《我的宅女神》 序幕 英雄报到 台版 转自 浔箐@轻之国度 ——弱小?也是,从你的角度来看,或许是那样没错。 ——对,我的看法不一样。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嗯……你还是不懂吗?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赢了,也就是说,如果你认同我的看法正确的话,到了那个时候,你也认为他有必要得到帮助、并且有帮助的价值时……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这样啊。嗯,与其说是约定,不如算是我的请求吧。是朋友之间的请求,这样可以吧。 --------- 我翻过扶手,朝着内侧潜入。 有个正在吞云吐雾的男人发现了我,眼神也跟着闪烁起来。 「啊?喂,你是谁啊?你到底是怎么溜进来的……?一 真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再怎么说,这里可是废弃公寓的五楼阳台,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从外面爬进来的高度。但亲切的我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我是沿着外墙走上来的。」 话一说完,我轻轻挥动拳头,抽烟男就直接撞破玻璃窗飞进了室内。 我将整片玻璃连窗框一起踹破,大摇人摆地走进室内。里面所有人的视线一时之间全集中在我身上。 其中的一个男人手持手电筒,另外还有一个男人紧握着手上的d v。其他三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则被两倍以上的众多男人压制着。每个家伙都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整身的名牌装扮反而更暴露出低俗的个人品味。 因为我有着比一般人稍微强韧的肉体。 我能够无视重力而飞檐走壁,拥有某些不可思议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都是与生俱来的。 我曾经是个锄强扶弱、惩奸除恶的正义使者。 我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大声宣布——没错,我是个无人能敌的英雄。 小时候我曾经从一群爱欺负人的小孩手中救出我的青梅竹马,这是我最早的记忆。 从此之后,我开始负责摆平纷争,帮助弱势,歼灭不良帮派等任务——总之就是不放过任何能够打击罪恶的机会。 无论是我的朋友或是不熟识的人,甚至是朋友的朋友,我都会主动助其一臂之力。对方自然会对我报以戚谢和赞美。对我来说,每一项都是值得自豪的成果。 即使和旁人有些不同,但我仍是以人类的身分来到世上,并且对自己能够持续发挥神奇力量来维护正义的事从不怀疑。由这股毫无根据的自信,不难看出我不经世事的一面。 ——以上是我遭受重挫之前的心路历程。 而接下来则是我不再扮演正义使者之后所发生的故事。 台版 转自 浔箐@轻之国度 ——弱小?也是,从你的角度来看,或许是那样没错。 ——对,我的看法不一样。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嗯……你还是不懂吗?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赢了,也就是说,如果你认同我的看法正确的话,到了那个时候,你也认为他有必要得到帮助、并且有帮助的价值时……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这样啊。嗯,与其说是约定,不如算是我的请求吧。是朋友之间的请求,这样可以吧。 --------- 我翻过扶手,朝着内侧潜入。 有个正在吞云吐雾的男人发现了我,眼神也跟着闪烁起来。 「啊?喂,你是谁啊?你到底是怎么溜进来的……?一 真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再怎么说,这里可是废弃公寓的五楼阳台,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从外面爬进来的高度。但亲切的我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我是沿着外墙走上来的。」 话一说完,我轻轻挥动拳头,抽烟男就直接撞破玻璃窗飞进了室内。 我将整片玻璃连窗框一起踹破,大摇人摆地走进室内。里面所有人的视线一时之间全集中在我身上。 其中的一个男人手持手电筒,另外还有一个男人紧握着手上的d v。其他三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则被两倍以上的众多男人压制着。每个家伙都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整身的名牌装扮反而更暴露出低俗的个人品味。 因为我有着比一般人稍微强韧的肉体。 我能够无视重力而飞檐走壁,拥有某些不可思议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都是与生俱来的。 我曾经是个锄强扶弱、惩奸除恶的正义使者。 我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大声宣布——没错,我是个无人能敌的英雄。 小时候我曾经从一群爱欺负人的小孩手中救出我的青梅竹马,这是我最早的记忆。 从此之后,我开始负责摆平纷争,帮助弱势,歼灭不良帮派等任务——总之就是不放过任何能够打击罪恶的机会。 无论是我的朋友或是不熟识的人,甚至是朋友的朋友,我都会主动助其一臂之力。对方自然会对我报以戚谢和赞美。对我来说,每一项都是值得自豪的成果。 即使和旁人有些不同,但我仍是以人类的身分来到世上,并且对自己能够持续发挥神奇力量来维护正义的事从不怀疑。由这股毫无根据的自信,不难看出我不经世事的一面。 ——以上是我遭受重挫之前的心路历程。 而接下来则是我不再扮演正义使者之后所发生的故事。 台版 转自 浔箐@轻之国度 ——弱小?也是,从你的角度来看,或许是那样没错。 ——对,我的看法不一样。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嗯……你还是不懂吗?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赢了,也就是说,如果你认同我的看法正确的话,到了那个时候,你也认为他有必要得到帮助、并且有帮助的价值时……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这样啊。嗯,与其说是约定,不如算是我的请求吧。是朋友之间的请求,这样可以吧。 --------- 我翻过扶手,朝着内侧潜入。 有个正在吞云吐雾的男人发现了我,眼神也跟着闪烁起来。 「啊?喂,你是谁啊?你到底是怎么溜进来的……?一 真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再怎么说,这里可是废弃公寓的五楼阳台,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从外面爬进来的高度。但亲切的我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我是沿着外墙走上来的。」 话一说完,我轻轻挥动拳头,抽烟男就直接撞破玻璃窗飞进了室内。 我将整片玻璃连窗框一起踹破,大摇人摆地走进室内。里面所有人的视线一时之间全集中在我身上。 其中的一个男人手持手电筒,另外还有一个男人紧握着手上的d v。其他三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则被两倍以上的众多男人压制着。每个家伙都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整身的名牌装扮反而更暴露出低俗的个人品味。 因为我有着比一般人稍微强韧的肉体。 我能够无视重力而飞檐走壁,拥有某些不可思议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都是与生俱来的。 我曾经是个锄强扶弱、惩奸除恶的正义使者。 我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大声宣布——没错,我是个无人能敌的英雄。 小时候我曾经从一群爱欺负人的小孩手中救出我的青梅竹马,这是我最早的记忆。 从此之后,我开始负责摆平纷争,帮助弱势,歼灭不良帮派等任务——总之就是不放过任何能够打击罪恶的机会。 无论是我的朋友或是不熟识的人,甚至是朋友的朋友,我都会主动助其一臂之力。对方自然会对我报以戚谢和赞美。对我来说,每一项都是值得自豪的成果。 即使和旁人有些不同,但我仍是以人类的身分来到世上,并且对自己能够持续发挥神奇力量来维护正义的事从不怀疑。由这股毫无根据的自信,不难看出我不经世事的一面。 ——以上是我遭受重挫之前的心路历程。 而接下来则是我不再扮演正义使者之后所发生的故事。 台版 转自 浔箐@轻之国度 ——弱小?也是,从你的角度来看,或许是那样没错。 ——对,我的看法不一样。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嗯……你还是不懂吗?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赢了,也就是说,如果你认同我的看法正确的话,到了那个时候,你也认为他有必要得到帮助、并且有帮助的价值时……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这样啊。嗯,与其说是约定,不如算是我的请求吧。是朋友之间的请求,这样可以吧。 --------- 我翻过扶手,朝着内侧潜入。 有个正在吞云吐雾的男人发现了我,眼神也跟着闪烁起来。 「啊?喂,你是谁啊?你到底是怎么溜进来的……?一 真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再怎么说,这里可是废弃公寓的五楼阳台,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从外面爬进来的高度。但亲切的我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我是沿着外墙走上来的。」 话一说完,我轻轻挥动拳头,抽烟男就直接撞破玻璃窗飞进了室内。 我将整片玻璃连窗框一起踹破,大摇人摆地走进室内。里面所有人的视线一时之间全集中在我身上。 其中的一个男人手持手电筒,另外还有一个男人紧握着手上的d v。其他三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则被两倍以上的众多男人压制着。每个家伙都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整身的名牌装扮反而更暴露出低俗的个人品味。 因为我有着比一般人稍微强韧的肉体。 我能够无视重力而飞檐走壁,拥有某些不可思议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都是与生俱来的。 我曾经是个锄强扶弱、惩奸除恶的正义使者。 我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大声宣布——没错,我是个无人能敌的英雄。 小时候我曾经从一群爱欺负人的小孩手中救出我的青梅竹马,这是我最早的记忆。 从此之后,我开始负责摆平纷争,帮助弱势,歼灭不良帮派等任务——总之就是不放过任何能够打击罪恶的机会。 无论是我的朋友或是不熟识的人,甚至是朋友的朋友,我都会主动助其一臂之力。对方自然会对我报以戚谢和赞美。对我来说,每一项都是值得自豪的成果。 即使和旁人有些不同,但我仍是以人类的身分来到世上,并且对自己能够持续发挥神奇力量来维护正义的事从不怀疑。由这股毫无根据的自信,不难看出我不经世事的一面。 ——以上是我遭受重挫之前的心路历程。 而接下来则是我不再扮演正义使者之后所发生的故事。 台版 转自 浔箐@轻之国度 ——弱小?也是,从你的角度来看,或许是那样没错。 ——对,我的看法不一样。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嗯……你还是不懂吗?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赢了,也就是说,如果你认同我的看法正确的话,到了那个时候,你也认为他有必要得到帮助、并且有帮助的价值时……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这样啊。嗯,与其说是约定,不如算是我的请求吧。是朋友之间的请求,这样可以吧。 --------- 我翻过扶手,朝着内侧潜入。 有个正在吞云吐雾的男人发现了我,眼神也跟着闪烁起来。 「啊?喂,你是谁啊?你到底是怎么溜进来的……?一 真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再怎么说,这里可是废弃公寓的五楼阳台,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从外面爬进来的高度。但亲切的我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我是沿着外墙走上来的。」 话一说完,我轻轻挥动拳头,抽烟男就直接撞破玻璃窗飞进了室内。 我将整片玻璃连窗框一起踹破,大摇人摆地走进室内。里面所有人的视线一时之间全集中在我身上。 其中的一个男人手持手电筒,另外还有一个男人紧握着手上的d v。其他三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则被两倍以上的众多男人压制着。每个家伙都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整身的名牌装扮反而更暴露出低俗的个人品味。 因为我有着比一般人稍微强韧的肉体。 我能够无视重力而飞檐走壁,拥有某些不可思议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都是与生俱来的。 我曾经是个锄强扶弱、惩奸除恶的正义使者。 我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大声宣布——没错,我是个无人能敌的英雄。 小时候我曾经从一群爱欺负人的小孩手中救出我的青梅竹马,这是我最早的记忆。 从此之后,我开始负责摆平纷争,帮助弱势,歼灭不良帮派等任务——总之就是不放过任何能够打击罪恶的机会。 无论是我的朋友或是不熟识的人,甚至是朋友的朋友,我都会主动助其一臂之力。对方自然会对我报以戚谢和赞美。对我来说,每一项都是值得自豪的成果。 即使和旁人有些不同,但我仍是以人类的身分来到世上,并且对自己能够持续发挥神奇力量来维护正义的事从不怀疑。由这股毫无根据的自信,不难看出我不经世事的一面。 ——以上是我遭受重挫之前的心路历程。 而接下来则是我不再扮演正义使者之后所发生的故事。 台版 转自 浔箐@轻之国度 ——弱小?也是,从你的角度来看,或许是那样没错。 ——对,我的看法不一样。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嗯……你还是不懂吗?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赢了,也就是说,如果你认同我的看法正确的话,到了那个时候,你也认为他有必要得到帮助、并且有帮助的价值时……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这样啊。嗯,与其说是约定,不如算是我的请求吧。是朋友之间的请求,这样可以吧。 --------- 我翻过扶手,朝着内侧潜入。 有个正在吞云吐雾的男人发现了我,眼神也跟着闪烁起来。 「啊?喂,你是谁啊?你到底是怎么溜进来的……?一 真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再怎么说,这里可是废弃公寓的五楼阳台,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从外面爬进来的高度。但亲切的我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我是沿着外墙走上来的。」 话一说完,我轻轻挥动拳头,抽烟男就直接撞破玻璃窗飞进了室内。 我将整片玻璃连窗框一起踹破,大摇人摆地走进室内。里面所有人的视线一时之间全集中在我身上。 其中的一个男人手持手电筒,另外还有一个男人紧握着手上的d v。其他三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则被两倍以上的众多男人压制着。每个家伙都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整身的名牌装扮反而更暴露出低俗的个人品味。 因为我有着比一般人稍微强韧的肉体。 我能够无视重力而飞檐走壁,拥有某些不可思议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都是与生俱来的。 我曾经是个锄强扶弱、惩奸除恶的正义使者。 我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大声宣布——没错,我是个无人能敌的英雄。 小时候我曾经从一群爱欺负人的小孩手中救出我的青梅竹马,这是我最早的记忆。 从此之后,我开始负责摆平纷争,帮助弱势,歼灭不良帮派等任务——总之就是不放过任何能够打击罪恶的机会。 无论是我的朋友或是不熟识的人,甚至是朋友的朋友,我都会主动助其一臂之力。对方自然会对我报以戚谢和赞美。对我来说,每一项都是值得自豪的成果。 即使和旁人有些不同,但我仍是以人类的身分来到世上,并且对自己能够持续发挥神奇力量来维护正义的事从不怀疑。由这股毫无根据的自信,不难看出我不经世事的一面。 ——以上是我遭受重挫之前的心路历程。 而接下来则是我不再扮演正义使者之后所发生的故事。 台版 转自 浔箐@轻之国度 ——弱小?也是,从你的角度来看,或许是那样没错。 ——对,我的看法不一样。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嗯……你还是不懂吗?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赢了,也就是说,如果你认同我的看法正确的话,到了那个时候,你也认为他有必要得到帮助、并且有帮助的价值时……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这样啊。嗯,与其说是约定,不如算是我的请求吧。是朋友之间的请求,这样可以吧。 --------- 我翻过扶手,朝着内侧潜入。 有个正在吞云吐雾的男人发现了我,眼神也跟着闪烁起来。 「啊?喂,你是谁啊?你到底是怎么溜进来的……?一 真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再怎么说,这里可是废弃公寓的五楼阳台,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从外面爬进来的高度。但亲切的我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我是沿着外墙走上来的。」 话一说完,我轻轻挥动拳头,抽烟男就直接撞破玻璃窗飞进了室内。 我将整片玻璃连窗框一起踹破,大摇人摆地走进室内。里面所有人的视线一时之间全集中在我身上。 其中的一个男人手持手电筒,另外还有一个男人紧握着手上的d v。其他三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则被两倍以上的众多男人压制着。每个家伙都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整身的名牌装扮反而更暴露出低俗的个人品味。 因为我有着比一般人稍微强韧的肉体。 我能够无视重力而飞檐走壁,拥有某些不可思议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都是与生俱来的。 我曾经是个锄强扶弱、惩奸除恶的正义使者。 我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大声宣布——没错,我是个无人能敌的英雄。 小时候我曾经从一群爱欺负人的小孩手中救出我的青梅竹马,这是我最早的记忆。 从此之后,我开始负责摆平纷争,帮助弱势,歼灭不良帮派等任务——总之就是不放过任何能够打击罪恶的机会。 无论是我的朋友或是不熟识的人,甚至是朋友的朋友,我都会主动助其一臂之力。对方自然会对我报以戚谢和赞美。对我来说,每一项都是值得自豪的成果。 即使和旁人有些不同,但我仍是以人类的身分来到世上,并且对自己能够持续发挥神奇力量来维护正义的事从不怀疑。由这股毫无根据的自信,不难看出我不经世事的一面。 ——以上是我遭受重挫之前的心路历程。 而接下来则是我不再扮演正义使者之后所发生的故事。 台版 转自 浔箐@轻之国度 ——弱小?也是,从你的角度来看,或许是那样没错。 ——对,我的看法不一样。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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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还是不懂吗?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赢了,也就是说,如果你认同我的看法正确的话,到了那个时候,你也认为他有必要得到帮助、并且有帮助的价值时……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这样啊。嗯,与其说是约定,不如算是我的请求吧。是朋友之间的请求,这样可以吧。 --------- 我翻过扶手,朝着内侧潜入。 有个正在吞云吐雾的男人发现了我,眼神也跟着闪烁起来。 「啊?喂,你是谁啊?你到底是怎么溜进来的……?一 真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再怎么说,这里可是废弃公寓的五楼阳台,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从外面爬进来的高度。但亲切的我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我是沿着外墙走上来的。」 话一说完,我轻轻挥动拳头,抽烟男就直接撞破玻璃窗飞进了室内。 我将整片玻璃连窗框一起踹破,大摇人摆地走进室内。里面所有人的视线一时之间全集中在我身上。 其中的一个男人手持手电筒,另外还有一个男人紧握着手上的d v。其他三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则被两倍以上的众多男人压制着。每个家伙都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整身的名牌装扮反而更暴露出低俗的个人品味。 因为我有着比一般人稍微强韧的肉体。 我能够无视重力而飞檐走壁,拥有某些不可思议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都是与生俱来的。 我曾经是个锄强扶弱、惩奸除恶的正义使者。 我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大声宣布——没错,我是个无人能敌的英雄。 小时候我曾经从一群爱欺负人的小孩手中救出我的青梅竹马,这是我最早的记忆。 从此之后,我开始负责摆平纷争,帮助弱势,歼灭不良帮派等任务——总之就是不放过任何能够打击罪恶的机会。 无论是我的朋友或是不熟识的人,甚至是朋友的朋友,我都会主动助其一臂之力。对方自然会对我报以戚谢和赞美。对我来说,每一项都是值得自豪的成果。 即使和旁人有些不同,但我仍是以人类的身分来到世上,并且对自己能够持续发挥神奇力量来维护正义的事从不怀疑。由这股毫无根据的自信,不难看出我不经世事的一面。 ——以上是我遭受重挫之前的心路历程。 而接下来则是我不再扮演正义使者之后所发生的故事。 第一章 中立国的居民们 「啥?你说你不能来?……嗯,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是我一个人没办法走到目的地啊……喂,老爸——!」 对方无视我的抗议,径自挂上了电话。我则是一边抱怨,一边将手机收起来。这家伙还是和以前没两样,从来不听男人说话。 我初次造访这座城市,这里没有任何一个我认识的人。我甚至连接下来要找的人住哪里或是该如何联络都不晓得。 也就是说,我必须在如此不利的条件下,设法走到目的地才行。 「……去问警察好了。」 我重新背好背包,大步走出了车站。 四月初的傍晚时分已有些暖意,已经到了会让人冒汗的程度。我身处的车站虽然不是什么大站,但尖峰时段的车站里,仍因挤满了结束工作准备返家的上班族而显得人声鼎沸。 我很快就找到了警察局,但却似乎没人留守的样子。我走近警察局并朝里面窥探,里面果然不见半个人影,服务台上只放了一个写着『外出巡逻中』的立板。 人倒霉的时候做什么事都无法顺心如意。我不禁叹了口气。 算了,应该不会离开太久吧。我走到附近一闲十分显眼的便利商店买了饭团和果汁,然后坐在站前广场的长凳上,边吃边等待巡逻的警察回来。 算不上大的圆型广场对面除了便利商店外,还有家庭理发店、书店、咖啡店等各式各样的店家栉比鳞次地排列着。但与其称这里为闹区,其实氛围更像是充满活力的市集。适度的喧嚣反而让我更觉放松。 这里是实寻市,是位于内陆山区的郊区城市。 同时也是我今后将居住的新城市,我将在此展开全新的生活。嗯,它给我的第一印象还不差。 ——当我正在思考这些事时,「那个」正好进入了我视野范围的角落。 看起来像是灰色毛皮般的不明物体横躺在路面上。起先我还以为是外套袖口和衣领上的毛皮恰巧脱落所积成的毛堆。 但仔细一看,里面还夹杂着粉红及深红等色彩。此时我才察觉到,那竟是只横死街头的流浪猫尸体。可能是被车子撞死的。然而往来的路人却也只是皱着眉头瞥过一眼,然后事不关己 地快步通过而已。 真是悲惨。我的心中浮现些许哀悯之情。于是我决定要将尸体移到不会被人发现的隐蔽场所。我朝着那可怜的小东西走近,并将手伸向牠。 就在这一瞬间——猫忽然张开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状况使我不禁「咦?」地惊呼出声。 无论怎么看,这么严重的伤势都不可能还有气息才对。但是眼前的猫却若无其事地缓缓起身,龇牙咧嘴地对着我表现出再明显不过的敌意。 怎么回事?这种状况不太正常吧,喂? 周遭的路人似乎也察觉到异状而停下了脚步,开始彼此交头接耳。甚至在远处形成一道人墙围住了我和猫。 「你别误会……我没有要攻击你的意思。」 我高举双手,试图表现出自己是个人畜无害的人。但遗憾的是效果似乎有限。猫,啪呜地叫一声,张牙舞爪地朝我飞扑过来。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只能反射性地摆…迎战姿势,周遭围观的人群中也传出细微的嘘声。 ——就在此时,旁边忽然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硬是将飞在空中的猫给抓了下来。 「啊——偶尔就是会跑出这种爱恶作剧的小家伙。来,给我安分一点吧!」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个身材高壮的年轻警官,脸上还挂着亲切的笑容。 被揪住颈部的猫开始疯狂地挣扎,暴露在外的肠子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如果此时的猫已是冰冷的死躯,或许还能挣得几分同情。但站在遭到袭击的立场的我而言,也只能用坏猫来形容眼前这家伙了。 牠挣扎抵抗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像是耗尽力气似地不再动弹。而就在同一时间,有阵像是烟雾般的气体从猫微张的口中缓缓地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就在我感到狐疑的下个瞬间,眼前的景象让我不禁惊愕到睁大了眼睛。 警官的嘴巴及耳朵忽然变得巨大无比,接着一口将那阵似烟非烟的气体给吞了下去。 他的喉咙发出如食物通过般的吞咽声,将气体全数咽下肚后,警官便转头对着围观群众露出微笑。 「好了好了,本警官会代为埋葬这只猫,请各位放心地回家去吧!」 人群转瞬间一哄而散。宛如从未发生过任何事般的日常景象又再次重现。 好像被车子碾过的样子耶!好可怜喔!周围开始传来婆婆妈妈们交头接耳的说话声。 我则是显得不知所措。究竟怎么回事?刚才的猫也好,那位警官也好,应该都不太正常吧? 但为何周围的人们还能如此无所谓地谈笑风生? 「喂,等一下。」 「嗯?怎么了吗?」 正准备收拾尸体的警官将视线转向我。 「刚才你到底做了什么……?」 「啊,你竟然还记得。」 ……还记得什么? 「唉呀,这种低等的灵体偶尔就是会附在尸体身上为非作歹。基本上普通人类关于这方面的记忆都会被消除,才不会引起骚动……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欣赏的景象,而且如果有人因此受伤,事情也会变得不好收拾。」 看着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状况的我,警官也有些狐疑地歪着头提问: 「嗯?你还保有记忆,表示你不是人类啰?啊,你该不会是到人界来旅行的吧?」 「不,不是啦!我是今天刚搬来的,因为要就读这里的高中……」 「啊啊,是那间曙光山学园吗?总之你是第一次到实寻市啰,原来是这样子啊!」 警官露出亲民的笑容,像是顿悟似地不断点头。 「总而言之,这座城市经常会发生许多特殊状况。你去学校之后应该就会从学长姊那里听到更多消息了。」 「特殊……」 这句话让我稍微放心了一点。虽然一直以人类的身分活到现在,不过我的存在还是相当超乎寻常。在这个辽阔的世界上,存在着其他的『特殊』个体也就不那么奇怪了。换句话说——只要把这座城市当成是一座不正常的城市就行了。 算了,剩下的疑问晚点再问老爸或是宿舍里的人吧。 重新恢复冷静之后,我又想起眼前必须解决的问题。 「啊,其实我本来是想要问路的……你知道曙光山学园的宿舍在哪里吗?」 「市内有好几间呢。宿舍的名字是?」 「呃——我记得好像叫做红南还是什么的。」 红南?听到这个名字的警官,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恐惧的表情。 「唔……你说的该不会是红南町的中立国宿舍吧?那间『天秤会』?」 曙光山学园是这一区规模最大,从小学到大学全数囊括在内的私立学校。 我将从今年春天进入这间学校的高中部就读。 虽然有许多原因都让我舍不得离开原本住的地方,但因为老爸不断游说,于是我便尝试报考该校,最后也顺利地考上了。 为了方便就近上学,于是我决定离开老家,搬到学校宿舍里住。今天就是我来到新环境的第一天。我听说位于红南町的宿舍似乎是一般人无法入住的地方,但由于宿舍长和老爸很熟,所以才能得到对方特别许可。 老爸今天原本要和我一起到宿舍和宿舍长打声招呼,却临时打电话说无法前来。就是刚才的那通电话。 『哎啊——我突然有工作上门,走不开 啊!抱歉啦!就由你代替我向对方道个歉吧!』这是他的借口。 老爸是个职业摄影师,专拍人物照——特别是女性的照片。像是写真女星的泳装照、裸照之类的。听说和模特儿聊天让对方能够放松,藉此拍出自然而充满魅力的表情,也是他工作的一环。老爸外表看起来是个开朗而不拘小节的豪爽男性,但在身为儿子的我眼中,其实不过是个性随便的家伙罢了。虽然像这种突如其来的工作已 不是第一次,但我还是希望他可以再多表示点歉意。 我沿着警官所指示的路走了约十分钟,总算抵达了目的地。 虽然是抵达了,不过— 「……这是什么啊?」 一栋巨大的西式建筑耸立在眼前。 虽然说是西式建筑,但却与豪华或壮观的印象沾不上边,破旧凋零的外观彷佛藤蔓密布的鬼屋一样。或许是因为没人想和这样的房子做邻居,因此这栋洋馆就独自占据了住宅区当中的一大区块,而且弥漫着异样的存在戚。 住址应该是这里没错… 我朝着与身高同高的铁栅栏前进,开始找寻入口。这里真的有人住吗? 就在此时,眼前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不禁发出「咦」的诧异呼声。 覆盖着一楼窗户的厚重窗帘缝隙中忽然冒出一张人脸。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想那应该是女性的脸,而且是位年纪比我还小的少女。 总不会是幽灵吧。再怎么说,这里也算是间宿舍,有人住在里面应该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是男女同住的宿舍吗? 我持续地向前走去,直到那狭小却充斥着威吓戚的大门前才停下脚步。 门边挂着一块木板,上头用相当潦草——但却莫名地有特色的毛笔字体写着『中立国宿舍』,和洋馆散发出的诡异气氛完全不搭。 宿舍外面至少还设有对讲机。虽然有些尘埃覆盖,究竟还能否使用也令人生疑,但当我按下按钮后,仍响起了有些走调的电子音乐。 「来了——」 门随即打开。一个玲珑的身影从门后朝我跑来。 「是客人吗——?请问有什么事吗——?」 出现在眼前的是年龄似乎还不到十岁的外国小女孩。一头蓬松的金发加上碧蓝色的双眼,身上穿的则是深蓝色的西式女校制服——或许应该归类为女仆装比较恰当。 衣服的质料看起来并不是廉价的角色扮演服饰,反倒像足描述中古时期的外国电影里经常可见的服装,无论质料或剪裁都无可挑剔。 「…………」 「请问您是……?」 眼前的小女仆歪着头,不解地望着沉默的我。 「啊,呃……请问这里是曙光山学园的红南宿舍没错吧?」 「是的,没错——不过乌尔莉卡还有大家都称呼这里是『中立国宿舍』喔——」 「乌尔莉卡?」 「对啊,乌尔莉卡。」 小女仆面露微笑地伸出手指指向自己的脸。看起来像是在说这是她的名字。 虽然说起话来文法有些不太正确,但似乎是个能用日语沟通的女孩。 「啊,我叫名冢天人。今天开始要住在这里。」 乌尔莉卡啪地用力拍了一下手。 「是的、是的,我听说了喔——因为现在弓虎小姐—— 就是宿舍长临时有事抽不出时间, 所以希望您可以先到里而等一下。请,欢迎请进!」 我跟着乌尔莉卡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总算进入了洋馆——应该说是宿舍的内部。 「呃,乌尔莉卡也是曙光山学园的学生吗?」 「不,乌尔莉卡是随侍在亚夜花小姐身边的女仆。」 听起来这个叫亚夜花的人也是这间宿舍的房客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女仆……虽然我并不是没有听过,但除了角色扮演及店员等业务需求外,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将女仆当成正职的。有一种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般的奇妙感觉。 乌尔莉卡领着我参观洋馆内部,就某种意义面百里面实在是残破不堪。 破旧的外观让人不禁怀疑这里是否真有住人,但实际踏入其中后,确实可以见到充满生活戚的景象。问题在于太过随便的杂乱景象几乎已经到达混沌的境界,旧书、垃圾、大小不一的杂物毫无章法地散置在走廊上。如果这里没有住人,应该不至于乱成这样才对。 「这个应该还能用吧……」 我望着堆满灰尘的书架自言自语地说着。眼前的书架虽老旧,但看起来十分坚固耐用,真是有够浪费的。 「住在这间宿舍里的人不会轮流整理或是打扫吗?」 「是的,并不会——有时候乌尔莉卡有空的话就会负责打扫——但是因为这间房子太大了,而且我也没办法打扫比较高的地方……」 小女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仔细一看,窗户的中央以下确实有擦拭过的痕迹。以乌尔莉卡的身高来看,就算使用垫脚台,能擦拭到的部分也是有限。话说回来,怎么会把打扫工作全都推给这个小孩呢……这间宿 舍是怎么回事啊。 「还有啊——大家的房间几乎都位于二楼——只有亚夜花小姐和龙太先生的房间是在一楼。另外一楼还有餐厅、厨房和大澡堂。虽然每个人的房间里也都有浴室可以泡澡或淋浴,但大家好像都不太常使用的样子——那么,请您稍微在这边等一下——」 乌尔莉卡领着我到一间像是会客室的大房间后,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径自跑出了房间。 虽然房间很大,但里面的摆设却只有一张老旧的沙发和一张圆桌。当然,看起来也不像有整理过的迹象。 不一会儿,乌尔莉卡端着放有茶杯的盘子走了进来,脚步还有点踉舱。不过她手上的杯盘看起来倒还算干净。虽然是茶包泡的红茶,但我还是对她的用心表示谢意。 乌尔莉卡将茶放在桌上后,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注视着我。 「……怎么了吗?」 「请问——……天人先生,您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对天真无邪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辉。 「……什么样的存在?」 「因为既然能够来到这问宿舍,代表天人先生应该也不是人类才对?」 「……………………………………」 一种果不其然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我想起了刚抵达实寻市时所碰上的事,当时那位警官的态度,还有此刻乌尔莉卡所说的话。 在这座城市里,不正常才是正常。 乌尔莉卡将脸蛋稍微凑近我身边,自顾自地嗅了起来。 「嗯——有种和弓虎小姐类似的味道呢。您和弓虎小姐是同族吗?」 「……就算你这么问,我还是不知道你所说的弓虎是谁啊。还有,我原本是打算以人类的身分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您的身上确实有人类的味道呢——原来如此,所以您是混血儿啰。」 乌尔莉卡不断地点着头,接着又露出略带羞涩的表情。 「……那个,天人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在等待的这段时间,能请您当我的游戏对手吗?」 「嗯?没问题啊。不过要玩什么?」 「什么都可以。摔角、相扑、泰国拳之类的都可以。」 原本猜想应该是扑克牌或猜谜等等小女孩玩的可爱游戏,想不到竟出现如此惊险刺激的选项,让我一时之间难掩惊讶。真是个走肉体派路线的孩子。不过活泼好动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了。 「真 的只要陪我玩一下就行了。好嘛,陪我玩嘛——」 乌尔莉卡用小狗缠着主人要玩球般的表情望着我,接着抓住我的手。 瞬间——我几乎惊讶到无法言语。 这绝不是一个年幼的少女——甚至不可能是人类所拥有的力气,而我的手正被这股强大的力道所控制住。我反射性地出力抵抗,乌尔莉卡却露出了让人难以理解的笑容。 「您想要抵抗对吧。我才不会输呢——看我的!」 「什么——」 我虽然看起来稍嫌瘦弱,但个头绝对不小。然而我自认壮硕的的身体,此刻却几乎呈现与地板平行的姿态在半空中飞翔。在周遭景物高速地朝我身后流逝的同时,我好不容易稳住姿势,借着墙壁停住了被抛飞的身体,但抵住墙壁的双脚却也因反作用力而发麻。真是多亏了这面坚固的墙,如果只是偷工减料的便宜货,此时的我应 该早就撞破墙壁飞到隔壁房间了吧。 乌尔莉卡睁着圆滚滚的双眼看着站立在墙壁上的我,高兴地露出笑容: 「哇……好厉害,好厉害喔!原来还能这样玩啊。好,接下来我要认真起来了喔——」 「喂,等、等一下啦——」 我慌张地出声制止,双脚也不忘沿着墙壁往天花板移动。 虽然很难说服自己,但我还是觉得对方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恶意,即使这是一股足以轻松撂倒棕熊的强大力量。真是完全悖离常理。 无论如何,我得先设法让她停手才行。此刻我所站的位置根本无法碰触到乌尔莉卡,或许这样能够稍微减缓她的兴奋吧— 但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却是大错特错。 既然有超人般的力量,代表她拥有超乎常人的肌耐力,也就是说,无论是冲刺或跳跃,邯能反映出同样的威力。 「看—— ———————————————招!!! !」 当我回过神时,眼前的视野已经被她的鞋底彻底占据。 * * * 「我真希望天人能够以一个平凡人类的身分出生呢。」 这是已过世的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因为我的老爸并不是人类。 虽然外表看起来和普通人类没两样,但他却拥有不同于一般人的力量。除了强健的体魄外,他还能使用如同魔法般的特异能力。虽然老爸绝对不会在家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能力,但我的确目击过数次他不用手就将电视遥控器变到自己手边,或是把摔破的碗盘变回原本毫发无损 的模样。 自我懂事以来,这样的画面就宛如理所当然般地不断发生着,让我逐渐不再对这一切抱有疑问,而具备高度社交能力的老爸也顺利融入人类社会,顺遂无碍地生活着。 而老爸和母亲所生下的我以及小我八岁的妹妹,也继承了来自父母亲某种程度的能力。我拥有超乎常人的肌力以及治愈力,并且能够无视重力存在,随心所欲地飞檐走壁。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认知到自己和一般人类有些许不同。然而父母亲始终严禁我随意使用特殊力量,并持续地教导我必须以一个人类的身分活着。 而就在我不知道能不能从小学毕业时,母亲意外骤逝。 原本她的身体就不算好,而自从妹妹出生后,她的身体状况更是每况愈下。虽然我们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母亲病危的那一刻时仍不免动摇。 即使老爸在我们面前总是表现得十分乐观,但后来他渐渐地将时间转移到工作上,回家的次数也逐渐少了。但当时的我对此并没有怨言,毕竟对于经济不算宽裕的名冢家而言,老爸除了筹措母亲的医药费外,还得支付两个孩子的养育费。更重要的是,他应该也得藉由工作才能发泄自己郁闷的情绪吧。 而我自己则是为了抒解难以排遗的寂寞,而积极地寻求朋友的慰藉。 简单来说——我更积极地使用自己胜过一般人的力量,藉此在朋友圈中建立起无可动摇的地位。 升上国中后,我开始强势地介入朋友之间的纠纷。当我的实力传开后,来自各方的邀请络络绎不绝,我也成了专门排解纠纷的人。 我并不喜欢暴力或争执,也绝不会故意地展示自己的力量,但是若有彻底教训对方的必要时,我也从不会手下留情。我始终认为,只要拿捏得宜,就不至于让自己过于异常的力量曝光。 于是我成了英雄。对于背负英雄名号的自己,我从未有所怀疑。 ——直到某件事让我戚受到深刻的后悔之前。 如今的我不再是英雄,只是个普通人。我下定决心不再好管闲事,只想过着闲适恬淡的和平生活。我要听母亲的话,做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类。 * * * 我在一张柔软的床上醒了过来。 周遭有些昏暗。现在几点?太阳应该已经下山了吧。 记忆逐渐在我脑中苏醒。我想起来了,我是被踹了一脚后失去意识的。打从我出娘胎以来,这种事还是头一遭。 我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想象中那么痛,我想顶多只是瘀青而已吧。 转头一看,才发现乌尔莉卡也趴在床边呼呼大睡。看来她虽然想在我身边照顾我,但终究还是不敌睡魔侵袭的样子。 眼前平和的景象使我的嘴角不禁露出浅浅的微笑——但再仔细一看,她的模样却让我惊讶到连眨了好几次眼睛。 从她蓬松的金发当中,竟直挺挺地长出了一对覆盖着灰色绒毛的兽耳。而裙襬附近的臀部部位也垂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嗯…………」 此时乌尔莉卡似乎察觉到我已经清醒,于是也跟着睁开眼睛。 「啊,天人先生……」 她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告诉我昏倒之后所发生的事。 「您、您醒过来了啊?还会不会痛?」 「喔,没事了啦。」 「对、对不起……呃——我没想到您竟然那么弱……」 「弱……」 嗯,和眼前的孩子相比,我确实相当弱小。 然而这样的对话却让我感到既新鲜又愉快,我忍不住呵呵呵地笑了出来。 「怎、怎么了吗……? 乌尔莉卡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啊,抱歉,你不用把踹飞我这件事放在心上啦。我反而应该向你道谢呢——对了,你那对耳朵还有尾巴都是真的吗?」 「咦?」 乌尔莉卡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啊,跑出来了……有时候我一不注意,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乌尔莉卡的真实身分其实是只小狗喔。」 「小狗?」 「是的。啊,不过并不是一般的狗,而是『超高级犬』喔——」 嘿嘿。乌尔莉卡有些得意地挺起了胸部。 「但是乌尔莉卡并不擅长变身,所以要完美地化身成人类的模样其实有点困难,一不小心就会暴露出原本的形体。不过亚夜花小姐、弓虎小姐和其他人都不会有这种困扰就是了。」 我将身体撑了起来。 「啊……我可以摸摸看吗?」 「咦?啊,好、好的,请温柔一点。」 我轻轻地将手放在乌尔莉卡那对狗耳朵上,柔软而温暖的触戚流过掌心。我用手指轻巧地抚摸耳缘,耳朵也像是在响应似地拍动了几下,接着我将手伸向尾巴。 「啊,要摸那里……?那、那里不行……」 裙襬的后缘开了一个不甚醒目的缝口,尾巴似乎就是从那里穿出来的样子。 「啊……」 当我的手指碰触到尾巴时,乌尔莉卡的身体瞬间也跟着抖动了一下。我沿着尾巴的尾端朝着前端抚摸,仔细确认触戚的变化。 「咿……那、那里不行啦……好、好痒喔……」 应该是真的尾巴没错。 我的手指反复地在尾巴上游移着,蓬软的毛皮底下的确有尾骨的触感。起初乌尔莉卡虽然不停地扭动身躯试图抵抗,但此刻似乎已经放弃挣扎,乖巧地任我摆布。 「嗯……」 乌尔莉卡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一样,断断续续地发出细微的声音,身体也蜷曲在一起。 她的确不是人类。我再次地确定了这件事——没错,和我一样不是人类。 在车站前碰到的警官突如其来的变化,确实也让我惊讶不已。但是我并未因此而动摇,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受以及发自内心的理解,即使连我也无法解释,这种回荡内心的复杂情绪究竟是什么。 不可思议的力量,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就伴随我至今。因为老爸从未向我提过这股力量的来由,所以我并没有想太多。就算其他地方还有像我这种『非人类』的存在,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如今,身在此处的『名冢天人』既非强者亦非名人,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半人类。但这样的自己在多如蚁群的人类当中,反而更能无风无浪地生活下去。 这就是老爸为何会将我送到这里的理由。这也是我为何非到这里不可的原因。 「……大致上就是这么回事。」 我温柔地轻抚着乌尔莉卡的尾巴,肩膀颤抖地忍住笑声。 就在此时,房间的另一头传来声音: 「面带笑容地抚摸女孩子的臀部,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这样的行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意呢?」 就在另一侧的墙角,有个坐在计算机桌前、身材娇小的女孩正注视着我。她的脸蛋如同洋娃娃般美丽,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神游戚,周围环绕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奇妙气息。年龄看起来虽比乌尔莉卡大上几岁,但应该还是比我小。 此时我突然发现,眼前的女孩就是先前从窗户窥探我的那个女孩。 「啊— 一 我急忙将手从乌尔莉卡身上拿开。 她则是发出」声娇喘后,虚脱似地瘫倒在床上。 「不、不是啦!我没有摸她的臀部,我只是……」 「在我看来就像是在摸臀部。」 少女用读不出感情的声仟冷漠地指责。 尾巴不算是臀部的一部分吧?不过看来她是如此认定的。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一个面带淫笑抚摸着幼女臀部的男人,嗯,不用考虑,出局。 「啊,那个,乌尔莉卡也觉得很舒服,所以没关系了啦。天人先生技巧很棒,让我有种很能适应的感觉呢。」 「……我很戚激你愿意帮我说话,可是我实在无法原谅自己这种禽兽不如的行为,所以你还是先安静点吧。」 那我去通报弓虎小姐你已经醒过来了——乌尔莉卡丢下这句话后便跑出了房间,只剩我和不知名的少女独处一室,尴尬可想而知。 当我仍在思考该如何与眼前的少女攀谈时——我忽然发现,她的左右眼珠各自有着不同的颜色。左眼是蓝色,右眼则是红色。 「你的眼睛真美。」 我情不自禁地将心中所想的话脱口而出。 「……这是在拍我马屁吗?」 「是我的真心话。」 少女就像是在观察某种生物般的地打量着我。 正当我开始感到浑身不对劲时。她忽然缓缓地开口自我介绍。 「我是冰室亚夜花,是乌尔莉卡的主人。这间房间是我和乌尔莉卡的房间,你现在所躺的床也是乌尔莉卡的床。」 「啊,我,我叫做——」 「我知道你是新来的宿舍居民,是个半人类,名字叫做名冢天人,所以你用不着自我介绍了……我要为自己下属的失态向你致歉,那孩子所犯的罪就等同于我所犯的罪,真的非常抱歉。」 亚夜花面不改色地对我低头道歉。 「即使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她也还是个幼小的孩子,希望你宽宏大量,不再计较这件事。就当成你摸了那孩子臀部的交换条件吧。」 「等、等一下,我根本没有打算要……」 「你无法接受吗?是条件不合理吗?看来你是认为乌尔莉卡的臀部不足以作为对等的交换条件啰。那么,就以我的臀部作为交换条件吧?我想应该发育得比那孩子更好才对。」 这女孩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没有吧,就我看来你和乌尔莉卡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不对、不对,我打从一开始就对摸臀部没兴趣啦。」 虽然身为一个健康的男生,要说对这种事完全没兴趣绝对是骗人的,但其实我个人比较喜欢丰满一点的臀部。 「这样子啊,真是伤脑筋。那么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谅呢?」 亚夜花依旧面无表情地歪着头问道。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 我一边犹疑着该如何回答,一边反过来观察眼前的少女。 她的身上穿着松垮垮的睡衣,加上一头刚睡醒似的乱发。玲珑的身体上卷着一条绒毯(上头印着可爱角色的图案),还用不雅的蹲坐姿势蜷缩在椅子上。虽然有着清秀高雅的脸蛋,但整体所带给人的那份不协调戚,以及不修边幅的穿著打扮,都掩盖了她原本清新脱俗的气质。 计算机桌上放着一包封口敞开的袋装洋芋片,一旁的计算机屏幕上有c g绘制的中世纪街景及许多身穿长袍的角色。 「……你在玩网络游戏吗?」 「是的,大概再玩二小时左右就会升级了。」 她的口气十分正经。 我再次朝四周观望。目前所处的房间约有十几张杨杨米大,以宿舍里的单人房而言算是相当宽阔,房里之所以昏暗,是因为到了晚上也只有计算机屏幕作为唯一光源的缘故。 再仔细一看,除了出入口外,房间里还有其他的门,原来是厕所兼浴室。这种安排,让人联想到比较高级的公寓或者是旅馆。 房间里共有两张床,窗户上覆盖着相当厚重的窗帘。另外房里还有约四十吋大的液晶电视和d v d播放器,电视机前放着好几台电玩主机,一旁有着堆积如山的游戏软件。漫画、d vd盒和零食的空盒四散在地板上,把整片地板都淹没了。 —网络游戏中毒者。我的脑中自然地浮现出这个名词。 「你……该不会就是所谓的※茧居族吧?」 (译注:意指足不出户,远离社会与人群而过着封闭生活的人。) 「不,我只是把前往外界的力气省下来,用单一房间来解决所有生活需求而已。」 「……那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有目的性与坚定不移的意志。」 换句话说……就是以一种不轻易妥协的强大决心宅在家里头的意思吧。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但亚夜花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所以我也无从判断她的话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发自内心的感想。 「那么,我到底得做些什么,才能获得你的原谅?」 「咦?」 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指的是乌尔莉卡把我踹飞这件事。 「……啊,那个就算了啦。反正我也没受到什么严重的伤。」 「你的意思是不需要支付原谅的代价?既然这样就好——那么,我话就说到这里。」 亚夜花伸手指向门的方向。 「 ……意思是要我出去吗?」 「你有任何继续留在我房间的理由吗?如果说得出理由,那我可以考虑一下。」 亚夜花露出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像是不耐烦的嫌恶表情,看起来真的只是单纯抱着疑问而已。真是个难以捉摸的女孩。 「也没有啦,那我就先离开了——」 我话刚说完,房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唉唷,别那么说,再多待一会儿嘛——」 从右手边传来一阵佣懒的声音。我反射性地将视线移往声音的来源,又有一位女性站在那里。 我不禁瞪大了双眼,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到房间里的?难不成是现在才开门走进来的吗? 眼前的女性年龄应该超过二十岁,略微高眺的身材,但并不是瘦到弱不禁风,而是有着秾纤合度的体态。虽然是个顶级美人,但却有着一双温柔的眼神,全身上下散发出成熟女性的知性氛围。此时这位女性也跟着泛起笑容。 「天人同学,初次见面,你好……啊,你才刚清醒没多久,或许应该向你说声早安比较适合吧?」 女性倾斜着头思考着。 「你觉得呢?」 「……呃,都可以吧。」 我收回剐才的话。这个女的一样是个怪人。 「啊,我忘了报上我的名字。我是这间宿舍的宿舍长,御子神弓虎。多多指教啰——」 女性用缓慢的口吻自我介绍后,呼地一声打了个大呵欠。 「欢迎来到中立国宿舍——诚心欢迎你的到来。」 「唔……你好,我是名冢天人。」 话说回来,老爸的朋友就是她吗? 「对了,你看到放在门口的广告牌了吗?那是我写的呢。」 我想起在大门口看到的那块木板。上头用充满个性的笔迹大刺刺地写着『中立国宿舍』 「我觉得毛笔字的线条很可爱,扭来扭去的就像毛毛虫一样。」 弓虎呵呵呵地笑着说明。请把我方才说过的话忘掉,这家伙无庸置疑地是个怪人。 「这里是我的房间喔,弓虎小姐。」 看不下去的房间主人忽然插话。 「我知道啊——可是你又不会答应让我进来,所以我干脆自作主张进来了——别那么在意嘛。事情办完了我会立刻离开的——不过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呢,睡完午觉下来一看,你就已经倒在地上,连乌尔莉卡都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睡午觉……」 我记得听到的好像是有事抽不出时间才对。 弓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啊,说到这个,你父亲呢?我听说他今天会和你一起过来……」 「老爸临时有事,所以不能来了。他要我代他向你道歉。」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原本还以为可以见到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呢——那么,现在有办法联络到他吗?」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接,不过可以打打看。用我的手机吧——啊,我放在背包里。」 「背包在这里。」 我的背包不知何时竟跑到了弓虎的手上。我记得她的手上原本应该没有任何东西才对—— 不过大概又是那回事吧,还是别想太多的好。 『唷,怎么样,顺利和对方打过招呼了吗?』 我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老爸,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阵豪迈的声音。 「嗯嗯,我现在人正在宿舍。啊,御子神小姐有话要跟你说,我叫她来听啰。」 『咦,御子神——?啊,喂,等、等一下啦!』 我虽然对老爸出乎意外的惊慌反应戚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将手机交给了弓虎。 「你好,好久不见了呢——你还好吗?……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怎么会临时取消来这里的行程?身为监护人的你陪孩子走一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喔,这样啊。也不是啦,我可没有说你在撒谎喔。」 穿插着笑声的温和对话持续着。然而我总觉得,平时讲话从不留情面的老爸似乎有些落居下风。可能是我多虑了吧。 一旁的亚夜花彷佛已经下定决心要将弓虎和我当成空气,自顾自地戴起耳机回到了游戏的世界里。 「……好的,我会负起责任照顾他的——当然啦。倒是你也找个时间过来露个脸吧——对啊,那是身为父亲的义务吧?嗯,你要好好记住喔——」 弓虎又耳提面命地讲了好几句后,才将手机交还给我。 『那家伙在的话,拜托先告诉我一声好吗!我得先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老爸语带怨怼地向我抱怨。 「我哪知道。话说回来,老爸你和御子神小姐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啊上具要说的话,就像是家人一样,但又像是父女吧……』 「喂!你可别突然告诉我,原来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姊姊喔?」 『啊?啊啊,才不是那样咧!刚好相反。其实那家伙是你的妈妈——』 此时电话突然「嘟」地一声,通话被切断了。 「这一带的收讯不是很稳定,有时候讲话讲到一半就会突然断讯。」 弓虎露出稀松平常的笑容这么说着。 「请问御子神小姐和我老爸究竟是……」 「弓、虎。」 「咦?」 「叫我弓虎就行了。住在这里的每个人其实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唔,弓、弓虎。」 她的脸上虽然挂着令人放松的微笑,但我却有种不应该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的戚觉。这是男人的直觉。 「呃,天人同学基本上是以人类的身分长大的对吧?我想确定的是,你清楚我们——我们这群『非人者』目前所处的状况吗?」 「唔……我不清楚。」 「那就由我来说明吧……呼哈。」 弓虎又打了个大呵欠。 「我要开始说明啰——嗯,不过我怕麻烦,所以就长话短说吧——呃,在这个世界上,以人类的模样生活着的非人者其实相当多,例如你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我点点头。 「而这座实寻市正是作为测试非人者是否能够融入人类社会,进而与人类共存的特别区域。这样应该算是实验区域还是模范区域呢?总之就是这样的一座城市。也因此比起其他地方,这座城市的非人者数量特别多。」 「……我先前也碰到了。」 我将刚抵达这座城市时所遇上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弓虎。包括突然动起来的猫尸,还有把从尸体里窜出的『某种气体』一口吞进肚里的警官。 「喔,你是说车站前警局的那位警官啊——那个人——呃,他也不能算是人啦。不过重点不在这里——总之他的真实身分是负责除魔的神兽。」 唔——弓虎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继续开口说: 「对了,你只要想想放在神社入口的石像的模样,应该就不难理解了。那就是那位警官的真实身分,在人类世界好像是叫做石狮子还是拍犬什么的。他原本就是负责驱魔镇邪的,化身成警官应该是再适合不过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确实警官把恶灵吞下肚的那一瞬间,脸上似乎出现了类似的变化。 二般人类会因为结界的缘故而不会留下记忆。当人类目击到常识所无法理解,或是可能会造成我们麻烦的画面时,覆盖着整座实寻市的结界就会自动发挥作用,将人类的记忆改写掉。嗯——总之就是这座城市包覆在会自动修正人类记忆的区块之内,这样应该比较好懂——说到这里还可以理解吗?没问 题吧?」 「大概都能理解。」 「嗯,真聪明。」 弓虎以笑容表示赞美。虽然听起来就像是在夸奖小学生一样的口气,但不知为何我却不感到厌恶。 「再来,虽然这里看起来只是问普通的学生宿舍,但其实有着让非人者与人类社会之间保持均衡的重要任务。由这些成员所组成的组织称为『天秤会』。嗯,目前住在宿舍里的『天秤会』成员共有七个人,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是——」 「『非人者』对吧?像是妖怪、怪物、幻兽之类的。」 没错。弓虎像是赞同我的补充般地点了个头,接着又歪着头继续接话: 「啊——只是,你的答案还不够正确。你所说的那些确实是我们负责管理的对象,但如果是和我们属于同一位阶的对象,有时还是会出现无法全数管理的问题。也就是当这些『非人者』打着坏主意做出一些大闹人类社会的坏事时,如果我们没办法确实地阻止他们,就可能造 成相当严重的问题。」 呼啊啊——说到这里,弓虎又再次打了一个大呵欠。 「顺便告诉你,乌尔莉卡和亚夜花都是我带过来帮忙的,并非天秤会的正式成员。总之,除了她们两人外,其他住在这里的人都属于更高的位阶。」 「也就是说……其他人都比乌尔莉卡还要厉害?」 「这么解释应该也可以啦。」 比乌尔莉卡还要厉害的人?我一边回想着当时被踹飞的场面,一边在心底喃喃自语。虽然在这个不正常的宿舍里,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为奇,但似乎无法这么简单就能说服自己。 「简单来说的话就是那样。」 弓虎带着瞇得快要闭上的惺忪睡眼笑着说。 「在这栋中立国宿舍里的居民,每个人的位阶都已经到达了『神』的领域喔——」 * * * 隔天早晨。我在尖峰时段过后才来到车站前,并在快餐店解决了稍晚的早餐。接着我到商店街购买日用品,边四处闲逛了一会儿。就在我确认着今后将要长住的城市里各种店面的位置时,不知不觉已经是中午了。 我走到昨天那个车站前的板凳并坐下来稍事休息。眼前往来的人群熙熙攘攘,看着看着, 我不禁想起昨晚从弓虎那里听到的事。 —这座城市异于他处的轶事。 在这一百年以来,人类的数量爆炸性地增加,科学也有长足的进步,使得人类逐渐地拓展自己的势力范围。 然而,此一变化也意味着许多非人者失去了原本居住的场所。 对于拥有格外强大力量的人——也就是被人类称之为「神」的存在而书,这个问题已渐趋严重。由于人类已发展到足以排除任何威胁与障碍的水平,因此也逐渐地不再仰赖神的庇护。许多神不仅不再是人类信仰的对象,甚至无法再存在于人类的记忆当中,也因此导致神的力量日渐衰退。若持续这样下去,将会陷入连确保神的存 在都有困难的窘境。 终于,在经过漫长的论战之后,达成了『如今已进入了所有非人者之存在,必须以能够和人类共生为目标』的共识。过去虽然亦曾有主动融人人类社会并与人类共同生活的案例,但毕竟还是极少数的个案。如今将以组织规模来推动此一共识. 而在数十年前,众神们便趁着世界大战后的混乱局势展开了此项计划。而这座城市则被选中为示范都市。 实寻市——人口约三十万左右的郊区都市。 三面环山,另一面则有河川围绕的地形使得此处成为灵气汇聚之地,据说过去这里就是个容易聚集灵体和非人者的场所。对于持有力量的而言,此处更是世界屈指可数的良善环境,对于抑制弱化有着明显的效果。 目前这座城市中的居民约有百分之一的比例是非人者,与普通人类共同生活着。 而我即将就读的曙光山学园,其实也是众神们作为计划中的一环所创设的场所。虽然名为学园,但其实兼具能让普通人类进行学习,以及能让非人者学习身处社会中所需的各种协调性的功能,可谓是一个神与人共享的训练设施。 此外,学园还被赋予了让未拥有与人类共存经验的非人者就学的义务,有意愿在人类社会里生活的非人者,必须先在该学园里学习如何与人类相处。学生当中约有百分之五是非人者。 当然,众神们也必须身兼学园教师来进行各种活动,或是像昨天的那位警官一样负起维持治安的任务。而负责这些任务的神祇必须具备一定程度的力量,并且是对于处理人事务有相当经验的专业人士才行。 而居住在中立国宿舍的每一位居民——每一位都是大有来头的神祇,他们所组成的『天秤会』更是拥有压倒性力量的顶尖组织。他们会守护城市,惩罚意图作恶、破坏秩序的非人者,简单来说就像是结合政府和军队的合并机构一样。此时我总算了解,为何当时警官听到宿舍名字时会露出那么惊恐的表情。 住在宿舍里的众神们,几乎都以人类身分在曙光山学园就读。由于学园是接轨人类社会计划中相当重要的入口,因此更需要格外加强警戒。 『天秤会』一般对外的名称为『学生互助组织』,无论小学、国中、高中乃至大学,有任何烦恼的学生都可前来寻求咨询或协助。此一措施据说是为了在学生之间架设情报网,藉以掌握所有人种共存所产生的问题以及状况。『天人同学能不能一起来帮忙呢?』——最后弓虎对我说了这句话。 『……可是我想要像个普通人一样地生活。』 我悄声地说。毕竟这是母亲的遗言,我也曾在心里发誓,今后不再插手和自己无关的事,加上原本我就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帮得上忙,因此我回绝了。对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我想这件事应该就此打住了吧。 但是外表看来闲适慵懒的弓虎,还有成天宅在房里的亚夜花等人竟是如此高阶的神祇,实在令我难以置信。虽然她们的力量确实无庸置疑……也许是为了让自己和人类看起来没有差异,刻意所做的掩饰吧。 「——糟糕,来不及了。」 我看看手表,急忙起身离开。老家寄来的包裹预计下午会送到,我得在那之前回到宿舍里才行。 其实在动手整理行李之前,还有一个尚待处理的棘手问题……不过,遗是先回到宿舍后再说吧。 此刻宿舍里的居民们应该也都开始各自活动了吧。希望今天能和昨天还没打过招呼的神祇们碰到面。我和亚夜花不同,是个彻头彻尾的社交派。既然弓虎说宿舍里共有七位神祇,扣掉她自己、亚夜花和乌尔莉卡,应该还有四位才对。 当我回到宿舍时,看见乌尔莉卡正在玄关前打扫。 「唷,辛苦啰!」 「啊,您回来了——」 乌尔莉卡停下手边工作,微笑地向我打招呼。真是个好孩子。 「我买了布丁回来,先放到冰箱里,想吃的话就自己拿吧。」 「哇……」 乌尔莉卡的脸上闪烁着光辉,尾巴也咻地一声跑了出来,不断地左右摇晃着。 「好高兴喔——!谢谢您!」 「啊,其实我买了所有人的份,我想去告诉大家顺便打声招呼,现在大家都在各自的房间里吗?」 「嗯——千那小姐和万那小姐应该在房里,但是龙太先生还没回来,耕太先生的话——啊!他在那里。」 宽阔的中庭边侧有个花圃。花圃前方有个小小的人影蹲在那里。 我走过去,试着向对方攀谈。 「你在种花吗?」 「我只有种药草类的植 物,因为派得上用场……找我有事吗?新来的。」 对方将视线转向我,接着缓缓起身。他看起来年龄比乌尔莉卡稍长一些,是个约十一、十二岁的少年。从好的角度来看,他散发出一种成熟的大人氛围,但真要不留情面地形容的话,其实是个气焰嚣张而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啊,没有啦。我只是想向你打声招呼。我叫做名冢天人,请多多指教。」 「我是和泉耕太,多指教。」 简短两句自我介绍后,他便没话可讲似地转头继续看着花圃。 「我买了布丁,我会把它冰在冰箱里,想吃的话请不要客气。」 「谢了——对了,我先提醒你一声,你可不要随便乱碰我的花圃,有些植物可是很容易受损的。」 话一说完,耕太又若无其事般地开始松起土来。 虽然感觉不到他有恶意,但看起来确实是个难搞的小鬼。 「真不好意思——这家伙个性比较孤僻一些。」 我循着声音转过身去,有个瘦高的男性正从大门朝这里走过来。 「……你又混到早上才回来。」 耕太朝那人瞥了一眼,露出不悦的神情说着。 「是女孩子不放我走啊。还有,正确来说现在不是早上,已经是中午啰,耕太。日语要这样讲才对——幸会,你叫做名冢对吧?我是和泉龙太。」 「请多多指教。你也姓和泉,也就是说——」 「没错,我是这家伙的哥哥。」 「勉强算是啦。」 耕太没好气地帮龙太的说明做了个补充。 龙太看起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眉清目秀、身材高瘦、手脚修长。整体外表看起来无可挑剔,脸上还挂着亲切的笑容,但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颓废戚。对了,就像是男公关身上散发的气息。 「这间宿舍几乎都是女生,我们男生可是少数族群呢。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龙太笑容满面地说着。 虽然大多数人的房间都在二楼,但半夜经常偷偷摸摸地出入宿舍的龙太,房间则是在一楼接近玄关的位置,而茧居族的亚夜花房间则是位在一楼的里侧。 回到宿舍后,我稍微考虑了一下,打定主意后便朝着亚夜花的房间走去。麻烦的问题还是早点解决的好。 我轻轻地敲了房门,没人回应。我试着转动门把,但也转不开,门是锁着的。 「喂,你在吗?」 我再次用力地敲了一下门,总算有回应了。 「没人在。」 「……你明明就在里面。」 「既然房间的主人说房里没人在,那就代表没人在,请你回去吧。」 「才不要,和我谈一谈啦!我很伤脑筋耶!」 门的另一侧依旧毫无响应,彻底陷入沉默。 没办法了。我叹了口气,决定暂时撤退。 时间回溯到昨晚,地点是亚夜花的房里。 大略地为我解说过实寻市的状况后,弓虎用有些无所谓的口气提了一件事。 「对了——其实这间宿舍里没有天人同学的房间耶。」 「…………啥?」 我不自觉地发出讶异的发语词。 「虽然不是没有空房间……」 但空房间似乎是在二楼女生房间的隔壁,而且附近还有淋浴间和洗衣机,实在不是个能让男生入住的房间。 「所以我想让亚夜花和乌尔莉卡搬到二楼的房间,让天人同学住在这里。可是亚夜花不同意。自从天人同学决定要住到这间宿舍后,我就一直试着在说服她——」 「……那我要睡哪里?」 「不然今天你就委屈点,先和乌尔莉卡挤一下如何?」 「我反对。」 亚夜花将耳机取下,转头发表意见。看来她全都听见了。 「这里是我们的房间,我没有理由接纳外人或是半人类。」 「等一下,如果你这么坚持,那就快点搬到楼上的房间不就好了。为什么这么拘泥于这个房间呢?」 「因为这个房间里有我一直以来所累积的重要事物。」 亚夜花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着。瞬间,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既然她会这么说,表示她应该真的非常重视这个房间才对。 的确,对她而书,我确实是个不远之客。在她看来,我的到来或许就如同陌生人突然赤脚闯入自己的世界,弄脏了专属于自己的空间吧。虽然我并不希望留给她这样的印象—— 「具体而书是指我买的那些漫画、游戏和d v d。」 「原来你是指那些东西啊!从物理的角度来看确实是累积了很多没错啦!我还以为这房间对你而言有什么美丽又虚幻的戚人回忆,害我也跟着戚伤起来了耶!」 「如果要看戚伤系的动画或游戏,我这边有。」 「不要,我根本没在问那个。」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藉此让自己恢复平静。 「为什么那会变成是你不换房间的理由呢?」 「因为我觉得搬东西很麻烦。」 亚夜花理所当然的口气,听起来就像在说『太阳本来就会从东边升起』一样。 而我之所以沉默不语,当然也不是因为认同对方的说法,而是心中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么糟糕的人——应该说是糟糕的神才对。 「只要我不愿意移动,你就只有死心一途。这就是理论上的终结点。」 亚夜花点了个头,彷佛是在暗示着「你应该了解我的意思了」。 「不是这样吧。等等,我确实已经理解你不搬出房间的理由了。」 但是理解跟接受完全是两回事,这一点我并没有提到。 「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我也很想好好地在床上睡个觉啊。如果到宿舍来却没有房间住,那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你那么想和乌尔莉卡一起睡吗?」 「我根本没那么说吧!」 我忍不住高分贝抗议。 ——不行,这样下去我只是被她牵着鼻子走而已。冷静。我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 「问题是我没有睡觉的地方,和谁一起睡并不是重点。」 「喔!既然如此,那就到我的房间里和我一起睡如何?」 一旁的弓虎用毫无危机戚的口吻提出令人喷饭的意见,害我呛到猛咳嗽。 「哎呀呀,你还好吧?」 「没、没事……呃,我想还是算了。」 「咦——?可是你刚才明明说和谁一起睡不是重点的啊……」 我的理性告诉我对方的建议危险至极。虽然我并没有任何不轨的企图,也不期待会发生成年人的脸红心跳事件,但至少我清楚明白,和她同床共枕绝不是想要一夜好眠时的正确选择。 此时,亚夜花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愿意提供等值的交换条件吗?」 「咦?」 「如果想要借我的房间睡觉,你必须提供等值的交换条件。你有任何能够作为交换条件的物品吗?」 什么意思?亚夜花仍是面无表情,实在令人难以揣测她的真意。难不成——她是要我付房租吗?正当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亚夜花又继续接着开口: 「没有吗?既然如此,我就没有任何理由要实现你的愿望了。」 结果,昨晚我只能借了条毛毯睡在会客室的沙发上。虽然是张不错的沙发,但毕竟不是为了让人睡觉所制造出的家具,一觉醒来果然腰酸背痛。 我实在不想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得快点找个房间好好 睡觉才行。但是面对一个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对象,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一边思考着攻略亚夜花的方法,一边走进了厨房。炉子上的火是开着的,旁边还放着一个茶壶。看来是谁正准备泡茶的样子。 我把布丁放进冰箱,背后传来有人讲话的声音。 「哎呀,你是那位新来的吗?」 有位女性站在厨房里。是个黑发垂肩的清纯美人,手里的手机上头挂了一个像是正在打电话般的娃娃吊饰。 「你好,我叫做柚原千那。」 「啊,你好,我是名冢天人。」 对方的年龄看起来应该比我稍大一些,更重要的是——这位看起来的确是个正常的人。 「我帮大家买了布丁,如果不嫌弃的话请用。我先放在冰箱里。」 「谢谢你。那个盒子应该是樱寿屋的布丁对吧——我正想到餐厅里泡茶,你愿不愿意陪我呢?」 千那带着沉稳的笑容邀请我,我当然也相当乐意地接受了对方的邀约。 我们端着放有茶具的盘子来到了隔壁的餐厅兼交谊厅,里面已经有位少女一边看着老旧的映像管电视,一边将饼干一片接一片地送入口中。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应该和我同年。虽然五官和千那一样清秀端正,但却多了种小孩子般的可爱气息。茶色的头发给人十分鲜明的印象。 「真是的,万那每次都这样。怎么不等我泡好茶再一起吃呢……」 「没办法,等你等到肚子都饿啦——咦,你是谁?」 少女瞇着讶异的双眼望着我。一旁的干那则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先前弓虎小姐不是提过了吗?他是新来的居民——不好意思,她问了这么失礼的问题。这位是我的妹妹万那。」 「啊——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呃,我记得你好像叫做……」 「我叫名冢天人。」 「ok,我记住了。请多指教,名冢。」 万那有些敷衍地挥了挥手响应。 细问之后,我才知道干那是曙光山学园高中部的三年级新生,而万那则是二年级新生,两人都是我今后的学姊。 顺带一提,先前遇到的龙太是大学部,亚夜花是国中部,耕太则是小学部的学生。不过据说亚夜花和耕太几乎很少到学校露脸的样子。 「……嗯——」 万那像是在打分数似地上下打量着我的脸。 「我没有恶意,不过你的长相还是差了一点。我有点失望。」 「……真抱歉喔。」 「万那,天人同学特地从樱寿屋买了布丁回来喔。你讲话可以不要那么酸吗?」 「樱寿屋?」 万那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眼神也跟着闪烁起来。 「那里的布丁超好吃的耶——不过你也真厉害,才刚搬来就找得到那问店。」 「我只是刚好经过而已啦。」 但是从店里的揽客手法,店面摆设还有店员的应对来看,确实不难看出是间相当认真经营的店。在过去的经验加持下,我对于挑选商品其实有一定的自信,而这个布丁正是我基于不至于难吃的判断之下买到的商品。 「嗯,不错嘛。就帮你从『名冢』升格为『天人』吧。」 「这样算是升格吗?」 「当然啰。叫名字至少比叫你的姓来得亲近多了吧?能够让我以名字称呼你,应该要感到光荣才对。我的粉丝可是会羡慕到掉眼泪的唷。」 看着自信满满的万那,我只能没好气地回了声「是喔」。她还真敢讲,实在是对自己的魅力很有把握。 接着我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到千那身上,她同样带着一副无奈的表情准备泡茶。 「那么我们就开动吧!……等等,这样吃会不会摄取太多热量?」 万那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着。我的脑中不自觉地浮现方才她大口吃着饼干的画面。 「万那也是神对吧?」 「对啊。」她随便应了一声。 「基本上,我们姊妹俩在神话里是所谓的战神。虽然战神也有各种属性就是了。」 「嗯,在国外就已经是不太知名的神话了,我想在日本听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千那补充地说。 「喔,那我想问……神也会变胖吗?」 听见我这么一问,万那瞬间露出不快的僵硬表情,然后夸张地大大叹了口气。 「你竟然会问这种事?所以我才说你是人类世界长大的半吊子嘛……好吧,我就特地为你说明,你给我抱着感激和敬意竖起耳朵听清楚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住在人类的世界里?」 「呃,大致上都了解了。昨天弓虎已经告诉过我了。」 「很好。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的力量正逐渐衰退这件事吧?如果我们仍然像过去的神一样不改作风的话,会连自己的存在都岌岌可危,尤其是此刻。因此,为了抑制力量的持续削弱,我们才会从高次元的身体——也就是人类的眼睛无法看见,一般所说的灵体——当中离脱,化为人类的姿态。我们选择了和自己本质最为接 近,也是最自然的形体。」 「什么叫做最自然的形体?」 「就是和人类一样,会受到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所影响的身体。所以根据个体的抵抗力差异,即使是神也会生病,若是受到过于强大的冲击,同样也会受伤——」 「所以吃太多也会胖啰。」 「我们也不想啊。」 万那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们也很难认同这种莫名其妙的做法,但若要维持神的力量和存在,只有这是最有效的方法,所以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另外就是身为『天秤会』的主要支柱,以这样的形体在人类世界监视一些下级生物确实比较方便,这也是理由之一。」 「可是,既然所有条件都与人类相同,那么只要多运动或是少吃一点,不久可以瘦下来了么?」 万那对我的提问采取充耳不闻的态度,中了她的要害。 此时万那突然改变了话题。 一旁的干那则是小声地叹了口气。看来我的问题切 「话说回来,听说你和弓虎是同族,是真的吗?」 「是啊……我们之间好像还满有缘分的,虽然我不太清楚详细情形就是了。」 「你还真随便。」 「嗯,因为我个人想要以人类的身分活下去,所以我不太在意这方面的事情。」 「那『天秤会』的活动怎么办?这里虽然是宿舍,但几乎跟本部没两样耶。」 「我希望可以让我退出相关活动。」 原本以为这句话会引发更大的风波,但千那和万那似乎都不太在意地轻轻带过。 「嗯,那倒是没什么关系啦。」 「毕竟我们也没有人手不足的问题,而且还有签下协议,所以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件吧。」 「签下什么协议?」 「我们这群神如果真的大闹越来的话,绝对会造成周围难以估计的损害,所以种之间有个禁止发生争执的协议。像是不能使用超人般的力量,不能干涉人类等约定内容。毕竟实寻市如果大乱的话,所有人都会很伤脑筋的,因为像条件这么好的土地实在是太稀有了。」 我一边心想着原来如此,脑中一边浮现出一个疑问: 「之所以会需要协议,是不是也代表如果没有协议的话,冲突随时可能一触即发呢?」 「那是当然的啰,毕竟大家不可能老实地和平相处嘛。」 万那轻轻地耸了耸肩,干那则是将泡 好的茶放到我的面前。 「我们种族在这座城市中是属于最高位阶的种族,人数虽然不多,但也没有因此团结起来。有些势力还是反对『天秤会』的存在,可以算是和我们敌对的势力。」 「不过天人没必要在意啦,反正你也不想跟天秤会扯上关系。而且就算真的发生纠纷,你那微薄的力量根本也帮不上半点忙啊。」 一旁的千那立刻要求说话毫不客气的万那适可而止,但我仍确切地感受到万那字字句句的真实性。先不管那些稀奇古怪的个性,这间宿舍里的每个人确实都拥有我望尘莫及的强大力我的存在可谓再脆弱不过。毕竟如今的我已不再是英雄,这样反而落得轻松。 「不过光只是挂名就可以拿到打工费用,这点倒是挺不错的。对我来说可是件稳赚不赔的划算交易呢。」 话题突然转入现实层面。 「打工费用……还可以在『天秤会』里打工?——等等,你为什么会需要用钱啊?神也用得到钱吗?」 「废话,衣服、化妆品、饰品、零食哪一样不用钱?钱再多也不够用啊。」 「我以为你们可以用神奇的力量变出黄金还是宝石之类的……」 「我不是说过我们得尽可能减少力量的耗损吗?创造或变换物质都得花上不小的力气耶。像这种消耗生命力的事我才不干呢。」 想不到当神也这么不方便。 「还有,做这种事可是会影响社会经济的。人类如果恣意伪造金钱,不是也会受到处罚吗?我们的目的是融人人类社会,如果不尊重经济和流通体制的话,就没有生活在这个社会上的意义了。」 「所以我才要打工啊。就算我是神,没钱的时候还是会到便利商店或家庭餐厅工作的。」万那有些自豪地强调着。 呃,虽然工作本身是件相当了不起的事,但是连神都得为减肥和打工来回奔波……真是几乎要颠覆我对「神」的认知了。 这时候乌莉卡也出现在餐厅里. 「啊,找到了!天人先生,您的行李送到了喔——」 「喔喔,谢啦!我马上过去。」 差点忘了行李今天会送到。我急忙起身准备离开,万那却突然叫住了我。 「对了,天人,你的房间问题打算怎么解决?亚夜花不是拒绝搬离她的房间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无力地这么回应。 「以前我也曾经试着要说服她,可是亚夜花就是不听。」 千那面露歉色地说。 「那孩子很讨厌人类,就算是半人类的你,应该也会被她列为拒绝往来户——」 「是这样吗?」 虽然亚夜花总是面无表情,令人难以揣测她的内心,但倒不觉得她会讨厌我。若真是如此,那她就真的太不讲理了。 「在开放空间里睡觉毕竟还是不方便,赶快设法解决这个问题吧——啊,我可不准天人搬到女生房间里喔。」 「我会再努力试试看的……」 我露出带点无奈的苦笑回答。毕竟我仍是毫无胜算。 行李里面装着春季和夏季的衣服、读书所需的物品,还有少许杂物。 我将装着行李的纸箱先堆放在走廊的角落,开始思考起应付亚夜花的对策。 当下的课题是先设法和她对话。但是只要她继续宅在房间里,或是丝毫没有想沟通的意思,那我其实也无计可施。 我出神地从走廊的大窗户望着庭院。在春天的暖和阳光下,新绿的枝叶显得生意盎然。虽然大都是未经整锄的杂草,但仍能从中感受到生命的跃动戚,真是幅令人心旷神恰的景象。真搞不懂如此风和日丽的天气,还能宅在房间里的人究竟是何心态。 此时,某种东西让我不禁皱起眉头。 我看见窗户上方,天花板和墙壁的连结处有个蜘蛛网。乌尔莉卡曾提过她因为身高不够,所以有些地方没办法打扫到。加上这问宿舍整体而言又是间相当大的建筑物,因此天花板比起一般的日式房屋还要来得更高。 虽然我没有洁癖,但基于自己曾在老家打理一切家事的立场而言,当然不能放任眼前的蜘蛛网不管,顺便还可以藉由打扫来转换一下心情。反正打扫也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刚好也能趁这个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我从纸箱中拿出吸尘器——虽然只是充电式的小型吸尘器——接着将脚底贴在墙上,将视野转动九十度后,墙壁成了我的立足地,而此时天花板则和原本的地板呈现垂直状态。 当然,这是从我眼中才能看见的景象。从别人的角度看来,我就像是毫无任何支撑地站在壁面上。由于这样的画面已经超乎物理学所能解释的范围,平时我总是尽量不在人前展现,不过这间宿舍里的居民应该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沿着墙壁走到天花板上,接着蹲低身体,用吸尘器对准蜘蛛网。 仔细一看,原来不只一个……啊,对面也有。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竟然沉迷在打扫之中。除了蜘蛛网外,看起来还有许多明显的灰尘和一污垢,或许趁此时一鼓作气来个大扫除也不坏。 「你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候,我的头顶——也就是走廊的位置传来弓虎昏昏欲睡的声音。 「打扫……对了,我先前就想问,这间宿舍里的人并不会轮流打扫对吧?我记得乌尔莉卡是这么说的。」 我边提问边从天花板上走下来。目前至少已经把玄关所能看见的蜘蛛网全数清除了。嗯,今天就先做到这里吧。 「对啊,并没有特别要求大家得轮流打扫。」 「听说只有乌尔莉卡一个人负责打扫工作,这样没问题吗?」 「我有告诉她不用刻意打扫,但是她还是会主动去做。那孩子也算是个工作狂吧。」 呼哈哈。她又打了个大呵欠。 「就算打扫了,时间一久还不是又会变回原本脏乱的样子。从结果来看,我觉得打扫其实没什么意义。你觉得呢?」 「这个嘛……」 我该怎么让她了解到打扫的重要性呢? 「无论打扫得多么彻底,环境保持得再整洁,过了一千年后,这栋房子一样会腐朽而消失无踪,没错吧?既然如此,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我实在不太想去思考打扫这种行为究竟具有多少意义——」 「你想得也太远了吧。」 「你不觉得置之不理也是一种美吗?」 「我才不觉得哩!啊——我受不了了,总之偶尔我会主动帮忙打扫的,这样可以吧?」 「如果你想这么做,我当然没理由阻止你……嗯——不过天人同学真是个怪胎呢——」 最终我还是被弓虎认定是个怪人了:心里有种无法释怀的无奈。 此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虽然人家不会轮流打扫,但总会轮流煮饭吧?这间宿舍里应该没有专任的厨师才对。」 昨晚因为太过混乱,所以连晚饭都没吃就累倒睡着了。宿舍里的众神们究竟是怎么处理饮食问题的呢? 「基本上,想吃饭的人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 .」 这算是放牛吃草,还是应该称之为自生自灭主义呢? 「——话说回来,这里毕竟是一间学生宿舍,所以还是有许多物资可供取用的。厨房里随时都放有泡面,还有咖哩饭等微波食品,住在宿舍里的人都可以免费取用这些食物——」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并没有打算拿出一副美食达人的态度来说教,个人对于泡面之类的食 第二章 和茧居女神的来往方式 晚餐会结束后过了数日,我的『中立国改造计划』正在顺利进展中。 在乌尔莉卡的帮忙下,我一边确认宿舍里现有的各项物品,一边将煮饭和打扫所需的物品清单整理出来,然后再请弓虎批准用宿舍预算去采购——不过这个人几乎都是不瞧一眼就写上ok。接着几天,我大概都在打扫走廊和玄关等公用空间。 物品乱放的空间往往容易变得更加杂乱无章。这是因为人的意识常会认为既然都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即使自己节制一些也无济于事,不如顺其自然还来得轻松许多。此时我决定先将肉眼所见的区域清理干净,并且告知所有人今后固定放置垃圾的唯一位置。到目前为止看起来,遵守的状况似乎还算良好。 现在我仍是以会客室的沙发暂代床铺。虽然身体已经差不多睡习惯了,加上也不会有访客 的关系,当下暂时没有转移阵地的急迫性,但我还是想要尽早拥有专属于自己的房间。 「——我没有要将房间让出来的意思。」 手握着游戏游戏杆的亚夜花如此说道。 从电视画面看起来似乎是非主流的r p g游戏,画面里的中型头目正遭到单方面的修理。看来她应该是把装备和等级都提升到最强后才会进入战斗的玩家。究竟是慎重其事,亦或是单纯喜好虐杀而已呢? 「不是啦,我也不是要你打包行李搬出去。我只是在想,你的房间状况如此惨不忍睹,是不是稍微整理一下比较好?」 我向亚夜花提出打扫房间的提案,当然我也会帮忙整理。 公用空间的打扫作业总算告一段落,接着我的下个目标就是眼前这间凌乱不堪的房间。 在我夙夜匪懈地贡献食物争取高分的努力下,这阵子总算能够自由进出房间。但是看来此刻提出的要求门坎还是太高了,亚夜花的脸色明显地沉了下来。 「不过不一定得今天打扫吧。」 「只剩今天可以打扫啦,我明天就要开学了耶。」 「有什么关系嘛——亚夜花小姐。偶尔打扫看看说不定也很有趣呢,您说对不对——」 乌尔莉卡在一旁帮腔。 「……你又从他身上拿了什么好处?」 「我拿到了樱寿屋的麻糬——」 「这是收买的行为。」 亚夜花的表情看似毫无改变,但那对直瞪着我的双眼却似乎透露着怨怼。 「不能这样说吧,就是因为乌尔莉卡对身为主人的你忠诚,才会愿意帮助我矫正你的坏习惯。她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你耶。」 「是的,我是来帮忙矫正的,我都是为了亚夜花小姐喔——」 「闭嘴,背叛者——我对现状感到很满意,我也不喜欢改变。」 「你想不想吃点心?我这里还有麻糬喔。」 「……………………」 亚夜花陷入了沉默。 「我也顺便买了泡芙,就算你不帮忙打扫也没关系,只要愿意默认我在这间房间里的打扫权,我就会考虑以餐点负责人的权限将泡芙当作晚餐后的甜点。」 「……以交换条件而书似乎还不坏。」 她的坚持与食欲在心中互相抵触,看来最后胜出的是食欲。 「我还是得确认一下,你想要求什么作为帮我打扫房间的交换条件?」 「我什么都不要。当然啦,你如果要给我东西,我也会不客气地收下的。」 「……你要的是我吗?」 「不要开玩笑了啦。」 看来她对我摸了乌尔莉卡屁股一事还耿耿于怀。 「我告诉你,基本上我对于二次元的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糟糕,说溜嘴了。而且这种说法,搞不好还会被误会成是指动画或游戏里的人物。 但亚夜花只是歪着头,像是在思考我话中含意一样。过了一会儿,她的眉头紧皱,然后不断地用手轻拍自己胸前的二次元平面世界。嗯,正确答案。想不到她这方面的直觉还满敏锐的。 「唔,总之我们算是交涉成立啰,那就开始来打扫吧。」 我飞快地讲完后,立刻着手准备打扫。我将地板上的垃圾分类工作交给乌尔莉卡,自己则负责确认天花板及墙壁的状况。通风不良的这间房间,光是灰尘和蜘蛛网就远比走廊要严重数倍了。 「嗯——……看来不小心一点的话,搞不好会变得更难清理呢。」 最后我还是决定沿着墙壁往上走,用小型吸尘器将蜘蛛网逐一清除。 「话说回来,这个天花板还真高耶。明明就是栋两层楼建筑而已,空间却比同样的建筑大太多了,从楼上眺望的话风景应该不错吧……对了,亚夜花,你不觉得在更高的房间里生活会更舒适吗?如果你想搬上去的话,我随时可以帮忙喔——」 「我的惧高症很严重,完全无法站在高处。」 「这、这样啊……」 我完全无法接话。 将天花板和墙壁清理干净之后,我稍事休息,接着就站在墙壁上拿起宝特瓶茶喝了起来——此时丝毫不打算帮忙,只是在一旁玩着电玩的亚夜花忽然开口说话: 「你手上的茶不会溢出来吗?」 「只要是我的身体所碰触到的物品,我就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该物品所受的重力方向,虽然我搞不太懂原理就是了。」 所以我才能在墙壁上若无其事地喝茶。只要我一放开手,手里的宝特瓶就会朝着原本重力作用的『下方』直接掉落在地板上。 「真是有趣的能力。」 「只有在打扫的时候才派得上用场。」 「能够任意更改物理法则的能力,其实远比你所想的还要难以操控——我曾经听弓虎小姐的家人提过,真的是这样吗?」 「我哪知道?虽然老爸曾受到她的照顾,但我自己一直都是以人类的身分生活着,今后也打算一直这样活下去,所以我几乎没想过相关的问题。」 我也曾对万那说过,这是我毫无矫饰的想法。如果要遵循母亲的教诲活下去,我就必须将 自己的真实身分彻底舍弃。 「……不过,难得你会主动问我这种问题。你开始对我戚兴趣了吗?」 「你还真是自恋。」 和我的轻佻言语恰成对比,亚夜花用陈述事实的口气缓缓地继续说着: 「……半天使。」 「什么?」 「我想起一个和弓虎小姐有关的神话中,曾经提到有种相当知名的有翼族,或许你也是继承了该族血脉的其中一人。据说所谓的『翼』,即是代表该族不受重力束缚的象征。」 「这么说来,你应该也有某个神话或传承的血脉啰?你算是哪种神?」 「你开始对我戚兴趣了吗?我的身材可是二次元耶?」 这家伙真会记恨。 「虽然我不能否定你是二次元的事实,但我确实对你很有兴趣,想多了解你一点。」 照顾这家伙的生活起居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就像是花时间照顾宠物一样。 「……你说话还真是直接。」 亚夜花像是要把郁闷从体内吐出来一样叹了口气。 「而且还很喜欢多管闲事。如今的我已经失去了大半的力量,肉体也变得和一般人类差不多,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 「亚夜花小姐是掌管死者的神喔——」 乌尔莉卡无视主人的意愿,径自公布了答案。死者?我听错了吧……应该是使者吧? 亚夜花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的眼珠颜色左右不同对吧?右边的红色象征生命,左边的蓝色则 代表死亡,而这两面就隐含了我的本质——也就是说,我是掌管生死的冥界神。」 「冥界……」 我当然知道绝大多数的神话里或多或少都会提到死后的世界。因此冥界之神无论在哪个神话里,往往都会被描绘成强而有力的存在。 我是该顺着接话,遗是用怀疑的态度说『怎么可能』才好呢——总之我实在无法将眼前的少女和冥界神的印象加以重迭。 「呃,也就是说,你有办法让人起死回生?」 「我不会做这种扰乱秩序的事。虽然过去曾经受过类似的委托……当时的交换条件是全世界所有生物的眼泪和悲叹——但话说回来,如今的我已经失去了力量,因此不可能再次让死者重获生命。不过反过来的话倒是没问题。」 「反过来的意思是指夺走他人的生命吗?这种事谁都办得到嘛……」 例如,即使像我种椰肉体远较常人更强韧的人,也并非不死之身,只要人头落地,或是心脏被贯穿,生命就会立刻划上句点。让生者死亡这种事虽不是什么值得受欢迎的举动,但却是充斥周遭的平凡现象。 「因为重伤或疾病而导致死亡确实是再平凡不过的现象。可是我所能做的事稍微有些不同,我能够转移外在因素和生死的相位,进而斩断两者间的因果。」 「……抱歉,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亚夜花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在说「这家伙真是个笨蛋」一样。 「简单来说,就是我能够无视原因和过程,直接干涉人的生死。」 这个说法一点都不简单。 「乌尔莉卡,你听得懂吗?」 「完全不懂耶。」 乌尔莉卡带着充满朝气的笑容回答。 「可是,我知道亚夜花小姐很厉害!」 「……彼此间有这种侰赖关系真是件好事。」 算了,总之大概就是某种脱离常轨的能力吧。 我从天花板上走下来,开始帮忙整理垃圾。 「把这个拿出去丢吧。」 乌尔莉卡从我手上接过垃圾袋,精神充沛地答了声「好——」后便步出了房间。 即使将零食的包装袋和网络购物的纸箱整理好,但数量可观的游戏软件、漫画和dvd依旧四散在眼前。 「把这些东西稍微分类整理一下吧。」 「现在的状态明明就比较好找。」 「哪里好找啊。」 「因为现在看得见所有的封面,就可以立刻找到想看的,放置的位置都经过我的计算。」 「拜托你至少把书和书,游戏和游戏放在同一区好吗?如果不把地板空间清出来,根本就没办法接着打扫下去啊。」 「没办法打扫的话,不要扫不就好了。」 「把地板清理完后,我再拿麻糬来配茶吧。」 「… ,来打扫吧。」 亚夜花放下手中的游戏杆,用毫无干劲可雷的缓慢动作开始整理地板上的杂物。习惯和她相处的模式后,才发现这家伙真是出乎意料地容易操控。 真是可怕的数量。我重新环顾了一下眼前的魔窟。 她的游戏软件几乎都是rpg,鲜少有动作、射击或战略游戏,看来她对于反射神经似乎不太有自信。漫画则是横跨多种领域,另外还有许多漫画周刊,主要的周刊或月刊几乎都找得到。d v d则大多是动画片,除了最近的作品外,里头也能找到旧作品的复刻版。 「啊——我超怀念这个的。」 我从堆成小山般的d v d里拿起一片,这是我小时候相当流行的一部动画,名为『变身魔法少女』。我还记得每星期都会和青梅竹马一起观赏。当时虽然最受欢迎的是主角以及主角的伙伴们,但最吸引我的,却是敌方干部里一位个性豪爽又带点莫名性戚的大姊。她居高临下的说话语气和曼妙的窈窕身材,至今仍让我难以忘怀。 「……这是名作。」 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的亚夜花忽然抛出这句话。 「对啊,我小时候常看呢。」 「它虽然严守儿童取向的动画规范,但却仍有缜密的人物设定以及完成度极高的剧本。自从这部作品推出后,魔法少女风潮也跟着再现,后来——」 「啊,背景解说就不必了,专心打扫吧。」 「是吗?」亚夜花有些失落地说着,之后便回到自己的清理工作中。面对这片平时毫无收拾迹象的凌乱空间,如果不把握这个机会彻底清理而耽于闲聊的话,收拾干净的那天将永远不会到来。 —亚夜花的私人物品就交给她自己收拾吧。 环顾着房间四周的我,此时注意到覆盖在窗户上的厚重窗帘。 把窗帘拆下来清洗吧。少了窗帘后再将窗户打开,房间的感觉应该就会有很大的转变才对。 「嘿咻。」 我沿着墙壁走过去,把用来固定窗帘的钩子拆开,窗帘便应声掉在地板上,暖和的阳光也跟着射入房里。 就在这一瞬间— 「——哇!」 一阵难以辨识的哀嚎声划破空气。 亚夜花脸色苍白地伫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她的视线落在刚被我拆掉窗帘的窗户外。在我看来外头除了宿舍庭院和铁栏之外,就是再平凡不过的住宅区景象。感到不解的我同样在原地呆了一下——接着我立刻跑到她的身旁。 「怎、怎么了?没事吧——」 此刻我也不禁停止了动作。因为有股冷飕飕的感觉窜过我的背脊。 围绕着亚夜花的空气忽然变得十分诡谲。 她张开着双眸,那对赤红与深蓝的契约之眼,唤起了我潜意识中难以言喻的畏惧。我被迫了解到——这样下去——很危险。像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像我这种顶多只能算是半神的卑微存在,根本不应该接近眼前的神。我彻底被眼前的氛围压制住,满脑子只想快点逃离现场。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忽然打了开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乌尔莉卡疑惑地歪着头问道。 「啊……」 第三者的出现多少让我找回了冷静。 「……啊,这、这家伙的模样突然变得怪怪的……」 乌尔莉卡朝房里瞥了一眼,然后用力地拍了一下手。 「啊啊,是窗户的关系啦。亚夜花小姐很怕看到人类世界——」 乌尔莉卡迅速地捡起地上的窗帘,接着往空中一跳,直接将窗帘挂在滑轨上。虽然看起来有点丑,但至少还是遮住了窗户。 「好了、好了,这样就没事啰——」 「…………」 同一时间,亚夜花的双膝也碰一声跪倒在地,肩膀像是在喘息般止不住地颤抖。虽然头垂得低低的看不到表情,不过从她身上发出的莫名压迫戚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 「你、你……」 但亚夜花丝毫不给我插话的机会。 「出去。」 彼此眼神毫无交集,只有简短的话语。 「请你出去,现在立刻出去。」 「……真糟糕。」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亚夜花房门前走廊的墙壁上。顿时有种就这样瘫坐在地无法再起身的无力戚。 我对于事情的发生过程尚未有正确的理解,但我可以确定自己做了致命且无可挽回的事。努力至今好不容易才 缩短的距离,如今全都功亏一篑了吗……? ——不对。我现在担心的不是白费工夫或是抢不回房间的问题,我是对自己造成亚夜花的冲击一事厌到罪恶,才会如此沮丧。平时总是毫无表情和情绪起伏的她,竟会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着实让我震惊不已。 「你看起来真是衰弱呢,这位少年。亚夜花怎么了吗?」 我抬起头,龙太就站在眼前。 「你们吵架了吗?可以找我商量喔。只要是跟女孩子有关系的问题,交给我准没错。」 「我心领了。」 龙太的表情乍看之下好像在为我担心,但里头似乎又隐藏了些许看好戏的成分。 「这么不信任我啊?我的兴趣是观察人类,所以提供的看法可是相当精确的喔。」 「问题是我和亚夜花都不是人类啊。」 说得也是,龙太苦笑以对。 「算了,先不管那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感觉到奇异的变化,所以才赶快跑过来的。」 「……我把窗帘拆了下来。」 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做了个说明。 「嗯——原来如此,也难怪亚夜花会生气。」 「是因为她害们阳光吗?」 「啊啊,有些种族确实无法承受阳光照射,像吸血鬼就是一个例子。不过她倒是比较不一样。」 龙太看着我狐疑的表情继续说明: 「亚夜花并非只是物理性地将自己关在房里,其实她还用了神之力来阻绝自己和外界的联系。虽然规模不大,架构简单,但她的房间确实算是另一个异世界。讨厌人类的她必须依赖这种方法来避免和人类世界有所接触。」 「所以窗帘也是……」 「没错,窗帘也是阻隔外界与房间的屏障之一。所以如果在她尚未做好心理准备时,就随便把窗帘拆下,『外部』——也就是人类的气息、意志和思念等等就会流进房间里,让她感到相当痛苦。亚夜花就是因为不想接触到这些事物,才会将外界和房间隔离开的。」 也就是说,我的疏忽导致这些令亚夜花不愉快的感受一口气涌进了她的身体里——可能比起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或是被大声斥责等,都还来得更加强烈吧。 我似乎了解了自己所犯下的错,以及亚夜花的反应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或许过于得意忘形的我,已经擅自踏入了不可侵犯的领域之中。 我做了不对的事,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 * * 高中部的开学典礼顺利地结束了。 说穿了,开学典礼其实只不过是强忍睡意,听着校长、来宾和学生代表又臭又长的致词的活动罢了,过程中也不可能有任何突发状况。典礼结束后则在教室举行了升学咨询。这些流程其实与国中,还有印象已经模糊的小学几乎都是大同小异。 曙光山学园高中部一年级共有八个班级。看过公布栏后,我是被分配到一年a班。 介绍学校的导览手册写着,往年从国中部直升高中部的校内升学比例约占八到九成,本学年度的比例似乎也相去不远。也就是说,从外面入学的学生会自动成为少数派,并且被区分为惹人注意的一群。 对于想要融入周遭并度过平凡的高中生活的我而言,虽然起步就处在较为不利的条件下,但还不至于需要感到悲观。只要让自己加入某个团体当中,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安身立命的位置。 班导是一位年约三十岁,看起来没什么干劲的男性。他大略地提醒高中生活需注意及联络事项后,就开始让学生自我介绍。我尽量掩饰着不耐烦的情绪,简短地介绍了自己。我既不想过于强调自己而被归类成不受欢迎的人,也不想被视为难以接近的难搞一族。总之我觉得自己的表现还过得去。 当所有同学都完成自我介绍后便稍作休息,等会儿决定班上干部后就会解散。 我喘了口气,视线落在走廊上。那头也有个眼神凶恶的肥胖男子正瞪着我看。我对这家伙有点印象,应该是前几天骚扰女孩子的不良少年,是跟在那个高大男子身旁的一人。我没记错的话,他就是一开始被我揪住手腕的家伙。 「不会这么刚好吧……」我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想不到竟然跟这家伙同校。虽然我有些盼望他能把我的脸从记忆中消去,但从那瞪着我的凶狠视线看来似乎希望不大。 我们互相瞪视了一阵子后,对方便撇着嘴径自离开了。 「……喂,你对那家伙做了什么?」 坐在隔壁的男学生向我攀谈。我记得他好像是姓细屋。在自我介绍时,他表演了一段不太像的搞笑艺人模仿秀,台下也报以夹杂爆笑与苦笑的喝采来回应。看起来是个性十分爽朗的人,即使此刻表情看似认真的他,还是给人一种幽默风趣的印象。 「你认识刚才在走廊上的那家伙吗?」 我反问。 「他叫做权堂。虽然不知道他几班,但跟我们是同年级的学生。是校内升学组的,好像还是一群品行不良的团体当中的一人,是二年级一个叫成岛的家伙的手下,而且还是他弟弟。」 「那个叫做成岛的,该不会是身材高大,外表就像个混混一样的家伙吧?」 「没错、没错。」细屋点头回应。此时我也想起当时带头男人的模样。原来就是这家伙。 「那家伙把自己的恶行掩饰得很好,所以也不会被叫去管束。但是听说他做的都是一些恶劣至极的行为,被他盯上的话可不是那么容易了事的,你小心点。」 「……来不及了,之前我已经跟他起纠纷了。」 「哎。」细屋仰天长叹。 「看来只能尽量别再碰到他啰。对了,你叫名冢对吧?你住哪里?」 「呃……我住在宿舍。」 「哪间宿舍?」 「红南。」 听见我的回答,惊讶到说不出话的细屋直盯着我的脸瞧。 「……搞什么,原来你是『天秤会』的人啊。害我白担心一场。」 「『天秤会』——你听说过?」 「红南宿舍就是那间中立国宿舍对吧?我知道住在那里的人都是和『天秤会』有关系的人。」 『天秤会』平常是以曙光山学园的学生组织名义存在着。虽然不晓得有没有在运作,但是细屋似乎知道『天秤会』的真正作用。 「我跟『天秤会』并没有直接关系,我只是因为私人原因才进入那间宿舍的。」 「这样啊?嗯,无论如何,有『天秤会』当靠山就没问题了。毕竟住在那里的人每个都像是怪物一样。」 接着细屋忽然把声音放低。 「啊,顺带一提,我个人是亲人类派,是水神的近亲。虽然没什么力量就是了。」 「……这样啊。」 我曾听过有些非人者以人类的姿态上学的传闻,但是实际碰到时,反而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不对,仔细想想,在宿舍里还不是每天和一群非人者朝夕相处……或许是我过于执着学校就应该是『正常』环境的缘故吧。 「像你这样的人,学校里大概有几个?」 「嗯——……一个班级里可能没半个,最多的话不超过三个吧。只是推算啦。」 「你知道是哪些人吗?」 「不知道。虽然多少可以凭感觉猜出来,不过就算知道对方的真实身分,通常都会闭口不提,也不会去深入追究,这是这里不成文的礼节。即使是同族之间,有时也不想在对方面前暴露身分,或是不希望让对方知道自己的位阶更高之类的。」 原来如此。 「嗯,像我刚才那样自 己讲出来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啊,说是这么说,但是你也没义务要向我表明身分喔。毕竟你原本就是和『天秤会』有关系的人,我也不想被人当成是搭顺风车啊——总而言之,今后还请多指教啰。」 细屋露出诚挚的笑容说着。眼前的他真是个让人无法厌恶的家伙。 「『天秤会』真的那么有影响力吗?」 「嗯,知名度颇高,而且是个备受瞩目的组织。虽然很少听到他们会直接采取行动,但据说只要锁定目标,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下手。但是我在意的并不是『天秤会』本身,而是二年级的柚原万那。」 「……万那?」 我的脑中浮现那位身材曼妙,打扮时尚的宿舍女孩。 「她的美貌真的很吸引人耶。再加上有些苛刻的表情,和窈窕却又完美的身材比例,真让人受不了。虽然姊姊干那也很漂亮,但我个人还是喜欢显眼的类型。啊啊,真想被她踩在脚底下看看呢!而且还要穿细跟的高跟鞋!」 细屋的眼神闪烁着光辉。 「 ………………」 万那本人好像也因为自己是万人迷而相当自豪,但有这种粉丝真的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所以啦,拜托你多帮我制造机会拉近我和她的距离啦!你们不是住在同一间宿舍吗?」 「有机会的话我会帮忙的.」 我虚应故事地回复了对方的要求。 开学的第一天就在风平浪静的状态下结束了。 时间还没过中午。我和细屋还有几个男同学决定要一起去唱卡拉o k,藉此跨出建构圆融而稳定的人际关系的第一步。 ——其实也是因为现在回到宿舍会有点尴尬的缘故。 「唉,虽然有点闷,但也只能忍耐一下了。」 看着清一色的男性成员,细屋只得自我安慰地说着。 他虽然有尝试邀请女生,但却碰了一鼻子灰。我知道这家伙并不是什么坏人,不过他莫名其妙的兴奋情绪常会让对方退避三舍,我想这点可能得稍作反省。如果能表现得再沉稳些,或许邀约结果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啊——算了,这样子还比较轻松。」 「没错!名冢真了解我!我们是最佳拍档!人生根本就不需要女人啊!」 他强行搭住我的肩膀,说话内容不知何时竟跳到了人生理论。虽然跟男生一起玩也很不错,但我真正想要的还是一般的女朋友啊。 「不管了,我们就先到车站前去吧!我知道那里有间又便宜又好的店——」 「名冢同学。」 有人呼喊着我的名字,盖过了细屋的声音。 校门旁站着两位身穿国中部制服的少女。 我还记得。虽然细屋等人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让我感到些许的不自在,但我还是主动地开口询问。 「呃,我记得你们是那时候的——」 「嗯,当时真的很谢谢你!」 她们是当时被不良少年——也就是成岛和权堂那群人纠缠的双人组。其中一人是笑容灿烂的短发少女,另一位长发少女则是羞涩地对着我鞠躬。此时我忽然感到有些疑惑。 「呃,那个……之前我有告诉过你们我的名字吗?」 短发少女露出有些调皮的表情向前跨了一步。 「果然没错,我的记忆力真是太强了——你是天人哥对吧?」 天人哥?会用这个绰号称呼我的人应该只有—个。 「……你该不会是梨玖吧?」 少女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真的还记得我!好久不见了呢,大概六、七年没见了吧。」 她是小时候住在我家对面的女孩。 当时的她内向怕生又不擅长交朋友,经常沦为被欺负的对象,因此她总是跟在我的身后。后来因为她的父亲工作上的关系,在小学二年级还是三年级左右就搬走了。我还记得在那之前我们总是在一起玩耍。自从她搬家后,我们还曾通过好几次信件和电话,但不知从何时起就断了音讯,从此就失去了联络。 「你长大了呢,我完全认不出来耶。」 她散发出和当时总是抓着我衣襬的小女孩截然不同的气息,但她的身上确实还可见到过往的身影。此时梨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那是当然的啰,毕竟都过这么久了嘛。天人哥为什么会在这里?」 「嗯……该怎么说呢,算是下定决心了吧。之前也发生了很多事。」 我试着搪塞过去。 「啊,对了、对了,这一位叫做小珠——来,你也向天人哥打声招呼吧。」 「呃,嗯,我叫做国府田珠子。之前的事,真的很谢谢你。」 眼前不晓得算是安静还是畏缩的女孩小声地说着。 「不客气——那……你们两个今天来高中部有什么事吗?」 「当然是来见天人哥的啰。我想再跟你说声谢谢,如果你方便的话还可以一起回家……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不会啦,只是等一下我要跟他们一起去唱卡拉0 k耶——」 就在我将视线投向班上同学们的瞬间,细屋忽然插话: 「请问一下……你是国中部三年级的羽村梨玖对吧?」 「是的,我就是。」 「你和名冢原本就认识吗?」 「我们是小时候的青梅竹马。之前碰巧再次见到了面。」 梨玖笑容满面地回答着细屋的问题。 「青梅竹马啊……」 细屋喃喃自语着,然后搭住我的肩膀把我带到旁边去。 「你竟然跟羽村是青梅竹马,你真是个出生在幸运之星的家伙耶。难不成你是恋爱游戏里左拥右抱的主角吗?是不是啊?」 「你对我抱怨也没用啊,不过她有那么受欢迎吗?」 「去年我们这群男生举办了一场『最希望她成为妹妹的学妹票选活动』,结果羽村以压倒性的票数荣获后冠,她可是难得一见的极品耶。快介绍给我认识啦。」 「那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票选活动啊……介绍给你是什么意思?」 「至少得有个人牵线才行吧,不然我要怎么认识她?」 「我总不能无视本人意愿就随便把她介绍出去吧!」 「那你去帮我问问看不就行了!」 「请问……」 当我们还在为毫无意义的事争执不休时,梨玖忽然叫住了我们。 「我刚跟小珠讨论了一下,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也想一起去唱卡拉0k——」 「当然0 k啰!请一定一定一定要一起来!」 细屋以光速连续允诺,脸上也堆满喜悦的笑容。 梨玖一放下麦克风,掌声立刻如雷似地响起。 撩人心弦的歌声和精准无比的音准的确很了不起,但比起歌唱实力,乐在其中的笑容应该才是她让众多男生受到吸引的主要理由吧。 不知何时开始,梨玖已经完全和高中部的男生们打成一片。她并非凭借自己可爱的外貌或讨喜的话语来讨好周围的人,而是自然地炒热气氛,让所有人都跟着笑开怀。我记得小时候的她似乎是个木讷安静的女孩,如今却变得如此活泼开朗,这就是所谓的女大十八变吧。 「真了不起。」 我悄声地说,隔壁却立刻传来「对啊」的应和声。原来是珠子双手捧着装有柳橙汁的玻璃杯,正注视着自己融入团体的朋友。 「……你不唱歌吗?」 「我不太会唱歌。」 珠子回答完后,有些慌张地继续说明: 「啊 ,其实我很喜欢像这样热闹的气氛,我不会觉得无聊喔。」 的确是有这种人呢。我开始对她产生兴趣,于是继续提问: 「你和梨玖认识多久了呢?」 「大概两年前认识的。我国中进入曙光山学园就读,刚开始很害怕说话,周遭都是不认识的人,因此让我觉得很紧张。当时就是梨玖陪着我,才让我能够顺利度过那段时期。」 「我只知道小时候的她是什么样子而已。我印象中的她应该是更安静的女孩才对。从你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像现在一样开朗了吗?」 「是的。从我认识她那时开始,她就是个活泼开朗、品学兼优的女孩……她拥有好多我所没有的东西,我真的好羡慕她——既使在发生那件事之后,她依然没有改变。」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就像在自一百自语般缥缈,瞬间我还一度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那件事是指哪件事?正当我想要问个清楚时,珠子忽然看了一下手表,然后立刻急忙地起身。 「啊,已经这么晚了——对不起,我得先离开了。」 「咦——小珠,你要回去了?再多待一会儿嘛——」 梨玖透过麦克风试着挽留珠子。 「对不起,我妈妈管得很严,我得早点回去才行。」 「这样啊,好吧。那也没办法啰——」 「小心点喔——」、「拜拜啰——等声音从正在兴头上的男生群中此起彼落地传出。珠子则是有些畏缩地挤出微笑响应后,就径自离开了包厢。 「接下来换天人哥唱一首——」 我面露苦笑地接过了麦克风。 ◆ ◆ ◆ 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 我难以压抑这样的想法。 我对她满是嫉妒,却又羡慕。 这个世界上『拥有一切的人』并非只有她一人。 但我之所以会对她产生如此强烈的妒意,我想是因为她就近在咫尺的缘故吧。 我缺少毁灭人际关系的勇气。我连在心里打个嗝都不敢。 即使如此,我仍无法控制对她的满腔妒意。 为什么只有她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为什么我和她的境遇如此天差地远? 我该如何才能弭平心灵的空洞? 我想,唯一能帮助我的人,就只有他——名冢天人。 盛况空前的卡拉0k大会告一段落后,所有人便在黄昏时分各自解散了。 我和梨玖两人一起在车站前的公车站等车。虽然从这里也能徒步走回宿舍,但我想要先送梨玖回家。 「啊——好好玩喔——我好久没唱卡拉0k了呢。」 我们一搭上等待许久的公交车,梨玖立刻满足地呼了口气。 「话说回来,你变得好开朗喔。以前明明是那么害羞的女孩。」 光是外在给人的感觉就已经变化相当大了,但她所发挥出的社交能力更让我惊讶到无话可说。 「以前我被欺负时,天人哥总是会来帮我呢。」 梨玖有些怀念地笑着。 「你真的变了很多呢,有什么原因吗?」 「嗯……应该是搬家的关系吧。我在后来就读的学校里遇到了很多好同学,所以我很快就跟她们打成一片。当我习惯和别人说话后,开始觉得能认识许多不同的人是件很快乐的事,就这样一直到现在啰。」 「所以珠子刚转学来的时候,也是你主动和她说话的啰?」 「啊,小珠已经告诉你了吗?对啊,她不太擅长掌握和别人说话的时机,加上我也有转学的经验,所以很能体会她的心情——不过天人哥,你什么时候对小珠的事这么清楚啊。啊,我有看到你们在卡拉0 k里聊得很开心的样子……咦,难道说,像那样安静乖巧的女生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才不是,我没有什么喜欢的类型啦——」 「啊,你、你不要误会喔。」 梨玖显得有些莫名地焦虑。 「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啦。小珠虽然话比较少,但她是个好女孩,身为她的好朋友,总会想关心她啊……」 「我们是在聊你的事啦,我想知道你搬家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聊我的事?」 梨玖瞬间瞪大了双眼,但接下来不知为何视线却飘到了其他方向。 「我的事……这样啊,原来你们是在讲我啊。」 她说的话似乎有些前后不一。真是奇怪的家伙。 「呃,就是啊——真要说的话,我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大部分都是受到天人哥的影响喔。」 「受到我的影响?」 「对啊,我小时候不是很爱哭,而且经常被欺负吗?但是天人哥每次都会来帮我我……对天人哥一直都抱有一种憧憬,很希望能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梨玖话一说完,立刻哈哈哈地发出笑声,像是要掩饰自己的羞赧一样。 「自从搬家后我才发现,天人哥已经不在我的身边,如果只是一直等待着别人来保护我,我永远没办法变得像天人哥一样坚强。所以我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虽然过程中也碰上了很多问题,有时候也会遇到挫折,但最后我还是找到了和别人相处愉快的方法。大概就是这样啰。」 「喔……你还真努力呢。」 听见我这么一夸,梨玖有些害羞地露出微笑。那表情就和小时候无异,既透明又天真无邪。 原来我在梨玖心中拥有这样的地位啊……嗯,真令人欣慰。 但是如今的我已不再是英雄了,我已经不会再像过去一样帮助或者保护他人。想到这里,不禁让我对眼前的女孩产生些许歉意。 「……啊,说到这个,天人哥住在中立国宿舍对吧?」 在搭上公交车前,我稍微向她 过自己目则的状况。 一般学生虽然也都耳闻过中立国宿舍或『天秤会』等名字,但对他们而雷,中立国宿舍就等于是龙蛇杂处的特异宿舍,而『天秤会』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的互助会而已。 「宿舍里是不是有一位叫做冰室亚夜花的女生?她和我是同班同学喔。」 「啊啊,确实有这个人。」 我的脑海中浮现那位面无表情的茧居女神,另外还掺杂了些许复杂的尴尬情感。虽然亚夜花看起来比梨玖年纪更小,但那也是她把自己设定为国中三年级的缘故吧。 「听说她好像排斥上学,所以我从来没有在学校里看过她。有机会的话我还满想找她聊一聊的……一 「我劝你放弃吧,那家伙超级难相处的,而且又很冷漠。为了要跟她好好地说上几句话,我可是费尽了干辛万苦耶。」 「……咦,是这样子啊。天人哥和冰室同学好像感情很好的样子嘛。先前你还特地跑到超市购物,难不成是为了要做饭给她吃?」 「嗯?啊啊,因为宿舍的餐点是由我负责打理的啊。我用饭来引诱她,好不容易才可以跟她说上几句话呢。」 虽然进展到这个地步……算了,先不管了。其他的事回去再想吧。 喔,是这样 啊——」 梨玖的表情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兴趣缺缺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啦。啊,我要在下一站下车,谢谢你送我到这里。那个……」 梨玖难得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接着立刻又像是下定决心般地用力抬起头。 「如果下次我也在校门口等你的话,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我们偶尔像这样一起回家好吗?」 「好啊,反正我现在也还没有加入社 团的计划,你有手机吗?我们来交换信箱吧?」 「啊,那个,其实我没有手机。不过如果天人哥愿意告诉我你的号码,我会很开心的。」 我从今天拿到的学生手册上撕下一页,写上自己的电子信箱和手机号码后交给梨玖。 「来,给你——也帮我跟阿姨打声招呼喔。」 过去我曾到梨玖家里玩过好几次。她有上班族的父亲和专职主妇的母亲,我记得好像还有个小她一岁还是两岁的弟弟。 梨玖瞬间忽然变得面无表情,接着立刻转成略显困惑的笑容。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梨玖的表情令我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痛楚。 「……天人哥,你家里的人都好吗?」 「嗯?啊啊,妹妹和老爸都很好。不过母亲几年前就过世了。」 「这样啊……我还记得我住在你家对面那时候,阿姨的身体就不是很好。真是辛苦你了。」 公交车停了下来。梨玖缓缓步下台阶,一直到最后一阶才又回过头来。 「现在我一倜人住在一间小公寓里——再见啰,天人哥。」 二个人……?啊,喂!」 当我望着梨玖远去的背影卖力地呼喊时,公交车的门就像是要隔绝我的声音似地无情地关上了。 公交车再次发动,我则在摇晃的车身中思考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梨玖的双亲应该不至于是会将孩子抛下不管的人。但是一般来说,国中生就开始过着独居生活也是不太正常的情形。 但是话说回来,我不觉得我应该如此随意地揣测。毕竟我早就放弃做这样的事了。无论我再怎么思考,也不代表我能在这件事上尽任何力量,况且即使我擅自插手,也不能保证事情就会因此好转。 「……当事人也不在这里,我就算想再多也是白费工夫。」 反正之后见面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只要她愿意的话,总有一天会主动告诉我的。 「欢迎回来——」 回到宿舍后,乌尔莉卡立刻上前迎接。我应了声「我回来了」后,便开始确认放在玄关前的留言板。看来今天所有人都会在宿舍吃晚餐。 这个留言板是我提议放置的,如果有人因外出或其他私事而无法在宿舍用餐时,就要写在留言板上让我知道。万那和龙太常会在上头画一堆莫名其妙的涂鸦,因此有时整个版面会变得杂乱不堪。 我将书包放在成了我专属空间的会客室后,便前往厨房。 「我要来帮忙aa 我——要来帮忙aa——」 乌尔莉卡一边哼着走音的曲子,一边跟在我身后走着。 今天的晚餐是排骨料理——烤带骨猪肋排——另外附上蔬菜汤。放在冰箱里的猪肉昨晚已经浸在酱汁中,接着只要烤过就行了,并不会花上多少时间。 「……喂,亚夜花还好吗?」 我一边切着蔬菜,一边问身旁的乌尔莉卡。 「跟平时没两样喔——就是一直在看动画打电动。嗯!—可是好像有点没精神耶——? 呃,比如说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把游戏光盘放到d v d播放器里,然后拚命按播放键——还有玩网络游戏时,因为小失误连续死了六次,结果她就生气地把计算机屏幕踹倒之类的——」 这样应该不能算是还好而已吧? 「啊,而且她好像很在意天人先生的事——她会一直念着这家伙什么时候下课,或是这家伙干脆别回来算了之类的。」 「……与其说是在意,根本是彻底被讨厌了嘛。」 看来她真的很不希望再看到我,对我的厌恶程度完全升级了。我只能叹气了。原因想必是昨天发生的事。 如果能设法恢复彼此的关系就好了……我应该立刻过去道歉,还是等待一段时间,让她的怒气冷却下来比较好呢? 「——哇,好险!」 菜刀差一点就要切到手指了。得集中精神才行。 挥之不去的郁闷戚持续在胸口盘旋着,我将高丽菜丝丢进了大锅里。 「我排好盘子了。还有其他需要帮忙的事吗——?」 穿梭在厨房与餐厅之间的乌尔莉卡精力十足地说着。 「谢啦,目前这样就行了,晚餐很快就好啰。」 大型微波炉发出低沉的声音,电饭锅也跟着冒出蒸气。这两样都是我拜托弓虎所添购的家电,——正确来说应该是我向弓虎请款后,再由我到电器行买来的——但做饭时倒是派上了很大的 我如此回答千那的疑问。 「啊,那也帮我做一个便当吧。」 「万那,你又要给天人同学添麻烦……」 「谁叫姊姊都不帮我做便当——每次都要我自己做。」 「那、那是因为……要、要我做也不是不行啦,只是我来做便当的话,恐怕会……」 「好啦、好啦,只是说说而已,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勉强了啦。我说得太过火了,对不起喔。」 「是指我做料理太勉强的意思吗?」 「你做出来的料理不是全生就是全焦,因为姊姊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强弱』跟『适度』两个单字啊。」 「呜……」 千那发出空虚的哀叹。 算了,即使得多做几个便当,也花不了我多少时间。而且那样万那早上也会使用厨房,两个人一起用的话反而拥挤。 「隔日轮流做便当如何?条件是轮到万那的时候,你可以自由使用当晚剩下的食材。」 「成交。」 万那点头同意。 和平常没两样的弓虎打着呵欠坐了下来。除了亚夜花之外的所有人都到齐了。 「饭也已经煮好了,那么就请大家开动吧。」 我稍微顿了一下,接着慎重其事地宣布。 「我帮亚夜花送饭过去。」 「啊,乌尔莉卡来送就好了……」 「没关系,你先吃吧。」 盯着眼前的肉不放的乌尔莉卡,简直就像是只在主人下令前只能瞪着肉流口水的小狗一样,这时候还要她去送饭也太可怜了。而且身为厨师的我,当然也希望客人能够趁热品尝料理的美味。 最重要的是,我必须和亚夜花把话说清楚才行,帮她送饭过去说穿了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我端着放有料理的托盘朝亚夜花的房间前进。到了房门口时,我先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敲门。 「——我送饭过来了。」 时间似乎稍微停顿了一拍,但最后房门还是缓缓地打开了。 眼前的女孩表情与平时无异,仍然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但今天的亚夜花看起来似乎心情比平常来得更差。但也有可能是我内心先人为主的想法所造成的。 先前虽然透过乌尔莉卡牵线而和亚夜花一起吃过几次饭,但我独自一人帮她送饭倒是第一次。亚夜花并没有叫我立刻离开,于是我带着几分尴尬踏进了房里。 我先将手上的托盘放在一旁,然后一边拿出折迭桌,一边思考着该说些什么。想不到亚夜花竟然先开口说话了。 「……你今天很晚才回家嘛。」 「啊,对啊。我跟班上同学出去玩。」 对话就到这里中断。 架好桌子完成用餐的准备后,亚夜花也跟着拿起筷子,但却立刻停止了动作。看起来似乎是在伤脑筋眼前的烤带骨猪肋排该如何下筷的样子。 「别太在意形象,用手拿起来大口啃也是一种诀窍。啊,该不会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你不好意思?」 「没那回事。」 亚夜花用双手握住骨头部分,稍微 看了一会儿后,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地啃了起来。 「好吃吗?」 「……不难吃。」 「太好了——你的嘴角沾到酱汁了啦。」 我拿起卫生纸为她擦拭嘴角,亚夜花则毫无反应地让我擦拭。我总是觉得,这家伙应该早就习惯让别人服务了吧。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懒到不想移动身体也说不定。 「……昨天我擅自把窗帘拆下来,对不起。」 我们两人在近距离之下眼神交会。亚夜花忽然瞬间僵住了动作。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我随便干涉你的私生活,还做了多余的事,我很抱歉。我有在反省了。」 我始终认为亚夜花只是个单纯的懒人,只是因为任性而将自己关在房里,是个只会给别人 添麻烦的神。但如今想想,或许并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对于并不了解她的我而雷,其实更不应该以先入为主的想法来清理原本属于她的这个空间。 一阵沉默过后,亚夜花悄悄地开口: 「……就这样吗?」 「咦?」 亚夜花无视我的疑问,不带任何怒气或责备语气,只是轻描淡写地继续说着: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请你从此之后不要再踏进这间房间一步。」 ** * 「……你在沮丧什么?」 午休时间,我无力地趴在桌上,细屋主动向我搭话。 「我和宿舍里的人相处得不好,所以很消沉。女孩子真是难懂的生物啊。」 我明明那么认真地道了歉,而且亚夜花看起来也接受了。但我似乎在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某个部分,背叛了亚夜花的期待。至今我仍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好像很棘手的样子。不过对我来说,因为女生而烦恼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奢侈了——啊,说到这个,你和梨玖后来怎么了?昨天唱完卡拉0 k后,你们该不会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吧?」 「什么叫做奇怪的事啊……我只是送她回家而已啦。」 「光是那样就已经很不得了。」 细屋咬牙切齿地用力槌起桌子。 「你真的很吵耶。」 「可恶,气死我了,难道我永远赢不过天生的帅哥吗——」 「冷静点啦,你干嘛一定得和我分个输赢呢?」 「……说得也是,我应该要觉得能和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认识就算幸运了才对。即使她已经先被预约走了。」 预约什么啊。 「好吧,就先让我把嫉妒搁一旁吧,名冢。」 细屋忽然将脸凑了过来。 「那么开朗又率直的好女孩真的是很少见,你如果不好好对她,可是会受天谴的喔。」 「我才不会那么做。不过你说得也没错,她确实是很少见的好女孩。」 「对吧?而且她还有那样的身世,就算人生走偏了也不意外,但却还是这么努力上进。」 「什么样的身世?」 细屋的一句话又让我想起了一件挂心的事。我从桌上撑起身子。记得昨天珠子提到梨玖时也让我相当在意。这几年之间梨玖究竟遇上了什么事? 细屋有些意外地瞪大着双眼。 「咦?你不知道吗?我直接告诉你不晓得好不好耶,嗯……」 「告诉我吧。」 「嗯——好吧。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你知道吗?那女孩的家人全都过世了。我记得大概是在两年多前吧。」 「全都过世……原因是什么?」 「详细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好像是车祸之类的。所有人都当场丧命,只有梨玖奇迹似地得救——」 细屋讲到这里忽然止住了话。同一时间,教室的门口传来「名冢,有人找你——」的声音。我将视线循声音来源移过去,有个面熟的人正不断对我挥着手。 「哈啰——天人哥——」 「……喔,怎么了吗?」 我的回应稍微迟了一拍。 「找你一起吃午餐啊,有空吗?」 梨玖面带笑容地邀请着我。 国中部学生并没有被限制不可进入高中部的教室,但毕竟让梨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来实在太过招摇,班上同学怨怼的视线也会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我和梨玖带着便当离开了校舍。 「抱歉,还把你带出来。」 「没关系啦——今天天气这么好,我觉得在外面吃也不错啊。」 因为一开始就没有决定目的地,所以我将地点的决定权交给了梨玖。最后我们在高中部与国中部校舍的交界处停下了脚步。 「嗯——坐在后面那个板凳上吃好吗?啊,天人哥,你还有要买什么吗?如果只有便当不够的话,这附近还有国高中部共享的福利社跟餐厅喔。不过人总是很多,其实我不太推荐。」 「不,这样就够了。你也是吃便当吗?」 「嗯,基本上每天都是。」 梨玖将手中的便当袋拿到我面前。 「这是我自己做的喔。不过我是一个人住,所以自己做便当也是理所当然的啦。」 她的表情有些落寞。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决定把握这个机会问个清楚。 「——那个,梨玖,阿姨……是不是过世了?」 如果真是如此,昨天梨玖的态度就不难理解了。当她说出自己一个人住然后转身离去前的寂寞笑容,也是源自于此。 「啊——……嗯,是啊。」 梨玖略显尴尬地苦笑说着。 「昨天没有好好告诉你,真对不起。因为我不想要让你为我担心,所以我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她是前年春天车祸过世的。」 当时梨玖全家开着自用车到外县市的游乐园玩,回程时与对向的摩托车碰撞,梨玖家的车子失控而直接撞上了电线杆,整台车几乎因此全毁。 「这样啊——真是遗憾。」 我对只能说出这类陈腔滥调的自己感到无地自容。 「没事、没事啦。我早就已经振作起来了。反而是被同情的时候,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所以只要像平常那样和我相处就好了。天人哥应该能了解这种感觉吧?」 因为天人哥的母亲也过世了啊。我从梨玖的话中读出了弦外之音。你说得也没错。 但是,就算我能体会失去家人所承受的冲击,我还是会不禁为梨玖担心。毕竟她是在突如其来的状况下失去了所有的家人,这点和我有极大的不同。 「……哎啊,是小珠呢。」 梨玖忽然喊出声来。原来是珠子在我们的对面,手上拿着塑料袋,拖着脚步慢慢地走着。看到她以后,实在让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接话的我松了口气。 对方似乎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我们并且走了过来。和我打过招呼后,珠子便开始和梨玖讲起话。 「小梨,你不是要到高中部的校舍吃饭吗?」 「嗯,后来我觉得还是老地方比较习惯。小珠现在正要吃对吧?我们一起吃吧?」 「咦?可、可是,这样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珠子的视线反复地在我和梨玖身土飘移。 「你不用介意我们啦,人多一点不是比较热闹吗?」 「对啊、对啊,所以一起吃吧——」 此时梨玖忽然「啊」地一声用手遮住嘴巴。 「怎么了吗?」 「我忘了买饮料!我去自动贩卖机买!啊,小珠,拜托你带天人哥去占位子啰——」 梨玖丢下这句话后,就慌慌张张地跑掉了——想不到就在下一刻,她竟然夸张 地摔了一大跤。真是个静不下来的好动女孩。 「痛、痛死了啦……擦破皮了……」 泪眼婆娑的梨玖按着膝盖,血也不断地从手中渗出。珠子急忙拿出0 k绷为她包扎。 「对不起喔,那我要再次出发啰!」 梨玖有些不好意思地大声宣布后,又飞也似地跑掉了。 「……她从以前就很容易跌倒,真的是个很笨拙的家伙耶。」 「这一点跟以前都一样吧。」 珠子嘻嘻地笑了起来。 「你们固定的用餐地点在哪?」 「啊,往这边走。有一个阳光充沛的地方,而且因为离校舍有段距离,不太会有人经过,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喔。」 珠子手上提的袋子里装着果酱面包和牛奶。 「你都在福利社买中餐啊。」 「是的,因为父母亲都在忙店里的事。」 我们的对话就到此为止。珠子个性木讷寡言,和梨玖正巧是相反的类型。但我觉得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两人才会如此合得来。正当我思考着还有什么话题可聊时,珠子却主动地开口了: 「请问,名冢学长正在和小梨交往吗?」 「…………咦?」 我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而珠子似乎为了理解我的反应而显得有些焦急,于是继续接着说: 「啊,我问了这么奇怪的问题,真对不起。不过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样子,我想应该没猜错……」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在交往啦。」 我急忙澄清她的质疑。 「我们只是很久没见的青梅竹马,没有更深的关系了。而且我们是不久之前才再次遇到的,加上那家伙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怎么可能会和我交往呢?」 「是、是这样吗?因为我觉得小梨怎么看都很喜——一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了声音。 「我回来了——让你们久等了——来,天人哥,这个请你暍。」 我回过头一看,梨玖已经将可乐递到我的面前。 「请我喝……?」 「嗯?你不喜欢喝可乐吗?」 「不是啦,因为你一个人住,所以……」 「啊,不用为我担心那些啦。基本上我的生活没有什么问题。虽然财产是交给亲戚管理,但零用钱我可是拿了不少喔。」 遗产加保险金使得她拥有一笔存款,只要不随便浪费,到长大成人为止应该不成问题——梨玖如此说着。 在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确实是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隐密场所。我们随意挑了个板凳并肩坐了下来。 「车祸发生后,我暂时在亲戚家叨扰了一阵子。但是住亲戚家上学既不方便,做事情也绑手绑脚的,所以我就在这附近随便找了间公寓搬过来。虽然刚开始也是满辛苦的,但现在已经习惯多了,不管是打扫洗衣还是做饭,我全都一手包办。」 梨玖一边打开便当盒,一边露出无所谓的笑容。 她的便当看起来营养均衡,而且都是不需耗费太多时间的料理,看得出来做得相当用心。 我记得阿姨——梨玖的母亲也是个相当会做菜的人。小时候每次到他们家玩时,她总会下厨为我们做美味的料理。但回头想想,即使梨玖曾向母亲学习做菜,在发生事故前应该还没学到精髓,也就是说,梨玖现在能做出这么棒的便当,都是她自己的努力所换得的成果。 「天人哥的便当也是自己做的吗?你好像说过宿舍的餐点是你负责打理的嘛。」 「对啊,我都是拿剩菜和剩下的食材来做。」 今天我准备了自己、万那和干那三个人的便当。原本我预定只要上学日就要做便当,但既然决定要和万那轮流做,相对的负担也就不再那么重。顺带一提,不擅长自己做料理的千那,对我说了许多让人不好意思的感谢话语,还答应之后要请客当作回礼。至少听起来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人数一多,食材的消耗速度也会变得比较快吧。好羡慕喔,像我一个人住的话.就常常会为买东西伤脑筋喔。例如在特卖时买了一堆,结果却用不完,要保存的话又必须费上一番工夫——」 此时梨玖突然闭上了嘴。树林那头传来一阵声音,近似怒骂声或哀嚎声,总之是一种与和平无缘的声音。 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原来那头有人正在打架。 用打架来形容或许不太恰当。仔细一看,一边是大约十人左右的小团体,另一边则只有三、四人。形势明显地对人数少的那方不利。不一会儿,少数势力只剩下最后一人还勉强站着,所有人的目标全都集中在眼前的金发平头男。这人看起来应该是高中部的高年级生,而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的那群人——正是成岛和他的手下。 遭到七、八个人连手围殴的金发平头男,早已丧失斗志而不断地求饶,但周围的人仍不肯罢手地持续攻击他。这简直就和动私刑没有两样。 (太过分了——) 我忍不住站了起来。但就在此时,暴行似乎正好划上了句点。 金发平头男颜面朝地,保持着如同跪姿般的姿势一动也不动。成岛等人则是一边起哄,一 边补了几脚后,才满意似地发出大笑。 「……不要看他们比较好喔。」 梨玖小声地提醒我。 然而就在我准备移开视线时,当中有一群人朝着我们走了过来。看来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唷,梨玖,好久不见了呢。」 嘴上叼着香烟的成岛故作亲近地把手搭在梨玖的肩膀上,梨玖则是表情僵硬地低头不语。 「偶尔也来陪陪我们嘛,我会教你很多有趣的事情喔。」 「喂!」 我按捺不住地猛然起身。 「啊?你是谁啊?」 成岛歪着嘴瞪着我。 ……糟糕,绝对不再多管闲事的决心,此时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啊,那个……学长,我们现在正在吃饭,可以请你不要打扰我们吗?」 「你说啥?」 成岛放大音量,珠子害怕地缩起了肩膀。 「不是啦,她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让我们安静地吃顿饭……」 「啊啊?你这家伙看不起我吗?是吗?」 莫名其妙地跑来打扰别人吃饭,还用那副破嗓子威吓别人,看来这家伙应该听不懂人话。 虽然我希望能尽量避免引起纠纷,但眼前的状况确实让我不知该如何收尾。 「不好意思,就请你高抬贵手吧——呜!」 我试图要化解纠纷,但对方却不留情面地一脚踩住了我。有够痛的。 「……你这家伙就是一年级的名冢吧?」 成岛踩着我的脚将脸凑了过来,然后把烟灰抖进了我的便当里。白饭上头多了一层灰色的烟灰。而权堂就躲在成岛身后喀喀地窃笑着。 「之前受你照顾了。你跟梨玖还满要好的吧?是好朋友吗?」 「……嗯,算是啦。」 「既然你是梨玖的朋友,那就等于是我的朋友。以后就让我们慢慢地、好好地培养感情吧。」 成岛发出像是喉咙噎住似的恶心笑声,并且把视线转移到梨玖身上。 「我等着你的答案喔,梨玖。跟我在一起绝对比跟这种家伙鬼混要有趣多了——走吧。」 成岛领着一群手下径自离开了现场。 我松了口气。虽然幸运地避开了纠纷,但是自己似乎确实地被盯上了。先前多少也猜到可能会发展成这种情形,但实际碰上后还是觉得 有够麻烦。 「……对不起,天人哥。」 成岛等人走远后,梨玖面露歉色地对我说。 「不会啦,我没什么关系……不过他说的答案是什么意思?」 「嗯,其实我跟那个人很久以前就认识了,然后就在不久前,他突然要求我和他交往。」 我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此刻梨玖所说的话实在让我难以接受。 「他说交往,是指要你当他的女朋友吗?」 「嗯,我当然直接拒绝了他。可是他还是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我。先前天人哥帮了我们的那次也是,我们碰巧在街上遇到,他就强迫我陪他去喝咖啡。我告诉他因为小珠也在,所以没办法去,结果他身旁的人就突然抓狂——啊,我不是在怪小珠喔!你不要误会了。」 梨玖有些慌张地澄清,接着再次将视线移回到我身上。 「不过虽然他一直死缠烂打,可是至少还不会对我使用暴力,或者做出太过分的事,所以没关系的。」 真的没关系吗?即使梨玖所言属实,也无法证明成岛是个会对女性采取绅士风度的男生, 当然对我更不可能客气到哪去了。 只是——再怎么想,如今的我都没办法在这时候抽身了。 「如果有什么困扰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 前几天出手帮助梨玖她们时,我就已经发誓下不为例。但是成岛这家伙似乎没有收手的打算。既然如此,继续对付他当然也算在『最后一次』里面。我仍然不打算毁掉自己的誓言—— 虽然怎么听都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而已。 「……你果然一点都没变。」 梨玖小声地说。 「谢谢你。不过我真的不要紧。毕竟我也长大了,这种事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处理。」 她像是要改变气氛似地努力用开朗的声音说着: 「来,我们来吃饭吧。啊,天人哥的便当已经不能吃了。我的便当分一半给你好吗?」 「可以吗?谢谢你,这样我就不会饿肚子了。」 「当然可以啰,这是你保护了我的谢礼——对了,如果你对我心怀戚谢的话,下次可以用一样的方式报答我吗?我好想吃吃看天人哥亲手做的便当喔。」 梨玖面带笑容地说。 * * * 「嗯——……」 我站在冰箱前双手抱胸。冰箱里还放着便当配菜剩下的菜。这些是为了乌尔莉卡和亚夜花而特地做好放着的。 「喂,这些菜你们中午的时候怎么没吃?」 我抓住从身旁经过的乌尔莉卡想问个明白。个子娇小的女仆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呃——这个,乌尔莉卡有吃了一些,很好吃,但是亚夜花小姐就……」 「啊,好,我了解了。」 她八成又是说「我没有理由拿你的食物」之类的吧。 这世上既有主动对我说想要品尝我的料理的女孩,也有对我的料理不屑一顾的女孩。我的料理仍然无法操控人心,想到这点真是让我倍感空虚。我大大地叹了口气,接着开始着手准备晚餐——此时忽然有人揪住了我的衣袖。 乌尔莉卡很担心似地抬头看着我。 「怎么啦?」 「啊,那个,天人先生,您会讨厌亚夜花小姐吗?」 「不会啊。」 应该是她讨厌我才对吧。 「既然如此,您、您还愿意跟亚夜花小姐做朋友吗?」 嗯——我抓抓头稍做思考后,缓缓开口说: 「人与人之间如果无法取得共识,那么这段关系就无法成立。简单来说,就是我认为对方是我的朋友,但是对方却不这么认为时,『我们』就无法成为朋友。」 不只是朋友,情侣或伙伴,乃至于所有的人际关系其实都适用这项法则。一厢情愿的想法绝对无法建立起『伙伴』关系,关于这点,曾有切身之痛的我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但是听到这段话的乌尔莉卡却露出了既似悲伤、又像寂寞的复杂表情。 「啊,喂……」 她就像是要甩开我的呼喊般,自顾自地跑出了厨房。 我不免有些懊恼。至今我仍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误,但是或许没有必要将内心想法毫不修饰地说出来吧。大概是因为此刻的我,仍不清楚该如何把握与他人相处的距离。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许多事似乎都不如想象中顺利。 第三章 她与她 梨玖从以前就是个不擅长处理事情,甚至有点傻的女孩。 例如约好一起玩耍时,通常她都不会准时出现,直到我开始不耐烦时,她就会垂着眼泪急急忙忙地跑来。若问她为什么迟到,总是会听到「衣服怎么穿都不合身……」或是「鞋子一直穿不好……」之类的理由。 原本就跑不快的她即使冲刺也无法节省多少时间,加上她拥有在平坦的地面也能跌倒的特技,所以跑步赴约往往会比走路来得更慢。若要克服这个问题,只要提早个十分钟出门就行了——当时我一直这么觉得。 「——所以梨玖会先到,真是让我吓了一跳呢。」 「你很没礼貌耶。」 梨玖鼓着脸颊抗议。 「我就说人家已经长大了嘛——」 「可是你现在还是经常跌倒啊。」 一旁的珠子忍不住偷笑起来。 开学典礼已经过了两周左右。相安无事的日子平静地持续着,我也逐渐融入了新的生活。 而和梨玖一起在这里——也就是在国高中部共享的校门前会合,然后一起回家也成了习惯。话虽如此,但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情愫。平常珠子也几乎都会和我们一起行动,偶尔连细屋都会来凑热闹,大家一起去喝茶聊天,就是这样普通的关系。 而今天我和梨玖还有珠子三人则是约好要一起到车站前购物,然而—— 「好讨厌的天气喔,真希望不要下雨呢。」 珠子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地说着。有片充满重量戚、颜色很深的云飘浮在空中。 「嗯——那还要去买东西吗?」 「啊,说到这件事……」 当梨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有个声音叫住了我。 我循着声音方向望去,万那正在那头用力地挥着手。 「啊——nice。天人,你出现得正是时候耶。」 「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你可以帮我把书包拿回去吗?今天我要直接去玩,之后才会回去。晚餐我会在外面吃,所以不用准备我的份。啊,便当盒就放在书包里,记得帮我洗喔。拜托你啰——」 万那完全不理会我的响应,径自将书包丢到我身上后,就和身旁一群吵闹的女生一起离开了。真是来去一阵风。 此时我不经意地发现到梨玖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她是谁?是你的朋友吗?虽然长得很漂亮……不过……这个……天人哥喜欢这种艳丽的类型吗?」 「她是宿舍里的人啦,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怎么觉得先前好像也有过类似的对话。 「她叫做柚原万那对吧?是柚原姊妹花的妹妹,高中部二年级。」 珠子补充说明。 「你还真清楚耶。」 「只是刚好听过啦,国中部有很多人都是她的粉丝,所以偶尔也会听到传闻。」 「啊,我有听过,是一对很有名的美人姊妹花呢。原来她就是妹妹啊,嗯——」 梨玖忽然开始盯着我瞧。 「可是话说回来,天人哥宿舍里的女生比例也太高了吧?除了柚原姊妹,还有冰室同学也住那里。」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 「虽然我想有些设施应该不至于男女共同使用啦,像是不小心看见对方换衣服,或是偷看女生洗澡之类的,这些爱情喜剧里的事件应该不会发生在天人哥身上吧——呜——」 梨玖突然脚步不稳,她急忙用手撑着校门的柱子不让身体倒下。 「怎么了?你还好吧?」 「抱歉,我没事,只是忽然有点头晕——啊,刚才我说到一半被打断了。其实今天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如果还撑得住的话我是打算跟你们一起去购物的,可是现在好像还是没办法。」 「是感冒吗?」 「不,是贫血。应该说是每个月都会来一次的——」 「啊,我知道了,对不起。」 「喔,天人哥脸红了呢。纯真的男生真是可爱。」 梨玖虽然保持着笑容,但仔细一看她的脸色确实不好。 「所以今天只能跟你们说抱歉了,我要先搭公交车回家。啊,不用送我没关系,而且天人哥今天行李又特别多——」 「你真的不要紧吗?」 「没问题啦——应该立刻,不对,大概明天或后天就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不要太勉强喔,小梨。」 「谢谢你,我的好朋友。那就再见啰。」 梨玖说完便朝着公车站的方向走去。目送她离开后,我也和珠子继续朝返家的方向前进。 只有我们两人独处时虽然不至于觉得不自在,但实在很难持续找到话题。不晓得珠子的感觉又是如何呢?她应该不会怕我吧,诸如此类的担忧莫名地浮上心头。此时我才深刻体认到梨玖所扮演的润滑剂角色有多么重要。 正当我为一些无谓的担忧所困扰时,珠子忽然开口问: 「名冢学长在担心小梨吗?」 「嗯,多少还是会担心啊。毕竟她说身体不舒服——还有成岛的事也是。后来没有再发生什么事吧?」 「……是的,就我所知没有。」 「是吗?」我点了点头。如果之后那些家伙都能就此罢休,那就天下太平了。 珠子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似地,接着有些犹豫地缓缓开口说话: 「那个,名冢学长……你知道吗?成岛学长其实是造成小梨的家人车祸丧生的肇事者。」 「咦?」我不禁惊讶地应声。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什么意思? 「我是之前听说的。成岛学长无照骑乘机车,结果和小梨他们家开的车子擦撞。不过据说成岛学长没有受什么伤。」 「这件事——我是第一次听说。从那之后他就一直缠着梨玖吗?」 从成岛的态度看起来,他纠缠梨玖的动机,完全不像是出自于罪恶戚或是想要赎罪。那家伙脸皮之厚真是让我感到恶心。 虽然觉得梨玖有些见外,但我总算了解她为何不愿向我提起这件事的理由了。如果我知道了前因后果,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视成岛为敌。她应该是不想把我卷进这件事吧。 可是这么一来——我不禁担心起来。事态会比想象中还要棘手。成岛的行为对梨玖而书不单只是造成困扰,还可能会让她想起过往的伤痛。 此刻我不得不将以力服人的方法列入选项当中。过去的教训告诉我,虽然使用力量来摆平事情未必能有好结果,但还是得视情况而定。如果有更好的方法,我尽量不这么做。 「看来这件事情得尽早处理才行。」 「名冢学长——」 「嗯?」 「名冢学长真的很关心小梨呢,我都有点羡慕了。但是……」 珠子欲言又止地抿住了嘴。 我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脸上,但下一刻却让我不禁皱起眉头。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确实感觉到有种极度阴暗而不吉利的物体寄宿在珠子的身上。那是种与文静乖巧的女孩毫不相称,既黑暗且丑陋的某种物体。 —-然而当我试着再次确认时,却只剩下站在我面前,懦弱害羞的模样和平时无异的珠子。难不成是我多虑了吗? 「……名冢学长?」 「啊,没事……」 原本我还想问出点什么,但似乎已经错失了提问的时机。 「那么,我要往这个方向走。」 珠子朝我低头行了个礼后,便朝着方才所说的方向走掉了。 当我剩下独自一人后,有雨 珠悄悄地打在我的脸颊上。 我用匆忙的脚步直奔中立国宿舍。此时雨开始愈下愈大,但我仍幸运地在转变成倾盆大雨前回到了宿舍。 进到玄关里稍微喘口气后,乌尔莉卡立刻和平常一样出来迎接。 「欢迎回来——」 「啊,我回来了。」 我和亚夜花之间仍和先前一样处于交涉停摆的状态,我所做的料理仍然被拒于门外。但是从那天以来,乌尔莉卡就不曾再提及关于亚夜花的事,至少她看起来心情似乎已经比先前好多一了。 「您有没有被雨淋湿呢——?如果湿答答的话我去拿毛巾给您……咦?」 乌尔莉卡忽然停止说话,然后把脸凑到我身边闻起了味道。 「怎么了吗?」 「天人先生,您刚刚有和谁在一起吗?」 「和谁在一起?呃,到半路为止我都和朋友走在一起……」 乌尔莉卡不解地歪着头。 「是我想太多了吗?……我闻到一点点『死人』的气味。」 ◆ ◆ ◆ 我独自一人踏在返家的路上,一边回想着和她分开时的那句话。 好友。好朋友。最要好的朋友——真是可笑的词汇。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我和她或许真的就像形影不离的好友。 但是无论别人怎么想,我和她之间都从未存在着那样的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对我来说,她不过是个令我既羡慕又妒自己的对象罢了。 但是这样的状况不会再持续太久。我马上就要从长久以来的劣等戚中解放了。 * * * 红酒的香气挑逗着鼻腔。今天的菜单是汉堡排,我选用的是绞肉。绞肉不仅应用范围广,也容易入味,更重要的是价格便宜。 「我回来了!啊——烦死了啦!」 正当我把煎得色泽诱人的汉堡排放入酱汁里时,万那带着一张臭脸走进了厨房。 「你的书包我放在餐厅。不过你回来得还真早耶。」 「因为行程变更了。抱歉,现在还可以拜托你准备我的晚餐吗?」 「我有多做一些,所以你的份是没问题……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本说好和大学生四对四联谊,结果结束后竟然被带到暗巷里头,甚至还突然逼我们和他们交往耶。」 万那忿忿不平地嘟哝着。 「啊,这样啊……真是委屈你了。」 在吵架,但她应该不至于连个建议都不给你吧。」 真的会这么顺利吗?我实在不太想和她有接触。 「嗯,总之无论是非人者本身,还是非人者所拥有的价值观,都是很普遍的,这就是这座城市的特征。所以在路上碰到些什么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而且天人又是混血儿,外表又很像人类,所以反而容易被一些奇异的东西缠上,还是小心点比较好喔。」 「我会小心的。可是话说回来,万那外表看起来不也像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吗?」 虽然其他的宿舍居民看起来也和人类差不了多少,只是万那的言行举止更像时下的女高中生,有时我甚至会完全忘记她原本并非人类。 「如果你要夸我的话,请说我是超级女高中生,不要用普通两字来打发我。」 万那得意地挺起胸膛说着。虽然她的胸部并不是特别雄伟,但形状倒是很美。当然,她全身上下的比例也是堪称完美。 「不过,你会这么说我,其实也是因为我属于亲人类派的关系。我可能是属于比较奇怪的一族吧?——亚夜花和乌尔莉卡也一样,她们两人从以前就有很多接触人类的机会,所以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跟人类很像。」 「可是我觉得亚夜花很讨厌人类耶。」 「她会『讨厌』人类,表示她已经和人类有了足够产生『讨厌』这种情感的接触频率。正因为她了解人类,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反应吧。」 也是。先不要提人类,至少她已经相当融入人类的文化之中。这倒是不难理解。 「不过,我们算是相对的例外。基本上,你应该用『非人类』的思考逻辑来认识非人者会比较好。『天秤会』也是一样,它的目的在于维持这座城市的秩序,而非帮助或保护人类。」 「这两件事——有什么不一样吗?」 「虽然乍看之下有许多重迭的部分,但仍有着微妙的差异。如果有扰乱秩序的家伙出现,我们才会加以取缔。例如『危害人类的事』未必就是『扰乱秩序的事』」 虽然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多少有点头绪了。 「如果总是把我们当成伙伴的话,哪天搞不好会被背叛喔。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们的,不过像姊姊跟和泉龙太,其实思考回路和价值观都和人类相去甚远喔。」 「那两个人?」 他们的确不像是完全染上人类色彩的人……但还是很难想象。 「……然后,最难理解的应该要算是御子神弓虎了。就算在我们眼中,她也是个相当遥远的存在。」 万那半似自言自语地呢喃着。 结束晚餐并收拾完毕后,我回到目前暂时当成个人房间的接待室,但却一点也提不起劲写功课或预习,只好无所事事地躺在沙发上。 『死人』吗?虽然心里十分在意,但一想到要和亚夜花商量就又让我退避三舍。如果万那所书不假,那就表示不一定会引发什么严重的后果——正当我东想西想时,忽然传来一阵敲门 「打扰啰——」 乌尔莉卡的脸从门缝中窜出。 「怎么啦,饭不够吃吗?我再做点什么给你吃吧?」 「咦,真的可以吗!好高兴喔——不对啦!我不是要讲这个。」 乌尔莉卡咳了几声。 「呃,乌尔莉卡傍晚不是提到『死人』的臭味吗……我觉得天人先生应该去找亚夜花小姐谈一谈比较好——因为亚夜花小姐是这方面的专家。」 看着乌尔莉卡像是在期待些什么的表情,我不禁想到一件事。 ——难不成是这孩子的计策? 她为了让我和亚夜花和好,于是故意掰出『死人的臭味』这件事,制造出让我必须去找亚夜花商量的状况。嗯,极有可能。 毕竟她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我实在没有生气的理由。但是如今都已经被亚夜花警告「不准再踏进这个房间」的我,实在不晓得该用什么表情去见亚夜花。 「嗯——可是我身上也没发生什么问题,我想还是算了啦。」 「咦,可是可是——」 「不用了啦。」 我再次回绝后,乌尔莉卡有些失望地垂下头说了声「这样啊……」,接着便沮丧地走出了房间。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 * *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发生什么大问题,我每天仍像平日一样往返学校和宿舍。若真要说有哪件事令我挂心,那就是梨玖。自从她说身体不适要先回家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看见她出现了。 「喂,你们分手了吗?」 放学后,当我正在将书本塞入书包时,细屋问了这样的问题。 「哪有什么分不分手的,我们原本就没有在交往啦。她先前说身体不舒服,我猜应该是因为这样所以没办法来找我玩吧。」 话虽如此:心里还是会挂念。我记得她明明说过『不用多久就可以活蹦乱跳』的……如果拖这么久还是不舒服的话,或许我去探望一下会比较好。虽然不清楚梨玖的住址,但只要去问一下珠子应该就会有答案了。就在我如此盘算的当下,走廊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 音。 「天人哥——一起回家吧——」 许久不见的青梅竹马正站在那里对着我微笑。 「你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身后不断传来细屋碎碎念的『爆炸吧——炸死你这个家伙——』等意义不明的词句,但我还是缓缓地走到了走廊。 「没问题了啦。你看,之前擦破的膝盖好得差不多了吧?」 梨玖将纤细的美腿伸长让我看个仔细。这家伙明明看起来是个身材窈窕又有运动神经的女孩,为何稍微跑个步就会跌得一场胡涂呢? 「我不是说那个啦,是你的身体。少给我转移话题,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问题的样子啊。」 梨玖不仅脸色不好,整个人就是一副尚未完全康复的模样。 「嗯……说真的,还是有点不舒服。」 梨玖的表情就像是恶作剧被抓包的小孩一样。 「其实那时候还并发了感冒,我几乎整天都躺在床上休息。可是新学期才刚开始,没办法每天都请假,所以我就勉强自己至少下午到学校来。虽然还是不太舒服,但还不至于动弹不得啦。」 「那你何必走到我的教室来呢?在校门口等我不就行了。」 「啊,这句话有够无情的。」 「啥?」 「人类在采取非效率的行动时,大概都会找出足以支持该行动的理由。也就是说,天人哥你得更懂得去怎么理解女人心才行。」 「……我觉得你的理论跟结论接不起来。」 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们两人就这样一边闲扯,一边步出了校门。此时的天气有别于持续了几天的晴天,灰色的厚重云层笼罩着天空。 「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珠子?」 「我本来也想找她一起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教室里没看到她。」 嗯——梨玖不解地歪着头。 「大概是有事先离开了吧。如果先告诉我一声就好了——话说回来,今天的天气真让人觉得不舒服呢。」 「早上天气比现在好多了。我原本觉得应该不会下雨,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不太妙。」 「是吗?我记得我来学校时,就已经是这种天气了呢。」 「希望在我们到家前都别下雨啊。梨玖,你有带伞吗——」 我突然闭上了嘴。 正当梨玖问了句「怎么了吗?」的同时,她似乎也发现了。我们的前方站着四个面露凶光的人。从他们的视线判断,目标明显就是我们。 「……先回学校去吧。」 学校就在后方而已。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倒没关系,但绝不能让梨玖陷入险境。只要回到老师们的视线范围内,应该就能确保安全无虞。 「喂,等一下。」 然而有个声音让我们不得不停下脚步。后方有个高大的男子阻挡了我们的退路。 「别那么害怕,我只是想找你们稍——微聊聊而已。你们应该不会不赏脸吧?」 成岛露出思心的笑容这么说着——看来是跑不了了。 离学校不远处有座小小的树林。虽然就位于学校附近,但周围却渺无人烟,正巧又和通往学校的通勤道路有段距离,因此不容易被人发现。 我和梨玖被带到这座树林里。不知不觉间包围我们的人数已增加到了十人左右。当然所有人都是成岛的手下。 成岛搭着梨玖的肩膀,走到了距离我大约十公尺以外的地方。 此时还有四个人站在我的面前。包括成岛在内,每个人都不怀好意地窃笑着。那表情彷佛是在说——我们占了绝对的优势,接下来就要让你们看场好戏。 「好了,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注视着成岛,直接切入核心。 「这个嘛——很简单啊。名冢,你这家伙从今以后不准再接近梨玖。不但不准和她说话,也不准进入她的视线范围内。这辈子都得遵守这个规定。」 「天人哥——」 梨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此时成岛的臂膀却将她的脖子缠得更紧。 「……总之你先放开她吧,这样怎么谈得下去呢?」 「放不放还轮不到你决定,混账——」 和知性丝毫扯不上边的没品回答,让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我一开始就不认为能跟这家伙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但对方态度既然嚣张成这样,那么我也不能再忍气吞声下去了。 「如果我拒绝的话会怎样?」 「那就得分个胜负。」 分胜负?我不禁眉头深锁。 「就拿梨玖当赌注,比比看到底谁比较厉害。」 「意思是要决斗吗?」 这就是所谓的『单挑b吧。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字眼的使用频率实际上究竟有多高。 「你是白痴吗?」 成岛露出轻蔑的笑容。 「我的能力当然包括了我的手下在内。我干嘛非得和你一对一不可呢?」 喔喔,了解。总之就是要我把眼前所有人一并处理掉就对了,原来如此。无论是对待梨玖的态度也好,要些卑鄙的小手段也好,我已经很清楚这个男人究竟有几两重了。 「喂,你们这些家伙,要动手啰。」 成岛这么下令,并且把表情害怕的梨玖搂进自己的怀里。 「………」 没问题的,此刻的我还算冷静。我得确认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救出梨玖,接着就是让成岛彻底放弃纠缠梨玖。 我的目标只要锁定成岛一个人就行了。对我来说,那些被称为『力量』的手下,不过是群缺少主体性的附属品罢了。 我决定把架设在城市里用来修正认知的结界先搁到一边。只要是超越常识的状况,就不会留在一般人的记忆当中。然而这次如果不让他彻底记取教训就达不到我的目的,所以我必须自我控制,避免使出人类所无法想象的力量。 我必须冷静并有效率地处理眼前的状况,此外还得注意不能做得太过火。 「就是这样啰!来陪我们玩玩吧!」 发出奸笑声的权堂朝我的腹部踹了一脚。我刻意先让臀部着地,接着捡起一颗约五百圆硬币大小的石头。 「喂!站起来!」 另一人揪住我的衣领,用力将我从地面上拉了起来。站在我正面的权堂正准备挥拳攻击我。 我以最小限度的动作,轻轻对着那肥胖躯体的中心顶了一下。权堂立刻全身痉挛,原本的动作也因此中断,接着缓缓地倒卧在地。在场的任何人应该都料想不到会有这一幕吧。所有人此时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 ——就在这一瞬间,我对准成岛,以勉强可回避的速度将石头扔出。 成岛「呜」地一声,姿势随之瓦解。原本控制住梨玖的手腕也跟着松了开来。 同一时间,我迅速地朝着成岛冲过去,他则是急忙拿出刀子准备迎战。太慢了。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揪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制在地。 「你、你这家伙——呜啊!」 伴随着一声「喀啦」的恼人声响,成岛的盾关节已经脱落。 「不准动!」 我狠狠地瞪着意图一拥而上的手下们,大声喝止他们的动作。我得在这些家伙因应状况变化做出应对时,控制住现场的局面。 「放、放开我,你这家伙,我要杀了你——呜哇!」 这次我则是对手腕稍微施加力气。成岛陷入了沉默。 「这次换我提出要求了,成岛学长——今后不准再纠缠梨玖。」 没有回应。于是我再 稍微加强力道。啪喀一声,像是某种东西碎掉的触戚。 「呜呜……!」 成岛紧咬住的齿缝间仍无法控制地传出哀叫声。 「听好了,从今以后,不准你再对梨玖出手。」 我对着被我压制在脚边,因痛楚而显得脸色苍白的男人,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我的要求。不到几秒的时间,他就像放弃挣扎一样,无法抑制地涌出鼻水和哀叫声。 「我、我知道了……」 成岛用微弱的声音允诺。 「我知道了,我放弃,我不会再对她出手,放、放过我吧……」 我慢慢地松开手,从成岛身上离开。 —此时我不禁皱起眉头。因为我看见在那群不敢轻举妄动的手下身后的树林缝隙间,有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快速离去。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对方似乎是个穿着国中部制服的少女——算了,之后再想吧。现在得先离开这个地方,毕竟人数方面还是对方占优势。虽然我不觉得自己会打输,但万一梨玖又成了他们的人质,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了。 「梨玖,走吧。」 「嗯,嗯……」 我牵着梨玖的手,一步步地离开了战斗的现场。 后面并没有任何人追来。 「……对不起。」 梨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又把你牵扯进来了,明明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们来到了梨玖的公寓前。方才我陪着她一起坐公交车,并且将她送回家里。中途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对话,但我反而因此而松了口气。 「我是自己甘愿被牵扯进来的,别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呢……啊,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啦——总之我想接下来一阵子应该会比较平静了,如果又发生什么状况,记得一定要跟我讲,不要跟我客气。我会负起责任保护你,直到事情完全摆平为止。基于安全考虑,明天的午休时间和放学后我会到国中部接你。今天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梨玖沉默了一阵后,忽然开口这么对我说: 「……我一个人吗?」 「咦?」 「我的意思是,天人哥……我非得独自一人待到早上才行吗?」 梨玖紧紧地抓住我的袖口。抬头望着我的那双眼睛已经湿润。 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表情。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发热:心脏的鼓动也随之加速。此时我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那之后究竟过了多久,我不清楚。直到梨玖忽然放开手,嘴角调皮地扬起为止。 「——骗你的啦。如何?心跳百分百对吗?」 「……应该不算心跳百分百,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响应而已。」 「我的性戚度应该还算不赖吧。对不起喔,忍不住就捉弄了你——没问题的,我一个人也可以睡得着。」 我大大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真是的……我要回去啰,记得门窗要锁好。拜拜。」 「嗯,晚安——啊,天人哥!」 梨玖又突然叫住了刚转过身的我。 「真的很谢谢你……天人哥果然还是我的英雄。」 梨玖面带笑容地向我挥手道别,接着便转身进入了公寓。 我则是目送她的背影离开,然后缓缓地踏上归途。 「英雄吗……」 好复杂的感觉。过去我确实曾经如此自认过,然而现在不一样了。遍尝失败与挫折的我,如今已经放弃了那样的自负,我的过去只是一段失败的经验罢了。 几个月的苦涩记忆如走马灯般地掠过脑海。 废弃的公寓。不良少年集团。被压制在地的女孩们。愤怒,难以抑制的强烈愤怒。破坏的冲动。殴打人类的快戚。打断对方牙齿的快感。击碎对方骨头的快戚。猛踹对方求饶脸孔的快戚。没有任何人再站得起来,充满哀嚎的室内。 华丽地将坏蛋击倒在地,对众人伸出援手的英雄,应当得到感谢与赞赏的名冢天人,最后集于一身的竟是—— 厌恶与恐惧的视线。 连因为自己而得救的女孩们,也使尽全身力量表示抗拒。 我奋力地甩着头,试图藉此挥去不堪的画面。那都已是过去的事,亦是无法改变的事。 今天我救了梨玖。而梨玖也对我报以感谢。 难道是这次表现得比较好吗——我抬头仰望没有半颗星星的夜空思考着。 我用正确的方式,救了我的青梅竹马? 若真是如此——我将会厌到开心。即使不能抹消过去的失败,也无法再次天真地沉浸在拯救别人的快戚之中,但我仍因此戚到开心。作为即将彻底从英雄身分引退前的最后工作而言,我想我做得不错。如果事情就这样划上句点,我也能就此和过去的自己彻底道别。 但是——至今仍有令我感到困惑的疑问。 先前成岛等人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连续请假一阵子后突然到校的梨玖、我们回家必经的路径,所有跟我们有关的一切,几乎都在他的预测当中。躲在一旁的树丛里窥视着我们的人影,一分出胜负后竟立刻逃逸无踪。我想那应该是国中部的女生。 从以上几点可以推得一项结论。 —希望这一切都是我杞人忧天。我打从心底祈求着。 ◆ ◆ ◆ 成岛那群人看来受了不小的打击。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我在想,明天还得让那群人为我做一件事才行。 做出这种事的我究竟能否得到谅解呢?我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是我很清楚。 若无法彻底执行完这个计划,我就无法抑制心中的负面思考,心中的缺口也无法获得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继续走下去。 * * * 「……天人先生,您好像愈来愈臭了耶。」 回到宿舍和乌尔莉卡一碰面,她立刻露出苦涩的表情如此说着。 「不舒服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了。我建议您还是早点去找亚夜花小姐谈一谈比较好喔——」 「我知道了啦。」 我随便应了一句,就径自进入接待室里。但乌尔莉卡还是不死心地跟了过来。 「今天我很清楚感受到,那绝对是不好的东西——它是想要做坏事的『死人』,我绝对没有搞错——」 「好,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我再找你商量。现在我要换衣服了,可以请你出去吗?」 我不否认鸟尔莉卡的努力,但此刻的我脑中早就被梨玖的事情塞得满满的,实在没有闲工夫再去思考如何跟亚夜花和好。 唔——乌尔莉卡还是不愿放弃地嘟哝着。才以为她小踱步正准备离开房间时——她又突然跑回我拿来当作床铺的长沙发,还高高地举起小小的拳头。 「喂,你要做什——」 —么……在我话还没说完前,就已响起「碰咚」的一声爆裂音。乌尔莉卡竟然将沙发击断成两截。接着小女仆看着哑口无言的我,深深地鞠躬致上歉意。 「对不起!乌尔莉卡不小心把床打坏了!」 「不对吧,这哪叫不小心……」 「这样一来这里就没办法睡觉了。所以为了向天人先生道歉,请天人先生到乌尔莉卡的床跟我一起睡!」 「……所以这个人才会出现在我的房里,是吗?」 亚夜花淡淡地说着。她和先前一样,表情依旧缺少起伏,但不知为何却让我觉得她似乎正为某事而困扰。 「是的。天人先生要和乌尔莉卡一 起睡在乌尔莉卡的床上。」 乌尔莉卡用力地点了个头。 「这是为了弥补乌尔莉卡犯的错所提出的交换条件。即使是亚夜花小姐也不可以反对!」 我的身上穿着用来代替睡衣的运动服,手腕则被乌尔莉卡的右手紧紧地抓着。如果只是单纯比力气,我根本不是这孩子的对手。简单来说就是没办法逃跑。 「既然大家要睡在同一个房间,就请两位不要再吵架了,好好相处吧。」 「我们又没有吵架……」 我只是不想再跟亚夜花扯上关系而已。此刻我们两人之间不但视线毫无交会,更不可能演变成口头争执。幸好床铺比单人床还要大上许多,即使我跟乌尔莉卡都摆出大字形应该也没问题。赶快准备一下睡觉吧。 然而就在此时— 「你要提供床铺给这个人是你的自由,但是把这么一个散发着死人臭味的人带进我的房间,我会感到很困扰的。」 「咦……等等,死人的臭味?那不是乌尔莉卡为了她的计划乱掰出来的吗?」 「什么计划?」乌尔莉卡不解地眨了眨眼。就是为了让我和亚夜花和好的计划啊。 亚夜花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后,转向我的方向对我这么说: 「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这件事,但我确实感受到那股气息。你的周围存在着带有恶意的不死者。」 「那很危险吗?」 「这就得看那阵恶意是冲着你来或是另有目标。许多不死者常对生者抱持着恨意及妒意,执拗不愿离去的情况也相当多。」 由负面情感凝聚而成的不死者可能会加害生者,也可能会附身在它所执着的肉体上,不论那肉体是生是死。亚夜花做了以上的说明。听她这么一说,我想起刚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天被猫尸袭击的事。那应该就是不死者的杰作吧。 「你可以回忆一下吸血鬼传承血脉的传说,应该可以帮助你理解。传说中提到,绝大多数的人类或是家禽都会被袭击——你听过艾诺?巴尔这个吸血鬼的传说吗?」 我摇摇头,亚夜花便不疾不徐地开始为我解说。 「这是医生所留下的公开记录,可说是相当珍贵的事例。」 十八世纪时,在塞尔维亚的某个农村里,有四位村民被一个名叫艾诺?巴尔的佣兵所杀。当时村民担心这些受害者会变成吸血鬼,因此将艾诺?巴尔及四位受害村民的心脏钉上木桩,烧成灰烬后洒到河里。几年后,在同一村庄里陆续发生村民离奇死亡的案例,总人数高达十七人。其他村民于是开始调查坟墓,结果发现许多遗体都有逐渐吸血鬼化的现象。 「十七人?那是谁杀的?那个叫艾诺,巴尔的不是死了吗?」 「根据记录推测,可能是村民吃了被艾诺?巴尔所杀的家禽的肉因而感染。只是中间有好几年的空窗期,而且又几乎是同时发病,所以这样的推测还是有点奇怪。不如说是艾诺?巴尔即使已死,仍执着于要向村人复仇,这样的推测还比较合理。」 「咦,可是他不是心脏被钉上木桩,而且还用火烧掉了吗?」 「是谁说只要这么做就能彻底消灭他的?」 我无法回答。 亚夜花说,只要恶灵本身的力量够强,无论人类施以何种处置,只要经过一段时间,恶灵就能再次重返人间。将木桩钉入心脏或烧成灰烬等效果尚无法确定的处理方法之所以会广为人知,其实也可算是人类为了防止恐慌蔓延而努力的结果。 「艾诺?巴尔这个事例应该是距今最接近也是最严重的一次,我想近期内应该不会再发生才对。」 「我听万那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因为我可以干涉生与死的伦理。我不是说过吗?我是掌管生死的神。管理契约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什么契约?」 「就是存在方式的概念。」 亚夜花稍微思考了一下后才接着说: 「生物的存在状态只有生与死两种,活动状态称为生,活动停止状态则称为死。一般而言,生物都会签署『活着的时候能够活动,而死亡后就无法活动』的契约书而存在着。到这里还听得懂吗?」 我点点头。 「但是,这世界上也有生物会签署『即使转移为死相之后亦能活动』的这种例外的契约书。这些生物就称为不死者——实际上这些理论应该要来得更复杂才对。」 「呃——也就是说,所谓的不死者并不是『不会死』,而是『死了之后也能动』,的生物对吧。」 「你的理解是可行的。而像我这种司掌冥府的神,则拥有能够承认、取消甚至改写这些生死契约的权限,当然也包括不死者的契约。我可以让它们回到正常的状态,也就是回归尸体。」 「所以你们会在我身上戚觉到……表示大白天的街道上就有许多不死者在到处闲晃吗?」 「你是在问从来不会上街的我吗?」 ——直一是一针见血的反驳。 「总之我想应该不至于完全没有吧,特别是实寻市这个地方。基本上它们害怕阳光,但也有不怕阳光的类型。智能较高的甚至可能模仿人的行为举止。」 「也就是说辨识不出对方究竟是不是人……」 「一般而言,位阶愈高愈擅长隐藏自己的真实型态,所以只要看见它们留下的痕迹,就可以推断出对方应是下等的不死者——不过无论是哪一种,目前都还无法确定事态的严重性。究竟对方的目标是你或是其他人?还有它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过它们大多对生者抱持着恶意对吧?那么我就有点头绪了。」 青梅竹马的脸庞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没错,我的身边就有一位被卷进麻烦事的朋友。或许就是她身边的某人怀抱着恶意所造成的结果。 「目前这个阶段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置之不理。如果对方的目标不是你的话。」 「……你真冷漠。」 亚夜花置身事外的冷淡语气让我感到些许不满,此刻的我相当坚定地希望能助梨玖一臂之力。因为我们并非陌生人,加上我知道她曾经历过那么不幸的遭遇。而亚夜花的话使我感觉自己的决心被泼了一盆冷水。 「自我满足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你是说帮助别人也没有意义吗?」 即使我拉高语调,亚夜花的表情也依然没有改变。 「我无法从帮助人类之类的生物找到任何的意义和价值,只希望你对于我的建议能抱着感谢的心情,好好听进去就行了。」 「……哎呀,真是万分感谢您。」 我真的生气了。『人类之类的生物』吗?真是居高临下的称呼啊。 看到我和亚夜花之间的气氛似乎一触即发,一旁的乌尔莉卡显得有些畏缩。 「啊,那个,天人先生,请、请您不要生气。因为亚夜花小姐以前曾经——」 「乌尔莉卡。」 听到亚夜花叫了自己的名字,乌尔莉卡立刻闭上嘴巴。 「……这是乌尔莉卡的床没错吧?我要先睡了。」 看在这孩子的面子上,今天就到此为止。但是我在心底打定主意,今后绝不再借助亚夜花的力量,绝不。 * * * 隔天,我趁着上午的休息时间跑到了成岛和权堂的教室探查情形。问过他们班上同学后才知道,原来这阵子他们都没出现在学校。不过这两人平时应该也不是会准时上学的好学生。 领教过有如天差地别的力量差距后还敢上门报仇的家伙,根据我的经验,目前还没遇到过。我无意松懈警戒,但就这一 点来说我倒是满乐观的。 梨玖后来怎么样了呢?应该会来上学吧。她是不是还很害怕呢?等到午休时间,我好想尽快让梨玖看到自己——这是我此刻的想法。 ——但在那之前却发生了某个事件。 第四堂课结束,宣告进入午休时间的钟声响起,就在当下——走廊那一侧突然传出玻璃连续破碎的慑人声响。 从破碎的玻璃缝间,我看到了金属球棒的影子。而在一片惊叫声当中,将玻璃破坏殆尽的球棒主人缓缓地进入了教室。 竟然是权堂。 「……那家伙搞什么?好像不太对劲耶。」 一旁的细屋低声说着。 品行不良的学生抓狂砸破玻璃——听起来似乎不算是什么异常状况。但诡异的是权堂的模样。他的眼神不仅无法对焦,不断颤抖且半开的嘴巴还垂挂着唾液。 「喂,你等一下,这位同学——」 一位男老师试图上前制止,但却被失控的权堂一脚踢到教室的角落。 「少、少、少碍事……」 权堂用不流畅的口吻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手上的球棒再次高高举起。 在千钧一发之际,我迅速地冲入两人之间。 但我仍来不及制止权堂,只能以自己的肉身为盾。球棒直击我的腹部。 「呜——,」 威力远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大。空气从我的肺部一口气溢散而出,身体内部也发出令人反胃的声音,强烈的疼痛接踵而来。 对方的眼珠灵巧地转了一圈,再次捕捉到我的位置。 「名、名冢,名冢——杀、杀、杀了你——」 权堂用不自然的动作拖着僵硬的身躯朝我逼近,手中的球棒也高举在半空中。我抓准空档朝对方的腹部踹了一脚。偏离轨道的凶器直接打中了讲台,讲台竟应声粉碎。明显是股非正常的力量,普通人类的力气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破坏力。 教室里陷入一片恐慌。 我用力地撞向对方,权堂壮硕的身体也跟着飞出走廊。如果让他继续在教室里撒野,可想而知一定会造成人员受伤。 「我来对付他!细屋,以防万一,帮我把教室的门关起来!」 「我、我知道了。」 猛烈地撞上走廊墙壁的权堂毫发无伤地站了起来。我毕竟也累积了相当可观的打架经验,对于一个人承受多少伤害后会无法动弹这点我相当清楚——但眼前这家伙却超越了我的认知范围。至少到昨天为止,这家伙应该不是这种打不倒的怪物才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野兽般的嘶吼与球棒一同猛力地挥下,但仍被我用手直接抓住。 我的身体远比一般人类来得更加强韧,即使对方是职业摔角手也未必能够压制住我。然而此刻我的力量竟只能与权堂相互抗衡。 「——混账!」 我抓准时机用脚将权堂扫倒在地,但那巨大的身躯又立刻站了起来,并挥拳向我袭来。我勉强闪过了这一击。而权堂使尽全力却挥空的手腕此时传来「喀嚓」的声响,并且朝着难以想象的方向扭曲。看来他的骨头终于无法承受过于强大的力量所造成的负荷。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他的攻击仍未因此停摆。只见权堂口中不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已折断的手腕仍抓着球棒胡乱地挥舞,无论是疼痛、疲劳、理性或计算,此刻似乎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我成功地闪开对方全力的挥击,并且转守为攻。 「给我躺下吧!」 我毫不留情地连续殴打权堂,并抓准他动作慢下来的那一刻,迅速地从身后紧紧扣住他的颈动脉。最后终于成功让他昏了过去。 最初挨的那一击奏效了。我根本克制不了自己。 「可恶……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气喘吁吁地缓缓站起身来。 现在还不能休息,走廊的另一端好像也出现了相当严重的混乱。远处可见成岛的另外两个手下,跟权堂的模样相同,正挥舞着铁棍大闹。而在四处逃窜的学生群中,陆续有几位试图控制住局面的勇敢教师倒了下来。 我拖着疼痛的身体朝混乱处前进。一般人绝对不是这些家伙的对手,如果我不设法解决事端,受伤的人就只会一直增加。 对方高高地举起铁棒,而成为目标的女学生则是一脸惊恐地伫立在原地。 总算赶上了。我从对方身后抓住高举的铁棒,直接将男子撂倒在地。 但就在我动作停止的瞬间,另一人从侧边用一股超乎常人的力量猛击我的腹部。 (呜,不妙……) 铁棒猛力的一击让我的视野逐渐下陷,意识也跟着飘远。 第一个男子几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此时两支凶器同时朝我袭来。我搞不好会死,消极的想法顿时掠过脑海。不,再怎么说我也没有死过,当然不知道要多么严重的伤害才会导致死亡,但我想应该无法全身而退吧。 然而——虽然我已做好觉悟,但冲击却迟迟未降临到我身上。 「来,更换选手。」 铁棒就在我眼前停了下来。 我的身后伸出一双手,而且 只用手指就止住了猛挥而下的铁棒。 「天人,辛苦你啰。」 「……万那?」 帆让拥有 当我尚未回过神时,眼前的两个男人已被华丽地击飞在半空中。只是轻轻一碰,一异常力量的不良少年双双倒地不起。 「……太厉害了。」 「我好歹也是战神啊。这种程度的力量就让你感到惊讶,你之前也太小看我了吧。」 万那有些意外地说。 「喔,似乎没有太严重的伤员嘛。天人你还好吗?」 「勉强可以啦」 从疼痛的感觉来判断,肋骨应该裂开了吧。但我也拥有较一般人更高的回复能力,只要安静休养一阵,应该不至于得送医院。 「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 (嗯——我觉得应该不是耶。」 万那将倒地不起的男子撑起,一下子触摸脉搏,一下子把眼睑扳开来检查对方的眼珠。过了一会儿,万那又将视线移回到我身上。 「这些家伙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只是受到操纵而力量暴增而已。」 「受到操纵?」 「有些人会使用魅惑术或邪眼之类能够干涉他人精神面的能力。嗯——就像是催眠术之类的。当然一般的人类应该没办法这么彻底地操纵他人的精神——不过话说回来,躲在幕后的家伙胆子还真大,竟敢在学校引起这么大的骚动。」 「啊……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到这些家伙应该还有同伴。」 成岛的手下全部大约有十人左右。如果这些家伙一起大闹的话,事情可就难以收拾了。但万那似乎不为所动。 「没问题的。二、三年级的教室如果也发生骚动的话,姊姊会负责摆平的。」 「千那?」 就在此时,话题主角踏着悠闲的脚步来到了走廊。 「啊,这边也结束啦。是天人帮忙的吗?」 我不禁瞪大了双眼。千那竟然状似轻松地将五个算不上小个头的男人扛在肩上。每个人看起来都已经奄奄一息。真是超乎现实的光景。 「姊姊,听说还有幕后黑手呢。那家伙真的太小看我们啰。」 「哎呀,是谁这么爱恶作剧?看来我 们还有机会再表现一下啰?不过还是先回去和弓虎小姐讨论一下策略吧,这些人也得通通带回去。」 千那将倒在地上的其他三个男人一并扛到肩上,即使盾负八人,她还是一派轻松地哼着歌离开。 「……我忘记确认姊姊负责处理的那五人到底是生是死了,该不会全都被杀了吧?」 万那喃喃自语地说着令人胆颤心惊的事。 随着骚动划上句点,周遭也逐渐地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午休风景。 「……对了,从刚才到现在所发生的事,几乎都被看到了,这样没问题吗?」 我知道结界具有修正记忆的效果,但是影响范围这么大的事件,加上满地的碎玻璃和毁损痕迹,难道都能够自动恢复吗? 「啊——没问题的,一般人的认知在刚才的一瞬间就已经被窜改掉了。他们所目击到的超出常理的记忆,也会自动被修改为具有合理性的内容。」 万那说,刚才这批过时的不良少年大闹学校之后,应该全都会被警察带走,大概会变成像是这样的记忆吧。此外,当然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他们曾拥有的怪力。真是有够方便的。 「后续处理就等弓虎指示后再做就行了。我猜大概会安排教职员会议,然后把这群人处以退学处分之类的吧?」 此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到这个……成岛也在刚才抓到的那群人之中吗?」 「成岛?是那些家伙的老大吗?这个嘛,我记得好像没有耶——啊,等一下啦。」 我急忙拨开人群往前急奔。在密集如雨滴般的人潮之中,我强忍着痛楚拚命往国中部的校舍跑去。有种不祥的预感。 到了目的地,看起来和平时无异,午休时间的喧嚣依旧如昔。看起来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事件一样。 「……羽村梨玖在吗?」 一抵达梨玖的班级,我立刻询问教室入口处的男学生。看见一个高中部学生面无血色地狂奔而至,对方虽然难掩讶异,但仍为我转身环顾教室里的状况。 「嗯——她好像不在的样子。」 「什么时候开始不在的?」 「我、我不知道。我记得到上午第四节课为止,好像都还有看到人……」 我伸长脖子窥探着教室内,的确不见梨玖的人影。但是还有一个人必须确认—— 「国府田珠子呢?」 「国府田……啊,她今天请假。」 「谢谢。」 也许我刚好和梨玖错身而过也说不定。我咬牙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快步地回到了高中部的校舍。 「唷,名冢,刚才真是辛苦你了。」 教室里的细屋大口扒着便当里的饭菜边对我说。因为这家伙同样不是人类,因此修正记忆对他并不会产生效果。 「不过万那果然很酷呢,那优美的肢体动作简直就像是在跳舞一样呢——」 我毫不理会细屋的傻话,只管提出我在意的问题。 「喂,梨玖有来这里吗?」 「啊,你说梨玖吗?我没看到她耶。怎么了,你表情怎么那么可怕?该不会被甩了吧?」 现在可没有闲工夫和这家伙开玩笑。我决定先回到走廊上,但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梨玖既不在国中部,也不在高中部,那她究竟去了哪里? —不对,冷静点,手忙脚乱对现况根本没有任何帮助。 试着改变思考方向吧。此刻既然找不到梨玖本人,那么有谁可能会知道她的去处? 我仔细地思考着。不久脑海里浮现一个可能的人——不,应该说是有嫌疑的人物的名字。 「请用。」 珠子将红茶和杯子蛋糕放在我面前。 「……你自己做的吗?」 「是的。」 我虽然对泡茶和制作点心方面没有研究,但从香味和外观判断,不难看出眼前的红茶和点心相当有水平,两者可说都是极品。 「这是你的兴趣吗?」 「应该也可以这么说吧。因为父亲的工作和点心制作有关系,因此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就自然地慢慢学会这些技术了。」 珠子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两样。 她不仅不在意我在上课时间来访,对于一位并非特别亲近的学长突然遥访家中,这样的突发事件——她也依旧无动于衷,简直就像早已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一样。 我透过学校查到了珠子家的地址。 为了权堂等人大闹之后的后续处理,高中部和邻近国中部的所有教职员都被召集起来开会。我听到校内广播之后,便偷偷潜入无人的国中部教职员室,再用手机拍下载满电话住址等个人资料的学生名簿。 珠子的家位于一栋外观十分普通的公寓内。当我抵达门口时,立刻气急败坏地狂按门钤,然而出来迎接的珠子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说今天父母亲都因为工作不在,得到深夜才会回来。 虽然我不至于怀疑她可能会在点心里下毒,但我实在没心情伸手去拿眼前的茶和点心。珠子坐在桌子的对面,等到我坐下之后才开口说话。 「从你的样子看来,应该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向学校请假的吧?」 「有时候就是会不想上学。提到这个,名冢学长的伤已经不要紧了吗?你昨天好像和成岛学长打架吧?」 「……那个人果然就是你。」 昨天躲在树丛里偷看我和成岛争执的黑影。 至今我仍不愿相信。但是对于梨玖的上学时间、放学时间及回家必经之路全都了如指掌,并且能将这些情报通风报信给成岛的人实在有限。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一直以为你是梨玖的好朋友。毕竟你们两人看起来那么要好。」 「朋友……我和她是好朋友吗?」 珠子笑得有些诡异。 「我从来不曾把她当作是我的朋友。我们两人看起来很要好吗?或许是那样吧,因为我刻意营造出那样的戚觉。但是我比谁都清楚,在彼此有落差的人类之间,是不可能存在着友情的。」 「什么落差?」 「小梨是个既开朗,又会读书的优秀女孩。像她那么完美的人,为何非得陪在我身边不可呢?」 珠子所追求的解答,应该是『因为彼此是好朋友h吧。 「答案很简单,当然是因为『派得上用场』的关系。我身上有足够的利用价值,和我在一起能带给她优越戚。和存在对等关系的『朋友』不同,她不需要花心思在我身上。当然,对我来说也有好处,下课时间我不需一个人寂寞地度过,多少可以抒解我原本的窘况。只是如今我得同时面对来自她的同情和优越戚的压力,就某种意义来说应该更悲惨吧。」 「不是那样的……你做太多负面的解读了。梨玖不是那样的人——」 「说得也是。」 怎么听都不像是同意的语句。反而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而做的回应。 「名冢学长一定会这么想的。我从不认为可以得到你的谅解,因为你本来就是站在小梨那边的人嘛。」 珠子再次展露笑容,这次的笑容更像是自嘲中带点寂寥的笑意。 「为什么你愿意那么关心她?只是因为你们是青梅竹马吗?你真是个天真的人,竟然愿意无条件地相信另一个人。那种人根本没有相信的价值。」 「……所以你才会唆使成岛他们袭击梨玖?」 我不禁大声地吼叫起来。 「你看不惯梨玖是你的自由,但是你得搞清楚有些事是不被允许的!」 珠子微微地睁大眼,反复地呢喃着「唆使」两个字。 「今天梨玖没有到学校,你到底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把她弄到哪里……你在问我吗?」 当我看见珠子此刻的表情时,有种不协调戚在我心中涌现。 眼前的女孩羡慕梨玖、嫉妒梨玖,甚至把梨玖出卖给成岛。既然昨天她敢做出通风报信引来成岛等人的举动,我想今天八九不离十——也是一样的情况。 难不成我的推测里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 「……喔,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珠子无视于陷入思考混乱的我,像是顿悟了什么似地径自点了点头。 「你察觉到这点,所以跑到我这里来确认自己想的是否正确。可惜你搞错了,我现在才弄清楚状况。梨玖失踪了吗?」 「嗯,没错。」 「别担心,那女孩是不会碰到任何危险的。」 「你怎么能说得那么肯定?」 「因为啊——」 珠子的表情既带点恶作剧的戏谵,又像是在表达对我的同情似地难以理解。 「因为这一切全都是那女孩一手策划的啊。」 为了理解她的这句话,我着实花了一些时间。 「……什么意思?」 「成岛学长和小梨其实是非常要好的喔。我记得大概是从开学典礼之后就一直在一起了。他们也经常私下单独碰面,只是你应该不曾注意到吧。」 「我也是昨天才确定这件事的。小梨中午一到学校后,立刻跑去和成岛学长幽会,这是我亲眼所见。后来她说很久没和名冢学长一起回家,于是才跑去找你。我有点在意这件事,于是偷偷跟在她后面,结果就撞见了昨天的场面。很可笑吧,那两人明明私底下那么要好,却还得演出一场挟持人质的烂戏。」 我的思考完全无法跟上她的话。什么意思?这应该是珠子捏造的故事,意图让我产生动摇,藉以获得乐趣吧? 「简单来说,你被成岛学长盯上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安排好的一出戏。小梨只是在利用你,藉此享受饰演被拯救的公主角色的乐趣而已。」 也就是说——梨玖欺骗了我? 「难道今天午休发生的骚动,主使者也不是你吗……?」 「我不清楚午休时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今天一直都在家里。毕竟今天如果见到了小梨,我实在没有自信能用和平时一样的态度来面对她。」 如果珠子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一连串的事情所代表的意义将会彻底翻盘。 我无话可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哪些才是事实?哪些才是虚假的?我的脑袋彻底陷入了混乱。 就在此时—— 「……你好过分。」 有个声音悄悄传来。 同一时间,珠子也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视线来自于我的背后。 「你好过分,小珠。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看待我的。」 梨玖就站在我的身后。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代替哑口无言的珠子,提出了质问。 「午休时,因为我等不到天人哥,所以就跑到高中部看看情况。结果碰上了成岛学长的那群朋友在走廊上大闹——」 当时正好是万那大开杀戒的时候。昨天的恐惧戚又再次在梨玖的心里苏醒。梨玖见状立刻逃离现场,并且躲到人烟稀少的校园一角,让自己的心灵得以恢复平静。过了一会儿后,总算恢复平常心的梨玖却碰巧看见我面无血色地冲出校门,因为担心我于是跟了过来,结果就看见我进入了珠子的家中。梨玖偷偷打开门后,听见了我和珠子的对话,虽然心里知道不应该这么做,不过还是站着偷听,不久之后我们就提到了她——梨玖如此对我说明。 「小珠,你怎么可以说我利用了天人哥呢?」 珠子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 「因、因为,你不是都偷偷地和成岛学长见面吗?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梨玖。」 眼看两人就要争执起来时,我毫无预警地插话。 「天人哥,请你相信我。我真的——」 梨玖拚命地试着澄清,但我制止了她,用和缓的语气提出自己的问题。 「我只想确认一件事,请你老实回答我——你真的有看见万那把那些家伙压制在地的那一幕吗?」 出乎意料的质问让梨玖瞬间瞪大了眼。 「嗯,有啊。就是先前在校门口碰见的柚原学姊对吧?那个人真的好厉害喔——」 说到这里——梨玖像是察觉什么错误似地,急忙闭上了嘴。 没错。问题不在于她是否真的看见了那一幕,而是她是否「记得」那一幕。 她还记得。万那发挥了非人类所能使出的力量,将不良少年全数压制在地的那一幕,将会受到只针对人类发挥效果、能够修正认知的结界影响,而自动被窜改。 宛如结冻般的沉默支配着此刻。 「……真伤脑筋,明明就差一点而已。」 不一会儿,梨玖忽然开口打破沉默。 「这样一来计划不就得更动了吗?我真是打错算盘了,竟然被小珠察觉到了。」 「小、小梨?」 「……你、你是梨玖,没错吧?」 从小开始——总是跟在我身后行动,像是我的可爱妹妹的梨玖,的的确确是个人类,这点我敢断言。 但是现在呢?她不仅无视于对人类才会发挥作用的结界,甚至还散发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这家伙是谁? 「很久很久以前啊——」 她丝毫不理会我和珠子的质疑,只是径自地讲着话。 「某个地方发生了一起悲惨的车祸,家用车几乎撞得整个变形,不难想象车祸当时的惨状。坐在上头的一家人几乎都在当场就宣告死亡,但是……里头却有一人,只有他们的女儿幸运地毫发无伤逃过一劫——你们真的相信有这样的奇迹吗?如果真的相信,那也太了不起了吧?」 梨玖从喉头发出咕咕的怪笑声,就在下个瞬间,围绕在她周围的气息忽然彻头彻尾地发生转变。 「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真,天真,太天真了!你们的脑袋里装的是水泥吗?想也知道不可能有这种好事吧!」 面对眼前的骤变,我和珠子完全说不出话。站在我们面前的,只是有着梨玖的脸庞和声音,但表情和口吻绝非梨玖的某种生物而已。 「好,让我来公布正确答案吧——!羽村梨玖早就死啦!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个空壳。不过真要说的话,还算是个可以有效利用的空壳吧?」 空壳。有效利用。 前几天亚夜花说过的话再次浮现脑海。这就是基于对肉体的执拗和对生者的妒意所产生的存在,也就是窃据尸体的不净之物。接着我又想起初来乍到这座城市当天所发生的事,当时满怀憎恨朝着我攻击而来的猫尸也是如此。 想不到— 「就让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专门窃据尸体的窃尸者。原本就是对生者抱有强烈妒意而四处飘荡的下等灵体。但是某一天,幸运地竟有个刚出炉的新鲜尸体掉到我的面前,我当然毫不犹豫地附身在那上头。多亏了这具尸体,让我能够形成如今的自我,我得好好感谢已死的羽村梨玖才行呢。」 「你——不是梨玖吗?」 「身体的确是。虽然只是具尸体罢了——对了,不如就改个名字,以后 别再叫我梨玖,改成『索拉』好了。你说好吗,天人哥?」(译注:日文中『梨玖』和『陆地』同音,因此她改为和『陆地』相对的『天空』,而『天空』又和『索拉』同音。) 我丝毫不理会对方。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其实我比谁都清楚不过。我只是不愿意接受事实而已。 「你……连梨玖的记忆也一并收下了吗?」 「当然。只要拿到尸体,包括装满情报的脑也能够同时入手。所以无论是记忆、个性甚至是癖好,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我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家伙吸取了梨玖脑中的知识,在这两年之间模仿着梨玖的言行举止直到今天。难怪即使最亲近的家人全数死亡,却还是戚觉不出车祸在她心中留下多少伤痕。而随着时间愈拉愈长,她所塑造出的形象也就掩盖过这一切,使得周遭的人不至于产生任何的不协调感。 「名冢天人,她和你应该也好几年没见面了吧?我想就是因为如此,即使她给人的印象和以前有些不同,你应该也不会对这家伙的真实身分起疑吧?」 梨玖——不,眼前借用着梨玖躯体,自称索拉的思心家伙正上下打量着珠子。 「国府田珠子,有你在真的让我做起事来方便不少呢。一个无法融入班级气氛的转学生,对羽村梨玖的过去不甚了解的你,正好可以当我的隐身衣。只要和你一起行动,我就能够减少和羽村梨玖原本的朋友们相处的时间。如此一来就能充分争取到适应环境的时间,而不会受到周围的怀疑。」 「小梨……」 「你不是说句我从来不曾把她当作是我的朋友』吗?你还真恶毒呢。不过我也差不了多少,我同样不曾把你当成朋友。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个有利用价值的家伙罢了——不过我还是饶不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着无法回答的珠子,索拉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着吗?」 「咦……?」 「像你这种毫无优点和价值的女孩,为什么还能活在这世上?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光是凭你身上那些『不该拥有的事物』就足以让人妒火中烧,因此而杀了你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你知道吗?」 「你、你是什么意思!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珠子已经接近崩溃。我能想象,毕竟方才的对话已经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范围了。 「小梨不就是小梨吗?你到底想说什么——」就当珠子拉高音调大声吶喊时,突然身体一瘫,整个人直接倒卧在地板上。 我似乎看见梨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了颜色。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家伙实在太烦人了,所以我先让她闭上嘴再说。不过话说回来——喔,你对于邪眼的抵抗力还满强的呢。你果然不是人类吧。」 「……你的目的是什么?」 「嗯,应该算是想要恶作剧的心情吧?就在这里——」 索拉戏谵地指着自己的头部。 「在羽村梨玖的记忆中还存在着对名冢天人的强烈思念。你也真幸福,她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呢——但是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这类甜蜜到让人思心想吐的思念彻底消灭。因为像是想念着某人而大笑、愉快地谈天说地之类的思念,不都是活着的证据吗?这当然会引人生妒,当然不应该被允许。既然如此,我只有把这些思念丢在脚底下践踏,让这些思念体无完肤,这才是最自然的情感表现。」 对于生者抱持着扭曲的憎恨和嫉妒。原来如此,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总算——能够接纳发生在我眼前的事实了。 「真恶心。」 无论是态度还是说话方式都令我反胃。而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家伙玷污了梨玖的肉体。 「你又能拿我怎样呢?天、人、哥。」 索拉挑衅着我。我猛然站起身,一把抓住对方胸前的衣领。 就在同一瞬间,传来窗户破裂的声音。在我还来不及转身时,背后已承受了重重的一击。 「呜……!」 这一击将我远远地击飞,甚至撞破房门飞进了隔壁的寝室。 敌人缓步朝我逼近,接着像是抓猫一样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拉起。眼前的敌人有着一张丝毫感受不到人类意识的空白表情,但却是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 「……唷,成岛学长。」 我勉强挤出笑容,并且同时用膝盖对准他的下巴,使出浑身力气顶了上去。正中目标,但 是成岛却丝毫不为所动。 —不妙了。 和权堂等人战斗时多少还有办法可想,但这家伙的力量远比那群人还要强。 他将我高高抬起,用力地丢出去,接着毫不松手地补上踢击。无法闪躲的我只能用手腕护身。上臂和肋骨应声折断。再次被踹飞的我直接滚到了饭厅里,索拉的脚就在身旁。 「咳……呜……啊……」 鲜血从口中溢出,身体动弹不得。 「哎呀,你不行了吗?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索拉则是一派轻松地露出令人憎恶的笑容。虽然我想叫她闭嘴,但却只能勉强挤出欲振乏力的几声干咳。 「嗯——看来虽然邪眼对你无效,但血之契约对于半天使应该就会有效果了吧?」 索拉压在我的身上这么说着。我看见了她的口中露出的尖锐犬齿。 「吸血鬼的能力可是众所皆知的喔,只要咬上一口,对方就会成为自己的伙伴。其他种族像殭尸之类的也是一样,只要让对方受伤就能使其变成殭尸——也就是说,我们能够散布这股不净之力,进而创造出更多同类。如何?想不想加入我们呢?」 「休想。少让我看这些恶心的东西。」 这是我倾尽全力、虚张声势的回应。索拉大概也看得出来,所以才会露出轻蔑的笑容。但不一会儿,她却立刻换成了另一种表情。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那个女孩的表情。 「天人哥,你讨厌和我变成同一种人吗?」 「…………」 「我们永远在一起嘛。因为……天人哥是我的英雄啊。」 这的确是梨玖的表情——但也因为如此,反而让我的怒火熊熊燃烧。 「闭嘴。」 「咦……?」 「我叫你闭嘴。不准你用那张脸,还有那个声音——说出那些轮不到你来说的台词!」我绞尽全身最后一点力量往索拉身上撞过去,两人就这样一起撞破窗户跌到了阳台上。接着我跨越栏杆,让身体飞跃在半空之中。 第四章 身为人类 从前的我曾经拥有过伙伴。 源头得回溯到国中一年级的时候。当时发生了一件班上同学和当地的高中生不良集团起了纠纷、手机也被抢走的事件。对方老大特地要求如果想要回手机,就得拿钱来赎。我的同学十分困扰,因此就由我代替他出面交涉。而结果一如往常,我将那群高中生打成猪头,顺利地为同学夺回了手机。 后来我和这群不良少年又陆续发生了好几次小纠纷。只要自己学校的同学遭到恐吓或是发生斗殴时,我都会立刻赶往助阵——我也因此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加上母亲才刚过世不久,我只能藉由担任身旁伙伴的守护者来确认自己的定位,但我对这样的自己并未戚到任何不满。 不用多说,我当然是每战必胜,也因此得到了伙伴们的信赖与尊敬。当时的我愚蠢地认为,我能够扮演着英雄的角色直到永远。 但是就在国中三年级的冬天,那次的女子监禁事件成了导火线,使得事情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总是洋洋得意地期待获救者报以感谢和赞美的我,这次却因对方对我的援助感到排斥,导致我受到相当严重的打击。而受害者当中也有人因为心灵严重受创而无法再次上学。听见这种状况的我更是万分自责。 这群不良少年的恶劣行为再明显不过,我也不会伪善到因此将错误全揽在自己身上。但是我仍然十分懊恼,如果当时我能采取其他的方法救出她们,或许结果不会是这样。难以抹去的懊悔,至今仍深刻在我的心中。事件发生不久后,传出了某个谣言——令人难以置信,也不愿去相信的谣书。 内容大概是这样—— 『在我的伙伴当中,有人串通不良集团出卖了女生』 我仔细思考过后,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嫌疑人物,就是我在国中一年级时帮助他拿回手机的同班同学。在我的逼问之下,他最终不甘愿地承认了犯行。就是他私下和不良少年们秘密联络,将学校里的女孩名簿提供给对方,甚至连住址和行动路线都巨细靡遗地泄漏了出去。 做出类似背叛行为的人不只有这家伙,我所信任的伙伴当中另有数人,都和这次事件有关。每个人都用「不得已」作为借口,没有人知道那群不良少年竟会滥用自己所提供的情报。 对这次事件戚到强烈自责与后悔的我因此极度愤怒。开什么玩笑?你们懂得受害女生的心情吗?我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领怒声喝斥。 这时我突然发现,这家伙的衣服底下,在不易被注意到的位置竟有烧烫伤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香烟的火捻熄在上头一样。再仔细一看,几乎全身上下无一处幸免。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下的我立刻就理解了。眼前的每个人其实都是受害者。他们在我所看不到的地方承受着残酷的暴行和近乎拷问的胁迫,家里住址和手机号码也都遭到控制,要求不准把这件事告知名冢天人。对方还变本加厉地要求他们提供各种情报,藉以换取减少酷刑,甚至可以『建立友谊』—— 看着眼前这一幕却无话可说的我,遭到了众人宛如怒视着敌人般的视线霸凌。 你真幸运,因为你很强,你拥有把那群人全数撂倒的力量。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很弱小,也很害怕。当你不在场时,遭到袭击的我们根本无力还击。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快告诉我们啊,名冢。快点回答我们啊—— 该怎么办才好?我也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的确很强。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努力地保护着你们。我可是为了你们所有人拚死战斗至今,我很努力地扮演好帮助伙伴的英雄直到今日。 这样的话——究竟算什么? 我不是英雄吗?不,难道说,我连你们的伙伴都算不上? 我做错了什么?哪里做得不够? 告诉我啊,快找个人来告诉我吧— * * * 当我清醒时,人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啊,您醒了。身体还好吗——?」 耳边传来乌尔莉卡的声音。我试着移动视线,原来周围有好几个人同时盯着我的脸看。 这里是——宿舍。应该是亚夜花的房里,乌尔莉卡的床上吧。 「……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是耕太先生发现您倒在庭院里,然后是乌尔莉卡把您搬进来的——」 「你竟然晕倒在我的花圃里,害我的药草死了好几株。」 耕太气呼呼地说着。 我还依稀记得我努力地爬回到宿舍的过程。当时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绕到正门,只好拚命翻过最近的栅栏,记忆就到这里中断。或许翻过栅栏后正巧掉在耕太的花圃里,才会被正准备前来照顾草木的耕太发现。 「真是抱歉。」 「我是不知道你遇上了什么事,不过你真会给人找麻烦耶——话说回来,如果你就这样死掉,我就没办法对你抱怨了。我帮你施了促进治愈的法术,暂时静养一阵子吧。」 「这样啊,谢谢你。」 「……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谢的。」 耕太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撇开,直接步出了房间。虽说这家伙态度冷漠,但搞不好出乎意料地是个好人。 我将视线拉回床边,正好和房间里的最后一人视线相对。 「……怎样,很难看吧。想笑就笑个够吧。」 我很明白自己有些恼羞成怒,但亚夜花的表情仍然无所动摇。或许对于曾告诫我趁早收手为妙的她而言,这样的结局早就在她的预料当中了吧。 「你笑啊,你一定觉得我是自作自受吧?我承认,我是错的一方,你才是正确的。为了自我满足而强装英雄根本是毫无意义的事!」 即使我十分清楚没有必要用这种态度面对她,但话语却不受控制地倾吐而出。对于力量不足的自己、心灵脆弱的自己,还有无法为情绪找到出口而胡乱发泄的自己,我简直羞愧到无地自容。 我好想保护梨玖,我想成为她足以依靠的力量。我打从心底这么想过。但如今的我却成了个滑稽的小丑,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最后我仍然无法保护任何人,连一丁点儿都保护不了。 ——我好懊恼。无止尽的懊恼让我好想放声大哭。 亚夜花依旧一语不发。 就在这时,我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想不到承受了那么强大的冲击后竟然没有故障。跟主人不同,真是支走运的手机。 上头显示的号码是公用电话。我缓缓地按下通话键。 『——啊,电话通了。天人哥,刚才害你那么痛,对不起喔——』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开朗的声音。是梨玖,但不是梨玖。 「别用那种口气讲话。找我有什么事?」 索拉咯咯地笑了几声,接着继续说话: 『我还玩得不够过瘾呢。再陪我好好玩玩吧——国府田珠子可是在我手上喔,今天半夜两点,我在你高中部校舍的教室等你。』 最后她抛下一阵令人耳鸣的笑声后,便径自挂掉了电话。 我将身体撑起,手腕和胸腔传来的阵阵痛楚让我不禁脸部扭曲,但不至于无法忍耐。骨头似乎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究竟是我的身体够强壮,还是耕太的法术发挥了效果呢? 「啊,这个……天人先生,您要去哪里……?」 「我去找弓虎谈谈。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知、知道。应该是在餐厅,现在大家正在开会.」 我向乌尔莉卡道了声谢,立刻赶往餐厅。 除了弓虎之外,千那、万那和龙太等年长组的成员全都齐聚一堂。 「啊,天人同学,你不要紧 了吗?」 千那担心地问。 「这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我的伤——」 「我知道。现在大家正在讨论这件事。」 万那说。 「我探查过抓到的那群不良少年的记忆,大概已经掌握住情况了。操纵者就是国中部的羽村梨玖对吧?」 「所以你们打算要……」 然而下一刻,我原本对于能得到帮手的期待却彻底落空了。 「我们决定这次不出手处理,静观其变。」 「……你说什么?」 我完全无法理解。『天秤会』不就是为了解决这种事而存在的组织吗? 接着由龙太接手为我说明: 「因为你在人界居住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才会经常想要出手帮助人类。但是我们本来的目的只是维持秩序而已,保护人类并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内。我们判断这次的不死者只不过造成了零星的小小骚动而已,还不算是需要加以制裁的案例。」 「可是,她不但在学校引发骚动,现在还有一个人质在她手上……」 「正因为我们的权力和能力都相当大,因此必须尽可能地避免积极介入。而判断是否需介入的重点则在于规模和公开程度。一旦发生影响范围广的骚动确实很糟糕,即使设有修正认知的结界,也不能就此高枕无忧。所以千那和万那不就进入学校弭平骚动了吗?但是如果不是太大的事件,我们有时也得视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行。」 「即使对方会对人类造成危害也一样吗?」 「嗯,因为有些种族本来就必须仰赖捕食人类为生。」 龙太理所当然地说着。我完全失去了反驳的动力。 「总之,对方数量并不多,如果真有万一的话,也会先派罪犯,特别是死囚上前线。因为一些状况而出现一两位牺牲者,其实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如果这是不死者为了继续存在所采取的必要手段,我们就不应该以严格的规范来加以限制——你想想被螳螂吃掉的蝴蝶吧,蝴蝶虽然很可怜,但是你觉得能够因为这样就让螳螂绝种吗?」 「这——可是,这么一来,人类只会成为被吃的一方啊。」 「并不是那样的。这世界仍是公平的。」 弓虎睡眼惺忪地说着。 「人类不是会进行驱魔避邪的仪式吗?因为遭到除灵而魂飞魄散的灵体也很多啊……所以你觉得负责这些仪式的和尚或祈祷师,就应该全数被消灭吗?」 「…………」 「只要是活着的生物——这样说还是有点问题,应该说,只要是这世上的任何存在,就有理所当然地把他人当作牺牲品的权利。我们在某种程度之下采取宽容政策,这是我们的基本方针,所以『天秤会』在这里的名称才会叫做『中立国』。也就是中立者与中立地带所在之地。」 「可、可是,羽村梨玖是我的——」 「她是你的青梅竹马对吧,我有时候会看到你们走在一起——然后呢?」 万那的语气极其平淡,完全不把我的激动当一回事。然后——我深刻地感受到她是多么刻意地用了这句话。 我竟然稍微有种得到拯救的感觉。 我想起来了,过去万那也曾经告诉过我,神与人的价值观是不同的。 而我的选择是让自己身为一个人类。 「——我明白了,抱歉打扰各位了。」 我转身离开餐厅。 回到房间后,只见亚夜花独自一人,心不在焉地呆坐着。 「乌尔莉卡呢?」 「去拿饭了。因为我们都还没吃晚餐。」 是因为陪在我身边的关系吧。 「又是微波咖哩包吗?」 「今天我命令她准备中华井饭。」 说穿了就是微波包的※八宝菜吧。不过比起光吃咖哩和拉面,确实是比较能摄取到均衡一点的营养。不过因为里面的肉类不多,所以还是应该拿豆腐之类的来当附菜,可以摄取到多一点蛋白质——(译注:八宝菜为中华料理的一种,又名素什锦,使用多种蔬菜所制作的一道杂烩。但也有加入肉类及海鲜的做法。) 现在的我还会想到这些,真的是有些奇怪。明明有更重要的事得思考,我却出乎意料地冷静。 「——关于你之前提过的,邪恶的存在附身于尸体之上的事,可以再讲得详细点吗?」 听见我这么要求,面无表情的亚夜花微微颔首,缓缓地开口为我解说: 「提到会动的尸体,在人界当中最有名的就属强尸了。强尸一词原本是指非洲西部的民间信仰里非人者的存在,但现在人们对殭尸的印象之所以会定型,则是因为电影和游戏所造成的影响。另外还有印度教的※维塔拉也是一种会附身在尸体上,或是操纵尸体攻击人类的存在。佛教当中则是以昆陀罗的名称出现,代表会动的尸体或是控制尸体的饿鬼。虽然每一种多少都曾被人类润饰或渲染过,但形象大多相去不远。也就是说,你只要用这个角度去想就行了。」 (译注:印度教中的维塔拉是印度民间传说中的饿鬼,专门窃取并操纵尸体来危害人类。) 「这些尸体留有生前的记忆吗?」 「有可能会受到肉体生前所残留的影响。即使是下等灵体或是缺少理性的恶灵,一旦附身到人类的尸体上,就有可能依循本能采取近似于人类的行动。」 「那么,如果将附身在肉体里的恶灵驱逐出去……就会恢复原状了吗?」 「会恢复成原本的尸体,就这样而已。」 亚夜花静静地说着。 「但如果是被吸血鬼或兽人袭击的话,情况就会不太一样,此时人的体质会转变成另一种生物。只是在这种情况下,灵体就只能寄生在原本就已经丧失所有活体功能的尸体上。当然即使寄生的灵体消失,原本就已不存在的生命也不会因此而复生,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神祇,也已经失去让死者复生的能力。」 「这样啊……」 虽然我早预料到,也已经做好了觉悟,但再次被证实时仍让我不知该如何回应。至少我已经确定,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救回梨玖。 「大致上的状况我都听万那说了。你的伤也是因为被卷入其中的关系吧?这点惩罚等于是在警告你别再多管闲事。」 「嗯,或许你说得对。」 「即使人质出了什么事,那也和你无关,而是『活着的尸体』造成的,你根本没有必要为此烦恼。既然『天秤会』决定按兵不动,代表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没有任何人可以再改变这件事。」 「说得也是。」 我点头同意。 「——没办法了,我一个人再去试试看吧。」 「……」 亚夜花用满是狐疑的眼神注视着我。 「……你是白痴吗?刚才我说的话难道你都没听见吗?」 「我都听见了。所以我要向你道谢以及道歉。谢谢你的忠告,还有,刚才对你说了那么重的话,对不起。」 虽然亚夜花的忠告总是用事不关己的口吻说着,但其实当中包含着发自内心的真挚。我想,她应该一直都在顾虑着我的安危。 我轻闭双眼,微微地吐了口气。 「我过去一直都想要保护自己的伙伴和周遭的人们,但一厢情愿的结果往往事与愿违——可是,梨玖那家伙,却愿意叫这样的我一声英雄。」 正确来说,如今那只是被附身的肉体,应该叫她索拉才对。但是索拉读取了梨玖的想法并将它说出口,那就代表在梨玖的记忆当中,确确实实地对我抱持着那样的想法。 「我并非所 向无敌的英雄,只是个彻底了解自身之无力的普通人。但是为了不背叛梨玖对我的思念,我愿意试着不自量力,不如说我必须得这么做。」 如果在这里停下脚步,我绝对无法再次跨出前进的那一步。 被自己曾经守护的对象背叛是相当痛苦的事。背上被刺一刀的痛楚是笔墨难以形容的,这点我比谁都还要清楚。可是——不,正因为如此,我更不愿意去成为背叛别人的那个人,即使对方已经不在这个世间。 若要将缠绕在我心里的理由一层又一层地揭开,最后所剩的就是这股意志。 ——对不起,妈妈。看来我还是无法在风平浪静中安稳地活着。 「你有什么计划?」 「首先救出被当作人质的珠子,接着把那家伙赶出梨玖的身体。」 「你要怎么做?」 「先说服她,要求她让梨玖好好地沉睡。幸好那家伙多少还算能够沟通。」 「真是笨到极致的乐观主义。」 亚夜花丢下这么一句话。 「你的做法根本是白费工夫。对方对于『存在』的执着心远比你所想象的更强,即使语言相通,也绝对不可能说服得了她。如果你只是被杀掉倒还好,一旦你的肉体遭到质变,或被灵体所附身的话,将再也无法获得安息,只能永远在这个世界徘徊。」 「啊,先前我也听你说过类似的事。那些家伙的目的就是增加伙伴对吧?好啦,我会小心点的。」 「……单单只是为了人类,你却甘愿冒着如此大的风险,究竟可以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可以得到肯定、荣耀和满足戚吧——虽然你不一定能够理解。」 「我已经理解到你是个无法理解的人类。」 她那拐弯抹角的说法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亚夜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手放到正坐在床边的我头上。 「……喂?」 「不要动。」 额头的正中央传来的不是手的触戚,而是既柔软又微热的嘴唇的温度。 「冥界神的守护之力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却能定住你所存在的相位。因为因果已经分离,所以你不会再受到外在因素的影响。」 「……你可以再说得简单一点吗?」 「无论对方对你进行任何干涉,你都不会因此而变质成人类之外的存在,亦不会堕落为其同类——这是我在你身上施加的守护咒,有效期间大约一天左右。如果『天秤会』不愿采取行动,那么我所能做的也就仅止于此。」 「这样啊,谢谢你。」 「因为你看起来好像不听劝的样子,所以我只能再给你一个忠告。绝对不可以和对方战斗。对任何人而言,都有自己的力量所不可及的领域,当你感觉撑不下去时,无论当下再怎么懊恼,再怎么不甘心,都一定要暂时撤退。」 「我会记住的——我该拿什么当作交换条件来补偿你?」 亚夜花稍微沉默了半晌——接着如此对我说: 「回来之后,请做一些美味的料理给我吃。」 * * * 夜晚的高中部校舍三楼。一年a班的教室。 我照着对方指定的时间准时抵达。索拉和成岛就站在那里,珠子则被成岛用右腕拦在怀中,看起来似乎已经昏了过去。 「我来了。放了那个女孩。」 「我可不记得有答应过你一来我就放了她喔?」 索拉露出轻蔑的笑容。 「你的条件是什么?」 「让我晈一口就行了。」 「我是个软弱无力的半吊子,就算拉我当同伙对你也没帮助。」 「我不是说过了吗?如此一来才能彻底糟蹋羽村梨玖的心愿。另外就是你的血脉还挺稀奇,收集半天使应该也是种乐趣吧——就这样。」 「只要能够救珠子,要我做什么都行。快点动手吧。」 「该说是令人敬佩的牺牲精神呢?还是你根本就是个滥好人呢?」 索拉像是挑衅般地挑高了眉尖。 「你爱上珠子了吗?」 「不论人质是谁,我都会尽我所能地去救,就只是这样。」 「喔——算了,随便你吧。」 索拉的脸逐渐逼近我的后颈。冰冷的唇,如针刺般的痛楚,无法以快戚或嫌恶戚来形容的奇妙感觉。 「接着你将会因为我的血而逐渐发生变化。感觉如何?」 「……结束了吧?快点让珠子回家吧。」 「哎呀呀,真是不解风情呢,不久之后我们可就是血缘相同的家人了呢。」 索拉耸耸肩,对身旁的高大男子使了个眼色。成岛立刻放开了珠子。此时的珠子虽然有些恍神,但似乎还能勉强靠自己的双脚站立,应该也没有受伤才对。 「你回去吧,回到家之后你就会清醒。当然,你什么都不会记得,听懂了吗?」 珠子踏着宛如梦游者般的脚步,缓缓地开始朝家里的方向走去。 很好,到目前为止都照着预期计划走。虽然我的体内有种外物入侵的异样感觉,但立刻就消失了,我想应该是亚夜花的守护之力发挥了效果吧。 接下来就是和索拉谈谈,确认她是否愿意放弃梨玖的身体。 问题是站在一旁的成岛,他的战斗能力远超越我。 但我并非毫无机会。既然索拉需要护卫,表示本人并不如想象中强,这样的推测或许成立。如果真是如此,可考虑的选项就更多了—— 就在此时,我的胸口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不对劲。虽然无法确定是什么,但我似乎忽略了某个不显眼却很重要的点。到底是什么?当这个问题划过脑海的瞬间—— 「不,等一下。要放走人质好像还太早了点。」 就在这句话传进耳中的同时,我反射性地将头部向后闪,躲开了朝着我而来的攻击。我的头发飘舞在空气中,连风都发出哀鸣。 「喔,你竟然闪得过。」 成岛保持着挥出右拳后的姿势说着。 「……我可不会再被你偷袭第二次。」 我知道胸口那阵骚动的不安究竟是什么了。对,的确很奇怪。 ——眼前这家伙实在太强了。 先前万那以『力量暴增』来形容受到操纵的权堂等人的异常力量。意思是说他们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对痛楚无厌且不会保护自我,因而能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力量。但是成岛的动作和力量远远超越那些勉强被挤压出的极限力量,也就是说,目前的他已经到达了人类所无法触碰到的境界。 还有另一点,昨天我的反击不仅让成岛的肩膀脱臼,还打碎了他的手腕,然而此时他的手腕却看不出任何肿胀或瘀青。若像是权堂那群人对痛楚无戚的话,倒是不难理解,但连些微伤痕都看不出来的话,实在太过诡异了。 既然如此,答案就只剩下一个。这家伙——并非人类。 「成岛,原来你才是幕后黑手?」 「不不不,这场骚动都是索拉策划的。我只不过是从旁提供协助的军师罢了。不过说到当不死者的经验,我可是相当丰富的喔——对了,人质得回收才行。」 成岛走过去抓住珠子的衣领,将她丢给了索拉,脸上还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全身汗毛直竖。成岛的外表并无特殊变化,但原本像个小混混般的不良少年气息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家伙相当危险,我的直觉正不断地提醒着我。 「对了,名冢。你这家伙还满会玩小把戏的嘛。被索拉吸血后,不净之物竟然完全浸透不到你的身体里。」 成岛斜着眼说。 「——哼,想不到你的防护措施做得还挺完整的嘛。那应该不是人类做得到的吧,看起来似乎是相当高位阶的存在所布下的干涉。」 「原来你早就想好对策啦,我还以为明事理的你真的会乖乖服从呢。」 索拉有些扫兴似地说着。 状况已经超乎预期了,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就算实力再强,只要成岛还是受人操纵的人偶,就不至于无法对付,因为只要设法让索拉丧失力量就行了。但是若得一对二的话,我是丝毫没有胜算的。 「算了,夜晚还长得很呢。没必要太过焦急——对了,既然我们身为坏蛋角色,干脆就来为你说明一下我们的目的好了,顺便打发时间。」 成岛像是要堵住我的退路似地,缓步朝着教室的出入口移动。 「大致上就是你先前猜到的,我并非受到操纵,而是自发性地提供协助。因为索拉似乎想做一些有趣的事,于是我就要求她让我参与——你先前拚死拚活地想要保护羽村梨玖不是吗?当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演戏时,感觉如何?扮演骑士的游戏好玩吗?」 我努力地保持平静。此时更不能感情用事。 「……被专门制造麻烦的不良少年所纠缠的青梅竹马,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我已经认清事实了。如今也不会有任何人因此受伤。可是你们为何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当然是为了好玩啰,笨蛋——」 成岛撇着嘴唇,露出嘲弄的表情。 「我们就是为这种事而存在的。什么共存?和人类融合?去吃屎吧,所有活着的家伙,都像垃圾一样去死吧。」 成岛哈哈哈地疯狂大笑。 「不过话说回来,我自己不久前才留下了前科,尽量不想太张扬。所以像这样以配角的身分参与其中,又可以就近观赏你这家伙的丑态,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有意义的事了。」 「……『天秤会』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吧?」 然而我试图虚张声势的计谋完全被看穿了。 「如果那些家伙认真想要来收拾我们的话,绝对不会只派一个像你这样的小鬼出场。我早就判断现阶段『天秤会』应该认为事态并没有严重到需要他们出面解决。或许你身上的守护之力是去向里面的某人求来的,但来到这里则是你一个人的决定,绝对没有援军会来。我说得没错吧?名冢。」 「……」 「你这家伙就算住在这座城市里,对于神的一切还是太过无知了。他们不会轻举妄动,而且也懒得采取行动。」 我确定此刻的局势对自己极度不利,对方的所有条件都占了上风。 「唉呀,不知不觉好像聊得太久了呢。」 成岛动了起来。不,正确来说,用尽所有注意力的我也只能看见他移动而已。在我连反应都来不及的状况下,人已被踹飞在半空中。 「——呜啊!」 教室里的桌椅在猛烈的声响伴随下逐一被踢开,我只能无力地跪趴在地。 「你身上的守护之力应该有时间限制对吧?我猜顶多撑个一天吧。也就是说,随着时间流逝,你的身体会逐渐失去防御,无法阻止我们的侵入。」 完全正确。恐惧戚正逐渐从我的体内缓缓涌上。 「只要等这段时间流逝,胜利就是属于我们的了,我没必要急于和你分出胜负。总之,为了让你也愿意留在这里乖乖等着,我想把你的手骨和脚骨全都折断,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成岛用单手控制住我的行动。虽然我拚命地挣扎尝试逃跑,但对方却毫无动静,我们之间的力量差距实在太大了。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阵搞不清楚状况的声音。 「……咦?这是……哪里?……小梨?」 完全置身事外的珠子睁着朦胧的双眼环顾着四周。从她的声音听来,她应该已经恢复正常了。 「你下手太轻了啦,索拉。技巧还得再熟练点——呜!」 空隙只有这一瞬间——我使尽浑身的力气,用力折断成岛的手指,终于让我摆脱了他的控制。 我立刻朝着索拉冲过去。就在她瞪大双眼作势准备迎击之际——我突然改变奔跑方向,轻巧地抱起了珠子。 我的余光看见了成岛已经开始行动,索拉也在同一时间大叫成岛的名字。 「把眼睛闭上!」 我对珠子抛下这句话后,毫不犹豫地对着窗户撞了过去。 「咦……咦咦咦咦咦咦::」 珠子的惊叫声在我耳边回荡着。撞破玻璃之后,我直接踩着校舍的墙壁,然后一路往地面狂奔而去。 只要一呼吸,身体的侧边就会隐隐作痛。 「……可恶,肋骨又断掉了。」 我的身体真是不堪一击。但转念一想,和那种怪物般的家伙对战,能够以断几根肋骨收场,说不定还算得上是件值得夸耀的事。 也多亏了窗户全是强化玻璃。受到超越耐度的冲击时,强化玻璃有着比一般玻璃更易碎,而且整体会以粒状形式粉碎的特性。因此我们才没被玻璃刺到满身是血。 我带着珠子快速穿过学校中庭,一口气跨越围墙后,才将珠子放下。 「你有受伤吗?」 「没、没有——啊.那个,名冢学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记得我在家里和名冢学长说着话,然后小梨突然出现……后来……咦?我记得好像在学校的教室里,小梨她……」 看来她的脑中已经乱成一团了。应该是结界已经开始窜改她的记忆了吧。今天发生的一切如果能就这样从记忆中消失,对这女孩而言应该是相当幸运的事。 「不好意思,我没时间说明给你听,你先回家睡觉吧。一早起来所有事都会恢复正常的。」 「可、可是——!」 正当珠子试图开口时,一道手电筒的光线打在我们两人的身上。 「你们两个,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是一位骑着脚踏车,体格健壮的警官。糟糕,该怎么解释才好——就在此时,我突然察觉了对方的身分。 「咦……我记得你是驹井先生没错吧?」 是那位车站前警局的警官。我刚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天,就受到了他的帮助。对方似乎也想起了我的脸,于是眨了眨眼睛。 「你是……住在中立国宿舍的那一位?」 「我叫名冢。驹井先生,你正在巡逻吗?」 「不,我只是感觉到有些令人嫌恶的气息,所以特地来看看状况……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瞬间我的脑中闪过或许他能成为助力的想法,但我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成岛那家伙的位阶或许比眼前的驹井先生还要更高,我不能把他卷入这么危险的事端。 「……我想麻烦你一件事。请你把这位女孩送回家中,然后帮我联络中立国宿舍,告诉他们学校里有相当危险的家伙。」 「是、是可以啦……但是你呢?」 「我还有事要找里面的那些家伙。那就拜托你了——珠子路上也要小心喔,晚安。」 「咦,等等——名冢学长!一我不再回头,笔直地再次翻越围墙,朝着校内奔去。 当天色改变时,给人的印象也会随之变化。白天的学校屋顶总是给人喧闹而开放的清新印象,但一旦没入夜色后,竟是如此地沉重而令人难以喘息。 我还是先绕到棒球社借了根金属球棒。球棒的顶端与水泥地面碰撞,擦出清脆的声响。如果对手是一般人,这样的武器应该已经绰绰有余,但要对抗成岛的话,光 凭这东西怎么样都无法令人戚到放心。 我之所以选择屋顶为决战场地,是因为比起室内,至少条件对自己会稍微有利的缘故。由于彼此间的运动能力有段差距,如果在狭隘的室内,不出几秒自己可能就被逼到穷途末路。 我的想法似乎被看穿了,他们很快就尾随而来。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我救出了珠子,接着要面对成岛这个预料之外的敌人。从损益得失来思考的话,刚才抽身离开正是时候,然而我却回到了此处。即使如此,我仍相当清楚自己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首先是对于梨玖的不舍,另一个理由则是——那个名为索拉的不死者。 要是亚夜花知道的话,一定又会骂我『你是白痴吗?』,而我一定也无法反驳,因为连我自己都有点赞成她的说法。、到底要我等多久呢?此时门口总算传来开门的嘎嘎声,两人同时出现在屋顶上。 「——原来你没有夹着尾巴逃跑啊?」 索拉用调侃的语气说着。 「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完。」 「有什么事?」 「你可以放开你所依附的身体吗?她是我认识的人,看着她的身体被人随意使用,我心里实在觉得不舒服。」 「哈,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呢……太可惜了——你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并非是我不同意,而是我的存在与羽村梨玖已是无法分开的共同体了。没有任何方法能将我们切分开来,除非将我连这个身体一并毁灭。」 我叹了口气。虽然事先就已经料想到会有这种答案。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继续将先前我所想到的方法提供给对方。 「既然如此,我还有另一个提案——你别再和身旁的那个男人在一起了。」 啥?索拉瞪大眼睛。成岛虽然没有说话,但仍一副像是在看好戏的不屑表情。 「为什么?」 「『天秤会』似乎默认你们的存在,这表示这座城市有着你们的容身之处。但是你身旁的男人太危险了。他自己也说过『因为有前科,所以不想太张扬』。反过来说——那家伙只要一被盯上,连你也会成为被狩猎的目标。」 成岛不予否定,只是不断地露出讽刺的笑容。 「索拉,如果你继续和他在一起,总有一天你也会步上破灭之路吧?」 「…你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担心我耶?」 「我没那个义务,我只是不希望你随便糟蹋你现在的身体。还有,我的个性就是无法对能够得救的对象视而不见。」 「喔——意思是要原谅我吗?」 「这和原不原谅有点不同。我认识你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在想,或许你……」 我有些迷惘,但最后还是决定把话说完。 「我在想,或许你并不是那么坏的家伙。」 索拉瞬间无言以对。不过这也是正常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认真的吗?」 「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有自信。不过这样也好,这才是原本的我。」 没错——这就是好管闲事、喜欢拔刀相助的我,同时也是梨玖的英雄,名冢天人。 索拉抿着嘴,似乎想到些什么而再次张开嘴巴,但成岛却抢先一步夺走了发言权。 「你讲话还满有趣的嘛,名冢。不过,我想你误会了一件事。」 「……什么?」 「我们原本就不想追求相安无事的平稳生活——索拉,再过不久就能按照你的愿望进行了,这样应该足够让你满足了吧?」 听见成岛这么说,索拉的表情些微地动摇。 「你还真关心伙伴呢,成岛。但你对权堂他们却是用完就丢。」 「因为那些家伙都是些不中用的人类啊。虽然笨蛋有笨蛋的可爱之处,但人类和非人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伙伴的。名冢天人,难道你不认同这点吗?」 成岛向前踏出一步,周遭的空气立刻随之改变,令人发颤的杀气迎面袭来。 「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你堕落为我们的同族,共同讪笑愚蠢的神祇和生者。如果你老实点的话,我就可以省下不少工夫。」 「我才不要。」 「很勇敢的回答——既然如此,我只得斩断你的双手双脚了。」 成岛的手一挥,空中竟冒出一把超过一般人身高的巨剑。 我摆好迎战姿势,手中紧握球棒。看来谈话就到这里结束了。 「我原本也是个人类,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学会了一些把戏——好了,你认命吧!」 成岛话一说完,立刻朝着我袭击而来。 我迅速地向后倒退一大步,同时用力地挥出金属球棒,试图将成岛手上的巨剑击落,结果球棒却断成了两截。冷汗窜过我的背脊。或许是和这家伙交手过几次,眼睛已渐渐习惯他的速度,自己的反应已能勉强跟上他的动作,但成岛的力气和攻击距离之广,依旧使我处于压倒性的不利当中。 我将断成两截的球棒丢掉,用单手抓起放置在屋顶的长椅。 「喔喔,你还满行的嘛!这样才好玩啊!」 成岛龇牙咧嘴地狂笑,并且更用力地挥舞巨剑朝我砍来。 上砍、横劈、斜挥。我拚命地躲避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剑光。只要被砍中一刀,我就再也无法动弹,这么一来就全部结束了。 「怎么啦!难道你只会跑而已吗!」 成岛从上风处猛力一挥,我立刻往旁边跳开。铁剑卷起的剑压掠过我的耳畔,直接将屋顶的水泥地面击得粉碎,将近一半的刀身完全嵌入了瓦砾堆中。 ——就是现在! 「喝啊!」 趁着巨剑停止动作的瞬间,我将右手抓着的长椅使尽全力朝成岛甩了出去。被这股重量直击的话,总不会毫发无伤了吧。 然而,成岛的腕力实在远超出我的想象。在他拔出巨剑的一瞬间,立刻就以惊人的速度高高跳起,并朝着飞袭而来的长椅挥剑。双方的武器交错,而遭到斩碎的当然是我丢出的长椅。在四溅的破片缝隙当中,我看见成岛正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抓紧这个瞬间——猛力向前突进。手中抓着长椅的残骸,而且是被削成两半的铁杆部分。 轻巧的武器使我的速度不至于被拖累。在成岛重整姿势前,我已经抢先一步撞进他的怀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疯狂地大叫,并且将铁杆朝着敌人的胸膛剌去。不顾后果的舍身攻击成功地命中目标,铁杆贯穿了心脏所在的位置。 只听见喀咯一声,成岛跟着咳出血来。他的眼神像是无法置信般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前的铁杆,接着无力地两步、三步缓缓倒退—— 「骗——你的啦。」 想不到他忽然笑了出来。同时他的身体和衣服一并化为一阵黑雾,铁杆则空虚地喀当一声掉落在地。黑雾在几步后的位置重新集结,并且再次构成了成岛的形体。 我的表情有些抽搐,嘴巴无法合拢。这种能力也太狡猾了吧。 「想要消灭不死者,把木桩之类的钉入心脏好像是很固定的做法嘛。但是对于已经活了几百年的我来说,如果你还以为这种程度的攻击就能解决得了我,那就伤脑筋了。」 「……」 「你似乎被人类的常识给紧紧束缚住了呢。你应该没有相互残杀的经验吧?只要成为我们的伙伴,我就可以好好教教你了。如何?可以让你变得很强喔?」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体验自己的无力吧,我也差不多该来帮你断手断脚啰 。」 成岛带着嗜虐的邪恶笑容逐步朝我逼近,毫无对策的我只能摆着架势伫立在原地。 接下来完全是单方面的凌虐。宛如暴风般的攻击朝我袭来,我就像条破毛巾般地被狠撂在地。如果不设法躲开巨剑,趁机钻入对方怀中攻击,我就丝毫没有胜算,但成岛却连一丝空档都不留给我。 虽然我的治愈能力较常人更高,但从不断增加的新伤口中冒出的鲜血,仍一点一滴地夺走我的体力。就算我尽全力地闪躲以避免四肢遭到切除,但失守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即使宿舍愿意派出援手,我想也撑不到那时候了。 啊——可恶,我真厌恶自己竟想不出任何对策。这家伙的力量彻底地压制了我。 在如此明显的实力差距下,我完全没有胜算。这就是无可改变的现实状况。 ——但是…… 即使我无能为力…… 「……喂,你笑什么?恶心死了。」 成岛看着以丑陋的姿势翻滚而勉强躲开攻击的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还笑得出来……?」 是的,没错,我竟然还笑得出来。 我并非对目前的状况心有余力,但即使如此我还是笑得出来,因为—— 「可能是我觉得比较安心了吧。」 「啊?」 「我觉得自己似乎比较接近人类了,比我原本所想的还要接近。」 从前伙伴们曾对我这么说——我指的是那群自己曾经视他们为伙伴的人。 你之所以能勇敢战斗,是因为你比别人更强。因为你拥有力量,所以不会害怕。 但是如今的我同样害怕到挺不直腰杆,眼前的恐怖几乎快要让我失禁,我好想立刻发出惨叫声逃离现场。可是—— 可是我仍然站在这里。只要是为了某些事物、为了某个人,我就能够勇敢战斗。我真是自作自受。 我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大声地吼叫: 「喂,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动也不动地在旁观察战况的索拉被我一吼,身体跟着发出颤抖。但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同一时间,我再次闪过朝我砍来的巨剑,但这次却付出了部分血肉与衣服作为代价。光是风压就让我的姿势踉舱不已,但我仍咬紧牙关一步步走向索拉。 「在教室里的时候,你不是掩护了我们吗!」 当我抱起珠子准备向外跑时,索拉叫了成岛的名字。 当时成岛并非只是想要抓住我们,因为在被声音叫住前,成岛释放出极为慑人的杀气。因此我猜想,当时索拉之所以喊住成岛,并非要成岛『动手』而是要他『住手』,也就是想要制止成岛的意思。如果当时真的遭到成岛攻击,我想如今我和珠子都已经不在人界了。 「一味地破坏和毁灭,真的就是你希望的吗!这样子真的就能让你满足了吗!」 还有先前,我提出要素拉离开梨玖身体的要求时,她回答了『不可能』而非『我拒绝』或『我不想离开』,从一开始她就明确地告诉我『办不到』。她的思考逻辑,和总是对生者抱持着嫉妒和羡慕等情感,而且对肉体十分执着的不死者相较之下,似乎有些微妙的落差。 「你听见了吗?你应该可以找出不同于现在的生存方式才对——」 为了躲开成岛的剑,我再度向后跳跃,但背后却传来围墙的坚硬触戚。后面已经没有退路了。 又是一记攻击。我用尽全力朝旁边躲开。但接下来已经无处可逃,而我也没有余力再继续闪躲了。 「就从右脚开始吧!」 成岛高举起铁制的巨剑使劲劈下。面对迎面而来的冲击,我只能紧闭双眼咬牙祷告。 ——但是,并没有预期的痛苦朝我袭来。 巨剑确实已经挥下,但却在距离我的脚约几公分位置的地面停了下来。 而索拉——竟然抓住了成岛的手腕。多亏了她才能使剑的轨道偏离。 「啊——」 索拉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困惑,像是连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样,但一会儿之后,她立刻将视线移到成岛身上。 「……真——可惜呢。」 短暂的沉默后,成岛笑了。 「真是相当可惜呢,索拉——看来连你也当不成我的伙伴了。」 成岛轻轻地甩动手腕,索拉娇小的身躯立刻顺势飞到了屋顶的另一侧。 「我最痛恨没有做好觉悟、半吊子的家伙。好了,索拉,你想要什么样的毁灭方式?现在的你还挡不住日光的直射对吧。我就带你去好好晒晒太阳吧?还是你想要死得痛快点,一刀把头砍下来呢——」 成岛忽然噤口不语。 因为我正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像是要保护索拉似地站在她的前面。 「……你这家伙又想干嘛?还想玩吗?你应该已经充分理解我们之间的力量差距了吧?」 那是当然的,过大的力量差距正是我痛苦的来源。托你这家伙的福,此刻的我无论体力或气力都已经见底了。 但是,我可不会弄错此刻的我应该做哪些事情才对。 「……之前我很想当个英雄呢。打倒敌人,拯救地球,当个无人可敌的超人。而且可以得到尊敬和赞美,帅呆了吧?」 「啊?」 「可是,在来到这座城市之前,我彻底失败了,失败得一场胡涂——而现在,我好像稍微了解了自己之所以会失败的理由。」 虽然光是维持住意识就几乎用尽全力,但我还是拚命地继续把话讲出来。 「我有义务保护所有人。过去我是如此告诉自己,告诉自己不能忘记这个义务。」 只有胜利才是一切,任凭愤怒支配才能将敌人彻底打垮。过去我的伙伴们,还有那些受害的女孩们,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范围,我就得让所有人不受到任何伤害,这就是我的责任。 我的眼中只有敌人、只有胜利后自己所获得的评价。我从未将伙伴看在眼里,所以我才会当不了英雄。 「梨玖……你真的很傻。你没有弄清楚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就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小时候,一些和我处不好的家伙碰巧跑去欺负你,所以我才会出手帮你。但你却始终记得这些事……」 「你一个人在罗里罗唆些什么啊。喂,给我让开。」 成岛一口气挥剑砍下。我的大腿迸开一道很深的伤口,疼痛瞬间蔓延到全身。方才一阵胡思乱想使得身体无法站稳,结果反而让大腿逃过了直接断成两半的厄运。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正在战斗。我稍微清醒了些。 「……我不会让开的。索拉回应了我的要求,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既然如此,我理所当然应该保护她,这不是很合常理吗?」 我已经放弃了继续当个英雄。因为我清楚地了解,既愚蠢又弱小的我并不适合这个称号。而我决定听从母亲的话,以一个人类的身分活下去。 但是,至少我得响应梨玖对我的期待,我得变得和她心目中的英雄一样强。即使我并非无敌的英雄,我还是想以一个人类的身分,继续守护着某个人。成岛一语不发地盯着我的脸,然后——忽然抖着肩膀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 「你问我有什么好笑的?当然是你刚才吐出的那些屁话啊。你居然相信自己做得到,真是太有趣了。你以为从刚才到现在,我真的有认真对付过你吗?——我真的认真起来的话,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我将全副精神集中,以因应任何发生在眼前的状况。 但是成岛却没有立刻朝我 逼近,他貌似轻松地保持着站姿,并缓缓地将巨剑高举到头上。剑身开始发出雪白而深邃的光辉,看来他似乎正在凝聚令人畏惧的力量。 一股寒气窜过我的背脊。糟糕,而且不是普通的糟糕。 ——我会被杀掉!。 「快走——」 当我对身后的索拉大声怒吼的瞬间——剑已经砍了下来。 轰隆巨响和闪光同时落下,强烈的冲击迎面而来。遭到狂乱的暴风翻弄的我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我失去意识仅仅只有数秒钟的时间。在逐渐散去的烟尘之中,倒在地上的我,眼前所见的——竟是消失了一大半的屋顶,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瞬间陷入茫然状态的我很快地站起身来。索拉人呢?是掉到下面去了,还是—— 「你太大意啰,白痴。」 「——呜!」 鲜血从我的口中溢出。成岛的剑从身后贯穿了我的胸膛。 接着他连剑带人一并举起,轻轻往外侧一甩,我整个人便飞了出去,猛力地撞上围篱后直接瘫坐在地。 完了,无法止血,而且身体的正中央还开了个大洞,这已经不是我的再生速度所能追得上的伤势。我挣扎着试图再次起身,但身体的力量却逐渐地流失。 「咕,呜啊——」 「你还真耐打呢,真不愧是半天使。不过说穿了,终究是只有一半血统的杂种。」 成岛缓步朝我走来,不肯罢休地对我胸前的伤口给予重击。激烈的痛楚再次窜流全身。 「你知道吗?这东西不光只是作为运输血液的帮浦,而是统括体内的灵脉、气脉等等,是生物存在的核心。即使是不死者也必须好好保护这个弱点。」 成岛突然将身体凑近我的脸。 「简单来说,我的意思就是——即使你是半神,只要这么做,就能够确实让你的生命结束。」 我的胸口传来阵阵撕裂的声音。成岛无视于我几乎不成声的哀嚎,从我的体内攫出了某种红色的块状物。 「啊……呜啊……」 在急远模糊的视线当中,急促地喘着气的我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什么?那是——什么东西?眼前从我体内取出的物体正不断地跳动着。那是—— 「永别啰——」 滋噗一声,我的心脏已在成岛手中化为碎肉。 ◆ ◆ ◆ 黑夜渐渐地换上了白衣。 我虽然勉强地闪过了成岛的直接攻击,但最后仍被他像纸屑般地击飞,整个人悬吊在已崩坏的校舍三楼。如果是一般人早就没命了。此时的我依稀感觉得出来,自己的骨头、内脏和许多重要部位都已残破不堪。 虽然还活着,但我并未得救。 一旦从这里掉下去,重伤而无法动弹的身体只能在原地承受朝阳曝晒。而且我尚未得到足以承受日光直射的抵抗能力,应该不需几分钟,我就会化为灰烬了吧。因此我试着向上爬,但此刻的身体却连调整姿势的力气都没有。 结果,我的计划只能作罢。 既然如此,那就以不变应万变吧,反正我也懒得再挣扎了。 虽然那个人一脸正经地对我说『你应该可以找出不同于现在的生存方式』,但我很清楚那是做不到的。因为我早已心死,再来顶多只剩下这个躯体何时会消灭等无关紧要的问题而已。 上面的两个人现在怎样了呢?难不成还在战斗?——我的脑中虽然一度浮现这件事,但立刻就把它忘得一乾二净。对于再过不久就会消失的我而言,这些根本是不必要的记忆。 承载着我的身体的水泥块终于支撑不住了。我很快就要往下掉。 就这样吧,再见了。 ——就在这一瞬间,下坠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呜……啊……」 我听见细微的呻吟。 珠子单手抓住损坏的窗架,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抓住了我。 「小梨,快、快点爬上来……」 眼前的女孩应该没有这样的体力,应该说她根本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我想应该撑不了多久吧。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记得她确实已经逃出了学校才对,难道是特地跑回来的吗? 「因、因为我的记忆……变得很奇怪……感觉好像……小梨就要从记忆中消失一样……」 啊,是架设在这座城市里的认知修正结界所产生的效果。我曾听说大致上记忆都会在毫无自觉的情形下遭到修改,但直觉较为敏锐的人类即使因此而感到些许不协调感,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不要抵抗,老实地忘掉这一切,对你来说不是比较好吗?」 「开什么玩笑!」 珠子竟然会生气大吼。真是难得。 「我……根本就还没……把我想说的……传达给你!我、我到底有多么讨厌你,还有被你瞧不起,被你同情的惨状,你根本就还不知道!」 真是执着的怨念呢。哈,我忍不住嗤之以鼻。 「我当然知道啊。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能充分利用你。我应该说过了吧。」一个内向文静的转学生,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就是最佳的隐身衣。我的的确确利用了这个女孩,藉由她来和周围的人们保持适当的距离,对我而书,这就是珠子的存在价值。 在利用她的同时,我也对她产生了激烈的妒意和憎恶。因为她拥有我所缺少的,以及我再怎么拚命追求也无法得手的事物。未曾察觉自己多么富有的珠子,竟始终深信自己才是被嫉妒所驱使的人,如此单纯的思考模式真是可笑至极。 「你不也得到了不少好处吗?利用我,让你得以躲过受到孤立的寂寞校园生活。这样大吼几声你满意了吧?如果没有其他话想说,那就早点回家去吧——少拿一副人类的态度来和我说话。」 但是,珠子却仍然紧咬牙关,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这孩子也是个白痴吗? 就在此时,朝阳射出了晨间的第一道光芒。我的皮肤立刻烧了起来,肌肉也跟着传出阵阵焦臭。痛苦使我不禁微微呻吟。 「小梨!」 「……放开手吧。」 「我不要!」 「我叫你放开!对我来说,你根本不是我的朋友,是个跟我毫无关系的人!你只不过是我为了图方便而存在的道具!所以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为什么连我也跟着大吼起来? 我的手腕开始出现几处因烧伤而腐烂的伤口。痛楚将我的脑中烙成一片空白。然而在我即将失去意识时,珠子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中。 「我都知道!我也是一样啊!我从来就没有把小梨当成是我真正的朋友!」珠子用噙着泪水的表情大叫。 「因为知道你和成岛学长私下见面时,我打从心底觉得高兴!太好了,这样一来,狡猾的 小梨就会露出马脚,我就能够趁机破坏你和名冢学长的感情,所以我才那么高兴!但是——」 珠子紧抓着铁制窗架的手指渐渐地失去了力量,看来已经濒临极限了。 只要赶快放开我,自己就能得救,这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吗? 「但是,我讨厌这样。我好讨厌抱持着这种想法的自己。」 阳光的威力逐渐地增强。 珠子仍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即使我的脸可能早已因烧焦而变得丑陋无比。 「我确实是被小梨所拯救的——即使我对你满是厌恶,满是怨恨,情戚上根本不可能喜欢上你这个人……但是其实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我是憧憬着你的。」 珠子力竭的手指终于还是离开 了窗架。 「我们并不是朋友。也从未当过真正的朋友。但是——」 珠子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吶喊: 「但是,我……我一直在想,总有一天我要和你成为真正的朋友!」 我们两人握着彼此的手,就这样朝着地面笔直落下。 此时我确定,这个人果然不太聪明,竟然就只为了传达这些无聊透顶的事,将要赔上自己的性命。我将珠子拉近身边,紧紧地抱住她。理由连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出自于某种怜悯的情感吧。 周遭的景色如同慢镜头般逐一映入眼帘。 她将会死亡,而我将会毁灭。这就是彼此愚昧交心的代价,理所当然的结局。 真是合适的闭幕方式。不需赘言,一切到此结束。 ——可是…… 可是,这么一来—— 「——小梨?」 此刻的我正将手伸向墙壁——我把手指连着指甲嵌入墙中,拚命地想要阻止两人落下的速度。究竟是为什么? 遭到成岛和阳光无情地伤害后,如今的我已没有多余的体力来支撑两人份的体重。若是客观地加以分析,现在的努力根本是白费工夫,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我尝试着窥探自己的内心,随后找到了答案。 答案再简单不过,因为我不希望珠子就这样死去。 —为什么我不希望她死? 我想是因为——我已经无法忍受命不该绝的人失去生命。 就在如此产生自觉的瞬间,我早已抛弃许久的心痛及苦涩,一口气全涌上了心头。 如今的我了解到,他——那个拚了命想要保护我的滥好人曾说过的话,我应该曾经拥有过不同的生存方式。我的过去的确曾有过好几个分歧点,应该曾有机会能够迎接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结局才对。如果我不曾偏离轨道就好了,如果能够早点发现就好了。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过神时,我正发出宛如要将喉咙撕裂般的狂叫。不断地往下坠落。我们离地面愈来愈近,无法避免的死亡正逐渐地逼近。 我将珠子紧紧抱在怀中,希望藉此减少她的伤害。 我不确定自己的身体能够有多少缓冲的效果,但是我十分清楚,我必须帮助她才行。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去。 神啊。 虽然我心中总是充满怨恨,也从未向您祈祷过,不过神啊—— 要我付出任何代价都行。如果您看见了,求求您,请救救她吧—— ——此时我听见了一个声音。 「乌尔莉卡,快救她们!」 同一时间,一阵巨大的灰色狂风朝着我们直扫而来。 「把她们两人带到安全的场所治疗。」 一只和牛差不多大小的大型犬接过命令离开后,亚夜花独自一人皱着眉头观察着屋顶上的状况。 半毁的校舍,手持巨剑的男人,而认识的人就倒卧在男人的脚边,胸前还开了一个大洞。 「……真是悲惨。」 「喔——」 成岛将剑扛在盾上,像是在打量对方有几两重似地看着亚夜花。 「你不是普通人吧,是『天秤』b的人吗?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插手呢。」 成岛把注意力放在亚夜花那对左右颜色回异的眼睛上头。 「原来如此……一半为生,另一半为死,而且能够支使冥府的看门狗。能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呢,『隐蔽者』,北方的冥界神。」 「我也知道你是谁,塞尔维亚的远古吸血鬼。」 「喔,想不到您竟然知道,真是我无上的光荣呢。」 「因为你或许是现存的吸血鬼当中,位阶最高也最危险的人物。你至少转换过两次躯体,并且每次都进行了大屠杀。虽然『天秤会』的方针是只要不在这座城市中引发骚动,我们就不会出手干涉——但是你做得太过火了。」 亚夜花继续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陈述着。 「我判定此为乙级事态,给予警告。你还是放弃抵抗吧。只要老实投降,还能获得辩白的机会。」 「辩白?那根本没用吧。只要被你们这群人列入黑名单,下场还不都是一样。所以我当然要继续大闹下去,直到最后一刻。」 「——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处理了。」 在这一瞬间,她那娇小的身体发出了足以震慑成岛的杀气。 「我就在这里消灭你吧。」 「喔,看来您相当火大呢。」 成岛将心脏被攫出而无力地瘫在脚边的躯体踢开,面露笑容地说着: 「该不会是为了这家伙吧?毕竟如今的你也已经没有让死者复活的能力了。」 「…………」 「虽然你的能力不如过往,但毕竟还是司掌死者的女王,应该还拥有能够干涉我们不死者的权力——」 成岛用夸张的手部动作抵住自己的胸口。 「但是你无法把那样的权力施加在我身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存在归属在你的力量管辖范围之外。我没说错吧?」 亚夜花像是默认对方的话一样,始终沉默不语。 「也就是说,目前的你并没有方法能够阻止我。」 成岛缓缓地将手中的巨剑举起。 「我一直很想挑战看看弒神是什么滋味!我就陪你玩玩吧!」 就在他准备将剑挥落的瞬间—— 我抓住了成岛的双脚。 「——你可别搞错对手了,学长。」 我所拥有的少数特殊技能之一,就是飞檐走壁。 我能让重力依照自己的意思来改变作用方向。 —并且能将该力量的影响转移到我所触碰的物体。 「什……什么?」 完美的九十度,我和成岛的世界瞬间逆转。我们两人手脚交缠,逐渐远离亚夜花,并朝着围篱的方向落下。 「你这家伙——,」 成岛的反应还是相当迅速,他立刻调整姿势让自己站稳,并同时准备再次挥剑攻击。但我也抓准同一瞬间放开了手,重力顿时恢复成原本的作用方向,对方也跟着难堪地摔倒在地。 我趁机后退到亚夜花的所在位置。 「——在紧急状况下,我就不跟你闲话家常了,没有办法能打倒那家伙?」 刚才成岛说过,亚夜花的力量对他无效。如果他所雷属实,那我们就只能举双手投降了。但是——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虽然这本来应该是乌尔莉卡的工作——你能够稍微绊住那家伙吗?」 「我试试看。」 既然乌尔莉卡得照顾受伤的另外两人,这份工作就得由我来做。我没有资格拒绝。 「还有,等一下我会变得毫无防备,你得好好保护我。」 「难度还真高耶——了解!」 成岛再次站起身来,缓慢地将剑重新握住。 「真是有趣的把戏。我应该已经捏爆了你的心脏才对……难道是我太小看你的治愈力了吗?」 「… ……」 「算了,再多杀你几次也无妨。喂!放马过来。」 我抱着绞尽最后一丝气力和体力的觉悟向前冲去,并在快接触到对方的时候猛力向旁边一跃。银色的剑气立刻将我的残影砍成两半。 「搞什么?直到最后,你还是只会躲吗?」 我不理会成岛嘲弄般的挑衅,再次拉出和他之间的差距。 无庸赘书,剑的攻击范围当然远大于空手。如果我还不想放弃这场胜负,就得设法冲到他面前进行攻击,这点从一开始就不曾改变过。 但如今的现实条件已有两点发生了变化,首先此刻的目的是在争取时间,还有就是成岛已经知道并对我的能力有所警戒。也就是说,我只要继续假装攻击吸引他的注意,然后再持续闪开对方的攻击,就算是达成目的。 —虽然听起来理所当然,但敌人可不是会任由你摆布的简单角色。 双方互探虚实一两回合后,成岛似乎察觉到什么,脸上露出鄙视的笑容: 「——我告诉你一件事吧,名冢。从人类转生为吸血鬼时,体质会发生许多变化,但当中有一项却会被大幅强化,那就是使用魔力的素质。不过吸血鬼的存在本身就已接近超现实的领域,所以会有这样的现象也不足为奇。」 「……… ,」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我绷紧神经准备应战。 「也就是说,我能够以人类无法想象的速度和威力使用魔法。就像这样。」 一阵恶寒窜过我的背脊。巨剑又再次发出淡色的光,和刚才造成校舍半毁的是同一招。 「这是凝结后的闪电——称之为『雷霆』。你不会不知道它的威力吧?」 成岛的攻击目标——不是我,而是亚夜花。 我没有任何思考的空隙,只能拚命她向前奔跑。不妙了,赶不上了—— 「哎呀,你中计了。」 这一瞬间,我才猛然察觉原来成岛从头到尾都在设计我。他的目标是让我像飞蛾扑火般冲进他的攻击范围。 我完全没有闪躲的机会。银色的光芒深深地贯穿了我的胸膛。 「这是顺便送给你的,你就别客气收下吧。」 「——呜!」 哪嘎一声,剑身发出扭曲的声响。我的肋骨和肺部宛如遭到蹂躏般几乎破坏殆尽。体内的感觉就像是炸弹爆炸一样,痛苦令我的视野开始扭曲。 可恶,好痛,痛死我了,我受不了了。如果能就这样死掉,可能还轻松点。 ——可是我还不能死。 我继续踏出脚步向前逼近。成岛则是讶异地睁大着眼。 「为什么……你不会死?」 此刻巨剑仍笔直地插在我的身上,唯一外露的只有剑柄。 「抓到你……了。」 我露出无力的苦笑,手紧抓住成岛的手腕,开始控制重力。 「混账东西!」 成岛的斥骂声就在视野开始倾斜时传来。我感觉到体内的剑刀正在聚集力量,看来他打算直接施放魔法,把我跟亚夜花一并解决掉。 现在还来得及让他的攻击偏离轨道吗?或是我可以用肉身来接住这波攻击? 瞬间我做出了判断。两种方法都不可能。 既然如此——只有压制住攻击了,即使必须赌上我的性命。 「——你是玩真的吗?名冢!」 我集中意志,全力将巨剑即将释放出的雷电反推回去。或许凭一个半吊子的半神根本无力挽回,但我仍不放弃。 即使多争取一秒也好,亚夜花——由我来保护。 「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宛如在呼应我的咆哮一样,毁灭性的剧烈爆炸随之而起,我的眼前顿时陷入一片空白。 「……怎么样啊,名冢?」 在弥漫着焦臭味的烟雾之中,成岛露出胜利的笑容。 「了不起吧,这就是我的『雷霆』。」 在巨大能量引爆的波及之下,以钢筋所建造的巨大校舍此时已有九成左右化为瓦砾堆,简直就像是受到空袭之后的惨状。 「不过,唔,为什么你——」 咳、咳。对方狂咳不止,但却不愿闭上嘴,就像是要将疑惑全数吐出来一样。 「为什么你还能站着?」 ——没错。 我的双脚依旧直挺挺地站着。但成岛却是全身焦黑地倒卧在地。 事实上,连我自己也记不得刚才我到底做了什么。从眼前的状况判断,我应该是将成岛所发出的『雷霆』原封不动地弹回了成岛身上。 我完全不认为自己拥有这样的本事,但结果确确实实地摆在眼前。 「即使心脏被挖出来,你还是有办法活着。你到底是什么身分?」 「啊,关于这个嘛,我想是因为她的关系。」 我将视线移到那位以少女姿态存在的冥界神身上,她正缓缓地朝我们的方向走来,脸上的表情和平常无异,依旧毫无起伏。 亚夜花在我身上施加『守护咒』时,曾经这么说过: 『我已经固定住你所存在的相位。因为因果已经分离,所以你不会再受到外在因素的影响。』 听起来实在是有够难懂的解释。简单地说,就是她为我施加了避免堕落为不死者的预防措施,但其实应该有更简单的说法才对。『不会再受到外在因素的影响』——说穿了,即是表示在守护之力仍有效的时间内,『无论受到任何伤害都不会死』的意思。 「啊,我现在才真的体会到,你真是个了不起的神呢。」 即使听见我的夸奖,亚夜花依旧面无表情地低着头。 「乙级事态。已确认对方企图抵抗,接下来将把逮捕对象更改为处分对象。」 亚夜花以公事公办的口吻对成岛发出宣告。 「……你想怎么做?半吊子的攻击可是奈何不了我的喔?」 到了这个地步,吸血鬼仍是一副嘲弄着他人的戏谵表情。方才被『雷霆』击中而炭化的皮肤也正以极为惊人的速度再生着。 「契约修正完成。尘归尘,土归土。你也从不死者恢复到原本的样貌吧。」 「喂喂,我不是说了吗?你的力量是影响不了我的——」 就在这一瞬间,成岛的表情突然僵住。因为他的身体正从边缘开始逐渐地崩解。 「……身为『隐蔽者』以及死者女王的我,虽然拥有干涉生死的权利,但在能力的行使上却有一项限制。」 想必就是先前亚夜花曾解释给我听的限制吧。她淡淡地继续往下说明: 「那就是无法将能力施加在『勇敢战斗的对象』身上。因为战士的灵魂是战争女神所管辖的领域,因此无法将战魂置于我的管辖范围内。」 「……但是我过去也曾当过好几百年的佣兵,为何还是会被你控制?」身体逐渐消失的成岛不解地问。他的声音中听不出恐惧,只是充满困惑。 「很简单,因为如今的你已不再是战士,就是这样。」 成岛反复地眨着眼睛——接着拉开嗓子大声狂笑。 「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是这么回事啊。你说得没错,确实没错。我除了赞同之外无话可说了。」 不再是战士,意思是什么呢? 我想,或许是他停止战斗,或是丧失斗志的意思吧。在我眼中看来,成岛百分百是个令人畏惧的战士。可是——在这家伙的内心里,或许早已浮现了不需再战,或是战败也无妨之类的念头。 「……喂,你到底是为何而战?」 我十分清楚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但成岛却瞬间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接着自满地扬起唇角。 「废话,当然就是把这世界上的所有生物杀个精光。」 「是吗?」我淡淡地答了一句。我并不认为自己可以让他说出真心话,而即使他当真愿意吐露,其实也不 章外神曲1 梦中的景物 偶然经过便利商店前时,我瞄了一下店内的时钟,原来时间早已过了午夜。 这种时间跑到女孩子的房里实在有些不合常理。我是指以一般的标准而言。 走到公寓前的我停下了脚步。我想要造访的房间已经拉上了窗帘,灯也是熄着的。我试着按了门钤,但没人回应。 —事件过后已经过了好几天。 几乎全毁的校舍好像被当成偷工减料所导致的事故来处理。高中部的所有学生都已经接到通知,在组合教室完成前学校持续停课,届时将由缩短暑假的方式来补足上课天数。成岛则是接到了退学处分。由于他原本就是个品行不良的学生,因此即使不出现在学校也不会引起怀疑,想必再过不久,就不会有人想起他了吧。 我将手伸向房间的门把,门是锁着的。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使劲将便宜的门锁及门把一并拔除。 「……你还真是粗鲁呢。」 有个人用调侃的语气如此说着。 在黑暗之中,有位少女抱着单边膝盖坐在地上。眼珠的红色光辉正强调着她身为非人者的身分。自从那天的事件以来,我们第一次有机会交谈。 「我会付修理费用的,你就让我打扰一下吧。」 我的视觉逐渐习惯了黑暗。屋内除了一张桌子外空无一物——没有电视,没有书架,没有月历,甚至连张海报都没有,真是个空虚的房间。 「你有什么事?名冢天人。你该不会是特地跑来嘲笑我的吧?」 「不,我单纯是来做事后报告的。呃——弓虎她说——啊,弓虎就是『天秤会』的负责人——她说事情的后续都处理好了。而且不会对羽村梨玖施以额外的处罚,只是要求你今后得避免引发过于严重的事件。另外在认知修正的结界效果下,包括国府田珠子在内的目击者的记忆都已经被消除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继续当个学生——大概就是这样。」 「随便怎样都行,反正我没兴趣。」 少女没好气地回答。接着她像是自嘲似地扬起了嘴角。 「那你自己特地跑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要我向你道歉和反省吗?」 「不,真的要说的话,应该是我要向你道歉。」 我低头表示歉意。 「对不起,我慢了一步。如果我早一点发觉的话,应该就可以防止许多事情发生。」 对方瞬间陷入沉默,一会儿之后,才困惑地开口说话。 「……什么嘛,你是什么意思?」 「我再按照顺序说明一次吧——首先,我觉得奇怪的是你会被阳光烧伤这件事。」 在我的知识中,确实大多数不死者的弱点都是阳光,而这家伙也可能因为日光直射而受到致命性的伤害。可是—— 「发生车祸时,你所附身的身体体质早已『不是人类』,照理说你应该不可能靠着这样的身体当了两年的人类。」 「………」 「第二点,你经常因为跌倒而擦破膝盖和手脚,但伤口每次却总是能愈合到看不出曾受过伤。如果是由人类转生变质而来的种族,例如像是成岛那样的吸血鬼,我还能理解,毕竟他们遗留有当人类时的治愈能力,我曾听说有些种族还会因转生而使该能力大幅提高。可是,按照先前你所说的,你只是附身在梨玖的尸体上——尸体怎么可能会有治愈能力?」 少女不做任何响应。 「由此可以得知两个事实。你并非寄宿在尸体上,而是从人类转生而来的种族,也就是『非人者』。而且你是最近才变成那样的,我猜应该是你请假没有到校的那几天吧。」鸟尔莉卡闻到死人的气味也正好是那一阵子。 我不疾不徐地说出自己的推测。 「——你是梨玖吧?」 「…………」 「叫做索拉的人格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只不过是你演出来的而已。」 对方仍然不愿响应,我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沉默就这样支配着房间好一阵子——之后,少女才终于缓缓开口: 「……哈哈,我认输了,还是被拆穿了。」 那声音并非索拉惯有的傲慢,而是我所熟知的梨玖才会有的开朗语调。 「梨玖……」 「嗯,基本上你都猜对了。我是羽村梨玖,而不是附身在尸体上的灵体,我原本的真实身分是个吸血鬼。」 她的脸上浮现我无比熟悉的笑容。 「既然事情都发展到这里了,那我就全部老实招供好了——呃,天人哥已经知道成岛的真实身分了吧。而我对那个人,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对于像那个人一样的存在会有概念,则要追溯到两年前的车祸。」 当时梨玖全家正在从外县市的游乐园回家的路上。车祸不能归咎于任何人,只是意外打滑所造成的。梨玖的父亲所驾驶的自用车越过了双黄线,和对向的机车擦撞,导致车体失控而猛烈地撞上了电线杆。 而奇迹似地未受重伤的梨玖弹出了车外,此时她看见了头部受到重创的成岛。但令人讶异的是,怎么看都像是受到了致命伤的成岛,竟然还能对着梨玖嘻笑,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自己的伤完全治好。 「我是从那时才知道,原来有个人类所无法触及的世界——不过很快我就不再感到那么意外了。当然也是因为家人过世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个更该面对的严重问题。」 梨玖用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着。 「啊,顺便告诉你,我之所以会留着身为人类时的记忆,是因为当时车祸是发生在实寻市外,也就是结界范围以外的缘故——后来我暂时在亲戚家住了一阵子。但是人际关系方面却一直很不顺利,也常常挨骂,后来我干脆搬出去一个人住。啊——那时候真是超辛苦的耶。当时我老是想着干脆死掉算了。」 梨玖的表情简直像在享受回忆的过程一样。 「成岛是曙光山学园的学长其实只是个偶然。因为我们的生活范围有限,所以后来就会偶尔碰面。对方虽然经常主动地跑来找我,但我从不把他当成对象。到这里为止就和天人哥所推测的一样。成岛他既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更糟的是,他是和我最悲惨的回忆有着直接关系的人——但是,就在前一阵子,就是新学期开始没多久的时候,成岛跑来向我提出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正巧和我的愿望一致。」 「什么计划?」 「啊,并不是变成吸血鬼这件事喔。成为吸血鬼其实只是一种手段,也可以算是代价,为了实现愿望所必要的牺牲。顺便提一下,普通的人类要转生为吸血鬼的成功机率并不高,大部分的情况尸体都会直接腐烂。可能是我的运气不错,契合度刚好比较高吧。」 梨玖说,这座城市的特殊之处,还有关于『天秤会』的事,以及我可能并非纯种人类等,都是从成岛那里听说的。 「成岛过去好像做了很多不能搬上台面的坏事,所以他表面上不能太过张扬,于是我得装出一副握有主导权的样子。所以才会掰出『羽村梨玖在车祸中丧生,尸体被某物所附身』这样的故事。我转生成吸血鬼这件事如果曝光,一定会被问到『谁是你的父母?』,这样一来问题不就更大了吗?——不过最后我失败了。因为天人哥的介入,我和成岛才会彻底闹翻。」 应该是指在屋顶上掩护了我那件事吧。梨玖苦笑地说: 「都是天人哥不好,谁叫你要说『我应该有不同的生存方式』这么帅气的话,才会害我陷入犹豫,原本的决心也都跟着动摇了。」 我叹了口气。 「所以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梨玖惊讶地眨着眼睛。 「咦——你真 的要我说吗?难道你都没发现?还是你只是想要逗我而已?」 真没办法。梨玖嘴上这样嘟哝着。接着她缓缓地开口,声音沉稳而认真。 「我的愿望就是把好不容易重逢的青梅竹马,变成专属于我的人——也就是说,我一直都渴望着你,天人哥。」 真是出乎意料的答案。但更重要的是,我找不到能在此时响应她的话语。 「只要成为吸血鬼,就能够制造『附属者』。对方对自己的思念愈强,转生为吸血鬼后的从属关系就会愈加坚固,即使不再身为人类,也能继续维持彼此间的羁绊。所以我转生之后,利用成岛的那群手下演了一出戏,由我饰演公主,天人哥则是我的骑士。天人哥愈是为我担心,对我来说就愈有利——本来我还预定最高潮的一幕是我让成岛抓走,然后由天人哥把我救出魔掌,但却因为小珠的出现,使得整个计划都乱掉了。」 「……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好不容易才脱口而出的问题竟是如此地无关痛痒,但我实在无法忍住不问。 「如果平凡一点地相遇,用一般人的方式交往,或许我都还能做得到。但你真的对我执着到这种地步,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吗?」 「那是当然的啰。天人哥。」 梨玖的表情既像是带点困惑,又像是听不懂我的问题一般。 「因为我很清楚失去重要的人的伤痛。所以我很了解,如果不能让对方永远在自己身边,就等于没有任何意义。因此我才想到要让天人哥变成我永远的伴侣,无论要付出多少代价或牺牲,只要能实现我的愿望,即使必须利用他人,会有人因此受伤,甚至连自己都不再是人类……只要能得到天人哥,我都在所不惜。」 梨玖微笑地说: 「只要有个永远的家人在身边,我的世界一定会就此改变。我已经受不了孤独一人了。」 「…………」 孤独……是吗? 此时我似乎稍微了解到,为什么活了几百年的成岛会对梨玖产生兴趣的理由。我想是因为他们两人都在追寻着类似的事物吧。 当时梨玖反抗成岛并且帮助了我,这样的举动等于是选择了放弃能够相伴一生的伙伴。我想从那个时间点起,就已注定梨玖和成岛终将形同陌路。 我在人类社会中成长,人生经验就如外表般稚嫩,所以我从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推断非人者的内心世界——但此刻再回头一想,或许成岛对梨玖的举动也有着『这样啊,好啊,那就算了吧。』之类的想法。 成岛说过他原本是人类。在他还以人类身分活在世上时,他的伙伴和家人应该都已不在人世了。共同拥有某段时间的人们,总是毫无例外地会有人先行离去。 在无数的战斗后生存下来,在终点究竟能看到什么呢?和自己同样与孤独战斗至今,并从自己身上获得力量的少女,如今却拒绝和自己携手相伴。既然如此——那么不如就让一切就此结束吧。如果成岛是抱持着这样的想法……那么他在消失那一刻时,脸上的表情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理解了。 「啊,对了对了。说到这个,天人哥,你有一件事弄错了。」 「咦——?」 梨玖的表情在瞬间彻底改变。 「你说我在演戏?笑死我了!你凭什么随便把自己的臆测加在别人头上?」 此刻的她完全变成了索拉那张傲慢的脸。看着目瞪口呆的我,梨玖咯咯地笑了起来。 「其实我完全没有自己在演戏的感觉喔。嗯——应该比较像是性格切换的情形。毫无疑问,这是另一个我。」 「另一个你……?」 「自从我的家人过世,我在亲戚家借住的那时候开始,我就经常想着一件事——如果我的心能比现在更加坚强,能够旁若无人、无所顾忌地把自己的负面情戚表现出来的话,说不定我能够活得更轻松一些。于是我开始对着镜子练习,不断地不断地反复练习,结果不知不觉间就出现了另一个我——你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看的那部动画,里面有个天人哥很欣赏的女干部。另一个我,就是以她为模特儿。」 啊,是我在亚夜花房里偶然看见的那片d v d吧。 「我很少在其他人面前展露出另一面,但知道还有另一个自己陪在身边,心里真的会踏实许多。多亏了她,我原本的个性也安定了不少。」我无话可说,只是像个笨蛋似地呆站在原地。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呢。梨玖侧着头望向我。 「咦?为什么天人哥的表情看起来那么困扰?刚才讲的都是和我有关的事耶?」 「——咦?我——」 梨玖忽然用手指抵住了我的唇。 「我开玩笑的啦。我比谁都清楚,天人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要别人疼痛,你也会戚同身受——就让我稍微利用一下你的那份温柔吧。」 梨玖小声地嘀咕着,像是在说自己很狡猾之类的话,接着她将身体轻轻地靠在我的怀中。 「我的转生过程已经彻底完成,再也没有办法变回人类了。我在接受治疗的时候有问过万那。」 她那红润的唇,尖锐的犬齿,悄悄地朝着我的颈部接近。 「所以,我想拜托你,天人哥。请你保护既弱小又悲惨的我。就这样一直、一直保护我,直到永远——永远都和我在一起。」 「…………」 此刻似乎只要稍微发出一点声响,就会有什么东西破灭掉一般,无可比拟的寂静。 梨玖的话不仅是发自内心,甚至可说是来自灵魂的声音。她确实制造了许多虚伪的假象,并且利用了许多人,但我知道她对我的思念当中不带半点虚假。 究竟经过了多久呢?既像是短短几秒钟,却又有数小时般漫长的感觉。——此时我终于吐了口气,开口说话: 「对不起,我没办法陪着你。」 这么做是错误的。没有人——就连梨玖自身也无法因此得到救赎。 梨玖沉默了半晌,然后离开我的怀中,缓缓地抬起头。 「嗯,其实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爽朗笑容,但此刻看起来却是如此寂寞。 「我真的……做错了很多事呢。」 ◆ ◆ ◆ 在狭隘的房间中央,我独自一人呈大字形地睡在地板上。 「……啊——还是失败了吗?」 我被甩得真是彻底呢,虽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再怎么说,这也是为了让自己和过去切割所做的告白。只要是我爱上的男人,从来不会接纳这样的我。虽然我不聪明,但我自认看人的眼光应该还不错。 「嗯,这样就行了吧。」 我轻声对自己说着。虽然我的思念无法实现,但那个人想到我,并且为了见我而来,这样就已经十分足够了,再奢求更多只会招来天谴而已。 就让一切在今天划上句点吧,如此一来——我也终于可以终结我自己。 如今的我,和当人类时相比,再生能力已有了飞跃性的提升。加上我也不再需要呼吸,想要用一般方法寻死想必很难吧。 我想过许多方法,但最后仍然只剩下让阳光烧死自己这个方式。虽然我不喜欢痛苦,但也没有其他选项可挑。另外就是我会被烧成灰烬,不会留下任何形体,如此一来也就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我预定要在学校已经崩塌的屋顶上进行。早上那里不会有工人,对我而言,那也是许多事物终结的场所。今天的天气晴朗无云,夜晚时分也能清楚看见星辰。只要在破晓前抵达并睡在那里,等到时间一到,我就能得到解放 。 听说成岛好像也是在那里毁灭的,我和他应该算是同类吧。我熟知此点,所以利用了他的孤独,只为了让天人哥成为自己专属的人。如果真的有那个世界的话,到时再向他道歉吧,虽然我不认为自己能够得到原谅。 还有另外一人,就是我的『好朋友』。希望她能原谅连一句话也没留下就擅自消失的我。 我诚心地希望她的人生能够幸福。 我起身穿好鞋子,再一次环顾室内,接着我离开房间,打开通往外界的门。 但是,就在此时—— 「啊……」 有个细微的声音。想不到破晓之前的公寓走廊上竟会看见人影。 「…………」 「…………」 「…………妨、你在做什么?小珠。」 我们相互对看了几秒后,我率先开口。 「啊,我是来找你的。」 珠子畏畏缩缩地回答。这点不难理解,毕竟这里是我家门口。 「这么晚还来找我?」 「我、我家是日式点心屋,很早就开始营业了。那个……像是得烤蛋糕之类的……所以……我总是……很早就……起床……」 事件当天,她幸运地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后来同样被送到中立国宿舍接受检查,并且被送回家,一觉醒来后……她所目击的一切都已忘得一乾二净。 其实事件发生后,珠子曾几度来找过我,但我每次都假装不在家藉以避开和她碰面。我之所以这么做,和她的记忆无关,我只是单纯觉得不应该再和她见面而已。 老旧公寓的走廊响起脚步声。总之我先把珠子叫进了玄关。 「那个……学校变得乱七八糟的耶。真的好可怕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找我有事吗?我现在正要出门耶。」 我关上门,刻意用冷淡的语气应对。珠子显得十分畏惧。 这样才对,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只是那一天刚好变得比较不一样而已。 「……我、我有一点事想找你谈。」 「什么事?」 「你还记得名冢学长到我家里找我谈话的事吗?」 当然记得。我们彼此坦诚『来不曾把你当成是朋友』的那时候吧。不过为什么她还记得呢——仔细想想才发现,之后的事情或许会被消除,但当时我站在一旁偷听,还有化成索拉而性格整个改变的事,其实都算不上什么超自然现象。所以会残留在记忆当中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你在生气对吧。我、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身体不舒服,一直向学校请假在家休息,所以都没机会告诉小梨。就是——」 原来是因为过意不去所以来道歉的啊。我们算是互相打平,没必要再做这种事了。更何况我马上就要消失了,即使你还想试着修补友谊,到头来也只是白忙一场,小珠。 「我、我……」 珠子的表情显得有些畏缩,但她还是毅然地抬起头。 「我不打算向你道歉。」 「…………」 「虽然当时我不是刻意要说给你听的,但我确实说了相当过分的话。可是,那些都是我真正的心情,我觉得应该要更早告诉你才对。」 我突然不知该如何反应,真是意外。想不到对于在学校所发生的事件早已失去记忆的珠子,竟会说出如此出人意表的话。 「因为我将心里的话一吐为快,才能继续往前走。我讨厌小梨,从来不觉得你是我的朋友。这并不是谎言——但是,这也不代表我对你的一切想法。我……我、我、其实我——」 啊……嗯,我已经听过了。虽然珠子对此已毫无记忆,但我却十分清楚她接下去的台词是什么。 原来如此。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搞清楚呢,即使失去了记忆,珠子还是珠子。同样是那个我所看不起,被我百般利用、嫉妒、疏远的女孩——她知道我对她的想法,却仍然出手帮助了我,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即使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这时候,我突然察觉了她在这个时间点造访的真正用意—— 「听我说,珠子。」 「什么事?」珠子的表情像是突然从紧张中得到解放一样,急忙回问。 「天人哥该不会和你联络过了吧?」 「咦?啊,嗯,对啊。他说现在应该可以见得到你,我是刚刚才接到他的电话——啊,对了,他要我传话给你。」 「传话?」 「对啊,他说叼如果觉得自己做错了,那就重新开始吧』——小梨?」 我的表情想必愣住了吧,从珠子瞪得圆滚滚的双眼就能窥知二一。 『新开始』——这句话完全在我所能想到的范围之外。 我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自己所失去的事物上,我的思绪只围绕在如何终结这一切,所以我根本无暇想到这样的一句话。 当然,天人哥一定也察觉到了。虽然他无法响应我对他的感情,我也因此承受了宛如世界末日般的冲击——但是此刻,天人哥仍然用他的方法守护着我。 「……这样啊,原来他说了这样的话。」 此刻我确实存在,并没有任何事物已然终结。 「啊,那个,我的话其实还没讲完——!」 再次鼓起勇气的珠子努力地试着开口,但我却举起单手示意她保持安静。 「——可以先请你听完我的话吗?」 我轻轻闭上眼,开始反刍脑中的记忆。 「两年前,发生车祸之后的春假期间,包括举行葬礼在内的许多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进入新学期后,我开始上学。学校的同学们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安慰我,老师也很关心我的情绪,那真的是个很好的班级——但是我实在受不了过于繁琐的同情,我甚至希望所有人都从我身边消失无踪。」 直到我露出笑容,响应他们『谢谢你。我很好,我已经打起精神了』为止,这群『施与同情者』丝毫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无法让我得到解放。我好累,累到逐渐开始对他们产生近似怨恨的情感。 我当然知道每个人都是抱着善意接近我,我也很清楚自己接纳或解读对方意思的方法有些扭曲,但是我仍然难掩心中不断涌现的负面情绪。 「所以我才会利用你。」 日式点心屋的千金,从国外回来的内向转学生。 我借着装出和她有形影不离的友好关系,成功地拉开了和其他朋友间的距离。对我来说,真正需要的是『对我一知半解,因而不会抱持着过剩的同情心』的人。而她正巧符合我的需求,人格方面完全不是我所考虑的重点。害羞怕生的个性不仅让我容易卸下她的心防,对于乖僻成性的我来说,她的存在还能让我感到莫名的优越戚。 「但是,当我和你相处久了,某种丑陋的情感也逐渐变得难以抑制——你知道世界上有『拥有一切的人』和『孑然一身的人』这两种人吗?小珠属于『拥有一切的人』,而我则是 『孑然一身的人』。」 珠子倍感意外地眨着眼睛。 「咦?可是,明明就是小梨比较会读书,而且个性又开朗……」 「但是小珠——你不是有家人吗?」 ——阿。珠子张着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我制止了。 「你不要误会,小珠你并没有错,是我自作主张地羡慕你、嫉妒你的——你和天人哥谈话时不是说了吗?『同时面对同情和优越戚的自己其实很悲惨』。当时的我希望你愈悲惨愈好,所以我才会那么做。我认为只要能伤害你就行了,所以才会毫无顾忌地在你身上施加那些情 感。」 胸口好痛,有种反胃的感觉,但是我仍然必须在此处把话一吐为快。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但却无法克制情感的冲动。我的妒意始终无法消去。我们确实不曾当过朋友,小珠你为此而生气是很正常的,讨厌我当然也是正确的。」 「小梨,我——」 「让我说完!」 我拉高音量。 「让我说到最后吧。如今我知道自己是最差劲的人,自己曾做过的事虽然无法消除,但至少让我向你道歉。真的,对不起。还有,我也了解到你是个值得尊重的女孩。所以我想拜托你,虽然这么讲很厚脸皮,虽然我没有资格讲这种话——」 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你在那天曾说过的话。 这次由我来说。不,应该说非得由我亲口告诉你才行。 「——我想和你当真正的朋友。」 章外神曲2 但求安稳 「…………」 收拾完晚餐残局后的餐厅里。在一对红与蓝的眼睛注视下,我卖力地挤出鲜奶油,之后淋上巧克力酱。完成后再放上五颜六色的水果做为装饰。 「完成啰,请用。」 「这就是……水果圣代……」 亚夜花感慨万千地喃喃自语。 递寻网络也找不到有卖这种商品的网络商店,当然更不可能找到愿意送外卖的店家,对于茧居族而书确实是门坎颇高的食物。 作为前些日子帮助我的谢礼,亚夜花所提出的要求就是眼前的水果圣代。 因为她打死不愿意到外面去吃,所以只得由我亲手制作。虽然制作起来并不会太费工夫,但是宿舍的餐具柜里并没有特大号的圣代杯子和长型汤匙,结果还是只能由我自掏腰包购买。 亚夜花用汤匙将鲜奶油和水果一次挖起,直接送入口中。 「味道如何?」 「……还算可以。」 虽然评价听起来有气无力,但从她狂野的吃法中可以解读得出她的真心话。 明明表情毫无起伏,食物的美味却能透过她的吃相表露无遗。这女孩真是特别。算了,她能开心就是最棒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能在房间之外的地方看到亚夜花,还真是新鲜呢。」 「说这个尺寸太大,搬到房间里吃会有危险的明明就是你。」 不断地挖着冰淇淋的亚夜花如此回应。 「回绝自己应该拿取的正当报酬实在太过愚蠢了。之前我还特地跑到学校去救你耶?」 「嗯,话是没错啦。」 最近,亚夜花已经开始会走出自己的房间,原本要在房间外看见她的机率就和要看见稀有生物差不了多少。但是目前她还是不愿意搬出房间。 另一方面,我则是莫名其妙地习惯了在亚夜花的房间就寝这件事。因为乌尔莉卡始终不愿放我走,于是我只好用架子和窗帘来做隔间,现在就像是分租房间的模式,但却意外地相处愉快。 「我也泡了热呼呼的红茶喔。就算你再怎么喜欢,四月吃太多冰还是会觉得冷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啜了三口红茶后,亚夜花将杯子放在一旁,视线则停留在我身上。 「——所以天人也决定要加入『天秤会』了吗?」 「思,最后我是这么决定的。毕竟在善后处理方面,有许多任性的要求都承蒙大家帮忙,后来弓虎又跑来问我,我反而不好意思拒绝。不过即使加入后,我也不确定凭我的能力能够做 些什么。」 「没有人期待你做和我们同样等级的工作,所以你不必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真是说得斩钉截铁。亚夜花的字典里应该没有客气这两个字。 「不过——因为你相对地接近人类,或许可以用不同于我们的视点来看待事物。」 「……咦?难道你刚才是在夸奖我吗?」 「我不是在夸奖你,只是我觉得把你贬得太低也会让我觉得不愉快。你原本就是个想太多的人,之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情,你应该还是会一马当先地冲过去吧。」 「上次差点连命都没了,有过那样子的教训后,我可不打算再那么拚命。」 「……真的是这样吗?」 亚夜花说完,又重新拿起汤匙继续挖着圣代。 「只是,如果是我能力所及的范围,我还是会去帮助有困难的人。这应该很正常吧?因为你不是也帮助了我吗?」 「我并不是在帮助有困难的人。是因为你有困难,所以我才会助你一臂之力。」 「喔喔,这样啊。总之我很感谢你。」 我一边困惑着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何差异,但还是不忘向亚夜花表达谢意。亚夜花则是轻声叹了一口气。咦?我说错了什么吗? 「先不管我是不是那么好管闲事的人,这世界上原本就有形形色色的人,也随时会发生各种不同的事件。我觉得去观察这些人事物,去接触这些事件,其实都挺有趣的呢——啊,对了,亚夜花要不要也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你说我?」 亚夜花面无表情却带点厌恶戚。但我还是不死心地继续说着: 「或许我是站在人类那边没错,但我也很希望你能够更了解人类。因为人类有许多不同的面貌,也有相当丰富的情感变化。如果对所有人类都采取躲避或厌恶的态度,总让人觉得有些寂寞。其实只要更深入认识人类,说不定想法也会因此而改变。」 我想亚夜花应该不是打从心底厌恶人类。如果她想要彻底断绝与人的联系,只要把窗户封死就行了,根本没必要用到可以随时拉开的窗帘。 我很清楚她偶尔会偷偷地望着外面的世界。 「……具体来说,我该怎么做才行?」 「嗯——……」 其实我还没想到这里。 「呃,我想目前可以先尝试两个人一起去购物或者吃饭之类的。」 「两个人一起……」 亚夜花的手停了下来。她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因此我实在无法窥知她的脑中究竟在想些什么。连我好不容易做好的圣代,上面的冰淇淋都开始融化了。 就在此时,乌尔莉卡忽然进入了餐厅。 「啊,是圣代。亚夜花小姐,我好羡慕喔——」 「材料还有剩,待会我再做给你吃。毕竟乌尔莉卡也帮了我不少忙啊。」 「真的吗?」 乌尔莉卡的尾巴又摇了起来。 「好期待喔 喔,糟糕,我差一点就忘记了。天人先生,弓虎小姐在叫您,请您到会客室来一趟——」 「了解——不知道是不是批准了呢?」 「批准什么?」 我对亚夜花点了点头。 「是梨玖的事。那家伙从以前就是一个人过活,如今又失去了人类身分,我想是不是能让她住进这间宿舍里,由我来照顾她。所以我就去找弓虎商量,她说她会考虑看看。如果能一起住的话,我想我多少可以成为她的力量。」 「一起住……」 亚夜花又陷入了思考。这次不知为何竟露出眉头深锁的表情,真是个难以捉摸的家伙。 「如果她搬来住,请和她好好相处。那家伙其实本性并不坏。」 我说完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我一边通过走廊,一边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当时明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却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据亚夜花所说,这不只是一般的促进治愈的法术等级,而是像时间倒流或是无中生有之类的创造系法术才能引发的奇迹现象。虽然都是些艰涩难懂的字句,但当我想到原本应该已经碎裂的心脏竟像是没事般地跳动着时,我就能充分体会到这绝对是异常状况。 如果要说到奇迹,当时将成岛所发出的『雷霆』反弹回去时也是一样。我才不信因为濒临危机而导致潜力觉醒之类权宜之计的说法。就算把我整个人翻转过来仔细检查,也绝对找不出我身上潜藏着那种力量。 那一天,当我看到在宿舍里迎接我们归来的弓虎脸上的表情时,我当下便了解了一些事情。她似乎在危急时透过我的身体行使了某些力量。也因此使得我无法拒绝『天秤会』的邀请。只能说有借有还吧。 如今仍然让我有些在意的,就是自从我走了鬼门关一趟后,我的身体里常会有种奇妙的感觉涌出,那是与某股庞大的力量彼此连结的感受——如果要举例说明的话,我的身体宛如成了一台巨大机器的零件之一,又像是透过电线和核子炉相连的感觉。但弓虎 只是笑着说『这是一点小小的代价而已啦——』。我不禁有些害怕。 后来我和梨玖通过好几次电话。由于体质问题使得她无法上学,因此似乎打算先请一阵子病假再说。有件事我虽然没有办法很具体地说明,但我总觉得近来的梨玖,力量似乎逐渐在消失中,变得更接近自然体的样子。不过我认为这是好的变化。 结果我还是当不成无敌的英雄。 也无法为梨玖实现她的愿望。 但是——即使如此,我似乎还是成功地改变了某些事物。我缓步地走在宿舍的走廊上。 天花板的荧光灯不停地闪烁着。待会得更换灯管才行了。 明天的菜单该怎么办才好呢?又得到超市确认一下特卖品有哪些才行。 还有亚夜花那打扫到一半的房间也该再次动工了。最重要的是得持续和她交涉,一点一滴地将我的领土扩张出去才行。 杂事一堆,生活如常。 今后我也要持续如此安稳而和缓的步调,以一个弱小的人类身分努力地活下去。 章外神曲3 约定 弓虎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呼啊」地打了个呵欠。 不久前,由于天人把生活空间搬到了亚夜花的房间里,因此这里再次成了大家可以自由使用的区域。这里可是个打盹的好地方。话虽如此,目前还是只放着一组坏掉的长沙发而已。 「你和天人谈完了吗?」 说话声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龙太不知何时正双手抱胸站在墙边。 「嗯,谈过了。他很开心喔——」 弓虎决定让羽村梨玖住进这闻宿舍。从血统上来看,她继承了优秀且稀少的血统,就个体而言,她也十分适合不死者的血脉。置之不理的话恐怕多少会有些风险,不如让她住进宿舍,如此一来既方便监视,对『天秤会』而书也比较方便。 「不过,你变得真圆融呢。如果是从前的你,应该会毫不慈悲地把吸血鬼彻底消灭吧?」 「好有诱导性的说法喔——我一向是慈悲为怀的种耶?」 「只有你自己这么认为吧。」 龙太苦笑以对,接着表情稍微一变。 「我想说的不是吸血鬼,而是开于天人的事。」 「他又怎么了吗?」 「——他犯了一个很严重的禁忌。我不晓得这么说正不正确?」 怎么说?弓虎不解似地歪着头。 「取消死亡不就是最高等级的违反协议吗?还是说我可以视为协议本身已经消灭并且无效化?不过这也可能成为无止尽斗争的导火线。」 「嗯——……协定啊。」 弓虎边握拳仲着懒腰,边用和平常没两样的语气复诵着。 「在必要的场合使用力量这件事,我记得应该是没有特别被禁止吧。」 「好,在你想要强词夺理之前,我想先问是不是有必要为了救一个半天使如此劳师动众?如果不是为了你个人的要求,而是为了维护整座城市的秩序,你也会做一样的事吗?从那时开始,他就不应该是『天秤会』的一员,更何况他的力量也派不上用场。若是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连那个害怕寂寞的吸血鬼都无法应付。」 「必要性吗……这个嘛,天人的父亲所属的种族基本上和我比较处得来,我的力量也比较能够传达给对方。虽然说我的确是为了把他培养成替代者才创造了他。说到特性嘛,天人其实也有传承到。换句话说……他是我的道具。」 弓虎一派轻松地说着,接着啪地弹了一下手指,被乌尔莉卡劈成两半的长沙发立刻像是倒带似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道具如果坏掉了,就应该修理。你觉得不对吗?毕竟今后我还有很多事要交给他来做。」 龙太短暂地沉默,接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道具,只是道具是吗?如果不给个这样的理由,确实很难把这件事正当化,听起来并不像是你的借口——算了,既然『原存者』做了决定,我再多说什么也只是浪费口水。这次我就先退让一步吧。」 「打扰了。」龙太抛下这句话后,气息立刻消失不见。 「……虽然被冠上『毫无价值』的头衔,但却意外地坚持事物的价值呢,这孩子——」弓虎再次打了个呵欠。 『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从前曾经有某个人类,手中抱着半天使的婴儿如此说道。 和别人有所连结,彼此帮助,互相守护,将能使自己不断地变强。若要活得像个人类就得这么做——这是那位女性的主张。 然而弓虎却无法理解。在弓虎的认知中,实在找不出除了『脆弱』之外更适合形容人类此种存在的词汇。 然而那个人的儿子,却以人类的身分证明了人类所拥有的强韧度。 因此弓虎才会救天人一命,并将他收容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勉强度过了第一次难关的天人,今后也许还有更多痛苦的事等待着他。 「……我遵守了约定喔。」 虽然朋友如今已不在身边,弓虎还是不忘告知。 人的一生很短暂。但是也正因为短暂,所以更应该彼此合作,拚命地去创造、培育,以及守护。如此一来也许能让拥有漫长生命及强大力量,却从不留下任何事物的众种们感到惭愧。 我们或许是正步上灭绝之路的存在——我常会无视因力量衰退而狼狈不堪的同族,径自地落入这样的思考。当我们和坚韧地活着的人类相互融合时,也许就注定了终有一天将会消灭的命运。 「算了,那样也很好啊。」 弓虎轻声带过,接着缓缓地阑上了双眼。 弓虎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呼啊」地打了个呵欠。 不久前,由于天人把生活空间搬到了亚夜花的房间里,因此这里再次成了大家可以自由使用的区域。这里可是个打盹的好地方。话虽如此,目前还是只放着一组坏掉的长沙发而已。 「你和天人谈完了吗?」 说话声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龙太不知何时正双手抱胸站在墙边。 「嗯,谈过了。他很开心喔——」 弓虎决定让羽村梨玖住进这闻宿舍。从血统上来看,她继承了优秀且稀少的血统,就个体而言,她也十分适合不死者的血脉。置之不理的话恐怕多少会有些风险,不如让她住进宿舍,如此一来既方便监视,对『天秤会』而书也比较方便。 「不过,你变得真圆融呢。如果是从前的你,应该会毫不慈悲地把吸血鬼彻底消灭吧?」 「好有诱导性的说法喔——我一向是慈悲为怀的种耶?」 「只有你自己这么认为吧。」 龙太苦笑以对,接着表情稍微一变。 「我想说的不是吸血鬼,而是开于天人的事。」 「他又怎么了吗?」 「——他犯了一个很严重的禁忌。我不晓得这么说正不正确?」 怎么说?弓虎不解似地歪着头。 「取消死亡不就是最高等级的违反协议吗?还是说我可以视为协议本身已经消灭并且无效化?不过这也可能成为无止尽斗争的导火线。」 「嗯——……协定啊。」 弓虎边握拳仲着懒腰,边用和平常没两样的语气复诵着。 「在必要的场合使用力量这件事,我记得应该是没有特别被禁止吧。」 「好,在你想要强词夺理之前,我想先问是不是有必要为了救一个半天使如此劳师动众?如果不是为了你个人的要求,而是为了维护整座城市的秩序,你也会做一样的事吗?从那时开始,他就不应该是『天秤会』的一员,更何况他的力量也派不上用场。若是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连那个害怕寂寞的吸血鬼都无法应付。」 「必要性吗……这个嘛,天人的父亲所属的种族基本上和我比较处得来,我的力量也比较能够传达给对方。虽然说我的确是为了把他培养成替代者才创造了他。说到特性嘛,天人其实也有传承到。换句话说……他是我的道具。」 弓虎一派轻松地说着,接着啪地弹了一下手指,被乌尔莉卡劈成两半的长沙发立刻像是倒带似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道具如果坏掉了,就应该修理。你觉得不对吗?毕竟今后我还有很多事要交给他来做。」 龙太短暂地沉默,接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道具,只是道具是吗?如果不给个这样的理由,确实很难把这件事正当化,听起来并不像是你的借口——算了,既然『原存者』做了决定,我再多说什么也只是浪费口水。这次我就先退让一步吧。」 「打扰了。」龙太抛下这句话后,气息立刻消失不见。 「……虽然被冠上『毫无价值』的头衔,但却意外地坚持事物的价值呢,这孩子——」弓虎再次打了个呵欠。 『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从前曾经有某个人类,手中抱着半天使的婴儿如此说道。 和别人有所连结,彼此帮助,互相守护,将能使自己不断地变强。若要活得像个人类就得这么做——这是那位女性的主张。 然而弓虎却无法理解。在弓虎的认知中,实在找不出除了『脆弱』之外更适合形容人类此种存在的词汇。 然而那个人的儿子,却以人类的身分证明了人类所拥有的强韧度。 因此弓虎才会救天人一命,并将他收容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勉强度过了第一次难关的天人,今后也许还有更多痛苦的事等待着他。 「……我遵守了约定喔。」 虽然朋友如今已不在身边,弓虎还是不忘告知。 人的一生很短暂。但是也正因为短暂,所以更应该彼此合作,拚命地去创造、培育,以及守护。如此一来也许能让拥有漫长生命及强大力量,却从不留下任何事物的众种们感到惭愧。 我们或许是正步上灭绝之路的存在——我常会无视因力量衰退而狼狈不堪的同族,径自地落入这样的思考。当我们和坚韧地活着的人类相互融合时,也许就注定了终有一天将会消灭的命运。 「算了,那样也很好啊。」 弓虎轻声带过,接着缓缓地阑上了双眼。 弓虎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呼啊」地打了个呵欠。 不久前,由于天人把生活空间搬到了亚夜花的房间里,因此这里再次成了大家可以自由使用的区域。这里可是个打盹的好地方。话虽如此,目前还是只放着一组坏掉的长沙发而已。 「你和天人谈完了吗?」 说话声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龙太不知何时正双手抱胸站在墙边。 「嗯,谈过了。他很开心喔——」 弓虎决定让羽村梨玖住进这闻宿舍。从血统上来看,她继承了优秀且稀少的血统,就个体而言,她也十分适合不死者的血脉。置之不理的话恐怕多少会有些风险,不如让她住进宿舍,如此一来既方便监视,对『天秤会』而书也比较方便。 「不过,你变得真圆融呢。如果是从前的你,应该会毫不慈悲地把吸血鬼彻底消灭吧?」 「好有诱导性的说法喔——我一向是慈悲为怀的种耶?」 「只有你自己这么认为吧。」 龙太苦笑以对,接着表情稍微一变。 「我想说的不是吸血鬼,而是开于天人的事。」 「他又怎么了吗?」 「——他犯了一个很严重的禁忌。我不晓得这么说正不正确?」 怎么说?弓虎不解似地歪着头。 「取消死亡不就是最高等级的违反协议吗?还是说我可以视为协议本身已经消灭并且无效化?不过这也可能成为无止尽斗争的导火线。」 「嗯——……协定啊。」 弓虎边握拳仲着懒腰,边用和平常没两样的语气复诵着。 「在必要的场合使用力量这件事,我记得应该是没有特别被禁止吧。」 「好,在你想要强词夺理之前,我想先问是不是有必要为了救一个半天使如此劳师动众?如果不是为了你个人的要求,而是为了维护整座城市的秩序,你也会做一样的事吗?从那时开始,他就不应该是『天秤会』的一员,更何况他的力量也派不上用场。若是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连那个害怕寂寞的吸血鬼都无法应付。」 「必要性吗……这个嘛,天人的父亲所属的种族基本上和我比较处得来,我的力量也比较能够传达给对方。虽然说我的确是为了把他培养成替代者才创造了他。说到特性嘛,天人其实也有传承到。换句话说……他是我的道具。」 弓虎一派轻松地说着,接着啪地弹了一下手指,被乌尔莉卡劈成两半的长沙发立刻像是倒带似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道具如果坏掉了,就应该修理。你觉得不对吗?毕竟今后我还有很多事要交给他来做。」 龙太短暂地沉默,接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道具,只是道具是吗?如果不给个这样的理由,确实很难把这件事正当化,听起来并不像是你的借口——算了,既然『原存者』做了决定,我再多说什么也只是浪费口水。这次我就先退让一步吧。」 「打扰了。」龙太抛下这句话后,气息立刻消失不见。 「……虽然被冠上『毫无价值』的头衔,但却意外地坚持事物的价值呢,这孩子——」弓虎再次打了个呵欠。 『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从前曾经有某个人类,手中抱着半天使的婴儿如此说道。 和别人有所连结,彼此帮助,互相守护,将能使自己不断地变强。若要活得像个人类就得这么做——这是那位女性的主张。 然而弓虎却无法理解。在弓虎的认知中,实在找不出除了『脆弱』之外更适合形容人类此种存在的词汇。 然而那个人的儿子,却以人类的身分证明了人类所拥有的强韧度。 因此弓虎才会救天人一命,并将他收容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勉强度过了第一次难关的天人,今后也许还有更多痛苦的事等待着他。 「……我遵守了约定喔。」 虽然朋友如今已不在身边,弓虎还是不忘告知。 人的一生很短暂。但是也正因为短暂,所以更应该彼此合作,拚命地去创造、培育,以及守护。如此一来也许能让拥有漫长生命及强大力量,却从不留下任何事物的众种们感到惭愧。 我们或许是正步上灭绝之路的存在——我常会无视因力量衰退而狼狈不堪的同族,径自地落入这样的思考。当我们和坚韧地活着的人类相互融合时,也许就注定了终有一天将会消灭的命运。 「算了,那样也很好啊。」 弓虎轻声带过,接着缓缓地阑上了双眼。 弓虎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呼啊」地打了个呵欠。 不久前,由于天人把生活空间搬到了亚夜花的房间里,因此这里再次成了大家可以自由使用的区域。这里可是个打盹的好地方。话虽如此,目前还是只放着一组坏掉的长沙发而已。 「你和天人谈完了吗?」 说话声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龙太不知何时正双手抱胸站在墙边。 「嗯,谈过了。他很开心喔——」 弓虎决定让羽村梨玖住进这闻宿舍。从血统上来看,她继承了优秀且稀少的血统,就个体而言,她也十分适合不死者的血脉。置之不理的话恐怕多少会有些风险,不如让她住进宿舍,如此一来既方便监视,对『天秤会』而书也比较方便。 「不过,你变得真圆融呢。如果是从前的你,应该会毫不慈悲地把吸血鬼彻底消灭吧?」 「好有诱导性的说法喔——我一向是慈悲为怀的种耶?」 「只有你自己这么认为吧。」 龙太苦笑以对,接着表情稍微一变。 「我想说的不是吸血鬼,而是开于天人的事。」 「他又怎么了吗?」 「——他犯了一个很严重的禁忌。我不晓得这么说正不正确?」 怎么说?弓虎不解似地歪着头。 「取消死亡不就是最高等级的违反协议吗?还是说我可以视为协议本身已经消灭并且无效化?不过这也可能成为无止尽斗争的导火线。」 「嗯——……协定啊。」 弓虎边握拳仲着懒腰,边用和平常没两样的语气复诵着。 「在必要的场合使用力量这件事,我记得应该是没有特别被禁止吧。」 「好,在你想要强词夺理之前,我想先问是不是有必要为了救一个半天使如此劳师动众?如果不是为了你个人的要求,而是为了维护整座城市的秩序,你也会做一样的事吗?从那时开始,他就不应该是『天秤会』的一员,更何况他的力量也派不上用场。若是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连那个害怕寂寞的吸血鬼都无法应付。」 「必要性吗……这个嘛,天人的父亲所属的种族基本上和我比较处得来,我的力量也比较能够传达给对方。虽然说我的确是为了把他培养成替代者才创造了他。说到特性嘛,天人其实也有传承到。换句话说……他是我的道具。」 弓虎一派轻松地说着,接着啪地弹了一下手指,被乌尔莉卡劈成两半的长沙发立刻像是倒带似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道具如果坏掉了,就应该修理。你觉得不对吗?毕竟今后我还有很多事要交给他来做。」 龙太短暂地沉默,接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道具,只是道具是吗?如果不给个这样的理由,确实很难把这件事正当化,听起来并不像是你的借口——算了,既然『原存者』做了决定,我再多说什么也只是浪费口水。这次我就先退让一步吧。」 「打扰了。」龙太抛下这句话后,气息立刻消失不见。 「……虽然被冠上『毫无价值』的头衔,但却意外地坚持事物的价值呢,这孩子——」弓虎再次打了个呵欠。 『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从前曾经有某个人类,手中抱着半天使的婴儿如此说道。 和别人有所连结,彼此帮助,互相守护,将能使自己不断地变强。若要活得像个人类就得这么做——这是那位女性的主张。 然而弓虎却无法理解。在弓虎的认知中,实在找不出除了『脆弱』之外更适合形容人类此种存在的词汇。 然而那个人的儿子,却以人类的身分证明了人类所拥有的强韧度。 因此弓虎才会救天人一命,并将他收容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勉强度过了第一次难关的天人,今后也许还有更多痛苦的事等待着他。 「……我遵守了约定喔。」 虽然朋友如今已不在身边,弓虎还是不忘告知。 人的一生很短暂。但是也正因为短暂,所以更应该彼此合作,拚命地去创造、培育,以及守护。如此一来也许能让拥有漫长生命及强大力量,却从不留下任何事物的众种们感到惭愧。 我们或许是正步上灭绝之路的存在——我常会无视因力量衰退而狼狈不堪的同族,径自地落入这样的思考。当我们和坚韧地活着的人类相互融合时,也许就注定了终有一天将会消灭的命运。 「算了,那样也很好啊。」 弓虎轻声带过,接着缓缓地阑上了双眼。 弓虎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呼啊」地打了个呵欠。 不久前,由于天人把生活空间搬到了亚夜花的房间里,因此这里再次成了大家可以自由使用的区域。这里可是个打盹的好地方。话虽如此,目前还是只放着一组坏掉的长沙发而已。 「你和天人谈完了吗?」 说话声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龙太不知何时正双手抱胸站在墙边。 「嗯,谈过了。他很开心喔——」 弓虎决定让羽村梨玖住进这闻宿舍。从血统上来看,她继承了优秀且稀少的血统,就个体而言,她也十分适合不死者的血脉。置之不理的话恐怕多少会有些风险,不如让她住进宿舍,如此一来既方便监视,对『天秤会』而书也比较方便。 「不过,你变得真圆融呢。如果是从前的你,应该会毫不慈悲地把吸血鬼彻底消灭吧?」 「好有诱导性的说法喔——我一向是慈悲为怀的种耶?」 「只有你自己这么认为吧。」 龙太苦笑以对,接着表情稍微一变。 「我想说的不是吸血鬼,而是开于天人的事。」 「他又怎么了吗?」 「——他犯了一个很严重的禁忌。我不晓得这么说正不正确?」 怎么说?弓虎不解似地歪着头。 「取消死亡不就是最高等级的违反协议吗?还是说我可以视为协议本身已经消灭并且无效化?不过这也可能成为无止尽斗争的导火线。」 「嗯——……协定啊。」 弓虎边握拳仲着懒腰,边用和平常没两样的语气复诵着。 「在必要的场合使用力量这件事,我记得应该是没有特别被禁止吧。」 「好,在你想要强词夺理之前,我想先问是不是有必要为了救一个半天使如此劳师动众?如果不是为了你个人的要求,而是为了维护整座城市的秩序,你也会做一样的事吗?从那时开始,他就不应该是『天秤会』的一员,更何况他的力量也派不上用场。若是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连那个害怕寂寞的吸血鬼都无法应付。」 「必要性吗……这个嘛,天人的父亲所属的种族基本上和我比较处得来,我的力量也比较能够传达给对方。虽然说我的确是为了把他培养成替代者才创造了他。说到特性嘛,天人其实也有传承到。换句话说……他是我的道具。」 弓虎一派轻松地说着,接着啪地弹了一下手指,被乌尔莉卡劈成两半的长沙发立刻像是倒带似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道具如果坏掉了,就应该修理。你觉得不对吗?毕竟今后我还有很多事要交给他来做。」 龙太短暂地沉默,接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道具,只是道具是吗?如果不给个这样的理由,确实很难把这件事正当化,听起来并不像是你的借口——算了,既然『原存者』做了决定,我再多说什么也只是浪费口水。这次我就先退让一步吧。」 「打扰了。」龙太抛下这句话后,气息立刻消失不见。 「……虽然被冠上『毫无价值』的头衔,但却意外地坚持事物的价值呢,这孩子——」弓虎再次打了个呵欠。 『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从前曾经有某个人类,手中抱着半天使的婴儿如此说道。 和别人有所连结,彼此帮助,互相守护,将能使自己不断地变强。若要活得像个人类就得这么做——这是那位女性的主张。 然而弓虎却无法理解。在弓虎的认知中,实在找不出除了『脆弱』之外更适合形容人类此种存在的词汇。 然而那个人的儿子,却以人类的身分证明了人类所拥有的强韧度。 因此弓虎才会救天人一命,并将他收容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勉强度过了第一次难关的天人,今后也许还有更多痛苦的事等待着他。 「……我遵守了约定喔。」 虽然朋友如今已不在身边,弓虎还是不忘告知。 人的一生很短暂。但是也正因为短暂,所以更应该彼此合作,拚命地去创造、培育,以及守护。如此一来也许能让拥有漫长生命及强大力量,却从不留下任何事物的众种们感到惭愧。 我们或许是正步上灭绝之路的存在——我常会无视因力量衰退而狼狈不堪的同族,径自地落入这样的思考。当我们和坚韧地活着的人类相互融合时,也许就注定了终有一天将会消灭的命运。 「算了,那样也很好啊。」 弓虎轻声带过,接着缓缓地阑上了双眼。 弓虎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呼啊」地打了个呵欠。 不久前,由于天人把生活空间搬到了亚夜花的房间里,因此这里再次成了大家可以自由使用的区域。这里可是个打盹的好地方。话虽如此,目前还是只放着一组坏掉的长沙发而已。 「你和天人谈完了吗?」 说话声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龙太不知何时正双手抱胸站在墙边。 「嗯,谈过了。他很开心喔——」 弓虎决定让羽村梨玖住进这闻宿舍。从血统上来看,她继承了优秀且稀少的血统,就个体而言,她也十分适合不死者的血脉。置之不理的话恐怕多少会有些风险,不如让她住进宿舍,如此一来既方便监视,对『天秤会』而书也比较方便。 「不过,你变得真圆融呢。如果是从前的你,应该会毫不慈悲地把吸血鬼彻底消灭吧?」 「好有诱导性的说法喔——我一向是慈悲为怀的种耶?」 「只有你自己这么认为吧。」 龙太苦笑以对,接着表情稍微一变。 「我想说的不是吸血鬼,而是开于天人的事。」 「他又怎么了吗?」 「——他犯了一个很严重的禁忌。我不晓得这么说正不正确?」 怎么说?弓虎不解似地歪着头。 「取消死亡不就是最高等级的违反协议吗?还是说我可以视为协议本身已经消灭并且无效化?不过这也可能成为无止尽斗争的导火线。」 「嗯——……协定啊。」 弓虎边握拳仲着懒腰,边用和平常没两样的语气复诵着。 「在必要的场合使用力量这件事,我记得应该是没有特别被禁止吧。」 「好,在你想要强词夺理之前,我想先问是不是有必要为了救一个半天使如此劳师动众?如果不是为了你个人的要求,而是为了维护整座城市的秩序,你也会做一样的事吗?从那时开始,他就不应该是『天秤会』的一员,更何况他的力量也派不上用场。若是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连那个害怕寂寞的吸血鬼都无法应付。」 「必要性吗……这个嘛,天人的父亲所属的种族基本上和我比较处得来,我的力量也比较能够传达给对方。虽然说我的确是为了把他培养成替代者才创造了他。说到特性嘛,天人其实也有传承到。换句话说……他是我的道具。」 弓虎一派轻松地说着,接着啪地弹了一下手指,被乌尔莉卡劈成两半的长沙发立刻像是倒带似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道具如果坏掉了,就应该修理。你觉得不对吗?毕竟今后我还有很多事要交给他来做。」 龙太短暂地沉默,接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道具,只是道具是吗?如果不给个这样的理由,确实很难把这件事正当化,听起来并不像是你的借口——算了,既然『原存者』做了决定,我再多说什么也只是浪费口水。这次我就先退让一步吧。」 「打扰了。」龙太抛下这句话后,气息立刻消失不见。 「……虽然被冠上『毫无价值』的头衔,但却意外地坚持事物的价值呢,这孩子——」弓虎再次打了个呵欠。 『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从前曾经有某个人类,手中抱着半天使的婴儿如此说道。 和别人有所连结,彼此帮助,互相守护,将能使自己不断地变强。若要活得像个人类就得这么做——这是那位女性的主张。 然而弓虎却无法理解。在弓虎的认知中,实在找不出除了『脆弱』之外更适合形容人类此种存在的词汇。 然而那个人的儿子,却以人类的身分证明了人类所拥有的强韧度。 因此弓虎才会救天人一命,并将他收容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勉强度过了第一次难关的天人,今后也许还有更多痛苦的事等待着他。 「……我遵守了约定喔。」 虽然朋友如今已不在身边,弓虎还是不忘告知。 人的一生很短暂。但是也正因为短暂,所以更应该彼此合作,拚命地去创造、培育,以及守护。如此一来也许能让拥有漫长生命及强大力量,却从不留下任何事物的众种们感到惭愧。 我们或许是正步上灭绝之路的存在——我常会无视因力量衰退而狼狈不堪的同族,径自地落入这样的思考。当我们和坚韧地活着的人类相互融合时,也许就注定了终有一天将会消灭的命运。 「算了,那样也很好啊。」 弓虎轻声带过,接着缓缓地阑上了双眼。 弓虎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呼啊」地打了个呵欠。 不久前,由于天人把生活空间搬到了亚夜花的房间里,因此这里再次成了大家可以自由使用的区域。这里可是个打盹的好地方。话虽如此,目前还是只放着一组坏掉的长沙发而已。 「你和天人谈完了吗?」 说话声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龙太不知何时正双手抱胸站在墙边。 「嗯,谈过了。他很开心喔——」 弓虎决定让羽村梨玖住进这闻宿舍。从血统上来看,她继承了优秀且稀少的血统,就个体而言,她也十分适合不死者的血脉。置之不理的话恐怕多少会有些风险,不如让她住进宿舍,如此一来既方便监视,对『天秤会』而书也比较方便。 「不过,你变得真圆融呢。如果是从前的你,应该会毫不慈悲地把吸血鬼彻底消灭吧?」 「好有诱导性的说法喔——我一向是慈悲为怀的种耶?」 「只有你自己这么认为吧。」 龙太苦笑以对,接着表情稍微一变。 「我想说的不是吸血鬼,而是开于天人的事。」 「他又怎么了吗?」 「——他犯了一个很严重的禁忌。我不晓得这么说正不正确?」 怎么说?弓虎不解似地歪着头。 「取消死亡不就是最高等级的违反协议吗?还是说我可以视为协议本身已经消灭并且无效化?不过这也可能成为无止尽斗争的导火线。」 「嗯——……协定啊。」 弓虎边握拳仲着懒腰,边用和平常没两样的语气复诵着。 「在必要的场合使用力量这件事,我记得应该是没有特别被禁止吧。」 「好,在你想要强词夺理之前,我想先问是不是有必要为了救一个半天使如此劳师动众?如果不是为了你个人的要求,而是为了维护整座城市的秩序,你也会做一样的事吗?从那时开始,他就不应该是『天秤会』的一员,更何况他的力量也派不上用场。若是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连那个害怕寂寞的吸血鬼都无法应付。」 「必要性吗……这个嘛,天人的父亲所属的种族基本上和我比较处得来,我的力量也比较能够传达给对方。虽然说我的确是为了把他培养成替代者才创造了他。说到特性嘛,天人其实也有传承到。换句话说……他是我的道具。」 弓虎一派轻松地说着,接着啪地弹了一下手指,被乌尔莉卡劈成两半的长沙发立刻像是倒带似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道具如果坏掉了,就应该修理。你觉得不对吗?毕竟今后我还有很多事要交给他来做。」 龙太短暂地沉默,接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道具,只是道具是吗?如果不给个这样的理由,确实很难把这件事正当化,听起来并不像是你的借口——算了,既然『原存者』做了决定,我再多说什么也只是浪费口水。这次我就先退让一步吧。」 「打扰了。」龙太抛下这句话后,气息立刻消失不见。 「……虽然被冠上『毫无价值』的头衔,但却意外地坚持事物的价值呢,这孩子——」弓虎再次打了个呵欠。 『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从前曾经有某个人类,手中抱着半天使的婴儿如此说道。 和别人有所连结,彼此帮助,互相守护,将能使自己不断地变强。若要活得像个人类就得这么做——这是那位女性的主张。 然而弓虎却无法理解。在弓虎的认知中,实在找不出除了『脆弱』之外更适合形容人类此种存在的词汇。 然而那个人的儿子,却以人类的身分证明了人类所拥有的强韧度。 因此弓虎才会救天人一命,并将他收容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勉强度过了第一次难关的天人,今后也许还有更多痛苦的事等待着他。 「……我遵守了约定喔。」 虽然朋友如今已不在身边,弓虎还是不忘告知。 人的一生很短暂。但是也正因为短暂,所以更应该彼此合作,拚命地去创造、培育,以及守护。如此一来也许能让拥有漫长生命及强大力量,却从不留下任何事物的众种们感到惭愧。 我们或许是正步上灭绝之路的存在——我常会无视因力量衰退而狼狈不堪的同族,径自地落入这样的思考。当我们和坚韧地活着的人类相互融合时,也许就注定了终有一天将会消灭的命运。 「算了,那样也很好啊。」 弓虎轻声带过,接着缓缓地阑上了双眼。 弓虎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呼啊」地打了个呵欠。 不久前,由于天人把生活空间搬到了亚夜花的房间里,因此这里再次成了大家可以自由使用的区域。这里可是个打盹的好地方。话虽如此,目前还是只放着一组坏掉的长沙发而已。 「你和天人谈完了吗?」 说话声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龙太不知何时正双手抱胸站在墙边。 「嗯,谈过了。他很开心喔——」 弓虎决定让羽村梨玖住进这闻宿舍。从血统上来看,她继承了优秀且稀少的血统,就个体而言,她也十分适合不死者的血脉。置之不理的话恐怕多少会有些风险,不如让她住进宿舍,如此一来既方便监视,对『天秤会』而书也比较方便。 「不过,你变得真圆融呢。如果是从前的你,应该会毫不慈悲地把吸血鬼彻底消灭吧?」 「好有诱导性的说法喔——我一向是慈悲为怀的种耶?」 「只有你自己这么认为吧。」 龙太苦笑以对,接着表情稍微一变。 「我想说的不是吸血鬼,而是开于天人的事。」 「他又怎么了吗?」 「——他犯了一个很严重的禁忌。我不晓得这么说正不正确?」 怎么说?弓虎不解似地歪着头。 「取消死亡不就是最高等级的违反协议吗?还是说我可以视为协议本身已经消灭并且无效化?不过这也可能成为无止尽斗争的导火线。」 「嗯——……协定啊。」 弓虎边握拳仲着懒腰,边用和平常没两样的语气复诵着。 「在必要的场合使用力量这件事,我记得应该是没有特别被禁止吧。」 「好,在你想要强词夺理之前,我想先问是不是有必要为了救一个半天使如此劳师动众?如果不是为了你个人的要求,而是为了维护整座城市的秩序,你也会做一样的事吗?从那时开始,他就不应该是『天秤会』的一员,更何况他的力量也派不上用场。若是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连那个害怕寂寞的吸血鬼都无法应付。」 「必要性吗……这个嘛,天人的父亲所属的种族基本上和我比较处得来,我的力量也比较能够传达给对方。虽然说我的确是为了把他培养成替代者才创造了他。说到特性嘛,天人其实也有传承到。换句话说……他是我的道具。」 弓虎一派轻松地说着,接着啪地弹了一下手指,被乌尔莉卡劈成两半的长沙发立刻像是倒带似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道具如果坏掉了,就应该修理。你觉得不对吗?毕竟今后我还有很多事要交给他来做。」 龙太短暂地沉默,接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道具,只是道具是吗?如果不给个这样的理由,确实很难把这件事正当化,听起来并不像是你的借口——算了,既然『原存者』做了决定,我再多说什么也只是浪费口水。这次我就先退让一步吧。」 「打扰了。」龙太抛下这句话后,气息立刻消失不见。 「……虽然被冠上『毫无价值』的头衔,但却意外地坚持事物的价值呢,这孩子——」弓虎再次打了个呵欠。 『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从前曾经有某个人类,手中抱着半天使的婴儿如此说道。 和别人有所连结,彼此帮助,互相守护,将能使自己不断地变强。若要活得像个人类就得这么做——这是那位女性的主张。 然而弓虎却无法理解。在弓虎的认知中,实在找不出除了『脆弱』之外更适合形容人类此种存在的词汇。 然而那个人的儿子,却以人类的身分证明了人类所拥有的强韧度。 因此弓虎才会救天人一命,并将他收容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勉强度过了第一次难关的天人,今后也许还有更多痛苦的事等待着他。 「……我遵守了约定喔。」 虽然朋友如今已不在身边,弓虎还是不忘告知。 人的一生很短暂。但是也正因为短暂,所以更应该彼此合作,拚命地去创造、培育,以及守护。如此一来也许能让拥有漫长生命及强大力量,却从不留下任何事物的众种们感到惭愧。 我们或许是正步上灭绝之路的存在——我常会无视因力量衰退而狼狈不堪的同族,径自地落入这样的思考。当我们和坚韧地活着的人类相互融合时,也许就注定了终有一天将会消灭的命运。 「算了,那样也很好啊。」 弓虎轻声带过,接着缓缓地阑上了双眼。 弓虎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呼啊」地打了个呵欠。 不久前,由于天人把生活空间搬到了亚夜花的房间里,因此这里再次成了大家可以自由使用的区域。这里可是个打盹的好地方。话虽如此,目前还是只放着一组坏掉的长沙发而已。 「你和天人谈完了吗?」 说话声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龙太不知何时正双手抱胸站在墙边。 「嗯,谈过了。他很开心喔——」 弓虎决定让羽村梨玖住进这闻宿舍。从血统上来看,她继承了优秀且稀少的血统,就个体而言,她也十分适合不死者的血脉。置之不理的话恐怕多少会有些风险,不如让她住进宿舍,如此一来既方便监视,对『天秤会』而书也比较方便。 「不过,你变得真圆融呢。如果是从前的你,应该会毫不慈悲地把吸血鬼彻底消灭吧?」 「好有诱导性的说法喔——我一向是慈悲为怀的种耶?」 「只有你自己这么认为吧。」 龙太苦笑以对,接着表情稍微一变。 「我想说的不是吸血鬼,而是开于天人的事。」 「他又怎么了吗?」 「——他犯了一个很严重的禁忌。我不晓得这么说正不正确?」 怎么说?弓虎不解似地歪着头。 「取消死亡不就是最高等级的违反协议吗?还是说我可以视为协议本身已经消灭并且无效化?不过这也可能成为无止尽斗争的导火线。」 「嗯——……协定啊。」 弓虎边握拳仲着懒腰,边用和平常没两样的语气复诵着。 「在必要的场合使用力量这件事,我记得应该是没有特别被禁止吧。」 「好,在你想要强词夺理之前,我想先问是不是有必要为了救一个半天使如此劳师动众?如果不是为了你个人的要求,而是为了维护整座城市的秩序,你也会做一样的事吗?从那时开始,他就不应该是『天秤会』的一员,更何况他的力量也派不上用场。若是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连那个害怕寂寞的吸血鬼都无法应付。」 「必要性吗……这个嘛,天人的父亲所属的种族基本上和我比较处得来,我的力量也比较能够传达给对方。虽然说我的确是为了把他培养成替代者才创造了他。说到特性嘛,天人其实也有传承到。换句话说……他是我的道具。」 弓虎一派轻松地说着,接着啪地弹了一下手指,被乌尔莉卡劈成两半的长沙发立刻像是倒带似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道具如果坏掉了,就应该修理。你觉得不对吗?毕竟今后我还有很多事要交给他来做。」 龙太短暂地沉默,接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道具,只是道具是吗?如果不给个这样的理由,确实很难把这件事正当化,听起来并不像是你的借口——算了,既然『原存者』做了决定,我再多说什么也只是浪费口水。这次我就先退让一步吧。」 「打扰了。」龙太抛下这句话后,气息立刻消失不见。 「……虽然被冠上『毫无价值』的头衔,但却意外地坚持事物的价值呢,这孩子——」弓虎再次打了个呵欠。 『我们有时候确实会变得很强。他也一样,总有一天,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比强韧的孩子。』 从前曾经有某个人类,手中抱着半天使的婴儿如此说道。 和别人有所连结,彼此帮助,互相守护,将能使自己不断地变强。若要活得像个人类就得这么做——这是那位女性的主张。 然而弓虎却无法理解。在弓虎的认知中,实在找不出除了『脆弱』之外更适合形容人类此种存在的词汇。 然而那个人的儿子,却以人类的身分证明了人类所拥有的强韧度。 因此弓虎才会救天人一命,并将他收容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勉强度过了第一次难关的天人,今后也许还有更多痛苦的事等待着他。 「……我遵守了约定喔。」 虽然朋友如今已不在身边,弓虎还是不忘告知。 人的一生很短暂。但是也正因为短暂,所以更应该彼此合作,拚命地去创造、培育,以及守护。如此一来也许能让拥有漫长生命及强大力量,却从不留下任何事物的众种们感到惭愧。 我们或许是正步上灭绝之路的存在——我常会无视因力量衰退而狼狈不堪的同族,径自地落入这样的思考。当我们和坚韧地活着的人类相互融合时,也许就注定了终有一天将会消灭的命运。 「算了,那样也很好啊。」 弓虎轻声带过,接着缓缓地阑上了双眼。 后记 ※注意 在本故事当中出现了世界各国不同的神祇。 本书对于神话、宗教或是相关研究及信仰均抱持着最高敬意。但因剧本创作上的需求,内容当中有些许设定上的变更以及特意另做新解的部分。敬请多多谅解与包涵。 好久不见,或是初次见面,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上一部作品《特务魔法使》出版八个月后,再度送上我的新作。这是一个由庞大的多余设定为基础,所展开的草根性日常风景故事(大致上是)。希望您能轻松地享受个中乐趣。 说到本次的写作状况,篇幅是比截稿日更难对付的敌人。想要把这个写进去,也想把那个写进去,页数就这样无上限地持续增加,光抑制这样的状况就要耗费相当多的力气。最后只好含恨吐血般地大刀阔斧砍掉了数十页,将内容浓缩至极致精华。也罢,如此一来也可说是比较容易阅读,内容也因此变得更加精简。 话说,撰写后记也是相隔八个月的事情了,这期间若要谈到我的生活变化,绝对让您大吃 一惊,因为可说是完全改变。就因为这样,光是为了寻找写作灵感就已经吃足了苦头。 而写作环境的细微变化,就属购入了一台名字近似某种宠物犬的携带型数字电子记事本。电子记事本毕竟是以文字输入为主的装置,相较于笔记本电脑来说功能有限。但外型轻便且开机迅速,对于时常在外写作的我而书仍是必备道具。 有一次想要写「年俸」而输入读音「nennbou 」时,却无法选择汉字。搞什么啊——这么简单的单字也没有啊——真是派不上用场耶——即使一个音一个音拆开去选汉字,仍然打不出 俸」这个字。查了字典后,发现原来「年俸」这个字念成「nennpou 」而不是「nennbou 」。我当场成了得找个洞钻进去的职业作家。原来是我搞错读音了,当然没办法选字。不好用的其实是我的脑袋。 ——「俸」长得跟「棒」那么像,说它们是一出生就分离两地的双胞胎也不为过,这种读音会念错哪里奇怪了?(找借口我最行。)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倒是经常犯下这类错误。小时候曾经有把「无法言喻」念成「无法揶揄」,或者是把「变态」记成「变能」的记忆。这样的我竟然还可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作家——啊,请不要吐槽,说我小时候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如此糟糕的作家,写出来的糟糕神祇故事就是《我的宅女神》。 今后的系列故事能够发展到什么境界,就要看各位读者的支持度而定。如果正在站着读此书的您能拿著书前往柜台,对我而言将是珍贵的小小幸福。 本次同样承蒙了许多人的协助。 由衷感谢责任编辑前田、真《元仗否的插画,担纲设计、印刷、贩卖的相关人士,以及书店的各位和其他出版流通的每一位相关人士。 那么后会有期。 二o一一年一月 すえばしけん ※注意 在本故事当中出现了世界各国不同的神祇。 本书对于神话、宗教或是相关研究及信仰均抱持着最高敬意。但因剧本创作上的需求,内容当中有些许设定上的变更以及特意另做新解的部分。敬请多多谅解与包涵。 好久不见,或是初次见面,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上一部作品《特务魔法使》出版八个月后,再度送上我的新作。这是一个由庞大的多余设定为基础,所展开的草根性日常风景故事(大致上是)。希望您能轻松地享受个中乐趣。 说到本次的写作状况,篇幅是比截稿日更难对付的敌人。想要把这个写进去,也想把那个写进去,页数就这样无上限地持续增加,光抑制这样的状况就要耗费相当多的力气。最后只好含恨吐血般地大刀阔斧砍掉了数十页,将内容浓缩至极致精华。也罢,如此一来也可说是比较容易阅读,内容也因此变得更加精简。 话说,撰写后记也是相隔八个月的事情了,这期间若要谈到我的生活变化,绝对让您大吃 一惊,因为可说是完全改变。就因为这样,光是为了寻找写作灵感就已经吃足了苦头。 而写作环境的细微变化,就属购入了一台名字近似某种宠物犬的携带型数字电子记事本。电子记事本毕竟是以文字输入为主的装置,相较于笔记本电脑来说功能有限。但外型轻便且开机迅速,对于时常在外写作的我而书仍是必备道具。 有一次想要写「年俸」而输入读音「nennbou 」时,却无法选择汉字。搞什么啊——这么简单的单字也没有啊——真是派不上用场耶——即使一个音一个音拆开去选汉字,仍然打不出 俸」这个字。查了字典后,发现原来「年俸」这个字念成「nennpou 」而不是「nennbou 」。我当场成了得找个洞钻进去的职业作家。原来是我搞错读音了,当然没办法选字。不好用的其实是我的脑袋。 ——「俸」长得跟「棒」那么像,说它们是一出生就分离两地的双胞胎也不为过,这种读音会念错哪里奇怪了?(找借口我最行。)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倒是经常犯下这类错误。小时候曾经有把「无法言喻」念成「无法揶揄」,或者是把「变态」记成「变能」的记忆。这样的我竟然还可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作家——啊,请不要吐槽,说我小时候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如此糟糕的作家,写出来的糟糕神祇故事就是《我的宅女神》。 今后的系列故事能够发展到什么境界,就要看各位读者的支持度而定。如果正在站着读此书的您能拿著书前往柜台,对我而言将是珍贵的小小幸福。 本次同样承蒙了许多人的协助。 由衷感谢责任编辑前田、真《元仗否的插画,担纲设计、印刷、贩卖的相关人士,以及书店的各位和其他出版流通的每一位相关人士。 那么后会有期。 二o一一年一月 すえばしけん ※注意 在本故事当中出现了世界各国不同的神祇。 本书对于神话、宗教或是相关研究及信仰均抱持着最高敬意。但因剧本创作上的需求,内容当中有些许设定上的变更以及特意另做新解的部分。敬请多多谅解与包涵。 好久不见,或是初次见面,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上一部作品《特务魔法使》出版八个月后,再度送上我的新作。这是一个由庞大的多余设定为基础,所展开的草根性日常风景故事(大致上是)。希望您能轻松地享受个中乐趣。 说到本次的写作状况,篇幅是比截稿日更难对付的敌人。想要把这个写进去,也想把那个写进去,页数就这样无上限地持续增加,光抑制这样的状况就要耗费相当多的力气。最后只好含恨吐血般地大刀阔斧砍掉了数十页,将内容浓缩至极致精华。也罢,如此一来也可说是比较容易阅读,内容也因此变得更加精简。 话说,撰写后记也是相隔八个月的事情了,这期间若要谈到我的生活变化,绝对让您大吃 一惊,因为可说是完全改变。就因为这样,光是为了寻找写作灵感就已经吃足了苦头。 而写作环境的细微变化,就属购入了一台名字近似某种宠物犬的携带型数字电子记事本。电子记事本毕竟是以文字输入为主的装置,相较于笔记本电脑来说功能有限。但外型轻便且开机迅速,对于时常在外写作的我而书仍是必备道具。 有一次想要写「年俸」而输入读音「nennbou 」时,却无法选择汉字。搞什么啊——这么简单的单字也没有啊——真是派不上用场耶——即使一个音一个音拆开去选汉字,仍然打不出 俸」这个字。查了字典后,发现原来「年俸」这个字念成「nennpou 」而不是「nennbou 」。我当场成了得找个洞钻进去的职业作家。原来是我搞错读音了,当然没办法选字。不好用的其实是我的脑袋。 ——「俸」长得跟「棒」那么像,说它们是一出生就分离两地的双胞胎也不为过,这种读音会念错哪里奇怪了?(找借口我最行。)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倒是经常犯下这类错误。小时候曾经有把「无法言喻」念成「无法揶揄」,或者是把「变态」记成「变能」的记忆。这样的我竟然还可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作家——啊,请不要吐槽,说我小时候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如此糟糕的作家,写出来的糟糕神祇故事就是《我的宅女神》。 今后的系列故事能够发展到什么境界,就要看各位读者的支持度而定。如果正在站着读此书的您能拿著书前往柜台,对我而言将是珍贵的小小幸福。 本次同样承蒙了许多人的协助。 由衷感谢责任编辑前田、真《元仗否的插画,担纲设计、印刷、贩卖的相关人士,以及书店的各位和其他出版流通的每一位相关人士。 那么后会有期。 二o一一年一月 すえばしけん ※注意 在本故事当中出现了世界各国不同的神祇。 本书对于神话、宗教或是相关研究及信仰均抱持着最高敬意。但因剧本创作上的需求,内容当中有些许设定上的变更以及特意另做新解的部分。敬请多多谅解与包涵。 好久不见,或是初次见面,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上一部作品《特务魔法使》出版八个月后,再度送上我的新作。这是一个由庞大的多余设定为基础,所展开的草根性日常风景故事(大致上是)。希望您能轻松地享受个中乐趣。 说到本次的写作状况,篇幅是比截稿日更难对付的敌人。想要把这个写进去,也想把那个写进去,页数就这样无上限地持续增加,光抑制这样的状况就要耗费相当多的力气。最后只好含恨吐血般地大刀阔斧砍掉了数十页,将内容浓缩至极致精华。也罢,如此一来也可说是比较容易阅读,内容也因此变得更加精简。 话说,撰写后记也是相隔八个月的事情了,这期间若要谈到我的生活变化,绝对让您大吃 一惊,因为可说是完全改变。就因为这样,光是为了寻找写作灵感就已经吃足了苦头。 而写作环境的细微变化,就属购入了一台名字近似某种宠物犬的携带型数字电子记事本。电子记事本毕竟是以文字输入为主的装置,相较于笔记本电脑来说功能有限。但外型轻便且开机迅速,对于时常在外写作的我而书仍是必备道具。 有一次想要写「年俸」而输入读音「nennbou 」时,却无法选择汉字。搞什么啊——这么简单的单字也没有啊——真是派不上用场耶——即使一个音一个音拆开去选汉字,仍然打不出 俸」这个字。查了字典后,发现原来「年俸」这个字念成「nennpou 」而不是「nennbou 」。我当场成了得找个洞钻进去的职业作家。原来是我搞错读音了,当然没办法选字。不好用的其实是我的脑袋。 ——「俸」长得跟「棒」那么像,说它们是一出生就分离两地的双胞胎也不为过,这种读音会念错哪里奇怪了?(找借口我最行。)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倒是经常犯下这类错误。小时候曾经有把「无法言喻」念成「无法揶揄」,或者是把「变态」记成「变能」的记忆。这样的我竟然还可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作家——啊,请不要吐槽,说我小时候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如此糟糕的作家,写出来的糟糕神祇故事就是《我的宅女神》。 今后的系列故事能够发展到什么境界,就要看各位读者的支持度而定。如果正在站着读此书的您能拿著书前往柜台,对我而言将是珍贵的小小幸福。 本次同样承蒙了许多人的协助。 由衷感谢责任编辑前田、真《元仗否的插画,担纲设计、印刷、贩卖的相关人士,以及书店的各位和其他出版流通的每一位相关人士。 那么后会有期。 二o一一年一月 すえばしけん ※注意 在本故事当中出现了世界各国不同的神祇。 本书对于神话、宗教或是相关研究及信仰均抱持着最高敬意。但因剧本创作上的需求,内容当中有些许设定上的变更以及特意另做新解的部分。敬请多多谅解与包涵。 好久不见,或是初次见面,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上一部作品《特务魔法使》出版八个月后,再度送上我的新作。这是一个由庞大的多余设定为基础,所展开的草根性日常风景故事(大致上是)。希望您能轻松地享受个中乐趣。 说到本次的写作状况,篇幅是比截稿日更难对付的敌人。想要把这个写进去,也想把那个写进去,页数就这样无上限地持续增加,光抑制这样的状况就要耗费相当多的力气。最后只好含恨吐血般地大刀阔斧砍掉了数十页,将内容浓缩至极致精华。也罢,如此一来也可说是比较容易阅读,内容也因此变得更加精简。 话说,撰写后记也是相隔八个月的事情了,这期间若要谈到我的生活变化,绝对让您大吃 一惊,因为可说是完全改变。就因为这样,光是为了寻找写作灵感就已经吃足了苦头。 而写作环境的细微变化,就属购入了一台名字近似某种宠物犬的携带型数字电子记事本。电子记事本毕竟是以文字输入为主的装置,相较于笔记本电脑来说功能有限。但外型轻便且开机迅速,对于时常在外写作的我而书仍是必备道具。 有一次想要写「年俸」而输入读音「nennbou 」时,却无法选择汉字。搞什么啊——这么简单的单字也没有啊——真是派不上用场耶——即使一个音一个音拆开去选汉字,仍然打不出 俸」这个字。查了字典后,发现原来「年俸」这个字念成「nennpou 」而不是「nennbou 」。我当场成了得找个洞钻进去的职业作家。原来是我搞错读音了,当然没办法选字。不好用的其实是我的脑袋。 ——「俸」长得跟「棒」那么像,说它们是一出生就分离两地的双胞胎也不为过,这种读音会念错哪里奇怪了?(找借口我最行。)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倒是经常犯下这类错误。小时候曾经有把「无法言喻」念成「无法揶揄」,或者是把「变态」记成「变能」的记忆。这样的我竟然还可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作家——啊,请不要吐槽,说我小时候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如此糟糕的作家,写出来的糟糕神祇故事就是《我的宅女神》。 今后的系列故事能够发展到什么境界,就要看各位读者的支持度而定。如果正在站着读此书的您能拿著书前往柜台,对我而言将是珍贵的小小幸福。 本次同样承蒙了许多人的协助。 由衷感谢责任编辑前田、真《元仗否的插画,担纲设计、印刷、贩卖的相关人士,以及书店的各位和其他出版流通的每一位相关人士。 那么后会有期。 二o一一年一月 すえばしけん ※注意 在本故事当中出现了世界各国不同的神祇。 本书对于神话、宗教或是相关研究及信仰均抱持着最高敬意。但因剧本创作上的需求,内容当中有些许设定上的变更以及特意另做新解的部分。敬请多多谅解与包涵。 好久不见,或是初次见面,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上一部作品《特务魔法使》出版八个月后,再度送上我的新作。这是一个由庞大的多余设定为基础,所展开的草根性日常风景故事(大致上是)。希望您能轻松地享受个中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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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几周前,他主动跑来要求加入。但是,这家伙不仅看起来有气无力,反应迟钝,甚至连记住他人长相和名字的能力都没有。天生驽钝的他——或许是在无意识的状况之下——言行举止常会惹毛其他人,因此同伴闲对他的冷嘲热讽也未曾停歇。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派得上用场还是一无是处的家伙,一并照顾他们就是我的工作。 「不管怎样,总金额达到了最低标准,这样我就有脸向上头的人交代了。」 「可是,翔马——」我瞪了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桐也一眼,他立刻闭上了嘴。 「不过啊,赚钱果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呢!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赚过钱。啊,但是难归难,做起来倒是很有意思呢——」 「有意思个头啦!我们都被你这家伙害惨了耶!」 由于并没有保障最低报酬,因此小队一旦没有达到规定的销售金额,上头发放的报酬就会大幅减少。也就是说,阿海无法分担的部分就必须由其他人来补足才行。 「你这家伙,既然有在拿钱,工作时好歹也拿出点自尊心吧!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还是丢脸吗?」 「呃,可、可是,我、我很努力在做事耶!要是能再多赚些钱,我还打算买点礼物给妹妹呢!我妹妹可是超级可爱的喔——」 「谁要管你的家务事啊!」 原本情绪稍微平静下来的桐也又再次失控,狠狠地踹了阿海一脚。阿海则是一边陪着笑脸,一边不断地反复求饶。 此时我不耐烦地介入两人的对话。 「桐也,够了!阿海,你的报酬这次只有一半。」 「咦,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啦,老大!」 阿海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不过如果不给他一点教训的话,其他家伙应该无法释怀吧。 我们这群人是从社会上各种阶层被淘汰、被踢出,而后辗转流离到最下层,是一群名符其实的垃圾。如果单从垃圾的角度来看,我和桐也还有阿海其实没什么分别。贩卖夜店活动票券的生意手腕和职业尊严,本来就没什么值得自夸的。真是愚蠢至极。 就在此时,其中一个部下忽然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翔、翔马,不好了!那些家伙——」 怎么了?当我正要问个明白时,原因不说自明。入口处出现了四、五个人,正带着非善意的表情朝着这里走近。将金属球棒扛在肩上的带头男子我见过,是个以打架急性子出名的某帮派头领。 「十川是哪个家伙?」 我关上文库本,缓缓起身并向前一步。 「你有什么事?」 男子露出狰狞猖狂的笑容。看起来年纪似乎大我一些,应该有二十岁左右。身高虽不突出,但身材相当结实。即使在寒意尚浓的季节,身上依旧穿着无袖背心,想必是为了突显双臂的肌肉和刺青吧。 「我是来给你们点忠告的啦!你们这群家伙,最近好像有点太嚣张了喔?连别人的地盘都敢踩进来,这样我们很伤脑筋啊!」 无论是群聚闹事还是推销票券,每个帮派都有自己所属的地盘。但当某个帮派试图拓展势力范围时,地盘遭到入侵而蒙受损害的帮派就会上门找碴,帮派之间的纷争自然就戍了家常便饭。 我叹了口气,接着开口响应: 「然后呢?」 「……啊?」 胁迫对方的意图似乎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男子不禁皱起眉头。 「啊你个头,少在那边拐弯抹角。看你连家伙都带来了,根本就是来砸场子的吧?还是说其实你根本不敢用,只是带着它虚张声势而已?」 眼前这群男子忽然脸色大变,看来连这种廉价的挑衅都能激起他们的情绪。既然如此,我就干得彻底一点吧! 「我们这边就我一个人,你们所有人一起放马过来吧。」 「你这家伙,可别瞧不起人——」 我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对方挥击过来的金属球棒,球棒的上半部立刻像是黏土般脆弱地崩解并粉碎洒落在地,所有人的表情立刻为之大变。 「……你、你刚才做、做了什么?」 「如果你们现在就滚的话,我倒是可以放你们一马,如何?」 「开、开什么玩笑!」 男子们一拥而上,好几双拳脚顿时全朝着我招呼过来。 「你果然强到不行耶!翔马!」 桐也大声叫嚷着。男子们早已不见踪影。方才我一视同仁地将所有人的手臂骨头各折断了一根,对方立刻乖乖撤退了。 「老大,你真的很厉害耶!连这种事都办得到!」 阿海一边把玩着剩下半截的金属球棒,一边摆出不太相称的佩服动作。 「这阵子你每战必胜耶!这么看来,就算对手是那个叫成岛的,你应该也能干掉他吧?」桐也语带兴奋地说着。我则是语气平静地回了句「天知道」。 桐也口中的成岛曾是这一带颇有影响力的不良少年。在我们那个年代,甚至曾被称为无人能敌的干架高手,但前一阵子不知为何怱然消失了踪影。有人说他因为摩托车车祸丧命,也有人说他一个人杀进了流氓开的事务所,还引爆炸弹拖了好几个人一起上路作伴。这类不负责任的传闻此起彼落,虽然真相尚未明朗,但至少可以确定应该是没有机会和他一决胜负了。 「这么一来,要把镇上的帮派一扫而空也只是小事,简单啦!」 「y e s!!翔马是最强的,我们组织是最强的——!」 其他成员也异口同声地跟着开始起哄。我只是无谓地耸耸肩膀,默默站起身来。 「咦?你要去哪?」 「把钱拿去给竹林。」 一听到从我口中说出的名字,桐也的表情顿时僵硬。竹林是地位在我和桐也之上的流氓。对于在场的这群小鬼而言,可说是必须敬畏万分的对我无视于眼前被浇了一大盆冷水的成员们,径自拿起装满钞票的背包步出了工厂。 『你学得还挺快的嘛,佩服佩服。』 我的脑中响起一阵如老妪般的沙哑声音。 「……妳给我安分一点,《噬魂者》!听到妳的声音我就一肚子火。」 『别那么说嘛!身为导师的我,对弟子的成长可是戚到很欣慰呢!将力量加诸于物体上来加以操作,在魔法中不过是初级中的初级。不过话说回来,要把持续移动中的人类骨骼正确无误地折断,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办到的技巧。你的学习速度还算不差。』 「想不到妳还会赞美人。」 『何必那么酸溜溜的呢。就像你的手下说的,如果只是要统率这群不良少年,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才对。』 「… .」 我不发一语。脑中的声音仍持续口沫横飞地对我说三道四,最后才终于像是放弃似地安静了下来。 (统率不良少年是吗……) 这是个强者立于顶上的世界。 每个人都渴望登上颠峰,就为了如此单纯的目的,才会对强悍有着无比的憧憬。 「……无聊。」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样的想法真是无聊至极。 序曲2 牙龙院煌夜的初次战斗 我所居住的实寻市,是个人口逾三十万的郊区都市。 此处虽然是个完全无法与都心相提并论的地方,但至少有个勉强算得上闹区的区域。这里有各种商店和餐饮店,也有live house和夜店,都市的热闹及活力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事物总有相反的一面。汹涌的人潮所带来的繁华荣景中,理所当然地也代表有许多心怀不帆的人混杂其中,结果便是导致这个区域有了治安不佳的负面名声。 正因如此,即使只是在小巷里散步,也很可能立刻碰上纠纷或恐吓的场面。而此刻在我面前,就仃一僩看起来十分弱小,貌似国中生的少年,正被三个眼露凶光的恶少团团围住。他们似乎正在准备抢夺少年的钱包 「住手!」 我人声喝止对方。 所有人分别露出不同的表情朝我的方向望来。少年像是因为看见救兵而眼眶泛泪,其余三人则是一副写着「敢插手就连你一起宰了」般的凶恶表情。但就在下一个瞬间,所有人又全换成了同一副表情。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这家伙搞什么?」、「头脑有问题不成??…之类的表情吧。 「这家伙搞什么?」 「头脑有问题不成?」 ……想不到他们还真的说出口了。 算了,反正这也是意料中的事。看见这种奇装异服的家伙摆出莫名其妙的姿势叫嚣着,无论是谁应该都会联想到这些台词吧……至少我就是这么想的。 既然说到服装,不妨也来说明一下此刻我身上的穿著。 我身穿黑色大衣、黑色皮裤,配上一双黑色皮靴,顶着一头银色长发(当然是假发),手上戴着装有粗钉的指套,脸上涂满白粉,甚至还上了※隈取妆,脸颊还顺便画上了谜样的魔法方阵般的图纹。就算是十五年前的业余视觉系乐团,打扮品味应该也比现在的我高明一些。(译注:指日本歌舞伎及中国京剧中的特殊化妆。以红、蓝、黑三色为主色调,各代表不同意义。) 「我、我正是《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 听我报上名号后,对方的脸上立刻毫无掩饰地露出鄙视的笑意。 『台词还是讲得太忸怩了啦——自然点、自然点!』 我的脑中响起万那的声音。我只得自暴自弃地再次拉高嗓音— 「被邪恶占据内心,愚蠢至极的悲哀人类啊,吃我这招净化之拳吧!」 朗诵台词的同时,我也向前冲刺。毫无预警地遭到攻击,男子们立刻摆出防备姿势,然而为时已晚。 「极大雷拳!」 快如闪电的拳头伴随着我的吶喊,拳拳到位地夺走了对方的意识。三名恶汉膝盖一软,纷纷跪倒在地。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绝技,只是单纯地狙击对方的下巴,藉此让对方脑震荡而已。 我唰地一声朝天空高举拳头摆出胜利姿势,接着捡起地上的钱包,交到动也不动地呆在原地的受害少年手上。 「谢、谢谢你……」 少年不知所措地道了声谢。 「嗯,你没事就——」 『天人,台词啦、台词——』 「…………少年,你的眼神是如此地纯洁无垢。」 「咦……」 少年有些畏缩地向后退了几步。这孩子该不会比刚才被恐吓时还要害怕吧? 「堕天使的宿命即是来自黑暗,亦终将回归并且消失于黑暗之中。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愿天神的守护经常与你相伴。」 我顺势地转过身,跨步向前离去。 此时我感觉到路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那是在干嘛?」 「角色扮演?」 「应该是在拍戏吧?」……诸如此类的声音也断续地传进我的耳中。 糟糕,丢脸丢到家了!即使用前所未有的狼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也绝不为过。 我一边发出惨叫声,一边拚命地按捺住想要立即逃离现场的冲动。 「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到底是什么鬼台词?从一身诡异打扮的家伙口中听见这种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台词,打死我也不相信他能忘记这一切。 『很好很好,辛苦你啰——那么,今天就暂时先到这里,收工吧。』 「暂时先到这里」,言外之意就是明天之后也得继续下去的意思吧。既然是任务,我也不便多作抱怨。如果有必要的话,无论多难熬的事,我也都能忍耐。但是,真的有必要做这些蠢事吗? 听着万那的声音,一阵催泪的悲哀涌上心头。 我叫作名冢天人。是个有着一半人类血统,一半非人类血统的半天使。 我是个十五岁高中生,过去曾以成为绝对无敌的英雄为目标,但在过程中备受挫折,因而决定以一个平凡人类的身分活下去,如今却又莫名其妙地扛下了《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的名号。 —我好想死!快点找个人来毙了我吧!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至此呢? 一切都得回溯到几天之前。 我所居住的实寻市,是个人口逾三十万的郊区都市。 此处虽然是个完全无法与都心相提并论的地方,但至少有个勉强算得上闹区的区域。这里有各种商店和餐饮店,也有live house和夜店,都市的热闹及活力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事物总有相反的一面。汹涌的人潮所带来的繁华荣景中,理所当然地也代表有许多心怀不帆的人混杂其中,结果便是导致这个区域有了治安不佳的负面名声。 正因如此,即使只是在小巷里散步,也很可能立刻碰上纠纷或恐吓的场面。而此刻在我面前,就仃一僩看起来十分弱小,貌似国中生的少年,正被三个眼露凶光的恶少团团围住。他们似乎正在准备抢夺少年的钱包 「住手!」 我人声喝止对方。 所有人分别露出不同的表情朝我的方向望来。少年像是因为看见救兵而眼眶泛泪,其余三人则是一副写着「敢插手就连你一起宰了」般的凶恶表情。但就在下一个瞬间,所有人又全换成了同一副表情。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这家伙搞什么?」、「头脑有问题不成??…之类的表情吧。 「这家伙搞什么?」 「头脑有问题不成?」 ……想不到他们还真的说出口了。 算了,反正这也是意料中的事。看见这种奇装异服的家伙摆出莫名其妙的姿势叫嚣着,无论是谁应该都会联想到这些台词吧……至少我就是这么想的。 既然说到服装,不妨也来说明一下此刻我身上的穿著。 我身穿黑色大衣、黑色皮裤,配上一双黑色皮靴,顶着一头银色长发(当然是假发),手上戴着装有粗钉的指套,脸上涂满白粉,甚至还上了※隈取妆,脸颊还顺便画上了谜样的魔法方阵般的图纹。就算是十五年前的业余视觉系乐团,打扮品味应该也比现在的我高明一些。(译注:指日本歌舞伎及中国京剧中的特殊化妆。以红、蓝、黑三色为主色调,各代表不同意义。) 「我、我正是《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 听我报上名号后,对方的脸上立刻毫无掩饰地露出鄙视的笑意。 『台词还是讲得太忸怩了啦——自然点、自然点!』 我的脑中响起万那的声音。我只得自暴自弃地再次拉高嗓音— 「被邪恶占据内心,愚蠢至极的悲哀人类啊,吃我这招净化之拳吧!」 朗诵台词的同时,我也向前冲刺。毫无预警地遭到攻击,男子们立刻摆出防备姿势,然而为时已晚。 「极大雷拳!」 快如闪电的拳头伴随着我的吶喊,拳拳到位地夺走了对方的意识。三名恶汉膝盖一软,纷纷跪倒在地。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绝技,只是单纯地狙击对方的下巴,藉此让对方脑震荡而已。 我唰地一声朝天空高举拳头摆出胜利姿势,接着捡起地上的钱包,交到动也不动地呆在原地的受害少年手上。 「谢、谢谢你……」 少年不知所措地道了声谢。 「嗯,你没事就——」 『天人,台词啦、台词——』 「…………少年,你的眼神是如此地纯洁无垢。」 「咦……」 少年有些畏缩地向后退了几步。这孩子该不会比刚才被恐吓时还要害怕吧? 「堕天使的宿命即是来自黑暗,亦终将回归并且消失于黑暗之中。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愿天神的守护经常与你相伴。」 我顺势地转过身,跨步向前离去。 此时我感觉到路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那是在干嘛?」 「角色扮演?」 「应该是在拍戏吧?」……诸如此类的声音也断续地传进我的耳中。 糟糕,丢脸丢到家了!即使用前所未有的狼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也绝不为过。 我一边发出惨叫声,一边拚命地按捺住想要立即逃离现场的冲动。 「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到底是什么鬼台词?从一身诡异打扮的家伙口中听见这种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台词,打死我也不相信他能忘记这一切。 『很好很好,辛苦你啰——那么,今天就暂时先到这里,收工吧。』 「暂时先到这里」,言外之意就是明天之后也得继续下去的意思吧。既然是任务,我也不便多作抱怨。如果有必要的话,无论多难熬的事,我也都能忍耐。但是,真的有必要做这些蠢事吗? 听着万那的声音,一阵催泪的悲哀涌上心头。 我叫作名冢天人。是个有着一半人类血统,一半非人类血统的半天使。 我是个十五岁高中生,过去曾以成为绝对无敌的英雄为目标,但在过程中备受挫折,因而决定以一个平凡人类的身分活下去,如今却又莫名其妙地扛下了《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的名号。 —我好想死!快点找个人来毙了我吧!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至此呢? 一切都得回溯到几天之前。 我所居住的实寻市,是个人口逾三十万的郊区都市。 此处虽然是个完全无法与都心相提并论的地方,但至少有个勉强算得上闹区的区域。这里有各种商店和餐饮店,也有live house和夜店,都市的热闹及活力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事物总有相反的一面。汹涌的人潮所带来的繁华荣景中,理所当然地也代表有许多心怀不帆的人混杂其中,结果便是导致这个区域有了治安不佳的负面名声。 正因如此,即使只是在小巷里散步,也很可能立刻碰上纠纷或恐吓的场面。而此刻在我面前,就仃一僩看起来十分弱小,貌似国中生的少年,正被三个眼露凶光的恶少团团围住。他们似乎正在准备抢夺少年的钱包 「住手!」 我人声喝止对方。 所有人分别露出不同的表情朝我的方向望来。少年像是因为看见救兵而眼眶泛泪,其余三人则是一副写着「敢插手就连你一起宰了」般的凶恶表情。但就在下一个瞬间,所有人又全换成了同一副表情。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这家伙搞什么?」、「头脑有问题不成??…之类的表情吧。 「这家伙搞什么?」 「头脑有问题不成?」 ……想不到他们还真的说出口了。 算了,反正这也是意料中的事。看见这种奇装异服的家伙摆出莫名其妙的姿势叫嚣着,无论是谁应该都会联想到这些台词吧……至少我就是这么想的。 既然说到服装,不妨也来说明一下此刻我身上的穿著。 我身穿黑色大衣、黑色皮裤,配上一双黑色皮靴,顶着一头银色长发(当然是假发),手上戴着装有粗钉的指套,脸上涂满白粉,甚至还上了※隈取妆,脸颊还顺便画上了谜样的魔法方阵般的图纹。就算是十五年前的业余视觉系乐团,打扮品味应该也比现在的我高明一些。(译注:指日本歌舞伎及中国京剧中的特殊化妆。以红、蓝、黑三色为主色调,各代表不同意义。) 「我、我正是《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 听我报上名号后,对方的脸上立刻毫无掩饰地露出鄙视的笑意。 『台词还是讲得太忸怩了啦——自然点、自然点!』 我的脑中响起万那的声音。我只得自暴自弃地再次拉高嗓音— 「被邪恶占据内心,愚蠢至极的悲哀人类啊,吃我这招净化之拳吧!」 朗诵台词的同时,我也向前冲刺。毫无预警地遭到攻击,男子们立刻摆出防备姿势,然而为时已晚。 「极大雷拳!」 快如闪电的拳头伴随着我的吶喊,拳拳到位地夺走了对方的意识。三名恶汉膝盖一软,纷纷跪倒在地。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绝技,只是单纯地狙击对方的下巴,藉此让对方脑震荡而已。 我唰地一声朝天空高举拳头摆出胜利姿势,接着捡起地上的钱包,交到动也不动地呆在原地的受害少年手上。 「谢、谢谢你……」 少年不知所措地道了声谢。 「嗯,你没事就——」 『天人,台词啦、台词——』 「…………少年,你的眼神是如此地纯洁无垢。」 「咦……」 少年有些畏缩地向后退了几步。这孩子该不会比刚才被恐吓时还要害怕吧? 「堕天使的宿命即是来自黑暗,亦终将回归并且消失于黑暗之中。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愿天神的守护经常与你相伴。」 我顺势地转过身,跨步向前离去。 此时我感觉到路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那是在干嘛?」 「角色扮演?」 「应该是在拍戏吧?」……诸如此类的声音也断续地传进我的耳中。 糟糕,丢脸丢到家了!即使用前所未有的狼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也绝不为过。 我一边发出惨叫声,一边拚命地按捺住想要立即逃离现场的冲动。 「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到底是什么鬼台词?从一身诡异打扮的家伙口中听见这种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台词,打死我也不相信他能忘记这一切。 『很好很好,辛苦你啰——那么,今天就暂时先到这里,收工吧。』 「暂时先到这里」,言外之意就是明天之后也得继续下去的意思吧。既然是任务,我也不便多作抱怨。如果有必要的话,无论多难熬的事,我也都能忍耐。但是,真的有必要做这些蠢事吗? 听着万那的声音,一阵催泪的悲哀涌上心头。 我叫作名冢天人。是个有着一半人类血统,一半非人类血统的半天使。 我是个十五岁高中生,过去曾以成为绝对无敌的英雄为目标,但在过程中备受挫折,因而决定以一个平凡人类的身分活下去,如今却又莫名其妙地扛下了《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的名号。 —我好想死!快点找个人来毙了我吧!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至此呢? 一切都得回溯到几天之前。 我所居住的实寻市,是个人口逾三十万的郊区都市。 此处虽然是个完全无法与都心相提并论的地方,但至少有个勉强算得上闹区的区域。这里有各种商店和餐饮店,也有live house和夜店,都市的热闹及活力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事物总有相反的一面。汹涌的人潮所带来的繁华荣景中,理所当然地也代表有许多心怀不帆的人混杂其中,结果便是导致这个区域有了治安不佳的负面名声。 正因如此,即使只是在小巷里散步,也很可能立刻碰上纠纷或恐吓的场面。而此刻在我面前,就仃一僩看起来十分弱小,貌似国中生的少年,正被三个眼露凶光的恶少团团围住。他们似乎正在准备抢夺少年的钱包 「住手!」 我人声喝止对方。 所有人分别露出不同的表情朝我的方向望来。少年像是因为看见救兵而眼眶泛泪,其余三人则是一副写着「敢插手就连你一起宰了」般的凶恶表情。但就在下一个瞬间,所有人又全换成了同一副表情。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这家伙搞什么?」、「头脑有问题不成??…之类的表情吧。 「这家伙搞什么?」 「头脑有问题不成?」 ……想不到他们还真的说出口了。 算了,反正这也是意料中的事。看见这种奇装异服的家伙摆出莫名其妙的姿势叫嚣着,无论是谁应该都会联想到这些台词吧……至少我就是这么想的。 既然说到服装,不妨也来说明一下此刻我身上的穿著。 我身穿黑色大衣、黑色皮裤,配上一双黑色皮靴,顶着一头银色长发(当然是假发),手上戴着装有粗钉的指套,脸上涂满白粉,甚至还上了※隈取妆,脸颊还顺便画上了谜样的魔法方阵般的图纹。就算是十五年前的业余视觉系乐团,打扮品味应该也比现在的我高明一些。(译注:指日本歌舞伎及中国京剧中的特殊化妆。以红、蓝、黑三色为主色调,各代表不同意义。) 「我、我正是《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 听我报上名号后,对方的脸上立刻毫无掩饰地露出鄙视的笑意。 『台词还是讲得太忸怩了啦——自然点、自然点!』 我的脑中响起万那的声音。我只得自暴自弃地再次拉高嗓音— 「被邪恶占据内心,愚蠢至极的悲哀人类啊,吃我这招净化之拳吧!」 朗诵台词的同时,我也向前冲刺。毫无预警地遭到攻击,男子们立刻摆出防备姿势,然而为时已晚。 「极大雷拳!」 快如闪电的拳头伴随着我的吶喊,拳拳到位地夺走了对方的意识。三名恶汉膝盖一软,纷纷跪倒在地。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绝技,只是单纯地狙击对方的下巴,藉此让对方脑震荡而已。 我唰地一声朝天空高举拳头摆出胜利姿势,接着捡起地上的钱包,交到动也不动地呆在原地的受害少年手上。 「谢、谢谢你……」 少年不知所措地道了声谢。 「嗯,你没事就——」 『天人,台词啦、台词——』 「…………少年,你的眼神是如此地纯洁无垢。」 「咦……」 少年有些畏缩地向后退了几步。这孩子该不会比刚才被恐吓时还要害怕吧? 「堕天使的宿命即是来自黑暗,亦终将回归并且消失于黑暗之中。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愿天神的守护经常与你相伴。」 我顺势地转过身,跨步向前离去。 此时我感觉到路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那是在干嘛?」 「角色扮演?」 「应该是在拍戏吧?」……诸如此类的声音也断续地传进我的耳中。 糟糕,丢脸丢到家了!即使用前所未有的狼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也绝不为过。 我一边发出惨叫声,一边拚命地按捺住想要立即逃离现场的冲动。 「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到底是什么鬼台词?从一身诡异打扮的家伙口中听见这种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台词,打死我也不相信他能忘记这一切。 『很好很好,辛苦你啰——那么,今天就暂时先到这里,收工吧。』 「暂时先到这里」,言外之意就是明天之后也得继续下去的意思吧。既然是任务,我也不便多作抱怨。如果有必要的话,无论多难熬的事,我也都能忍耐。但是,真的有必要做这些蠢事吗? 听着万那的声音,一阵催泪的悲哀涌上心头。 我叫作名冢天人。是个有着一半人类血统,一半非人类血统的半天使。 我是个十五岁高中生,过去曾以成为绝对无敌的英雄为目标,但在过程中备受挫折,因而决定以一个平凡人类的身分活下去,如今却又莫名其妙地扛下了《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的名号。 —我好想死!快点找个人来毙了我吧!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至此呢? 一切都得回溯到几天之前。 我所居住的实寻市,是个人口逾三十万的郊区都市。 此处虽然是个完全无法与都心相提并论的地方,但至少有个勉强算得上闹区的区域。这里有各种商店和餐饮店,也有live house和夜店,都市的热闹及活力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事物总有相反的一面。汹涌的人潮所带来的繁华荣景中,理所当然地也代表有许多心怀不帆的人混杂其中,结果便是导致这个区域有了治安不佳的负面名声。 正因如此,即使只是在小巷里散步,也很可能立刻碰上纠纷或恐吓的场面。而此刻在我面前,就仃一僩看起来十分弱小,貌似国中生的少年,正被三个眼露凶光的恶少团团围住。他们似乎正在准备抢夺少年的钱包 「住手!」 我人声喝止对方。 所有人分别露出不同的表情朝我的方向望来。少年像是因为看见救兵而眼眶泛泪,其余三人则是一副写着「敢插手就连你一起宰了」般的凶恶表情。但就在下一个瞬间,所有人又全换成了同一副表情。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这家伙搞什么?」、「头脑有问题不成??…之类的表情吧。 「这家伙搞什么?」 「头脑有问题不成?」 ……想不到他们还真的说出口了。 算了,反正这也是意料中的事。看见这种奇装异服的家伙摆出莫名其妙的姿势叫嚣着,无论是谁应该都会联想到这些台词吧……至少我就是这么想的。 既然说到服装,不妨也来说明一下此刻我身上的穿著。 我身穿黑色大衣、黑色皮裤,配上一双黑色皮靴,顶着一头银色长发(当然是假发),手上戴着装有粗钉的指套,脸上涂满白粉,甚至还上了※隈取妆,脸颊还顺便画上了谜样的魔法方阵般的图纹。就算是十五年前的业余视觉系乐团,打扮品味应该也比现在的我高明一些。(译注:指日本歌舞伎及中国京剧中的特殊化妆。以红、蓝、黑三色为主色调,各代表不同意义。) 「我、我正是《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 听我报上名号后,对方的脸上立刻毫无掩饰地露出鄙视的笑意。 『台词还是讲得太忸怩了啦——自然点、自然点!』 我的脑中响起万那的声音。我只得自暴自弃地再次拉高嗓音— 「被邪恶占据内心,愚蠢至极的悲哀人类啊,吃我这招净化之拳吧!」 朗诵台词的同时,我也向前冲刺。毫无预警地遭到攻击,男子们立刻摆出防备姿势,然而为时已晚。 「极大雷拳!」 快如闪电的拳头伴随着我的吶喊,拳拳到位地夺走了对方的意识。三名恶汉膝盖一软,纷纷跪倒在地。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绝技,只是单纯地狙击对方的下巴,藉此让对方脑震荡而已。 我唰地一声朝天空高举拳头摆出胜利姿势,接着捡起地上的钱包,交到动也不动地呆在原地的受害少年手上。 「谢、谢谢你……」 少年不知所措地道了声谢。 「嗯,你没事就——」 『天人,台词啦、台词——』 「…………少年,你的眼神是如此地纯洁无垢。」 「咦……」 少年有些畏缩地向后退了几步。这孩子该不会比刚才被恐吓时还要害怕吧? 「堕天使的宿命即是来自黑暗,亦终将回归并且消失于黑暗之中。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愿天神的守护经常与你相伴。」 我顺势地转过身,跨步向前离去。 此时我感觉到路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那是在干嘛?」 「角色扮演?」 「应该是在拍戏吧?」……诸如此类的声音也断续地传进我的耳中。 糟糕,丢脸丢到家了!即使用前所未有的狼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也绝不为过。 我一边发出惨叫声,一边拚命地按捺住想要立即逃离现场的冲动。 「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到底是什么鬼台词?从一身诡异打扮的家伙口中听见这种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台词,打死我也不相信他能忘记这一切。 『很好很好,辛苦你啰——那么,今天就暂时先到这里,收工吧。』 「暂时先到这里」,言外之意就是明天之后也得继续下去的意思吧。既然是任务,我也不便多作抱怨。如果有必要的话,无论多难熬的事,我也都能忍耐。但是,真的有必要做这些蠢事吗? 听着万那的声音,一阵催泪的悲哀涌上心头。 我叫作名冢天人。是个有着一半人类血统,一半非人类血统的半天使。 我是个十五岁高中生,过去曾以成为绝对无敌的英雄为目标,但在过程中备受挫折,因而决定以一个平凡人类的身分活下去,如今却又莫名其妙地扛下了《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的名号。 —我好想死!快点找个人来毙了我吧!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至此呢? 一切都得回溯到几天之前。 我所居住的实寻市,是个人口逾三十万的郊区都市。 此处虽然是个完全无法与都心相提并论的地方,但至少有个勉强算得上闹区的区域。这里有各种商店和餐饮店,也有live house和夜店,都市的热闹及活力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事物总有相反的一面。汹涌的人潮所带来的繁华荣景中,理所当然地也代表有许多心怀不帆的人混杂其中,结果便是导致这个区域有了治安不佳的负面名声。 正因如此,即使只是在小巷里散步,也很可能立刻碰上纠纷或恐吓的场面。而此刻在我面前,就仃一僩看起来十分弱小,貌似国中生的少年,正被三个眼露凶光的恶少团团围住。他们似乎正在准备抢夺少年的钱包 「住手!」 我人声喝止对方。 所有人分别露出不同的表情朝我的方向望来。少年像是因为看见救兵而眼眶泛泪,其余三人则是一副写着「敢插手就连你一起宰了」般的凶恶表情。但就在下一个瞬间,所有人又全换成了同一副表情。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这家伙搞什么?」、「头脑有问题不成??…之类的表情吧。 「这家伙搞什么?」 「头脑有问题不成?」 ……想不到他们还真的说出口了。 算了,反正这也是意料中的事。看见这种奇装异服的家伙摆出莫名其妙的姿势叫嚣着,无论是谁应该都会联想到这些台词吧……至少我就是这么想的。 既然说到服装,不妨也来说明一下此刻我身上的穿著。 我身穿黑色大衣、黑色皮裤,配上一双黑色皮靴,顶着一头银色长发(当然是假发),手上戴着装有粗钉的指套,脸上涂满白粉,甚至还上了※隈取妆,脸颊还顺便画上了谜样的魔法方阵般的图纹。就算是十五年前的业余视觉系乐团,打扮品味应该也比现在的我高明一些。(译注:指日本歌舞伎及中国京剧中的特殊化妆。以红、蓝、黑三色为主色调,各代表不同意义。) 「我、我正是《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 听我报上名号后,对方的脸上立刻毫无掩饰地露出鄙视的笑意。 『台词还是讲得太忸怩了啦——自然点、自然点!』 我的脑中响起万那的声音。我只得自暴自弃地再次拉高嗓音— 「被邪恶占据内心,愚蠢至极的悲哀人类啊,吃我这招净化之拳吧!」 朗诵台词的同时,我也向前冲刺。毫无预警地遭到攻击,男子们立刻摆出防备姿势,然而为时已晚。 「极大雷拳!」 快如闪电的拳头伴随着我的吶喊,拳拳到位地夺走了对方的意识。三名恶汉膝盖一软,纷纷跪倒在地。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绝技,只是单纯地狙击对方的下巴,藉此让对方脑震荡而已。 我唰地一声朝天空高举拳头摆出胜利姿势,接着捡起地上的钱包,交到动也不动地呆在原地的受害少年手上。 「谢、谢谢你……」 少年不知所措地道了声谢。 「嗯,你没事就——」 『天人,台词啦、台词——』 「…………少年,你的眼神是如此地纯洁无垢。」 「咦……」 少年有些畏缩地向后退了几步。这孩子该不会比刚才被恐吓时还要害怕吧? 「堕天使的宿命即是来自黑暗,亦终将回归并且消失于黑暗之中。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愿天神的守护经常与你相伴。」 我顺势地转过身,跨步向前离去。 此时我感觉到路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那是在干嘛?」 「角色扮演?」 「应该是在拍戏吧?」……诸如此类的声音也断续地传进我的耳中。 糟糕,丢脸丢到家了!即使用前所未有的狼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也绝不为过。 我一边发出惨叫声,一边拚命地按捺住想要立即逃离现场的冲动。 「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到底是什么鬼台词?从一身诡异打扮的家伙口中听见这种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台词,打死我也不相信他能忘记这一切。 『很好很好,辛苦你啰——那么,今天就暂时先到这里,收工吧。』 「暂时先到这里」,言外之意就是明天之后也得继续下去的意思吧。既然是任务,我也不便多作抱怨。如果有必要的话,无论多难熬的事,我也都能忍耐。但是,真的有必要做这些蠢事吗? 听着万那的声音,一阵催泪的悲哀涌上心头。 我叫作名冢天人。是个有着一半人类血统,一半非人类血统的半天使。 我是个十五岁高中生,过去曾以成为绝对无敌的英雄为目标,但在过程中备受挫折,因而决定以一个平凡人类的身分活下去,如今却又莫名其妙地扛下了《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的名号。 —我好想死!快点找个人来毙了我吧!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至此呢? 一切都得回溯到几天之前。 我所居住的实寻市,是个人口逾三十万的郊区都市。 此处虽然是个完全无法与都心相提并论的地方,但至少有个勉强算得上闹区的区域。这里有各种商店和餐饮店,也有live house和夜店,都市的热闹及活力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事物总有相反的一面。汹涌的人潮所带来的繁华荣景中,理所当然地也代表有许多心怀不帆的人混杂其中,结果便是导致这个区域有了治安不佳的负面名声。 正因如此,即使只是在小巷里散步,也很可能立刻碰上纠纷或恐吓的场面。而此刻在我面前,就仃一僩看起来十分弱小,貌似国中生的少年,正被三个眼露凶光的恶少团团围住。他们似乎正在准备抢夺少年的钱包 「住手!」 我人声喝止对方。 所有人分别露出不同的表情朝我的方向望来。少年像是因为看见救兵而眼眶泛泪,其余三人则是一副写着「敢插手就连你一起宰了」般的凶恶表情。但就在下一个瞬间,所有人又全换成了同一副表情。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这家伙搞什么?」、「头脑有问题不成??…之类的表情吧。 「这家伙搞什么?」 「头脑有问题不成?」 ……想不到他们还真的说出口了。 算了,反正这也是意料中的事。看见这种奇装异服的家伙摆出莫名其妙的姿势叫嚣着,无论是谁应该都会联想到这些台词吧……至少我就是这么想的。 既然说到服装,不妨也来说明一下此刻我身上的穿著。 我身穿黑色大衣、黑色皮裤,配上一双黑色皮靴,顶着一头银色长发(当然是假发),手上戴着装有粗钉的指套,脸上涂满白粉,甚至还上了※隈取妆,脸颊还顺便画上了谜样的魔法方阵般的图纹。就算是十五年前的业余视觉系乐团,打扮品味应该也比现在的我高明一些。(译注:指日本歌舞伎及中国京剧中的特殊化妆。以红、蓝、黑三色为主色调,各代表不同意义。) 「我、我正是《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 听我报上名号后,对方的脸上立刻毫无掩饰地露出鄙视的笑意。 『台词还是讲得太忸怩了啦——自然点、自然点!』 我的脑中响起万那的声音。我只得自暴自弃地再次拉高嗓音— 「被邪恶占据内心,愚蠢至极的悲哀人类啊,吃我这招净化之拳吧!」 朗诵台词的同时,我也向前冲刺。毫无预警地遭到攻击,男子们立刻摆出防备姿势,然而为时已晚。 「极大雷拳!」 快如闪电的拳头伴随着我的吶喊,拳拳到位地夺走了对方的意识。三名恶汉膝盖一软,纷纷跪倒在地。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绝技,只是单纯地狙击对方的下巴,藉此让对方脑震荡而已。 我唰地一声朝天空高举拳头摆出胜利姿势,接着捡起地上的钱包,交到动也不动地呆在原地的受害少年手上。 「谢、谢谢你……」 少年不知所措地道了声谢。 「嗯,你没事就——」 『天人,台词啦、台词——』 「…………少年,你的眼神是如此地纯洁无垢。」 「咦……」 少年有些畏缩地向后退了几步。这孩子该不会比刚才被恐吓时还要害怕吧? 「堕天使的宿命即是来自黑暗,亦终将回归并且消失于黑暗之中。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愿天神的守护经常与你相伴。」 我顺势地转过身,跨步向前离去。 此时我感觉到路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那是在干嘛?」 「角色扮演?」 「应该是在拍戏吧?」……诸如此类的声音也断续地传进我的耳中。 糟糕,丢脸丢到家了!即使用前所未有的狼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也绝不为过。 我一边发出惨叫声,一边拚命地按捺住想要立即逃离现场的冲动。 「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到底是什么鬼台词?从一身诡异打扮的家伙口中听见这种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台词,打死我也不相信他能忘记这一切。 『很好很好,辛苦你啰——那么,今天就暂时先到这里,收工吧。』 「暂时先到这里」,言外之意就是明天之后也得继续下去的意思吧。既然是任务,我也不便多作抱怨。如果有必要的话,无论多难熬的事,我也都能忍耐。但是,真的有必要做这些蠢事吗? 听着万那的声音,一阵催泪的悲哀涌上心头。 我叫作名冢天人。是个有着一半人类血统,一半非人类血统的半天使。 我是个十五岁高中生,过去曾以成为绝对无敌的英雄为目标,但在过程中备受挫折,因而决定以一个平凡人类的身分活下去,如今却又莫名其妙地扛下了《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的名号。 —我好想死!快点找个人来毙了我吧!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至此呢? 一切都得回溯到几天之前。 我所居住的实寻市,是个人口逾三十万的郊区都市。 此处虽然是个完全无法与都心相提并论的地方,但至少有个勉强算得上闹区的区域。这里有各种商店和餐饮店,也有live house和夜店,都市的热闹及活力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事物总有相反的一面。汹涌的人潮所带来的繁华荣景中,理所当然地也代表有许多心怀不帆的人混杂其中,结果便是导致这个区域有了治安不佳的负面名声。 正因如此,即使只是在小巷里散步,也很可能立刻碰上纠纷或恐吓的场面。而此刻在我面前,就仃一僩看起来十分弱小,貌似国中生的少年,正被三个眼露凶光的恶少团团围住。他们似乎正在准备抢夺少年的钱包 「住手!」 我人声喝止对方。 所有人分别露出不同的表情朝我的方向望来。少年像是因为看见救兵而眼眶泛泪,其余三人则是一副写着「敢插手就连你一起宰了」般的凶恶表情。但就在下一个瞬间,所有人又全换成了同一副表情。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这家伙搞什么?」、「头脑有问题不成??…之类的表情吧。 「这家伙搞什么?」 「头脑有问题不成?」 ……想不到他们还真的说出口了。 算了,反正这也是意料中的事。看见这种奇装异服的家伙摆出莫名其妙的姿势叫嚣着,无论是谁应该都会联想到这些台词吧……至少我就是这么想的。 既然说到服装,不妨也来说明一下此刻我身上的穿著。 我身穿黑色大衣、黑色皮裤,配上一双黑色皮靴,顶着一头银色长发(当然是假发),手上戴着装有粗钉的指套,脸上涂满白粉,甚至还上了※隈取妆,脸颊还顺便画上了谜样的魔法方阵般的图纹。就算是十五年前的业余视觉系乐团,打扮品味应该也比现在的我高明一些。(译注:指日本歌舞伎及中国京剧中的特殊化妆。以红、蓝、黑三色为主色调,各代表不同意义。) 「我、我正是《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 听我报上名号后,对方的脸上立刻毫无掩饰地露出鄙视的笑意。 『台词还是讲得太忸怩了啦——自然点、自然点!』 我的脑中响起万那的声音。我只得自暴自弃地再次拉高嗓音— 「被邪恶占据内心,愚蠢至极的悲哀人类啊,吃我这招净化之拳吧!」 朗诵台词的同时,我也向前冲刺。毫无预警地遭到攻击,男子们立刻摆出防备姿势,然而为时已晚。 「极大雷拳!」 快如闪电的拳头伴随着我的吶喊,拳拳到位地夺走了对方的意识。三名恶汉膝盖一软,纷纷跪倒在地。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绝技,只是单纯地狙击对方的下巴,藉此让对方脑震荡而已。 我唰地一声朝天空高举拳头摆出胜利姿势,接着捡起地上的钱包,交到动也不动地呆在原地的受害少年手上。 「谢、谢谢你……」 少年不知所措地道了声谢。 「嗯,你没事就——」 『天人,台词啦、台词——』 「…………少年,你的眼神是如此地纯洁无垢。」 「咦……」 少年有些畏缩地向后退了几步。这孩子该不会比刚才被恐吓时还要害怕吧? 「堕天使的宿命即是来自黑暗,亦终将回归并且消失于黑暗之中。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愿天神的守护经常与你相伴。」 我顺势地转过身,跨步向前离去。 此时我感觉到路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那是在干嘛?」 「角色扮演?」 「应该是在拍戏吧?」……诸如此类的声音也断续地传进我的耳中。 糟糕,丢脸丢到家了!即使用前所未有的狼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也绝不为过。 我一边发出惨叫声,一边拚命地按捺住想要立即逃离现场的冲动。 「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到底是什么鬼台词?从一身诡异打扮的家伙口中听见这种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台词,打死我也不相信他能忘记这一切。 『很好很好,辛苦你啰——那么,今天就暂时先到这里,收工吧。』 「暂时先到这里」,言外之意就是明天之后也得继续下去的意思吧。既然是任务,我也不便多作抱怨。如果有必要的话,无论多难熬的事,我也都能忍耐。但是,真的有必要做这些蠢事吗? 听着万那的声音,一阵催泪的悲哀涌上心头。 我叫作名冢天人。是个有着一半人类血统,一半非人类血统的半天使。 我是个十五岁高中生,过去曾以成为绝对无敌的英雄为目标,但在过程中备受挫折,因而决定以一个平凡人类的身分活下去,如今却又莫名其妙地扛下了《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的名号。 —我好想死!快点找个人来毙了我吧!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至此呢? 一切都得回溯到几天之前。 我所居住的实寻市,是个人口逾三十万的郊区都市。 此处虽然是个完全无法与都心相提并论的地方,但至少有个勉强算得上闹区的区域。这里有各种商店和餐饮店,也有live house和夜店,都市的热闹及活力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事物总有相反的一面。汹涌的人潮所带来的繁华荣景中,理所当然地也代表有许多心怀不帆的人混杂其中,结果便是导致这个区域有了治安不佳的负面名声。 正因如此,即使只是在小巷里散步,也很可能立刻碰上纠纷或恐吓的场面。而此刻在我面前,就仃一僩看起来十分弱小,貌似国中生的少年,正被三个眼露凶光的恶少团团围住。他们似乎正在准备抢夺少年的钱包 「住手!」 我人声喝止对方。 所有人分别露出不同的表情朝我的方向望来。少年像是因为看见救兵而眼眶泛泪,其余三人则是一副写着「敢插手就连你一起宰了」般的凶恶表情。但就在下一个瞬间,所有人又全换成了同一副表情。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这家伙搞什么?」、「头脑有问题不成??…之类的表情吧。 「这家伙搞什么?」 「头脑有问题不成?」 ……想不到他们还真的说出口了。 算了,反正这也是意料中的事。看见这种奇装异服的家伙摆出莫名其妙的姿势叫嚣着,无论是谁应该都会联想到这些台词吧……至少我就是这么想的。 既然说到服装,不妨也来说明一下此刻我身上的穿著。 我身穿黑色大衣、黑色皮裤,配上一双黑色皮靴,顶着一头银色长发(当然是假发),手上戴着装有粗钉的指套,脸上涂满白粉,甚至还上了※隈取妆,脸颊还顺便画上了谜样的魔法方阵般的图纹。就算是十五年前的业余视觉系乐团,打扮品味应该也比现在的我高明一些。(译注:指日本歌舞伎及中国京剧中的特殊化妆。以红、蓝、黑三色为主色调,各代表不同意义。) 「我、我正是《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 听我报上名号后,对方的脸上立刻毫无掩饰地露出鄙视的笑意。 『台词还是讲得太忸怩了啦——自然点、自然点!』 我的脑中响起万那的声音。我只得自暴自弃地再次拉高嗓音— 「被邪恶占据内心,愚蠢至极的悲哀人类啊,吃我这招净化之拳吧!」 朗诵台词的同时,我也向前冲刺。毫无预警地遭到攻击,男子们立刻摆出防备姿势,然而为时已晚。 「极大雷拳!」 快如闪电的拳头伴随着我的吶喊,拳拳到位地夺走了对方的意识。三名恶汉膝盖一软,纷纷跪倒在地。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绝技,只是单纯地狙击对方的下巴,藉此让对方脑震荡而已。 我唰地一声朝天空高举拳头摆出胜利姿势,接着捡起地上的钱包,交到动也不动地呆在原地的受害少年手上。 「谢、谢谢你……」 少年不知所措地道了声谢。 「嗯,你没事就——」 『天人,台词啦、台词——』 「…………少年,你的眼神是如此地纯洁无垢。」 「咦……」 少年有些畏缩地向后退了几步。这孩子该不会比刚才被恐吓时还要害怕吧? 「堕天使的宿命即是来自黑暗,亦终将回归并且消失于黑暗之中。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愿天神的守护经常与你相伴。」 我顺势地转过身,跨步向前离去。 此时我感觉到路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那是在干嘛?」 「角色扮演?」 「应该是在拍戏吧?」……诸如此类的声音也断续地传进我的耳中。 糟糕,丢脸丢到家了!即使用前所未有的狼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也绝不为过。 我一边发出惨叫声,一边拚命地按捺住想要立即逃离现场的冲动。 「忘了属于我的一切吧」到底是什么鬼台词?从一身诡异打扮的家伙口中听见这种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台词,打死我也不相信他能忘记这一切。 『很好很好,辛苦你啰——那么,今天就暂时先到这里,收工吧。』 「暂时先到这里」,言外之意就是明天之后也得继续下去的意思吧。既然是任务,我也不便多作抱怨。如果有必要的话,无论多难熬的事,我也都能忍耐。但是,真的有必要做这些蠢事吗? 听着万那的声音,一阵催泪的悲哀涌上心头。 我叫作名冢天人。是个有着一半人类血统,一半非人类血统的半天使。 我是个十五岁高中生,过去曾以成为绝对无敌的英雄为目标,但在过程中备受挫折,因而决定以一个平凡人类的身分活下去,如今却又莫名其妙地扛下了《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的名号。 —我好想死!快点找个人来毙了我吧!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至此呢? 一切都得回溯到几天之前。 第一章 初次上工 猛兽的爪子以宛如要撕裂空气般的气势袭来,我则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攻击。 同时,我使尽全力对准那巨大胴体的中心踢了一脚。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从脚指甲窜向全身。然而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意图运用自己的体重压到我的身上来。 不妙!如果被重量差距如此悬殊的庞然大物压住,我一定会无法动弹。于是我迅速地伸手触碰对方那毛茸茸的肥壮前腿,在脑意识中输入「向下」的指令。同一时间,我的视野立刻回转了九十度,并顺利地从顿失平衡的猛兽下方钻了出来。 但在我还来不及拉开距离时,就先硬生生地挨了对方一记冲撞。我整个人从地面上弹飞起来,当我再次重新调整好架势时,那灰色的巨大身体已经占据了我的眼前。我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用前脚踩住了我,獠牙也已抵在我的颈子上。 「我输了,我认输!」 我大叫示意投降。 灰色的猛兽也在此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出现在我胸膛上的,是一个裸着身子的少女。 「乌尔莉卡胜利了!」 她兴奋地摇着耳朵和尾巴,开心地笑着。 我就这样一直躺在宿舍后庭的草堆里仰望着天空。今天也是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 时间是五月下旬的星期日。 从我开始在这座城市生活至今,大约已过了两个月。 实寻市中住着许多人类居民所不知道的「非人者」。 在人类持续发展的几百年来,非人者的势力渐趋衰退薄弱。这样的状况对于拥有格外突出的强大力量、自称「神祇」的非人者们而雷,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加上人们对于非人者的敬畏及信仰渐趋淡薄,导致神祇们的力量大幅削弱,甚至已严重到危及他们的存在。 最后,神祇们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所有非人者都应该以和人类共生共存为目标」。虽然过去亦曾有过试图融入人类世界生存的例外个案,但据说神祇们似乎是打算大规模且有组织地来推行此一方针。数十年前,神祗们利用当时发生的一场大战所造成的混乱趁机展开了计划样本的地点正是这里——实寻市。 现在我所居住的地点是曙光山学园的红南宿舍,通称为中立国宿舍。此处既是学生宿舍,同时也是推动人类与非人者共生共存的重要据点,是个居民几乎清一色都是神祇的特异区域。 「拍拍打打~紧紧抓住~再用力咬一口!」 乌尔莉卡一边换着女仆装,一边愉快地哼着走调的歌曲。如果在穿着衣服的状态下变回原本的姿态,衣服会被撑破,因此她才特地先脱掉身上所有的衣物。 乌尔莉卡的真实身分是出现在神话中的巨犬怪兽,平时的样子则是个身材娇小的女仆,看上去只是个十岁左右的金发小女孩。除了偶尔会随心情起伏而不自觉地跑出一对狗耳朵和尾巴外,基本上看起来就和一般人类没有两样。 「……如果我的战斗技术能够变得更强就好了。」 我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我所属的种族称为半天使。因为我至今一直都以人类的身分过活,而且和住在这闲宿舍里的居民相较之下,其实和普通人类差不了多少,因此我也鲜少意识到自己身为非人者的身分。 基本上,我除了肉体较常人稍微强韧之外,还能操纵自己身体及双手所及范围内的重力走向。虽说是微不足道的特殊能力,但当我要打扫天花板和墙壁、或是搬动重物时,这种力量倒是挺方便的。 这样的能力也能应用在战斗上——照理来说应当是如此,但面对力量明显高于自己的对手时,其实根本派不上用场。毕竟在出招时必须先接近对手,但对手当然也不会乖乖地停留在任我摆布的距离内,因此这样的能力很难随心所欲地运用在战斗上。 我想要变得更强。至少也要提升自己的程度,让自己足以担任抱着玩耍心态和我战斗的乌尔莉卡的对手。 「思——乌尔莉卡还是以人类的模样来当天人先生的对手比较好吗——?」小女仆甩动着闪闪发亮的金发,惹人怜爱地歪头问道。 「不,用狗的模样就行了。」 即使乌尔莉卡以人类模样现身,其怪力仍然远在我之上。但若单论体格,比起庞大的巨犬外型,对付人类模样的她,我可能还比较有胜算。 但是既然是兼具训练目标的战斗,我当然不太希望对方手下留情,如此我才能学习到如何与比自己强的对手战斗,以及如何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将这些技巧谨记在心,也是我修行的一环。我是个弱小的家伙,所以我想要更加锻炼自己——这样的想法始终存在。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训练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得到效果。 就在我叹了一口气时,宿舍走廊上忽然出现一张熟识的面孔直盯着我瞧。 「你们两个,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喔!」 是柚原万那。她有着一头明亮发色,是个充满现代感的美女。在曙光山学园里,她的学籍是大我一个年级的高中二年级学生,真实身分则是女战神(据说是),但平常的打扮就和生活重心全投入在打工和玩耍的女高中生没两样。 「已经分出胜负了对吧?今天是谁赢呢——不过看起来好像没有特地问的必要。」万那看了看表情怅然若失的我,又望了望堆满笑容的乌尔莉卡。 「顺便问一下,到目前为止的战绩是?」 「嗯……十、十一……」 乌尔莉卡弯着细小的手指计算着。 「一共是十四胜零败,两次平手。」 我忍不住插嘴说明。数据当然是从乌尔莉卡的角度来计算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人未免也输得太惨了吧!」 毫无顾忌的嘲讽深深地刺入了我那纯真脆弱的心灵。 「看看这悲惨的战绩,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还手啊?」 「…………」 刀,又是一刀。 「啊,不过至少还有两次平手不是吗?你是怎么办到的?」 「……因为我采取从头逃到尾,尽量争取时间的战术。」 当时虽然成功地在不被k o的情形下撑到了早餐时间,但若从提升自我力量的角度来看的话,这样的举动其实是毫无意义的。于是我也早早做出判断,放弃这样的战术。从那之后我总是正面挑战乌尔莉卡,而结果也是每战必败。 「什么嘛,所以你根本就不是以实力打成平手的啰!思……对了,不如让姊姊来陪你训练一下吧!」 万那拍了一下手,接着轻盈地跃出了窗台,直接跳到了后院里。 「啊、啊!等一下,万那,妳穿的是室内拖鞋耶!会沾上泥巴的啦!打扫工作可是我在做的耶——」 「别那么不知变通嘛,快点摆好架势吧!」 「等一下要记得拿抹布擦干净喔……」我一边嘟哝着,一边摆出架势准备迎战。万那露出了一抹微笑。 「你就试看看能不能闪得开吧!我要上啰——!」 「呜!」 就在万那说完的同一时间,我也应声被击飞,在地上翻滚几圈之后,重重地撞上了围墙。光是一击,就已经让我眼冒金星,神智不清。 「哇,天人先生,好厉害的翻滚动作喔——」 乌尔莉卡像是在看表演似地发出赞叹。 「——妳想杀了我啊!」我跃起身,表达强烈的抗议。 「如果是人类的话,中了刚才那招,头早就不在脖子上了啦!」 「如果我真的想杀了你,你就不可能还站得起来!而且你本来就不是纯种的人类吧?少婆婆妈妈了,快点过来吧!」 我 嘴上一边止不住地抱怨着,一边朝万那接近。万那则是放慢速度在我眼前重现刚才的招式。 「刚才那招只不过是平凡无奇的右拳而已。我已经尽可能放水了,所以应该不至于完全看不见才对。」 「呃,话是没错啦……」 原来那只是平凡无奇的招式啊!挨了一记的我至少认知到这一点了。 「刚才的攻击,你只要在当下迅速决定到底是要承受还是挥开,应该就能顺利捱过才对。你之所以没办法躲开,就是因为你没有做足准备的关系。换句话说,就是你的集中力还不够。我知道你心中充满了想赢、不想输的想法,但是……」 思——万那似乎陷入了沉思。 「该怎么说才好呢?天人,我觉得你的目标设定得太远了。你总是把胜败当作最重要的事,还有,你对于来自眼前的攻击所做的防备有点漫不经心。」 「漫不经心……」 或许她说得没错。 「重点就是不要太过在意结果,也不要畏惧胜败。首先,你应该全神贯注在下一个攻防动作上,无论是攻是守。你要记住,结果是由每一个小细节堆积而成的。ok?」 「……我知道了。」真是出乎意料的正经建议。我也只能老实地反省。 「那就再来一次吧——」 集中,我得更集中才行—— 是和刚才一样的右直拳。虽然还是只能勉强赶上,但这次我确实用手掌成功改变了她的攻击路线。 「成、成功了——呜哇!」 就在那一瞬间,天地倒转。我在空中旋转两圈半后,身体一扭,最后以脸部先着地的姿势扑倒在地。方才之所以会天旋地转,是因为万那使出下段踢扫过我腿部的缘故。 「喔喔,看你这个样子真是痛快呢——」 「……」 我狼狈地将沾满泥土的脸抬起来,万那则是用严肃无比的表情俯视着我。 「我可没说训练只有一击就结束喔!记住,才闪过一击就松懈下来可是不行的喔——」 「等一下,妳刚才还说了痛快之类的话耶。请问我现在像沙包一样的状态究竟有何意义?妳该不会只是把我当成发泄压力的玩具吧?」 「我才没有那样想呢!」 万那四两拨千金地回避了我的抗议。 「就算真的是那样,你也应该从过程中试着去了解并且学习。这样的心境才是让你在短时间内快速变强的诀窍。」 「… .」 除了一种被敷衍的戚觉外,那虎头蛇尾的大道理听了更让人火大。 「总之,变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得更有耐心点才行。不过,训练并不是白费工夫,特别是你的精神力及判断力,只要反复训练累积经验,就能确实地成长。类似这样的精神强韧度——这个嘛,比如说当天人运用弓虎的力量时,应该就能派上用场。」 「 ……」 瞬间,我不禁缄口无语。因为弓虎的力量,那股力量—— 「……可以的话,我希望尽量不要使用。」 「哎哟,我也不是不懂你的心情啦,你会害怕对吧?」 万那稍微耸了耸肩,将盖住耳朵的头发撩起。 「只要运用得宜,搞不好就可以和我来场精彩的对决。那股力量连我也不敢小看。嗯——这么说吧,就像是能够把超级必杀技当成必杀技,或是将必杀技当成一般技巧来用,到时候你就能提升自我到下一个阶段。把这个当成目标记在脑中,对你应该也不是什么损失吧?」 「说得也是。」 我点头同意。 「话说回来……万那,妳也喜欢格斗电玩吗?」 「我只能接受2 d的游戏。我始终没办法适应3d的画面质感和操作戚,特别是这阵子的游戏啊——」 就在此时,始终瞪大双眼听着我和万那对话的乌尔莉卡,肚子忽然发出「咕噜」的呜叫声。 「啊啊,都忘了要吃早饭呢!走吧!」 我稍微放松心情地回应乌尔莉卡。 来到厨房,穿着围裙的羽村梨玖正忙碌着。 「啊,天人哥,早安!」 「早啊!」 她小我一个年级,是国中部三年级学生,同时也是我的青梅竹马。看起来是个完美无缺的勤奋女孩,一头乌黑俏丽的短发和充满活力的笑容是她的注册商标。 原本是人类的她,因为某个事件而成了吸血鬼。加上她无依无靠,总是孤独一人的缘故,不久前也成了中立国宿舍的居民之一。由于她的体质无法承受日光直接照射,因此目前是处于休学状态。 她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总是会在睡前先为宿舍的居民们作好早饭。 据说只要保持着人类的姿态,即使真实身分是神祇,似乎也无法摆脱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所造成的影响。简单举例来说,当肚子饿时就必须摄取食物。因此宿舍里也一样必须有人来为大家准备餐点才行。 「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你喔!嗯——只要把色拉那过去就好了……啊,那可以麻烦你帮我拿小盘子吗?」 我和梨玖一起到了餐厅,所有人都已经就餐桌定位坐好。 坐在前方椅子上发呆的是宿舍长御子神弓虎,目前身分是大学生。虽然是个身材姣好的美人,但却常常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加上漫不经心的书行举止,使得她的美貌显得有些浪费。 「要开饭啰!你现在是醒着的吗?」 「… :呼啊,天…人?我当然是醒着的啰,恩。」 这家伙真是莫名其妙。但我早就知道叫她只是多费唇舌,所以也不是非得叫醒她不可。 「喔,谢啰!因为梨玖的关系,让我每天都好期待早餐时间呢!除了期待美味的料理外,加上有位美若天仙的女孩为餐厅锦上添花,让我从一大早就沉浸在心神愉悦的氛围当中呢!」 梨玖听了微笑以对。这位能轻松地将如此不知羞耻的台词挂在嘴边的,是位走男公关路线的大学生——和泉龙太。其实他并不是刻意要把妹,而是只要当对方是女性时,他就会立刻变成这种调调。而被高高吹捧的梨玖也不落人后地露出客套度百分百的笑容应了声谢。 「老哥,少给人家添麻烦啦!真受不了,连吃个饭都搞得这么乌烟瘴气。」 语气冷淡地抱怨着的是坐在旁边的和泉耕太。有着一张中性脸蛋的他,目前是小学部六年级的学生。因为书行举止都有些超龄,使他的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 「你真是不解风情,我只是稍微表达一下感谢之意而已耶!」 「可是你的话听起来加了很多不必要的字句耶!」 「你们两个,再吵下去就要没饭吃了喔!」 以缓慢而优雅的动作为众人分色拉的,正是柚原姊妹当中的千那。她是万那的姊姊,高中部三年级的学生。虽然姊妹两人同样都是美人,但千那和妹妹却恰巧相反,一头垂肩的乌黑秀发使她总散发着成熟稳重的气息。 「啊,我不要小黄瓜,这个给姊姊吃。」 从说话口吻就可以猜得到这个人是万那。 围着餐桌而坐的成员包括我、梨玖、弓虎、龙太、耕太、千那、万那还有乌尔莉卡等八人。另外再加上一位不在场的人,一共是九个人,就是这闲曙光山学园红南宿舍——通称中立国宿舍——的所有居民。 「……对了,那家伙还没出来吗?」 「对啊——我去叫她好吗——?」 乌尔莉卡举手自告奋勇。我则是稍做思考后,摇摇头否决她的提议。 「嗯,不用了 啦。等一下我再送到房里给她吧!反正我也要顺便回房。」 用完早餐后,我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好意思喔,还要妳来帮我。」 梨玖手上拿着杯子和牛奶走在我的身旁。 「小事情而已,没关系啦!我都是多亏了天人哥还有住在这里的每个人帮忙,才能像这样子活着。所以我一定得想办法帮上大家一点忙——咦?哎啊,大家其实都不是人类,讲『每个人』好像有点奇怪喔?」 梨玖歪着头说道。 如果真要分清楚的话,其实眼前的这个女孩也早已不是人类,严格来说甚至不能算是活着,但她似乎仍相当熟悉身为人类时的感觉。 转生为非人者的时间仍十分短暂的梨玖,至今仍无法习惯现在的身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目前应该是由弓虎负责教她如何获得对阳光的抵抗力以及控制吸血的冲动。 「思,因为弓虎要求我这段时间暂时禁止外出,所以我闲得发慌,如果有事就尽量交代我吧!只要是为了天人哥——我什么事都可以做喔!」 虽然梨玖目前处于休学状态,但似乎有时候选是会用手机和朋友联络。 过去曾有一段时间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打算放弃的梨玖,如今能再次像这样展露笑容,我打从心底为她感到高兴。 『谢谢你的提议,但还是别忘记要留点时间给自己喔!妳不是打算总有一天要复学的吗?』 「我有在好好自修啦,不用担心——不过,先前我因为另一件事欠了天人哥一个大人情,如果你要我去死的话,我也会义不容辞喔!」 「妳太夸张了啦!」 我苦笑地回应。梨玖只是堆满笑容,不发一语地看着我。 事实上,应该是我受了梨玖很大的帮助才对。 在梨玖住进这里前,这间宿舍的家事杂务都是由我一手包办。 由于这间宿舍里的居民全都是些抱持极端个人主义的迈还家伙,因此长时间未经整理,宿舍内的惨状便可想而知。但自从我搬入宿舍后,立刻着手进行仔细的扫除工作,并且主动下厨开伙,让所有居民养成大家一起用餐的习惯。至今我仍继续朝着让规律和秩序能在宿舍里生根茁壮的目标而奋斗着。 一直以来都是孤军奋战的我,自从前阵子梨玖成为宿舍里的一员后,情况有了相当大的改善。我的青梅竹马梨玖拥有足够的能力代替我处理家事。我早上之所以能有闲暇时间和乌尔莉卡进行训练(虽然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在玩游戏),也是多亏有梨玖帮忙做所有人的早餐才能办到。另外,无论是打扫、整理或是其他杂事,梨玖都会毫无怨言地主动帮忙。托梨玖的福,宿舍里的日常作息已经远较先前变得更加正常而规律了。 —话虽如此,宿舍中仍有一位不愿协助建槽秩序的问题儿童存在。 我敲了敲门。 「亚夜花,我拿饭来啰!」 门应声打了开来。 这是个约十几张榻杨米的偌大房间——不过室内的样子倒是能一览无遗。 垃圾如同地层般层层堆栈在地板上,当中有好几座如同小山般的动画d v d,而两者的缝隙间则如同小河般蜿蜒地散放着许多电玩软件的盒子,另外还有用遍地开花来形容也不为过的零食袋和包装纸。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用不雅的坐姿盘坐在椅子上,面朝着计算机的少女。一头散乱未整理的长发加上一身睡衣,乍看之下大约只有十来岁,比起身材玲珑的梨玖似乎显得更加稚嫩。女孩一边转动着左右颜色回异的美丽眼瞳,一边捕捉我的身影。 「我又没说你可以进来。」 「别那么不通人情嘛,这里也是我的房间啊!」 我肆无忌惮地径自走入了房里。 这里是冥界神,冰室亚夜花和她的随从乌尔莉卡的房间,但同时也是我的房间。 四月我搬来的时候, 原本这里应应该是属于我的房间,但住在里头的茧居女神却顽固地不愿搬离房间。经过一番复杂的协调过程后,最后决定用窗帘隔出房间的一部分,采用同房分居的方式让我住进房里。 顺带一提,我所使用的空间其实只有房里的一个角落,虽然听起来有些狭小,但实际上也将近有六张榻榻米大。我既没有桌面计算机,也没有大型液晶屏幕,更没有堆积如山的dvd、漫画和游戏软件,所以这样的空间也还算是够用。 即使她让出房间里的一部分让我使用之后,亚夜花仍然持续地享受着她悠然自得的茧居生活。当我实在看不下去时,就会帮忙整理一下房间(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几乎是我一手包办),但房间往往不出片刻又变回混沌状态,让我感到身心俱疲,甚至怀疑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找碴。 乌尔莉卡会随着当天的心情来选择要到我或是亚夜花的床上睡觉,且本人似乎乐此不疲。另外,原本位于二楼的空房间是亚夜花唯一会移动的地点,但自从前阵子梨玖搬进去后,亚夜花又回到了足不出户的生活。我想这样的状态应该还会持续好一阵子吧。 「妳昨天又熬夜了对吧?」 犹记得昨晚我要睡觉时,还看见亚夜花面向着计算机。今早起床时亚夜花仍维持着同样的姿势面对计算机。 「……人类的小孩在远足或运动会的前一晚,就会兴奋到双眼眨个不停而难以入眠对吧?」 亚夜花表情毫无变化地说着。 「这可以视为因期待和兴奋而导致睡眠欲望被驱逐的一个例子,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呃,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妳所说的那种情况啦,不过妳到底在干嘛?又是在打网络游戏吗?还是说有什么网络众会?」 「不……我只是在浏览网页而已。」 「还不是差不了多少。」 「喔——游乐园、水族馆、电影院、购物中心……都是附近有名的观光景点耶——」 梨玖忽然从我的身后探出头来注视着计算机屏幕。亚夜花立刻用跟平时有气无力的模样截然不同的速度关上了窗口。 「……为什么连妳都在这里?」 「我在帮天人哥的忙啊,我把饭拿来啰!」 梨玖带着笑容回答。 「土司、色拉和一颗半熟蛋,再加上牛奶。这是我做的早餐喔!来,尝尝看味道吧——」 亚夜花虽然表情有些不屑,但还是乖乖地开始收拾起折迭桌的桌面。 「啊,对了,关于刚才妳点开的网页啊——」 一听见梨玖的话,原本持续动作着的亚夜花忽然僵住不动。 「——妳在选要去玩的地方吗?妳挑的每个地方都很不错喔!既然是第一次出门,一定想要选个能让自己留下深刻回忆的地方吧,我懂我懂!」 「………」 亚夜花用杀气腾腾的眼神直瞪着梨玖,就像是在表示妳少多管闲事一样。 但梨玖依然堆满笑容。 要去玩?我歪着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她是要和我去耶,而且我记得刚好就是今天。」 眼前这位宅女神其实相当厌恶人类和人类世界,因而架起了一道厚重的防护墙。 虽然自己身为半人类,但自小就是以人类身分被养育长大的我,对亚夜花这样的想法感到十分遗憾而惋惜。于是不久前,当某件对于我和梨玖而雷可称为转机的事件解决后,我便向亚夜花提议,希望能和她一起外出,藉此让她多了解一些关于人类的事。 虽然亚夜花的心里看起来似乎多少有些挣扎,但最后还是同意了我的提议。而预计要跨出这崭新一步的日子就在今天。 「总之这是第一次出 门,选择亚夜花容易前往的地点应该比较恰当吧?不过如果妳已经挑好地点了,我们就去那里也行。」 「妳看,太好了呢,亚夜花!」 梨玖补上一句。 但亚夜花不知为何,反倒露出一副警戒的表情看着梨玖。 「……你有什么企图?」 「没有啊,我的愿望就是天人哥能够过得开心。而且亚夜花也对我有恩,我一直都希望有机会可以好好报答,所以妳不要这么提防我嘛,我们好好相处吧!」 带着微妙意涵的对话在两人之间交错着,我的内心也不禁产生了些许疑惑。或许这是只有女孩子才能相互理解的对话吧! 梨玖成为中立国宿舍居民的时间并不长,与亚夜花接触的机会应该也是少之又少才对——但亚夜花的言行举止似乎都对于梨玖有所警戒的样子。 首先,她和梨玖的相处方式微妙地不自然,就像是只怕生的小猫一样。看起来宛如不断地在对自己说「得小心这个女人」、「得注意她的举动」一样,表现得提心吊胆。 此外,她原本就是足不出户的茧居族,好不容易进步到偶尔会在宿舍内闲晃,如今却又再次恶化了。看起来就像尽可能避开与梨玖打照面的机会。亚夜花这家伙本来就不擅长和他人对话,会有这样的状况也不足为奇……但梨玖应该是和 任何人都能处得来才对。基本上,她的个性开朗,不论对方是谁,她都会用友好的态度来面对。 如果哪天她们能够握手言和的话就好了。 「中餐要在外面吃的话,早点出门会比较好喔!梨玖,可以麻烦妳做宿舍的午餐吗?冰箱里应该有昨晚留下来的剩菜,妳就拿去做有效的运用吧!」 「思,我知道了。」 「亚夜花的话,我们就约十一点半出发,记得在那之前做好准备喔!至于我的话嘛,就利用这段时间去割个草,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会再去修个屋顶——」 就在此时,乌尔莉卡忽然从门缝采出脸来,窥视起这边的动静。 「啊,找到了!天人先生,弓虎小姐在叫您——」 「弓虎?」 真稀奇!毕竟她是个一整天几乎都处在睡眠状态的家伙,究竟有什么事呢? 「我知道了,我立刻过去。」 星期天,加上这个时间点,八成是在会客室睡午觉吧?我这么猜想,于是便前往会客室。 * * * 星期日中午。 亚夜花望着人群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街景,不轻易流露感情的她也难得感慨似地开口说道: 「既然有这么多人,应该就不至于会延误了吧……」 「咦?」 「或许我应该把这一幕称为现实才对。可能是我觉得此情此景,和从前没有妖精飞舞的场景有所差异。」 「……我听不懂妳的意思。但站在人类的立场来看,我可以清楚戚受到妳刚才的发言是相当糟糕的。」 「我不是人,是神。」 「算我讲错话好了。」 此处既非游乐园,亦非水族馆,而是实寻市的闹区。 我们两人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弓虎委托工作的关系。事情的始末得回溯到几个小时前。 「我有工作要拜托你——」 当我进入会客室后,弓虎便一边从沙发上撑起身体,一边佣懒地开口说话。 「啊,我很乐意效劳。是哪扇门坏掉打不开,还是哪个架子坏掉了吗?但如果是对晚餐的菜单有特别要求的话恕难从命,因为我都是根据超市的特卖内容和预算选择最节省菜单,所以不能随便更改。」 「嗯——但是我还是想吃汉堡排耶——最好还能附上一个半熟的荷包蛋。」 「……妳有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虽然我有多买预备用的蛋,但绞肉的特卖应该要等到下星期才有,就请妳等到那个时候吧。」 「嗯——那我要好好期待一下才行——我最喜欢天人做的汉堡排了——」弓虎绽开笑容说着。 「喔,妳所说的工作就是这个吗?」 「啊啊,是另外一件事啦——我本来就不是要和你谈晚餐的事,只是天人你这么一提,害我突然也觉得很在意。」 「妳不是才刚吃过早餐吗……」 「比起三餐,我更重视自己想吃的那一餐,而且通常我只要吞下肚后,就会忘记自己曾经 吃过的事实了。」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当然睡觉也是我最喜欢的事。说到这个,我常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吃饭和睡觉不能同时进行呢?」 「我哪知道。」 这位种祇真是毫无威严可言。 「对了,回来谈谈工作的事吧——当然是以『天秤会』的身分来谈。」 「…………」 我忍不住正襟危坐。 『天秤会』——曙光山学园学生之间的互助组织。 曙光山学园是一闲从小学到大学均包括在内的大型学园。在这里不会有年龄所造成的隔阂,学校方面会接受来自所有学生的咨询,并且提供建议及支持。这可说是学校表面上的主要立场。 但实际上,曙光山学园其实是由住在这件宿舍里,名号响亮的众神们所组成的统治机构。他们以压倒性的力量作为后盾统治着实寻市,并且维持着此地的秩序,是连非人者都必须敬畏三分的对象。 而就在前一阵子,我也因某件事情而成了天秤会的一员。 「嗯,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力,请尽管交代。」 说真的,我从不认为自己这种半吊子的力量能够帮上任何忙 「没问题的啦——毕竟天人是我的代行者啊。」 弓虎面露柔和的笑容说着。 我与弓虎各自所属的种族之间有着相当深的关系。我的种族可说是以弓虎的代理人身分,以成为她的分身处理各种杂务为目的而存在。而我就是该种族的末裔。 原本我们和弓虎一族之间像是契约的关系已经消失,因此本应不再背负任何义务——但前阵子的事件却使得情况产生了转变。 我在与「非人者」的战斗中受了严重的伤,甚至一度命在旦夕。但因为弓虎选择了我作为她的代行者,并且以此为借口将自己的力量转移到我身上,我才有幸能够从死亡深渊之中生还。 正因如此,如今我成了她的属下。由于我们两人之间存在着连锁关系,因此我能够接触到她的部分力量,但却每每被那压倒性的力量所震慑而全身动弹不得。 ….不过本人的言行举止倒是没什么杀伤力就是了。 虽然说我和弓虎之间有着从属关系,但其实当中并不存在任何的强制力,只有我欠她一份大人情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如果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当然要掌握机会还清人情。这是我此刻的想打,因此我必须不遗余力的提供协助服务。 「我能帮妳做些什么呢?」 「嗯——收集情报。或者应该说是找人比较恰当吧。」弓虎打了个呵欠,接着才缓缓地开口。 「呃,是闹区里的不良少年还是混混之类的吗?可是那种人不是常会物以类聚吗?例如打架或为了争地盘而群众在一起。」 「啊——确实有耶。」 不过话说回来,我并不觉得『天秤会』有必要插手地方混混间的争执就是了。 「听说当中好像有个会使用魔法捣乱的人呢——」 「魔法……」 我想应该不是指人类世界里变魔术或把戏之类 的秀场表演吧。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所说的魔法指的是黑魔法或白魔法之类的。基本上魔法是由非人类的世界传入的技术,如果只是以个人身分进行研究,我倒不会多加干涉,但是在这座城市里如果太过嚣张的话,我可是会觉得很伤脑筋呢!」 「也就是说,我得去收集情报,然后把那家伙揪出来对吧?」 「没错。因为我想要稍微给他一点教训。毕竟目前似乎有愈来愈多人受害的样子,所以我希望尽可能快点把他找出来。这件事可以交给你吗——?」 就是因为这样,此刻我才会身在实寻市的闹区之中。 既然已经陆续出现伤者,的确得早点摆平这件事才行。而且如果拖到了星期一,学校一开始上课,我的时间也会因此受限。于是我判断应该趁着今天立刻展开行动才是上上之策。 虽然我将这件事告知亚夜花,并为了两人外出必须延期一事向她道了歉,但她却意外地要求与我一起行动。 . 「妳就乖乖地留在家里不是比较好吗?」 亚夜花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除了身体本来就有些虚弱外,她对于人类世界的空气,或者应该说对于人类世界的氛围始终无法适应。虽然我不太能够理解那种戚觉,但应该可以算是一种「处在人群之中就会身体不适」的超级重病吧。 「妳不是说妳昨晚都没睡吗?我觉得妳还是应该选择适当的场合和地点,等到习惯人群之后再出门比较好吧——」 「再怎么说我也是『天秤会』的一员,这只不过是工作的一部分而已。你不用多作顾虑,我没问题的。」 「我知道妳没有在勉强自己啦……算了,真的撑不下去的话要说喔!」 面无表情的亚夜花率直的点了点头。 「嗯——这样的响应不会太过冷淡了吗?妹妹,你觉得呢?」 「我很能够感受得到天人关心亚夜花的心情啊!」 「能够和亚夜花小姐一起到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好新鲜喔——!太感谢了——!」 「……我倒觉得我根本没必要跟着来嘛!」 我回头一望,无奈地抱怨着: 「……为什么连你们都一起来了?」 我的身后站着万那、千那、乌尔莉卡和耕太四个人。 「我可是现场指挥官呢,总不能把事情全权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有一个长时间宅在家里虚度光阴的茧居族吧!」 「嗯,不过我们并不是不相信天人你们的能力喔!只是为了预防万一,所以才会主动请缨担任协助成员。」 「能够和主人一起出门,对乌尔莉卡一族来说是最大的喜悦了喔——」 「我只是被万那硬拉出来的而已。」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决定先进入附近的咖啡厅从长计议。由于店内的空位不到六个,我们便改坐在店外的开放式的座位上。店外的顾客较为稀疏,看起来似乎能放松地坐下来稍作歇息。 「哎啊,已经要收工了吗?」 「这么多人一起在路上行动实在太明目张胆了啦!更何况里头还有个穿着女仆装的小女孩耶——啊,我不是在怪乌尔莉卡喔!」 就在我们还在讨论的当下,路人已经开始指着这边,「那孩子是谁啊」、「好可爱喔」地此起彼落交谈起来。这也不难理解,毕竟日本原本就不是一头金发的年幼少女出没的地方,难得见到实物时按捺不住兴奋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乌尔莉卡则是眨着那对圆滚滚的大眼睛,面露疑惑地歪着头。 「嗯——天人先生,乌尔莉卡是不是应该把这身洋装脱掉呢?还是说像平常那样子变成狗的模样会比较好呢?」 「……不,妳不用脱衣服,也不用特地变成狗没关系。」就在此时,从旁经过的女性店员朝我射来一道错愕的视线。 「呃,回归正题,我有一些话想向大家报告……」当我试图开始谈正事时,万那突然正经地点了个头。 「那么这一餐就由天人请客吧。」 「我不懂妳用『那么』来接话的意思耶!」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不都是应该由邀请人的那一方请客吗?好啦,别客气了,我们会让你请的,你就尽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吧!」 「——啊——关于这个嘛,要我请客可以,但我只请年少组的三人。」 听见我这么说,万那立刻开始抱怨「根本就是差别待过嘛——」、「为什么亚夜花是年少组的啊——」、「我不能接受啦——」,但我仍无视她的反应,径自地走向柜台。 「……咖啡有好多种类呢!」 受到好奇心驱使而跟着我一起走到柜台的亚夜花,抬头望着价目表说道。此时我忽然想到,亚夜花平时其实很少喝咖啡,因为她的味觉就和小孩子一样怕苦。 「妳可以请店里帮妳加很多奶油,或是调得甜一点,他们都会按照妳的喜好,所以妳可以尽管告诉店员想喝什么样的咖啡。啊,对了,记得要考虑一下我的钱包喔!」 我们排着队,我迅速地确认了一下耕太和乌尔莉卡愿不愿意喝一般的可可亚,顺便想想自己要喝什么。首先选择少冰,再来就是要决定焦糖还是香草了…… 此时我的袖子忽然被拉了一下。 「干嘛?」 「——我想问一下,他们在说哪个种族的语言?」 ……大杯热卡布奇诺大杯焦糖玛琪朵黑摩卡星冰乐大杯冰冻特级泡沫榛果拿铁小杯冰浓缩双倍杏仁白摩卡…… 看来她指的应该是顾客和店员间的对话。 「哪个种族……应该只是从英话翻译过来的吧?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决定好了吗?」 「……就交给你点好了。」 亚夜花不知为何,忽然逃也似地躲到了我的身后。 「可以吗?那我就点可可亚啰?」 好不容易跟着我走到这里了,真希望她能自己点呢。 我将另外购入的甜甜圈交给了年少组的三人。 「嘿,这个拿去吃吧!啊,乌尔莉卡,不可以在人类面前摇尾巴啦——对了,说真的,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我来?」 我将视线移向千那。(顺带一提,我的拿铁是由千那买单的。她真是个天使。)如果撇开万那不谈,至少千那不是那种毫无理由地跟过来的女生。 「不,我们真的是来帮忙的喔!先不论亚夜花的能力强弱,但她在体力方面确实是比一般人差,加上天人又是第一次工作,我们认为应该会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甚至是碰上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我们并没有要妨碍你们的意思,对不起喔!」 千那不知为何对亚夜花说了这些话口咬着。看起来她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 「对啊!有冲劲是很好啦,但是天人什么都不懂耶!」 万那突然用力地朝我伸出手指。 「在一无所知又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面对工作,根本就是自杀行为!所以我们才会特地来帮你耶,你应该感谢我们才对!——话说回来,弓虎要你去抓那个会用魔法的家伙,但你不是连魔法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吗?所以至少先听我好好说明一次,对你来说不会有损失的啦。」 「……嗯,话是没错啦……」 「因此我们请到这方面的权威——耕太来进行解说!」 「结果还是推给别人嘛!」我终于忍不住吐槽,但万那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即使是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情报的价值也不会因此改变的啦——而且,其实我也不太懂魔法的事。」 「……搞什么嘛,我就觉得奇怪,为 什么连我都被一起带来。」 耕太叹了口气。 「而且如果只是要听情报,在宿舍里听不就行了?何必特地把我带到这里来?」 「你偶尔也该出外走走。老是窝在家里搞些园艺还是看书,可是会闷出病来的喔!」 「在这一点上我难得和万那的意见一致。你得过过更健全的生活才行。」 我表示附议。另外对于耕太似乎都不上学这一点我也格外在意。 然而获得建议的一方,却只是用惺忪的视线淡淡地回答: 「我觉得你们两个的建议好像老太太会说的话喔!」 「欧、老太太——」 万那的嘴角不禁抽搐起来。 「算了,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反正也免费吃到了甜甜圈,我就拿多少好处做多少事吧。」 耕太将沾在手上的甜甜圈屑甩掉,然后双肘压在桌上,视线直盯着我。 「你刚才不是说对魔法不太了解吗?就某个角度来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所谓的魔法,其实是指将众神才能使用的奇迹之力稍微取出部分加以运用,可算是无力的人类才能使用的技术。」 也就是说,对于这群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发挥强大力量的神祇而雷,魔法原本就是种不必要的东西似的 「许多魔法会透过疯狂热衷的『非人者』传授至人类世界。电影和游戏当中不是常出现类 似场景吗?例如魔法师使用魔法书来召唤出恶魔,再由恶魔身上习得某种神秘的仪式,这就是魔法流入人类世界的管道。虽然幻想的故事大多都会添油加醋,不过基本上就是这样的感觉。」 嗯,我大概了解了。 「但是,棘手的问题在于……就像我刚才说的,所谓的魔法是一种技术,不是只有被选上的人才能拥有的特殊超能力。」 「也就是说……只要是拥有一定能力的人,都有可能习得魔法啰?」 「对。不过如果想要成为一流的魔法师,当然就需要相对的素质和才能。但基本上只要具备一定的知识和相当的努力,无论任何人都能使用。」 「也就是说,所有的人类都是嫌疑犯啰?」 我的表情一沉。听起来的确棘手。似乎得费上一番工夫才能锁定特定对象。 「再加上这座城市又有其特殊之处,只要引发超乎常理的现象,即使用了魔法,也不会在普通人类的脑中留下任何记忆。」 「啊啊,又是结界啊……」 修正认知的结界——这是一股当人类目击到超乎常识理解范围的状况时,脑中的记忆就会自动地被改写成一般记忆的力量。这股力量经常性地笼罩着实寻市,原本只是为了防止非人者出现在人类面前时可能引发混乱的系统,但在这种情况下似乎也能派得上用场。 如果曾经偶然目击到充斥城镇的非人者使用魔法的一幕,或许我还会有点印象——但如此碰巧的偶然应该是不会发生的吧。 「啊,老师,我有问题。」 我的脑中忽然掠过一个疑问。 「什么问题?」 「基本上魔法师本身应该不是非人者,而只是普通的人类对吧?既然如此,他们难道不会因为结界而失去记忆吗?」 「只要他们使用的魔法是来自非人者的技术,魔法师本人就不会被判定为一般人类,而会被排除在受结界影响的对象之外。」 「啊——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魔法啰?」 仔细一想,这确实是需要『天秤会』采取行动的状况。 据弓虎表示,目标对象似乎是将魔法运用在闹事上头。即使周遭的人对其使用魔法一事无法留存在记忆中,但屡战屡胜的事实,应该也让这家伙在不良少年之间成了名人才对。只要循序渐进地收集情报,或许就能揪出这家伙的真实身分。 「谢谢你,帮了我大忙喔!不过耕太还真清楚这方面的事,跟万那完全不同呢!」 「我们两个人擅长的领域本来就不一样啊——天人,你的口气很嚣张喔!」 万那掩饰怒气地抱怨着。 「不过我自己也是魔法师就是了。」 「魔法师?」 我惊讶地眨着双眼。 「魔法师……不是只有一般的人类才当得成吗?」 「是啊!」 耕太眉头深锁地回应着。 「喂,你该不会到现在都还没发现吧?从你认识我至今,你到底都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啊——应该没有人告诉过你对吧?耕太是中立国宿舍里唯一的纯人类喔!」 万那没好气地说明。 「咦、什么?那、那龙太呢?」 「那家伙是非人者。」 耕太再次补充。 「我在进入宿舍前就认识他了。因为我觉得这样的关系比较自然,所以干脆就把他当成哥哥。」 「喔喔,原来是这样啊……」 听起来好像有什么复杂的理由。虽然我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但话说回来— 「你真了不起呢!」 「咦?」 「你虽然只是个平凡的人类,却能够凭着不断的努力,将自己提升到足以加入『天秤会』的水平。光是这样,不就是件了不起的事吗?」虽然我对于魔法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但我仍由衷地如此认为。 「也、也没那么厉害啦……」 耕太有些不知所措地将视线撇了开来。 「对我来说,魔法这种东西嘛,呃,其实就像人生一样,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努力啦……该怎么说呢……」 耕太的反应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顿时语塞的他连耳根都稍微泛起了红潮。 原来这家伙也有这种纯真小孩般的表情啊!他平时总是独来独往,或许不太习惯被人称赞。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千那缓缓地开口说话。 「……教导魔法师运用魔法的『非人者』或『可用模仿人类行为的恶魔』称之。这种恶魔是属于极度邪恶的存在。对于经验尚浅的魔法师来说,虽然不至于因此受到太大的威胁,但如果恶魔主动对术者提供协助的话,可能就会产生一定的危险性。」 「恶魔也会帮助人类吗?」 「虽然不能说一定会,但就像非人者常会为了某些目的,不择目标地附身在人类身上;同样的,如果恶魔认定帮助人类有相对的价值时,就会采取行动。如果他们认为放弃和人类合作能获得较大的利益,当然就会以利益为优先考虑。」 「……呃,我想请问一下,万一被妳所说的恶魔攻击的话该怎么办?」 「不会有问题的。」 亚夜花抢在所有人之前回答了我的问题。看来她终于吃完了手上的甜甜圈。 「半天使的神格并没有低下到那种程度。如果是等级相同的恶魔,基本上都足以和对方一战。你对于自己的评价太低了。即使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还有我在你身边,不可能有恶魔敢对你出手的。」 「对啊,只要报上『天秤会』的名号,我想应该不会有哪个家伙胆敢正面和我们冲突的。 啊,也是因为我们在非人者之中原本就拥有格外突出的能力,再加上高阶神格的加持,有我们挡在前面,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啦——」 万那得意地说着。为什么这家伙老是爱补充些多余的内容呢? ,刚才我也提过,在找出对方之前可是很费工夫的,所以天人现在只要专心手机情报就可以。如果亚夜花愿意一赳行动那就更好了,因为这样就能进出更多不同的地点,行动范围也会更广。你们可以 用一男一女的情侣身分行动啊!」 「情——」 亚夜花像是被什么吓到似地,身体突然颤动了一下,一不小心连可可亚的杯子都碰倒了,一阵甘甜的香味立刻在桌上蔓延开来。 「啊——啊,妳在干什么啊……不好意思,麻烦擦一下桌子好吗——」 「啊,乌尔莉卡也要来帮忙——」 娇小的女仆踮着脚尖,挺直着身体粗鲁地擦起桌子。 虽然杯中还剩下一些,但看见这一幕的我仍不禁暗自惋惜。嗜吃如命的亚夜花想必也一定很懊恼吧!如此猜测的我不禁用余光扫向亚夜花,但不知为何她竟然正以抗议似的视线瞪着万那。 「能够利用的,我就会尽量利用。你们两个不要为这件事大惊小怪嘛——」 万那像是坏人似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就在乌尔莉卡侧着头、听着令她不解的对话,一边收拾桌面的时候—— 「放开我!」 大马路上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叫声。 有个女孩正被两个横眉竖目的男人抓住肩膀,很明显是非自愿的。 我忍不住作势要冲上前去,但就在此时——女孩已经顺利将男人的手甩开,并且立刻逃离了现场。而留在原地的两个男人只得耸耸肩,露出一副令人作思的表情相视大笑。 「啊——最近像这样的家伙增加了不少呢——」 万那一脸嫌恶地说道。 「真的吗?」 「对啊,之前不是有个叫成岛的家伙吗?」 「……是啊。」 有点复杂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万那提到的成岛原本是高中部二年级的学生,也是不久前将我和梨玖卷入的事件主谋者,同时也是非人者。如今已经不存在了。 「那家伙曾经控制了这一带,但自从他消失之后,就有许多不自量力的笨蛋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特别是到了晚上,许多恶行昭彰的家伙就会陆续现身……抢地盘、打架等类似的纠纷总是层出不穷。」 反过来说,只要针对这一带详加调查,或许就能找到我们锁定的魔法师。 「对我个人来说,这点小事根本不成问题,但是没办法约学校的朋友出去玩这件事可就伤脑筋厂——」 万那叹了口气。 「……人类还真喜欢斗争呢!」 亚夜花自言自语似地呢喃着。但她的表情所显露出的并非善意。 「呃,这个嘛……」 我稍微整理思绪,抓了抓头才接着开口响应: 「我不能否定人类确实有这样的一面,但妳也是因为知道人类不单只有这一面,所以才会想要试着去观察人类吧?迟早妳会看见另一面的。」 …大概吧。 「别担心,至少我还能从人类的手中保护妳,这个工作就交给我吧!」 亚夜花原本是司掌生死,拥有强大力量的高阶神祇,但如今以人类的模样存在的她,体力甚至比一般人类还差,所以我得尽我所能好好地保护她才行。 亚夜花一语不发地连续眨了两三次眼,接着以稍微低垂着脸的姿势用力点了个头。 ◆ ◆ ◆ 事情的开端来自于一本书。 基本上,我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空闲时窝在废弃工厂的一角读书是我的习惯。书的类别不限,举凡小说、诗集、随笔、专业书籍、图鉴,甚至是邮购目录,对我来说都是无关喜好的合适读物。 而「那个东西」之所以会趁隙而入,则是起因于我从中古书店随意购入、数十本如小山般的旧书当中的一本书。 那是尺寸接近精装本的小说,封面上还印了个从未见过的图腾。这种怪书也有人买?我一边如此想着,一边随意地翻阅内容——此时我尚未察觉任何的异样。 书里所写的文章很明显并非日语、英语或任何一种外语,而是种未知的语言。然而我却能够理解它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不知为何,书中的内容竟能毫无窒碍地不断流入我的脑中。 看来这应该是本记载着某些咒术的书。 我试着施行了记载在首页的『召唤术』的存在。 我照著书中指示画出魔法阵,并且焚香。 —但什么事都没发生……从内容看来,似乎可以召唤出赐给术者「力量」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正当我自嘲似的苦笑着时,脑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喔喔,想不到你竟然能够破解隐藏在书中的咒术。我已经很久没碰到拥有魔法才能的人类了。』 如果要勉强比喻的话,大概就像超过一百岁的老太婆发出的声音一样。但一般的老太婆声音应该不会这么中气十足吧。接着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年轻人,你想要力量吗?』 「……力量?」 『听好了,我的名字是《噬魂者》,是个能够传授你超越人类力量的导师。』 我来到约好的某间卡拉ok包厢。 一打开门,震耳欲聋的演歌立刻窜入耳中。 包厢里有个年轻男子正手握着麦克风放声高歌。他身上穿着一件鲜艳醒目的花衬衫,加上一头脱色的金发,看起来就像是漫画里会出现的小喽啰一样。 我静静地等待着他将歌曲唱完。就过去的经验而书,我很清楚当这家伙唱歌唱到忘我时,如果受到干扰的话必定会暴跳如雷。接连热唱三首歌后,他似乎终于唱完了自己点的所有歌曲。此时男子转头朝我看过来。 「喔,是翔马啊!」 「……竹林哥,你找我吗?」 这家伙是个经常进出暴力集团事务所的地痞流氓,大约在半年前来到这座城市。我某次碰巧在围事打架时遇上了这家伙,他主动向我攀谈,这就是我们认识的过程。 竹林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要我坐下。看来他心情相当不错。 「你先前好像又打垮了其他地盘的帮派嘛!好像是叫作《怒乱》之类的对吧?」 瞬间我还无法理解他所说的事,但稍微回溯记忆后,我总算想起了他口中所说的名字。原来是先前被我折断手臂的五人组。 「还好啦。是他们主动上门挑衅,我照单全收而已。」 「干得不错嘛!把那些家伙彻底击溃,让他们知道挑衅我们的下场。」 「……收到。」 「这么一来我们的收入又会增加了呢!」竹林笑着说。 当一个帮派瓦解后,该帮派原本的势力范围就会变成空白地带。而我们则会趁此机会入侵对方的地盘,将原本的客群纳为已有,藉此增加收入——这样的机制确实会令人禁不住高呼万岁。 「对了,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想告诉你有一笔新的生意上门了。」 我将身体凑向前,竹林则是压低音量继续说着: 「听好了,翔马——你对卖药感不感兴趣?」 「药?」 「其实也不过是大麻或舆奋剂之类的而已啦!比起卖那些只能赚点蝇头小利的票券或折价券,绝对是更有赚头的生意。我几乎已经确定有不错的买家了喔!」 原来这就是他今天如此心花怒放的理由。 「……帮派里的上层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吗?」 贩卖的物品大致上来说在组织里都已有定案,随便加入新的提案,应该会引来组织的反弹才对。 「我已经取得他们的默许了。再来就是看这笔生意能赚多少钱,就能决定我的立场。只要和你连手,应该就能卖掉不少的量才对。你绝对不会吃亏的。」 竹林露出泛黄的齿列笑着说道,并且拍了拍我的肩膀。虽然我一度有想要拨开他那脏手 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你就尽量去和别的帮派起冲突吧——我觉得你不属于这种地方,和我一起爬到更高的位置吧!」 「………….」 『他的提议听起来还不错嘛?你觉得呢?』 我的脑中响起一阵揶揄的讪笑声。虽然我差点想要破口大骂「啰唆」,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只要持续拓展地盘,生意的规模自然就会愈来愈大。等到我们的名声远播时,即使用强制的手段推销,也不会有人敢吭声,确实是桩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地肮脏一污秽。 —真无聊!我打从心底感到厌烦。 第二章 残存的黑历史 组合式校舍里的午休时间,教室里的同学正三三两两地打开便当准备用餐。 由于先前的某个事件,导致校舍成了半垮的状态,现在正以赶工的方式迅速地重建当中。而这段时间的课程则在临时搭建于校庭的教室里进行。由于是临时赶工搭建而成的,因此除了通风不良外,还有噪音和隔热效果不佳等问题。学生之间已经开始群起抱怨,希望最慢至少能在夏天前搬回原本的校舍。而身为肇事者之一的我,多少也为这件事感到些许罪恶感。 「——嗯——名声比较响亮的帮派大概就是《怒乱》,再来就是《f f》吧!」 班上的同学细屋对我的问题做出了如上的回答。 我主动询问他,是否听说过在街上捣乱的不良帮派中较有名的帮派,这也是我情报收集工作的一环。我所就读的曙光山学园算是问相当大的学校,因此也自然而然地成了各种传言情报的集散地。 「如果光比人数多寡的话,应该是《f f》较占优势,但如果提到凶狠程度,那就是《怒乱》略胜一筹了。据说只要干起架来,他们会不择手段地把对方彻底摧毁。啊——但是我听说,前阵子他们好像已经被《f f》给击垮了。据说《f f》里带头的老大强到不行,打架至今还没吞过败仗——我猜搞不好他其实是非人者。」 身为水妖一族的细屋若有所思地说着。在这间学校里,有一定比例的「非人者」为了学习在人类社会中生存的相关基础知识而就读于此。 「我也听说因为成岛消失的关系,反而导致街上变得更加混乱。」 「毕竟那家伙就像是坏蛋的头领一样啊!虽然我对于不良少年争抢地盘毫无兴趣,但如果连闹区的女孩身影都因此减少的话,我可是会有点伤心呢!」 「老是用那种色瞇瞇的眼神盯着女生看的话,迟早会被讨厌的,还是适可而止吧。」 「……喂!」细屋忽然睁大双眼。 「就是有你这种人!你的举止态度根本就是个※现充!像你这种过着美女还有美少女常伴身边的生活的人,怎么可能懂得像我这种连路过的女孩都不肯放过的心情!啊啊,我超羡慕你的!羡慕死了啦!」 (译注:意指现实生活十分充实的人,但起初为沉浸于网络等二次元世界,且现实生活相对匮乏的人用来自嘲的用语。) 「……我才不是什么现充。」 「你给我听好了,名冢!别以为只有你才能成为人生的赢家!」 我低声的吐槽完全被抛到脑后了。 「如果你以为像我这种人,终其一生只能干瞪眼对着女生流口水的话,那你就错了!先前我可是被女孩给搭讪了喔!而且还是两次!」 「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细屋信心满满地说着。 「其中一人是个温柔指数破表的女孩,即使是面对初次见面的我,竟然也愿意虔诚地为我祈祷我的幸福,简直让我感动到声泪俱下啊!」 「……另外一个人呢?」 「另一个女孩是个对美术很熟悉的大姊姊,她教了我很多关于绘画的知识呢!名冢,你听过『绢印』的技法吗?听说用这种技法完成的作品可是价值不斐的喔!虽然我也听不太懂就是了。」 「……后来那两个女孩怎么了?」 「我和一开始遇到的女孩彼此面带笑容说了再见。她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表示我们应该还有机会再见面吧!而另一位大姊姊则是一知道我是高中生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或许她比较喜欢更成熟的男性吧,不过年龄的差距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嗯……要找交往对象时,还是得慎重地做选择喔!」 「……?我原本就会这么做啊!」 我轻轻地拍了拍细屋的肩膀,示意要他好好加油。 接着,我到警察局问了认识的人士,并将手上所有的情报稍做整理。我大概已经可以确定,细屋也曾提到的帮派《f f》最近似乎正急速地在拓展势力。 接下来只能靠自己奔波来收集更多情报了。 但是——回头想想,这份工作还真是了无新意。不过,天秤会b里的每个成员能力虽然都各有特色,却有许多成员在和人类沟通交流方面戚到不安,从这个角度来看,或许只有我适任这份工作。 从我开始收集情报至今已进入了第三天,我和亚夜花两人此时仍旧在闹区之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向人类攀谈搭话是我专属的任务,亚夜花则是负责找出非人者的存在(我完全无从分辨)。由于非人者不会受到记忆修正结界的影响,因此我们会以非人者为优先询问的对象。 也多亏了这样的做法,让我对《f f》有了更详细的认识。他们似乎陆续打败了敌对的帮派,目前正气势十足地企图登上帮派之首。 据传该帮派聚集的地点是离此处有段距离的废弃工厂。那一代的土地所有权是由流氓所有,也有传闻指出,这些人早已经是半公开的下层组织。 而关于他们的带头老大,目前除了听到一个名为『翔马』的通称之外,完全没有任何相关的情报。据说他鲜少在人前现身,在打架方面却有所向披靡的强者之称。但就目前手上所有的情报看来,尚无法锁定他就是我们正在寻找的魔法师。 就在太阳逐渐西沉时,我决定先进到咖啡厅里稍做休息。我选择了和之前相同的咖啡厅,并且还挑了同样位置的开放式座位。 「……妳还真能撑,竟然都没有喊累!」 我低着头,看着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座位上的亚夜花。 虽然不容易从毫无表情的她脸上读出情绪,但那副离大去之日不远的疲惫模样却是再明显不过。再怎么说,她毕竟只是个身体能力比小学生还差的虚弱女神。然而从头至尾,我却未曾听见她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不要太勉强自己啦!如果已经撑不下去了,妳就先回去休息吧!」 「我、我没关系……」 亚夜花整张脸俯趴在桌面上,因此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但我还是将装了饮料的杯子放在亚夜花的面前。 「喏,果汁。我请客。」 每次碰上这种情况时,由我请客来安抚她的情绪已成了固定的戏码。 几天前在咖啡厅的恐怖体验,似乎在亚夜花的心中遗留有阴影,导致她始终不敢自己在这种店里面点东西。我觉得在网络上购物远比在店里点餐要复杂多了,不过毕竟她还有体力方面的问题,让我实在不忍对她吐槽。 「……如果我在宿舍里不舒服晕倒,你一定会碎碎念个不停,怎么到了外面态度就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这个嘛,毕竟妳是在帮我的忙,而且现在的状况,和妳在宿舍里连续熬夜三天打网络游戏后晕倒的状况是不一样的。」 「……既然如此,我就再稍微陪你一下好了。」 「妳真的没问题吗?——好吧,那我们就休息一会儿再行动。」 在等待亚夜花体力恢复的时间里,我开始朝着马路观望。 当太阳下山后,路上行人也跟着开始变得稀疏。身着制服的学生减少,取而代之的是能喝酒的年龄层逐渐增加。先前曾听说街上变得有些混乱,如今实际一看,打扮正常的年轻人从街上消失身影的时间点确实有些早。 相对地,穿着清凉的女性倒是不少。该不会是因为这两天的天气特别暖和的缘故吧? 然而前突后翘的丰满胸围和臀部仍旧夺去了我的汁意力。这样的我实在没有嘲笑细屋的资格啊——喔喔,那位大姊有着火箭般的胸型耶!看来人类已经摆脱重力的束缚,并且重获自由了呢! 就在此时,我忽然察觉有一道视线,于是便朝旁边一看,结果发现亚夜花正用怒视般的眼神瞪着我。 「……怎么了吗?」 「不,没事。」 ……?该不会是太过疲累,连心情都变差了吧? 话说回来,原本身为茧居一族的她愿意踏出户外本是好事一桩,但是这样的环境对亚夜花而言确实不是太好。虽然现在碍于任务无法选择,但如果要让亚夜花更加了解人类的话,实在应该要带她到更合适的场所才对。 「——不行!还给我!」 突然间,一阵哀叫声窜入耳中。 声音来自一位少女。看起来她似乎是被一辆双载的摩托车抢走了手提包。 我一边对眼前的少女产生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边反射性地冲出去并且追了上去。但是 双腿毕竟比不上摩托车,就在我逐渐被摩托车拉开距离时——对方忽然在试图转进小巷子时顿失平衡,整台摩托车也跟着夸张地翻倒在地。 「搞什么啊,混蛋!」 「不、不是啦,因、因为我突然觉得全身无力……」 好,机会来了! 「喂!把刚才抢走的东西交出来!」 当我一抵达两人跌倒的现场,其中一人立刻高声威吓,并且挥拳朝我袭来。他才挥了一拳,却又有些害怕地准备逃跑。太天真了!我不加犹豫地揪住了对方的手腕。 「喔!」 对方试图甩开我的手,但却因丝毫无法动弹的现况而发出了诧异的惊叫声,就在下一刻,骨头几乎碎裂般的剧痛让他的脸色顿时化为铁青。 「痛、痛、好痛、痛死人了啦!给我放开、你这个混蛋!」 「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我抓着男人的手腕,一边将掉在马路上的手提包捡起来。 「喂、喂,阿纪,去叫翔马过来!这家伙很危险!」 共乘摩托车的另一个男人大声叫着。他的同伴立刻放弃摩托车,踏着紊乱的脚步迅速地朝其他方向跑掉了。一瞬间我有些犹豫是否该追上去,但最后我还是决定先将手提包物归原主,并将这家伙扭送到警察局。 但是……当我拖着男人回到大马路上时,不禁为眼前突如其来的状况蹙起了眉头。 「……喂?」 亚夜花毫无预警地从椅子上跌落,直接扑倒在地面上。 「怎么了,妳还好吧——」 就在我分散注意力的瞬间,男人用力甩开我的手并成功地从我的控制中脱逃。虽然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恼,但我仍放弃追赶逃走的男人,立刻朝亚夜花的方向奔了过去。 「……呜——我眼冒金星耶!」 看来她似乎还有意识。我放心地喘了口气,并且告知前来关心的店员情况并不严重,让对方得以放下心来。 「刚才有一段时间,我让那个男人的身体机能偏向死亡,并夺走了他的自由——」 「啊啊,我知道,谢谢妳出手帮忙。」 听起来亚夜花似乎将自己的力量加诸在骑车的男人身上,藉此帮了我一把。但原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也因此耗尽了最后一丝体力。 「没办法,今天我们就先撤退吧!」 我想到要将夺回来的手提包交还给少女,于是环顾四周。 「……咦?」 我不禁发出疑惑的声音。 原本站在那里的手提包失主,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 ◆ ◆ 「……烦死人了,滚到一边去!——翔马!」 面无血色的阿纪把阿海踹开,手忙脚乱地冲进了工厂。此时我正好读到一本先前还没读完的文库本的最终章。 「有、有个奇怪的家伙,摩托车倒下来后,连、连桐也都——」 「啊啊?」 完全听不懂这家伙在讲什么。拜托你讲清楚点吧。 我让他先喘口气后,再问清事情原委。听起来好像是桐也被一个有怪力的家伙打败,而且还被抓走,所以才急忙跑来找我求救的样子。于是我便和阿纪一同前往事发现场。虽然很麻烦,但就我的立场而言,实在也没办法放着不管。 走在前头的阿纪踩着急促的脚步前进。就在此时,好巧不巧地碰上了原本应该在对方手上的桐也,桐也竟按着手腕,嘴上还不断咒骂地走在路上。 「喂,桐也,你遗好吧?」 阿纪这么说着。 「啊啊,我设法从那家伙手上逃走了。可恶、那该死的混蛋!」 桐也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用力地踹飞了路上的垃圾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翔马,抱歉。我们和一个奇怪的家伙起了点纠纷。那家伙外表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但是力气却跟怪物一样……」 桐也露出手腕上的紫色瘀青让我看个仔细。 「我们两个人骑一台摩托车准备离开,但他竟然还追了上来……」 阿纪在一旁补充说明。 「喔——你是说,他用跑的就追上了你们的摩托车?真的有跑得这么快的家伙吗?我看是你们又做了什么无聊的举动,太过大意才会被对方抓住吧!」 「呃、不……不是那样的。该怎么说呢,其实是我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托车才跌倒的……」 「咦?身体觉得不舒服?而且还是突然不舒服?你体质有那么虚弱吗?」 阿海搞不清楚状况地问着,手也不安分地在阿纪的身上乱摸。可想而知,立刻又换来一阵怒骂和飞踹。 「也就是说,即使现在赶过去,那家伙应该已经不在现场了吧?」 「呃,是的,我想大概已经走了。而且如果惊动警察的话,事情可能会更难收拾……翔马,如果下次再碰到那家伙,你一定要帮我们宰了他!我可不能忍受这种被那家伙踩在脚下的感觉。」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的。」 我简短地响应了桐也的要求,接着兴趣缺缺地转身作势离开。真是一群只会给别人找麻烦的家伙。早点离开这里吧。 『……呵!』 这时候,《噬魂者》忽然径自地呢喃起来,我忍不住压低音量确认状况。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呵呵!〗 《噬魂者》说完这句话后,就此陷入了沉默。 * * * 「天人哥,欢迎回来—」 当我回到中立国宿舍后,身着围裙的梨玖立刻上前迎接。在我执行弓虎交代的工作期间,晚餐就由梨玖代替我来打理。 「晚饭还有剩喔——现在要吃一点吗?」 「啊,不,我先不吃了。」 「还是要先享·用·我·呢?」 梨玖面带笑容地说着。不过妳的话也太引人遐想了吧! 「咦……天人先生要把梨玖小姐吃掉吗?」 和梨玖一同出来迎接的乌尔莉卡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应、应该会很痛吧?」 「嗯——该怎么说呢,据我听到的情报是说,哪开始时是会有点痛啦——」 「我才不要吃妳呢,拜托妳不要教小孩子一些奇怪的知识好吗——喂,妳有办法走路吗?」 我慢慢地将背上的亚夜花放下来。看来她总算恢复到能够用自己的双脚站稳的状态了。 「咦,亚夜花怎么了吗?」 「她的体力好像已经到极限了。梨玖,不好意思,可以麻烦妳帮我把亚夜花扶到她的房间里吗?」 「好的好的,了解。」 梨玖弯低身体,让肩膀和亚夜花的身高平行,但亚夜花却开始 支吾地发出如呻吟似的声音。 「我、我、才不需要、妳来帮、帮忙……」 「不行啦——这是天人哥交代的事耶!而且我本来就很喜欢帮助人啊——听话,我要强行把妳带到房里去啰——」 梨玖无视亚夜花虚弱的反抗声,径自抱起那娇弱的身躯,然后笔直地朝着亚夜花的房间前进。 「天人,辛苦啰——喔,好棒的包包喔!」从餐厅走出来的万那将锐利的目光停留在手提包上,并且发出赞叹声。看来她似乎刚用完晚餐的样子。 「怎么会有那个包包?」 「我遇上抢劫事件,所以就顺手帮被害人夺回了包包。不过——」 我将事情始末说明了一遍。 「喔——所以你就把个包包带回来了?」 「我有试着在附近找了一遍,但是我担心亚夜花的身体不舒服,总之之后我会再拿到警察局去啦——」 「唔哇——这是名牌包耶,而且是超高级名牌呢——」 万那完全无视我的话,只是径自地拿起手提包仔细端详。 「嗯——这么贵的包包我现在可能买不起耶,除非再多打一些工,然后拚命存钱才有可能……好羡慕能有这种包包的人喔!这个包包的主人大概几岁啊?」 「大概跟我差不多,或者比我小一点吧!」 「唔——最近有钱的小鬼真是愈来愈嚣张了——咦,等等,我觉得最近好像也在哪里看过这个包包耶……」 万那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提包的里侧。 「啊,里面还放着钱包跟手机耶!失主应该很伤脑筋吧……连化妆包都有耶……喔,还有一本笔记本呢!这是什么啊?」 看起来是本平凡无奇的某大学的笔记本。和我在上课时用的笔记本几乎一样。 「上面没有写名字或学校吗?」 「等一下,我看看喔——哎啊!」 万那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掉落在地的笔记本啪地一声正好翻了开来。 ——了。因为这个事件的缘故,使得合黑生物「猗狵」开始大量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猗狵」是一种外表如小山丘般的灵体生物,会附身在人类身上,并且强化人心的邪恶部分,诱使人进行犯罪行为等等。普通的人类无法看见它们,被附身的人类也无法得知自己被附身,但是其他人可用肉眼判别。被「猗狵」附身的人类眼珠会泛着些微的暗红色,并且呈现混浊的状态。如果要驱除「猗犯」,使用灵气斗术中的冲击波朝心脏直击即可。但是目前世界上能使用灵气斗术者仅剩下牙龙院煌夜一人(不过之后或许会有可以和他匹敌的对手登场)。 ◆主角 〔姓名〕牙龙院煌夜〔读音〕garyuuinkouya 〔性别〕男〔称号〕紫电堕天使 〔身高〕一九○.七公分〔体重〕六五.五公斤〔坐高〕八○公分〔胸围〕九二公分 〔发型〕如银河般的直顺长发〔眼瞳颜色〕深邃澄净的黑色 〔服装〕时常一身漆黑,对于被击败的对手面言就如同丧服一样 〔其他特征〕左颊烙印着封印之纹(为亡师亲手烙上的印记。该纹封印着自己难以控制的莫大力量,但煌夜本人似乎并不知情……) 〔百米速度〕九.四秒(指一般情况。在使用灵气斗术的状态下约两秒。) 〔个惟〕沉默寡言,看似冷漠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温柔的心 〔喜欢的事物〕修行、强劲的对手〔讨厌的事物〕卑鄙的对手 〔必杀技一〕极大雷拳。将化为雷电的灵气缠绕于拳身攻击对手。在煌夜的必杀技中属于基本却深奥的技巧。 〔必杀技〕一闪光雷击脚。将化为雷电的灵气缠绕于双腿进行踢击。加上煌夜本身有着肉眼无法跟上的速度,据说承受此招的对手往往口(能看见眼前稍纵而逝的残留光影。 〔必杀技三〕光速爆热双掌。集中精神于伸向前方的双手之间,接着将凝结成形的灵气击出的远距离攻击。中招者将会当场粉身碎骨,但出招后的空档过长是其弱点。 〔里必杀技〕暗黑雷炎龙王波。将灵气转化为龙的形体并加以操控的神秘必杀技。由于威力过于强大难以控制,因此鲜少使用。必须抱着可能会被逐出师门的觉悟才能出招。 〔里必杀技.改〕零式暗黑雷炎龙虎波。暗黑雷炎龙王波遭到破解后,重靳投入修行的煌夜绞尽脑汁所创造出的崭新奥义。龙的强度为前身的十六倍。加上这招甚至还可同时击出虎形,龙虎相乘的威力可达到原本的二百五十六倍之多。 〔真.必杀技〕超究极大炎狱魔闪终灭击。有着许多未解之谜的最终奥义。据说至今尚未有人能够使用此奥义。(唯有在暗黑帝王模式下才能使用,且每次战斗均只能使用一次,需特 别注意!) 〔解说〕拥有堕天使称号的天才拳士。对于恶徒绝不宽恕,但对于拥有无瑕心灵的少年少女则是温柔备至。相依为命的年幼妹妹的灵魂因诅咒而遭到封印,且正渐次地变得孱弱,因此煌夜正为了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而四处旅行。后来从某一本古文书中得知,诅咒其实是由于遍布世界的「猗犯」四处吸取人类力量所造成,若要解开诅咒,就必须打倒所有的「猗狵」才行。为了拯救唯一的妹妹,煌夜漫长的旅程就此展开—— 「……」 「…… 」 我和万那默契十足地同时陷入了沉默。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完全被眼前的内容所震慑而不知该作何表一不。 「…………………………………………哇喔!」 时钟的秒针不等人地又绕了一圈。此时万那终于从讶异中回复,并且缓缓地发出划破沉默的惊呼声。 想不到竟是「哇喔」这样的赞词。 放任自己倘佯在愚蠢可笑却又天马行空的幻想中,想必任何人都有过一、两次类似的经验。当然我也不例外,更不用说近来许多有志成为无敌英雄的热血青年了。 仇是我仍然对这样的内容戚到惊讶不已——应该说,如此详尽的设定,即使用刖哑口无言来形容也不为过。光只是随意地浏览一遍,就已发现无数让人不禁想要吐槽的点了。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成熟的应对方法就是当作没看见啰!这是一种基本的尊重。」 我举双手赞成。于是万那不吭一声地捡起地上的笔记本,砰一声地将笔记本阖上。 「呃——回到正题,先不管笔记本里莫名其妙的内容,我想失主应该会很担心才对——」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跑得不见人影呢?」 无论对方离开现场的理由为何,我们应该都有将失物交还给失主的义务。 「嗯,好吧,我们现在就把包包拿去还给对方。」 万那突如其来地这么提议。 「咦,怎么还?」 「用魔法。寻找失物或失主用的可是最基础的魔法喔!」 「万那,妳不是说过妳对魔法一窍不通吗?」 「嗯。」 万那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打算叫耕太来帮忙。」 这家伙又要把事情转嫁到别人身上了。 「啊,找到了找到了—应该就是那个女孩吧!」 万那手指着对方大声叫着。 在离闹区不远处的公园里,只有微弱路灯点缀着的昏暗空间中,有位面露难色的少女正不知所措地坐在板凳上。 耕太虽然嘴上不停抱怨,但还是用魔法为我们锁定了失主的所在位置。据耕太所说,任何失物和失主之间,都存在着某种肉眼无法窥见的连结关系,而就魔 法而言,找出此种关系好像确实只是初步的技巧。 虽然耕太的言语和态度都酸味十足,但最后还是愿意跟着我们一同前来。我想下次还是买个樱寿屋的奶油泡芙向他道谢吧。 如果只是要物归原主,我想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但万那却特地要求和我一同上前。 「那女孩毕竟才刚碰到那么可怕的事情,突然又要和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单独面对面,她一定会觉得很不安吧。另外还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 万那述说了理由。 「啊——那边那位小姐——」 万那拉开嗓门一喊,少女立刻像是惊醒似地抬起头来。 「这个是妳的包包吗?」 「啊……」 少女的脸上闪起光辉,接着用如同抢劫般的速度将手提包一把抓过来,并且开始确认起里面的物品。 「是、是的!没有错,这是我的手提包,谢谢!」 但就在下一刻,少女的表情便转为疑惑。 「……啊,请问,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人在这里呢?」 「我们想要把这个包包还给失主,所以一直在这一带找妳。然后当我们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刚好就在这座公园里碰见了妳。」 「我们的运气真不错呢,天人——」 看来我随口掰的借口成功地卸下了对方的心防。 「你……就是那位帮我从抢匪手中抢回包包的人吧?那时候我一句话也没说就擅自跑掉,真的非常抱歉。我会再另外找个机会向您道歉和道谢。」 少女站起身并且行了个礼。 除了清秀端庄的五官外,那对利落俏丽的眉毛也表现出强势的印象。但讲起话来客气得体,加上直挺的唯美站姿,全身上下几乎无可挑剔,想必应该是来自家教良好的家庭吧。 「对了,我记得前几天在闹区附近,好像看见妳在那里漫无目的地闲晃。因为妳的包包和衣服都让我印象很深刻,所以我记得妳。」 听见万那这么一说,我也跟着回想起来。原来她就是上个星期日甩掉搭讪男子的女孩。当时我正和亚夜花还有乌尔莉卡在咖啡厅里。 「为什么那时候妳要在闹区徘徊?」 「……」 少女陷入了沉默,射向万那的视线就像是在揣测她的意图一样。 「我不是在质问妳啦,只是身为一个本地居民,我总是会忍不住想这么问。到那一带去玩的人,大致上会有固定的穿著打扮,例如衣服或随身物品都是引人注目的高级品。我觉得就是因为妳太过显眼,所以才会成为别人搭讪的目标……不过,就算妳碰上了那种让人不愉快的事,妳还是会继续在那一带徘徊对吧?」 少女依旧沉默不语。看起来似乎疑惑和警戒参半的样子。 「嗯——如果让妳觉得我介入了妳的私事,我向妳道歉。我只是想问妳是不是有什么困扰,如果有我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可以跟大姊姊商量喔!啊,我叫作柚原万那,我身旁这个男子叫作名冢天人。多多指教啰!」 我忽然觉得有些感动。此时的万那,看起来就像不拘小节而至的信赖的大姊头一样。 正因为我明白平时的她是个迈遢随便,老爱给人添麻烦的女孩,此刻我才会更觉得意外。但这的确也是万那与生俱来的另一面吧。 而少女虽然维持了一会儿烦恼的表情,最后则像下定决心般地猛然抬起头来。 「我的名字叫作十川萤。」 「我可以问妳几岁吗?」 小萤稍稍犹豫后,肯定地点了个头。 「十五岁,国中三年级。」 和亚夜花被设定的年纪一样,梨玖也和她同年。但梨玖的脸蛋看起来更稚嫩,亚夜花则像是发育不良的小学生一样,和两人相较之下,小萤看起来更像是个成熟的大人。 原来她住在距离实寻市搭电车约两个半小时车程的市区里,而老家则是在经营综合医院的样子。嗯,她的身上确实散发着千金小姐的氛围,但我并不觉得她是会因此贬低他人,或是与社会脱节的温室花朵,反而觉得她是个有独到主张及高雅品格的女孩。 「我有一个大我三岁的哥哥,几年前离家出走之后就失去了音讯……但是最近有人看见他出现在这座城市里。」 群众在实寻市的不良帮派当中,最近突然出现了一个格外抢眼而名声响亮的人,而这个人据说和小萤正在寻找的哥哥有些相似。 「所以妳才特地来确认吗?」 我问道。 「是的。所以我这几天才会都在闹区这一带徘徊——就是为了确认消息的真假,如果真能找到哥哥,我就要将他带回家去。」 不过最终还是扑了个空。小萤轻声地补充说明。 「把他带回家……为什么是妳来做?一般来说,这种事不都应该由父母亲出面吗?」 至少当我离家出走时,来将我带回家的就是老爸。当然不忘附赠一顿痛骂和拳头。 「……因为我们的父母亲都很忙,所以我尽可能不要造成他们的麻烦。而且不管怎么说如果不先确定本人是不是真的在这里,我也没办法将这件事情告诉父母。」 「嗯,听妳这么说明之后,我多少可以理解了……不过小萤,妳每天都从家里跑到这个城市吗?」 「不,光是移动就会浪费很多时间,所以我都住在这里的饭店。」 「那学校怎么办?」 毕竟这个时期也接近期中考了,不应该请假才对。 「…………」 又是一阵缄默。 「对不起喔,我没有责怪妳的意思。」 再怎么说,这样的行为都不值得鼓励,只是此刻我也无法狠下心来说教。 「我只是担心妳的经济跟时间方面是不是还足够支撑妳继续下去。因为光是住在这里,就会有很多突发状况了。」 「经济方面是不会有问题的,毕竟我的包包也已经找回来了。时间方面的话……我的父母亲都因为工作繁忙,所以很少回家。学校的话,我也找了个因为丧事而必须住到远房亲戚家的理由请了假。不过其实还是不能待太久。」 也就是说,顶多再过两三天就得离开的意思吧。 「把妳哥哥的名字告诉我们吧。还是妳有他的照片之类的?」 「咦?」 小萤的眼神闪起光辉。 「你们的意思是要帮我吗?」 「……嗯。妳不就是为了找人帮忙,才把事情告诉我们的吗?」 「不,再怎么样,我也不能麻烦素昧平生的人这种事。」 「我们哪是什么素昧平生的人啊!我既和妳见过面,也知道妳的名字……不过我不保证一定能找到人喔!如果妳不介意的话,就让我们帮忙吧!」 「这家伙就是这么好管闲事,妳就别跟他客气了吧!」 万那面带笑容地推了一下我的背。 小萤说了声谢谢,深深地朝我们鞠躬致意。 「我的哥哥叫作十川翔马,照片的话……我身上没有,因为家里也没有留下哥哥的任何照片。但我有一绦线索,和今天抢我包包的那两个人有关。」 「啊啊,是骑摩托车的那两个家伙对吧,我记得很清楚。」 「名冢先生把他们两个压制在地的时候,其中一个人不是大喊『去叫翔马过来』吗?」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当时对方确实怒气冲冲地喊了某个名字。 他们口中的「翔马」,八成就是带头老大。根据我所收集到的情报显示,那个叫作《ff》的帮派老大确实也是同一个名字。十川翔马和这个叫作翔马的男人,想必应该 是同一个人。看来我努力收集的情报也不算白费了。 「我为了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哥哥,立刻躲到暗处等着他现身……但最后并没有任何人出现。」 「喔,所以妳才会突然跑得不见踪影啊!」 「对不起,因为我光是听到那个名字,整个人就很激动,连自己的包包都忘了……真的很抱歉,造成你们这么大的麻烦!」 「可是为什么要特地躲起来?如果妳哥哥真的赶来了,直接和他碰面把话讲清楚不是比较快?」听我这么一问,小萤忽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 「……那是因为……呃,其实我和哥哥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如果知道我特地跑出来找他, 他一定又会立刻从我面前消失,我想尽可能避免这种状况。」 小萤说完,嘴上还不断地喃喃自语,说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听到和哥哥有关的线索了。 嗯——有种让人无法再继续深入追问的沉重氛围。 「我可以问另一个问题吗?」 然而万那却在此刻插嘴发问。 「其实我们看过了包包里面的笔记本,对不起喔!」 「啊,没关系……」 「那是妳哥哥的东西?」 「是的。虽然内容看起来莫名其妙,但却是哥哥留下的唯一物品。我想只要随身带着它行动,或许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可惜不是日记之类的东西,多少是有点奇怪。」 小萤说完,又接着叹了口气。 虽然我觉得眼前的少女这本写满黑历史的笔记本形象完令十介,但毕竟还是哥哥的物品,因此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虽然我觉得,如果换成自己拿着这种东西,并且还被别人看到,搞不好会觉得丢脸到想跳楼自杀。即使把这东西当成别人的遗物随身携带,恐怕也很难保持心情平静吧。 我问了小萤住宿的地点,并且交换了电话号码,接着便暂时和她道别。 「……我很干脆地就答应要帮忙她了耶,这样真的好吗?」 在回家路上,我不禁问起身旁的万那。 「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在后悔自己太草率接下这件工作吧?」 「也不是那样啦……只是我在想,当时妳为什么不阻止我而已。」 我想万那大概也站在赞成的那一方吧。 而且就算万那阻止我,我还是会去帮助她。因为如果见死不救:心里会觉得怪怪的,大概天生就是这种性格吧。 然而身为『天秤会』支柱之一的万那,会如此干脆地同意我出手相助,实在让我感到些许意外。因为天秤会是个只会为了维持城市秩序而行动、不会基于一片热心便挺身而出的组织。对于人类,所下的判断简直可以用冷酷来形容。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天秤会。这是身为现场指挥官的我所做的判断喔!那个叫作『翔马』的,应该就是头号嫌疑犯对 吧?反正我们迟早得和这家伙面对面确认一下身分,如果他真的就是我们在寻找的魔法师,趁早让他离开这座城市并且回到自己家里,对我们来说也是件好事。也就是说,只要小萤的目的能够达成,对所有相关人士来说都能有个很好的收尾。」 「嗯,妳说得也是很有道理啦!」 原来如此。万那还是确实地以己方获利与否为优先考虑。 「如果你也了解我的用意,别忘了要好好表达对我的尊敬喔!」 万那洋洋得意地挺着胸膛。 ——咦? 此时我突然发现,我主动地说要帮助小萤,万那也在一旁推波助澜促成此事的时间点,好像是在对方提到翔马之前的事? 「——呵呵……」 「……你在傻笑什么啊,看起来超傻的!」 「没事啦。」 我只是觉得……这家伙真是出乎意料地单纯。 万那兴趣缺缺似地皱起眉头,并且带着反击意味地主动转移话题。 「那……天人,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咦,为什么问我?指挥官不是万那妳吗?」 「这本来就是你负责的工作耶!」 「话是没错啦……呃——总之,我们不能太明目张胆对吧?如果我们采取强硬的手段,到了最后才发现搞错对象,真正的犯人一定会因此加强戒心,所以我们得先掌握这个『翔马』就是魔法师的确切证据。接下来应该继续收集情报,并且帮小萤制造能够直接确认对方长相的机会——」 「有够没创意的!」 「我走的是踏实路线。」 「可是这样做不符我的风格啊——唔……」 此时万那忽然露出一副天外飞来一笔似的表情。 「——不如把你的想法倒转过来试试看。也就是说,我们就来个毫无保留的大张旗鼓如何?」 「啥?」 我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我要把翔马引出来,而且还是由他自己主动现身。」 「这种事有可能办得到吗?」 「嗯——」 万那用手指抵着嘴唇,当我以为她正在思考什么时,她忽然开始慢慢地移动起视线,并且从我的头顶一路打量到指尖,接着像是十分满意似地不断点头。 「看起来应该不成问题。嗯,行得通行得通。」 看着兴致高昂的万那,有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中涌现。 *** 隔天。 在放学返回宿舍的途中,我特地绕到了闹区一趟。 最近几天,我都会先回宿舍一趟,再和亚夜花一起前往闹区,但考虑到她的身体状态尚未完全复原,于是我决定今天独自一人前往。目的地是在闹区中较冷清的卡拉oki。当然,独自一人入店高歌并非我的兴趣,我之所以来到这里,纯粹是因为接到了万那的指示。 这一带有许多间卡拉ok店,但我来到的这间店却是格外破旧,机器设备是旧式不说,连墙壁都泛黄甚至发出异臭……不过倒也有不需久候,外加价格便宜的优点,因此我想也就不便多加批评了。 我在指定时间的五分钟前抵达现场,并且由店员领至包厢,在里面等待了约三十分钟。最后万那才姗姗来迟地现身。 「久等啰——」 看来她应该是回宿舍换了一套便服才过来的,而且手上还捧着几个像是行李的物品。包括一个大型手提包,还有略小的手提包,以及百圆商店的塑料袋—— 「……这些是什么东西?」 「好东西。」 「好东西?」 「具体来说,算是能够帮助天人完成任务的秘密道具。」 万那心情雀跃地一边哼着歌,一边打开比较小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迭纸卷。我稍微瞄了一下上头的文字,一股战栗立刻窜过全身。这……该不会是那本写满黑历史的笔记本里的内容?这家伙特地跑去跟小萤借来影印? 不祥的预感逐渐在我的心中膨胀。 「好……天人,把衣服脱了吧!」 「什么?」 「上面下面都要脱,然后换上这套衣服。」 万那将另一个手提包交到我的手上。里面装着黑色皮裤,黑色长袖大衣,黑色皮靴,还有一顶银色假发,而且还是长发造型。 我心里只剩下糟糕至极的预感。 「啊,对了,这里的监视摄影机只是装饰用的,所以你可以放心换装。」 「那不是重点吧!我才不要穿上这么诡异的服装!」 「真是不听话的小孩呢——对了,天人,你知道我的真实身分是哪种神祇吗?」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听说妳好像 是战神对吧?」 这家伙到底有什么企图?我一边提高警觉,一边小心翼翼地探问。 「没错。但是,其实除了战神之外,我还有许多其他的任务。其中之一就是担任王权的守护者——」 「王权?」 一时之间我还搞不清楚她指的是什么。 「也就是说,我有任命国王的资格。在古代,如果想要成为国王,都必须和神签订契约,建立特别的关系方能为王。人类必须发誓:『我将和妳拥有共同的誓约,并且在妳的庇护之下治理这个国度。』而我便会回应:『很好,你就好好努力吧。如果我哪天想到的话,就会多少 帮你一把的。』大概就像这样子来承认对方的王权。」 「喔……」 听起来国王就像是神祇专用的仆人一样。 「所以啰,天人,你不会想试着当国王吗?」 「一点都不想。」 「只要和我签订契约,就可以当国王了耶!」 「听起来根本是个会让人万劫不复的提议嘛——等等,既然都讲了这么多,我就干脆问个清楚好了!如果我和妳订了契约,到底会变成怎样?」 「嗯——」 万那稍作思考后,脸上忽然泛起笑容。 「就会和我合而为一。」 「咦——?」 正当我被那难得一见的可爱笑容吸引的瞬间,我的额头正中央冷不防地被手指弹了一下。 『ok,已经架好联机啰——』 「联机?什么联机啊——」 怎么回事?当我正准备问个明白时,忽然听见脑中响起万那的声音。但本人却是连嘴角都毫无动静,只是挂着满意的微笑。 『我已经很久没有联机成功了呢!我不是说了,我们会合而为一吗——这不是代表将国王纳为我的下仆,而是为了让国王能确实听见我的声音,并且遵从我的指示行动,于是连结彼此感觉的做法。如此一来无论你身在何处,都能听见我的声音,当然你内心的声音也能传达给我。除此之外,视觉等其他感觉也能够共有。』 「……那我的隐私怎么办?」 『为了成为一个优秀的国王,必须抛开所有私生活,将一切奉献给人民才行。』 「可是我的麾下又没半个人民。」 『既然没有人民,那你就把一切都奉献给我就行了。』 喂! 『顺便提醒你,因为我可以操作所有的感觉,所以即使我们相隔两地,我也能任意地控制你——好了,回答我的问题吧。你是想被强迫帮忙,还是只用意识传递的功能,主动地提供协助?』 ——我还是屈服了。 就在今日,《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翩翩降临实寻市。 「翔马!」 废工厂里响起刺耳的呼唤声,我则是不悦地从书上抬起视线。以桐也为首的三人正气急败坏地冲到我的面前。看来短时间之内,我应该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读本书了。 当帮派愈加壮大时,必须动脑筋的工作也会随之增加——这应该是恒久不变的道理吧。但即使如此,许多芝麻蒜皮的小事还是让我感到烦闷不已。——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如今的我,也无法再选择其他的生存方式。 「什么事?」 「呃、就、就是……」 桐也突然噤口不语。看起来像是一副不知道该如何说明才好的困惑模样。 「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耐烦地追问。 「阿,就、就是,我们三个人跑到游乐场,在那边寻找阿宅当下手目标,结果跑出一个奇怪的家伙来妨碍我们……」 「啊?是昨天那家伙吗?」 就在前一天,桐也才在闹市区被一个不知名的家伙教训了一番。 「不、不是,其、其实我也搞不太清楚……你先看一下这个。这是我趁那家伙要离开时,想办法拍下的照片……」 桐也拿出手机,将画面秀给我看。屏幕上可以看见一个作势离开的男人背影。 我皱起眉头。 这家伙应该是男的没错。身材略高,偏瘦。打扮奇形怪状。虽然已来到初夏时期,这人却仍穿着黑色长袖大衣,搭上一条黑色皮裤和一双黑色皮靴。还有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看起来不像是真发,应该是特意接上的头发,也有可能只是一顶假发。 「……这个看起来像神经病的家伙是谁?」 「他说自己是什么天使还是堕天使的,不管是装扮、说话方式还是脑袋好像都有问题,但是却强到让人害怕。」 「…………」 ——银色长发,一身漆黑装扮,自称堕天使。 一抹记忆似有若无地闪过我的脑海,既视感也在心中萌生。 我不记得曾和这个家伙打过照面,但不知为何,我却从他身上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什么?这种感觉竟带给我难以雷喻的不安。 * * * 「累、累死人了……」 回到中立国宿舍的我,立刻一屁股瘫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并且大大地叹了口气。虽然我有过好几次为人解决麻烦、仲裁纠纷的经验,但今天感受到的疲劳度却不可相提并论。 我在回程特地绕到人迹罕至的公共厕所更衣,顺便用向万那借来的卸妆油拭除脸上的妆,以及浮现在脸颊上(万那的设定)的谜样纹章,但是沉重的心情却无法一并卸除。 「紫、紫电堕天使……嘻嘻……一 一旁的万那难以控制笑意地全身颤抖,明明就是妳害的吧! 《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是个勇敢挑战闹区不良帮派的谜之拳士,而真实身分正是在下。无论是外表或是台词,我都尽可能地重现笔记本中的内容。顺带一提,我全身上下的行头全都是万那帮我打理的,至于她从哪弄来这些莫名其妙的衣服则是个谜。 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成功地帮助了一位差点被抢走钱包的少年,至少这还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如果不这么说服自己的话,我恐怕撑不了多久。 「……妳到底要笑到什么时候?」 「没、没村啪,我怎么会笑你呢,你、你真的帅呆了耶,我说真的……啊……啊哈哈……」 作战策略相当简单,我只要将所有遇上的不良少年全都打趴在地就行了。如此一来,必会有为了保住面子而为部下出头的老大现身。如果到时发现那家伙就是我们在找的魔法师,当场就可以将他一举擒下。此外,这身诡异打扮绝对也能引起「翔马」——也就是十川翔马的注意,并且会为了确认我的身分而亲自出马。 ——这一切全都是万那的主张……虽然我十分怀疑自己是否真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就是厂。 「总之真是辛苦你了——!我相信只要再继续个几次,对方一定会采取行动的。」 「我还得继续打扮成那个样子吗……」 我垂头丧气地回应着。 「为什么不是由提案人万那来穿这身衣服呢?」 「牙龙院煌夜可是男性耶——而且说正经的,我的知名度可是很高的耶!如果亲自上阵的话,对方很可能会立刻察觉或是提高警觉,我得避免这样的风险才行。最好的情况是,不但让魔法师松懈戒备并且诱他出洞,还能连躲在他身后的恶魔一并捕获。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是由新手天人上阵的话,对方毫无戒备的可能性就会大幅增加了。」 「唔……」 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虽然我并不想说服自己接受。 「啊,天人哥,万那,你们都回来啦!辛苦啰——」 「回来一阵子啰! 拿去吧,这是要给妳的。」 我将购物袋交给身着围裙,正在准备晚餐的梨玖。虽然我委托她代我做饭,但由于她无法外出的缘故,因此采买工作还是得由我亲自来做。 「谢谢——对了,你们刚才说的服装到底是什么样子?」 原本以为梨玖会直接回厨房去,想不到她却是兴致勃勃地加入了我和万那的会话。 为了不让宿舍里的人看见我这身丢脸的装扮,无论是外出或回家,我都会刻意在外面换装。 但是万那却仍毫不留情地将我打入地狱。 「我有用手机录像喔,妳要看吗?」 「妳、妳是什么时候……啊、等、等一下啦、不要啊——!」 万那丝毫不理会我的哀嚎,径自将手机影片传给正好为晚餐时段而聚集在一起的宿舍成员们浏览。这是拷问,根本就是拷问啊! 「哇,酷毙了!」 梨玖率先发难。 「真的好酷喔!」 乌尔莉卡也跟进。 「真的吗……」 肯定的评语让我更显困惑。 「好像亚夜花小姐在玩的游戏里出现的角色喔——」 啊——可是如果出现在现实世界里,可是会吓坏一群人的。 「对我来说,天人哥绝对不会有『不帅气』的时候。不管你穿什么样的衣服,或是做任何事都一样。」 梨玖,谢谢你如此坚定不移的支持。但是即使妳这么说,能带给我的慰藉还是有限。 「嗯——不过,这套服装还满适合你的嘛!」 弓虎也下了评语。听起来一点都不让人高兴。 「如果以堕天使的扮装来看,我觉得这身打扮好像还少了点真实感呢!」 龙太如此评违。虽然是来自「非人者」的感想,但我也没见过真正的堕天使啊。 「——蠢毙了:」 耕太毫不留情地下了结论——虽然是意料中的事。 只有干那不发一言,脸上始终挂着带点同情的微笑。 羞耻游戏总算告一段落,大家一起用完晚餐(今天的菜单是意大利面和生腌鱼片,生鱼片是特卖时段购入的)后,万那首先站起身来。 「好啦,那我要回房间上传影片啰!」 「喂……妳给我等一下!」 我手忙脚乱地追了上去。 「妳没说过妳要上傅耶!」 「为了要钓出『翔马』,当然要尽可能地加强宣传力道,不然做这些事不就没意义了!只要上传到网络上,并且将拍摄地点写清楚,一定可以在短时间内传遍整座实寻市的。」 万那不加犹豫地继续跨步向前,我则是一边跟在她身旁爬着楼梯,一边试图挽救自己的名誉。 「我知道妳的用意啦……但是,妳一定要让我丢脸丢到全世界才行吗?」 「我亲手帮你画了又浓又厚的妆,没有人认得出那个人是天人的啦!别担心别担心,明天也要继续加油喔——!」 万那话一说完,只见房门应声在我眼前关上。 ……看来我只能尽量努力提升这身打扮的正面形象了。 我踏着无力的步伐回头,结果在下楼后碰上了在那里等着我的千那。 「辛苦你了,天人——嗯,希望你不要觉得万那是个坏女孩。虽然她做事随便,有时候又很乱来,但是我想她还是会确实考虑到该注意的地方……应该吧。」 「……嗯,我了解妳的意思。」 句末的「应该吧」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再怎么说,她也是因为担心你,才会一直插手这件事。我也一样,希望能够以『天秤会』的前辈身分尽量帮你一把。所以如果你碰上任何麻烦,请尽管来找我商量……其实我对这次的事件也有些在意。」 「在意什么?」 「啊,不,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啦!或许只是我想太多而已。」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 总之有个愿意从旁协助和关心自己的前辈在身边,应该是件幸运的事才对。 此时我突然浮现一个疑问—— 「对了,『天秤会』的成员到底是怎么选出来的?」 「基本上是由弓虎小姐负责寻找人选,并且将他们纳入旗下。只是我也不太清楚她选人的基准是什么。」 「千那也是被她选上的吗?」 「我和万那比较特别,其实我们的大哥早我们一步进入『天秤会』 千那的视线望向稍远的地方。 「他是一位既强又温柔的人,而且十分积极地推动与人类间的共生共存,是个具备完美神格的神祇。他真的是个很棒很棒的大哥。」 千那的只字词组都透露着对兄长的尊敬,看来她确实打从心底仰慕着兄长。 但是—— 「请问,妳的意思是,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吗?」 听见我这么问,千那有些失落似地点了个头。 「是的,他已经不在了。因为他在某次的战斗中败北了。」 「败、败北的意思是——」 ——是指死去的意思吗? 「神祇间所谓的死亡,定义和人类所认知的死亡有着微妙的差异。但很遗憾的,即使是神祇也并非是永恒不灭的存在——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为了抑制力量的消耗,所以才会以人类的形体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当我们受到了相当于『毁灭』——就是存在的本体受到这种程度的创伤时,就无法继续维持现在的肉体。如果所受的伤更严重时,会变得无法再干涉这个世界的一切,最终互联自我意识都一并消失无踪。」 千那取出手机并拿到我的面前。先前我曾经注意到好几次,她总是片刻不离身地带着手机,上头挂的附有小人偶的吊饰也会跟着不断摇晃。 「这是大哥的遗物。上头似乎还有着一点点形体存在时的残留思念,因此只要将它贴近耳边,偶尔还可以听见些许声音。不过随着时间经过,应该会渐渐消失吧。」 我完全无法插话。 「自从大哥离开后,我和万那便自愿加入『天秤会』。理由则是为了继承曾在这个组织里活动的大哥之遗志,另外就是要把将大哥逼上毁灭之路的对手给——」 她省略而未说出口的话,我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千那露出缅怀过去的表情继续往下说: 「大哥……大哥他非常喜欢人类,并且和人类相处得十分融洽。我想,这点万那应该也差不多。但是我……或多或少有些不同。我并不像大哥、万那或是你这样,如此无私地爱着人类。应该说,我没办法爱人类。」 「…………」 「不如这么说好了。我对于人类所抱持的感觉,其实有点接近对昆虫或小动物群体的认知。以物种之一的角度来看,我当然不希望人类灭绝。然而我也不认为有必要拚命去守护每一个个体,我无法像许多人一样,对于这种做法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深信不疑——天人,你会生气吗?听了我这种说法之后……」 「呃、我……」 我该如何回答才好呢……当然我不可能因此感到愉快,但心中的感觉似乎也不完全是愤怒。 「因为我不想要说谎,所以我才将内心的想法坦白地吐露出来。只是——」 「只是——?」 「我将深爱着人类的哥哥当成我的骄傲,也相当珍惜哥哥所重视的『天秤会』。如果你能了解这点我会很开心的千那露出美丽的笑容说道。 「当然我也很珍惜天人喔!」 「谢、谢谢妳!」 我的脸颊泛起微热。 以前万那曾经说过「姊姊的思考和价值观有着和人类相去甚远的部分」,如今我更加确定她所说的这段话的确是事实。 但是,像这样平静地听着干那述说心境,也能确实地戚受到,她绝对不是难以理解的人,更不是无法沟通的对象。既然如此—— 「我想请问一下,神也会改变价值观吗?我的意思是……我这样问可能有点直接,我想知道,有可能改变神所拥有的价值观吗?」 「很难说……」 千那闪烁着眼神,然后轻轻地点了个头。 「我也不能给你肯定的答案,毕竟神祇所活过的时光远比人类要来得长,长久以来的观念要产生急违变化,或许很难吧。」 「因为我自己还是喜欢人类,所以我也希望神能够接纳并爱上人类。」 无论是千那或是亚夜花,我都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因为只要她们愿意对人类敞开心胸,定能够过得更加快乐。 千那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接着忽然笑了出来。 「……我不会用可能或不可能来为任何事下脚注,但我相信,只要尚未彻底死心,可能性就不会是零才对。」 我将晚餐后的收拾工作交给梨玖和乌尔莉卡,自己则煮了粥并且朝着亚夜花的房里走去。 「嗨,妳的身体还好吗?」 「……珍贵素材的出现率真的好低。」 亚夜花正躺在床上玩着掌上型电玩。本来还以为她乖乖地在睡觉,结果竟然是在狩猎魔物。 「妳再这样玩下去,原本会好的病都好不了了啦,傻瓜!烧退了吗?」 我一手把游戏机抢了过来。 「啊,我还在任务中——」 我无视于她的抗议声,径自用左手抓住她试图抢回游戏机的手,然后将右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啊……………………………………」 掌心传来热腾腾的温度。 「啊…………………呜……………」 「明明就还没退烧嘛!妳看,还这么烫,而且妳的脸也好红!」 我一将手拿开,亚夜花立刻抓起棉被从头上盖下,整个人躲到了棉被里。这是怎样?寄居蟹游戏吗? 「对于你突如其来的举动,我要提出严重的抗议。」 棉被里传出口齿不清的声音。 「你至少要给我时间做好心理准备,我是很认真的!」 「妳太小题大作了吧,任务再重新开始不就好了——我帮妳煮了粥,要吃吗?」 亚夜花露出了半张脸。虽然不确定她到底在想什么,但那张写着抗议的表情明显地是在瞪我。 最后,亚夜花才终于像是放弃似地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钻出被窝。 「…………我开动了。」 「这样才对,乖乖吃完然后上床睡觉吧!记得要睡到自然醒喔!」 要让身体复原,这样做应该是最好的方法。 「……搜寻方面有什么进展吗?」 亚夜花边搅拌着粥边问道。她似乎很怕烫,所以每次吃饭时都没办法一鼓作气地吃进嘴里。早知道就帮她把粥弄得凉一些。 「已经锁定嫌疑犯了,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摆平。」 其实我也很想赶快解决这件事,至少得在我的羞耻心濒临破碎边缘之前。 「……我看过《紫电堕天使》的影片了。现在已经可以在网络上自由观赏了。」 呜! 「是、是谁告诉妳的?」 「乌尔莉卡。她好像很喜欢这段影片。」 「如果妳有闲工夫看那种无聊的影片,应该也有时间好好休息吧——说真的,我的装扮很蠢对吧?」 亚夜花稍微想了一下,然后将视线从餐具移到我身上。 「不过,你是为了诱出对方才打扮成那样的不是吗?既然如此,那样的装扮就代表你为了达成目的所表现出的诚意,我当然也不会觉得——」 「啊,对不起喔!」 我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看着显示的来电者姓名。 「喂喂,小萤?」 『啊,名冢先生,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可以啊,怎么了吗?」 『万那小姐跟我联络,我就上网看了那段影片。』 可不可以不要再帮我宣传了! 『呃……对不起喔……』 「……啊啊,嗯,妳不用在意啦,毕竟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听见对方道歉,反而让我觉得更难堪。 『哥哥那边有任何动作吗?』 「没有,我觉得现在就期待对方因此采取行动,恐怕还太早了点。我打算明天再到闹区一趟,如果对方真的想要响应的话,应该会选在闹区进行。」 『这样子啊……说得也是,看来我似乎太急了点。』 小萤像是在说服自己似地喃喃自语。 我稍作思考后,决定趁这时候将前几天整理出来的疑问厘清。 「小萤,妳为什么那么想把哥哥带回去?」 『咦?』 「我深入追问或许会让妳戚到不愉快,但我记得先前妳曾说过,你们的感情并不好。既然如此,妳就放任他不管不就行了?」 『……哥哥算是家族里的脱队者,但是我觉得不应该让他这样继续逃避下去。将他带回家里是身为妹妹的义务。』 虽然小萤压低音调说着,但不难听出语句中压抑着激昂的情绪。 「妳在生他的气吗?」 小萤沉默片刻,接着缓缓开口响应: 『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吧……我想,我自己是无法原谅他的。』 「无法原谅是什么意思?」 这次的沉默比阳才要来得更长一些。我不发一语,静静地等待小萤再次开口。她终于用平静的声音道出原委: 『我……我原本不是十川家的人,是因为妈妈再婚,所以我才跟着改了姓氏。』 「所以妳是跟着妈妈一起进到十川家的啰?」 『是的。我的新爸爸也是再婚,原本家里就已经有一个小孩了,那个人就是翔马哥哥。』 原来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父母还有爷爷奶奶都再三叮咛我,既然成了十川家的一员,行为举止就不能让十川家蒙羞。我也因此做出了许多牺牲,只为了满足他们对我的期望。但是——』 难以抑制的剧烈情感使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但是离家出走的哥哥凭什么就能不受任何处罚,逍遥地过他自己的生活?明明就是个脱队的家伙,难道他不该为此付出相对的代价,并且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忏悔吗?』 说到这里,小萤大大地吐了口气。 『……其实我很明白,自己的想法是扭曲的。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和哥哥见面,亲口问他逃避的心情如何,还有如今会不会对自己的选择戚到后悔。我也想知道,看见现在的我,他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如果不这么做,我觉得自己就无法再继续前进。』 这样的情感与其说是愤怒,不如用执着来形容或许更为贴切。 我无法随口用「我很了解妳的心情」之类的话来响应,但是我或多或少可以理解,当内心怀疑自己所走的道路是否正确,或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戚到疑惑时,就会有种让人裹足不前的苦痛纠缠着自己。我想,这一切对小萤而言,或许就像是一种必要的仪式吧。 「嗯,对不起,我问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妳哥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助妳一臂之力,用尽所有办法都要帮妳找到哥哥。」 我挂上电话,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也有个相差八岁的妹妹,不晓得是否因为年纪差距太大,我们的关系一样算不上很好。此时我想起先前千那提到她大哥的事。原来世界上有着这么多形式迥异的兄妹关系。 「……喂,亚夜花,妳有兄弟姊妹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有啦,因为现在工作的委托人正在为兄妹关系烦恼,而且也为这件事思考了很多的样子。」 「是她的哥哥吗——?」 亚夜花微微地皱眉。 「对我来说,这种关系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原来妳跟妳的哥哥也处不好啊——喔喔,吃得很干净嘛!」 原本装着粥的碗已经见底。 「因为你刚才电话讲了很久的关系。」亚夜花没好气地回答。 「啊,对了,在我讲电话之前,妳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完?」 「……我想告诉你,你的那套装扮蠢毙了。」 亚夜花面无表情地说。 第三章 贪婪者 『喔——是姊姊告诉你的?』 万那带些惊讶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让我知道这些事不太好吗?」 『也不会啦。只是我觉得姊姊会主动告诉别人这些事很稀奇——嗯,想不到姊姊会这么做呢!』 「我听千那说,妳们的大哥是个很了不起的神。」 『啊——……』 万那的响应不像是同意,反而更像是带着莫名遗憾的感叹。 『姊姊的话你可以打点折扣后再听进去,毕竟她有满严重的恋兄情结。』 万那叹了口气。 『其实那家伙是个怪人……应该说是个怪神才对,原本会站在人类那边的神就是少数派。而且我记得他好像还很迷次文化的样子。』 「次文化?」 『就像是游戏、动画、同人志、奇怪的非主流电影、前卫戏剧之类的——唔,如果要找个词来形容,应该就是卸宅族吧!』 和从千那口中听到的形象也差太多了吧! 『我会喜欢玩格斗游戏,还有经常跑游乐场,其实也是因为受了哥哥的影响。还有,天人你穿的那套角色扮演的服装,其实也是——喔,看来你又得出场了!』 前方发现看起来面貌凶恶的非善类二人组,他们似乎正准备破坏脚踏车车锁将车偷走的样子。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地发出吼叫: 「住手!你们这些甘为猗狵走狗的悲哀人类!」 不晓得是不是渐渐习惯的缘故,此时我说起台词竟不太觉得害羞,或许我正在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前进。 「我以《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之名——」 「他出现了!」 这些男子的反应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 他们既没有目瞪口呆,也没有立刻采取威吓反呛的动作,而只是和我保持着距离,并且拿起手机开始和某人联络。 「——喂,角色扮演狂,你今天糗大了,翔马现在正朝这里赶来,你快点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吧!」 挂上电话的男子向我呛声,脸上也露出胜利将手到擒来般的得意笑容。 『挥出安打了!』 万那雀跃的声音划过我的脑中。 不一会儿,我的面前已聚集了好几个男人。 其中一人站到前头,是个中等身材的少年,脸上找不出任何特征,正带着一副毫无紧张戚的轻佻神情望着我。 「喂喂,你这家伙——」 「阿海,你退到后面去啦!蠢猪!」 没多久,这家伙立刻被拉回了队伍之中。啊,破口大骂的家伙不就是先前的飞车强盗之一吗?另外在游乐场里恐吓学生的那群人好像也有他……虽然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就是了。 此时又有另一个男人上前。身高虽然算不上高,但细瘦的身材看起来十分敏捷。他的眼神凶恶,表情看起来十分阴沉。从周围男人的表情看来,这家伙应该就是带头的「翔马」。 「……我的小弟受了你很多照顾嘛!你是什么人?」 「我是紫电堕天——」 在我还没念完台词前,胸口就被对方紧紧地揪住。 「再讲下去我就宰了你,我说真的!」 仔细一看,对方气急败坏的表情竟然还泛着红潮。 「——我看过影片了,你这家伙到底想干嘛?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或许是不想让周围的人听见,他只是压低音量地小声逼问。 看来这家伙应该就是十川翔马本人,总算让我碰上了!这身丢脸的打扮终于获得了回一这段时间真是漫长啊…… 「你有在听吗?」 那是低沉却如同短刀般尖锐的声音,眼神也释放着杀气。唉,我内心也是充满了歉意啊 唔——接下来就是要确定这家伙到底是不是魔法师了。 「我没有答复弱者的义务,就用你那对拳头来问我吧!」 『喔,看来你已经驾轻就熟了嘛——这样就对了!』 万那轻松惬意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翔马瞬间瞇起了眼——无声地朝我攻击过来。 我立刻蹲低身体,躲开了他最初的踢击。虽然他的动作犀利,但其实也不过是擅于打人会做的习惯动作。 接着他向前一步,一记右拳笔直地朝我挥来。但其实那似乎只是虚招,对方趁势将身了上来,用另一只手揪住我的肩头。 「——唔」 我反射性地向后跳开。 当我看见翔马的嘴角像是在咏唱某些字句的瞬间,同时也感觉到一股肉眼无法看见的集中在他的手上。这就是魔法吧? 另一方面,攻击遭到闪躲的翔马则是有些讶异地瞪大了双眼。 「……你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此时,围住周遭的人墙忽然传出「有警察!」的吶喊声,带头的翔马不悦地啧声。 「明天,同一个时间到西公园来!到时再把你彻底解决掉!」 丢下这句话后,翔马便转身离开了。 唔,如果可以在这里抓住他,应该是最好的结果。算了,也只不过是晚个一天而已。 至于我自己当然也不能被警察抓走,于是急忙准备逃离现场。 无论如何,事件总算进展到了可以收尾的阶段。我也早点通知小萤找到她哥哥的事吧! 我将寄放在置物柜的衣服取出后,进到厕所里换下这身奇装异服,然后再和万那会合。 「嗨,辛苦你啰——天人!」 当我抵达约好碰面的快餐店前面时,万那立刻朝我举手示意。 「你好像找出魔法师了嘛!顺便把那群家伙聚集的地方也挖出来吧!翔马最后好像也没有被警察抓住,顺利逃走了。」 「再来就是等明天了。我也可以向这身莫名其妙的衣服道别,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之后还得询问翔马事件经过并消除关于魔法的记忆,但这些工作就不会落到我身上了。他本人毕竟也只是个普通人类,那种程度的魔法并不会造成任何威胁,如果只是要抓住他,应该不至于失败才对。 但是万那却面露疑问地蹙起眉头—— 「咦?你在说什么啊?明天可能还会碰上很多突发状况耶!例如让翔马跑掉,或是虽然杀了翔马,但却让附身在他身上的恶魔跑掉,这些事情全部都要加以防范。天人你也得在那些家伙的巢穴外面待命才行。」 「咦——……」 「我并不打算正面和那家伙决斗,而是打算趁他松懈防备时,用突袭的方式把他彻底打垮。我得让他知道,光凭那点软弱无力的魔法,其实什么事都办不到。」 ——这女人根本就是魔鬼嘛! 但我当然不敢忤逆对方,只能独自一人踏着沉重的脚步朝着废弃工厂的方向前进。 虽然距离闹区并不是很远,不过这附近几乎没有行人。加上又是日落时分,让人有种寂寥的戚觉。 (——就是那里吧?) 比邻而建的废工厂当中,只有一问亮着灯光。虽然无法看清里面的状况,似似乎材复数的人影正在移动,也能看见人影进出的模样。 我就近找了根电线杆,躲在阴影处伺机而动。 虽然已近初夏,但今晚仍稍有寒意,天空甚至开始飘下绵绵细雨。即使想要找个地方躲雨……但周围似乎没有适当的地点,于是我只好找个有屋檐遮蔽的位置蹲低身子严阵以待。 等待的时间无趣地流逝,我像是连续剧中的刑警或侦探一样,在这里埋伏已经过了数个小时。我用亲身力行的方式,感受到这确实是种相当辛苦的修行,无论对体 力或精神都是相当大的负荷。 就在此时,我的身后忽然传来人的气息。 「——唔!」 我立刻转过头并站起身,只见眼前有一对不带感情的双眸,正从极近的距离凝视着我。 「不、不要吓人啦!妳在这里干嘛?」 「这个给你。」 亚夜花拿出的是一把雨伞。 「我想你应该没带。还有这个。」 那是小小的便当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三个外型不是很好看的小饭团。 「啊啊,谢谢妳帮我带这些东西来——宿舍的情况如何?大家有没有好好吃饭?」 亚夜花肯定地点了个头。 「看来梨玖很认真地在帮忙嘛!啊,对了,那妳的身体好多了吗?已经可以四处走动了吧?」 「我的烧已经退了。虽然我并没有那么积极地想要外出,但毕竟我因为生病而造成了你的麻烦。考虑到对价关系,我也只能特地跑一趟了。」 有够拐弯抹角的理由……简单来说,就是为了报答我照顾生病的妳,所以才帮我送晚餐过来的,对吧! 「我又没说过要妳报答我,小心又把身体搞坏喔!」 从宿舍走到这里应该得花上不少体力才对。 听我这么一说,亚夜花却皱起了眉头。 「…………你觉得我多管闲事吗?」 哎啊,我该不会惹她生气了吧?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妳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弥补些什么——」 我忽然察觉自己的声音也有愈来愈大声的感觉,于是急忙闭上了嘴。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尖锐的叫声划破空气。 「是工厂里传出来的吗?」 我立刻循着声音冲了过去。 ◆ ◆ ◆ 「现在那家伙一定已经吓到全身发抖了啦!绝对没错!」 桐也用高分贝的声音说着。 「啊——啊,要不是条子跑来碍事,翔马早就把那家伙打得粉身碎骨了。」 「不过那家伙其实也挺强的耶,面对老大竟然还能撑得了那么久……」 阿海插话。 「你是白痴啊!虽然那家伙看起来有练过空手道还是什么的,但不过是个神经病,穿着一身丢脸到家的怪衣服,要打垮他还不简单!」 阿纪不加犹豫地断言。 「对吧,翔马!」 「……嗯。」 丢脸到家的怪衣服…… 我陷入了沉思——那身装扮其实是我的国中时期幻想出的设定,「丢脸到家」确实是个难以否定的事实,然而如今却被上传到了影音网站,全世界都能看到。而且设定当中那如光速般的速度似乎格外受到瞩目,使得影片在人气点阅排行上已经逐渐升至前段名次。如此丢脸的状况,让我几乎快为了内心的羞耻戚而忍不住大声嘶吼——但我还是决定先将这件事放到一旁。 这个男的到底是谁? 那本因一时冲动而将幻想内容随手写下的笔记,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看过才对。 只是由于年代太过久远,连我自己也不记得那本笔记本现在究竟在何处。难道是我把笔记本交给了谁?如果真是如此,又何必刻意扮成笔记本里所写的模样,甚至还特地拍成影片来挑衅我? ——想到这里,我忽然察觉了一件事。 确实有个有机会拿到笔记本,并且可能试图将我诱出的家伙。 难道真的是那家伙在暗中策划——? 『……你打算和那个男人战斗吗?』 《噬魂者》的声音忽然在我的脑中响起。 「嗯,是啊,我是这么打算。我也有事情想要问他。」 我小声地回答。我想知道他的目的为何。另外,如果那家伙的背后真的躲着主使者的话,我也会让他从实招来。 『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什么?」 『我可是个做事很谨慎的恶魔……不过只要早点离开这座城市,应该就不成问题。至少那些家伙的权限和责任是被限定在实寻市里的。』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当我正想问个明白时,阿海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接着整个人重摔在地板上。 「哎唷哎唷,你们这些杂碎过得好吗?」 出现在被踹倒在地的阿海身后的竟是竹林。桐也等人则是表情僵硬地退到两旁让他们通过。毕竟他们心里明白,万一不小心惹得竹林不开心,绝对会被揍得不成人形。 「……有什么事吗?」 「口气别那么冷淡嘛。我只不过是刚好想到,所以过来找你们玩玩啰!」 竹林貌似亲密地搭住了我的肩膀。 「我听说了喔,好像有个喜欢玩角色扮演的怪家伙跑来找你挑战对吧?」 「…………」 「去给我把那家伙的身分调查清楚,然后宰了他!接下来可是我们的重要时刻!听好了,我已经说过很多次,凡是小看我们的家伙通通都活不久!」 「……我会把他收拾掉的。」 真无趣。这家伙的废话总是说个没完。 「就算你真的杀了他也没关系,尸体我会帮你处理掉的!」 竹林露出带着戏谑的邪恶笑容。 「你没杀过人对吧?这可是你变得更强的好机会喔!」 「……」 「像你这种人,只能靠着干这种肮脏事来向上爬,别以为自己有办法重回正轨过正常的生活唷!听懂了吗?」 「……」 「反正你原本的家还有那些家人都是些废渣,早点忘了他们吧!」 不知为何,或许是对方踩到了我的地雷,瞬间,我放任濒临极限的愤怒直接爆发—— 「…………了!」 周围的空气顿时降至冰点。 「……啊?」 竹林不悦地瞇起眼睛。 「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你这家伙真是吵死人了!」 我毫不闪躲地直接迎向他的视线。 「要忘了什么、记得些什么,以及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由我自己决定!少在那边用一张自以为是的嘴脸指使我!」 竹林沉默了半晌,接着再次露齿狂笑,尖锐的犬齿闪过一道微微的光芒。 「你还真敢讲——」 竹林明显地让全身处于松弛状态,但那并不代表他无意加害于我——其实这应该是他攻击前的准备动作。 「很好很好!如果不偶尔反抗我一次,就一点都不有趣了。看来我得好好地教育你,给你点颜色瞧瞧,让你不敢再反抗我——」 话毕的一瞬间,竹林突然从我的视野里消失。 同一时间,我被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击飞,并硬生生地撞上了墙壁。 「呜……!」 我的呼吸在瞬间停止,但实际上所受到的并非致命伤。 我一边发出痛苦的喘息,一边试图重整架势——但此刻的景象却让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有只巨大的老虎正立于我的眼前。 不……那并不是老虎,而是种由老虎的上半身和人类的下半身结合而成的慑人怪物。 周遭的同伴也脸色苍白地瞠目结舌,看来我所见到的这一幕应该不是幻觉。 「这座城市里曾经发生过一些特殊的状况——」 或许是因为嘴型改变的关系,竹林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些难以辨识。 「——像我们这种怪物,不管再怎样大闹或破坏,听说都不会留在人类的记忆当中。而像你这 种魔法师,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但似乎不受影响。」 想要逃走是不可能的……我迅速做出判断,直接冲到对方面前,并且咏念单音节的咒文发动咒术,使出肉眼无法判别的力量折断了竹林的盾胛骨。 「怎样,中招了吧——」 原本想借着占上风的优势羞辱对方的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老虎男只是稍稍抖动了一下身体,就若无其事地将原本断裂的骨头接了回去。真是惊人的恢复力! 「也就是说,我打算用这副模样教教你如何才能不忘记我的真面目,还有我们之间的压倒性实力差距——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了你的。」 竹林稍稍向前一步,瞬间就将彼此的距离缩短了好几公尺,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我的眼前。 「什么——」 「我会彻头彻尾地玩弄你,让你知道所谓的痛苦,然后你就会明白该如何宣誓对我的忠诚。直到你痛哭下跪,大声向我求饶之前,我可是不会停手的喔!」 长有巨大爪子的前腿高高地举起,但我却丝毫无法动弹。——带着炙热温度的液体大量地飞散四溅。 「…………什、什么?」 想不到,自己口中发出的竟是惊讶的呼喊。 因为我完全没有感到任何的冲击或痛苦。 竹林仍然在我的眼前——但是只剩下下半身。 「哼,半人半虎的小鬼竟然这么嚣张,这家伙是我的猎物!」 《噬魂者》用如同老妪般的嘶哑声音说着。只不过,此时的声音不是来自脑中,而是直接传人我的耳里。 一只巨大的猛兽占据了我眼前的空间,就连方才令我倍感压力的竹林,如今也显得不足为道。 有着鳄鱼头的猛兽正咀嚼着竹林的上半身,从牙缝间滴落的鲜血在地板上汇聚成水洼。猛兽的胸口被金色的兽毛所覆盖,身型像是头狮子。下半身则是粗硬的皮肤,看起来应该是河马或大象。 「哼,我确实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一个小小的半兽人,没发现也是正常的……嗯,心脏的味道还不差,看来这家伙应该做了不少坏事吧!」 《噬魂者》大口地吞下竹林半个身体后,才将视线转到我身上。 「好了……」 一阵强风刮过我不知所措的躯体。 猛兽的视线笔直地落在我身上。牠的双膝着地,此时我才察觉牠已经用爪子将竹林的腹部给撕开了。 「如果被『天秤会』发现,连我也可能被卷入混战当中,这样可是会很伤脑筋的。虽然和计划有些不同,但我得要提前和你说再见啦,翔马——如果再多等一阵子,你那成熟后的心脏一定会很美味的。看来我只好忍耐点,暂且用这些稚嫩的家伙来代替了。」 《噬魂者》用爬虫类的眼神环顾四周。 《f f》的众人则是面面相䝼,完全无法厘清眼前发生的状况。 「味道不足的部分只好先用量来弥补了。」 瞬间了解对方意图的我,立刻拚命抓住逐渐消逝的意识,使尽全身剩余的力气大声狂叫。 「你们快跑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叫声宛如成了信号般,巨兽也跟着展开行动。有着成排獠牙的下颚,以异于常理的速度朝着最前列的阿海袭去。 * * * 不良少年如同鸟兽散般成群奔逃而出,但我却逆着这道人流,加足马力全速冲进了废工厂。 同一时间,一股令人作思的鲜血腥臭味钻入鼻腔。在工厂深处的一角看得见一滩赤红色的水洼,一具只剩下半身的尸体正横躺其中。 另外一个男人则是脸部朝上地瘫卧在墙边……是翔马。 我旋即作势向前冲去——但片刻间便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片异样的光景。 一头绝不可能存在于地球上,身上有着金黄色毛皮、粗糙厚实的灰褐色皮肤的巨大猛兽,就伫立在我面前。但这头难以用任何文字描述的幻默…… ……竟然被某个人吃进了嘴里。 「什、什么——?」 一阵虚弱的呢喃声传来。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一位外表看来其貌不扬的少年——我记得他是翔马的同伴,名字是「阿海」——然而那看似弱小的身躯,却将巨大的猛兽躯体整个吞进了口中。 那是物理层面上绝不可能出现的光景。然而动作甚至可用滑稽形容的巨兽无论如何拚死挣扎,身体仍然徐徐且确实地滑入了少年的口中,可见的部分也逐渐地消失。 最后,少年终于将那庞大的躯体完全吞进了口中,并且「唔」地吐出了一声饱嗝。 「嗯,果然是这样。只要把气息隐藏起来,低神格的非人者果然就无法察觉我的存在呢! 对不起啰,如果你早点知道自己和我的力量差距,应该就不会做出这么有勇无谋的事了吧!」 阿海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感叹似地说着。接着他将视线栘向周围。 「啊,大家都不见了,怎么办……」 此时,阿海忽然注意到倒在角落的翔马。 「对喔,老大是会留下记忆的人呢—真是有够麻烦的——干脆把这家伙一起吃掉吧——」 阿海缓步接近翔马,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板上拉起,并准备送入口中— 「住手!」 方才令我震慑到无法动弹的咒缚此时总算解开。我立刻向前冲去,并且痛击对方。手上传来的感觉就像是击中了水泥外墙的大楼一样。对方丝毫不为所动。 「喔喔,你的力气似乎比一般的人类还强呢!你不是人类吗?」 「……我才想知道你是打哪来的家伙。你是谁?」 我向后退一步,瞪着对方提问。 这家伙绝对不能小觎。我的本能正高声地警告着我。 「啊啊,原来你就是当时出现过的那个半天使啊——」 少年像是充耳不闻似地径自点了个头。 「嗯,不过你太碍事了——去死吧!」 「什么——?」 对方的拳头瞬间击中了我。 虽然只是毫无架势地挥出平凡无奇的拳头,但拳远却远远地超越了我的反应速度。我在完全无法动弹的状态下,彷佛看见了自己的上半身被击成粉碎的模样。啊啊,这次死 定了!我打从心底如此确信。但就在此时—— 「——你在对我们家的人做什么啊?」 耳畔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万那挡住了少年朝我直袭而来的拳头,同时一脚将他的身体踹得老远。 阿海放开翔马的身体,并且试图用手腕阻挡以减少伤害。虽然猛烈地撞上了工厂的墙壁,但也立刻毫发无伤似地从灰尘当中再次站起身来。原本对我毫无兴趣的少年,此时缓缓地将视线移到万那身上。 「嗯——……妳应该就是『天秤会』的人吧?」 他的表情不带任何惧色,这家伙应该也是所谓的『神』吧。 当我确定自己所挑战的对手是何身分时,冷汗也理所当然似地直冒出来。 「对了,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家伙——?」 万那的口吻听来虽带点挑衅意味,但她的防备却始终没有松懈。 而回答这个问题的——竟是比我们稍晚抵达工厂入口的亚夜花。 「海里……哥哥?」 「亚夜花!」 阿海的脸上也跟着笑逐颜开。 「好久不见!我好想见妳喔!妳过得好吗?我一直有种迟早可以遇见妳的预戚呢!最近妳是不是有上街?前阵子我感觉到妳的气 息:心里就一直在想,也许妳真的到外面来了——啊,对了,我先向『天秤会』的小姐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嘛,唔,是个名字和人类有点像的神。我叫冰室海里,是亚夜花的哥哥。」 「……我没听说你来到这个城市里。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妳啊,亚夜花!」 阿海笑容满面地张开了双手。 「妳不是一直都为了如何在人类世界自处而烦恼不已吗?虽然妳勉强让自己留在人类之中,但却又不让自己和人类接触,所以我也让自己身处在人类之中生活,并且试图认识人类。经过一段时间后,现在我已经能判断这个种族到底值不值得妳为他们终日烦恼。」 说完之后,他的视线扫过四周,最后落在那滩血和倒卧在地的翔马身上。 「呵,虽然跑出意料外的家伙来搅局,害我的计划有些变更,但大致上我还是了解了这个种族的特征。他们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毫无个性可书。不过也因为他们实在笨得可以,身在其中的我倒也觉得挺有趣的。不过并不代表我对这个种族给予好评——我直接说结论吧,我认为这个种族没有让妳煞费心思的价值。」 「……如果时间再早一些,说不定我会同意你的看法。」 亚夜花如此回答。 「咦?所以妳现在不同意吗?」 「…………」 「不管怎么说,我都认定亚夜花对人类是抱有负面印象的,只要我在后面推妳一把,妳应该就能下定决心才对……妳是不是有点改变想法了?」 「就算我改变想法又怎样?改变——是件坏事吗?」 「妳有任何需要改变的必要性吗?」 阿海打从心底感到怀疑地歪着头问道。 「嗯——妳的样子看起来怪怪的呢。看来我还是得把妳和人类的关系彻底切割干净,再把妳带回我们所属的地方才行。这样对妳才是好的。」 「要不要回去——由我自己决定。」 「咦?妳说什么?」 阿海瞪大了眼睛。看来他是打从心底感到惊讶。 「可是妳不是一直无法把自己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切割清楚吗?所以我才来教导妳正确的道理,并且告诉妳正确的选择,妳应该没有任何不愿接受的理由才对。妳果然变得有点怪怪的,连说出口的话都变得莫名其妙呢!」 「不好意思,打扰你自以为是的训话。」 万那语带讽刺地站到前面。 「其实我对你想做的事一点都不戚兴趣。对我们来说,你不但妨碍了我们的行动,甚至还擅自对我们的人出手,这点是在让我无法忍耐。」 「啊啊,真是抱歉呢,对不起。」 阿海双手合十表示歉意。 「我并没有意思要和你们作对。会杀掉《噬魂者》,也是因为对方突然朝我袭击过来的关系,我不是故意要妨碍你们。那边那位半天使先生也是你们养的狗吧?如果我早点知道,就不会对他出手喔!这一切都是碰巧发生的意外啦!」 「……我们养的狗?」 万那用我未曾听过的声音轻声地覆诵了一次,并且向前一步。我的背脊顿时窜过一阵寒意。 「……你真让人不爽!我打从心底对你这家伙觉得不爽!」 「嗯?我说了什么惹妳不开心的话吗?」 阿海表情困惑地歪着头思考。 「如果我让妳觉得不舒服,我向妳道歉。对不起喔!」 「不用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万那「啊哈哈」地笑了几声,然后又毫无预警地收起了笑容。 「——我会让你亲身感受一下问题出在哪里。」 「不要乱来,万那!」 就在此时,忽然有个声音阻止了万那的行动。原来是不知何时就站在阿海身后、翔马旁边的千那发出的声音。 「别搞错了事情的先后顺序。现在可是在工作喔!」 「姊姊……」 「虽然来不及逮捕半人半虎的非人者,但这孩子还有气息……我可以把他带走吧,《世界之蛇》?」 「当然,随妳高兴。」 阿海用力地点着头。 「刚才我也说过,我对你们并没有任何敌意。嗯,妳应该是那位《胜利之处女》,而妹妹则是『八空之主》对吧?打扰了妳们的工作,真是不好意思——啊,那我就顺便把这里清理干净啰!」 阿海说完,便将地板上那仅剩下半身的尸体拾起,接着一口吞进了肚里。我只能拚命地忍住差点从胃里翻涌而上的胃酸。 「好吧,亚夜花,我会再找时间去见妳的,在那之前妳就好好加油工作吧!无论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妳都必须确实地负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喔!」 * * * 苦闷的沉默充斥了整个房间。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更衣,一回到房里,立刻瘫倒在自己的床上,并且陷入脑袋空白的恍神状态。此时我完全不想动笔写功课或拿起漫画翻阅,但是也没有任何睡意。 方才我将翔马搬到会客室,并且请耕太为他治疗。过去我也曾接受过耕太的治疗,因此我对他的医疗技术相当有信心,要保住翔马的命应该不成问题。 万那现在则已前往饭店接小萤过来,应该不用多久就会抵达这里了。只要让她和许久不见的哥哥再次相见,基本上这次的事件就算是划上句点了。 但是——为什么仍有种挥之不去的无力戚围绕着我呢? 我一无是处,甚至无法让对手意识到自己的存在。那家伙——阿海——简直将我当成垃圾般不屑一顾。 正当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时,亚夜花忽然从区隔房里空间的窗帘一角探出脸来偷看着我。虽然同样缺少表情变化,但我多少能感受到她带点尴尬的模样。 「……你有受伤吗?」 「啊啊,妳问我吗?我一点事都没有啦!万那也在现场帮我挡驾,我只是吓了一跳——我要跟妳说,妳根本没有必要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因为哥哥是哥哥,妹妹是妹妹。」 「嗯……」 亚夜花就像是被我抢先一步似地,将原本想说的话又吞回了肚里。 我撑起上半身。 「妳打算怎么做?那家伙好像想把妳带回去,妳真的要跟他走吗?」 「我不要!」 亚夜花使劲地一口否定。接着像是被自己偌大的音量吓到一样,急忙闭上嘴巴,换成如同在说悄悄话似的声音继续说明: 「我不要回去,我没有打算……跟他一起回去。」 「这样啊,那太好了!这么一来,我们就得想办法说服他才行。」 我露出笑容对亚夜花说道。 要说服那家伙…… 说实在话,我无法确定这方法可行性有多少。毕竟我强烈感受到他的价值观与自己有着相当大的差距。阿海并不憎恨人类,也不讨厌人类,只是不将人类放在眼里而已。对他而言,亚夜花的主张就等同于「将人生奉献给掉在地板上的灰尘」一样,根本是难以理解的想法。甚至可以说,他的想法才是种祇中的多数派,就像是万那曾经说过的一样。 而我对他来说,就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敲门声。 「有人在吗——?我要进去啰?」 是万那的声音。 「小萤已经到了,而且翔马的意识好像也恢复了。我想暂时让他们两人单独谈一谈,所以会客室目前禁止进入喔!」 「了解……她的情况看起来还好吗?」 「你是说小 萤?看起来跟平时差不多啊,毕竟她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嘛!」 但内心又是如何呢?此刻的她究竟是在担心哥哥,或是正感到无比失落呢?虽然我拍着胸脯保证说「交给我就行了」,但实际上却让翔马身受重伤,此刻的她或许正对我充满怨恨也说不定。 「……我觉得自己的自虐性思考好像愈来愈严重了。」 我暗自嘀咕着。 ◆ ◆ ◆ 我第一次对力量感到恐惧,要回溯到很小很小的时候。 当时曾是医生的老爸本身脾气非常不好。他曾经好几次对母亲又踢又打,那些画面如今仍历历在目。 『老爸有时候会被很邪恶的虫子附身。虽然是个被大家尊敬的医生,但当虫子在身体里作怪的时候,个性就会跟着大变。』 妈妈经常这么说。当然,那些话与现实生活完全脱节,也间接导致当时年幼的我失去了对父亲的尊敬,父亲也因为过剩的恐惧及缺少刺激等缘故,使他终日深陷在烦恼之中。我觉得这或许是老爸顺水推舟的逃避方式。后来母亲之所以会早早过世,我想成天担忧老爸的事所带来的精神压力也是一大原因。 母亲死后,每当父亲的脾气一发作,升上小学的我就成了遭殃的对象。表面上看似在教育小孩,但实际上只是再纯粹不过的暴力行为。 早上一旦太晚起床,立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说早安的声音太小的话,同样也是拳脚伺候。即使在运动会上取得领先的成绩,还是会被以「除了第一名以外全都毫无价值」的理由痛殴一顿。如果生病发烧,则会被说是「弱不禁风的家伙」并且修理一番。考试拿不到满分时自不用说,就算是拿到满分的时候,老爸也会以「不能让你太得意」的借口教训我一番。 后来老爸再婚,对方有个叫作小萤的孩子,是个小我三岁的女孩。当然,老爸对于新妈妈仍然一视同仁地暴力相向。 然而当时的我,渐渐对无法违抗的父亲产生了疑问。 即使自己再怎么退让,还是难逃被父亲殴打的命运,这当中应该存在着某些理由。但是,像小萤这样远比自己弱小的女孩,也必须同样遭受老爸暴力对待,这件事始终让我无法释怀。 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我做出了结论—— ——错误的事就必须加以导正才仃。 于是我开始尝试。首先,我试图转移老爸的注意力。当我看见老爸准备殴打小萤时,就会刻意地经过他的身边惹他生气。如此一来,几乎都能成功地将老爸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藉此让他忘记要折磨小萤。 到我长得更大一些之后,我发现如果不对老爸的行为进行反抗,将无法根本地解决这个问题。但具体而言到底该怎么做?很简单,只要变得比老爸更强就行了。只要拥有比他的暴力更强的力量,就能将老爸踩在脚下。 变得更强,并且打倒强大的敌手——我一定能成为这段勇者故事的主角。 只要我变强了,我就要——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天花板映入我的眼帘。这里并不是我平时睡的废弃工厂。看来我似乎是睡在沙发上。这里应该是某个地方的会客室吧? 我试图撑起身体,但腹部却立刻以剧烈疼痛响应我的动作。我不禁发出小小的痛苦呻吟。 「勉强移动的话会很痛喔!」 有个声音制止了我。一个看起来不过是小学生的男孩正冷冷地蔑视着我。 「你有办法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十川翔马。」 「你从10到1倒数一遍看看。」 「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 「我要确认你意识有没有受到影响。算了,看起来是没什么大碍。现在我再帮你施行一次止痛的魔法,待会儿你应该就会觉得舒服多了。不过你的伤口只是暂时包扎而已,并不代表已经治好了。如果伤口再裂开,我可不保证你还能活着。你最好还是乖乖静养比较好。」 男孩用手指画出小巧却复杂的纹章,并且咏唱咒文。我感觉到有股不可视的力量正逐渐渗入自己的伤口。此时疼痛和沉重的不快戚也跟着逐渐和缓。 「……这是魔法吗?」 看来他应该是正在为我治疗。 「别把我的魔法和你那低俗拙劣的魔法混为一谈。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才能,还硬要使用魔法的话,可是会引火自焚的喔!真受不了你这种家伙!」 我不发一语,只是小声地发出自嘲般的笑声。 我记得《噬魂者》曾赞美过我是个很有资质的魔法师——但如今,看见眼前这个小孩的魔法后,才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简直有着天壤之别。结果,我不过是只妄自尊大的井底之蛙罢了。 「……『非人者b故意将召唤自己的方法写在书卷上,让人类将他们召唤到这个世界,如此他们才能从中获得好处。基本上是这个样子。他们会用尽心思引诱人类,让人类以为有利可图,但往往最后都会被这种非人者给反噬,你最好牢牢记在心里。」 不过搞不好你自己已经忘得一乾二净……男孩喃喃自语地补上了这句话。 《噬魂者》当时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如果再多等一阵子,你那成熟后的心脏一定会很美味的。』原来如此,对方的目的是吃掉恶贯满盈的人的心脏啊! 也就是说,我就像是只圈养待宰的肉猪一样。真是可笑。 「这里是哪里?」 「中立国宿舍。」 另一个声音回答了我的问题。 「嗯——你可以想成是一个专门接受非人者相关问题的咨询处。」 那是一位将长发盘束在脑后的女性,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一对惺忪睡眼和悠然自得的口气让她的形象更显柔和。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叫作御子神弓虎。嗯——我听说了很多事情啦——对了,耕太,这孩子的伤已经不要紧了吗?我可以问他事情吗?」 「如果只是问话还好,但不要害他情绪太激动喔!」 被叫作耕太的孩子没好气地回答。 不过,既然是这些人救了我,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事,因此我便把如何拿到魔法书,以及被《噬魂者》袭击,还有阿海将《噬魂者》吞下肚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叙叙述了一遍。 「嗯,谢谢你的配合啰——那么,希望你可以就此忘掉这件事,后续处理交给我们就行了,放心地回归到原本的生活吧——」 ……原本的生活是吗?对我而书,到底哪边才是原本的生活?是十川家?还是担任《ff》的老大? 「对了……」 弓虎稍微歪着头说道。 「我有一个疑问想要厘清……为什么你会想要尝试召唤术?一般而言,应该不会相信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才对吧?除非你很迷这类超自然现象的事物。」 「妳的好奇心真是旺盛。」 接着——我稍做思考,才继续向下说明: 「……或许我是被非人者那句『我可以赐予你力量』给吸引了。」 「你为什么想要力量?」 「因为我是活在底层的垃圾。我只有不断变强,并且持续向上爬这条路可走。」 是这样啊?弓虎用不太能够理解的表情说着,接着立刻失去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 「啊啊,对了对了,你的家人来看你了,我去叫她进来喔!我告诉她『你和别人打架时腹部中了一刀,但伤口不深所以不用太担心』,至于你要顺着我的话演下去,或是要告诉她真相,就由你自己做判断吧,随你高兴。」 那就多保重身体啰!弓虎留下这句话后,便和耕太一起走 出了房间。 稍微向两人点头道谢后,有位少女和他们擦身而过,走到我躺卧的沙发旁。她蹲低身体, 注视着我的脸。 「……喔,好久不见了。」 对方长得比之前更高,也留了长发,表情和五官更带点大人般的成熟韵味,但仍是我熟知的她。 「大概有两年又好几个月没见了吧,哥哥——」 小萤表情毫无动摇地淡淡响应。 「——你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 「为了胜过别人,我做了很多尝试。内心一旦变得黑暗,外表也会跟着苍老。」 我无奈地笑着。 「我一直没办法和你取得联络,结果你竟然因为跑去打架而受伤。真是愚蠢的行为呢!」 我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如果父亲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暴跳如雷的。」 「那家伙还是那种烂个性啊?」 我不悦地问道。 「不过那个男的对于毫无价值的家伙是不会有任何感情的。而且原本就应该由妳来继承十川家的衣钵,即使妳身上并没有流着十川家的血——妳现在是国中三年级对吧?已经想好接下来要进哪间学校了吗?如果是妳的话,应该可以进到很棒的学校,毕竟妳那么优秀。」 「……嗯,虽然我还没确定,但应该会接受推荐入学。」 小萤举出了几个国内有名的名门升学学校的名字。 「那真是该恭喜妳。对十川家来说也算是一种荣耀。」 「说得也是。毕竟原本要当继承人的人不但得不到推荐入学,连一般入学考都找不到学校读,甚至还在考试前夕离家出走了呢。」 小萤口气毫无起伏地将想说的话说完。 她说的都是事实。我在高中入学考前夕忽然离家出走,并且从此音讯全无。不过即使留下来考试,照当时的情况八成也只会名落孙山而已。 然而——我选择离家出走的原因,并不是为了逃避考试。 「《紫电堕天使》的事,是妳放出来的诱饵吗?」 「……并不是我拜托他们用这个方法帮我找人的,我只是请他们设法找到你,并且让我和你见面而已。」 「托妳的福,我也想起了很多令人厌恶的记忆——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叫作为什么?」 「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地找到我?十川家并不需要像我这种人吧?」 我感觉到小萤的眼神深处似乎有某种情感波动。既像是愤怒,又像是侮蔑——甚至可能是对我的憎恨。 「你该不会以为只要这么说,就可以撇清一切责任吧?你只是在逃避而已。自己逃跑,然后将一切全都推到我身上。」 「但是,妳不也独自一人跨越了所有困难,还成为了受到十川家认同的人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原谅你吗?哥哥,你得还清所有欠下的债务才行。」 「如果妳是要我道歉的话,我可以道歉……妳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小萤忽然像是词穷似地陷入沉默。接着,她彷佛要让自己的心情能够镇定一样,连续做了两三次呼吸的动作,最后才缓缓开口: 「……你愿意回到家里来吗?」 这次轮到我陷入了沉默。但小萤仍径自地往下说: 「我在家里已经多少有了地位,能让自己的要求被别人接受,这次我要让哥哥能够在十川家拥有自己的位置。事到如今,你应该不会再被要求当家里的继承人。但至少你应该尝尝认真生活所必须面对的痛苦,即使那痛苦只有我曾受过的百分之一。」 「……妳是笨蛋吗!」 我好不容易才想出了回应的句子。 「家里最不需要我的不就是妳吗!」 小萤有些惊讶似地睁大了透着些许寂寞的双眼。 我确实记得小时候曾纵保护过她。仉不久之后,我立刻就察觉了自己只是在多管闲事。随着我们各自长大,小萤无论在学习方面或是日常生活方面,都逐渐展露出耀眼的优秀天分。她凭借着一己之力,逐一跨越过老爸所设定的门坎,由此不难看出她那优于常人的天赋资质。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任何保护她的必要。我一直寻找着反抗老爸的方法,当我还沉浸在自己变强的妄想中时,小萤已经一个人展翅高飞,飞到了遥远的彼方。 在我的高中入学考来临之前,小萤就已确定了将进入某间名门中学。当晚,我便立刻不告而别。因为对于十川家的任何人而言,我都是个不被需要的存在。 难道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或者说,我还有其他正确的选择吗? ——说不定曾经有过,但或许也从未有过。 如今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现在想这些已经无济于事。 「家里对妳有如此高的评价,可以说都是妳自己辛苦换来的。妳应该用在更适合的地方,花在我身上只是种无谓的浪费而已。」 「哥哥——:」 小萤毫不掩饰情绪地大声喊叫。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就在片刻之间,小萤便完全找回了身为十川家一员该有的冷静。 「……看来谈判是决裂了呢。」 「是啊。」 小萤缓缓起身,转身背向我。 这样就行了。 这次我的选择绝对不会有错。 ——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在会客室前的走廊上,我与刚从里头走出来的弓虎和耕太碰个正着。我向他们确认翔马的状况,确定他的伤不至于致命时,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这么一来,翔马今后会有什么下场?」 「嗯——如果他能保证今后不再使用魔法,我倒是可以放他一马。如果他愿意离开这座城,那事情就更好解决了。现在他好像正在跟妹妹谈,还是得先看他谈出什么结果吧?」 「也就是说,他和召唤出来的非人者之间的契约已经结束了吧?在这种情况下,修正记忆结界还是会发挥作用吗?」 「这个嘛,一般而言,当目击到超乎常理的场景时,当下的认知就成为引线,首先会从过及未来之间的因果关系是否产生矛盾的部分进行检测,接着便会自动地将对方的记忆以最理当然的景象来加以修正并取代——」 「啊,我不是问这个啦!」 我急忙插嘴打断弓虎的说明。 「我想知道的是,翔马如果从此不再碰魔法,那么他先前关于魔法的一切记忆会变得怎样?」 「这方面我可以自由改写喔——毕竟结界就是由我负责管理的。而且我也经常会改成手动写模式。」 「……既然是自己无法掌控的力量,倒不如忘得一乾二净还比较幸福。」 耕太在一旁喃喃自语地说着。他的话或许没错。 无论如何,我初次的工作到此算是告一段落。虽然自己几乎都没做到什么事就是了。 不对,此时的我更不应该妄自菲薄。我总觉得,自从碰上了那个叫作阿海的家伙后,我似已经打算彻底接纳无力的那个自己,但是—— 此时,会客室的门忽然打开,小萤从里头走了出来。 「啊——」 她一看见我,第一个反应是先低下头,接着才缓缓抬起头来。 「谢谢你们的照顾,我也代替我哥哥向你们致谢。」 「不会啦——回去路上小心点喔——」 小萤向弓虎行了个礼后,便准备从玄关离去。 「啊,小萤!」 我忍不住出声叫住她。 「……有什么事 吗?」 然而此时我却无法继续将话接下去。小萤只是再次向我鞠了个躬,接着便缓步离开了宿舍。 那孩子——在走出房间时,脸上是不是挂着泪痕? 虽然她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瞬间表现得毫无破绽,但我总觉得,她的表情似乎像是受到了相当大的创伤。 我当机立断地快步追上去——但却在途中停下了脚步。 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这是我首度以『天秤会』成员的身分接下的工作,却在我几乎无法插手的状况下径自画上句点。先不管打扮成那副丢脸无比的模样一事(其实我心里还是很在意),自己没能在事件中派上任何用场的挫折戚,从刚才起就一直盘踞在我的心头。 既然有缘相遇,并得知对方的处境,我当然希望能以幸福快乐的结局收场——无论是小萤还是翔马。 但是,我擅自认为自己有权干涉,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过自以为是?过去我不也曾经一头热地帮助他人,却换来了一场失败? 对于『天秤会』而言,这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如果我还算是组织的一员,是否该在此时做这些只是为了自我满足的事?再继续深究下去的举动是正确的吗? 「你为什么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一阵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我差点吓得跳起来。 「啊,亚夜花?妳自己从房间里跑出来?真难得耶!」 「那孩子——小萤已经走掉了喔!我命令乌尔莉卡去送她。」 她的表情毫无变化地继续说着。 「刚才我有稍微交代乌尔莉卡,叫她请小萤暂时留步,因为好像有某人想要追上去的样子」 我不禁睁大了眼睛。 「那位想要让我更加认识『人类』的某人,我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想这么做,不过我自己也很期待看见『人类』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我做错了吗?」 亚夜花闭上了嘴,用等待答案似的视线望着我。 「……妳没有错,谢谢妳。」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跨步向前。 在极短的时间内,竟然发生了复数的状况。 首先是一只像是流浪猫的小猫缓缓走到小萤的脚边。 乌尔莉卡动了动鼻子,有些疑惑地发出「咦?」的声音。 而就在下个瞬间,亚夜花立刻张大眼睛吶喊: 「快点离开那边!那个是——」 同一时间——野猫的躯体立即膨胀,并且从头部一口将小萤吞了进去。 小萤手上的伞也跟着喀咚一声落在地上。 「什么——」 在这一切结束之前,我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野猫不知何时已化为阿海的模样,并且若无其事地站在我们面前。 「这只是简单的幻术而已,各位还喜欢吗?喔,我按照约定来见妳啰,我的妹妹!工作方面已经告一段落了吗?」 「……哥哥。」 「啊啊,我并没有杀掉她啦,她现在还在我的肚子里活得好好的呢!」 阿海笑着说道。 「我想了很多,后来想到一个不错的做法。虽然也想先问过亚夜花的意见,不过我好像成了『天秤会』讨厌的对象,心想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想不到亚夜花竟然会为了我特地到外面,看来我们还是心灵相通的呢!」 乌尔莉卡像是要保护亚夜花似地站到前头,并且露出一对獠牙。但是阿海就像面对我的时侯一样,对乌尔莉卡的威吓毫无反应。 亚夜花则是轻轻地将乌尔莉卡拉到后头,自己站到前方。 「然后呢?」 「嗯,所以我想跟妳谈个交易。」 谈交易?亚夜花小声地重复了一次。 「没错——如果妳不愿意离开中立国宿舍和我一起回去,那我就要杀了刚才被我吞进肚里的人类。」 亚夜花原本试图要说些什么,但却被脸上堆满笑容的阿海的话给盖了过去。 「哎啊,妳先不要生气,听我把话说完嘛!我想了很久,后来发现,实际上并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可以尊重亚夜花的意见,同时也让我的目的实现——妳所属的『天秤会』,也是个以维护秩序,进而推广与人类共存为任务的组织对吧?」 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只见阿海信心满满地继续说着: 「既然如此,只要妳能让这个人类平安获救,对天秤会来说不也是大功一件吗?如果妳答应和我一起走,我就放了这个女孩。如此一来妳到最后一刻都能完成自己的工作,而我也能把你带走,这样所有事情都能画上完美的句点,听起来不是一个很棒的提案吗!」 「少胡扯了!」 剎那间,我忘了恐惧,对着阿海大吼。我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你凭什么用那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夺走一条人命?现在立刻放了小萤——」 「妳觉得呢?」 阿海毫不理会我的怒吼。我想他应该不是刻意无视,而是根本没听进耳里——没把我以赴死般的觉悟释放出的愤怒当成一回事。 「…………一 亚夜花似乎也找不出适当的话语响应。 「嗯——如果要我再继续让步恐怕有点困难喔!如果妳可以乖乖地别再任性,哥哥会很开心的。妳决定好了吗?」 整件事跟让步与否根本毫无关系。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单纯的威胁而已。但是阿海似乎对自己释出的善意毫无怀疑。这种感觉实在很诡异,真不舒服。对阿海而言,不过是一条人命,根本没有半点重要性。 「如果我拒绝的话呢?」 「那我就得想想其他办法了。毕竟我不想勉强妳啊!」 当然,到时候小萤也无法回到这个世界上了。 「……哎啊,如果待得太久,女神大人们可能会来搅局吧?嗯,如果妳下定决心的话,我在东山的山顶等妳,记得来找我喔!」 海里说完,轻轻地挥了挥手,身影也跟着消失无踪。 「那家伙到底想干嘛啊……」 我怒不可遏的情绪仍然持续地涌上。 但是他应该有足以让众人折服,完全不用将我放在眼中的强大力量吧。要说我完全不会对此感到畏惧,当然也是骗人的,但是我的怒气更超越了心中的恐惧。我无法接受他的价值观,以及那毫无自觉,简直就是将人类当成了垃圾般轻蔑的傲慢。 但是——我该怎么办? 我又能做些什么? 『天秤会』会展开行动吗?只有一个人类会牺牲,但相对地,对手却是大有来头。虽然海里说自己无意和『天秤会』敌对,但不知道他究竟是刻意找碴还是无心之过,总之他的行动确实一再刺激着我方。 「亚夜花小姐……」 乌尔莉卡一脸关心地望着主人。 唉……亚夜花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天人先生来说,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吧?你终于可以一个人独占整间房间了」 「妳干嘛突然提这个啊?」 当下我并没有确实理解话中的含意,但不一会儿我立刻回过神来。 「……妳该不会打算接受对方的提议吧?」 「因为没有其他方法了啊!难道妳不想救那个女孩吗?」 一定得救她才行!」 「我也不想牺牲一个人类来换取自己存在的空间。不过即使如此,哥哥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打退堂鼓,我想他一定会用更不人道的手段来达到他的目的,只要我人还在这里的话。」 「我有问题……」 我眉头深锁地发 问。 「……妳为什么那么简单就放弃了?应该还有很多方法可想才对,例如借用『天秤会』的力量把人质抢回来之类的。」 「『天秤会』应该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妳怎么知道?」 「因为海里哥哥是『弒神者』。」 「所谓的『弒神者』嘛——」 后方忽然又是一阵声音,差点吓得我从原地跳起来。 「——就是指神话当中专门消灭神祇的存在。简单来说,那是强者的称号。虽然没有这个称号的人不见得就很弱,但只要是有这个称号的神,力量绝对很强。」 「万那?连千那也在?妳们是什么时候……」 「海里已经回去了吧?」 千那带着有些遗憾似的笑容说着。 「唉——因为我闻到蛇臭味,所以才特地跑来看看,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呢!」 万那说完,用一副若有企图般的表情搭住了我和亚夜花的肩膀。 「……好了好了,我们一起到里头好好谈谈吧!」 「『天秤会』不会采取行动,到底是为什么?」 我这么问道。 地点在餐厅。我们请乌尔莉卡为我们倒了茶,所有人聚在一起开作战会议。 「主要还是风险管理的问题。我们并不是无法采取行动,而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着协议。之前应该有告诉过你吧?」 万那解释着。 这就是所谓的神祇之间不可相争的协议吧。我记得她曾说过,万一神与神之间真的发生战一定会造成周围相当严重的损害。 「对方已经明确地表达对我方没有敌意,而且他也只是抓走一个人类,并没有杀了她。在一样的前提之下,我们当然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和可能毁掉整座实寻市的『弒神者』战斗。」 「『维持秩序』其实只是表面话而已,我们真正担心的是组织的正当性会因此受到质疑 。 」 千那补充批注。 「也就是说,只能见死不救啰?」 「我们可没那么说。」 千那带着温柔的微笑响应。 「毕竟表面话也只是表面话而已。」 「无法预测的事常常会发生啊——」 「…………」 这样真的好吗?我虽然无法打从心底坦然接受,但如果她们愿意出手相助,对我来说绝对是一大助力。 我的内心早已做出决定,再来只剩下…… 「我想再确认一次,亚夜花,妳打算怎么做?」 亚夜花有些意外地怔了一下。 「妳不需要思考『该怎么做』,只要去想『妳想怎么做』就行了。妳是想要和那家伙一起回去,或者是想要留在这里,妳得做出选择。」 「我、我……」 亚夜花虽然支支吾吾,但仍努力地回答: 「我……我想要继续待在这里。」 「既然如此,我们就得想想如何救出被抓走的小萤,并且找出让妳能够继续留在这里的方法才行。妳绝对不能照着阿海的要求去做——不管是谁,应该都会这么说的吧?」 究竟是要用亚夜花的离去换取小萤的性命,或是留下亚夜花而对小萤见死不救,阿海所提出的要求,简单来说其实只是个二选一的问题。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能让任何一边做出牺牲。 「……那个人不但是个笨蛋,还是个贪心鬼呢!」 「妳原本不知道吗?」 「我早就知道了。」 「很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会帮妳制造机会,我们一起去把妳的答案告诉他。妳要清楚地告诉他『我绝对不会跟你一起走』。」 「……那个人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呢!」 亚夜花将视线向下移,口中如此嘟哝着,不一会儿,她再次抬起头面向柚原姊妹。 「我想在山里来个深夜的散步,乌尔莉卡,拜托妳来帮我准备一下随身物品。」 好的——原本待在原地待命的乌尔莉卡跟在亚夜花身后离去,但却又突然朝着我转过身来。 「……乌尔莉卡最喜欢无药可救的大笨蛋——天人先生了!」 最后,她对我嫣然一笑,便急急忙忙地跟着亚夜花离开了。 「对了……呃,天人。」 万那用难得一见的婉转语气叫着我的名字。 「怎么了吗?」 「呃……这……这个嘛……我……我从来没有用『我们饲养的狗』之类的鄙视态度来看待你喔!」 瞬间我还无法理解万那究竟在说些什么,但不一会儿便立刻想了起来。原来是阿海曾在废弃工厂说过的台词。当时那家伙说我是呵天秤会』养的狗。不过如果是由力量差距来看,对方也不过是采取了合理的比喻而已。毕竟我的确只是个脆弱且无力的存在。 但是,从以前到现在,我也确实未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我当然知道啰!」 对我而言,事实早已显而易见,所以我并不会将那句话放在心上。 即使不拿《紫电堕天使》的事来当例子,我也早就知道万那是个经常造成别人麻烦,甚至把全天下的男人都当成自己仆人使唤的任性女孩——但即使如此,我仍然十分清楚,她打从心底喜爱并享受着在人类世界的生活。 她绝对不会像阿海一样,随便一污蔑人类或像我这种半吊子的家伙,更不会将派不上用场或不值一提的存在随意抹杀。 「万那,妳对那件事很在意吗?」 「哪、哪有啊,我、我怎么可能会在意那种事!我只是担心天人你会不会因此心灵受创而已!」 万那脸上稍稍泛红,鼓着脸颊用力澄清。 嗯,比起总是不落人后的好胜表情,此时的表情反而看起来更美。 在一旁看着我们对话的千那,这时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这时才终于将主题拉回正轨 。 「对了,天人……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但是却有个总是茧居在家,不习惯外出的女孩要到山里散步,你不觉得很危险吗?」 「当然危险。」 我点点头。 「如果就人类的体贴想法和精神层面的思考模式来看,只要担心对方的话,一般来说应该会偷偷地跟去对吧。」 「然后如果按照剧本发展的话,再来或许会碰上一个可疑的男人——」 万那接着说道。 「接着可能会和对方打上一架,然后偶然发现,对方竟然是个非人者,但是事情早已成为定局,所以也只好硬着头皮打下去。这应该算是某种不幸的意外吧——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万那愉快地笑着说道。 ◆ ◆ ◆ 我刻意地站在厕所前,但其实正准备从这里逃走。 我确实相当感谢他们的搭救,但是如今的我已经没有再待在这间宿舍或这座城市的理由了。虽然我不知道要前往何处,但也没必要长时间待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我心中这么想着 。 我快步地走过无人的走廊…… 但我又不经意地停下了脚步。 从一个像是餐厅的房间里,传来一群人的对话。 「…………」 我径自在脑中整理此刻所听见的对话内容。 接着,我稍作思考后……决定还是先暂时回到会客室。 第四章 人类的天秤 雨似乎已经停了,山路传来阵阵润湿的土壤和杂草的气味。 夜深了,气温也随之下降。顺着山路向上爬的话,气温应该会愈来愈低吧。 然而此刻我的额头却渗着豆大的汗珠,湿冷的空气反而令我倍感舒畅。虽然半天使有着较普通人类更强的体力,但在深夜的山路上奔跑仍让我叫苦连天。如果和先出发的亚夜花一起坐在乌尔莉卡的背上,也许就会轻松一点。 「你遗好吗?」 身旁的千那主动地表示关心。她的呼吸丝毫不见紊乱。 「从这里开始我们用走的吧!已经差不多快要到山顶了,我们尽可能消除自己的气息。」 「瞭、了解……」 我反复进行着失序的呼吸,试图让体力获得恢复。 此时万那的声音忽然在脑中响起— 『啊——麦克风试音,天人、姊姊,听得见吗——?』 「听得见喔!」 「没问题。」 『山顶有海里的气息,要小心不要被发现啰——』 我们粗略的任务分配如下— 打头阵的是亚夜花和乌尔莉卡,跟在两人后方的则是我和千那,万那则是在最后压阵。等到一群人抵达山顶后,会先让亚夜花和阿海单独谈话,一旦谈判破裂,负责指挥的万那会视状况做出指示,千那会听从万那的指示和阿海战斗,我则必须趁千那缠住对方的空档趁隙救出小萤。 关于阿海那能将任何生物全都一口吞下肚的招式特性,我也在离开宿舍前请教了耕太。为了照顾翔马而劳心劳力的他,已是一副面露疲色的模样。 『那是种有点类似魔法的招式。如果用简——单到不行的说法来解释的话,就是在有别于这个世界的异空间里有个很大的袋子,而藉由这个袋子可以自由出入两个世界。我想那家伙的嘴巴八成是和异世界相连的。吞下肚的东西可以随他做任何处置,看是要暂时保管着,还是消化掉都行。对了,如果想要不通过原本的出入口来取出里面的东西——』 只要将袋子切开就行了,对吧!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闪过一道想法——我觉得自己应该办得到。前提是我得将我唯一的王牌,在关键时刻正确无误地施展出来。虽然伴随着莫大的危险——但也并非不可能。 我的双手传来些微的颤抖,但我不能退缩,因为我正是为此才来到这里的。 「你会紧张吗?」 千那用和缓平稳的语气关心我。 「不、不会啊,偶完全抹问题。」 ……根本就紧张到大舌头了。 「你不需要担心,这不是在安慰你,但亚夜花已经在你身上施加了守护之术,短时间内不 会出现最糟糕的状况。」 亚夜花能够将生物的相位固定在「生」的状态之下。换成浅显易懂的说法,就是她能够让人「绝对不会陷入死亡的状态」。这就是司掌生死的冥界之神亚夜花所拥有的能力。 然而原本所谓的不死,说穿了其实等于一种特殊状态,使用上当然也有各种限制。首先,该状态只能持续二十四小时,并且无法自动进行受损肉体的修复。也就是说,如果我败在阿海的手上并且身受重伤,顶多也只能再多活二十四小时,之后仍然必须面对死亡。 「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啦,又不是一定得轮到天人上阵才行!」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我的脸上露出些许僵硬的微笑。 「对了……我们擅自做出这种事,弓虎没有生气吗?」 「如果她会生气的话,现在早就勃然大怒了吧!不过既然她没说什么,我想就代表她默认这次的行动吧!」 原来弓虎早就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但却选择保持中立。虽然看起来只是个懒散的女性,但再怎么说也是个了不起的神。 「总之就是这样。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次的行动并不一定保护成功喔!」 千那用沉稳的声音指出现实严苛的一面。 责任应该会由弓虎一肩扛起,因此我们也得拿出相对能向她交代的结果才行。 「千那,妳像这样子出手帮助我们,不会受到什么处罚吗?」 「我是战神,所以没问题的。」 千那露出温柔的微笑。 「战斗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之一,特别是能够和海里这种拥有强大力量的对手对峙,机会是很难得的,所以我也很期待这场战斗。另外——几天前我也曾经告诉过你,大哥所珍惜的『天秤会』也是我很在意的,所以只要有任何想要扰乱组织运作的外力,我都无法对对方抱持着正面的想法。」 「啊……妳很喜欢自己的大哥吧……」 「我真的很喜欢他。」 千那毫无迟疑,面露笑容地即刻回答了我。 「我爱着大哥所爱的一切事物,也憎恨着大哥所憎恨的一切事物。能够得到大哥的肯定,对我来说是至高的喜悦;被大哥否定时,我会难过到无法言语。如果大哥叫我去死,我会毫不犹豫按照他的指示去死;如果大哥要我杀了他,我也会不加迟疑地动手。只要是与大哥为敌的人,即使大哥要我放对方一马,我还是会杀光对方——只可惜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和大哥毫无距离地谈天了。」 干那说完,用双手慎重其事地握住了挂在手机上头的遗物。 啊——思……我记得万那曾经说过,她有着极重度的恋兄情结,而这种程度确实会让人有些害怕。不过回头想想,能够得到干那的协助,其实也多亏了这位兄长的存在,我还是得向这位兄长神表示我的谢意才行。 在我思考着这些事的时候,千那忽然自言自语似地开口说.. 「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我觉得,我也得负起一些责任,所以才会参与这次的战斗。」 「责任?」 「是的。在不久之前,我曾感到些微的……微小的程度甚至让我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但我感觉到街上传来某种气息。我猜万那应该也感觉到了。」 千那语带歉意地继续说着: 「在我们眼前,能够隐藏自身气息到这种程度的人其实相当少见,即使真有这种人,对方也未必一定带有恶意,所以当时我判断先观察一下状况也无妨……但想不到却演变到这种情形。如果当时我能够把事情假设为最严重的情况,并且立即采取行动,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啊啊,原来千那和万那之所以会不断地插手我初次的工作,是担心我会发生什么万一。或许确实有些为时已晚,但也因为她们赶到废弃工厂,我才能幸运地从阿海的手中捡回一命,我对她们所做的一切实在不应该再有所抱怨。 「我反而担心天人你呢!跟着我们一起来,真的不要紧吗?」 「我认识那个被当作人质的女孩。如果她发生了什么事,我怕我晚上会睡不好。而且我对那个叫作海里的家伙怎么看就是看不顺眼,虽然我力量不足,但至少也要让他吓一跳才行。」 「可是这件事应该是亚夜花自己的问题,跟你没关系吧?」 「或许真的是那样没错——但是,如果我眼睁睁地看着有困难的人受苦,负面情绪会一直存在我的心里。虽然我曾经想过,从此不再多管闲事,但看来我还是办不到。」 『你是那种一辈子背负着许多无谓痛苦而活的男人嘛——』 万那突然在我脑中插嘴说道。这家伙真是有够吵的! 「所以我做出了一个结论。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或者是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我就要毫不犹豫地去做。但是我不会再去拯救别人。」 「不会再去拯 救别人——?」 「如果总是想着要『亲手拯救对方』,就很容易带入许多不必要的感情。例如想要做得漂亮,希望能得到对方赞美,受到对方的感谢——当那样的想法愈加膨胀时,我想我一定又会重蹈失败的覆辙。所以从现在起,我只会去思考该怎么做才是解决事情的最佳方法。」 过去的我确实满脑子都在思考如何才能成为无敌的英雄。因为我不愿意让任何一件不幸在我眼前发生,所以我希望能用自己的手,将所有人从苦难当中拯救出来。但是那样的我却重重地跌了一跤,并且在挫折中了解到自己的想法是不可行的。 从那之后,我的心情就一直摇摆不定。 究竟什么才是正确的做法,而什么又是不正确的做法呢? 自己究竟能够改变什么,又有哪些事情是自己无法改变的呢? 即使烦恼缠身,我仍会努力挣扎地向前迈进。 「为了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如此拚命,你不会觉得累吗?」 「我会这么告诉自己——当我主动地想为某人做些什么时,从那一刻起,对方和我就不再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更何况亚夜花还曾经在小萤的事件上推了我一把,我得还她这个人情才行。 虽然她是个身体纤弱、不爱干净、随时都需要人照顾的茧居族,但是她仍然愿意试着理解我的想法,这点让我觉得相当开心。虽然我不太想用「对等条件」这个字眼,但至少我得回报她所为我做的一切。 「——思,你的想法真的很有意思呢!」 千那噗哧地笑出声来。 「看到这样的你,不禁让我想起以前的事——」 『你们先等一下!』 万那尖锐的声音盖过了千那的话。 「怎么了?」 『那家伙的气息消失了!』 阿海应该正在山顶上等着我们才对. 难道是躲了起来,或是移动到某个我们无法察觉的地点了吗—— 「我们被发现了吗?」 『我不知道,但是千万不要大意。我们暂时—』 就在此时,我突然遭到攻击,整个人朝千那的方向飞去。 「咦?」 在我浮于半空中的短暂时间内,我看见了千那遭到某种生物的攻击,并且被抓住的样子。 仔细一看,那竟是形状超脱现实的扭曲四肢。 我整个人被击飞到远处,并且重重地摔落在后方的地面上。 当我摔落在地的同时,立刻再次翻身站起。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我被保护了啊? 「你们漫办法察觉我的存在,其实也不需要太过懊恼。毕竟要看出潜伏在暗处的蛇是件很难得事啊。」 我的背脊一阵发凉。一个毫无特色的少年就伫立在我的面前。 阿海的视线完全没有停留在我身上,直接朝着千那望去。 「不过,我实在不懂你们为什么要来碍事。我的目的只不过是将妹妹带回去而已。而且我甚至遗看在天秤会的面子上,没有对你们痛下杀手耶。」 『天人,快走!现在就走!』 万那的声音少见地表现出发自内心的焦虑。 「可、可是……」 我陷入了踌躇。我担心干那的状况,更重要的是,如果在这里打退堂鼓,就不可能救出小萤了。因为没有人能保证还有第二次同样的机会。 (只有我一个人……还是要上吗?) 我还有一张预先准备好的最后王牌,已经到了该打出这张牌的时候吧? 『你在搞什么啊,天人!你呆站在那里干嘛!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吗!那家伙很危险!你快逃!再不逃走的话——』 万那劈头怒斥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你会被卷进去的!』 「……什么?」 被卷进去?难道不是会被阿海打飞或是被大卸八块吗? 她到底在说什么?正当我想要问个明白时——突然有股令我全身汗毛直竖的感觉袭击而来。 「………」 我的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嘀咕声。 有某种物体缓缓立起的戚觉。 沙沙!沙沙!脚步声踩踏在濡湿的杂草堆上,逐渐朝我靠近。 喀啷!是某种物体的声响。 喀啷!同样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我知道了。是骨头的声音。 没错,听起来就像扭曲变形的骨头,强行折回原本的位置时所发出的刺耳声音。 但我不仅无法回头,甚至连移动手指都办不到。这是什么……简直是种压倒性的灾厄感。 那个人——有着千那外表的人,正缓缓地从我身旁通过。 她一边缓步前进,一边像是在确认身体反应似地摸着自己的脖子。接着,她伸出左手抓住像坏掉的人偶般垂晃在半空中的右盾,用力地塞回去。喀嚓! 千那的衣服沾满脏污,原本整齐垂下的长发也散了开来,和平常的模样完全不同。 但是,最大的差异莫过于那浮现在脸上的表情。此刻的千那已不再留有一丝稳重和温柔的残迹,只剩下嗜血而邪恶的微笑。 「…… …,连我的脸……还有…… 我的头发,大哥…………我的手都…………」 她踏在地面上的步伐渐次地加速。 「连大哥赞美过的手指,大哥赞美过的指甲,所有的一切、一切、一切、一切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啊啊、啊啊,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呢!我该怎么处置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你才好呢!」 干那的脚步愈来愈快。 「啊啊对了只要杀了你就行了毁了你就行了把你撕裂就行了把你踩扁就行了把你扯断就行了我要把你整个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撕成碎片——」 我的肉眼只能跟到这里为止。 『笨蛋!快离开那里!』 在万那发出警告的同时,阿海所在的附近地面忽然发生了大爆炸。 我立刻手忙脚乱地向后退。 下一刻的发展——我想已经不是魔法或奇迹领域中的超常现象,而只是纯粹的肉体互殴。然而即使如此,眼前的光景依旧远远地超越了我的认知能力。 大树被扳倒,地面也被踩出了巨大的洞穴。空气为之震动,地面也摇晃个不停。 阿海的身体被重重地撂倒在地,并且力道强劲地反弹回来的瞬间,我终于勉强确认了他的模样。此刻的他脸上已不再带着蔑视的浅笑,而换成了极度认真的表情。 (——但说不定……) 看来此刻的战斗已非我所能介入的等级了。 然而有个想法仍不经意地划过我的脑海。 (……说不定我可以出手?) 千那正专心地和阿海战斗着。除了受到突袭之外,目前的一切都还算照着事前的计划在进行。既然如此,或许此刻对我来说正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再次确认手边的作战计划。对阿海面前,我的力量根本微不足道,也因此他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对我毫无戒备。 在亚夜花的加护效果仍然持续着的此刻,即使我身受重伤,也不至于会立刻丧命。 而且我遗有最后的一张王牌。 「我决定按照作战计划进行。虽然我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达成使命,但万一失败了,接下来就要拜托妳啰!」 『咦、等 等……!』 我无视万那的声音,径自开始集中精神。我的体内拥有一股绝大的力量——不,与其说「拥有力量」,不如用「借得到力量」来形容比较正确——那是来自唯一之神——《共存者》的神之奇迹。藉此能够引出人类所无法展现的强大力量,并且发现隐藏于体内的潜力。 我的体内流着能够成为神祇左右手的代行者之血。先前在发生某个事件之时,我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从属于神祇麾下的立场,这股力量也是在当时一并获得的。 身为半人类的我,能发挥的力道其实很弱,光是要控制如砂粒般微小的力量就已经相当吃力。加上一旦制御系统出问题,我可能就会因此四分五裂,连一根头发都不剩。因此这样的尝试,可谓成功和失败仅介于一线之间的巨大赌注。 『——你不要乱来啦!你想死吗?!』 一瞬间,我的手脚顿失力量。万那则用她的能力操纵着我的身体,试图强制阻止我的莽撞行动,但是为时已晚。远在万那出手之前,她和我缔结的「契约」便已殷动,足以阻绝一切外来的干涉。 我的身体如同和另一个巨大的能量体相互连接一样,透过联系两者之间的锁炼,传递而来的力量会在我体内转换并积存起来,在一段时间内,我的能力可以提高到接近神的领域。此时我总算可以看清楚千那和阿海的身影。 『哎哟,你多少再忍一下嘛——啊、我不管了啦!你这个笨蛋!大笨蛋!去死好了啦!我随便说的,你绝对不准死喔!』 ……万那真是个出乎意料的好女孩。不过我是基于自己的意愿变成这样的身体,至于我要背负风险到什么地步——请让我自己决定。 目标是冰室海里的腹部。 我要——挖开他的胃袋! 我飞也似地向前冲刺。 攻击的时机就在两人身形交错之后,机会只有一次。 万一失败的话,连我也会——不,我没必要思考这件事。 只要照着万那教导我的—— 『不要畏惧胜败,只要集中精神在眼前这一击——!』 我抓准两人剧烈互击后稍作喘息的瞬间,切入缝隙。 接着从斜下方将手伸入…… 并将手直接插入阿海的肚子里…… 我成功地抓住了里头的小萤,用力地将她拉出来。 —接着我立刻使劲向后一跃,拉开和对方的距离。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事。在我着地的同时,膝盖宛如虚软似地失去了力量。 但阿海同样也痛苦地按着被撕裂的腹部——接着他第一次将视线移到了我身上。 「你终于愿意看我一眼了!」 我的嘴角微微地上扬。此刻我的心情多少带点愉悦。 「被半人类暗算的感想如何?该死的笨蛇!」 头部如同要迸裂般地发出剧痛,再加上严重的呕吐戚,手脚完全施不上力……这就是获得超出负担的力量所得付出的代价。 但是——我确实成功地达成了目的。 此时小萤慢慢地睁开双眼,嘴角也微微有了动作——发出像是在喊着「哥哥」般的微弱声音,一会儿后,她瞪大了双眼。 「……咦,名冢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得说些什么让她安心才行——但就在此时,万那的斥喝声忽然劈头而至。 『笨蛋!我不是叫你不可以大意吗!』 同一时间,阿海的身体以如同爆炸般的速度瞬间膨胀。 急速的体积变化使周围刮起阵阵爆风,无论是我们或是准备冲上前的千那,甚至是周围的草木巨岩,全都无一幸免地被扫离现场。 「呜——」 我在地上翻滚两三圈之后,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重新站起。小萤呢?我急忙环顾四周——但这一看却让我惊讶地顿失言语。 眼前有个巨大的——不,用巨大来形容或许不够精准。一条无法用任何词汇来比喻,如同山一般高耸的大蛇昂首占据了我整片视野。 「什么——这、这是……」 「何必这么惊讶呢,半人类?」 蛇仰首俯瞰着我。 「穿着像刚才那身碍事的衣服,我是很难认真起来的——你就好好体会一下,忤逆『弒神者』会有什么下场吧!」 此时千那将巨木踹开,并纵身一跃从阿海的头顶上展开攻击。 然而大蛇却以和笨重的巨体不相称的敏捷速度躲开了攻击,并且扭动身躯,用力地甩动尾巴,一口气将范围内的树木和千那全数捆绑住,然后再将所有的物体朝着另一端甩去。 接着,大蛇趁着干那尚未落地,直接从上空进行第二次攻击,这一击将千那的身体重重地击落在地。但大蛇仍没有善罢干休的意思,立刻甩动那如同巨槌般的尾巴再补上一击。只是一击,地面便随之震动,树木也跟着弹飞起来。光是这几个动作,就已经让地形失去了原有的模样。 大蛇的威力和方才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正面承受如此强大的攻击,即使是神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我得去帮助她才行——但当我向前跨出一步时,身后忽然传来微小的哀嚎声。 在飞扬的尘土间,我看见了倒卧在地的少女,以及被阿海的攻击所扫倒的群木即将压向少女的那一幕光景。 「小萤——!」 我立刻准备向前冲去,但身体却无法随心所欲地施力。 这一瞬间我发现——我办不到!来不及,该死!我的身体快动啊!这双没用的腿,快点动啊—— 在我使尽全力试图向前奔跑的这段时间,实际上只不过经过了零点几秒。我和小萤之间的距离几乎没有缩短,地面连番巨响,巨木应声倒落。此时最糟糕的光景已经掠过我的脑海—— 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粗壮的巨木树干应声碎裂,有位身形瘦小的男子正站在少女面前保护着她。 「哥、哥哥?」 小萤用有些不可置信的声音呢喃着。 但同时十川翔马也跪倒在地,他的腹部伤口裂开,鲜血大量地渗出。这家伙该不会是从宿舍偷跑出来的吧? 「该死,这身体真是没用……」 「你拖着那副重伤的身体到这里干嘛啊!你真的想死吗!」 「啰唆!这种状况你又帮得了小萤吗!」 翔马不服输地回呛。的确,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小萤可能早就小命不保了。 此时阿海那对爬虫类般的眼睛缓缓地望向这里。 「喔——这不是老大吗?」 「你、你的声音,你是阿海?你这家伙,竟然想杀了小萤?」 「真受不了,那边那个半天使也一样,自不量力的家伙一个接一个跑出来,看了就烦—— 我看只有把你们全都杀光,我的心情才会比较好。」 唉,真糟,结果状况完全没有好转嘛! 「小萤,妳快跑!」 翔马面朝着前方,径自地大吼。 「可、可是……」 「快点!」 「你也快跑吧,十川翔马——」 我忍不住插话。 「——我会帮你们争取时间,你快带着小萤逃走吧!」 「啊?你想一个人跟那个怪物战斗吗?」 「我怎么可能有办法跟牠战斗!我不是说要争取时间了吗!我比现在的你强太多了,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能争取时间吗!」 大蛇正步步逼近,不疾不徐的动作,宛如要让猎物深陷在恐惧中一般。 看来以平时的方式是跑不掉的。既然如此,最有机会和对方一 搏的人当然得留下来。我想这应该是很合理的思考模式。 「我……我要留下来——」 翔马依旧坚持着。 「——我要留下来保护小萤!」 小荧屏住呼吸,全身僵硬地伫在原地。 「我曾经逃走过一次,所以我得藉此来赎罪。」 「哥哥——」 「啊——我听不下去了啦!」 我失控似地大叫。十川兄妹则是用充满惊讶的视线一齐朝我看了过来。 「你少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了!你的做法只不过是自我满足而已!只要是人类,无论是谁都一定会犯错,会失败,会感到挫折跟后悔!我也一样,你当然也一样!但是如果每次都要以死谢罪,你有几条命也不够还!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那就活着弥补你的错误!少自以为求死就能换得到同情!」 「你说什么——」 翔马虽然试着想要反驳些什么,但却突然紧皱起眉头。 「你这家伙……难道扮成牙龙院煌夜的就是你……?」 原来你到现在才发现啊——啊,对了,这么一说,我才想到我还是第1次以没有变装的模样和他面对面呢。 我深深地吐了口气。 「弱者尽管离去吧。要在此与对方一战,正是吾辈被赋予的使命。」 「…………」 「——别担心,《紫电堕天使》绝不会输,相信我。」 翔马的表情短暂地掠过一丝犹疑,接着便转身朝反方向冲了出去。向我鞠了个躬道过谢后,小萤也立刻跟在翔马身后离去。 —啊,我记得牙龙院煌夜好像就是为了帮助妹妹而战嘛! 此刻,我有种莫名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感受得到,那本黑历史笔记其实是翔马刻下心中的思念所写成的。而将那本笔记本视为宝物般珍惜的小萤,她心中的想法如今也不再那么难以理解了。 我说的没错吧,十川翔马。 无论再如何渴望或焦急,人都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成为所向无敌的英雄,我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 —但是,我或多或少与他有着共同的感受。 因此,即使只是如此短暂的片刻,我也愿意代替你完成你的理想,化身成你曾经憧憬过的英雄。 「你们一定要拚命逃走,然后活下去喔!」 我说完这句话,便带着无畏的眼神正面迎向大蛇。 ◆ ◆ ◆ 就在不久之前,一个叫作御子神的奇怪女性询问我:『你为什么那么想要力量?』 我的回答则是——我希望自己能够往上爬。 我一直想要变得更强。 ——但是我并未如愿以偿。 我读过无数的空手道或柔道的教学书籍,也投入相当多的时间在跑步和健身上。 但是,当我面对老爸时,我就会立刻退缩不前。每当听见他的怒斥声时,我就会感到十分害怕。 我将自己的懊悔、无法发泄的郁闷,以及对自身无力的愤怒,藉由拙劣的文笔在笔记本上倾吐,进而创作出一位强韧、心灵崇高、且不分对象地守护所有人的英雄,并且让他在幻想的世界中尽情活跃。 我的理想便是成为这样一位完美无缺的英雄。 ——然而现实中的我并没有达成理想。即使我再怎么努力,结果仍旧不尽人意。 最后,我无法超越老爸,更不用说将他打倒。 甚至对于妹妹而书,她也不再需要我。我最后选择了离开那个家。 我一直想要变得更强。 并不是为了追求更高的地位,当然更不是为了金钱。 ——我想要的只是能够守护他人的力量,能够让自己足以成为一个守护者的力量。 我的脚步变得愈来愈慢。 穿过纱布和绷带渗出的血水濡湿了整件衬衫。对了,我还记得某人曾经说过,伤口再裂开的话,这条命恐怕保不住。 「快点!」 小萤转过身来,神经紧绷似地拉住了我的手。 后方震耳欲聋的地鸣和爆炸声响从未停止过。那个男的似乎真的帮我们绊住了对方,此时完全没看见大蛇追来的迹象。 但是,我的体力也即将消耗殆尽,就快要濒临极限了。 「……够了。」 当小萤连续几次回头望向我时,我终于抛下这句话并且停下了脚步。 「我再这样跟着妳一起逃走,只会碍手碍脚而已。妳先走吧,待会儿我再追上去。」 「…………」 小萤用十分激动的眼神瞪着我,并且绕到我的左手边,试着要把我的手搭在自己盾上继续向前走。 「喂,再这么拖拖拉拉的,连妳都会……」 「我、我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小萤谨慎地确认前方,一步一步地缓缓向前,嘴上仍断续地说: 「哥哥、你一定不知道、被丢下来这件事、是、是多么痛苦的事!」 「对不起……」 我坦率地道歉。小萤则是惊讶地抿起嘴呆望着我。 这或许是表达真实心情的最后机会。当时的我,确实做错了什么。 「……我真的是个很别扭的人。」 妹妹轻轻松松地录取名门中学时的感觉又再次浮现。当时的自己只是个既悲惨又渺小的存在,这样的思绪始终挥之不去。 「我想,或许我从以前就一直很瞧不起妳。妳的年纪比我小,个头也小,而且还是后来才进入十川家的人……当我看到比自己更弱小的妳,便自以为是地把妳当成是需要教导和保护的对象。」 我想要「为她做些什么」,而且是以强者的角度来帮助她。但其实自己丝毫没有成为强者的本钱。 「这一切都是我太过自负造成的结果。所以当我看见妳成功地响应了家里对妳的期待时,让我有一种被远远抛开的感受,最后我实在无法忍耐——当时的我,应该认同妳才对。」 「认、认同我?」 「认同妳是个再优秀不过的女孩,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满足自己而已。其实我应该更老实地承认失败才对。」 如果我能早点拥有承认劣等戚的勇气,或许我就不会逃家,而会选择留下来。一个因性格洁癖而挫败的人没有资格再活下去。即使不将这一切全都推给小萤承受,事情应该也有转圜的余地才对。 这就是我所犯下的错。 从我离家那一刻起——不,或许应该说从十年前和小萤初次相遇时起,始终堆积在心中的淤泥,此刻终于一点不剩地全都吐了出来。 小萤陷入了沉默。最后,她的唇终于缓缓地动了起来— 「… .不对。」 她的眉头深锁,当我要问她怎么了的瞬间,她忽然用如同要贯穿我一般的强劲视线朝我射来。 「你说的话根本不对!为什么你就是不懂我的心情呢!」 她的声音激动无比。但当我看见那对泛着泪光的双眸时,我竟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突然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家里,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情有多么不安吗?而且才刚进到这个家没多久,劈头而来的就是无止尽的痛骂和家暴,而且施暴的人还是我的新爸爸,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吗?——而在这种情况之下,有个愿意保护我的哥哥在身边,你又知道我有多么开心吗?」 「: .」 「我……我真的很感动,哥哥愿意代替我被爸爸斥责,但我同时也对这件事感到很抱歉,所以我才会这么拚命努力!因 为只要我能响应爸爸的期待,我们就不会再被他欺负了!这么一来,哥哥也不用再继续保护我,不需要再忍耐这么痛苦的生活!所以我努力再努力,就是希望能够得到你的赞美。我始终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尽释前嫌,并且回到正常兄妹的相处模式……但是你却擅自决定离家出走,就这样从我的身边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哑口无言。小萤的气势彻底压倒了我。 ——很开心? ——很努力?就为了我这种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愈是拚命努力,反而让哥哥受到愈深的伤。我真的从来没有发现到这件事。」 小萤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啜泣着,然后接着说下去: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们似乎有些误会呢。」 「——或许吧。」 这时背后咚地传来一声巨响。 此时我再次回头——连本名都还不知道的牙龙院煌夜,正如同一条破旧的抹布般遭到对手的蹂躏痛击。 对不起……我不禁在心中道歉。 我这身软弱无力的废物躯体拖累了小萤,使得我们无法充分拉开与对方的距离。那条大蛇也许一瞬间就能追上我们。 我和阿海的视线相交。即使他的眼神毫无感情,我仍有种遭到对方嗤笑的感觉。 大蛇并未追上来,只是扭动身躯做了一个甩身的动作,那粗胖的巨大尾巴带着令人吃惊的离心力朝着我们袭击而来。 「哥哥——」 「快让开!」 我用力将小萤推开,并且站在她的前面迎向对方的攻击。 无论我再怎么拚命锻炼身体,无论累积多少修行,最后还是无法成为我心目中的黑衣天才拳士。 我的身上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隐藏着任何封印之力,当然也无法将灵气缠绕在拳头之上。 我既没有办法召唤出龙或虎,更无法将自己的力量提升二百五十六倍。当然,我也使不出最终奥义,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进入暗黑帝王模式。 即使是自己略懂皮毛的魔法,此时八成也会像纸片般不堪一击。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我要用自己的身体加上这条烂命,把所有力量贯注在这一击。即使只是让对方的攻击轨道偏离一厘米,或是将对方的攻击力道减少一毫克都行。只要有些许改变,就能提高得以保护我最重要的人的机率。 小萤不断地在我身后狂喊。 死亡正逐步逼近。 恐惧占据全身。 但是,我不再逃避。 这次我一定要守护小萤—— 怪物的尾巴为捕捉目标猎物而发出的一阵轰隆声,彻底打断了我的思考。 * * * 偌大的音量响彻周遭。 被重重地击倒在地,几乎就要失去意识的我,因为突如其来的声响而勉强回到现实。 原已朦胧失焦的视野,此时也渐渐地重新聚焦。 眼前有支沾满尘泥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头挂着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偶吊饰。是千那的手机吗?我在意识远离的状态下,挤出剩余的所有力气撑起身体,为了拾起吊饰而向前走。 我的力量已经耗尽了。额头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肩膀及肋骨等处的骨头几乎也已支离破碎。但神奇的是还不至于完全无法动弹。 方才的爆炸音似乎成了绝响,如今周围只剩下一片寂静。 那两人现在到底如何了呢?是成功逃走了还是——我将视线抬起,往翔马和小萤逃跑的方向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巨蛇的躯体。接着,我向下方窥视,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就在那里。 「啊——」 我的心一凉,原来我还是失败了。我所做的一切果然还是白费工夫吗? 但就在下一个瞬间,我看见了。 ——不对,他们并未命丧巨蛇手下。 某个人以身体当作盾牌,守护着翔马和小萤。 那位伫立在两人面前,用单手轻松地挡住了大蛇扫尾攻击的竟是— 「勇敢挺身守护妹妹的哥哥,真是令我为之动容的一幕……思,我认为这是值得赞扬的做法。」 出手相助的女性面露微笑,点了个头。 「守护着妹妹的哥哥,思慕着哥哥的妹妹。兄妹间的羁绊就是要这么表现才行。」 「千那……?」 「啊,天人,你还好吧——我刚才好像稍微失去了自我。我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在激动时容易失控……对不起,我应该没把你卷进来吧?」 平稳温柔的音调,平时的千那又回来了。 「思——神竟然也会保护人类,这些家伙真的有这种价值吗?」 阿海有些意外地问道。 「——如果妳不要管那些人,趁机朝我攻击的话,搞不好现在的状况会对你们比较有利。我真是搞不懂妳的想法呢!」 「——因为人类只是一群既脆弱又多如蝼蚁般的无谓生物。」 千那宛如在吟唱着诗歌般,缓缓道出心中的想法。 「我很清楚,我无法像大哥一样爱人类。但是,大哥曾经教导过我,在虚幻之中也会存在着既崇高且充满价值的事物。有时候,即使是这样的我,也会产生类似『啊啊,真的是如此的感觉。」 千那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呆站在原地的兄妹露出笑容。 「我必须要向你们道谢才行。谢谢你们让我看见如此美好的事物。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够清醒过来。请一定要珍惜彼此间的羁绊。」 此时脑中再次传来声音—— 『……天人,你没事吧?还活着吗?』 「万那?妳从刚才到现在都在做什么?」 『我可是很拚命地在阻止被害范围扩大耶!那条蠢蛇还有你根本不管周围状况,四处搞破坏,住在山麓的人家几乎都要被你们给铲平了啦——』 唉唉,真是辛苦妳了…. 『现在耕太正往另一边前进,他会带着那两个人撤退。至于这条臭蛇就由我们负责摆平吧!』 在万那说完话前,我附近的空间也跟着出现龟裂,从裂缝中可以窥见耕太的脸。这也是所谓的魔法吧,真是方便! 「我来接你们了——呃,对不起,我一时太过疏忽,让旁边那位小哥跑掉了,这是我的责任。」 这小鬼难得这么老实地低头认错。 「好,那你的处罚就是明天没点心吃——不过这件事先不谈,可以拜托你帮我带那两个人到安全的场所吗?」 「是、是可以啦……但是天人你呢?」 「我还有事情得做,晚点我会回去。」 耕太一时之间似乎有些迷惘是否该反驳我,但最后还是没有特殊表情地回了声「我知道了」。不一会儿,对面的空间也出现龟裂,耕太示意要翔马和小萤进入该空间后,三人便随之消失无踪。 阿海对于成功逃离的人类们似乎毫无兴趣,只是弯曲着如镰刀般的蛇首与千那互不相让地互瞪。 「……每次看到老大使用魔法战斗,就觉得他真是个很懂得拿捏技巧的人呢!如果换成是我,要我控制力道只折断对方一根骨头,绝对是办不到的——话说回来,妳还打算继续跟我战斗吗?就凭妳那副娇小的身躯还想跟我打,这次我可是会让妳彻底灰飞烟灭的喔?」 千那应该不可能毫发无伤。虽然我看不出她身上的伤势有多严重,但从她变得缓慢的动作还有沉重的脚步多少可推知二一。至少我知道,此刻的她应该已经无法像方才一样,采取用机动力和对方战斗的方式。 然而即使如此,战神 仍未露出丝毫的畏惧。 「你不用担心,我才准备要来真的呢。」 说完的同时,千那手中忽然冒出一把巨大的木剑。 不,真要说的话,那尚未成形的巨型物体应该还称不上是把剑,反而像是把砍下的木头随意削尖后当成武器来用而已——看起来就是把极其原始的代用品。 「这东西称为『放逐者』,原本是大哥专用的武器。」 干那对着阿海露出自信的微笑。 「接下来我将会冷静地、确实地、有效率地、并且彻彻底底地——将你的头盖骨击碎,你就让我享受一下这段时光吧!」 下个瞬间,我忍不住为眼前的景象惊呼出声。 千那挥动『放逐者』使出利落的一击。但是,就只是这么一击,阿海的巨大身躯便夸张地被远远击飞,一路掀起地面尘土,还压倒了无数的树木。 「你不知道吗?我同样也是『弒神者』,而这正是『弒神者』使用的神器。」 千那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十分愉悦。 「请你不要太过放松了。如果这么快就结束,那就太无趣了。」 「哼……这玩意儿确实有着和雷神之槌差不多的威力,的确有点痛。」 阿海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千那直袭而来。虽然他有着巨大到近乎笨重的身体,但却丝毫不减那敏捷的移动速度。 千那没有尝试躲开,而是将木剑笔直地对准对方,准备接下对方的攻击。瞬间空气为之一震,体积与质量的压倒性差距,让她丝毫没有抵抗的余地,只能在强大的冲击之下任凭摆布……但实际的状况却和我预测的光景大相径庭。只见千那将木剑向下一插,虽然在地面上划出一条沟痕,但也仅不过向后退了约一公尺左右的距离。 此刻我几乎已经无法言语。 虽然方才那段以超高速进行的战斗已经足以令人目瞪口呆,但这次因为肉眼能够看见全程的关系,反而更加清楚地理解到这场超越人类认知的极限战斗的全貌。虽然我好像听过『只要神祇化身为人类的姿态,就会受到物理法则的影响』之类的说法……但现在打死我也不信,那一定是骗人的。 两股互不相让的强大力量互相较劲,几乎平分秋色。但就在干那闪开对方的一击,并且将力量集中于侧面攻击后,状况便发生了变化。她抓准对方失去平衡的短暂空隙施展攻击,接着再由斜上方朝着巨蛇的颈部补上一击。阿海被击倒在地,大地也为之晃动并发出阵阵地鸣。 千那此刻的作战方法和方才的暴走状态有着极为明显的不同。她不再任由本能摆布胡乱移动,而是采取以静制动的方式引诱对方出击,之后再适时地反击。虽然阿海持续地以锐利的动作从四面八方进行攻击,但却完全找不到空隙。 此时的我不禁联想到在巨大怪兽的周围来回盘旋,并且陆续遭到击坠的战斗机的模样。虽然大小的比例恰巧相反就是了。 双方的优势和劣势渐趋明朗。就连我也能看出,大蛇的动作明显地迟钝了不少。 「目标的体积够大的话,要命中就不是什么难事。」 干那呵呵地露出些许放松似的微笑。阿海则是一语不发,稍微拉开与千那之间的距离后,便停下了动作。 「……?结束了吗?」 「不……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也该稍微拿出点真本事了!为何蛇能令无数对手畏惧,为何我会被称为『弒神者』,就让妳亲身体验看看吧!毕竟这招没办法控制力道,所以我原本不太想用的。」 阿海将蛇口大大地张开,尖锐的利牙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我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原来他会令人畏惧的理由就和某种蛇类一样,具有置猎物于死方休的武器——毒液。然而千那却仍然毫无动摇地,只是冷静地将毒液弹开。 「……你知道吗?其实这武器是两把一组的。」 「什么?」 「除了这把原本为大哥所拥有的『放逐者』之外,还有一把名为『反叛者』的神器寄放在妹妹那里。另外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千那笑逐颜开地说着: 「——那一把神器本来并不是近身战时所使用的打击武器,而是远距离战时所使用的投掷武器。」 阿海像是察觉什么似地,猛然将视线往天空移动,但为时已晚。 他的头上出现一道光箭——原来是位于对面山丘的万那已将神器投向阿海。附加了万那强大力道的武器,比方才干那的攻击来得更加快速且强劲,一股雷霆万钧的威力正朝着巨蛇的头部笔直落下。 此时千那跑过来抱住呆站在原地的我,远远地从现场跳开。下个瞬间,宛如飞弹直击般,一阵大爆炸随之而起。 伴随而来的爆炸声几乎要炸裂耳膜,而交杂着尘土与沙粒的爆风也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脸上。 过了一会儿,尘土和烟雾总算散去——只见伤痕累累的垂死巨蛇倒卧在地,然而即使如此,阿海仍然能够维持住蛇的原形,真不晓得应不应该赞美他几句。 「太棒了,正中红心——!你这条蠢蛇自作自受,活该——!」 万那毫无预警地出现在我的身旁,而『反叛者』则像是拥有意识般自动回到了万那手中,武器的主人还得理不饶人地辱骂对方以彰显己方的胜利。 「……哎啊,这家伙真是耐打耶,竟然还能维持住形体!」 干那面带着笑容,缓缓走到已经半死不活的阿海身边。 「我不过是个诱饵,谢谢你陪我打了这么尽兴的一战。」 「……这一切……都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对吧……妳、妳在战斗时的可笑模样……还有彼此杀戮的狂热……都是……」 「不,你过奖了。」 千那语带讽刺地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挥下手中的木剑。然而就在即将命中对方天灵盖的那一刻,她的动作戛然而止。阿海仍然不发一语。 「无论是扮演哪一种角色,我都很喜欢。但是我的身分是《胜利之处女》,因此不只是战斗,为我方带来胜利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简单来说,只要解决对方就没问题了啦——喂,天人!」 万那向我使了个眼色。 只剩下最后一件工作。我勉强拖着伤痕累累的残缺身体往前,然后走到几乎完全失去抵抗意识的阿海身边,伸出手臂勾住他的头部。 「我们走吧,你不是有事找亚夜花吗?」 我将重力反转,阿海的巨大身躯顿时浮在空中,然后直接掉在斜坡的另一端,落地时还压毁了许多树木,最后他在有小河穿过的水池着地,或许应该用摔落来形容比较恰当。 在飞溅的水花之中,松开手的我将双手伸展成大字形,并且急促地喘着气。 「——工作结束!喂,我把这家伙带到妳面前啰!」 亚夜花就在我的面前。在一旁待命的则是将她送到这里的乌尔莉卡。 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此刻,为了将阿海带到眼前的谈判桌上。 最后只要由亚夜花亲口道出「no」,胜利就将归于我方。 亚夜花的视线首先落在伤痕累累的我身上。此时她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莫可奈何,又像是透露着怒气般难以揣测。 「你这个人真的是……」 「我知道妳又想骂我笨蛋。但是我确实遵守约定了喔!」 「…………」 亚夜花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才重新望向自己的兄长。 「……嗨,我的妹妹。」 阿海的声音听来显得有气无力。 「海里哥哥,你真的了解自己所作所为代表的意义吗?」 「妳在说什么啊,我好伤心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妳——」 然而阿海并没有把话说完。 虽然速度相当缓慢,但他的身体确实正在萎缩当中。 「我换个说法好了——你真的理解惹我生气所代表的意义吗?」 一旁的乌尔莉卡垂下耳朵向后退了几步。亚夜花的表情和声音与平时无异,仍然不带情感且毫无抑扬顿挫的音调,但我却能理解此刻亚夜花正陷在前所未有的愤怒之中。 「妳——」 「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对吧?我拥有司掌生死的权限。即使对方是神,也无法从我施加的影响中逃离。」 原本必须抬头仰望方能一窥全身的巨蛇身躯,此刻已经缩小到人类凭手臂就能轻松抱起的大小。而且缩小的情形仍在持续当中。 「看来你连维持形体都已经办不到了呢!逐渐接近死亡的感觉如何?」 虽然亚夜花的口气始终毫无起伏,但她的只字词组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等…等等、等一下……妳、妳该不会……真……真的打算把我……」 阿海似乎还想用带着焦虑的声音说些什么,但他已经连发出声音都没有力气,愈来愈小的音量,几乎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关于你的所作所为,就让我来告诉你我的答案,海里哥哥——」 亚夜花蔑视着兄长的眼神,既冷淡又蕴含着愤怒。 「——你做得太过分了!请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到冥府去好好反省吧——」 「笨蛋!」 我用于掌朝着亚夜花的后脑勺砰地敲了一下。 亚夜花则是伸手按住被攻击的部位,睁大着双眼回头望向我。 「咦?天、天人先生?」 鸟尔莉卡有些惊讶地为主人发声。 「少装出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我拚死拚活才把这家伙拖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们互相残杀的耶!」 「可、可是——」 「妳不是想要更加了解人类吗?既然如此,就不准用什么毁灭对方或是要对方消失之类的方法来解决事情。如果是人类的话,这么做可是不对的喔——快点,重新再来一次。首先先把妳应该说的话讲清楚。」 「… .」 亚夜花摆出一副既像是不满,又像是无法理解般的表情看向阿海。但对方此刻已缩小到和日本锦蛇差不多的体型,并且正畏缩地蜷起身体。 「……我还想要更加了解关于人类的一切,所以我不打算放弃在这座城市的生活,这就是我的答案。」 「很好,听见了吧,臭蛇!」 我瞪着阿海说道。 「对了,如果你还想用其他更极端的手段把亚夜花带走的话,我就会站出来保护她。虽然我的力量很小,但是我一定会拚尽全力和你战斗。不怕死而且决定豁出去的人类是很可怕的喔!我也一样会不择手段,想尽所有可能的办法,动员所有能够助我一臂之力的伙伴,一定要 逼到你打退堂鼓才罢休!」 「……听起来一点都不可靠,而且台词有够莫名其妙的。」 亚夜花小小声地吐槽着。 ……妳闭嘴啦,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说这些话的! 亚夜花叹了口气,接着才重新开口对兄长说: 「结论就是这样。海里哥哥,你了解我的想法了吗?」 过了一会儿,小蛇才不甘不愿似地点了点头。 我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这一切总算告一段落了。 「你们谈完了吗?」 千那也赶了过来,她的右手仍握着那把巨大的木剑。 「嗯,事情已经摆平了。这样总算完成一件工作了。」 「那真是太好了!」 千那微笑以对。 「——既然如此,我可以毫无顾虑地杀掉这条蛇了吧?请你们稍微退开一些。」 「………………咦?」 我不禁发出倍感意外的惊呼。 「咦?等等,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啊,为什么非得杀了这条蛇呢……」 「既然全部都结束了,不就代表杀了他也无妨吗?」 千那反而歪着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而且我差点被他杀掉,所以我应该拥有报复的权利。天人的目的只是要让海里和亚夜花有机会谈话,这个目的不也达成了吗?既然如此,就顺序上来说,不是应该轮到我来处置他了吗?」 千那的语气十分平静,但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压力。 我无话可说,这下子该怎么办? 「……呃,这个嘛……」 「…………」 「就是——」 「…………」 我得做好觉悟才行。该死,千万不要出问题啊! 「——我觉得不该杀他。我没办法认同妳的做法,我要在这里放了他。」 「……喔?」 在千那的脸上,笑容始终没有消失。 但是,此刻的我却感受到比和阿海对峙时更深层的恐怖。 「我觉得不可以杀他。如、如果妳要问我理由的话——」 我拚命动着几乎快要失去机能的舌头。 「——因、因为人类的寿命最多只有七十到八十年,对你们而言,或许生死就像是瞬间发生的过程而已。但是,人类却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大哭大笑,感受快乐与悲伤,并且努力地活下去。所以,无论是哪个国家的法律,都规定不可以夺走人类的时间,也就是将杀人定为最罪大恶极的罪刑。虽然人类一年到头都在相互争夺某些事物,但我始终不认为利用杀戮的手段就可以解决问题。」 这是由人类的立场出发所说的话,我并没有把握能够适用于干那的价值观。但是,此刻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对人类而书,所谓的死亡是一件相当沉重的事。亚夜花也说她想要更加了解人类,所以决定留下来。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让妳在这里用消灭或杀戮来解决事情。因为那并不是人类会选择的方式。」 当时我之所以会对阿海感到反感,正是因为他轻视生命的态度。但也因为如此,我更不能接受他必须面对的下场。如果杀了对方就可以为事情划上句点,那就等于在无形中认同了阿海的价值观一样。 我也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在思绪清晰的状态下说出这些话,但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我干脆一鼓作气地继续说下去: 「视情况不同,有时候确实必须采取非常手段。就像是,天秤会b有时候也得用实力来执行任务。例如前阵子成岛的事情,的确就得强行用力量将他加以消灭。但是这次不一样。单纯只是妹妹被一个脑袋不懂转园的笨蛋哥哥弄得晕头转向而已。就这么简单。所以我觉得,不如用人类那种委婉而温和的方式来解决。」 「…………」 「希望这家伙能够更加了解人类的是我,所以我必须要阻止妳现在要做的事,这是我的责任——希望妳可以理解。」 我的话到此为止。 千那不发一语,只是缓缓地举起右手,将『放逐者』的前端抵在我的胸口上。我比谁都清楚它的威力。如果她有那个念头,只要轻轻一挥,就能立刻把哦变成一堆碎肉。 「也就是说……你在命令神『理解人类』?」 「…………」 我的心脏狂跳不已。 「你要做任何主张都是你的自由,但是生长在人类世界,手无缚鸡之力的你,要如何说服我接受你的想法?」 「……凭我的意志 和话语。我除了这两样东西外别无所有。」 「你真的不让步?」 「绝不让步。」 「我明白了。」 千那神情除院地回答。同时她手中的『放逐者』也跟着高高举起。 ——我会死吗?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 宿舍的屋顶还没修理完成,大门脱落的油漆也还没重新涂刷,后院茂密的杂草差不多到了该整理的时期,而且我还很期待下星期超市的百圆特卖的说—— 然而就在此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等、等一下,千那!」 「——什么事?到了现在才想求饶吗?」 「不、不是啦……我只是想先把这个交给妳。刚才一阵混乱,大概已经坏掉了吧。」我将干那的哥哥所留下的遗物,也就是挂在手机上的吊饰和手机交还给她。这是刚才我碰 巧捡到的。 「虽然屏幕裂开了,不过我想应该还可以通话。」 千那的表情一瞬间愣住了——接着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被埋在土堆里了,想不到天人帮我捡起来了啊——谢谢你。」 弒神者专用的种器忽然从千那的手上消失,她用空出的双手接过了手机,并且直接从我身旁通过,朝着前方走去。 「呃,请问——?」 「我就接受天人的主张吧,反正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现在我想要回去冲个澡,所以先走一步啰!」 千那挥挥手径自离去。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我才终于有种得救了的切身感受,但同时膝盖也跟着没力,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吓吓吓吓吓死我了啦!刚才超恐怖的耶!我、我还以为一定会被杀死呢……」 「刚才还在那边大放厥词,怎么这么没种啊,牙龙院煌夜!」 万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旁边。 「原、原来妳在这里啊。拜托,不要再叫我那个名字了好吗——等一下,既然妳都看见了,不会帮我阻止妳姊姊吗?我真的以为我会死耶!」 「你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啊——好啦好啦,亚夜花也不要再一副臭脸了啦,结果all right不就好了吗!」 亚夜花虽然皱着眉头,但过了一会儿还是放下心中大石般地吐了口气,接着立刻用冷峻的视线射向我。 「……你明明就一直强调不可以让人类轻易丧命,不可以随便杀人,但是却一点都不重视自己的生命。」 「我、我有吗?」 亚夜花再次叹了口气。看来我似乎完全被她当成傻瓜了? 「喂,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这家伙?」 万那指着自己用前脚踩住,却仍然不安分地挣扎的小蛇。牠原本想要趁乱逃走,却被耳聪目明的忠犬给抓了起来。乌尔莉卡低头看着蛇,嘴上还一边念着:「我好想大口把牠晈下去,可是这个好像不能晈吧?」 「妳就尽情地晈吧!」 「喂!」 「我开玩笑的。乌尔莉卡,已经够了,现在立刻放开海里哥哥。」 总算回复自由之身的小蛇仍有些畏缩地望着我们。 「你的力量应该再过几个月就会恢复。但是请你记住,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忘了,你的命是人类救回来的,《世界之蛇》。」 小蛇用力地点了个头,最后再朝我看了一眼,便消失在树丛之间。这次应该真的结束了才对。 「很好很好,辛苦你啰——那我们回家去吧?」 「……啊,先等一下!」 我停下脚步,并且叫住了万那。 「怎么了,天人?」 「我有一事相求——有哪个人可以背我回宿舍吗?」 「你受伤了吗?」 亚夜花一听到我这么说,立刻担心似地快步折返。 「不是啦,其实……」 虽然气氛尴尬至极,但我还是决定从实招来。 「我吓到站不起来了……」 章外神曲1 应该改变的事物、必须回归的场所 数日未见的街道仍然一如往常。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我经历了那些超乎想象的事情,或者是被怪物吞下肚,这个如同废渣般的世界仍旧照常运作。 「你还好吗?会不会痛?」 小萤担心的视线落在我的腹部上。 我在回到中立国宿舍接受魔法治疗后,就被丢进了医院。身上被巨大爪子划过所造成的撕裂伤,以及异常的治愈速度,在医院都没有受到任何关注。另外,院方也没有向我要求任何的医疗费用。我想这里应该是和那群家伙有关联的医疗设施吧。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深入研究。 「我没事了。妳呢?」 小萤在我出院前几天,几乎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她另外找了个理由,又在这座城市里多滞留了一个星期左右,但最后还是瞒不过家里。 「我当然又被痛骂了一顿啰!」 小萤苦笑着说。然而此刻的她,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困扰。 「——不过没关系,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虽然似乎不回去不行,但是我还是想办法留了下来——阿,后来我也有到中立国宿舍去打过招呼喔!」 「……那家伙怎么样了?」 我指的是牙龙院煌夜。 「你说名冢先生吗?他几乎整天都在睡觉,不过听万那小姐说,他好像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这样啊……妳还有听到什么其他的事吗?」 「没有了耶。只是我们受到他们这么多帮助,量该送些什么谢礼才好,结果他们说要布丁。」 「布丁?」 一直闷不吭声也不是办法,所以就和他们商 「他们还有指定呢……好像是叫作什么樱寿屋的,据说是间很有名的店。」 「真是很平民化的谢礼呢!」 ……明明就是一群跟怪物没两样的家伙! 「『有时候,幸福意外地就在身边喔!』万那还这么说呢。搞不好真的是这样!」 小萤呵呵地笑了几声,接着像是要重新调整呼吸似地吐了口气。 此时的她一改轻松的表情,笔直地注视着我的脸,然后缓缓开口: 「——哥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 .」 「你来到这座城市应该也很久了。我想这里应该有很多你所重视的事物,例如生活、同伴,或是你所重视的人等等……你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吗?」 我所重视的事物吗……自从我离家之后,就不曾有过重视的事物。因为我找不到我愿意付出心力的事物。我想,对我而言重要的应该只有— 「这个嘛,我想我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 小萤一度抿上了嘴,接着又像下定决心似地用坚决的声音再次开口: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呢,哥哥?」 「…………」 「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父亲的,请你回来吧!我需要哥哥,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 在无比认真的表情之下,我能看见许多交错的情感——坚强、决心、恐惧与恳求。 这孩子真的是咬紧牙关,拚命地与许多事物搏斗至今。我已能深刻地感受到,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够再逃走,而必须正面响应她的努力。 「我不打算回去。」 「——咦?」 难道又要被丢下、又非得被伤得体无完肤才行了吗……小萤的眼神就像在游说着这些。 然而,小萤并未将责备的话语说出口。她暗自将心中的痛给咽了下去,全盘接受,并且平静地微笑着说: 「……说得也是,毕竟这是哥哥自己的人生,如果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哥哥,你多保重!」 「人生啊——对了,妳知道我自从离家到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吗?还有抵达这座城市后又是怎么过活的?妳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吗?」 「咦……」 「如果没有钱,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可是一个小孩要赚钱并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只好无所不用其极,尽可能地去尝试各种手段。」 偷窃和暴力成了我谋生的方式,即使来到这座城市后,我的生存方式也未曾改变。我加入帮派,在非法的边缘游走,有时甚至会为了获得金钱而跨过那条界线,最后差点堕落到贩卖大麻和lsd的地步。 「我做了太多会被警方盯上的事……所以我现在没办法回去。」 凶为我没有任何的法律知识,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犯下了多重的罪行,搞不好我连竹林的死都得背上一份卖任也说不定。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得面对这一切。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从此不再逃避。 小萤睁大着双眼听我讲完这一切,然后低声说着「这样啊」。 「所以,哥哥指的是『现在』啰?」 「对,只有现在——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到妳身边,到时候我们再连手把老爸给撂倒。」 我笑着说。 「嗯。」 小萤也跟着笑了。但她的眼眶却噙着打转的泪珠。 「——我会等你的,哥哥。」 这个如同垃圾般的世界仍然一如往常,也无法被改变。 我唯一能够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数日未见的街道仍然一如往常。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我经历了那些超乎想象的事情,或者是被怪物吞下肚,这个如同废渣般的世界仍旧照常运作。 「你还好吗?会不会痛?」 小萤担心的视线落在我的腹部上。 我在回到中立国宿舍接受魔法治疗后,就被丢进了医院。身上被巨大爪子划过所造成的撕裂伤,以及异常的治愈速度,在医院都没有受到任何关注。另外,院方也没有向我要求任何的医疗费用。我想这里应该是和那群家伙有关联的医疗设施吧。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深入研究。 「我没事了。妳呢?」 小萤在我出院前几天,几乎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她另外找了个理由,又在这座城市里多滞留了一个星期左右,但最后还是瞒不过家里。 「我当然又被痛骂了一顿啰!」 小萤苦笑着说。然而此刻的她,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困扰。 「——不过没关系,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虽然似乎不回去不行,但是我还是想办法留了下来——阿,后来我也有到中立国宿舍去打过招呼喔!」 「……那家伙怎么样了?」 我指的是牙龙院煌夜。 「你说名冢先生吗?他几乎整天都在睡觉,不过听万那小姐说,他好像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这样啊……妳还有听到什么其他的事吗?」 「没有了耶。只是我们受到他们这么多帮助,量该送些什么谢礼才好,结果他们说要布丁。」 「布丁?」 一直闷不吭声也不是办法,所以就和他们商 「他们还有指定呢……好像是叫作什么樱寿屋的,据说是间很有名的店。」 「真是很平民化的谢礼呢!」 ……明明就是一群跟怪物没两样的家伙! 「『有时候,幸福意外地就在身边喔!』万那还这么说呢。搞不好真的是这样!」 小萤呵呵地笑了几声,接着像是要重新调整呼吸似地吐了口气。 此时的她一改轻松的表情,笔直地注视着我的脸,然后缓缓开口: 「——哥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 .」 「你来到这座城市应该也很久了。我想这里应该有很多你所重视的事物,例如生活、同伴,或是你所重视的人等等……你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吗?」 我所重视的事物吗……自从我离家之后,就不曾有过重视的事物。因为我找不到我愿意付出心力的事物。我想,对我而言重要的应该只有— 「这个嘛,我想我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 小萤一度抿上了嘴,接着又像下定决心似地用坚决的声音再次开口: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呢,哥哥?」 「…………」 「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父亲的,请你回来吧!我需要哥哥,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 在无比认真的表情之下,我能看见许多交错的情感——坚强、决心、恐惧与恳求。 这孩子真的是咬紧牙关,拚命地与许多事物搏斗至今。我已能深刻地感受到,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够再逃走,而必须正面响应她的努力。 「我不打算回去。」 「——咦?」 难道又要被丢下、又非得被伤得体无完肤才行了吗……小萤的眼神就像在游说着这些。 然而,小萤并未将责备的话语说出口。她暗自将心中的痛给咽了下去,全盘接受,并且平静地微笑着说: 「……说得也是,毕竟这是哥哥自己的人生,如果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哥哥,你多保重!」 「人生啊——对了,妳知道我自从离家到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吗?还有抵达这座城市后又是怎么过活的?妳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吗?」 「咦……」 「如果没有钱,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可是一个小孩要赚钱并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只好无所不用其极,尽可能地去尝试各种手段。」 偷窃和暴力成了我谋生的方式,即使来到这座城市后,我的生存方式也未曾改变。我加入帮派,在非法的边缘游走,有时甚至会为了获得金钱而跨过那条界线,最后差点堕落到贩卖大麻和lsd的地步。 「我做了太多会被警方盯上的事……所以我现在没办法回去。」 凶为我没有任何的法律知识,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犯下了多重的罪行,搞不好我连竹林的死都得背上一份卖任也说不定。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得面对这一切。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从此不再逃避。 小萤睁大着双眼听我讲完这一切,然后低声说着「这样啊」。 「所以,哥哥指的是『现在』啰?」 「对,只有现在——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到妳身边,到时候我们再连手把老爸给撂倒。」 我笑着说。 「嗯。」 小萤也跟着笑了。但她的眼眶却噙着打转的泪珠。 「——我会等你的,哥哥。」 这个如同垃圾般的世界仍然一如往常,也无法被改变。 我唯一能够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数日未见的街道仍然一如往常。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我经历了那些超乎想象的事情,或者是被怪物吞下肚,这个如同废渣般的世界仍旧照常运作。 「你还好吗?会不会痛?」 小萤担心的视线落在我的腹部上。 我在回到中立国宿舍接受魔法治疗后,就被丢进了医院。身上被巨大爪子划过所造成的撕裂伤,以及异常的治愈速度,在医院都没有受到任何关注。另外,院方也没有向我要求任何的医疗费用。我想这里应该是和那群家伙有关联的医疗设施吧。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深入研究。 「我没事了。妳呢?」 小萤在我出院前几天,几乎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她另外找了个理由,又在这座城市里多滞留了一个星期左右,但最后还是瞒不过家里。 「我当然又被痛骂了一顿啰!」 小萤苦笑着说。然而此刻的她,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困扰。 「——不过没关系,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虽然似乎不回去不行,但是我还是想办法留了下来——阿,后来我也有到中立国宿舍去打过招呼喔!」 「……那家伙怎么样了?」 我指的是牙龙院煌夜。 「你说名冢先生吗?他几乎整天都在睡觉,不过听万那小姐说,他好像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这样啊……妳还有听到什么其他的事吗?」 「没有了耶。只是我们受到他们这么多帮助,量该送些什么谢礼才好,结果他们说要布丁。」 「布丁?」 一直闷不吭声也不是办法,所以就和他们商 「他们还有指定呢……好像是叫作什么樱寿屋的,据说是间很有名的店。」 「真是很平民化的谢礼呢!」 ……明明就是一群跟怪物没两样的家伙! 「『有时候,幸福意外地就在身边喔!』万那还这么说呢。搞不好真的是这样!」 小萤呵呵地笑了几声,接着像是要重新调整呼吸似地吐了口气。 此时的她一改轻松的表情,笔直地注视着我的脸,然后缓缓开口: 「——哥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 .」 「你来到这座城市应该也很久了。我想这里应该有很多你所重视的事物,例如生活、同伴,或是你所重视的人等等……你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吗?」 我所重视的事物吗……自从我离家之后,就不曾有过重视的事物。因为我找不到我愿意付出心力的事物。我想,对我而言重要的应该只有— 「这个嘛,我想我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 小萤一度抿上了嘴,接着又像下定决心似地用坚决的声音再次开口: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呢,哥哥?」 「…………」 「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父亲的,请你回来吧!我需要哥哥,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 在无比认真的表情之下,我能看见许多交错的情感——坚强、决心、恐惧与恳求。 这孩子真的是咬紧牙关,拚命地与许多事物搏斗至今。我已能深刻地感受到,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够再逃走,而必须正面响应她的努力。 「我不打算回去。」 「——咦?」 难道又要被丢下、又非得被伤得体无完肤才行了吗……小萤的眼神就像在游说着这些。 然而,小萤并未将责备的话语说出口。她暗自将心中的痛给咽了下去,全盘接受,并且平静地微笑着说: 「……说得也是,毕竟这是哥哥自己的人生,如果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哥哥,你多保重!」 「人生啊——对了,妳知道我自从离家到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吗?还有抵达这座城市后又是怎么过活的?妳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吗?」 「咦……」 「如果没有钱,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可是一个小孩要赚钱并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只好无所不用其极,尽可能地去尝试各种手段。」 偷窃和暴力成了我谋生的方式,即使来到这座城市后,我的生存方式也未曾改变。我加入帮派,在非法的边缘游走,有时甚至会为了获得金钱而跨过那条界线,最后差点堕落到贩卖大麻和lsd的地步。 「我做了太多会被警方盯上的事……所以我现在没办法回去。」 凶为我没有任何的法律知识,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犯下了多重的罪行,搞不好我连竹林的死都得背上一份卖任也说不定。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得面对这一切。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从此不再逃避。 小萤睁大着双眼听我讲完这一切,然后低声说着「这样啊」。 「所以,哥哥指的是『现在』啰?」 「对,只有现在——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到妳身边,到时候我们再连手把老爸给撂倒。」 我笑着说。 「嗯。」 小萤也跟着笑了。但她的眼眶却噙着打转的泪珠。 「——我会等你的,哥哥。」 这个如同垃圾般的世界仍然一如往常,也无法被改变。 我唯一能够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数日未见的街道仍然一如往常。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我经历了那些超乎想象的事情,或者是被怪物吞下肚,这个如同废渣般的世界仍旧照常运作。 「你还好吗?会不会痛?」 小萤担心的视线落在我的腹部上。 我在回到中立国宿舍接受魔法治疗后,就被丢进了医院。身上被巨大爪子划过所造成的撕裂伤,以及异常的治愈速度,在医院都没有受到任何关注。另外,院方也没有向我要求任何的医疗费用。我想这里应该是和那群家伙有关联的医疗设施吧。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深入研究。 「我没事了。妳呢?」 小萤在我出院前几天,几乎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她另外找了个理由,又在这座城市里多滞留了一个星期左右,但最后还是瞒不过家里。 「我当然又被痛骂了一顿啰!」 小萤苦笑着说。然而此刻的她,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困扰。 「——不过没关系,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虽然似乎不回去不行,但是我还是想办法留了下来——阿,后来我也有到中立国宿舍去打过招呼喔!」 「……那家伙怎么样了?」 我指的是牙龙院煌夜。 「你说名冢先生吗?他几乎整天都在睡觉,不过听万那小姐说,他好像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这样啊……妳还有听到什么其他的事吗?」 「没有了耶。只是我们受到他们这么多帮助,量该送些什么谢礼才好,结果他们说要布丁。」 「布丁?」 一直闷不吭声也不是办法,所以就和他们商 「他们还有指定呢……好像是叫作什么樱寿屋的,据说是间很有名的店。」 「真是很平民化的谢礼呢!」 ……明明就是一群跟怪物没两样的家伙! 「『有时候,幸福意外地就在身边喔!』万那还这么说呢。搞不好真的是这样!」 小萤呵呵地笑了几声,接着像是要重新调整呼吸似地吐了口气。 此时的她一改轻松的表情,笔直地注视着我的脸,然后缓缓开口: 「——哥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 .」 「你来到这座城市应该也很久了。我想这里应该有很多你所重视的事物,例如生活、同伴,或是你所重视的人等等……你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吗?」 我所重视的事物吗……自从我离家之后,就不曾有过重视的事物。因为我找不到我愿意付出心力的事物。我想,对我而言重要的应该只有— 「这个嘛,我想我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 小萤一度抿上了嘴,接着又像下定决心似地用坚决的声音再次开口: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呢,哥哥?」 「…………」 「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父亲的,请你回来吧!我需要哥哥,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 在无比认真的表情之下,我能看见许多交错的情感——坚强、决心、恐惧与恳求。 这孩子真的是咬紧牙关,拚命地与许多事物搏斗至今。我已能深刻地感受到,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够再逃走,而必须正面响应她的努力。 「我不打算回去。」 「——咦?」 难道又要被丢下、又非得被伤得体无完肤才行了吗……小萤的眼神就像在游说着这些。 然而,小萤并未将责备的话语说出口。她暗自将心中的痛给咽了下去,全盘接受,并且平静地微笑着说: 「……说得也是,毕竟这是哥哥自己的人生,如果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哥哥,你多保重!」 「人生啊——对了,妳知道我自从离家到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吗?还有抵达这座城市后又是怎么过活的?妳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吗?」 「咦……」 「如果没有钱,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可是一个小孩要赚钱并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只好无所不用其极,尽可能地去尝试各种手段。」 偷窃和暴力成了我谋生的方式,即使来到这座城市后,我的生存方式也未曾改变。我加入帮派,在非法的边缘游走,有时甚至会为了获得金钱而跨过那条界线,最后差点堕落到贩卖大麻和lsd的地步。 「我做了太多会被警方盯上的事……所以我现在没办法回去。」 凶为我没有任何的法律知识,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犯下了多重的罪行,搞不好我连竹林的死都得背上一份卖任也说不定。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得面对这一切。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从此不再逃避。 小萤睁大着双眼听我讲完这一切,然后低声说着「这样啊」。 「所以,哥哥指的是『现在』啰?」 「对,只有现在——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到妳身边,到时候我们再连手把老爸给撂倒。」 我笑着说。 「嗯。」 小萤也跟着笑了。但她的眼眶却噙着打转的泪珠。 「——我会等你的,哥哥。」 这个如同垃圾般的世界仍然一如往常,也无法被改变。 我唯一能够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数日未见的街道仍然一如往常。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我经历了那些超乎想象的事情,或者是被怪物吞下肚,这个如同废渣般的世界仍旧照常运作。 「你还好吗?会不会痛?」 小萤担心的视线落在我的腹部上。 我在回到中立国宿舍接受魔法治疗后,就被丢进了医院。身上被巨大爪子划过所造成的撕裂伤,以及异常的治愈速度,在医院都没有受到任何关注。另外,院方也没有向我要求任何的医疗费用。我想这里应该是和那群家伙有关联的医疗设施吧。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深入研究。 「我没事了。妳呢?」 小萤在我出院前几天,几乎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她另外找了个理由,又在这座城市里多滞留了一个星期左右,但最后还是瞒不过家里。 「我当然又被痛骂了一顿啰!」 小萤苦笑着说。然而此刻的她,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困扰。 「——不过没关系,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虽然似乎不回去不行,但是我还是想办法留了下来——阿,后来我也有到中立国宿舍去打过招呼喔!」 「……那家伙怎么样了?」 我指的是牙龙院煌夜。 「你说名冢先生吗?他几乎整天都在睡觉,不过听万那小姐说,他好像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这样啊……妳还有听到什么其他的事吗?」 「没有了耶。只是我们受到他们这么多帮助,量该送些什么谢礼才好,结果他们说要布丁。」 「布丁?」 一直闷不吭声也不是办法,所以就和他们商 「他们还有指定呢……好像是叫作什么樱寿屋的,据说是间很有名的店。」 「真是很平民化的谢礼呢!」 ……明明就是一群跟怪物没两样的家伙! 「『有时候,幸福意外地就在身边喔!』万那还这么说呢。搞不好真的是这样!」 小萤呵呵地笑了几声,接着像是要重新调整呼吸似地吐了口气。 此时的她一改轻松的表情,笔直地注视着我的脸,然后缓缓开口: 「——哥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 .」 「你来到这座城市应该也很久了。我想这里应该有很多你所重视的事物,例如生活、同伴,或是你所重视的人等等……你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吗?」 我所重视的事物吗……自从我离家之后,就不曾有过重视的事物。因为我找不到我愿意付出心力的事物。我想,对我而言重要的应该只有— 「这个嘛,我想我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 小萤一度抿上了嘴,接着又像下定决心似地用坚决的声音再次开口: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呢,哥哥?」 「…………」 「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父亲的,请你回来吧!我需要哥哥,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 在无比认真的表情之下,我能看见许多交错的情感——坚强、决心、恐惧与恳求。 这孩子真的是咬紧牙关,拚命地与许多事物搏斗至今。我已能深刻地感受到,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够再逃走,而必须正面响应她的努力。 「我不打算回去。」 「——咦?」 难道又要被丢下、又非得被伤得体无完肤才行了吗……小萤的眼神就像在游说着这些。 然而,小萤并未将责备的话语说出口。她暗自将心中的痛给咽了下去,全盘接受,并且平静地微笑着说: 「……说得也是,毕竟这是哥哥自己的人生,如果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哥哥,你多保重!」 「人生啊——对了,妳知道我自从离家到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吗?还有抵达这座城市后又是怎么过活的?妳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吗?」 「咦……」 「如果没有钱,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可是一个小孩要赚钱并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只好无所不用其极,尽可能地去尝试各种手段。」 偷窃和暴力成了我谋生的方式,即使来到这座城市后,我的生存方式也未曾改变。我加入帮派,在非法的边缘游走,有时甚至会为了获得金钱而跨过那条界线,最后差点堕落到贩卖大麻和lsd的地步。 「我做了太多会被警方盯上的事……所以我现在没办法回去。」 凶为我没有任何的法律知识,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犯下了多重的罪行,搞不好我连竹林的死都得背上一份卖任也说不定。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得面对这一切。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从此不再逃避。 小萤睁大着双眼听我讲完这一切,然后低声说着「这样啊」。 「所以,哥哥指的是『现在』啰?」 「对,只有现在——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到妳身边,到时候我们再连手把老爸给撂倒。」 我笑着说。 「嗯。」 小萤也跟着笑了。但她的眼眶却噙着打转的泪珠。 「——我会等你的,哥哥。」 这个如同垃圾般的世界仍然一如往常,也无法被改变。 我唯一能够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数日未见的街道仍然一如往常。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我经历了那些超乎想象的事情,或者是被怪物吞下肚,这个如同废渣般的世界仍旧照常运作。 「你还好吗?会不会痛?」 小萤担心的视线落在我的腹部上。 我在回到中立国宿舍接受魔法治疗后,就被丢进了医院。身上被巨大爪子划过所造成的撕裂伤,以及异常的治愈速度,在医院都没有受到任何关注。另外,院方也没有向我要求任何的医疗费用。我想这里应该是和那群家伙有关联的医疗设施吧。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深入研究。 「我没事了。妳呢?」 小萤在我出院前几天,几乎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她另外找了个理由,又在这座城市里多滞留了一个星期左右,但最后还是瞒不过家里。 「我当然又被痛骂了一顿啰!」 小萤苦笑着说。然而此刻的她,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困扰。 「——不过没关系,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虽然似乎不回去不行,但是我还是想办法留了下来——阿,后来我也有到中立国宿舍去打过招呼喔!」 「……那家伙怎么样了?」 我指的是牙龙院煌夜。 「你说名冢先生吗?他几乎整天都在睡觉,不过听万那小姐说,他好像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这样啊……妳还有听到什么其他的事吗?」 「没有了耶。只是我们受到他们这么多帮助,量该送些什么谢礼才好,结果他们说要布丁。」 「布丁?」 一直闷不吭声也不是办法,所以就和他们商 「他们还有指定呢……好像是叫作什么樱寿屋的,据说是间很有名的店。」 「真是很平民化的谢礼呢!」 ……明明就是一群跟怪物没两样的家伙! 「『有时候,幸福意外地就在身边喔!』万那还这么说呢。搞不好真的是这样!」 小萤呵呵地笑了几声,接着像是要重新调整呼吸似地吐了口气。 此时的她一改轻松的表情,笔直地注视着我的脸,然后缓缓开口: 「——哥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 .」 「你来到这座城市应该也很久了。我想这里应该有很多你所重视的事物,例如生活、同伴,或是你所重视的人等等……你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吗?」 我所重视的事物吗……自从我离家之后,就不曾有过重视的事物。因为我找不到我愿意付出心力的事物。我想,对我而言重要的应该只有— 「这个嘛,我想我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 小萤一度抿上了嘴,接着又像下定决心似地用坚决的声音再次开口: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呢,哥哥?」 「…………」 「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父亲的,请你回来吧!我需要哥哥,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 在无比认真的表情之下,我能看见许多交错的情感——坚强、决心、恐惧与恳求。 这孩子真的是咬紧牙关,拚命地与许多事物搏斗至今。我已能深刻地感受到,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够再逃走,而必须正面响应她的努力。 「我不打算回去。」 「——咦?」 难道又要被丢下、又非得被伤得体无完肤才行了吗……小萤的眼神就像在游说着这些。 然而,小萤并未将责备的话语说出口。她暗自将心中的痛给咽了下去,全盘接受,并且平静地微笑着说: 「……说得也是,毕竟这是哥哥自己的人生,如果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哥哥,你多保重!」 「人生啊——对了,妳知道我自从离家到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吗?还有抵达这座城市后又是怎么过活的?妳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吗?」 「咦……」 「如果没有钱,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可是一个小孩要赚钱并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只好无所不用其极,尽可能地去尝试各种手段。」 偷窃和暴力成了我谋生的方式,即使来到这座城市后,我的生存方式也未曾改变。我加入帮派,在非法的边缘游走,有时甚至会为了获得金钱而跨过那条界线,最后差点堕落到贩卖大麻和lsd的地步。 「我做了太多会被警方盯上的事……所以我现在没办法回去。」 凶为我没有任何的法律知识,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犯下了多重的罪行,搞不好我连竹林的死都得背上一份卖任也说不定。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得面对这一切。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从此不再逃避。 小萤睁大着双眼听我讲完这一切,然后低声说着「这样啊」。 「所以,哥哥指的是『现在』啰?」 「对,只有现在——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到妳身边,到时候我们再连手把老爸给撂倒。」 我笑着说。 「嗯。」 小萤也跟着笑了。但她的眼眶却噙着打转的泪珠。 「——我会等你的,哥哥。」 这个如同垃圾般的世界仍然一如往常,也无法被改变。 我唯一能够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数日未见的街道仍然一如往常。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我经历了那些超乎想象的事情,或者是被怪物吞下肚,这个如同废渣般的世界仍旧照常运作。 「你还好吗?会不会痛?」 小萤担心的视线落在我的腹部上。 我在回到中立国宿舍接受魔法治疗后,就被丢进了医院。身上被巨大爪子划过所造成的撕裂伤,以及异常的治愈速度,在医院都没有受到任何关注。另外,院方也没有向我要求任何的医疗费用。我想这里应该是和那群家伙有关联的医疗设施吧。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深入研究。 「我没事了。妳呢?」 小萤在我出院前几天,几乎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她另外找了个理由,又在这座城市里多滞留了一个星期左右,但最后还是瞒不过家里。 「我当然又被痛骂了一顿啰!」 小萤苦笑着说。然而此刻的她,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困扰。 「——不过没关系,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虽然似乎不回去不行,但是我还是想办法留了下来——阿,后来我也有到中立国宿舍去打过招呼喔!」 「……那家伙怎么样了?」 我指的是牙龙院煌夜。 「你说名冢先生吗?他几乎整天都在睡觉,不过听万那小姐说,他好像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这样啊……妳还有听到什么其他的事吗?」 「没有了耶。只是我们受到他们这么多帮助,量该送些什么谢礼才好,结果他们说要布丁。」 「布丁?」 一直闷不吭声也不是办法,所以就和他们商 「他们还有指定呢……好像是叫作什么樱寿屋的,据说是间很有名的店。」 「真是很平民化的谢礼呢!」 ……明明就是一群跟怪物没两样的家伙! 「『有时候,幸福意外地就在身边喔!』万那还这么说呢。搞不好真的是这样!」 小萤呵呵地笑了几声,接着像是要重新调整呼吸似地吐了口气。 此时的她一改轻松的表情,笔直地注视着我的脸,然后缓缓开口: 「——哥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 .」 「你来到这座城市应该也很久了。我想这里应该有很多你所重视的事物,例如生活、同伴,或是你所重视的人等等……你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吗?」 我所重视的事物吗……自从我离家之后,就不曾有过重视的事物。因为我找不到我愿意付出心力的事物。我想,对我而言重要的应该只有— 「这个嘛,我想我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 小萤一度抿上了嘴,接着又像下定决心似地用坚决的声音再次开口: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呢,哥哥?」 「…………」 「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父亲的,请你回来吧!我需要哥哥,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 在无比认真的表情之下,我能看见许多交错的情感——坚强、决心、恐惧与恳求。 这孩子真的是咬紧牙关,拚命地与许多事物搏斗至今。我已能深刻地感受到,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够再逃走,而必须正面响应她的努力。 「我不打算回去。」 「——咦?」 难道又要被丢下、又非得被伤得体无完肤才行了吗……小萤的眼神就像在游说着这些。 然而,小萤并未将责备的话语说出口。她暗自将心中的痛给咽了下去,全盘接受,并且平静地微笑着说: 「……说得也是,毕竟这是哥哥自己的人生,如果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哥哥,你多保重!」 「人生啊——对了,妳知道我自从离家到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吗?还有抵达这座城市后又是怎么过活的?妳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吗?」 「咦……」 「如果没有钱,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可是一个小孩要赚钱并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只好无所不用其极,尽可能地去尝试各种手段。」 偷窃和暴力成了我谋生的方式,即使来到这座城市后,我的生存方式也未曾改变。我加入帮派,在非法的边缘游走,有时甚至会为了获得金钱而跨过那条界线,最后差点堕落到贩卖大麻和lsd的地步。 「我做了太多会被警方盯上的事……所以我现在没办法回去。」 凶为我没有任何的法律知识,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犯下了多重的罪行,搞不好我连竹林的死都得背上一份卖任也说不定。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得面对这一切。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从此不再逃避。 小萤睁大着双眼听我讲完这一切,然后低声说着「这样啊」。 「所以,哥哥指的是『现在』啰?」 「对,只有现在——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到妳身边,到时候我们再连手把老爸给撂倒。」 我笑着说。 「嗯。」 小萤也跟着笑了。但她的眼眶却噙着打转的泪珠。 「——我会等你的,哥哥。」 这个如同垃圾般的世界仍然一如往常,也无法被改变。 我唯一能够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数日未见的街道仍然一如往常。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我经历了那些超乎想象的事情,或者是被怪物吞下肚,这个如同废渣般的世界仍旧照常运作。 「你还好吗?会不会痛?」 小萤担心的视线落在我的腹部上。 我在回到中立国宿舍接受魔法治疗后,就被丢进了医院。身上被巨大爪子划过所造成的撕裂伤,以及异常的治愈速度,在医院都没有受到任何关注。另外,院方也没有向我要求任何的医疗费用。我想这里应该是和那群家伙有关联的医疗设施吧。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深入研究。 「我没事了。妳呢?」 小萤在我出院前几天,几乎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她另外找了个理由,又在这座城市里多滞留了一个星期左右,但最后还是瞒不过家里。 「我当然又被痛骂了一顿啰!」 小萤苦笑着说。然而此刻的她,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困扰。 「——不过没关系,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虽然似乎不回去不行,但是我还是想办法留了下来——阿,后来我也有到中立国宿舍去打过招呼喔!」 「……那家伙怎么样了?」 我指的是牙龙院煌夜。 「你说名冢先生吗?他几乎整天都在睡觉,不过听万那小姐说,他好像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这样啊……妳还有听到什么其他的事吗?」 「没有了耶。只是我们受到他们这么多帮助,量该送些什么谢礼才好,结果他们说要布丁。」 「布丁?」 一直闷不吭声也不是办法,所以就和他们商 「他们还有指定呢……好像是叫作什么樱寿屋的,据说是间很有名的店。」 「真是很平民化的谢礼呢!」 ……明明就是一群跟怪物没两样的家伙! 「『有时候,幸福意外地就在身边喔!』万那还这么说呢。搞不好真的是这样!」 小萤呵呵地笑了几声,接着像是要重新调整呼吸似地吐了口气。 此时的她一改轻松的表情,笔直地注视着我的脸,然后缓缓开口: 「——哥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 .」 「你来到这座城市应该也很久了。我想这里应该有很多你所重视的事物,例如生活、同伴,或是你所重视的人等等……你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吗?」 我所重视的事物吗……自从我离家之后,就不曾有过重视的事物。因为我找不到我愿意付出心力的事物。我想,对我而言重要的应该只有— 「这个嘛,我想我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 小萤一度抿上了嘴,接着又像下定决心似地用坚决的声音再次开口: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呢,哥哥?」 「…………」 「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父亲的,请你回来吧!我需要哥哥,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 在无比认真的表情之下,我能看见许多交错的情感——坚强、决心、恐惧与恳求。 这孩子真的是咬紧牙关,拚命地与许多事物搏斗至今。我已能深刻地感受到,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够再逃走,而必须正面响应她的努力。 「我不打算回去。」 「——咦?」 难道又要被丢下、又非得被伤得体无完肤才行了吗……小萤的眼神就像在游说着这些。 然而,小萤并未将责备的话语说出口。她暗自将心中的痛给咽了下去,全盘接受,并且平静地微笑着说: 「……说得也是,毕竟这是哥哥自己的人生,如果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哥哥,你多保重!」 「人生啊——对了,妳知道我自从离家到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吗?还有抵达这座城市后又是怎么过活的?妳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吗?」 「咦……」 「如果没有钱,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可是一个小孩要赚钱并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只好无所不用其极,尽可能地去尝试各种手段。」 偷窃和暴力成了我谋生的方式,即使来到这座城市后,我的生存方式也未曾改变。我加入帮派,在非法的边缘游走,有时甚至会为了获得金钱而跨过那条界线,最后差点堕落到贩卖大麻和lsd的地步。 「我做了太多会被警方盯上的事……所以我现在没办法回去。」 凶为我没有任何的法律知识,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犯下了多重的罪行,搞不好我连竹林的死都得背上一份卖任也说不定。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得面对这一切。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从此不再逃避。 小萤睁大着双眼听我讲完这一切,然后低声说着「这样啊」。 「所以,哥哥指的是『现在』啰?」 「对,只有现在——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到妳身边,到时候我们再连手把老爸给撂倒。」 我笑着说。 「嗯。」 小萤也跟着笑了。但她的眼眶却噙着打转的泪珠。 「——我会等你的,哥哥。」 这个如同垃圾般的世界仍然一如往常,也无法被改变。 我唯一能够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数日未见的街道仍然一如往常。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我经历了那些超乎想象的事情,或者是被怪物吞下肚,这个如同废渣般的世界仍旧照常运作。 「你还好吗?会不会痛?」 小萤担心的视线落在我的腹部上。 我在回到中立国宿舍接受魔法治疗后,就被丢进了医院。身上被巨大爪子划过所造成的撕裂伤,以及异常的治愈速度,在医院都没有受到任何关注。另外,院方也没有向我要求任何的医疗费用。我想这里应该是和那群家伙有关联的医疗设施吧。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深入研究。 「我没事了。妳呢?」 小萤在我出院前几天,几乎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她另外找了个理由,又在这座城市里多滞留了一个星期左右,但最后还是瞒不过家里。 「我当然又被痛骂了一顿啰!」 小萤苦笑着说。然而此刻的她,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困扰。 「——不过没关系,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虽然似乎不回去不行,但是我还是想办法留了下来——阿,后来我也有到中立国宿舍去打过招呼喔!」 「……那家伙怎么样了?」 我指的是牙龙院煌夜。 「你说名冢先生吗?他几乎整天都在睡觉,不过听万那小姐说,他好像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这样啊……妳还有听到什么其他的事吗?」 「没有了耶。只是我们受到他们这么多帮助,量该送些什么谢礼才好,结果他们说要布丁。」 「布丁?」 一直闷不吭声也不是办法,所以就和他们商 「他们还有指定呢……好像是叫作什么樱寿屋的,据说是间很有名的店。」 「真是很平民化的谢礼呢!」 ……明明就是一群跟怪物没两样的家伙! 「『有时候,幸福意外地就在身边喔!』万那还这么说呢。搞不好真的是这样!」 小萤呵呵地笑了几声,接着像是要重新调整呼吸似地吐了口气。 此时的她一改轻松的表情,笔直地注视着我的脸,然后缓缓开口: 「——哥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 .」 「你来到这座城市应该也很久了。我想这里应该有很多你所重视的事物,例如生活、同伴,或是你所重视的人等等……你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吗?」 我所重视的事物吗……自从我离家之后,就不曾有过重视的事物。因为我找不到我愿意付出心力的事物。我想,对我而言重要的应该只有— 「这个嘛,我想我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 小萤一度抿上了嘴,接着又像下定决心似地用坚决的声音再次开口: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呢,哥哥?」 「…………」 「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父亲的,请你回来吧!我需要哥哥,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 在无比认真的表情之下,我能看见许多交错的情感——坚强、决心、恐惧与恳求。 这孩子真的是咬紧牙关,拚命地与许多事物搏斗至今。我已能深刻地感受到,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够再逃走,而必须正面响应她的努力。 「我不打算回去。」 「——咦?」 难道又要被丢下、又非得被伤得体无完肤才行了吗……小萤的眼神就像在游说着这些。 然而,小萤并未将责备的话语说出口。她暗自将心中的痛给咽了下去,全盘接受,并且平静地微笑着说: 「……说得也是,毕竟这是哥哥自己的人生,如果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哥哥,你多保重!」 「人生啊——对了,妳知道我自从离家到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吗?还有抵达这座城市后又是怎么过活的?妳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吗?」 「咦……」 「如果没有钱,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可是一个小孩要赚钱并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只好无所不用其极,尽可能地去尝试各种手段。」 偷窃和暴力成了我谋生的方式,即使来到这座城市后,我的生存方式也未曾改变。我加入帮派,在非法的边缘游走,有时甚至会为了获得金钱而跨过那条界线,最后差点堕落到贩卖大麻和lsd的地步。 「我做了太多会被警方盯上的事……所以我现在没办法回去。」 凶为我没有任何的法律知识,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犯下了多重的罪行,搞不好我连竹林的死都得背上一份卖任也说不定。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得面对这一切。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从此不再逃避。 小萤睁大着双眼听我讲完这一切,然后低声说着「这样啊」。 「所以,哥哥指的是『现在』啰?」 「对,只有现在——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到妳身边,到时候我们再连手把老爸给撂倒。」 我笑着说。 「嗯。」 小萤也跟着笑了。但她的眼眶却噙着打转的泪珠。 「——我会等你的,哥哥。」 这个如同垃圾般的世界仍然一如往常,也无法被改变。 我唯一能够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章外神曲2 破茧而出的茧居族 「来——啊——」 「… .」 我把伸到面前的粥一口含进嘴里。 「好,再来一口。啊——」 「……对了,梨玖。」 「什么事,天人哥?」 「思——我很戚谢妳特地来照顾我啦!只是,我的骨头也已经接好了,应该没必要再用 『啊——』的方式喂我吃饭了吧?」 毕竟我早就能够自己进食,更重要的是,这种看护方式实在让我觉得难为情到了极点。 前几天阿海事件解决后,我一回到宿舍马上因为发高烧而卧病在床。据说原因是骨折加裂伤加疲劳,再加上使用了代行者的力量所造成的反弹等等因素累积而成的。总之就是过度使用的身体发出了抗议。 耕太为我治疗伤势后,我便像是晕倒似地陷入了沉睡。连续几天,我都处在半梦半醒的昏沉状态,一直到今天早上才真的清醒。原本的高烧也降到了三十七度左右。 「天人先生,你不吃饭吗——?」 乌尔莉卡忽然从梨玖的身旁冒出头来。 「不,也不是那样啦……」 「你为什么不吃饭呢——?」 乌尔莉卡歪着头天真地追问着。一旁的梨玖只是露出微笑。 「不乖乖吃饭的话,身体是不会好起来的吧————啊,对了,乌尔莉卡来喂他吃饭的话,说不定他就会愿意吃一点了。妳想试试看吗?」 「原来是这样子啊?那我要试、我要试!」 乌尔莉卡开心地接过餐具,粗鲁地将汤匙插入粥里,用力地舀起一大匙。 「天人先生,请『啊——』地张开嘴巴——」 「……啊——」 这该算是盛情难却吗……我只好老实地吃下乌尔莉卡喂我的粥。但是她的动作毕竟还是少了点细腻,好几口都差点让我噎到窒息。 「——妳们也太保护他了吧!」 在房间另一侧的亚夜花用酸溜溜的口气说道。 「既然当事人都说不用了,妳们何必管他那么多?」 「亚夜花小姐不一起来喂他吗——?」 乌尔莉卡意犹未尽地挥动着汤匙说着: 「天人先生那个呵啊——b的动作,让他变得很可爱耶!」 「…………我才不做那种事。」 总觉得她好像停了片刻才回绝。 「咦?真的吗?可是亚夜花明明在天人哥昏倒的那阵子每天都那么——」 「——!」 喀当。 我还以为是什么声音。原来是亚夜花冲了过来。 原本躲在区隔房间的窗帘暗处的乌尔莉卡「哇」地大叫一声,手中装着粥的餐具和汤匙也应声掉落。 「小心!」 梨玖很敏捷地在空中接个正着,亚夜花则是揪住了梨玖的肩膀。 「梨玖,妳不要多嘴说一些没必要的——」 「没必要的?」 梨玖满脸笑意。 「没必要的什么呢——?」 「…………」 「好,我知道了,那最后的一口就交给亚夜花来喂吧!」 被强迫接下餐具和汤匙的亚夜花满脸怨样地瞪着梨玖。 「……请问一下,我可以继续吃饭吗?」 亚夜花将脸转向我,然后不发一语地看看我的脸,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餐具。 一会儿后,她才开始用笨拙的动作将剩下的粥弄在一起,然后用汤匙舀到我的面前。 「——请你打开你的嘴巴!」 ……用不着这样吧,其实妳把餐具跟汤匙交给我就行了,我自己会吃。 我默默地张开了嘴巴,听到一旁的梨玖嘀咕着「真是没气氛」。 就在此时—— 「天——人——!你起床了吗——?」 万那一边扯着嗓门大喊,一边大剌剌地闯入房里。亚夜花则是被万那吓了一跳,装着粥的汤匙和餐具直接打翻在棉被上。 「咦?你们正在忙吗?」 「只是在吃饭而已啦——抱歉,乌尔莉卡,麻烦妳拿一下面纸。」 幸亏棉被上的污渍还不至于需要特地送洗。只要先擦干净,然后将棉被套清洗过后应该就能完全洗净了。毕竟洒在上头的只是最后的几小口而已,棉被可算是轻伤状态。 「啊——竟然打翻了——嗯,怎么了?亚夜花,妳有事找我?」 「……….不,没事。」 ……?一瞬间,我觉得亚夜花看着万那的眼睛似乎噙着泪水。应该是我的错觉吧?嗯,定是我的错觉!这家伙怎么可能露出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情呢! 「妳找我有什么事?」 「对了对了,刚才小萤来了一趟,她现在正准备要回老家,要我向你打声招呼。而且她还送了我们礼物呢!」 万那在众人面前举起一个大大的纸盒。 「啊,是樱寿屋的点心——!」 乌尔莉卡开心地竖起了耳朵。这似乎是樱寿屋的礼品盒里最昂贵的一个,她应该花了不少钱吧!我反射性地在脑中计算价格后,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有点可悲。 据说小萤和翔马的记忆最后还是得以保留下来,毕竟他们原本就不是这座城市的居民。万那也说:『或许让他们记得这些事,未来才能够走得更平顺吧!』于是便成了这样的结果。 「翔马也有一起来吗?」 「不,那家伙听说去警察局自首了。毕竟他实在参与过太多不可告人的地下活动了,或许他想趁这次机会做个了断吧!」 「这样啊……」 难得兄妹两人能够重逢的呀,真是遗憾。 「啊……如果事件是和非人者有关的话,警方的搜查活动会怎么做呢?」 「基本上我们和警方的上层也有联系,只要是这方面的事件,非人者的处置就会转由天秤会处理——其他的事则是警察的业务范围。就像这次翔马所犯下的罪行都会由人类的法律来制裁,如果不是他直接犯下的罪,我们也不会将责任归咎在他身上。」 我稍微松了口气。我想翔马的努力总有一天应该能得到回报。剩下的就是那两人之间的问题了。我衷心希望——希望事情能有美好的结果。我轻轻地吐了口气,让自己的心情沉淀下来。我的工作应该真的告一段落了。 「——啊,说到这个,我想到一件事……」 我一边环视所有人的脸,一边接着往下说: 「……这次亚夜花真的很努力喔!每次我外出时,她几乎都会跟着一起去。我看她差不多可以从茧居族毕业了吧?」 亚夜花轻声对我说「谢谢」。虽然同样面无表情,但我却能看出那掠过脸上的小小喜悦。 不过其他三人的反应有点诡异。 「真的吗?」 「我还是觉得亚夜花几乎整天宅在家耶?」 「亚夜花小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啊——?」 咦?怎么大家的评价跟我差这么多? 此时梨玖忽然碰地拍了一下手。 「啊,我知道了,这叫作视点魔术!」 「视点魔术?」 那是什么玩意儿? 「思——比如说——如果从地球上观测月亮的话,永远都只能看见同一面。也就是说,同一个角度往往看见的都是同一个模样。」 我听不懂。 「嗯——!那我换个例子好了。比如说学校里,有个学生喜欢在老师面前装出乖学生的模样,这时候如果从班上同学的视点来看的话,大家都知道这个学生是个坏胚子,但他在老 师的眼中却是个优等生。」 「啊——也就是说,因为天人常在外头跑,所以亚夜花才会想要出门。从天人的视点来看,就会觉得亚夜花经常都在户外。也就是说,妳只有在天人的面前才会这么努力啰?」 「——!」 亚夜花面红耳赤地张着口,似乎想要表达某些抗议,但却迟迟找不出适当的话语。看来我挺身而出的时候到了。 「——妳们这么说就不对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就是我一直催促她到户外去的。就拿妳刚才的例子来说好了,如果是在一个严厉的老师面前,原本的坏学生也会努力地想要当个好学生,应该这样比喻亚夜花才对吧?」 「… .」 「… ,」 梨玖和万那彼此互望着对方,接着两人开始说起悄悄话。 喂,这家伙以后搞不好是个大人物喔?还是他只是少根筋而已?我觉得两边都有可能喔,因为天人哥从以前就是这副模样—两个人到底在交头接耳地谈些什么呢? ……算了。 「对了,亚夜花,我的烧也退了,妳的初体验可以重新再来一次。」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梨玖和万那双双瞪大了眼睛,交互望着我和亚夜花。但亚夜花惊讶的程度和睁大眼睛的幅度更是远远超过另外两人。 我和乌尔莉卡则是摸不着头绪地伫在一旁。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呃,先前妳不是在网络上查过想要去的地方吗?结果工作扰乱了计划。这次我们就把工作去过的地点排除在外,重新选一个妳想去的地方来进行外出训练吧!这样应该比较能够带着好心情外出才对。」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对她下手呢……」 「太好了……就算我再怎么愿意把天人哥的意思排在第一位,但突然说要做这种事,我也很难做好心理准备……」 看来从刚才开始,我们讲的事情就已经出现了代沟。这两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而且我记得,一开始用呵初体验b这个词的不是梨玖吗?」 「是的——就是我——思,如果是天人哥讲的事,那就完全没问题——妳很在意吗?」 梨玖朝着不知为何正用警戒的视线瞪着她的亚夜花微笑。 「别担心啦——我也不觉得自己有独占天人哥的资格,至少现在还没有(加重号)。」 「…………」 「我可是真心支持你们这一对耶?对天人哥来说,亚夜花应该是很有价值的。」 虽然我听不懂句子和句子间的衔接关系,但亚夜花却似乎能够理解。她的表情带点微妙的不悦,然后又将视线投向我。 「……你记得很清楚嘛!」 「还好啦,既然我讲了那么自以为是的话,就责任上来说,我也有义务要好好地观察妳。」 下一瞬间,亚夜花露出似乎想说些什么的表情,但她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接着才缓缓地再次开口: 「我了解了。总之还是先请天人先生好好地把伤口治好吧!」 「思思,我知道——」 「好!既然这样的话——」 万那突然扯开嗓门大喊。 「——我就请姊姊出马来帮忙吧!她一定会传授妳和男生出去时该有的完美心理准备相约会计划!」 这个人好像在脑中按下了某种奇怪的按钮一样。 「我不需要!」 亚夜花打从心底感到厌恶似地回应。 「哎哟——别那么说嘛——我就有话直说了,前一阵子看见亚夜花的打扮时,我真的觉得妳很缺乏那个……超级缺乏的!简单来说,就是和男生出门时女生该有的基本水平。」 「……,」 亚夜花表情一变,陷入了沉默,看起来像是有些害怕万那方才所讲的话。 「妳身上穿的往往不是睡衣就是室内便服。这样是不行的——思,看来我得针对这一点做些研究才行。我把我的衣服拿来,重新教妳穿搭衣服的基本知识吧!」 「啊,听起来好有意思喔,但是我的衣服尺寸应该比较适合亚夜花——」 「没那个必要。我、我、我可以自己学……」 看着始终不肯顺从的亚夜花,万那也不禁蹙起了眉头。 「真是个顽固的孩子,看来我也得祭出最后王牌了——妳倒是说说看,是谁帮妳把那位蛇哥哥赶回去的啊——?我要向妳要求我所提供的劳动力的『对价』,也就是『妳得乖乖穿上我的衣服』!」 「…………」 亚夜花似乎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语。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立刻开始准备吧——啊,天人,我要把窗帘拉上,记得不可以偷看喔——等到我帮她搭配出不错的造型,我就会让她在你面前现身的。到时记得要好好赞美她喔,因为这是身为男生的义务。」 万那说完,便径自地拉上窗帘,而窗帘遮蔽着的另一头似乎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我只能悻悻然地转向乌尔莉卡,带着叹息声与她交谈。 「……女孩子真是活力旺盛呢!」 「真的呢——」 「不过真是苦了亚夜花,毕竟她是少数的例外啊!」 「可是,亚夜花小姐好像也很开心耶——」 「真的吗?」 「真的。」 乌尔莉卡充满自信地点点头,在我看来连她都显得兴致勃勃。 章外神曲3 一边吃着泡面 傍晚。 充分地享受了帮亚夜花换装的乐趣之后,万那正心情大好地漫步在走廊上。 万那是个和爱恋与美艳有着密切开连性的种,琢磨未经雕琢的璞玉更是她的乐趣之一。唯一令她感到不满的,就是那头未经充分整理的厚重头发。只要将亚夜花丢给美容院,应该可以令她身上的时尚度再次升级才对。 「不过姬应该不太喜欢那种地方吧——」 万那完全无法想象一边和美容师融洽地聊着天,一边乖乖让美容师为自己剪发的亚夜花。不过如果告诉她,对方会为她剪一个天人喜欢的发型,她应该还是会轻易地上钩吧? 此时一阵空腹感袭来,于是她举步前往餐厅。 负责煮饭的天人目前正在疗养中,而一直到昨天为止都负责代理餐点的梨玖,也说『今天一整天,希望能够专心照顾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的天人哥』……因此今天的晚餐必须各自打点。随便弄点东西来吃吧?还是干脆泡碗泡面填填肚子就行了?万那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餐厅——然后立刻停下脚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除了在房里的天人,梨玖、亚夜花、乌尔莉卡四人外,其他所有的宿舍居民全都聚集在此。而且所有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碗杯装泡面。 此时已是晚餐时间。万那心里很清楚,虽然很清楚,但—— 「只是吃个泡面,应该没必要大家聚在一起规规矩矩地吃吧?」 「我们并没有刻意约好要一起吃啊!」 龙太苦笑地说。 「都是多亏了天人,让所有人肚子里的时钟都在这个时间准时响起。」 「身为宿舍长的我,还是希望万那或龙太帮忙下厨,做点什么让我吃啊——……先前的事件导致地形改变,为了将山恢复原状,还有调整听见爆炸声的市民们的记忆,我可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呢……啊啊,我肚子好饿喔!」 听完弓虎的抱怨,千那有些尴尬地蜷缩着身体。她有食材破坏达人的称号,因此不会被排入料理轮值的候选名单当中。 「啊啊,我不想吃泡面,想要吃点更美味的食物……」 「恕我无法遵从您的要求,弓虎小姐。」 龙太堆满笑容地拒绝了弓虎。 「我的手作料理只会献给愿意和我共度一夜良宵的女孩。」 「我也不要。做这么多人份的料理实在太麻烦了,而且我不讨厌吃泡面。啊——可是又不能不检查冰箱里所剩的食材。万一臭掉的话,天人一定会抱怨个没完的……不过话说回来,妳不是这间宿舍的负责人吗?拜托妳多少也学一下怎么做饭吧,《全能者》!」 「…………嗯,我有时候也觉得,这种油炸过的面所带有的不健康口感相当美味呢!」 「唔哇,这个种的脸皮实在是厚到破表了耶!」 万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泡面当作晚餐。 她将热水注入杯中并回到座位上,此时一旁的千那小声地向她攀谈: 「万那,天人的身体还好吗?」 「烧好像还没退,不过人倒是满有精种的。」 「这样啊,太好了!」 千那安心地轻轻吐了口气。 「如果妳那么担心,自己去探望他不就行了?」 「……我之前去了一次,但亚夜花用好可怕的表情把我赶到门口。」 「啊啊,那就是姊姊妳自作自受了。谁教妳要做出那些麻烦事!」 虽然依照天人性格,当时他应该会老实地相信千那,但千那如果真的想杀了海里,其实根本没必要取得别的许可。即使与神对峙,也敢毫不畏缩地说出心底的话,或许便是那位少年令人喜爱的优点之一。 千那明显地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不是在跟他阔玩笑。当时……我是真的带着觉悟的心情在试探他……万那,妳觉得我被讨厌了吗?天人会很讨厌我吗?」 「我怎么知道。」 唉,千那叹了口气,无力地趴倒在餐桌上,但万那仍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如果妳真的很在意,要不要自己去找他,并且当面向他道歉?把妳想向他道歉的事说清楚,如果还是得不到对方谅解的话,妳可以直接做些事情补偿他,还可以顺便解决亚夜花的问题。」 对那个茧居女神而书,人情有借有还是很理所当然的。 那我再试试看吧——千那的额头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原来是想试探他啊!) 万那反刍着千那的话,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虽然外表和个性都迥然不同,但天人确实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虽然找不出适当的言语形容,但天人就是能让自己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兄种。 「……对了,耕太,你觉得天人怎么样?」 我试着询问在场唯一的「纯人类」。不晓得天人在他的眼中又是如何呢? 耕太露出一副「何必问我」的表情,稍候片刻后,他才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没兴趣」,又立刻露出一副不成兴趣的表情,继续啜吸着桌上的泡面。再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想到要补充些什么似地喃喃开口: 「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觉得他是个笨蛋,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喔。」 耕太的话深深地进入了万那的心中。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亚夜花确实也说过相同的话。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他们的存在,其实很简单,而且无论是哥哥或是天人部适用—— ——他们是「值得被爱的大笨蛋」。 傍晚。 充分地享受了帮亚夜花换装的乐趣之后,万那正心情大好地漫步在走廊上。 万那是个和爱恋与美艳有着密切开连性的种,琢磨未经雕琢的璞玉更是她的乐趣之一。唯一令她感到不满的,就是那头未经充分整理的厚重头发。只要将亚夜花丢给美容院,应该可以令她身上的时尚度再次升级才对。 「不过姬应该不太喜欢那种地方吧——」 万那完全无法想象一边和美容师融洽地聊着天,一边乖乖让美容师为自己剪发的亚夜花。不过如果告诉她,对方会为她剪一个天人喜欢的发型,她应该还是会轻易地上钩吧? 此时一阵空腹感袭来,于是她举步前往餐厅。 负责煮饭的天人目前正在疗养中,而一直到昨天为止都负责代理餐点的梨玖,也说『今天一整天,希望能够专心照顾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的天人哥』……因此今天的晚餐必须各自打点。随便弄点东西来吃吧?还是干脆泡碗泡面填填肚子就行了?万那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餐厅——然后立刻停下脚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除了在房里的天人,梨玖、亚夜花、乌尔莉卡四人外,其他所有的宿舍居民全都聚集在此。而且所有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碗杯装泡面。 此时已是晚餐时间。万那心里很清楚,虽然很清楚,但—— 「只是吃个泡面,应该没必要大家聚在一起规规矩矩地吃吧?」 「我们并没有刻意约好要一起吃啊!」 龙太苦笑地说。 「都是多亏了天人,让所有人肚子里的时钟都在这个时间准时响起。」 「身为宿舍长的我,还是希望万那或龙太帮忙下厨,做点什么让我吃啊——……先前的事件导致地形改变,为了将山恢复原状,还有调整听见爆炸声的市民们的记忆,我可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呢……啊啊,我肚子好饿喔!」 听完弓虎的抱怨,千那有些尴尬地蜷缩着身体。她有食材破坏达人的称号,因此不会被排入料理轮值的候选名单当中。 「啊啊,我不想吃泡面,想要吃点更美味的食物……」 「恕我无法遵从您的要求,弓虎小姐。」 龙太堆满笑容地拒绝了弓虎。 「我的手作料理只会献给愿意和我共度一夜良宵的女孩。」 「我也不要。做这么多人份的料理实在太麻烦了,而且我不讨厌吃泡面。啊——可是又不能不检查冰箱里所剩的食材。万一臭掉的话,天人一定会抱怨个没完的……不过话说回来,妳不是这间宿舍的负责人吗?拜托妳多少也学一下怎么做饭吧,《全能者》!」 「…………嗯,我有时候也觉得,这种油炸过的面所带有的不健康口感相当美味呢!」 「唔哇,这个种的脸皮实在是厚到破表了耶!」 万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泡面当作晚餐。 她将热水注入杯中并回到座位上,此时一旁的千那小声地向她攀谈: 「万那,天人的身体还好吗?」 「烧好像还没退,不过人倒是满有精种的。」 「这样啊,太好了!」 千那安心地轻轻吐了口气。 「如果妳那么担心,自己去探望他不就行了?」 「……我之前去了一次,但亚夜花用好可怕的表情把我赶到门口。」 「啊啊,那就是姊姊妳自作自受了。谁教妳要做出那些麻烦事!」 虽然依照天人性格,当时他应该会老实地相信千那,但千那如果真的想杀了海里,其实根本没必要取得别的许可。即使与神对峙,也敢毫不畏缩地说出心底的话,或许便是那位少年令人喜爱的优点之一。 千那明显地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不是在跟他阔玩笑。当时……我是真的带着觉悟的心情在试探他……万那,妳觉得我被讨厌了吗?天人会很讨厌我吗?」 「我怎么知道。」 唉,千那叹了口气,无力地趴倒在餐桌上,但万那仍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如果妳真的很在意,要不要自己去找他,并且当面向他道歉?把妳想向他道歉的事说清楚,如果还是得不到对方谅解的话,妳可以直接做些事情补偿他,还可以顺便解决亚夜花的问题。」 对那个茧居女神而书,人情有借有还是很理所当然的。 那我再试试看吧——千那的额头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原来是想试探他啊!) 万那反刍着千那的话,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虽然外表和个性都迥然不同,但天人确实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虽然找不出适当的言语形容,但天人就是能让自己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兄种。 「……对了,耕太,你觉得天人怎么样?」 我试着询问在场唯一的「纯人类」。不晓得天人在他的眼中又是如何呢? 耕太露出一副「何必问我」的表情,稍候片刻后,他才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没兴趣」,又立刻露出一副不成兴趣的表情,继续啜吸着桌上的泡面。再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想到要补充些什么似地喃喃开口: 「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觉得他是个笨蛋,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喔。」 耕太的话深深地进入了万那的心中。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亚夜花确实也说过相同的话。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他们的存在,其实很简单,而且无论是哥哥或是天人部适用—— ——他们是「值得被爱的大笨蛋」。 傍晚。 充分地享受了帮亚夜花换装的乐趣之后,万那正心情大好地漫步在走廊上。 万那是个和爱恋与美艳有着密切开连性的种,琢磨未经雕琢的璞玉更是她的乐趣之一。唯一令她感到不满的,就是那头未经充分整理的厚重头发。只要将亚夜花丢给美容院,应该可以令她身上的时尚度再次升级才对。 「不过姬应该不太喜欢那种地方吧——」 万那完全无法想象一边和美容师融洽地聊着天,一边乖乖让美容师为自己剪发的亚夜花。不过如果告诉她,对方会为她剪一个天人喜欢的发型,她应该还是会轻易地上钩吧? 此时一阵空腹感袭来,于是她举步前往餐厅。 负责煮饭的天人目前正在疗养中,而一直到昨天为止都负责代理餐点的梨玖,也说『今天一整天,希望能够专心照顾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的天人哥』……因此今天的晚餐必须各自打点。随便弄点东西来吃吧?还是干脆泡碗泡面填填肚子就行了?万那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餐厅——然后立刻停下脚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除了在房里的天人,梨玖、亚夜花、乌尔莉卡四人外,其他所有的宿舍居民全都聚集在此。而且所有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碗杯装泡面。 此时已是晚餐时间。万那心里很清楚,虽然很清楚,但—— 「只是吃个泡面,应该没必要大家聚在一起规规矩矩地吃吧?」 「我们并没有刻意约好要一起吃啊!」 龙太苦笑地说。 「都是多亏了天人,让所有人肚子里的时钟都在这个时间准时响起。」 「身为宿舍长的我,还是希望万那或龙太帮忙下厨,做点什么让我吃啊——……先前的事件导致地形改变,为了将山恢复原状,还有调整听见爆炸声的市民们的记忆,我可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呢……啊啊,我肚子好饿喔!」 听完弓虎的抱怨,千那有些尴尬地蜷缩着身体。她有食材破坏达人的称号,因此不会被排入料理轮值的候选名单当中。 「啊啊,我不想吃泡面,想要吃点更美味的食物……」 「恕我无法遵从您的要求,弓虎小姐。」 龙太堆满笑容地拒绝了弓虎。 「我的手作料理只会献给愿意和我共度一夜良宵的女孩。」 「我也不要。做这么多人份的料理实在太麻烦了,而且我不讨厌吃泡面。啊——可是又不能不检查冰箱里所剩的食材。万一臭掉的话,天人一定会抱怨个没完的……不过话说回来,妳不是这间宿舍的负责人吗?拜托妳多少也学一下怎么做饭吧,《全能者》!」 「…………嗯,我有时候也觉得,这种油炸过的面所带有的不健康口感相当美味呢!」 「唔哇,这个种的脸皮实在是厚到破表了耶!」 万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泡面当作晚餐。 她将热水注入杯中并回到座位上,此时一旁的千那小声地向她攀谈: 「万那,天人的身体还好吗?」 「烧好像还没退,不过人倒是满有精种的。」 「这样啊,太好了!」 千那安心地轻轻吐了口气。 「如果妳那么担心,自己去探望他不就行了?」 「……我之前去了一次,但亚夜花用好可怕的表情把我赶到门口。」 「啊啊,那就是姊姊妳自作自受了。谁教妳要做出那些麻烦事!」 虽然依照天人性格,当时他应该会老实地相信千那,但千那如果真的想杀了海里,其实根本没必要取得别的许可。即使与神对峙,也敢毫不畏缩地说出心底的话,或许便是那位少年令人喜爱的优点之一。 千那明显地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不是在跟他阔玩笑。当时……我是真的带着觉悟的心情在试探他……万那,妳觉得我被讨厌了吗?天人会很讨厌我吗?」 「我怎么知道。」 唉,千那叹了口气,无力地趴倒在餐桌上,但万那仍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如果妳真的很在意,要不要自己去找他,并且当面向他道歉?把妳想向他道歉的事说清楚,如果还是得不到对方谅解的话,妳可以直接做些事情补偿他,还可以顺便解决亚夜花的问题。」 对那个茧居女神而书,人情有借有还是很理所当然的。 那我再试试看吧——千那的额头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原来是想试探他啊!) 万那反刍着千那的话,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虽然外表和个性都迥然不同,但天人确实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虽然找不出适当的言语形容,但天人就是能让自己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兄种。 「……对了,耕太,你觉得天人怎么样?」 我试着询问在场唯一的「纯人类」。不晓得天人在他的眼中又是如何呢? 耕太露出一副「何必问我」的表情,稍候片刻后,他才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没兴趣」,又立刻露出一副不成兴趣的表情,继续啜吸着桌上的泡面。再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想到要补充些什么似地喃喃开口: 「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觉得他是个笨蛋,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喔。」 耕太的话深深地进入了万那的心中。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亚夜花确实也说过相同的话。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他们的存在,其实很简单,而且无论是哥哥或是天人部适用—— ——他们是「值得被爱的大笨蛋」。 傍晚。 充分地享受了帮亚夜花换装的乐趣之后,万那正心情大好地漫步在走廊上。 万那是个和爱恋与美艳有着密切开连性的种,琢磨未经雕琢的璞玉更是她的乐趣之一。唯一令她感到不满的,就是那头未经充分整理的厚重头发。只要将亚夜花丢给美容院,应该可以令她身上的时尚度再次升级才对。 「不过姬应该不太喜欢那种地方吧——」 万那完全无法想象一边和美容师融洽地聊着天,一边乖乖让美容师为自己剪发的亚夜花。不过如果告诉她,对方会为她剪一个天人喜欢的发型,她应该还是会轻易地上钩吧? 此时一阵空腹感袭来,于是她举步前往餐厅。 负责煮饭的天人目前正在疗养中,而一直到昨天为止都负责代理餐点的梨玖,也说『今天一整天,希望能够专心照顾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的天人哥』……因此今天的晚餐必须各自打点。随便弄点东西来吃吧?还是干脆泡碗泡面填填肚子就行了?万那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餐厅——然后立刻停下脚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除了在房里的天人,梨玖、亚夜花、乌尔莉卡四人外,其他所有的宿舍居民全都聚集在此。而且所有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碗杯装泡面。 此时已是晚餐时间。万那心里很清楚,虽然很清楚,但—— 「只是吃个泡面,应该没必要大家聚在一起规规矩矩地吃吧?」 「我们并没有刻意约好要一起吃啊!」 龙太苦笑地说。 「都是多亏了天人,让所有人肚子里的时钟都在这个时间准时响起。」 「身为宿舍长的我,还是希望万那或龙太帮忙下厨,做点什么让我吃啊——……先前的事件导致地形改变,为了将山恢复原状,还有调整听见爆炸声的市民们的记忆,我可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呢……啊啊,我肚子好饿喔!」 听完弓虎的抱怨,千那有些尴尬地蜷缩着身体。她有食材破坏达人的称号,因此不会被排入料理轮值的候选名单当中。 「啊啊,我不想吃泡面,想要吃点更美味的食物……」 「恕我无法遵从您的要求,弓虎小姐。」 龙太堆满笑容地拒绝了弓虎。 「我的手作料理只会献给愿意和我共度一夜良宵的女孩。」 「我也不要。做这么多人份的料理实在太麻烦了,而且我不讨厌吃泡面。啊——可是又不能不检查冰箱里所剩的食材。万一臭掉的话,天人一定会抱怨个没完的……不过话说回来,妳不是这间宿舍的负责人吗?拜托妳多少也学一下怎么做饭吧,《全能者》!」 「…………嗯,我有时候也觉得,这种油炸过的面所带有的不健康口感相当美味呢!」 「唔哇,这个种的脸皮实在是厚到破表了耶!」 万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泡面当作晚餐。 她将热水注入杯中并回到座位上,此时一旁的千那小声地向她攀谈: 「万那,天人的身体还好吗?」 「烧好像还没退,不过人倒是满有精种的。」 「这样啊,太好了!」 千那安心地轻轻吐了口气。 「如果妳那么担心,自己去探望他不就行了?」 「……我之前去了一次,但亚夜花用好可怕的表情把我赶到门口。」 「啊啊,那就是姊姊妳自作自受了。谁教妳要做出那些麻烦事!」 虽然依照天人性格,当时他应该会老实地相信千那,但千那如果真的想杀了海里,其实根本没必要取得别的许可。即使与神对峙,也敢毫不畏缩地说出心底的话,或许便是那位少年令人喜爱的优点之一。 千那明显地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不是在跟他阔玩笑。当时……我是真的带着觉悟的心情在试探他……万那,妳觉得我被讨厌了吗?天人会很讨厌我吗?」 「我怎么知道。」 唉,千那叹了口气,无力地趴倒在餐桌上,但万那仍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如果妳真的很在意,要不要自己去找他,并且当面向他道歉?把妳想向他道歉的事说清楚,如果还是得不到对方谅解的话,妳可以直接做些事情补偿他,还可以顺便解决亚夜花的问题。」 对那个茧居女神而书,人情有借有还是很理所当然的。 那我再试试看吧——千那的额头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原来是想试探他啊!) 万那反刍着千那的话,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虽然外表和个性都迥然不同,但天人确实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虽然找不出适当的言语形容,但天人就是能让自己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兄种。 「……对了,耕太,你觉得天人怎么样?」 我试着询问在场唯一的「纯人类」。不晓得天人在他的眼中又是如何呢? 耕太露出一副「何必问我」的表情,稍候片刻后,他才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没兴趣」,又立刻露出一副不成兴趣的表情,继续啜吸着桌上的泡面。再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想到要补充些什么似地喃喃开口: 「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觉得他是个笨蛋,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喔。」 耕太的话深深地进入了万那的心中。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亚夜花确实也说过相同的话。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他们的存在,其实很简单,而且无论是哥哥或是天人部适用—— ——他们是「值得被爱的大笨蛋」。 傍晚。 充分地享受了帮亚夜花换装的乐趣之后,万那正心情大好地漫步在走廊上。 万那是个和爱恋与美艳有着密切开连性的种,琢磨未经雕琢的璞玉更是她的乐趣之一。唯一令她感到不满的,就是那头未经充分整理的厚重头发。只要将亚夜花丢给美容院,应该可以令她身上的时尚度再次升级才对。 「不过姬应该不太喜欢那种地方吧——」 万那完全无法想象一边和美容师融洽地聊着天,一边乖乖让美容师为自己剪发的亚夜花。不过如果告诉她,对方会为她剪一个天人喜欢的发型,她应该还是会轻易地上钩吧? 此时一阵空腹感袭来,于是她举步前往餐厅。 负责煮饭的天人目前正在疗养中,而一直到昨天为止都负责代理餐点的梨玖,也说『今天一整天,希望能够专心照顾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的天人哥』……因此今天的晚餐必须各自打点。随便弄点东西来吃吧?还是干脆泡碗泡面填填肚子就行了?万那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餐厅——然后立刻停下脚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除了在房里的天人,梨玖、亚夜花、乌尔莉卡四人外,其他所有的宿舍居民全都聚集在此。而且所有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碗杯装泡面。 此时已是晚餐时间。万那心里很清楚,虽然很清楚,但—— 「只是吃个泡面,应该没必要大家聚在一起规规矩矩地吃吧?」 「我们并没有刻意约好要一起吃啊!」 龙太苦笑地说。 「都是多亏了天人,让所有人肚子里的时钟都在这个时间准时响起。」 「身为宿舍长的我,还是希望万那或龙太帮忙下厨,做点什么让我吃啊——……先前的事件导致地形改变,为了将山恢复原状,还有调整听见爆炸声的市民们的记忆,我可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呢……啊啊,我肚子好饿喔!」 听完弓虎的抱怨,千那有些尴尬地蜷缩着身体。她有食材破坏达人的称号,因此不会被排入料理轮值的候选名单当中。 「啊啊,我不想吃泡面,想要吃点更美味的食物……」 「恕我无法遵从您的要求,弓虎小姐。」 龙太堆满笑容地拒绝了弓虎。 「我的手作料理只会献给愿意和我共度一夜良宵的女孩。」 「我也不要。做这么多人份的料理实在太麻烦了,而且我不讨厌吃泡面。啊——可是又不能不检查冰箱里所剩的食材。万一臭掉的话,天人一定会抱怨个没完的……不过话说回来,妳不是这间宿舍的负责人吗?拜托妳多少也学一下怎么做饭吧,《全能者》!」 「…………嗯,我有时候也觉得,这种油炸过的面所带有的不健康口感相当美味呢!」 「唔哇,这个种的脸皮实在是厚到破表了耶!」 万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泡面当作晚餐。 她将热水注入杯中并回到座位上,此时一旁的千那小声地向她攀谈: 「万那,天人的身体还好吗?」 「烧好像还没退,不过人倒是满有精种的。」 「这样啊,太好了!」 千那安心地轻轻吐了口气。 「如果妳那么担心,自己去探望他不就行了?」 「……我之前去了一次,但亚夜花用好可怕的表情把我赶到门口。」 「啊啊,那就是姊姊妳自作自受了。谁教妳要做出那些麻烦事!」 虽然依照天人性格,当时他应该会老实地相信千那,但千那如果真的想杀了海里,其实根本没必要取得别的许可。即使与神对峙,也敢毫不畏缩地说出心底的话,或许便是那位少年令人喜爱的优点之一。 千那明显地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不是在跟他阔玩笑。当时……我是真的带着觉悟的心情在试探他……万那,妳觉得我被讨厌了吗?天人会很讨厌我吗?」 「我怎么知道。」 唉,千那叹了口气,无力地趴倒在餐桌上,但万那仍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如果妳真的很在意,要不要自己去找他,并且当面向他道歉?把妳想向他道歉的事说清楚,如果还是得不到对方谅解的话,妳可以直接做些事情补偿他,还可以顺便解决亚夜花的问题。」 对那个茧居女神而书,人情有借有还是很理所当然的。 那我再试试看吧——千那的额头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原来是想试探他啊!) 万那反刍着千那的话,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虽然外表和个性都迥然不同,但天人确实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虽然找不出适当的言语形容,但天人就是能让自己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兄种。 「……对了,耕太,你觉得天人怎么样?」 我试着询问在场唯一的「纯人类」。不晓得天人在他的眼中又是如何呢? 耕太露出一副「何必问我」的表情,稍候片刻后,他才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没兴趣」,又立刻露出一副不成兴趣的表情,继续啜吸着桌上的泡面。再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想到要补充些什么似地喃喃开口: 「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觉得他是个笨蛋,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喔。」 耕太的话深深地进入了万那的心中。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亚夜花确实也说过相同的话。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他们的存在,其实很简单,而且无论是哥哥或是天人部适用—— ——他们是「值得被爱的大笨蛋」。 傍晚。 充分地享受了帮亚夜花换装的乐趣之后,万那正心情大好地漫步在走廊上。 万那是个和爱恋与美艳有着密切开连性的种,琢磨未经雕琢的璞玉更是她的乐趣之一。唯一令她感到不满的,就是那头未经充分整理的厚重头发。只要将亚夜花丢给美容院,应该可以令她身上的时尚度再次升级才对。 「不过姬应该不太喜欢那种地方吧——」 万那完全无法想象一边和美容师融洽地聊着天,一边乖乖让美容师为自己剪发的亚夜花。不过如果告诉她,对方会为她剪一个天人喜欢的发型,她应该还是会轻易地上钩吧? 此时一阵空腹感袭来,于是她举步前往餐厅。 负责煮饭的天人目前正在疗养中,而一直到昨天为止都负责代理餐点的梨玖,也说『今天一整天,希望能够专心照顾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的天人哥』……因此今天的晚餐必须各自打点。随便弄点东西来吃吧?还是干脆泡碗泡面填填肚子就行了?万那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餐厅——然后立刻停下脚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除了在房里的天人,梨玖、亚夜花、乌尔莉卡四人外,其他所有的宿舍居民全都聚集在此。而且所有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碗杯装泡面。 此时已是晚餐时间。万那心里很清楚,虽然很清楚,但—— 「只是吃个泡面,应该没必要大家聚在一起规规矩矩地吃吧?」 「我们并没有刻意约好要一起吃啊!」 龙太苦笑地说。 「都是多亏了天人,让所有人肚子里的时钟都在这个时间准时响起。」 「身为宿舍长的我,还是希望万那或龙太帮忙下厨,做点什么让我吃啊——……先前的事件导致地形改变,为了将山恢复原状,还有调整听见爆炸声的市民们的记忆,我可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呢……啊啊,我肚子好饿喔!」 听完弓虎的抱怨,千那有些尴尬地蜷缩着身体。她有食材破坏达人的称号,因此不会被排入料理轮值的候选名单当中。 「啊啊,我不想吃泡面,想要吃点更美味的食物……」 「恕我无法遵从您的要求,弓虎小姐。」 龙太堆满笑容地拒绝了弓虎。 「我的手作料理只会献给愿意和我共度一夜良宵的女孩。」 「我也不要。做这么多人份的料理实在太麻烦了,而且我不讨厌吃泡面。啊——可是又不能不检查冰箱里所剩的食材。万一臭掉的话,天人一定会抱怨个没完的……不过话说回来,妳不是这间宿舍的负责人吗?拜托妳多少也学一下怎么做饭吧,《全能者》!」 「…………嗯,我有时候也觉得,这种油炸过的面所带有的不健康口感相当美味呢!」 「唔哇,这个种的脸皮实在是厚到破表了耶!」 万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泡面当作晚餐。 她将热水注入杯中并回到座位上,此时一旁的千那小声地向她攀谈: 「万那,天人的身体还好吗?」 「烧好像还没退,不过人倒是满有精种的。」 「这样啊,太好了!」 千那安心地轻轻吐了口气。 「如果妳那么担心,自己去探望他不就行了?」 「……我之前去了一次,但亚夜花用好可怕的表情把我赶到门口。」 「啊啊,那就是姊姊妳自作自受了。谁教妳要做出那些麻烦事!」 虽然依照天人性格,当时他应该会老实地相信千那,但千那如果真的想杀了海里,其实根本没必要取得别的许可。即使与神对峙,也敢毫不畏缩地说出心底的话,或许便是那位少年令人喜爱的优点之一。 千那明显地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不是在跟他阔玩笑。当时……我是真的带着觉悟的心情在试探他……万那,妳觉得我被讨厌了吗?天人会很讨厌我吗?」 「我怎么知道。」 唉,千那叹了口气,无力地趴倒在餐桌上,但万那仍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如果妳真的很在意,要不要自己去找他,并且当面向他道歉?把妳想向他道歉的事说清楚,如果还是得不到对方谅解的话,妳可以直接做些事情补偿他,还可以顺便解决亚夜花的问题。」 对那个茧居女神而书,人情有借有还是很理所当然的。 那我再试试看吧——千那的额头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原来是想试探他啊!) 万那反刍着千那的话,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虽然外表和个性都迥然不同,但天人确实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虽然找不出适当的言语形容,但天人就是能让自己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兄种。 「……对了,耕太,你觉得天人怎么样?」 我试着询问在场唯一的「纯人类」。不晓得天人在他的眼中又是如何呢? 耕太露出一副「何必问我」的表情,稍候片刻后,他才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没兴趣」,又立刻露出一副不成兴趣的表情,继续啜吸着桌上的泡面。再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想到要补充些什么似地喃喃开口: 「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觉得他是个笨蛋,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喔。」 耕太的话深深地进入了万那的心中。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亚夜花确实也说过相同的话。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他们的存在,其实很简单,而且无论是哥哥或是天人部适用—— ——他们是「值得被爱的大笨蛋」。 傍晚。 充分地享受了帮亚夜花换装的乐趣之后,万那正心情大好地漫步在走廊上。 万那是个和爱恋与美艳有着密切开连性的种,琢磨未经雕琢的璞玉更是她的乐趣之一。唯一令她感到不满的,就是那头未经充分整理的厚重头发。只要将亚夜花丢给美容院,应该可以令她身上的时尚度再次升级才对。 「不过姬应该不太喜欢那种地方吧——」 万那完全无法想象一边和美容师融洽地聊着天,一边乖乖让美容师为自己剪发的亚夜花。不过如果告诉她,对方会为她剪一个天人喜欢的发型,她应该还是会轻易地上钩吧? 此时一阵空腹感袭来,于是她举步前往餐厅。 负责煮饭的天人目前正在疗养中,而一直到昨天为止都负责代理餐点的梨玖,也说『今天一整天,希望能够专心照顾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的天人哥』……因此今天的晚餐必须各自打点。随便弄点东西来吃吧?还是干脆泡碗泡面填填肚子就行了?万那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餐厅——然后立刻停下脚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除了在房里的天人,梨玖、亚夜花、乌尔莉卡四人外,其他所有的宿舍居民全都聚集在此。而且所有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碗杯装泡面。 此时已是晚餐时间。万那心里很清楚,虽然很清楚,但—— 「只是吃个泡面,应该没必要大家聚在一起规规矩矩地吃吧?」 「我们并没有刻意约好要一起吃啊!」 龙太苦笑地说。 「都是多亏了天人,让所有人肚子里的时钟都在这个时间准时响起。」 「身为宿舍长的我,还是希望万那或龙太帮忙下厨,做点什么让我吃啊——……先前的事件导致地形改变,为了将山恢复原状,还有调整听见爆炸声的市民们的记忆,我可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呢……啊啊,我肚子好饿喔!」 听完弓虎的抱怨,千那有些尴尬地蜷缩着身体。她有食材破坏达人的称号,因此不会被排入料理轮值的候选名单当中。 「啊啊,我不想吃泡面,想要吃点更美味的食物……」 「恕我无法遵从您的要求,弓虎小姐。」 龙太堆满笑容地拒绝了弓虎。 「我的手作料理只会献给愿意和我共度一夜良宵的女孩。」 「我也不要。做这么多人份的料理实在太麻烦了,而且我不讨厌吃泡面。啊——可是又不能不检查冰箱里所剩的食材。万一臭掉的话,天人一定会抱怨个没完的……不过话说回来,妳不是这间宿舍的负责人吗?拜托妳多少也学一下怎么做饭吧,《全能者》!」 「…………嗯,我有时候也觉得,这种油炸过的面所带有的不健康口感相当美味呢!」 「唔哇,这个种的脸皮实在是厚到破表了耶!」 万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泡面当作晚餐。 她将热水注入杯中并回到座位上,此时一旁的千那小声地向她攀谈: 「万那,天人的身体还好吗?」 「烧好像还没退,不过人倒是满有精种的。」 「这样啊,太好了!」 千那安心地轻轻吐了口气。 「如果妳那么担心,自己去探望他不就行了?」 「……我之前去了一次,但亚夜花用好可怕的表情把我赶到门口。」 「啊啊,那就是姊姊妳自作自受了。谁教妳要做出那些麻烦事!」 虽然依照天人性格,当时他应该会老实地相信千那,但千那如果真的想杀了海里,其实根本没必要取得别的许可。即使与神对峙,也敢毫不畏缩地说出心底的话,或许便是那位少年令人喜爱的优点之一。 千那明显地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不是在跟他阔玩笑。当时……我是真的带着觉悟的心情在试探他……万那,妳觉得我被讨厌了吗?天人会很讨厌我吗?」 「我怎么知道。」 唉,千那叹了口气,无力地趴倒在餐桌上,但万那仍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如果妳真的很在意,要不要自己去找他,并且当面向他道歉?把妳想向他道歉的事说清楚,如果还是得不到对方谅解的话,妳可以直接做些事情补偿他,还可以顺便解决亚夜花的问题。」 对那个茧居女神而书,人情有借有还是很理所当然的。 那我再试试看吧——千那的额头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原来是想试探他啊!) 万那反刍着千那的话,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虽然外表和个性都迥然不同,但天人确实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虽然找不出适当的言语形容,但天人就是能让自己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兄种。 「……对了,耕太,你觉得天人怎么样?」 我试着询问在场唯一的「纯人类」。不晓得天人在他的眼中又是如何呢? 耕太露出一副「何必问我」的表情,稍候片刻后,他才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没兴趣」,又立刻露出一副不成兴趣的表情,继续啜吸着桌上的泡面。再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想到要补充些什么似地喃喃开口: 「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觉得他是个笨蛋,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喔。」 耕太的话深深地进入了万那的心中。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亚夜花确实也说过相同的话。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他们的存在,其实很简单,而且无论是哥哥或是天人部适用—— ——他们是「值得被爱的大笨蛋」。 傍晚。 充分地享受了帮亚夜花换装的乐趣之后,万那正心情大好地漫步在走廊上。 万那是个和爱恋与美艳有着密切开连性的种,琢磨未经雕琢的璞玉更是她的乐趣之一。唯一令她感到不满的,就是那头未经充分整理的厚重头发。只要将亚夜花丢给美容院,应该可以令她身上的时尚度再次升级才对。 「不过姬应该不太喜欢那种地方吧——」 万那完全无法想象一边和美容师融洽地聊着天,一边乖乖让美容师为自己剪发的亚夜花。不过如果告诉她,对方会为她剪一个天人喜欢的发型,她应该还是会轻易地上钩吧? 此时一阵空腹感袭来,于是她举步前往餐厅。 负责煮饭的天人目前正在疗养中,而一直到昨天为止都负责代理餐点的梨玖,也说『今天一整天,希望能够专心照顾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的天人哥』……因此今天的晚餐必须各自打点。随便弄点东西来吃吧?还是干脆泡碗泡面填填肚子就行了?万那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餐厅——然后立刻停下脚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除了在房里的天人,梨玖、亚夜花、乌尔莉卡四人外,其他所有的宿舍居民全都聚集在此。而且所有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碗杯装泡面。 此时已是晚餐时间。万那心里很清楚,虽然很清楚,但—— 「只是吃个泡面,应该没必要大家聚在一起规规矩矩地吃吧?」 「我们并没有刻意约好要一起吃啊!」 龙太苦笑地说。 「都是多亏了天人,让所有人肚子里的时钟都在这个时间准时响起。」 「身为宿舍长的我,还是希望万那或龙太帮忙下厨,做点什么让我吃啊——……先前的事件导致地形改变,为了将山恢复原状,还有调整听见爆炸声的市民们的记忆,我可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呢……啊啊,我肚子好饿喔!」 听完弓虎的抱怨,千那有些尴尬地蜷缩着身体。她有食材破坏达人的称号,因此不会被排入料理轮值的候选名单当中。 「啊啊,我不想吃泡面,想要吃点更美味的食物……」 「恕我无法遵从您的要求,弓虎小姐。」 龙太堆满笑容地拒绝了弓虎。 「我的手作料理只会献给愿意和我共度一夜良宵的女孩。」 「我也不要。做这么多人份的料理实在太麻烦了,而且我不讨厌吃泡面。啊——可是又不能不检查冰箱里所剩的食材。万一臭掉的话,天人一定会抱怨个没完的……不过话说回来,妳不是这间宿舍的负责人吗?拜托妳多少也学一下怎么做饭吧,《全能者》!」 「…………嗯,我有时候也觉得,这种油炸过的面所带有的不健康口感相当美味呢!」 「唔哇,这个种的脸皮实在是厚到破表了耶!」 万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泡面当作晚餐。 她将热水注入杯中并回到座位上,此时一旁的千那小声地向她攀谈: 「万那,天人的身体还好吗?」 「烧好像还没退,不过人倒是满有精种的。」 「这样啊,太好了!」 千那安心地轻轻吐了口气。 「如果妳那么担心,自己去探望他不就行了?」 「……我之前去了一次,但亚夜花用好可怕的表情把我赶到门口。」 「啊啊,那就是姊姊妳自作自受了。谁教妳要做出那些麻烦事!」 虽然依照天人性格,当时他应该会老实地相信千那,但千那如果真的想杀了海里,其实根本没必要取得别的许可。即使与神对峙,也敢毫不畏缩地说出心底的话,或许便是那位少年令人喜爱的优点之一。 千那明显地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不是在跟他阔玩笑。当时……我是真的带着觉悟的心情在试探他……万那,妳觉得我被讨厌了吗?天人会很讨厌我吗?」 「我怎么知道。」 唉,千那叹了口气,无力地趴倒在餐桌上,但万那仍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如果妳真的很在意,要不要自己去找他,并且当面向他道歉?把妳想向他道歉的事说清楚,如果还是得不到对方谅解的话,妳可以直接做些事情补偿他,还可以顺便解决亚夜花的问题。」 对那个茧居女神而书,人情有借有还是很理所当然的。 那我再试试看吧——千那的额头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原来是想试探他啊!) 万那反刍着千那的话,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虽然外表和个性都迥然不同,但天人确实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虽然找不出适当的言语形容,但天人就是能让自己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兄种。 「……对了,耕太,你觉得天人怎么样?」 我试着询问在场唯一的「纯人类」。不晓得天人在他的眼中又是如何呢? 耕太露出一副「何必问我」的表情,稍候片刻后,他才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没兴趣」,又立刻露出一副不成兴趣的表情,继续啜吸着桌上的泡面。再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想到要补充些什么似地喃喃开口: 「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觉得他是个笨蛋,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喔。」 耕太的话深深地进入了万那的心中。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亚夜花确实也说过相同的话。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他们的存在,其实很简单,而且无论是哥哥或是天人部适用—— ——他们是「值得被爱的大笨蛋」。 傍晚。 充分地享受了帮亚夜花换装的乐趣之后,万那正心情大好地漫步在走廊上。 万那是个和爱恋与美艳有着密切开连性的种,琢磨未经雕琢的璞玉更是她的乐趣之一。唯一令她感到不满的,就是那头未经充分整理的厚重头发。只要将亚夜花丢给美容院,应该可以令她身上的时尚度再次升级才对。 「不过姬应该不太喜欢那种地方吧——」 万那完全无法想象一边和美容师融洽地聊着天,一边乖乖让美容师为自己剪发的亚夜花。不过如果告诉她,对方会为她剪一个天人喜欢的发型,她应该还是会轻易地上钩吧? 此时一阵空腹感袭来,于是她举步前往餐厅。 负责煮饭的天人目前正在疗养中,而一直到昨天为止都负责代理餐点的梨玖,也说『今天一整天,希望能够专心照顾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的天人哥』……因此今天的晚餐必须各自打点。随便弄点东西来吃吧?还是干脆泡碗泡面填填肚子就行了?万那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餐厅——然后立刻停下脚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除了在房里的天人,梨玖、亚夜花、乌尔莉卡四人外,其他所有的宿舍居民全都聚集在此。而且所有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碗杯装泡面。 此时已是晚餐时间。万那心里很清楚,虽然很清楚,但—— 「只是吃个泡面,应该没必要大家聚在一起规规矩矩地吃吧?」 「我们并没有刻意约好要一起吃啊!」 龙太苦笑地说。 「都是多亏了天人,让所有人肚子里的时钟都在这个时间准时响起。」 「身为宿舍长的我,还是希望万那或龙太帮忙下厨,做点什么让我吃啊——……先前的事件导致地形改变,为了将山恢复原状,还有调整听见爆炸声的市民们的记忆,我可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呢……啊啊,我肚子好饿喔!」 听完弓虎的抱怨,千那有些尴尬地蜷缩着身体。她有食材破坏达人的称号,因此不会被排入料理轮值的候选名单当中。 「啊啊,我不想吃泡面,想要吃点更美味的食物……」 「恕我无法遵从您的要求,弓虎小姐。」 龙太堆满笑容地拒绝了弓虎。 「我的手作料理只会献给愿意和我共度一夜良宵的女孩。」 「我也不要。做这么多人份的料理实在太麻烦了,而且我不讨厌吃泡面。啊——可是又不能不检查冰箱里所剩的食材。万一臭掉的话,天人一定会抱怨个没完的……不过话说回来,妳不是这间宿舍的负责人吗?拜托妳多少也学一下怎么做饭吧,《全能者》!」 「…………嗯,我有时候也觉得,这种油炸过的面所带有的不健康口感相当美味呢!」 「唔哇,这个种的脸皮实在是厚到破表了耶!」 万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泡面当作晚餐。 她将热水注入杯中并回到座位上,此时一旁的千那小声地向她攀谈: 「万那,天人的身体还好吗?」 「烧好像还没退,不过人倒是满有精种的。」 「这样啊,太好了!」 千那安心地轻轻吐了口气。 「如果妳那么担心,自己去探望他不就行了?」 「……我之前去了一次,但亚夜花用好可怕的表情把我赶到门口。」 「啊啊,那就是姊姊妳自作自受了。谁教妳要做出那些麻烦事!」 虽然依照天人性格,当时他应该会老实地相信千那,但千那如果真的想杀了海里,其实根本没必要取得别的许可。即使与神对峙,也敢毫不畏缩地说出心底的话,或许便是那位少年令人喜爱的优点之一。 千那明显地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不是在跟他阔玩笑。当时……我是真的带着觉悟的心情在试探他……万那,妳觉得我被讨厌了吗?天人会很讨厌我吗?」 「我怎么知道。」 唉,千那叹了口气,无力地趴倒在餐桌上,但万那仍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如果妳真的很在意,要不要自己去找他,并且当面向他道歉?把妳想向他道歉的事说清楚,如果还是得不到对方谅解的话,妳可以直接做些事情补偿他,还可以顺便解决亚夜花的问题。」 对那个茧居女神而书,人情有借有还是很理所当然的。 那我再试试看吧——千那的额头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原来是想试探他啊!) 万那反刍着千那的话,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虽然外表和个性都迥然不同,但天人确实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虽然找不出适当的言语形容,但天人就是能让自己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兄种。 「……对了,耕太,你觉得天人怎么样?」 我试着询问在场唯一的「纯人类」。不晓得天人在他的眼中又是如何呢? 耕太露出一副「何必问我」的表情,稍候片刻后,他才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没兴趣」,又立刻露出一副不成兴趣的表情,继续啜吸着桌上的泡面。再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想到要补充些什么似地喃喃开口: 「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觉得他是个笨蛋,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喔。」 耕太的话深深地进入了万那的心中。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亚夜花确实也说过相同的话。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他们的存在,其实很简单,而且无论是哥哥或是天人部适用—— ——他们是「值得被爱的大笨蛋」。 后记 ※注意 在本故事当中出现了世界各国不同的神祇。 本书对于神话、宗教或是相关研究及信仰均抱持着最高敬意。但因剧本创作上的需求,内容当中有些许设定上的变更以及特意另做新解的部分。敬请多多谅解与包涵。 就是这样,各位,好久不见,还有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如果你们愿意连第一集一起拿到柜台结账的话,对于身为作者的我而书将感到万分荣幸。) 本次送上的,是加入了无谓的壮大设定之众神日常物语第二弹《我的宅女神2》。 本系列作发展至今,似乎比前一系列作品《特务魔法使》更有第一集便已确实完结的实际戚受。接下来这部作品究竟可以走得多远,将取决于读者们的反应。若各位喜爱这个故事的话,希望今后也能继续大力地给予支持及鼓励。 由于篇幅还剩下不少,因此我决定来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次我想谈的是「提问」,尤其是关于「无法回答和难以回答的提问」。 每个人都会受到来自他人的提问——在日常生活当中,想必任何人都曾有过这样的平凡经验。例如学生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成为社会人士后,则可能会遇上来自客户所提出的各种问题。 然而,并非所有的问题都能给予对方明确的答案。除了不知道答案的情况之外,有时也会有即使知道也不想回答的情况。例如答的内容其实是在批评别人,或是泄漏出自己心仪的人的姓名等。因人而异,有些人连年龄也不太愿意启齿。 就我本身而书,「即使知道也不想回答」的问题包括了「下一集会如何发展?」、「你拿了多少版税?」等等。 好的,说到这梧,请容我来谈谈一个较为特殊的经验。我曾经有过一次,在明明知道答案,并且心里毫不避讳回答问题的情况下,却为了回答问题而深陷困扰,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经验。 我经常会为了工作或是兴趣,而以一年数次的频率从滋贺乡下风尘仆仆地来到东京。由于距离方面的问题,使得当天来回较为困难,因此我多会选择住在东京。另外因为我喜欢能够伸展手脚地泡澡,因此我都会特意预约附有大浴池的饭店。 某天晚上,我随意散步之后回到饭店,为了消除疲劳而前往浴池。由于已经接近深夜入浴限制的时间,因此脱衣间里只剩我一人。喔喔,这不就是等于我一个人包下了整间澡堂吗——当我一边哼着歌,一边脱着衣服时,有位年轻人走了进来。乍看之下像是二十岁出头,看起来相当普通的男性。我们两人并未打过照面,因此我也毫不在意,光溜溜地朝着浴室走去。就在此时,对方突然有些畏缩地向我搭话: 「呃,可以请问一下吗……」 「好的。」 他有什么困难吗? 即使是平时走在外面,我也是属于那种会经常被问路的人。或许是因为我长得一副看起来很容易交谈的脸吧(不过我是个大路痴,基本上大多帮不上忙)。总之,我并没有强调自己是个和善可亲的人的意思,只是,帮助有困难的人对我而书本来就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来吧,年轻人,只要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而且不是什么失礼的问题的话,我无所不答! 年轻人脸上稍稍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缓缓开口: 「呃、我……我也要脱才行吗?」 「…………」 我该怎么回答? a「当然啰!你在说什么傻话!男人之间当然要坦诚相见!」并且豪爽地大笑。 b「要不要脱由你自己决定。」用冷酷的语气回答。 ——哎啊,这些台词如果从女生口中听到,一定是萌到不行的啊!在美少女游戏中,随着发展或路线不同,有时也会跑出一些带点成人取向的选项,此时我脑中可以立刻想出十到二十个答案。但是,如果问这个问题的是男性,我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呢?就常识而雷,此时「要脱」应该才是正确答案。我觉得,只要这么回答对方,应该就能开殷新世界的一扇门,而且脱 掉衣服再去泡澡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吧——这家伙干嘛问我? 在我嘴巴一张一合的同时,回答问题的时限已经到了,于是年轻人迅速说了声「不好意思」,便立刻离开了脱衣间。啊,我错过事件了吗?不过我本来也不是很想碰上这个事件。 直到今天,我还是无法理解当时那位年轻人为何要这么问我。虽然我的心中有种像是做了坏事的感觉,但是当时究竟该如何回答才对呢?真是恼人。 ※附录【难以回答的提问·番外篇】 哔! 「喂、喂,你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 『您辛苦厂。请问原稿方面进展得如何?』 「………」 『我们这边的进度也愈来愈急迫了喔——』 「………:」 『您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完成呢? 』 「…………」 (无可奉告。) —回到正题,本次也承蒙许多人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每次都劳烦您如此费心,真的是非常抱歉。负责插图的承元仗否老师,非常感谢您为本书画了如此美丽的插图,我特别喜欢您绘于彩页里的亚夜花和乌尔莉卡。另外,设计、印刷、物流、以及书店的各位、还有其他与书籍出版流通相关的所有人士,在此向各位致上最高的谢意。 闲话家常—— ※虽然本书与上一集相隔三个月,但对我而书却是创下了新纪录。上一部作品是每隔四个月发行新刊,而结束上一部作品后到《宅女神》第一集出刊为止,中间其实相隔了八个月之久。 (编注:指日本发行时间。) 以一般的轻小说发行速度而言虽然算不上特别快,但我的写作速度足以用龟速来形容,所以对我而言可说是划时代的创举。不过没有人愿意夸奖我,所以我只好自卖自夸一下——我超厉害的哟!我超了不起的哟! 希望下一集也能尽快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一一年五月 すえばしけん ※注意 在本故事当中出现了世界各国不同的神祇。 本书对于神话、宗教或是相关研究及信仰均抱持着最高敬意。但因剧本创作上的需求,内容当中有些许设定上的变更以及特意另做新解的部分。敬请多多谅解与包涵。 就是这样,各位,好久不见,还有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如果你们愿意连第一集一起拿到柜台结账的话,对于身为作者的我而书将感到万分荣幸。) 本次送上的,是加入了无谓的壮大设定之众神日常物语第二弹《我的宅女神2》。 本系列作发展至今,似乎比前一系列作品《特务魔法使》更有第一集便已确实完结的实际戚受。接下来这部作品究竟可以走得多远,将取决于读者们的反应。若各位喜爱这个故事的话,希望今后也能继续大力地给予支持及鼓励。 由于篇幅还剩下不少,因此我决定来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次我想谈的是「提问」,尤其是关于「无法回答和难以回答的提问」。 每个人都会受到来自他人的提问——在日常生活当中,想必任何人都曾有过这样的平凡经验。例如学生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成为社会人士后,则可能会遇上来自客户所提出的各种问题。 然而,并非所有的问题都能给予对方明确的答案。除了不知道答案的情况之外,有时也会有即使知道也不想回答的情况。例如答的内容其实是在批评别人,或是泄漏出自己心仪的人的姓名等。因人而异,有些人连年龄也不太愿意启齿。 就我本身而书,「即使知道也不想回答」的问题包括了「下一集会如何发展?」、「你拿了多少版税?」等等。 好的,说到这梧,请容我来谈谈一个较为特殊的经验。我曾经有过一次,在明明知道答案,并且心里毫不避讳回答问题的情况下,却为了回答问题而深陷困扰,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经验。 我经常会为了工作或是兴趣,而以一年数次的频率从滋贺乡下风尘仆仆地来到东京。由于距离方面的问题,使得当天来回较为困难,因此我多会选择住在东京。另外因为我喜欢能够伸展手脚地泡澡,因此我都会特意预约附有大浴池的饭店。 某天晚上,我随意散步之后回到饭店,为了消除疲劳而前往浴池。由于已经接近深夜入浴限制的时间,因此脱衣间里只剩我一人。喔喔,这不就是等于我一个人包下了整间澡堂吗——当我一边哼着歌,一边脱着衣服时,有位年轻人走了进来。乍看之下像是二十岁出头,看起来相当普通的男性。我们两人并未打过照面,因此我也毫不在意,光溜溜地朝着浴室走去。就在此时,对方突然有些畏缩地向我搭话: 「呃,可以请问一下吗……」 「好的。」 他有什么困难吗? 即使是平时走在外面,我也是属于那种会经常被问路的人。或许是因为我长得一副看起来很容易交谈的脸吧(不过我是个大路痴,基本上大多帮不上忙)。总之,我并没有强调自己是个和善可亲的人的意思,只是,帮助有困难的人对我而书本来就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来吧,年轻人,只要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而且不是什么失礼的问题的话,我无所不答! 年轻人脸上稍稍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缓缓开口: 「呃、我……我也要脱才行吗?」 「…………」 我该怎么回答? a「当然啰!你在说什么傻话!男人之间当然要坦诚相见!」并且豪爽地大笑。 b「要不要脱由你自己决定。」用冷酷的语气回答。 ——哎啊,这些台词如果从女生口中听到,一定是萌到不行的啊!在美少女游戏中,随着发展或路线不同,有时也会跑出一些带点成人取向的选项,此时我脑中可以立刻想出十到二十个答案。但是,如果问这个问题的是男性,我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呢?就常识而雷,此时「要脱」应该才是正确答案。我觉得,只要这么回答对方,应该就能开殷新世界的一扇门,而且脱 掉衣服再去泡澡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吧——这家伙干嘛问我? 在我嘴巴一张一合的同时,回答问题的时限已经到了,于是年轻人迅速说了声「不好意思」,便立刻离开了脱衣间。啊,我错过事件了吗?不过我本来也不是很想碰上这个事件。 直到今天,我还是无法理解当时那位年轻人为何要这么问我。虽然我的心中有种像是做了坏事的感觉,但是当时究竟该如何回答才对呢?真是恼人。 ※附录【难以回答的提问·番外篇】 哔! 「喂、喂,你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 『您辛苦厂。请问原稿方面进展得如何?』 「………」 『我们这边的进度也愈来愈急迫了喔——』 「………:」 『您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完成呢? 』 「…………」 (无可奉告。) —回到正题,本次也承蒙许多人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每次都劳烦您如此费心,真的是非常抱歉。负责插图的承元仗否老师,非常感谢您为本书画了如此美丽的插图,我特别喜欢您绘于彩页里的亚夜花和乌尔莉卡。另外,设计、印刷、物流、以及书店的各位、还有其他与书籍出版流通相关的所有人士,在此向各位致上最高的谢意。 闲话家常—— ※虽然本书与上一集相隔三个月,但对我而书却是创下了新纪录。上一部作品是每隔四个月发行新刊,而结束上一部作品后到《宅女神》第一集出刊为止,中间其实相隔了八个月之久。 (编注:指日本发行时间。) 以一般的轻小说发行速度而言虽然算不上特别快,但我的写作速度足以用龟速来形容,所以对我而言可说是划时代的创举。不过没有人愿意夸奖我,所以我只好自卖自夸一下——我超厉害的哟!我超了不起的哟! 希望下一集也能尽快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一一年五月 すえばしけん ※注意 在本故事当中出现了世界各国不同的神祇。 本书对于神话、宗教或是相关研究及信仰均抱持着最高敬意。但因剧本创作上的需求,内容当中有些许设定上的变更以及特意另做新解的部分。敬请多多谅解与包涵。 就是这样,各位,好久不见,还有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如果你们愿意连第一集一起拿到柜台结账的话,对于身为作者的我而书将感到万分荣幸。) 本次送上的,是加入了无谓的壮大设定之众神日常物语第二弹《我的宅女神2》。 本系列作发展至今,似乎比前一系列作品《特务魔法使》更有第一集便已确实完结的实际戚受。接下来这部作品究竟可以走得多远,将取决于读者们的反应。若各位喜爱这个故事的话,希望今后也能继续大力地给予支持及鼓励。 由于篇幅还剩下不少,因此我决定来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次我想谈的是「提问」,尤其是关于「无法回答和难以回答的提问」。 每个人都会受到来自他人的提问——在日常生活当中,想必任何人都曾有过这样的平凡经验。例如学生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成为社会人士后,则可能会遇上来自客户所提出的各种问题。 然而,并非所有的问题都能给予对方明确的答案。除了不知道答案的情况之外,有时也会有即使知道也不想回答的情况。例如答的内容其实是在批评别人,或是泄漏出自己心仪的人的姓名等。因人而异,有些人连年龄也不太愿意启齿。 就我本身而书,「即使知道也不想回答」的问题包括了「下一集会如何发展?」、「你拿了多少版税?」等等。 好的,说到这梧,请容我来谈谈一个较为特殊的经验。我曾经有过一次,在明明知道答案,并且心里毫不避讳回答问题的情况下,却为了回答问题而深陷困扰,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经验。 我经常会为了工作或是兴趣,而以一年数次的频率从滋贺乡下风尘仆仆地来到东京。由于距离方面的问题,使得当天来回较为困难,因此我多会选择住在东京。另外因为我喜欢能够伸展手脚地泡澡,因此我都会特意预约附有大浴池的饭店。 某天晚上,我随意散步之后回到饭店,为了消除疲劳而前往浴池。由于已经接近深夜入浴限制的时间,因此脱衣间里只剩我一人。喔喔,这不就是等于我一个人包下了整间澡堂吗——当我一边哼着歌,一边脱着衣服时,有位年轻人走了进来。乍看之下像是二十岁出头,看起来相当普通的男性。我们两人并未打过照面,因此我也毫不在意,光溜溜地朝着浴室走去。就在此时,对方突然有些畏缩地向我搭话: 「呃,可以请问一下吗……」 「好的。」 他有什么困难吗? 即使是平时走在外面,我也是属于那种会经常被问路的人。或许是因为我长得一副看起来很容易交谈的脸吧(不过我是个大路痴,基本上大多帮不上忙)。总之,我并没有强调自己是个和善可亲的人的意思,只是,帮助有困难的人对我而书本来就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来吧,年轻人,只要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而且不是什么失礼的问题的话,我无所不答! 年轻人脸上稍稍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缓缓开口: 「呃、我……我也要脱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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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般的轻小说发行速度而言虽然算不上特别快,但我的写作速度足以用龟速来形容,所以对我而言可说是划时代的创举。不过没有人愿意夸奖我,所以我只好自卖自夸一下——我超厉害的哟!我超了不起的哟! 希望下一集也能尽快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一一年五月 すえばしけん ※注意 在本故事当中出现了世界各国不同的神祇。 本书对于神话、宗教或是相关研究及信仰均抱持着最高敬意。但因剧本创作上的需求,内容当中有些许设定上的变更以及特意另做新解的部分。敬请多多谅解与包涵。 就是这样,各位,好久不见,还有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如果你们愿意连第一集一起拿到柜台结账的话,对于身为作者的我而书将感到万分荣幸。) 本次送上的,是加入了无谓的壮大设定之众神日常物语第二弹《我的宅女神2》。 本系列作发展至今,似乎比前一系列作品《特务魔法使》更有第一集便已确实完结的实际戚受。接下来这部作品究竟可以走得多远,将取决于读者们的反应。若各位喜爱这个故事的话,希望今后也能继续大力地给予支持及鼓励。 由于篇幅还剩下不少,因此我决定来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次我想谈的是「提问」,尤其是关于「无法回答和难以回答的提问」。 每个人都会受到来自他人的提问——在日常生活当中,想必任何人都曾有过这样的平凡经验。例如学生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成为社会人士后,则可能会遇上来自客户所提出的各种问题。 然而,并非所有的问题都能给予对方明确的答案。除了不知道答案的情况之外,有时也会有即使知道也不想回答的情况。例如答的内容其实是在批评别人,或是泄漏出自己心仪的人的姓名等。因人而异,有些人连年龄也不太愿意启齿。 就我本身而书,「即使知道也不想回答」的问题包括了「下一集会如何发展?」、「你拿了多少版税?」等等。 好的,说到这梧,请容我来谈谈一个较为特殊的经验。我曾经有过一次,在明明知道答案,并且心里毫不避讳回答问题的情况下,却为了回答问题而深陷困扰,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经验。 我经常会为了工作或是兴趣,而以一年数次的频率从滋贺乡下风尘仆仆地来到东京。由于距离方面的问题,使得当天来回较为困难,因此我多会选择住在东京。另外因为我喜欢能够伸展手脚地泡澡,因此我都会特意预约附有大浴池的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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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说到这梧,请容我来谈谈一个较为特殊的经验。我曾经有过一次,在明明知道答案,并且心里毫不避讳回答问题的情况下,却为了回答问题而深陷困扰,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经验。 我经常会为了工作或是兴趣,而以一年数次的频率从滋贺乡下风尘仆仆地来到东京。由于距离方面的问题,使得当天来回较为困难,因此我多会选择住在东京。另外因为我喜欢能够伸展手脚地泡澡,因此我都会特意预约附有大浴池的饭店。 某天晚上,我随意散步之后回到饭店,为了消除疲劳而前往浴池。由于已经接近深夜入浴限制的时间,因此脱衣间里只剩我一人。喔喔,这不就是等于我一个人包下了整间澡堂吗——当我一边哼着歌,一边脱着衣服时,有位年轻人走了进来。乍看之下像是二十岁出头,看起来相当普通的男性。我们两人并未打过照面,因此我也毫不在意,光溜溜地朝着浴室走去。就在此时,对方突然有些畏缩地向我搭话: 「呃,可以请问一下吗……」 「好的。」 他有什么困难吗? 即使是平时走在外面,我也是属于那种会经常被问路的人。或许是因为我长得一副看起来很容易交谈的脸吧(不过我是个大路痴,基本上大多帮不上忙)。总之,我并没有强调自己是个和善可亲的人的意思,只是,帮助有困难的人对我而书本来就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来吧,年轻人,只要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而且不是什么失礼的问题的话,我无所不答! 年轻人脸上稍稍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缓缓开口: 「呃、我……我也要脱才行吗?」 「…………」 我该怎么回答? a「当然啰!你在说什么傻话!男人之间当然要坦诚相见!」并且豪爽地大笑。 b「要不要脱由你自己决定。」用冷酷的语气回答。 ——哎啊,这些台词如果从女生口中听到,一定是萌到不行的啊!在美少女游戏中,随着发展或路线不同,有时也会跑出一些带点成人取向的选项,此时我脑中可以立刻想出十到二十个答案。但是,如果问这个问题的是男性,我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呢?就常识而雷,此时「要脱」应该才是正确答案。我觉得,只要这么回答对方,应该就能开殷新世界的一扇门,而且脱 掉衣服再去泡澡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吧——这家伙干嘛问我? 在我嘴巴一张一合的同时,回答问题的时限已经到了,于是年轻人迅速说了声「不好意思」,便立刻离开了脱衣间。啊,我错过事件了吗?不过我本来也不是很想碰上这个事件。 直到今天,我还是无法理解当时那位年轻人为何要这么问我。虽然我的心中有种像是做了坏事的感觉,但是当时究竟该如何回答才对呢?真是恼人。 ※附录【难以回答的提问·番外篇】 哔! 「喂、喂,你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 『您辛苦厂。请问原稿方面进展得如何?』 「………」 『我们这边的进度也愈来愈急迫了喔——』 「………:」 『您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完成呢? 』 「…………」 (无可奉告。) —回到正题,本次也承蒙许多人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每次都劳烦您如此费心,真的是非常抱歉。负责插图的承元仗否老师,非常感谢您为本书画了如此美丽的插图,我特别喜欢您绘于彩页里的亚夜花和乌尔莉卡。另外,设计、印刷、物流、以及书店的各位、还有其他与书籍出版流通相关的所有人士,在此向各位致上最高的谢意。 闲话家常—— ※虽然本书与上一集相隔三个月,但对我而书却是创下了新纪录。上一部作品是每隔四个月发行新刊,而结束上一部作品后到《宅女神》第一集出刊为止,中间其实相隔了八个月之久。 (编注:指日本发行时间。) 以一般的轻小说发行速度而言虽然算不上特别快,但我的写作速度足以用龟速来形容,所以对我而言可说是划时代的创举。不过没有人愿意夸奖我,所以我只好自卖自夸一下——我超厉害的哟!我超了不起的哟! 希望下一集也能尽快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一一年五月 すえばしけん ※注意 在本故事当中出现了世界各国不同的神祇。 本书对于神话、宗教或是相关研究及信仰均抱持着最高敬意。但因剧本创作上的需求,内容当中有些许设定上的变更以及特意另做新解的部分。敬请多多谅解与包涵。 就是这样,各位,好久不见,还有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如果你们愿意连第一集一起拿到柜台结账的话,对于身为作者的我而书将感到万分荣幸。) 本次送上的,是加入了无谓的壮大设定之众神日常物语第二弹《我的宅女神2》。 本系列作发展至今,似乎比前一系列作品《特务魔法使》更有第一集便已确实完结的实际戚受。接下来这部作品究竟可以走得多远,将取决于读者们的反应。若各位喜爱这个故事的话,希望今后也能继续大力地给予支持及鼓励。 由于篇幅还剩下不少,因此我决定来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次我想谈的是「提问」,尤其是关于「无法回答和难以回答的提问」。 每个人都会受到来自他人的提问——在日常生活当中,想必任何人都曾有过这样的平凡经验。例如学生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成为社会人士后,则可能会遇上来自客户所提出的各种问题。 然而,并非所有的问题都能给予对方明确的答案。除了不知道答案的情况之外,有时也会有即使知道也不想回答的情况。例如答的内容其实是在批评别人,或是泄漏出自己心仪的人的姓名等。因人而异,有些人连年龄也不太愿意启齿。 就我本身而书,「即使知道也不想回答」的问题包括了「下一集会如何发展?」、「你拿了多少版税?」等等。 好的,说到这梧,请容我来谈谈一个较为特殊的经验。我曾经有过一次,在明明知道答案,并且心里毫不避讳回答问题的情况下,却为了回答问题而深陷困扰,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经验。 我经常会为了工作或是兴趣,而以一年数次的频率从滋贺乡下风尘仆仆地来到东京。由于距离方面的问题,使得当天来回较为困难,因此我多会选择住在东京。另外因为我喜欢能够伸展手脚地泡澡,因此我都会特意预约附有大浴池的饭店。 某天晚上,我随意散步之后回到饭店,为了消除疲劳而前往浴池。由于已经接近深夜入浴限制的时间,因此脱衣间里只剩我一人。喔喔,这不就是等于我一个人包下了整间澡堂吗——当我一边哼着歌,一边脱着衣服时,有位年轻人走了进来。乍看之下像是二十岁出头,看起来相当普通的男性。我们两人并未打过照面,因此我也毫不在意,光溜溜地朝着浴室走去。就在此时,对方突然有些畏缩地向我搭话: 「呃,可以请问一下吗……」 「好的。」 他有什么困难吗? 即使是平时走在外面,我也是属于那种会经常被问路的人。或许是因为我长得一副看起来很容易交谈的脸吧(不过我是个大路痴,基本上大多帮不上忙)。总之,我并没有强调自己是个和善可亲的人的意思,只是,帮助有困难的人对我而书本来就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来吧,年轻人,只要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而且不是什么失礼的问题的话,我无所不答! 年轻人脸上稍稍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缓缓开口: 「呃、我……我也要脱才行吗?」 「…………」 我该怎么回答? a「当然啰!你在说什么傻话!男人之间当然要坦诚相见!」并且豪爽地大笑。 b「要不要脱由你自己决定。」用冷酷的语气回答。 ——哎啊,这些台词如果从女生口中听到,一定是萌到不行的啊!在美少女游戏中,随着发展或路线不同,有时也会跑出一些带点成人取向的选项,此时我脑中可以立刻想出十到二十个答案。但是,如果问这个问题的是男性,我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呢?就常识而雷,此时「要脱」应该才是正确答案。我觉得,只要这么回答对方,应该就能开殷新世界的一扇门,而且脱 掉衣服再去泡澡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吧——这家伙干嘛问我? 在我嘴巴一张一合的同时,回答问题的时限已经到了,于是年轻人迅速说了声「不好意思」,便立刻离开了脱衣间。啊,我错过事件了吗?不过我本来也不是很想碰上这个事件。 直到今天,我还是无法理解当时那位年轻人为何要这么问我。虽然我的心中有种像是做了坏事的感觉,但是当时究竟该如何回答才对呢?真是恼人。 ※附录【难以回答的提问·番外篇】 哔! 「喂、喂,你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 『您辛苦厂。请问原稿方面进展得如何?』 「………」 『我们这边的进度也愈来愈急迫了喔——』 「………:」 『您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完成呢? 』 「…………」 (无可奉告。) —回到正题,本次也承蒙许多人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每次都劳烦您如此费心,真的是非常抱歉。负责插图的承元仗否老师,非常感谢您为本书画了如此美丽的插图,我特别喜欢您绘于彩页里的亚夜花和乌尔莉卡。另外,设计、印刷、物流、以及书店的各位、还有其他与书籍出版流通相关的所有人士,在此向各位致上最高的谢意。 闲话家常—— ※虽然本书与上一集相隔三个月,但对我而书却是创下了新纪录。上一部作品是每隔四个月发行新刊,而结束上一部作品后到《宅女神》第一集出刊为止,中间其实相隔了八个月之久。 (编注:指日本发行时间。) 以一般的轻小说发行速度而言虽然算不上特别快,但我的写作速度足以用龟速来形容,所以对我而言可说是划时代的创举。不过没有人愿意夸奖我,所以我只好自卖自夸一下——我超厉害的哟!我超了不起的哟! 希望下一集也能尽快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一一年五月 すえばしけん ※注意 在本故事当中出现了世界各国不同的神祇。 本书对于神话、宗教或是相关研究及信仰均抱持着最高敬意。但因剧本创作上的需求,内容当中有些许设定上的变更以及特意另做新解的部分。敬请多多谅解与包涵。 就是这样,各位,好久不见,还有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如果你们愿意连第一集一起拿到柜台结账的话,对于身为作者的我而书将感到万分荣幸。) 本次送上的,是加入了无谓的壮大设定之众神日常物语第二弹《我的宅女神2》。 本系列作发展至今,似乎比前一系列作品《特务魔法使》更有第一集便已确实完结的实际戚受。接下来这部作品究竟可以走得多远,将取决于读者们的反应。若各位喜爱这个故事的话,希望今后也能继续大力地给予支持及鼓励。 由于篇幅还剩下不少,因此我决定来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次我想谈的是「提问」,尤其是关于「无法回答和难以回答的提问」。 每个人都会受到来自他人的提问——在日常生活当中,想必任何人都曾有过这样的平凡经验。例如学生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成为社会人士后,则可能会遇上来自客户所提出的各种问题。 然而,并非所有的问题都能给予对方明确的答案。除了不知道答案的情况之外,有时也会有即使知道也不想回答的情况。例如答的内容其实是在批评别人,或是泄漏出自己心仪的人的姓名等。因人而异,有些人连年龄也不太愿意启齿。 就我本身而书,「即使知道也不想回答」的问题包括了「下一集会如何发展?」、「你拿了多少版税?」等等。 好的,说到这梧,请容我来谈谈一个较为特殊的经验。我曾经有过一次,在明明知道答案,并且心里毫不避讳回答问题的情况下,却为了回答问题而深陷困扰,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经验。 我经常会为了工作或是兴趣,而以一年数次的频率从滋贺乡下风尘仆仆地来到东京。由于距离方面的问题,使得当天来回较为困难,因此我多会选择住在东京。另外因为我喜欢能够伸展手脚地泡澡,因此我都会特意预约附有大浴池的饭店。 某天晚上,我随意散步之后回到饭店,为了消除疲劳而前往浴池。由于已经接近深夜入浴限制的时间,因此脱衣间里只剩我一人。喔喔,这不就是等于我一个人包下了整间澡堂吗——当我一边哼着歌,一边脱着衣服时,有位年轻人走了进来。乍看之下像是二十岁出头,看起来相当普通的男性。我们两人并未打过照面,因此我也毫不在意,光溜溜地朝着浴室走去。就在此时,对方突然有些畏缩地向我搭话: 「呃,可以请问一下吗……」 「好的。」 他有什么困难吗? 即使是平时走在外面,我也是属于那种会经常被问路的人。或许是因为我长得一副看起来很容易交谈的脸吧(不过我是个大路痴,基本上大多帮不上忙)。总之,我并没有强调自己是个和善可亲的人的意思,只是,帮助有困难的人对我而书本来就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来吧,年轻人,只要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而且不是什么失礼的问题的话,我无所不答! 年轻人脸上稍稍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缓缓开口: 「呃、我……我也要脱才行吗?」 「…………」 我该怎么回答? a「当然啰!你在说什么傻话!男人之间当然要坦诚相见!」并且豪爽地大笑。 b「要不要脱由你自己决定。」用冷酷的语气回答。 ——哎啊,这些台词如果从女生口中听到,一定是萌到不行的啊!在美少女游戏中,随着发展或路线不同,有时也会跑出一些带点成人取向的选项,此时我脑中可以立刻想出十到二十个答案。但是,如果问这个问题的是男性,我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呢?就常识而雷,此时「要脱」应该才是正确答案。我觉得,只要这么回答对方,应该就能开殷新世界的一扇门,而且脱 掉衣服再去泡澡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吧——这家伙干嘛问我? 在我嘴巴一张一合的同时,回答问题的时限已经到了,于是年轻人迅速说了声「不好意思」,便立刻离开了脱衣间。啊,我错过事件了吗?不过我本来也不是很想碰上这个事件。 直到今天,我还是无法理解当时那位年轻人为何要这么问我。虽然我的心中有种像是做了坏事的感觉,但是当时究竟该如何回答才对呢?真是恼人。 ※附录【难以回答的提问·番外篇】 哔! 「喂、喂,你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 『您辛苦厂。请问原稿方面进展得如何?』 「………」 『我们这边的进度也愈来愈急迫了喔——』 「………:」 『您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完成呢? 』 「…………」 (无可奉告。) —回到正题,本次也承蒙许多人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每次都劳烦您如此费心,真的是非常抱歉。负责插图的承元仗否老师,非常感谢您为本书画了如此美丽的插图,我特别喜欢您绘于彩页里的亚夜花和乌尔莉卡。另外,设计、印刷、物流、以及书店的各位、还有其他与书籍出版流通相关的所有人士,在此向各位致上最高的谢意。 闲话家常—— ※虽然本书与上一集相隔三个月,但对我而书却是创下了新纪录。上一部作品是每隔四个月发行新刊,而结束上一部作品后到《宅女神》第一集出刊为止,中间其实相隔了八个月之久。 (编注:指日本发行时间。) 以一般的轻小说发行速度而言虽然算不上特别快,但我的写作速度足以用龟速来形容,所以对我而言可说是划时代的创举。不过没有人愿意夸奖我,所以我只好自卖自夸一下——我超厉害的哟!我超了不起的哟! 希望下一集也能尽快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一一年五月 すえばしけん ※注意 在本故事当中出现了世界各国不同的神祇。 本书对于神话、宗教或是相关研究及信仰均抱持着最高敬意。但因剧本创作上的需求,内容当中有些许设定上的变更以及特意另做新解的部分。敬请多多谅解与包涵。 就是这样,各位,好久不见,还有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如果你们愿意连第一集一起拿到柜台结账的话,对于身为作者的我而书将感到万分荣幸。) 本次送上的,是加入了无谓的壮大设定之众神日常物语第二弹《我的宅女神2》。 本系列作发展至今,似乎比前一系列作品《特务魔法使》更有第一集便已确实完结的实际戚受。接下来这部作品究竟可以走得多远,将取决于读者们的反应。若各位喜爱这个故事的话,希望今后也能继续大力地给予支持及鼓励。 由于篇幅还剩下不少,因此我决定来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次我想谈的是「提问」,尤其是关于「无法回答和难以回答的提问」。 每个人都会受到来自他人的提问——在日常生活当中,想必任何人都曾有过这样的平凡经验。例如学生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成为社会人士后,则可能会遇上来自客户所提出的各种问题。 然而,并非所有的问题都能给予对方明确的答案。除了不知道答案的情况之外,有时也会有即使知道也不想回答的情况。例如答的内容其实是在批评别人,或是泄漏出自己心仪的人的姓名等。因人而异,有些人连年龄也不太愿意启齿。 就我本身而书,「即使知道也不想回答」的问题包括了「下一集会如何发展?」、「你拿了多少版税?」等等。 好的,说到这梧,请容我来谈谈一个较为特殊的经验。我曾经有过一次,在明明知道答案,并且心里毫不避讳回答问题的情况下,却为了回答问题而深陷困扰,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经验。 我经常会为了工作或是兴趣,而以一年数次的频率从滋贺乡下风尘仆仆地来到东京。由于距离方面的问题,使得当天来回较为困难,因此我多会选择住在东京。另外因为我喜欢能够伸展手脚地泡澡,因此我都会特意预约附有大浴池的饭店。 某天晚上,我随意散步之后回到饭店,为了消除疲劳而前往浴池。由于已经接近深夜入浴限制的时间,因此脱衣间里只剩我一人。喔喔,这不就是等于我一个人包下了整间澡堂吗——当我一边哼着歌,一边脱着衣服时,有位年轻人走了进来。乍看之下像是二十岁出头,看起来相当普通的男性。我们两人并未打过照面,因此我也毫不在意,光溜溜地朝着浴室走去。就在此时,对方突然有些畏缩地向我搭话: 「呃,可以请问一下吗……」 「好的。」 他有什么困难吗? 即使是平时走在外面,我也是属于那种会经常被问路的人。或许是因为我长得一副看起来很容易交谈的脸吧(不过我是个大路痴,基本上大多帮不上忙)。总之,我并没有强调自己是个和善可亲的人的意思,只是,帮助有困难的人对我而书本来就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来吧,年轻人,只要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而且不是什么失礼的问题的话,我无所不答! 年轻人脸上稍稍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缓缓开口: 「呃、我……我也要脱才行吗?」 「…………」 我该怎么回答? a「当然啰!你在说什么傻话!男人之间当然要坦诚相见!」并且豪爽地大笑。 b「要不要脱由你自己决定。」用冷酷的语气回答。 ——哎啊,这些台词如果从女生口中听到,一定是萌到不行的啊!在美少女游戏中,随着发展或路线不同,有时也会跑出一些带点成人取向的选项,此时我脑中可以立刻想出十到二十个答案。但是,如果问这个问题的是男性,我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呢?就常识而雷,此时「要脱」应该才是正确答案。我觉得,只要这么回答对方,应该就能开殷新世界的一扇门,而且脱 掉衣服再去泡澡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吧——这家伙干嘛问我? 在我嘴巴一张一合的同时,回答问题的时限已经到了,于是年轻人迅速说了声「不好意思」,便立刻离开了脱衣间。啊,我错过事件了吗?不过我本来也不是很想碰上这个事件。 直到今天,我还是无法理解当时那位年轻人为何要这么问我。虽然我的心中有种像是做了坏事的感觉,但是当时究竟该如何回答才对呢?真是恼人。 ※附录【难以回答的提问·番外篇】 哔! 「喂、喂,你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 『您辛苦厂。请问原稿方面进展得如何?』 「………」 『我们这边的进度也愈来愈急迫了喔——』 「………:」 『您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完成呢? 』 「…………」 (无可奉告。) —回到正题,本次也承蒙许多人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每次都劳烦您如此费心,真的是非常抱歉。负责插图的承元仗否老师,非常感谢您为本书画了如此美丽的插图,我特别喜欢您绘于彩页里的亚夜花和乌尔莉卡。另外,设计、印刷、物流、以及书店的各位、还有其他与书籍出版流通相关的所有人士,在此向各位致上最高的谢意。 闲话家常—— ※虽然本书与上一集相隔三个月,但对我而书却是创下了新纪录。上一部作品是每隔四个月发行新刊,而结束上一部作品后到《宅女神》第一集出刊为止,中间其实相隔了八个月之久。 (编注:指日本发行时间。) 以一般的轻小说发行速度而言虽然算不上特别快,但我的写作速度足以用龟速来形容,所以对我而言可说是划时代的创举。不过没有人愿意夸奖我,所以我只好自卖自夸一下——我超厉害的哟!我超了不起的哟! 希望下一集也能尽快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一一年五月 すえばしけん 序曲1 祈祷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录入:壱級天災 女性一边在夜路上奔跑,一边懊恼着方才的失败。 对方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快。她完全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不加犹豫地前来狩猎。原本曽与对方有过短暂却紧密的合作关系,但此时看来似乎是自己误判了对方的冷酷程度。 不过至少还有设法补救的时间,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至于孩子的问题,也已先预测好最糟的情况,并且将权利让渡给对方了。 另外,也已经向神想学协会发出了救援请求。 只是——此时此刻,能够确保自身安全的手段却是极端受限。然而仍必须凭一己之力从眼前的状况中脱困。 目前遗感受不到后头有追兵的气息。只要设法逃到人群聚集的大街上,应该就有机会甩掉对方的追击。 ——仔细想想,或许自己并不适合当个魔法师。 虽然拥有某些魔法天分,但她仍然能够像个普通人一样地爱着这个世界。 她曾经觉得风景甚美,也曽因绘画和雕刻而深受感动。她会对花草产生怜爱之情,雨天在房里吟读文学作品是她最大的乐趣。 换句话说,她的精神层面其实再『平凡』不过了。也因此,她无法踏入人的力量所无法触及的领域,更遑论拥有足以穷究神秘仪式所需的偏执与狂傲。 所以,那个孩子——当女性看见自己所生的女儿时,不禁如此想着—— 幸辐的形状、美丽的梦想、生命的跃动、丰润的现在与辉煌的未来——宛如凝汇这世上所有良善而构成的形体般——没错,就像是那本她最爱不释手的小品诗集般,是无可取代的宝物。 女性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投注于其中,用全力去爱,将孩子紧拥在怀里—并且尝试从缺少人心的那家伙手中守护孩子。女性始终如此想着。 她拐过缚角,准备从窄巷中穿出。 就在此时,她惊讶地屏住了气息,并停下脚步。 有只巨大的猛獣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猛兽顶着一圈黄金色的鬃毛,身上覆盖着任何武器恐怕都无法穿透的厚重毛皮。即使是知名勇者前来讨伐,不花上三天三夜恐怕也无法制伏这慑人的巨兽。 眼前的猛兽,正是借由魔法而被召唤至现代的神话中的怪物。 ——啊啊,已经无计可施了吗? 然而女性并未就此陷入恐慌,而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没错,身为一个失格的魔法师,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处。命运已明确地告知她,再无任何方法能够回避眼前这一切。 ——然而,这并非已是穷途末路。 她面露苦笑。 因为如今自己已拥有了必须珍惜的事物,而那是比起伙伴或研究魔法都来得更重要的事物。 也因为自己已经深刻体认到,如果现在不这么做,将来绝对会后悔万分。 在她低声呢喃的同时,猛兽已经逼近了身边。 ——求求您…… 女性为了幼小的婴儿而新祷。 ——求求您,请赐与这孩子最平凡的幸福。 女性持续地为了她的女儿而新祷。 直到最后的时刻到来为止。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录入:壱級天災 女性一边在夜路上奔跑,一边懊恼着方才的失败。 对方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快。她完全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不加犹豫地前来狩猎。原本曽与对方有过短暂却紧密的合作关系,但此时看来似乎是自己误判了对方的冷酷程度。 不过至少还有设法补救的时间,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至于孩子的问题,也已先预测好最糟的情况,并且将权利让渡给对方了。 另外,也已经向神想学协会发出了救援请求。 只是——此时此刻,能够确保自身安全的手段却是极端受限。然而仍必须凭一己之力从眼前的状况中脱困。 目前遗感受不到后头有追兵的气息。只要设法逃到人群聚集的大街上,应该就有机会甩掉对方的追击。 ——仔细想想,或许自己并不适合当个魔法师。 虽然拥有某些魔法天分,但她仍然能够像个普通人一样地爱着这个世界。 她曾经觉得风景甚美,也曽因绘画和雕刻而深受感动。她会对花草产生怜爱之情,雨天在房里吟读文学作品是她最大的乐趣。 换句话说,她的精神层面其实再『平凡』不过了。也因此,她无法踏入人的力量所无法触及的领域,更遑论拥有足以穷究神秘仪式所需的偏执与狂傲。 所以,那个孩子——当女性看见自己所生的女儿时,不禁如此想着—— 幸辐的形状、美丽的梦想、生命的跃动、丰润的现在与辉煌的未来——宛如凝汇这世上所有良善而构成的形体般——没错,就像是那本她最爱不释手的小品诗集般,是无可取代的宝物。 女性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投注于其中,用全力去爱,将孩子紧拥在怀里—并且尝试从缺少人心的那家伙手中守护孩子。女性始终如此想着。 她拐过缚角,准备从窄巷中穿出。 就在此时,她惊讶地屏住了气息,并停下脚步。 有只巨大的猛獣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猛兽顶着一圈黄金色的鬃毛,身上覆盖着任何武器恐怕都无法穿透的厚重毛皮。即使是知名勇者前来讨伐,不花上三天三夜恐怕也无法制伏这慑人的巨兽。 眼前的猛兽,正是借由魔法而被召唤至现代的神话中的怪物。 ——啊啊,已经无计可施了吗? 然而女性并未就此陷入恐慌,而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没错,身为一个失格的魔法师,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处。命运已明确地告知她,再无任何方法能够回避眼前这一切。 ——然而,这并非已是穷途末路。 她面露苦笑。 因为如今自己已拥有了必须珍惜的事物,而那是比起伙伴或研究魔法都来得更重要的事物。 也因为自己已经深刻体认到,如果现在不这么做,将来绝对会后悔万分。 在她低声呢喃的同时,猛兽已经逼近了身边。 ——求求您…… 女性为了幼小的婴儿而新祷。 ——求求您,请赐与这孩子最平凡的幸福。 女性持续地为了她的女儿而新祷。 直到最后的时刻到来为止。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录入:壱級天災 女性一边在夜路上奔跑,一边懊恼着方才的失败。 对方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快。她完全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不加犹豫地前来狩猎。原本曽与对方有过短暂却紧密的合作关系,但此时看来似乎是自己误判了对方的冷酷程度。 不过至少还有设法补救的时间,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至于孩子的问题,也已先预测好最糟的情况,并且将权利让渡给对方了。 另外,也已经向神想学协会发出了救援请求。 只是——此时此刻,能够确保自身安全的手段却是极端受限。然而仍必须凭一己之力从眼前的状况中脱困。 目前遗感受不到后头有追兵的气息。只要设法逃到人群聚集的大街上,应该就有机会甩掉对方的追击。 ——仔细想想,或许自己并不适合当个魔法师。 虽然拥有某些魔法天分,但她仍然能够像个普通人一样地爱着这个世界。 她曾经觉得风景甚美,也曽因绘画和雕刻而深受感动。她会对花草产生怜爱之情,雨天在房里吟读文学作品是她最大的乐趣。 换句话说,她的精神层面其实再『平凡』不过了。也因此,她无法踏入人的力量所无法触及的领域,更遑论拥有足以穷究神秘仪式所需的偏执与狂傲。 所以,那个孩子——当女性看见自己所生的女儿时,不禁如此想着—— 幸辐的形状、美丽的梦想、生命的跃动、丰润的现在与辉煌的未来——宛如凝汇这世上所有良善而构成的形体般——没错,就像是那本她最爱不释手的小品诗集般,是无可取代的宝物。 女性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投注于其中,用全力去爱,将孩子紧拥在怀里—并且尝试从缺少人心的那家伙手中守护孩子。女性始终如此想着。 她拐过缚角,准备从窄巷中穿出。 就在此时,她惊讶地屏住了气息,并停下脚步。 有只巨大的猛獣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猛兽顶着一圈黄金色的鬃毛,身上覆盖着任何武器恐怕都无法穿透的厚重毛皮。即使是知名勇者前来讨伐,不花上三天三夜恐怕也无法制伏这慑人的巨兽。 眼前的猛兽,正是借由魔法而被召唤至现代的神话中的怪物。 ——啊啊,已经无计可施了吗? 然而女性并未就此陷入恐慌,而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没错,身为一个失格的魔法师,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处。命运已明确地告知她,再无任何方法能够回避眼前这一切。 ——然而,这并非已是穷途末路。 她面露苦笑。 因为如今自己已拥有了必须珍惜的事物,而那是比起伙伴或研究魔法都来得更重要的事物。 也因为自己已经深刻体认到,如果现在不这么做,将来绝对会后悔万分。 在她低声呢喃的同时,猛兽已经逼近了身边。 ——求求您…… 女性为了幼小的婴儿而新祷。 ——求求您,请赐与这孩子最平凡的幸福。 女性持续地为了她的女儿而新祷。 直到最后的时刻到来为止。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录入:壱級天災 女性一边在夜路上奔跑,一边懊恼着方才的失败。 对方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快。她完全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不加犹豫地前来狩猎。原本曽与对方有过短暂却紧密的合作关系,但此时看来似乎是自己误判了对方的冷酷程度。 不过至少还有设法补救的时间,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至于孩子的问题,也已先预测好最糟的情况,并且将权利让渡给对方了。 另外,也已经向神想学协会发出了救援请求。 只是——此时此刻,能够确保自身安全的手段却是极端受限。然而仍必须凭一己之力从眼前的状况中脱困。 目前遗感受不到后头有追兵的气息。只要设法逃到人群聚集的大街上,应该就有机会甩掉对方的追击。 ——仔细想想,或许自己并不适合当个魔法师。 虽然拥有某些魔法天分,但她仍然能够像个普通人一样地爱着这个世界。 她曾经觉得风景甚美,也曽因绘画和雕刻而深受感动。她会对花草产生怜爱之情,雨天在房里吟读文学作品是她最大的乐趣。 换句话说,她的精神层面其实再『平凡』不过了。也因此,她无法踏入人的力量所无法触及的领域,更遑论拥有足以穷究神秘仪式所需的偏执与狂傲。 所以,那个孩子——当女性看见自己所生的女儿时,不禁如此想着—— 幸辐的形状、美丽的梦想、生命的跃动、丰润的现在与辉煌的未来——宛如凝汇这世上所有良善而构成的形体般——没错,就像是那本她最爱不释手的小品诗集般,是无可取代的宝物。 女性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投注于其中,用全力去爱,将孩子紧拥在怀里—并且尝试从缺少人心的那家伙手中守护孩子。女性始终如此想着。 她拐过缚角,准备从窄巷中穿出。 就在此时,她惊讶地屏住了气息,并停下脚步。 有只巨大的猛獣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猛兽顶着一圈黄金色的鬃毛,身上覆盖着任何武器恐怕都无法穿透的厚重毛皮。即使是知名勇者前来讨伐,不花上三天三夜恐怕也无法制伏这慑人的巨兽。 眼前的猛兽,正是借由魔法而被召唤至现代的神话中的怪物。 ——啊啊,已经无计可施了吗? 然而女性并未就此陷入恐慌,而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没错,身为一个失格的魔法师,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处。命运已明确地告知她,再无任何方法能够回避眼前这一切。 ——然而,这并非已是穷途末路。 她面露苦笑。 因为如今自己已拥有了必须珍惜的事物,而那是比起伙伴或研究魔法都来得更重要的事物。 也因为自己已经深刻体认到,如果现在不这么做,将来绝对会后悔万分。 在她低声呢喃的同时,猛兽已经逼近了身边。 ——求求您…… 女性为了幼小的婴儿而新祷。 ——求求您,请赐与这孩子最平凡的幸福。 女性持续地为了她的女儿而新祷。 直到最后的时刻到来为止。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录入:壱級天災 女性一边在夜路上奔跑,一边懊恼着方才的失败。 对方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快。她完全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不加犹豫地前来狩猎。原本曽与对方有过短暂却紧密的合作关系,但此时看来似乎是自己误判了对方的冷酷程度。 不过至少还有设法补救的时间,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至于孩子的问题,也已先预测好最糟的情况,并且将权利让渡给对方了。 另外,也已经向神想学协会发出了救援请求。 只是——此时此刻,能够确保自身安全的手段却是极端受限。然而仍必须凭一己之力从眼前的状况中脱困。 目前遗感受不到后头有追兵的气息。只要设法逃到人群聚集的大街上,应该就有机会甩掉对方的追击。 ——仔细想想,或许自己并不适合当个魔法师。 虽然拥有某些魔法天分,但她仍然能够像个普通人一样地爱着这个世界。 她曾经觉得风景甚美,也曽因绘画和雕刻而深受感动。她会对花草产生怜爱之情,雨天在房里吟读文学作品是她最大的乐趣。 换句话说,她的精神层面其实再『平凡』不过了。也因此,她无法踏入人的力量所无法触及的领域,更遑论拥有足以穷究神秘仪式所需的偏执与狂傲。 所以,那个孩子——当女性看见自己所生的女儿时,不禁如此想着—— 幸辐的形状、美丽的梦想、生命的跃动、丰润的现在与辉煌的未来——宛如凝汇这世上所有良善而构成的形体般——没错,就像是那本她最爱不释手的小品诗集般,是无可取代的宝物。 女性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投注于其中,用全力去爱,将孩子紧拥在怀里—并且尝试从缺少人心的那家伙手中守护孩子。女性始终如此想着。 她拐过缚角,准备从窄巷中穿出。 就在此时,她惊讶地屏住了气息,并停下脚步。 有只巨大的猛獣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猛兽顶着一圈黄金色的鬃毛,身上覆盖着任何武器恐怕都无法穿透的厚重毛皮。即使是知名勇者前来讨伐,不花上三天三夜恐怕也无法制伏这慑人的巨兽。 眼前的猛兽,正是借由魔法而被召唤至现代的神话中的怪物。 ——啊啊,已经无计可施了吗? 然而女性并未就此陷入恐慌,而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没错,身为一个失格的魔法师,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处。命运已明确地告知她,再无任何方法能够回避眼前这一切。 ——然而,这并非已是穷途末路。 她面露苦笑。 因为如今自己已拥有了必须珍惜的事物,而那是比起伙伴或研究魔法都来得更重要的事物。 也因为自己已经深刻体认到,如果现在不这么做,将来绝对会后悔万分。 在她低声呢喃的同时,猛兽已经逼近了身边。 ——求求您…… 女性为了幼小的婴儿而新祷。 ——求求您,请赐与这孩子最平凡的幸福。 女性持续地为了她的女儿而新祷。 直到最后的时刻到来为止。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录入:壱級天災 女性一边在夜路上奔跑,一边懊恼着方才的失败。 对方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快。她完全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不加犹豫地前来狩猎。原本曽与对方有过短暂却紧密的合作关系,但此时看来似乎是自己误判了对方的冷酷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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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女性并未就此陷入恐慌,而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没错,身为一个失格的魔法师,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处。命运已明确地告知她,再无任何方法能够回避眼前这一切。 ——然而,这并非已是穷途末路。 她面露苦笑。 因为如今自己已拥有了必须珍惜的事物,而那是比起伙伴或研究魔法都来得更重要的事物。 也因为自己已经深刻体认到,如果现在不这么做,将来绝对会后悔万分。 在她低声呢喃的同时,猛兽已经逼近了身边。 ——求求您…… 女性为了幼小的婴儿而新祷。 ——求求您,请赐与这孩子最平凡的幸福。 女性持续地为了她的女儿而新祷。 直到最后的时刻到来为止。 序曲2 无法满足的人 那幅光景总是伴随着一阵杂音。 昏暗而朦胧——这里应该是某处的地下室。 我静静地站在房里的一角。 门打了开来。父亲冲进房里,脸上挂着被绝望所占据的表情。 神色惊慌的父亲,将桌上的文件一口气全丢进了燃着熊熊烈火的暖炉中。 此时传来复数的脚步声,喀隆、喀隆,不疾不徐地迫近。 猎人们十分清楚,猎物已是无处可逃的囊中物。 父亲像是要保护栽似地站到前方,张开双手,与陆续出现在房门口的入侵者对峙着。 「绝、绝对不能交给你们!」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然而抵抗的意志却是再清楚不过。 入侵者们被阴影所笼罩,我无法看清楚他们的反应。 父亲转身面向我,继续说道: 「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也绝对不会交给你们。因为这是我最重要的——」 父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狮子的咆哮声给淹没。 有着黄金色鬃毛的怪物,带着明确的杀意和离牙咧嘴的慑人模样,缓步朝我逼近而来。 ——就在此时,我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司空见惯的宿舍天花板。 「嗯……」 我撑起上半身,将双手尽可能地向上伸展。 这个梦出现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而那是大概在我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既是已经过去的事,当然,结果也是无法改变的。 那时父亲身亡,我也因此成了孤儿。后来我被龙太带走,辗转来到了这间宿舍。 父亲是个真理的探究者——也就是所谓的魔法师。但我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类型的魔法师。要把这一切都留在记忆当中,对于当时还太过年幼的自己而言确实很困难。但是,我仍然记得父亲那强壮、温暖且温柔的形象。 时针指着上午六点。 虽然就时间而言还相当早,但由于已来到六月且近夏至的时期,因此太阳早就高挂天际。 我从床上起身,整理好衣着之后来到了庭院。 「喔,早啊,耕太!」 「早安,你好——」 正朝着宿舍里走去的天人还有乌尔莉卡,这对一高一矮的搭档和我错身而过。 「……早。」 我像是敷衍似地简短应了声,接着径自朝庭院的角落走去。我在这里辟了一块小小的田地,培育着药草类的植物,因此每天的照料是不可或缺的工作。 当我正在确认叶子与茎的状态时,后院忽然「碰隆」地传来一声巨响。八成又是那两个人在打闹吧。天人虽然自认为是训练,但我却只看过他单方面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而已。屡战屡败的过程难道也含有某些意义吗?虽然我不是很想知道就是了。 帮所有的药草浇过一轮水后,我抬头仰望天空。 虽然阳光普照,但山脉棱脊的那头却隐约浮着令人反感的云。 这么说来,天气预报好像也说过有可能会下雨。 不过自己并没有预定要外出,所以就算下雨也无所谓。只是,得小心不能让田地的土壤被雨水打坏才行。还是先做些防护措施吧! 非人者们所聚集的这间宿舍通称为中立国宿舍。我——和泉耕太——是居民当中唯一的纯人类。 今年十一岁的我,本来该是接受义务教育的年纪,而实际上我的身分确实也是曙光山学园小学部六年级的学生,但我并不会到学校去。无论是汉字、加减乘除或是其他必须的知识,我都靠自学方式习得,也因此至今我仍找不出一丝上学的必要性。对于一名魔法师而言,理所当然地不需将学业放在第一顺位。 除了照顾药草外,我几乎就是阅读魔法书来度过一整天。 日复一日做着相同事情的我,简直就和机械没两样。 「……魔法师吗?」 我不禁喃喃自语。 一般而言,世间对于所谓的『魔法师』所持有的印象是『能使用超乎常理之力量的人』。然而事实上,我们顶多只能使用魔法之类的把戏而已。 再怎么说,魔法师的本分还是『求知』。 我们接触非人者的睿智,并且加以研究、实验,进而解析。 渴望了解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事物,这样的偏执让平凡的人类变成了魔法师。 ——由此可知…… 由此可知——或许自己根本称不上是什么魔法师也说不定。 这阵子的我经常会这么想。 即使我努力地去解读许多书卷,持续地累积各种知识,我的内心仍然是空无一物。无论是愁望或是其他欲求,乃至于愤怒、绝望等波动强烈的情感,对我来说更是从未存在过。 我之所以会学习魔法,纯粹是因为这是我和父亲之间唯一的『连系』。 如果少了魔法,我将一无所有。 我只是个情感稀薄,毫无任何价值的木偶。 ——接下来要说的,正是我从这样的自己身上,找出另一个自我的故事。 这一切的开始,都要从那两位女孩,也就是安洁莉卡和蕾娜以访客的身分造访中立国宿舍的事讲起。 那幅光景总是伴随着一阵杂音。 昏暗而朦胧——这里应该是某处的地下室。 我静静地站在房里的一角。 门打了开来。父亲冲进房里,脸上挂着被绝望所占据的表情。 神色惊慌的父亲,将桌上的文件一口气全丢进了燃着熊熊烈火的暖炉中。 此时传来复数的脚步声,喀隆、喀隆,不疾不徐地迫近。 猎人们十分清楚,猎物已是无处可逃的囊中物。 父亲像是要保护栽似地站到前方,张开双手,与陆续出现在房门口的入侵者对峙着。 「绝、绝对不能交给你们!」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然而抵抗的意志却是再清楚不过。 入侵者们被阴影所笼罩,我无法看清楚他们的反应。 父亲转身面向我,继续说道: 「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也绝对不会交给你们。因为这是我最重要的——」 父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狮子的咆哮声给淹没。 有着黄金色鬃毛的怪物,带着明确的杀意和离牙咧嘴的慑人模样,缓步朝我逼近而来。 ——就在此时,我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司空见惯的宿舍天花板。 「嗯……」 我撑起上半身,将双手尽可能地向上伸展。 这个梦出现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而那是大概在我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既是已经过去的事,当然,结果也是无法改变的。 那时父亲身亡,我也因此成了孤儿。后来我被龙太带走,辗转来到了这间宿舍。 父亲是个真理的探究者——也就是所谓的魔法师。但我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类型的魔法师。要把这一切都留在记忆当中,对于当时还太过年幼的自己而言确实很困难。但是,我仍然记得父亲那强壮、温暖且温柔的形象。 时针指着上午六点。 虽然就时间而言还相当早,但由于已来到六月且近夏至的时期,因此太阳早就高挂天际。 我从床上起身,整理好衣着之后来到了庭院。 「喔,早啊,耕太!」 「早安,你好——」 正朝着宿舍里走去的天人还有乌尔莉卡,这对一高一矮的搭档和我错身而过。 「……早。」 我像是敷衍似地简短应了声,接着径自朝庭院的角落走去。我在这里辟了一块小小的田地,培育着药草类的植物,因此每天的照料是不可或缺的工作。 当我正在确认叶子与茎的状态时,后院忽然「碰隆」地传来一声巨响。八成又是那两个人在打闹吧。天人虽然自认为是训练,但我却只看过他单方面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而已。屡战屡败的过程难道也含有某些意义吗?虽然我不是很想知道就是了。 帮所有的药草浇过一轮水后,我抬头仰望天空。 虽然阳光普照,但山脉棱脊的那头却隐约浮着令人反感的云。 这么说来,天气预报好像也说过有可能会下雨。 不过自己并没有预定要外出,所以就算下雨也无所谓。只是,得小心不能让田地的土壤被雨水打坏才行。还是先做些防护措施吧! 非人者们所聚集的这间宿舍通称为中立国宿舍。我——和泉耕太——是居民当中唯一的纯人类。 今年十一岁的我,本来该是接受义务教育的年纪,而实际上我的身分确实也是曙光山学园小学部六年级的学生,但我并不会到学校去。无论是汉字、加减乘除或是其他必须的知识,我都靠自学方式习得,也因此至今我仍找不出一丝上学的必要性。对于一名魔法师而言,理所当然地不需将学业放在第一顺位。 除了照顾药草外,我几乎就是阅读魔法书来度过一整天。 日复一日做着相同事情的我,简直就和机械没两样。 「……魔法师吗?」 我不禁喃喃自语。 一般而言,世间对于所谓的『魔法师』所持有的印象是『能使用超乎常理之力量的人』。然而事实上,我们顶多只能使用魔法之类的把戏而已。 再怎么说,魔法师的本分还是『求知』。 我们接触非人者的睿智,并且加以研究、实验,进而解析。 渴望了解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事物,这样的偏执让平凡的人类变成了魔法师。 ——由此可知…… 由此可知——或许自己根本称不上是什么魔法师也说不定。 这阵子的我经常会这么想。 即使我努力地去解读许多书卷,持续地累积各种知识,我的内心仍然是空无一物。无论是愁望或是其他欲求,乃至于愤怒、绝望等波动强烈的情感,对我来说更是从未存在过。 我之所以会学习魔法,纯粹是因为这是我和父亲之间唯一的『连系』。 如果少了魔法,我将一无所有。 我只是个情感稀薄,毫无任何价值的木偶。 ——接下来要说的,正是我从这样的自己身上,找出另一个自我的故事。 这一切的开始,都要从那两位女孩,也就是安洁莉卡和蕾娜以访客的身分造访中立国宿舍的事讲起。 那幅光景总是伴随着一阵杂音。 昏暗而朦胧——这里应该是某处的地下室。 我静静地站在房里的一角。 门打了开来。父亲冲进房里,脸上挂着被绝望所占据的表情。 神色惊慌的父亲,将桌上的文件一口气全丢进了燃着熊熊烈火的暖炉中。 此时传来复数的脚步声,喀隆、喀隆,不疾不徐地迫近。 猎人们十分清楚,猎物已是无处可逃的囊中物。 父亲像是要保护栽似地站到前方,张开双手,与陆续出现在房门口的入侵者对峙着。 「绝、绝对不能交给你们!」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然而抵抗的意志却是再清楚不过。 入侵者们被阴影所笼罩,我无法看清楚他们的反应。 父亲转身面向我,继续说道: 「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也绝对不会交给你们。因为这是我最重要的——」 父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狮子的咆哮声给淹没。 有着黄金色鬃毛的怪物,带着明确的杀意和离牙咧嘴的慑人模样,缓步朝我逼近而来。 ——就在此时,我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司空见惯的宿舍天花板。 「嗯……」 我撑起上半身,将双手尽可能地向上伸展。 这个梦出现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而那是大概在我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既是已经过去的事,当然,结果也是无法改变的。 那时父亲身亡,我也因此成了孤儿。后来我被龙太带走,辗转来到了这间宿舍。 父亲是个真理的探究者——也就是所谓的魔法师。但我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类型的魔法师。要把这一切都留在记忆当中,对于当时还太过年幼的自己而言确实很困难。但是,我仍然记得父亲那强壮、温暖且温柔的形象。 时针指着上午六点。 虽然就时间而言还相当早,但由于已来到六月且近夏至的时期,因此太阳早就高挂天际。 我从床上起身,整理好衣着之后来到了庭院。 「喔,早啊,耕太!」 「早安,你好——」 正朝着宿舍里走去的天人还有乌尔莉卡,这对一高一矮的搭档和我错身而过。 「……早。」 我像是敷衍似地简短应了声,接着径自朝庭院的角落走去。我在这里辟了一块小小的田地,培育着药草类的植物,因此每天的照料是不可或缺的工作。 当我正在确认叶子与茎的状态时,后院忽然「碰隆」地传来一声巨响。八成又是那两个人在打闹吧。天人虽然自认为是训练,但我却只看过他单方面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而已。屡战屡败的过程难道也含有某些意义吗?虽然我不是很想知道就是了。 帮所有的药草浇过一轮水后,我抬头仰望天空。 虽然阳光普照,但山脉棱脊的那头却隐约浮着令人反感的云。 这么说来,天气预报好像也说过有可能会下雨。 不过自己并没有预定要外出,所以就算下雨也无所谓。只是,得小心不能让田地的土壤被雨水打坏才行。还是先做些防护措施吧! 非人者们所聚集的这间宿舍通称为中立国宿舍。我——和泉耕太——是居民当中唯一的纯人类。 今年十一岁的我,本来该是接受义务教育的年纪,而实际上我的身分确实也是曙光山学园小学部六年级的学生,但我并不会到学校去。无论是汉字、加减乘除或是其他必须的知识,我都靠自学方式习得,也因此至今我仍找不出一丝上学的必要性。对于一名魔法师而言,理所当然地不需将学业放在第一顺位。 除了照顾药草外,我几乎就是阅读魔法书来度过一整天。 日复一日做着相同事情的我,简直就和机械没两样。 「……魔法师吗?」 我不禁喃喃自语。 一般而言,世间对于所谓的『魔法师』所持有的印象是『能使用超乎常理之力量的人』。然而事实上,我们顶多只能使用魔法之类的把戏而已。 再怎么说,魔法师的本分还是『求知』。 我们接触非人者的睿智,并且加以研究、实验,进而解析。 渴望了解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事物,这样的偏执让平凡的人类变成了魔法师。 ——由此可知…… 由此可知——或许自己根本称不上是什么魔法师也说不定。 这阵子的我经常会这么想。 即使我努力地去解读许多书卷,持续地累积各种知识,我的内心仍然是空无一物。无论是愁望或是其他欲求,乃至于愤怒、绝望等波动强烈的情感,对我来说更是从未存在过。 我之所以会学习魔法,纯粹是因为这是我和父亲之间唯一的『连系』。 如果少了魔法,我将一无所有。 我只是个情感稀薄,毫无任何价值的木偶。 ——接下来要说的,正是我从这样的自己身上,找出另一个自我的故事。 这一切的开始,都要从那两位女孩,也就是安洁莉卡和蕾娜以访客的身分造访中立国宿舍的事讲起。 那幅光景总是伴随着一阵杂音。 昏暗而朦胧——这里应该是某处的地下室。 我静静地站在房里的一角。 门打了开来。父亲冲进房里,脸上挂着被绝望所占据的表情。 神色惊慌的父亲,将桌上的文件一口气全丢进了燃着熊熊烈火的暖炉中。 此时传来复数的脚步声,喀隆、喀隆,不疾不徐地迫近。 猎人们十分清楚,猎物已是无处可逃的囊中物。 父亲像是要保护栽似地站到前方,张开双手,与陆续出现在房门口的入侵者对峙着。 「绝、绝对不能交给你们!」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然而抵抗的意志却是再清楚不过。 入侵者们被阴影所笼罩,我无法看清楚他们的反应。 父亲转身面向我,继续说道: 「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也绝对不会交给你们。因为这是我最重要的——」 父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狮子的咆哮声给淹没。 有着黄金色鬃毛的怪物,带着明确的杀意和离牙咧嘴的慑人模样,缓步朝我逼近而来。 ——就在此时,我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司空见惯的宿舍天花板。 「嗯……」 我撑起上半身,将双手尽可能地向上伸展。 这个梦出现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而那是大概在我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既是已经过去的事,当然,结果也是无法改变的。 那时父亲身亡,我也因此成了孤儿。后来我被龙太带走,辗转来到了这间宿舍。 父亲是个真理的探究者——也就是所谓的魔法师。但我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类型的魔法师。要把这一切都留在记忆当中,对于当时还太过年幼的自己而言确实很困难。但是,我仍然记得父亲那强壮、温暖且温柔的形象。 时针指着上午六点。 虽然就时间而言还相当早,但由于已来到六月且近夏至的时期,因此太阳早就高挂天际。 我从床上起身,整理好衣着之后来到了庭院。 「喔,早啊,耕太!」 「早安,你好——」 正朝着宿舍里走去的天人还有乌尔莉卡,这对一高一矮的搭档和我错身而过。 「……早。」 我像是敷衍似地简短应了声,接着径自朝庭院的角落走去。我在这里辟了一块小小的田地,培育着药草类的植物,因此每天的照料是不可或缺的工作。 当我正在确认叶子与茎的状态时,后院忽然「碰隆」地传来一声巨响。八成又是那两个人在打闹吧。天人虽然自认为是训练,但我却只看过他单方面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而已。屡战屡败的过程难道也含有某些意义吗?虽然我不是很想知道就是了。 帮所有的药草浇过一轮水后,我抬头仰望天空。 虽然阳光普照,但山脉棱脊的那头却隐约浮着令人反感的云。 这么说来,天气预报好像也说过有可能会下雨。 不过自己并没有预定要外出,所以就算下雨也无所谓。只是,得小心不能让田地的土壤被雨水打坏才行。还是先做些防护措施吧! 非人者们所聚集的这间宿舍通称为中立国宿舍。我——和泉耕太——是居民当中唯一的纯人类。 今年十一岁的我,本来该是接受义务教育的年纪,而实际上我的身分确实也是曙光山学园小学部六年级的学生,但我并不会到学校去。无论是汉字、加减乘除或是其他必须的知识,我都靠自学方式习得,也因此至今我仍找不出一丝上学的必要性。对于一名魔法师而言,理所当然地不需将学业放在第一顺位。 除了照顾药草外,我几乎就是阅读魔法书来度过一整天。 日复一日做着相同事情的我,简直就和机械没两样。 「……魔法师吗?」 我不禁喃喃自语。 一般而言,世间对于所谓的『魔法师』所持有的印象是『能使用超乎常理之力量的人』。然而事实上,我们顶多只能使用魔法之类的把戏而已。 再怎么说,魔法师的本分还是『求知』。 我们接触非人者的睿智,并且加以研究、实验,进而解析。 渴望了解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事物,这样的偏执让平凡的人类变成了魔法师。 ——由此可知…… 由此可知——或许自己根本称不上是什么魔法师也说不定。 这阵子的我经常会这么想。 即使我努力地去解读许多书卷,持续地累积各种知识,我的内心仍然是空无一物。无论是愁望或是其他欲求,乃至于愤怒、绝望等波动强烈的情感,对我来说更是从未存在过。 我之所以会学习魔法,纯粹是因为这是我和父亲之间唯一的『连系』。 如果少了魔法,我将一无所有。 我只是个情感稀薄,毫无任何价值的木偶。 ——接下来要说的,正是我从这样的自己身上,找出另一个自我的故事。 这一切的开始,都要从那两位女孩,也就是安洁莉卡和蕾娜以访客的身分造访中立国宿舍的事讲起。 那幅光景总是伴随着一阵杂音。 昏暗而朦胧——这里应该是某处的地下室。 我静静地站在房里的一角。 门打了开来。父亲冲进房里,脸上挂着被绝望所占据的表情。 神色惊慌的父亲,将桌上的文件一口气全丢进了燃着熊熊烈火的暖炉中。 此时传来复数的脚步声,喀隆、喀隆,不疾不徐地迫近。 猎人们十分清楚,猎物已是无处可逃的囊中物。 父亲像是要保护栽似地站到前方,张开双手,与陆续出现在房门口的入侵者对峙着。 「绝、绝对不能交给你们!」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然而抵抗的意志却是再清楚不过。 入侵者们被阴影所笼罩,我无法看清楚他们的反应。 父亲转身面向我,继续说道: 「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也绝对不会交给你们。因为这是我最重要的——」 父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狮子的咆哮声给淹没。 有着黄金色鬃毛的怪物,带着明确的杀意和离牙咧嘴的慑人模样,缓步朝我逼近而来。 ——就在此时,我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司空见惯的宿舍天花板。 「嗯……」 我撑起上半身,将双手尽可能地向上伸展。 这个梦出现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而那是大概在我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既是已经过去的事,当然,结果也是无法改变的。 那时父亲身亡,我也因此成了孤儿。后来我被龙太带走,辗转来到了这间宿舍。 父亲是个真理的探究者——也就是所谓的魔法师。但我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类型的魔法师。要把这一切都留在记忆当中,对于当时还太过年幼的自己而言确实很困难。但是,我仍然记得父亲那强壮、温暖且温柔的形象。 时针指着上午六点。 虽然就时间而言还相当早,但由于已来到六月且近夏至的时期,因此太阳早就高挂天际。 我从床上起身,整理好衣着之后来到了庭院。 「喔,早啊,耕太!」 「早安,你好——」 正朝着宿舍里走去的天人还有乌尔莉卡,这对一高一矮的搭档和我错身而过。 「……早。」 我像是敷衍似地简短应了声,接着径自朝庭院的角落走去。我在这里辟了一块小小的田地,培育着药草类的植物,因此每天的照料是不可或缺的工作。 当我正在确认叶子与茎的状态时,后院忽然「碰隆」地传来一声巨响。八成又是那两个人在打闹吧。天人虽然自认为是训练,但我却只看过他单方面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而已。屡战屡败的过程难道也含有某些意义吗?虽然我不是很想知道就是了。 帮所有的药草浇过一轮水后,我抬头仰望天空。 虽然阳光普照,但山脉棱脊的那头却隐约浮着令人反感的云。 这么说来,天气预报好像也说过有可能会下雨。 不过自己并没有预定要外出,所以就算下雨也无所谓。只是,得小心不能让田地的土壤被雨水打坏才行。还是先做些防护措施吧! 非人者们所聚集的这间宿舍通称为中立国宿舍。我——和泉耕太——是居民当中唯一的纯人类。 今年十一岁的我,本来该是接受义务教育的年纪,而实际上我的身分确实也是曙光山学园小学部六年级的学生,但我并不会到学校去。无论是汉字、加减乘除或是其他必须的知识,我都靠自学方式习得,也因此至今我仍找不出一丝上学的必要性。对于一名魔法师而言,理所当然地不需将学业放在第一顺位。 除了照顾药草外,我几乎就是阅读魔法书来度过一整天。 日复一日做着相同事情的我,简直就和机械没两样。 「……魔法师吗?」 我不禁喃喃自语。 一般而言,世间对于所谓的『魔法师』所持有的印象是『能使用超乎常理之力量的人』。然而事实上,我们顶多只能使用魔法之类的把戏而已。 再怎么说,魔法师的本分还是『求知』。 我们接触非人者的睿智,并且加以研究、实验,进而解析。 渴望了解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事物,这样的偏执让平凡的人类变成了魔法师。 ——由此可知…… 由此可知——或许自己根本称不上是什么魔法师也说不定。 这阵子的我经常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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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敷衍似地简短应了声,接着径自朝庭院的角落走去。我在这里辟了一块小小的田地,培育着药草类的植物,因此每天的照料是不可或缺的工作。 当我正在确认叶子与茎的状态时,后院忽然「碰隆」地传来一声巨响。八成又是那两个人在打闹吧。天人虽然自认为是训练,但我却只看过他单方面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而已。屡战屡败的过程难道也含有某些意义吗?虽然我不是很想知道就是了。 帮所有的药草浇过一轮水后,我抬头仰望天空。 虽然阳光普照,但山脉棱脊的那头却隐约浮着令人反感的云。 这么说来,天气预报好像也说过有可能会下雨。 不过自己并没有预定要外出,所以就算下雨也无所谓。只是,得小心不能让田地的土壤被雨水打坏才行。还是先做些防护措施吧! 非人者们所聚集的这间宿舍通称为中立国宿舍。我——和泉耕太——是居民当中唯一的纯人类。 今年十一岁的我,本来该是接受义务教育的年纪,而实际上我的身分确实也是曙光山学园小学部六年级的学生,但我并不会到学校去。无论是汉字、加减乘除或是其他必须的知识,我都靠自学方式习得,也因此至今我仍找不出一丝上学的必要性。对于一名魔法师而言,理所当然地不需将学业放在第一顺位。 除了照顾药草外,我几乎就是阅读魔法书来度过一整天。 日复一日做着相同事情的我,简直就和机械没两样。 「……魔法师吗?」 我不禁喃喃自语。 一般而言,世间对于所谓的『魔法师』所持有的印象是『能使用超乎常理之力量的人』。然而事实上,我们顶多只能使用魔法之类的把戏而已。 再怎么说,魔法师的本分还是『求知』。 我们接触非人者的睿智,并且加以研究、实验,进而解析。 渴望了解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事物,这样的偏执让平凡的人类变成了魔法师。 ——由此可知…… 由此可知——或许自己根本称不上是什么魔法师也说不定。 这阵子的我经常会这么想。 即使我努力地去解读许多书卷,持续地累积各种知识,我的内心仍然是空无一物。无论是愁望或是其他欲求,乃至于愤怒、绝望等波动强烈的情感,对我来说更是从未存在过。 我之所以会学习魔法,纯粹是因为这是我和父亲之间唯一的『连系』。 如果少了魔法,我将一无所有。 我只是个情感稀薄,毫无任何价值的木偶。 ——接下来要说的,正是我从这样的自己身上,找出另一个自我的故事。 这一切的开始,都要从那两位女孩,也就是安洁莉卡和蕾娜以访客的身分造访中立国宿舍的事讲起。 那幅光景总是伴随着一阵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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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自己并没有预定要外出,所以就算下雨也无所谓。只是,得小心不能让田地的土壤被雨水打坏才行。还是先做些防护措施吧! 非人者们所聚集的这间宿舍通称为中立国宿舍。我——和泉耕太——是居民当中唯一的纯人类。 今年十一岁的我,本来该是接受义务教育的年纪,而实际上我的身分确实也是曙光山学园小学部六年级的学生,但我并不会到学校去。无论是汉字、加减乘除或是其他必须的知识,我都靠自学方式习得,也因此至今我仍找不出一丝上学的必要性。对于一名魔法师而言,理所当然地不需将学业放在第一顺位。 除了照顾药草外,我几乎就是阅读魔法书来度过一整天。 日复一日做着相同事情的我,简直就和机械没两样。 「……魔法师吗?」 我不禁喃喃自语。 一般而言,世间对于所谓的『魔法师』所持有的印象是『能使用超乎常理之力量的人』。然而事实上,我们顶多只能使用魔法之类的把戏而已。 再怎么说,魔法师的本分还是『求知』。 我们接触非人者的睿智,并且加以研究、实验,进而解析。 渴望了解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事物,这样的偏执让平凡的人类变成了魔法师。 ——由此可知…… 由此可知——或许自己根本称不上是什么魔法师也说不定。 这阵子的我经常会这么想。 即使我努力地去解读许多书卷,持续地累积各种知识,我的内心仍然是空无一物。无论是愁望或是其他欲求,乃至于愤怒、绝望等波动强烈的情感,对我来说更是从未存在过。 我之所以会学习魔法,纯粹是因为这是我和父亲之间唯一的『连系』。 如果少了魔法,我将一无所有。 我只是个情感稀薄,毫无任何价值的木偶。 ——接下来要说的,正是我从这样的自己身上,找出另一个自我的故事。 这一切的开始,都要从那两位女孩,也就是安洁莉卡和蕾娜以访客的身分造访中立国宿舍的事讲起。 那幅光景总是伴随着一阵杂音。 昏暗而朦胧——这里应该是某处的地下室。 我静静地站在房里的一角。 门打了开来。父亲冲进房里,脸上挂着被绝望所占据的表情。 神色惊慌的父亲,将桌上的文件一口气全丢进了燃着熊熊烈火的暖炉中。 此时传来复数的脚步声,喀隆、喀隆,不疾不徐地迫近。 猎人们十分清楚,猎物已是无处可逃的囊中物。 父亲像是要保护栽似地站到前方,张开双手,与陆续出现在房门口的入侵者对峙着。 「绝、绝对不能交给你们!」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然而抵抗的意志却是再清楚不过。 入侵者们被阴影所笼罩,我无法看清楚他们的反应。 父亲转身面向我,继续说道: 「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也绝对不会交给你们。因为这是我最重要的——」 父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狮子的咆哮声给淹没。 有着黄金色鬃毛的怪物,带着明确的杀意和离牙咧嘴的慑人模样,缓步朝我逼近而来。 ——就在此时,我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司空见惯的宿舍天花板。 「嗯……」 我撑起上半身,将双手尽可能地向上伸展。 这个梦出现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而那是大概在我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既是已经过去的事,当然,结果也是无法改变的。 那时父亲身亡,我也因此成了孤儿。后来我被龙太带走,辗转来到了这间宿舍。 父亲是个真理的探究者——也就是所谓的魔法师。但我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类型的魔法师。要把这一切都留在记忆当中,对于当时还太过年幼的自己而言确实很困难。但是,我仍然记得父亲那强壮、温暖且温柔的形象。 时针指着上午六点。 虽然就时间而言还相当早,但由于已来到六月且近夏至的时期,因此太阳早就高挂天际。 我从床上起身,整理好衣着之后来到了庭院。 「喔,早啊,耕太!」 「早安,你好——」 正朝着宿舍里走去的天人还有乌尔莉卡,这对一高一矮的搭档和我错身而过。 「……早。」 我像是敷衍似地简短应了声,接着径自朝庭院的角落走去。我在这里辟了一块小小的田地,培育着药草类的植物,因此每天的照料是不可或缺的工作。 当我正在确认叶子与茎的状态时,后院忽然「碰隆」地传来一声巨响。八成又是那两个人在打闹吧。天人虽然自认为是训练,但我却只看过他单方面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而已。屡战屡败的过程难道也含有某些意义吗?虽然我不是很想知道就是了。 帮所有的药草浇过一轮水后,我抬头仰望天空。 虽然阳光普照,但山脉棱脊的那头却隐约浮着令人反感的云。 这么说来,天气预报好像也说过有可能会下雨。 不过自己并没有预定要外出,所以就算下雨也无所谓。只是,得小心不能让田地的土壤被雨水打坏才行。还是先做些防护措施吧! 非人者们所聚集的这间宿舍通称为中立国宿舍。我——和泉耕太——是居民当中唯一的纯人类。 今年十一岁的我,本来该是接受义务教育的年纪,而实际上我的身分确实也是曙光山学园小学部六年级的学生,但我并不会到学校去。无论是汉字、加减乘除或是其他必须的知识,我都靠自学方式习得,也因此至今我仍找不出一丝上学的必要性。对于一名魔法师而言,理所当然地不需将学业放在第一顺位。 除了照顾药草外,我几乎就是阅读魔法书来度过一整天。 日复一日做着相同事情的我,简直就和机械没两样。 「……魔法师吗?」 我不禁喃喃自语。 一般而言,世间对于所谓的『魔法师』所持有的印象是『能使用超乎常理之力量的人』。然而事实上,我们顶多只能使用魔法之类的把戏而已。 再怎么说,魔法师的本分还是『求知』。 我们接触非人者的睿智,并且加以研究、实验,进而解析。 渴望了解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事物,这样的偏执让平凡的人类变成了魔法师。 ——由此可知…… 由此可知——或许自己根本称不上是什么魔法师也说不定。 这阵子的我经常会这么想。 即使我努力地去解读许多书卷,持续地累积各种知识,我的内心仍然是空无一物。无论是愁望或是其他欲求,乃至于愤怒、绝望等波动强烈的情感,对我来说更是从未存在过。 我之所以会学习魔法,纯粹是因为这是我和父亲之间唯一的『连系』。 如果少了魔法,我将一无所有。 我只是个情感稀薄,毫无任何价值的木偶。 ——接下来要说的,正是我从这样的自己身上,找出另一个自我的故事。 这一切的开始,都要从那两位女孩,也就是安洁莉卡和蕾娜以访客的身分造访中立国宿舍的事讲起。 那幅光景总是伴随着一阵杂音。 昏暗而朦胧——这里应该是某处的地下室。 我静静地站在房里的一角。 门打了开来。父亲冲进房里,脸上挂着被绝望所占据的表情。 神色惊慌的父亲,将桌上的文件一口气全丢进了燃着熊熊烈火的暖炉中。 此时传来复数的脚步声,喀隆、喀隆,不疾不徐地迫近。 猎人们十分清楚,猎物已是无处可逃的囊中物。 父亲像是要保护栽似地站到前方,张开双手,与陆续出现在房门口的入侵者对峙着。 「绝、绝对不能交给你们!」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然而抵抗的意志却是再清楚不过。 入侵者们被阴影所笼罩,我无法看清楚他们的反应。 父亲转身面向我,继续说道: 「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也绝对不会交给你们。因为这是我最重要的——」 父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狮子的咆哮声给淹没。 有着黄金色鬃毛的怪物,带着明确的杀意和离牙咧嘴的慑人模样,缓步朝我逼近而来。 ——就在此时,我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司空见惯的宿舍天花板。 「嗯……」 我撑起上半身,将双手尽可能地向上伸展。 这个梦出现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而那是大概在我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既是已经过去的事,当然,结果也是无法改变的。 那时父亲身亡,我也因此成了孤儿。后来我被龙太带走,辗转来到了这间宿舍。 父亲是个真理的探究者——也就是所谓的魔法师。但我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类型的魔法师。要把这一切都留在记忆当中,对于当时还太过年幼的自己而言确实很困难。但是,我仍然记得父亲那强壮、温暖且温柔的形象。 时针指着上午六点。 虽然就时间而言还相当早,但由于已来到六月且近夏至的时期,因此太阳早就高挂天际。 我从床上起身,整理好衣着之后来到了庭院。 「喔,早啊,耕太!」 「早安,你好——」 正朝着宿舍里走去的天人还有乌尔莉卡,这对一高一矮的搭档和我错身而过。 「……早。」 我像是敷衍似地简短应了声,接着径自朝庭院的角落走去。我在这里辟了一块小小的田地,培育着药草类的植物,因此每天的照料是不可或缺的工作。 当我正在确认叶子与茎的状态时,后院忽然「碰隆」地传来一声巨响。八成又是那两个人在打闹吧。天人虽然自认为是训练,但我却只看过他单方面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而已。屡战屡败的过程难道也含有某些意义吗?虽然我不是很想知道就是了。 帮所有的药草浇过一轮水后,我抬头仰望天空。 虽然阳光普照,但山脉棱脊的那头却隐约浮着令人反感的云。 这么说来,天气预报好像也说过有可能会下雨。 不过自己并没有预定要外出,所以就算下雨也无所谓。只是,得小心不能让田地的土壤被雨水打坏才行。还是先做些防护措施吧! 非人者们所聚集的这间宿舍通称为中立国宿舍。我——和泉耕太——是居民当中唯一的纯人类。 今年十一岁的我,本来该是接受义务教育的年纪,而实际上我的身分确实也是曙光山学园小学部六年级的学生,但我并不会到学校去。无论是汉字、加减乘除或是其他必须的知识,我都靠自学方式习得,也因此至今我仍找不出一丝上学的必要性。对于一名魔法师而言,理所当然地不需将学业放在第一顺位。 除了照顾药草外,我几乎就是阅读魔法书来度过一整天。 日复一日做着相同事情的我,简直就和机械没两样。 「……魔法师吗?」 我不禁喃喃自语。 一般而言,世间对于所谓的『魔法师』所持有的印象是『能使用超乎常理之力量的人』。然而事实上,我们顶多只能使用魔法之类的把戏而已。 再怎么说,魔法师的本分还是『求知』。 我们接触非人者的睿智,并且加以研究、实验,进而解析。 渴望了解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事物,这样的偏执让平凡的人类变成了魔法师。 ——由此可知…… 由此可知——或许自己根本称不上是什么魔法师也说不定。 这阵子的我经常会这么想。 即使我努力地去解读许多书卷,持续地累积各种知识,我的内心仍然是空无一物。无论是愁望或是其他欲求,乃至于愤怒、绝望等波动强烈的情感,对我来说更是从未存在过。 我之所以会学习魔法,纯粹是因为这是我和父亲之间唯一的『连系』。 如果少了魔法,我将一无所有。 我只是个情感稀薄,毫无任何价值的木偶。 ——接下来要说的,正是我从这样的自己身上,找出另一个自我的故事。 这一切的开始,都要从那两位女孩,也就是安洁莉卡和蕾娜以访客的身分造访中立国宿舍的事讲起。 第一章 来访者们 「这场雨还真是下个不停耶……」 我望着窗外,嘴上也不忘嘟哝着。 中午过后忽然降起雨,雨势还渐次地增强,此刻已经变成了如同瀑布般的倾盆大雨,甚至还开始伴随起阵阵雷鸣。虽然是难得的星期六,但似乎也只能乖乖地待在家里了。 本来还想趁着周末外出采买食材的。 即使宿舍里还放着一定的储备量,但是仍不能小看住在这间宿舍里的九位居民的食量。如果不定期适度补充,光靠储粮是撑不了多久的。另外,我个人其实也不想错过周末的特卖活动。 在大雨之中搬运食材可是个劳心费力的苦差事,如果这场雨能在假日结束前停下来就好了。有时我也会奢望,如果这间宿舍有台车的话也会方便许多。 「啊——还有,湿气和气温也快要变成一大问题了呢!」 目前已进入了食物容易腐坏的季节。无论是要将料理做好放着,或是要一口气将所需的食材买齐,都有不易保存的问题。当然,剩菜的存放也得多费些工夫才行。看来今晚得和梨玖好好讨论一下了。 离开始准备晚餐还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但我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即使有人吐槽我何不写点功课或做些预习或复习,但身为一个健全的高中生,就应该把学校作业尽可能地拖到最后再处理才对。 此时有个外表年龄约十岁左右,头部和臀部还长着狗耳朵和尾巴的娇小女仆,正蜷缩在我的床上。 到方才为止还不停地黏着我的乌尔莉卡,此时总算玩累了,沉沉地进入梦乡。在闪电和轰隆作响的雷声中,她的打呼声依旧清晰可辨,这到底算是放得开,还是迟钝而疏于防备呢? 「……她是个处变不惊的女孩啊!」 「唔喔!」 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转过身,有个身穿睡衣的小女孩就站在眼前。 外表看起来不到十五岁,左右颜色相异的眼瞳让人印象深刻。她是居住于人界的神只之一,在人类世界的名字叫作冰室亚夜花。基本上是个表情缺乏变化,个性冷漠的乖僻女孩。当然,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也是难以捉摸。 据说她是个具有高级神格,且专司冥界和生死的神只,但是在我的印象之中,她只不过是个慵懒成瘾的茧居族而已。平时总是穿着相同服装的她,从早到晚的活动就是反复不停地玩电玩、看动画和看漫画。 「你已经从网路游戏中毒的成员中毕业了吗?」 今天想必也是才刚在游戏里赚完一堆经验值而已。 「像现在这样雷打得这么大,是很危险的。」 「……啊啊,我懂你的意思。」 有时电脑可能会因突如其来的落雷而故障。如果要防患未然,最好在打雷时先将电器的插头拔掉。此时亚夜花的电脑荧幕确实呈现一片漆黑而毫无反应的状态,房里的电视和dvd状况也如出一辙。这么说来,这间宿舍的确没有任何避雷设施,毕竟建筑物本身也已经相当老旧了。 我与亚夜花还有乌尔莉卡共用同一个房间。正确来说,应该是将原本被亚夜花独占的房间用窗帘区分为二,再以共用房间的形式同居。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中间其实有许多一言难尽的过程,在此还是先省略吧。虽然这原本就是间约有十几张榻榻米大的西式房间,即使划分区域居住也不会有过于狭窄的问题,但多少仍会让人觉得有些坐立不安。我设法夺得一间专属于自己的房间,但在目前宿舍缺少空房的状况下,实行上仍有困难。不是任何事都能够顺心如意的啊! 不过乌尔莉卡对于分房居住似乎不太在意的样子(她之所以会有耳朵和尾巴,是因为她的真实身分是只巨大的狗),而亚夜花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也摸不着头绪,结果便是自从我进入宿舍以来,持续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将近三个月之久。 「如果你没事做的话,不如整理一下房间如何?」 我对着呆站在原地不动的亚夜花说道。 眼前的茧居女神从不会主动整理散乱一地的dvd、、游戏盒、漫画或杂志之类的物品,总是任何它们随意盘踞在房里的各个角落。因为我不希望这些物品侵蚀到我的领域,所以偶尔会由我来负责整理的工作。 「没那个必要。将物品保管在具有随机性质的场所,就不会有任何遗失的可能性了。」 「那是什么歪理啊……虽然确实不会遗失,但是很容易坏掉啊!你忘了不久前,才因为踩坏了游戏光碟而差点哭出来的事吗?」 「…………」 「这两个星期以来,亚夜花踩坏了动画和游戏光碟各一片,乌尔莉卡则是踩坏了片动画dvd,我都看见了啦!你至少也清出一块可以放心地踩在上面的区域吧?」 亚夜花忽然感兴趣似地望着外头的雨。 总之,我明白了这个人并没有丝毫自动自发进行整理的意思。不过既然是由我自己提议的,多少还是得帮她一些才行。 「…………雨真的很大耶,看起来好像没有要停的迹象呢!」 我们两个对于这场雨的感想倒是一致。 「网路上的天气预报说并不会下得太久。」 亚夜花淡淡地说。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就算是梅雨季节也不应该下得这么久啊!」 我走近窗边,朝着外头望去。豪雨所形成的帘幕几乎令我看不见窗外的景色。看起来强而有力的水压应该不至于冲破玻璃吧? 「这也是季节变化的一环吧。这么想的话其实还满有意思的——」 就在此时,一道剌眼的闪电划过大气,不出片刻便响起震耳欲声的森音。 同一时间,我隐约听见「咿啊」这般惹人怜爱的尖叫声。 我转过头去。 「……怎么了?」 表情毫无变化的亚夜花仍仔在面前,但我总觉得她似乎比刚才更接近我的身后。 「喂……你该不会是在害怕吧?」 「并不是。身为神只的我,怎么可能害怕单纯的放电现象!」 那你抓着我衣摆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既然我们都待在屋内,就不会暴露在因雷所导致的危险下。无论从理论上或是科学上思考,我完全没必要感到一丝害怕咿啊!」 又打雷了,而且比刚才还要大声。 「——你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 这次亚夜花抓的不再是衣摆,而是整个人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身体。 「……我要保护天人的肚脐不被抢走。」 「理论和科学跑哪去了?」 真拿她没办法。我朝周围望去,将手边的毯子拿了起来。这是被睡相不雅的乌尔莉卡踢飞的薄毯,我将薄毯盖在亚夜花的头上。 「哇……」 「你就保持这个状态躲到被窝里去吧!只要阻断声音和闪光,你就不会觉得那么害怕了。过个几分钟,雷就会停了。」 「…………」 「嗯?怎么了吗?」 亚夜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于是我将耳朵凑了过去。 「……这、这条毛毯有天人的味道。」 亚夜花小声地说着,声音听起来还带点莫名的飘浮感。不过或许只是因为她整个人埋在棉被里导致声音受到影响,而听起来有些不同罢了。 「那条毛毯前阵子才刚洗过而已啦,而且至少比打雷好多了吧,你就忍耐一下吧!」 「……………………我又不是在抱怨。」 棉被团里传来窸窣而断续的声音,棉被也被拉得更紧而起皱。 又是落雷。连地板也跟着唧嘎震动。 「……天人。」 「干嘛啦!」 「你可以帮我按着棉被上面吗……要紧紧地按着。」 这家伙真啰唆!我照着亚夜花的要求,用双手从棉被上方抱着她的头。 「这样行了吧?」 亚夜花将羽毛被卷在身上,令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却能听见那透露着满意的吐息声。 持续降下的大雨仍然毫无停歇的迹象。敲打着墙壁和窗户的雨声之所以有着如同周期般的变化,想必是强劲的风与雨势合奏的效果音吧。 就在此时,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同时有个急促的女性声音傅来。 「喂,天人,你在吗?我要进去了喔?」 我还来不及回应时,对方已经用力地打开门闯了进来。 进门的是一位发色较浅的美人。 「……啊,是万那小姐。早安,你好——」 感觉到其他人气息的乌尔莉卡一边揉着眼,一边缓缓地从床上起身。 出现在眼前的是柚原万那。她是宿舍的居民之一,真实身分是战神,在学校里则是大我个学年的学姐。 「早啊——咦,天人,你干嘛抱着棉被不放?」 「…………」 棉被里探出一只眼睛向外窥视着,正好与万那的眼神交会。不晓得是不是我多心,被窝里的视线似乎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啊啊,是亚夜花啊!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怎么还在和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天人,事情不好了啦!」 「发生了什么事吗?」 「雨!开始下大雨了啦!」 「是啊,我看就知道了……」 「不是外面啦,我是说我的房间里!」 万那的房里? 「总之你先跟我来啦!这是天人你份内的工作对吧?」 「等、等一下啦……」 万那二话不说便抓起我的手,连拖带扯地将我拉出了房间。 我的名字叫作名塚天人。 目前就读曙光山学园高中部,是个住在宿舍里的认真学生。 我与一群作息邋遢且欠缺生活能力的神只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并且一手包办煮饭、打犹等所有家事。而现在则是一边因自己超乎常人的腕力而被卷入各种事件中,但也一边为『该如何让自己更顺利地运用力量』而苦恼中的半天使。 这座实寻市里多数的『非人者』都藏身在人类之中,与人类共同生活。 近年来,随着人类文明的持续发展,也导致非人者的势力渐趋衰退。 在非人者之中,拥有格外强大力量的存在,便称为『神』。对于众神而言,势力衰减的问题日趋严重,人类对神所抱持的信仰逐渐减弱,使得众神的力量也跟着大幅减弱,甚至可能危及众神的存在,使得众神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严峻状态。 最后,众神做出了结论,那就是『所有的非人者都必须以和人类共生共存为目标』。虽然到目前为止,已有部分的非人者已经融入了人类的生活,但众神的目标则是希望能扩大规模,加以推行并奖励这样的方针。 这项计划的起因,是距今数十年前的一场大战所造成的混乱。而当时被选为实验地点的就是这座都市——实寻市。 我所居住的曙光山学园红南宿舍,通称为中立国宿舍。 此处既是学生宿舍,同时也是监视非人者以及统筹整顿的重要据点。当然,也是一个居民几乎全是神只的非日常空间。 不想被万那沿着楼梯一路拖到楼上的我,赶忙在中途就站稳身体,用自己的双脚来行走。 这间中立国宿舍,是由学园买下的一间古老西式建筑改建而成的。 主体架构包括一楼的公用空间、厨房、餐厅、会客室,另外还有一个少有人使用的大浴场。而二楼主要作为居住空间,成列的房间里都附有卫浴设备。 我、亚夜花和乌尔莉卡三人的房间在一楼,另外还有另一位居民的房间也在一楼。除此之外其余的居民全都住在二楼的套房里。 「……等一下,为什么连你都一起跟过来了?」 亚夜花头上盖着毛毯,手紧抓着我的衣摆,寸步不离地黏在我的身后。每当雷声大作时,她就会立刻蜷缩起身体。虽然跟着我来的理由显而易见,但对于基本上足不出房门的她而言,竟然愿意跟到这里来,想必应该是真的很害怕吧。 另一方面,一起跟了过来的狗耳朵女仆则是毫无紧张感地哼着『打雷——轰隆——隆?』这样谜一般的歌曲。这小女孩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在万那的催促下来到二楼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两位正眺望着天花板的女性。 「啊,天人,不好意思,还麻烦你特地跑一趟。」 长发垂肩的柚原千那发现了我们。她是曙光山学园高中部三年级的学生,万那的姐姐,同时也是一位战神。 「请你看一下这里。」 她露出困扰的表情指着上面。 水珠正滴答滴答地从天花板渗落到走廊上。原来是漏水。 「这栋宿舍也差不多到该整修的屋龄了。到目前为止曾经整修过吗?」 「已经几十年没有整修了呢!」 另一位女性御子神弓虎语调缓慢地回答着。她是一位全知全能的唯一神袛,同时也与我有着类似近亲的关系。她也是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只——照理讲应该是如此,但外表看起来却只像个睡眼惺忪的大姐姐。如果仔细端详的话,弓虎确实是个少见的美人,身材比例也很出众,但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却是缺少干劲的佣懒模样。顺带一提,她也是这栋宿舍的负责人,此外还拥有曙光山学园大学生的学籍。 「哎啊,这该怎么处理才好呢?」 弓虎歪着头,用丝毫不见紧张感的语调说着。 「……总之,不要就这么放着不管,找些能够接住漏水的东西来吧!乌尔莉卡,你去拿水桶或是脸盆过来。毛巾和抹布也一起拿来。」 乌尔莉卡精神饱满地答了声「好——」,便踏着小碎步跑掉了。 「还有其他会漏水的地方吗?」 「还有我的房间!」 万那焦急地抢着回答。原来如此,难怪她会特地跑来叫我。 万那再度拉住我的手,把我拖进了她的房里。 房里摆满了许多匠心独具的小装饰品,架子上也用花样可爱的布衬饰着,看起来就像是个对时下流行极为敏感的少女房间。当然,从随手乱扔的书包和教科书,也能窥见万那豪放不羁的另一面。 先把个人的习惯放一旁,眼前的问题是该如何处理漏水—— 「唔哇,漏水的状况还真严重耶!」 我露出难以置信的严肃表情。 天花板正不断地渗漏着水滴,而且还是好几处连续漏水,即使用房里正在下雨来形容也一点都不夸张。 「有办法解决吗?」 万那用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说着。 「这应该是你房间的天花板有破洞的缘故吧。只要把洞堵住的话——」 「那是行不通的。因为原本水就会沿着屋顶流过,如果从房间里面把洞塞住的话,屋顶的水就会失去通路而朝着四周溢流,如此一来反而会使得被害范围扩大。」 「……可是这样下去的话,该不会连一楼也开始漏水吧?」 贴在我身后的毛毯怪人忽然插话。或许是雷声渐远的缘故,怪人似乎已经稍微找回了原有的冷静。 「不,我想不至于会那样。水在渗透到一楼前就会被地板和地毯之类的东西吸收掉,而且等一下也会放容器来接水。」 「那 我就放心了。」 亚夜静静地吐了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万那的房里到处都是书籍和电器产品,碰上这种状况必定会造成莫大的损失吧。 「你真悠哉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万那用一副受害者的口吻抱怨着,嘴角也翘得又尖又高。 「……那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你先找个脸盆还是其他器具接漏水,然后再等雨停吧!还有,落下来的水滴会弹散开来,所以记得在器具底部铺个毛巾还是其他东西垫着。刚才我已经叫乌尔莉卡去拿了,你有需要的话再跟她讲一声。」 「这样就行了吗?」 「这种情况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啊!之后我会再想想根本的解决对策,你就先设法撑到雨停为止吧。」 「知——道了啦……」 我们一边听着万那的叹气声,一边离开了她的房间。为防万一,我决定将二楼整层检査过一遍。 从千那和弓虎那里得知,两人的房间目前似乎仍然平安无事。 二楼还有另外两个房间。 我敲了敲门—— 「抱歉,梨玖,你起床了吗?」 我试着朝房里问着,里面也跟着传出「呼——啊」这样有气无力的应答声,接着门便打了开来。 「啊啊,是天人哥吗……还有亚夜花也在,怎么了吗?」 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女出现在眼前。 她是羽村梨玖,是我的青梅竹马,曙光山学园国中部三年级生,但目前休学中。她是个原本身为人类的吸血鬼,由于种族的特性属于极端的夜行性,因此这个时间对她而言,应该相当于还没天亮的时间。 看来她原本是在睡觉,不过脸上的不悦,似乎不只是因为想睡觉的缘故。 「你房里有漏水吗?因为其他房间状况都满惨的,所以我才一间一间检査。」 「啊……你等一下喔!」 梨玖打开房间里的灯,白天她的房间总是连内窗都紧紧地关上,因此外面的光线几乎完全无法透进房里。 「嗯——我的房间……看起来好像没问题。」 「了解,不过你的脸色好难看喔。」 平时的梨玖是个开朗且活泼好动的女孩,但此刻却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虽然吸血鬼实际上本来就是失去了生命的个体。 「唔——真的那么严重吗?讨厌啦,好丢脸喔!这样我怎么还嫁得出去?……天人哥,你要负责娶我啦!」 梨玖一边用玩笑般的口吻说着,一边将身体凑了过来。只是那不灵活的动作再次暴露了她正勉强而为的状态。 「你的话根本一点逻辑都没有嘛!你现在还是乖乖地躺着睡觉吧!等你恢复精神了我再考虑看看——呜、痛痛痛痛啊!」 黏在我背后的亚夜花忽然用指甲抓过我的手臂。我做错了什么吗? 「啊哈哈…」梨玖也跟着露出有些乏力的笑容说道: 「嗯——现在的我确实和元气十足的状态有很大的落差。雨下得好大喔……想不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影响,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雨?」 「吸血鬼会害怕流动的水。」 亚夜花用毫无起伏的声音为我做了说明。 啊啊,对了,自从梨玖转生成吸血鬼后,还没有碰过这么大的豪雨。 「有哪里会痛吗?」 「没有,只是觉得身体很重,有点恶心想吐的感觉……该不会是重感冒导致的高烧加上严重晕车的关系?反正就是不太舒服……」 「你有什么希望我帮你种的事,或是想要的东西吗?」 「……如果天人哥可以陪我一起睡的话,我觉得应该就会治好了——」 梨玖用恶作剧般的娇羞眼神望着我。 我还来不及回话,亚夜花就插嘴说道: 「非常遗憾,天人现在可是很忙的。」 说得也是。虽然有些担心梨玖,但目前的确正在巡视受灾状况当中。 「嗯——既然如此,那我有个提议。天人哥睡中间,我睡右边,亚夜花睡左边,这样好吗?」 「…………」 亚夜花,你为什么默不作声? 「呃,我得去确认漏水的状况和紧急处理措施,你自己多保重吧!」 好可惜喔——在梨玖的怨叹声中,我们步出了她的房间,朝着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走去。 我敲敲门,里面便传来带些稚气的回应。 「啊啊,是你啊,真是稀客呢。有什么事?」 应声的是和泉耕太,是个魔法师。目前是小学部六年级的学生,但却是个拒绝上学的小鬼。而且他是这间宿舍里唯一的纯种人类。 我打开门,碰巧撞见了他正准备换穿t恤而赤裸着上半身的模样。 耕太的肩膀和胸口有着魔法般的(?)图纹,另外还有着像是旧伤所留下的伤痕,看来魔法的修行似乎也是件相当艰辛的事。 「你也太瘦了吧,有好好吃饭吗?」 「要你管!」 耕太没好气地应了声。 「至少也要练到肌肉能够覆盖住肋骨,这样才正常吧——嗯?干嘛?」 亚夜花忽然将我的袖子拉了过去。看来即使只是上半身,还是会令身为女孩的她感到些许害羞。 「只不过是上半身而已,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吧——对了,耕太,我们现在正在检査漏水的状况……」 「啊,我的房间里也在漏水喔。」 换好衣服的耕太如此回答。 「我坐在书桌前时,滴下来的水正好打在我的背上。只是我太专注在书上了,所以没有立刻察觉到。当我发现时,整件衣服已经湿成一片了。」 所以他才需要换另一件t恤吗?这家伙还真是出乎意外地脱线呢! 我将视线移向天花板,上头确实不断地落着水滴。 ——咦?我不禁发出轻微的讶异声。 「……这是怎么回事?」 水滴并未蓄积在地板上。仔细一看,落下的水滴并没有直接落在地板上,而是在中途就消失无踪了。 「我将那个部分,也就是半空中的空间扭曲,把落下的雨水传送到外面去。」 耕太用一副若无其事的语气说明着。 「喔——魔法还真是了不起呢!」 「这种程度的空间扭曲术,对我而言还不算太困难。」 耕太轻轻地耸了耸肩。 「只是将空间扭曲后,再和其他空间相接而已。只不过……虽然和异世界相连的原理相去不远,但召唤术之所以无法顺利实行,应该是技术层面的问题,或者是我自己的魔力不足的缘故——」 不晓得是否因为埋首于魔法研究的关系,说到后半的耕太开始说起一些令人完全摸不着头绪的内容。 他的房间布置显得太过单调而不像个小孩。桌子、床铺和小小的柜子除外,就剩下书架和数不清的书籍。那些书并非漫画或杂志,而是写着从未看过的语言,如同魔法书之类的书籍。 「嗯,不过没有造成太严重的问题真是太好了。你就再努力点撑到雨停为止吧。关于修缮方面,之后我会再和弓虎讨论看看的。」 耕太点了个头。 「真没办法,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漏水的地方,我又不想再被淋成落汤鸡,我看至少把书拿到楼下哥哥的房间里寄放吧……」 「说到这个,龙太今天是不是不在宿舍?」 「我怎么知道!应该又跟女生出去玩了吧!」 耕太的哥哥指的是和泉龙太。他也 有大学学籍,并且住在这间宿舍的一楼。简单地说就是个爱玩的家伙。由于经常和不特定的女生们外出玩耍,所以经常不在宿舍。 「……我一直很想问,龙太和你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你们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吗?」 龙太虽然是非人类,但耕太全市各纯种的人类。 先前听说耕太只是为避免麻烦,而让龙太挂名当自己的哥哥,但我并不了解当中的详情。从耕太的年龄来思考,如果缺少一位监护人的话,确实会引来许多麻烦—— 「咦?耕太,你的父母呢?」 「我认为你应该把问题整理过再提问,才是比较聪明的做法——哥哥,也就是龙太,其实是我的父亲所召唤出来的恶魔。父亲也是一名魔法师。不过我的双亲都已经死掉了。母亲在很久以前就先离开了,父亲的话大概是在五年前吧。」 「呃,抱歉——」 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然而耕太却无所谓似地继续说着: 「你不需要觉得抱歉。父亲死后,龙太就把我带到中立国宿舍来,后来我就一直住在这里。我身上还有一些父母留给我的遗产,另外只要帮助『天枰会』,也能拿到打工的报酬。我不觉得自己的遭遇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 「这、这样啊……」 本人能这么想就好了。只是,他的语调还是和年龄那么地不符。 当我还在思考耕太的个性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在聊关于我的话题吗?」 龙太就站在房门前。 「你今天没有出门吗?」 「有啊,只是这种天气实在不容易培养气氛,所以我就早早结束约会,回到宿舍里了。」 嗯,外头确实是雷雨交加。 不过仔细一听,雷声似乎比刚才减弱了不少的样子。亚夜花看起来似乎也平静了许多,但仍像是要随时因应突如其来的雷响般,小小的手依然紧抓着我的毛毯不放。 「连龙太都没办法应付这场大雨吗?」 「不,那是我心情的问题而已。如果真的想要突破困境约会到底的话,我也有很多独门秘诀,下次让我传授你几招吧?」 「那就务必麻烦你了——好痛!」 亚夜花不知为何用力地踩了我的脚。 「你们感情真好呢!」龙太带着微笑调侃着我们。 「呃,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相声……」 耕太用一副兴趣缺缺的表情打断了我和龙太的对话。 「……我可以把魔法书暂时寄放在哥哥的房间里吗?我怕这些书会被雨淋湿。」 「喔,可以啊!」 「那我就先把书全部传送到你的床上啰!之后我会过去整理的。」 传送?我不解地歪着头,耕太则是随意地将书从书架上全数拨了下来。然而那些装订着厚重封面的书并未落到地板上,而像是被吸入了看不见的洞中一样消失在半空中。 「喔喔?」 「这和漏水消失是一样的原理。」 亚夜花像是在自言自语似地解说着。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在半空中制造出入口,再让该入口和龙太的房间相连的意思。 「真是了不起,好方便喔!我也有办法学会吗?」 耕太曾经说过,魔法并非是需要特别资质才能习得的超能力,基本上算是一种任何人都能习得的技术。如果我也能学会这样的技术,外出采买之类的事应该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那要看你的才能和努力。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并非每个人都能达到相同的水准。」 耕太的语气一如往常地冷淡。不过那微微泛红的耳根,似乎也代表了他对我的赞美感到害臊。当看见耕太偶尔在不经意间展露出与年龄相符的反应时,总会让我不禁莞尔。 * * * 当午后时光接近尾声的时刻,大雨终于停了下来。 由于我并不是个纯种的人类,因此虽然身无长物,但还是拥有一些无足轻重的特殊能力。 首先,我拥有高于常人的体力和回复能力。若对手是一般的人类,基本上不至于战败,但却不足以和神对抗。面对化身为狗型态的乌尔莉卡时,我几乎毫无反击之力,而偶尔会陪我练习的万那,更是只要用一只手指就足够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另外,我能够控制重力。只要是自己身体所接触到的物品,我就能自由地改变重力的方向。借由这项能力,我能够不受限制地飞檐走壁,在整理架子髙处或打扫天花板时倒是相当方便。 最后的能力——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我自身的能力,而且是危急时刻才能使用的最后手段。由于是伴随着危险性和恐怖感的招式,因此平时我尽量不去思考使用这个招式的可能性。 天气稍微稳定后,我最先采取的行动便是利用第二项能力,进行屋顶的检查作业。如此一来,不需梯子就能轻松爬上高处,也不会有不慎摔落的危险。 我简单地完成了一份屋顶状况的草图,接着在需要修缮的位置上标注记号。 「那一带的状况如何?」 「呃——这一带嘛——」 我照着乌尔莉卡指示的位置逐一进行检查,再用笔将确认过后的结果标注在图上。 身材娇小的小女仆气喘吁吁地在屋顶上奔跑着。 「还有那边跟那边都破掉了——」 我之所以会带着乌尔莉卡共同作业,是因为我希望能借助她那灵敏的嗅觉。她似乎能够凭借嗅觉找出木头和铁片锈蚀的部分,果然是狗才办得到的事。 屋顶虽然呈现倾斜的状态,但只要我站在上头,乌尔莉卡无论如何跑跳,都不需要担心会摔下去。其实凭她的运动能力,这类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而且就算她真的不慎跌落,基本上也不会受到什么严重的伤。 「不过这状况还真是惨不忍睹呢。」 屋顶的惨况远比想像中还要严重。木材腐朽,油漆剥落的状况也是一塌糊涂。 我回想起爬上屋顶前,与弓虎讨论关于屋顶修绩的对话内容—— 「可是我们没有经费呢!」 宿舍负责人一副不像是在伤脑筋似的模样侃侃说道。 「换句话来说就是穷。」 「不用特地换句话说我也能了解啦!只是,『没有』这两个字也说得太笃定了吧……一般来说,不是应该都会有部分作为修缮费用而存下的预算吗?」 「正确来说,其实几乎没有这笔钱。虽然预算并不是零,嗯——或者应该说,要花钱解决是很困难的事。」 「根本就是一样的嘛!」 「我就是那个意思啊!」 弓虎歪着头,语气听起来带点恼羞成怒的感觉。 「因为不景气再加上少子化的影响,这几年来学园的经营也变得很困难呢。」 曙光山学园是一间为了接纳非人者所创设的学校。虽然里面人类学生的人数仍远远地超过非人者,但拥有学籍的非人者也不在少数。 由于弓虎也有参与学校的经营运作,因此她了解实际的经济状况一事并不足为奇。也就是说,如今宿舍缺乏经费可说是无须怀疑的事实。 我叹了口气。 「这种时候不能够用神的奇迹来修理屋顶吗?」 「嗯——虽然不是办不到,但原则上而言我们是不会这么做的——」 弓虎语调平静地这么回答。 「因为我们的目的是融入人类之中生活,所以如果还能够用人类的方式来改善状况时,就不能擅用神的力量破坏秩序。看是要自己买些材料亲手修理,还是 要委托工人进行修缮都行。花钱解决的话,还能够促进地区经济的活化呢。」 她应该是唯一会关注地区经济的神只了吧。不过比起地区经济,我们宿舍的经济恐怕才是当前更亟待解决的问题。 「……我们有办法委托工人来修理吗?我怎么记得你刚才说过我们手头上已经没钱了。」 虽然我不太清楚行情,但如果是大规模的修缮工程,至少得花上个几十万才能搞定。 「当然没问题啰——」 弓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找人来修当然没问题,只是付不出钱而已。」 「那样怎么行?」 「所以我才会找天人来讨论啊……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我哪有办法啊……」 「天人的话,应该有办法解决才对啊!」 弓虎带着坚定的笑容,不由分说地把事情推到了我身上。 「……总之,我先去看看屋顶的状况再说吧!」 我放弃抵抗,无奈地应了声。 虽然不觉得凭一个外行人有办法补救那样的惨状,但如果只是要确认状况和做些紧急处理的话,或许我还能够帮上点忙吧。 「呜哇,这真的很严重呢!」 我不禁发出惨叫声。 「开了一个大洞耶……」 「嗯——里面好像还飘出奇怪的味道呢——」 乌尔莉卡蹙眉说着。 我用拿来的手电筒朝着裂缝里侧照去。 「那是排水管对吧?都已经生锈到破烂不堪了耶!」 眼前的状况逐渐明朗,而我也更加感受到事态之严重,已非我一己之力所能收拾的。 这绝对需要彻底翻修才行,可是缺少预算的问题仍旧摆在面前……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吗? 虽然这间宿舍屑于学校的设施之一,预算问题也应该由校方来解决,根本不需要轮到我来操心。但是毕竟这是自己的责任区域,而且弓虎又将这件事全权托付给我,在这里就举白旗投降实在与自己的作风不合。 「不过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好点子迟迟无法浮现脑海。如果在屋顶盖上一块防水帆布,暂时撑个一两天应该不成问题。在生活用品卖场买些材料的预算总该有吧? 就在此时,我忽然瞥见有人从大门外走进了宿舍的外围,看起来不像是宿舍里的居民。 「啊,乌尔莉卡要去迎接客人——」 乌尔莉卡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开,作势要从屋顶直接跳到玄关前。我急忙拉住她的衣领制止她。 「哇哟?」 「你这么做被人看见的话,会引起大騒动的啦!拜托你走一般路线去开门吧!」 居住在这座城镇里的绝大多数一般人,并不会察觉非人者的存在。 这是经过认知结界修正后的效果。该结界覆盖着整座实寻市,当结界中的人类目击了常识无法理解的状况时,记忆就会自动地被改写为平凡无奇的内容,这就是结界的功能所在。 也就是说,当人类意>目睹了异形之类的生物时,结界就能控制住人类的思考,避免失控或谣言四起的状况发生。 话虽如此,太过信任结界的力量也会有其风险。 例如小女孩从屋顶上落下时,结界是否会发挥作用不得而知,因此尽量避免过于醒目的行动才是万全的对策。 确认过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我才把乌尔莉卡夹在腋下,就这样抱着她从二楼的窗户溜进宿舍里,并且直朝着玄关前进。 「打扰了。」 访客是位外国人,还是位美丽的女性。 「请问这里是中立国宿舍吗?我是来自神想学协会的安洁莉卡。请问和泉龙太先生,或是御子神小姐在吗?」 日语讲得真是流畅。 「——喔,我还在想怎么有个熟悉的声音呢!」 当我才说完「请稍等一下」,并准备走向里面时,龙太也正好探出头来。接着,他不疾不徐地朝着我们走来。 「好久不见了呢,安洁!」 「是啊,好久不见了!」 名叫安洁莉卡的女性绽开了温柔的笑容,那是名符其实的天使笑容。 「大概有五、六年没见了吧。耕太也同样平平安安的吗?」 「啊啊,当然啰!耕太现在人就在那边——」 「龙、太、少、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此时,门的另一侧突然有个娇小的人影朝室内猛冲进来。一名少女如同子弹般飞进玄关后,二话不说地抱住了龙太的脖子。 「……喔,好久不见!」 龙太露出有些抽搐的笑容,就这个人而言算是相当少见的表情。 「好久不见啰!真的超久没见了啦——!啊啊,你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吗!」 乌尔莉卡和我双双瞪大着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少女却丝毫不将我们两人放在眼里,径自地继续对着龙太说话。 「龙太少爷,你的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因为见不到蕾娜而觉得寂寞难耐呢?是不是偶尔会想起蕾娜呢?蕾娜也是,既寂寞又难过又痛苦,这样的心情几乎都快撕裂我的心了——所、以、啰,接下来我要献给龙太少爷一个礼物,而且是加入了蕾娜这六部来的思念,超级浓缩版的大礼物喔——!——喔?」 「快点住手!」 安洁莉卡走近名叫蕾娜(好像是)的少女并揪住她的衣领,用力地将她从龙太身上扯开。 「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贸然闯进别人的家里还大吵大闹,这是怎么回事?」 蕾娜有些不满地鼓起脸颊。 「还不是因为老师又把我一个人丢在外面!」 「每次看见自己感兴趣的店、蚂蚁的行列或是野猫之类的事物,你都会在原地耗上好一段时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经常对你说教。蕾娜,你的专注力还是不够!」 「可是探索感兴趣的事物,不就是身为一个魔法师的——啊!」 当蕾娜的视线一飘到宿舍里面时,她立刻又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啊——真希望她能换穿室内拖鞋再进去呢!身为打扫负责人的我不禁暗忖。 「咦,你该不会是耕太吧?是那个小耕太吗?哇喔——你长大耶——!」 走出来确认外头究竟在吵些什么的耕太,忽然被对方紧紧地抱在怀中。我想他应该是在一楼龙太的房间里整理魔法书吧。 「咦……你、你是谁?」 被捕获的耕太惊恐地眨着双眼。 「非常抱歉。」 安洁莉卡再次带着叹息向所有人鞠躬致歉。 此时龙太则继续说道: 「算了啦,就先别管她,继续聊我们的吧——不好意思,天人,可以拜托你去告诉弓虎有客人来访吗?」 「啊,我知道了。」 于是我朝着宿舍里走去,开始寻找应该正在某处午睡的弓虎。 「真是吵闹的客人耶——」 乌尔莉卡挂着微笑喜孜孜地说着。 「对啊——」 我请乌尔莉卡来帮忙准备茶,并且拿到会客室时,我们忍不住讨论起方才的场景。 两人看起来似乎都认识龙太,但却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至少感觉不像是簇拥在龙太身旁的『女朋友们』。 我将空盘拿回餐厅时,一脸不悦的耕太、一副刚睡醒模样的梨玖、以及难得见到她出现在此处的亚夜花全都到齐了。 「早安——梨玖,身体已经不要紧了吗?」 「还是有些疲倦,但已经算 是复活了。先前真的很严重呢——甚至比女生专属的日子到来第二天的情况还要难熬喔!」 就算你这样比喻,我还是不知道到底有多难熬啊! 「……有客人吗?」 亚夜花问道。或许又是我多虑了,她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 「对啊,现在人再会客室。对了,耕太好像也被缠上了对吧?你认识她们两人吗?」 「我哪知道她们是谁——那个大嗓门的女孩还在吗?」 耕太臭着一张脸回答了我的问题。从外表看来,那个叫作蕾娜的女孩确实是个和耕太八字不合的女孩。 「他们正聚在一起谈话,好像是和这座城镇里的某处有关系的话题。」 当我将茶端过去时,碰巧听见了实寻市如何如何之类的字眼。当然我原本就无意窃听,加上他们的话题无法引起我太大的兴趣,所以我也没有多作停留,立刻就离开了会客室。 「嗯——她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们是流浪的魔法师!」 就在耕太喃喃自语时,餐厅门口忽然有人大声地回复他的问题。 「哎哟,我们真的认识耕太啦——不过你可能忘记了也说不定。嗯,还是说当对方忘记的时候,就不能再用『认识』这个词了呢?因为这样一来,感觉像是蕾娜单方面地投怀送抱一样。」 少女嘴上不停地说着,一边大剌剌地迈步踏进了餐厅。 仔细一瞧,眼前的少女年纪大约只有十三、四岁。不过我实在不确定,自己对实际年龄的判断力是否能套用在外国女孩身上。 「啊,那么就让我先向中立国宿舍的各位自我介绍一下吧~请拍手~我嘛,我叫作蕾娜。因为本名有点长,所以各位叫我蕾娜就ok了!我来自乌克兰,是个遍行世界各地并且进行修行之旅的魔法师,请多多指教!」 真是段情绪高亢的自我介绍。 不擅长与他人相处的亚夜花和耕太,立刻露骨地表现出想要拔腿逃离现场的意图,不过蕾娜更是技高一筹地堵住了唯一的出入口。 「话说回来……嗯——真是太棒了。这里真的是个好棒的地方喔——」 蕾娜的视线依序扫过我、亚夜花、梨玖、乌尔莉卡和耕太的脸,感慨良多似地说着。 她该不会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看穿我们各自的本性吧—— 「请多指教。呃,也就是说……你原本就认识耕太啰?」 最擅于与人交谈的梨玖率先站了出来。 「嗯——正确地说呢——应该说我认识耕太的爸爸,因此才会见过耕太好几次——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难道连一点点都不记得了吗?」 啊啊,这么说来,耕太也说过他的父亲是个魔法师。 「啊、嗯、不、不记得了抱歉……」 耕太有些语塞地点了点头。 「唔——不过常时耕还小,距离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很久以前了,你不会记得也是正常的。嗯,既然是没办法的事,这次我就原谅你吧。不过对蕾娜来说还是很寂寞的!超级寂寞的喔!」 蕾娜紧紧地握起小小的拳头。真是个无时无刻都能保持高亢情绪的人呢! 耕太向我露出求救的眼神。在同情心的驱使下,我忍不住插嘴打断她的话。 「啊——呃,你是蕾娜小姐对吧——」 「不、不……」 蕾娜的手指左右晃动了一阵。 「把语尾的敬称拿掉!蕾娜不喜欢讲起话来这么客套的人——你应该不太受欢迎对吧?如果没办法在瞬间判断出女孩子期望的距离感的话,可是很难成为万人迷的喔!每个男生都应该磨练出龙太少爷那样的内在才行!请你把龙太少爷当成榜样!啊,不过龙太少爷连外表都是完美无缺的呢——呼嘻嘻嘻嘻嘻嘻!」 ……啊——嗯,或许连我也拿这女孩没办法了。她实在有点恐怖。 「呃、好吧,蕾、蕾娜……」 「是——什么事吗?」 「那是我要问的问题……你、你到底有什么事,还特地跑到餐厅里来?」 「喔喔!」 蕾娜啪地拍了一下手。 「我都忘记了!蕾娜大失败!一定又会被老师骂了啦——!唔,名塚天人是哪一位?」 「就是我……」 「喔,真是太lucky了——原来找寻已久的人就在眼前!」 蕾娜将脸凑近,并且绽开笑容。 「听我说听我说,其实我是来找你的。你可以和我一起到会客室吗?蕾娜想请你帮我们一件事!」 会客室里,弓虎、龙太和安洁莉卡正比邻而座。众人之间并不会显得剑拔弩张,反倒有种和缓安稳的氛围。 「对不起喔,拜托你跑一趟。」 弓虎语调缓慢地说道。 「呃——听说各位有事找我……请问是工作吗?」 『天枰会』的大家长肯定似地点了个头。 『天枰会』——是曙光山学园学生之间的互助组织。 曙光山学园是一间涵盖小学、国中、高中到大学的一贯制大型教育机构,表面上,学校不会受限于年代隔闻,愿意随时接受学生的谘询,并且会提供适时适当的建议或协助。 然而事实上,该学校是由居住在这间宿舍里的众神所组成的统治机构。它以压倒性的实力作为后盾,强势地治理着实寻市,并且维持这座城市的秩序,是个令非人者们畏惧不已的机构。由于一些缘故,使得我如今也挂名在该机构成员名单的末席上。 「今天和明天有空吗?」 也就是星期六和星期日。虽然不用去学校,但平时帮宿舍居民准备餐点的工作就得拜托梨玖代理才行。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要事。 话虽如此,由于有了前一次不加考虑就接下工作,结果却碰上让我留下心灵创伤的羞耻经验,因此这次绝对得更加谨慎才行,仔细地确认过详情后再做出判断也不迟。 「我这两天都有空,不过可以先告诉我工作的内容吗?」 「我想拜托你帮忙带路。」 带路? 我将视线重新移向比邻而座的两位客人身上,安洁莉卡则是以笑容回应我的视线。 「请容我再次自我介绍。我是安洁莉卡,目前的工作是在神想学协会担任教授魔法的职务。」 眼前的女性目测约略大于二十岁。虽然并未穿着太过暴露的服装,但却丝毫藏不住那慑人的丰满身材。简单来说,就像是哈密瓜或是西瓜之类的……总之只有一个「大」字可以形容。 「请叫我安洁就行了。这一位是我的徒弟蕾娜。」 「刚才我已经自我介绍过了!请多多指教——!」 少女活力充沛地高举右手。 「请问神想学协会是什么?」 「是魔法师组成的机构,也可以说是类似工会的组织。我们集合了思想相近的魔法师,并且以相互协助的模式集结起来。虽然在世界上也有许多类似且规模不一的组织,但神想学协会仍属于世界上最大的组织之一。」 原来如此。借由互助的形式,应该能够让魔法修行的过程更加顺利吧——当我思考着这些问题时,安洁又继续向下说: 「基于过去优秀的成果,本协会有幸获得赞助者提供大笔资金。无论是派遣魔法师,或是为有志于学习魔法者寻找住处、打工机会、贷款研究资金等均是我们的业务范围,如果您有任何需求,请尽管向我们谘询。」 「……喔。」 魔法师的形象在我的心中似乎就要瓦解了。 「啊,关于业务说明就先在此打住吧……接下来 请让我说明关于这次要请您协助的内容。」 安洁切换话题后,便开始谈起本次的委托。 「人类在研究魔法时,最重要的过程就是调查过去的魔法师们所留下的书卷纪录。这些书卷也就是所谓的魔法书。我们协会虽然收藏了相当数量的魔法书……但却因为某些程序上的错误,导致部分书籍流入了这座城市之中。」 「应该这么说啦,与其说是程序上的错误,不如说是蕾娜在封印书库时失误的关系,才导致书被偷走——」 喵哈哈——插嘴说完的蕾娜放声大笑。一旁望着徒弟的老师则是叹了口气。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们必须设法回收那些魔法书才行。由于魔法书是相当有价值的物品,因此我们很担心遭窃的魔法书很可能已经遭到转卖。而着手调查的结果,发现其中有几本书籍确实流入了这座城市。」 「所以要把那些书夺回来吗?」 「正确来说应该是要把书买回来。我们并不想采取强硬的手段,如果能够以交涉方式解决的话是最好的。」 「但是她们对实寻市的地理位置不熟悉,我才想到要找个人陪她们同行。然而很遗憾,我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一旁的龙太补充道。 嗯——如果只是带路的话,对我而言应该不成问题吧。 「请问就时间上而言,大概会花多久的时间呢?」 「我们要回收的魔法书如果以册数来算的话,大概用单手的手指就能算出来。我希望能够以每天一到两本的速度进行回收。当然这也会因持有者的态度而改变……总之,如果这个周末您一天可以陪我们几个小时,我想应该就足够了。」 「我明白了,既然这样的话——」 ——应该没问题吧。 「他们已经帮我们找回其中一本了喔——!」 蕾娜笑容满面地大喊着。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桌上就摆着一本有着皮革封面的书籍。 「这是记载了魔兽《噬魂者》召唤秘术的书。据说落到了这座城市的某个人手上,正巧书的内容和他相互契合,结果使用魔法引发了騒动的样子。后来多亏『天秤会』出面解决并且回收了这本书。非常抱歉,造成你们这么大的麻烦。」 「…………………………………………………」 ——唉,我好像想起了令人厌恶痛绝的回忆。 先前的确曾发生过这个事件。也就是说,你们才是引发整起事件的人吗?这么说来,事件结束后,确实从和事件有关连的其中一人手上回收了一本魔法书。 「……怎么了吗?」 安洁有些担心似地将视线移向表情黯淡的我。 「没什么啦,完全没事。」 好想将那段丢脸的记忆彻底消灭。就用我那无敌的紫电之拳吧。 森隆!碰砰!我的心灵创伤已然死绝。 「……我已经整理好心情了,请继续说吧!」 「这样啊……」安洁带着疑惑的表情,再次开口说话: 「那么,最后我想和各位谈谈关于谢礼的事。只要能够获得各位的协助,无论最后是否能成功回收所有魔法书,我们都会支付『天秤会』酬劳。呃——用日币支付是不是比较好呢?至于金额方面——」 安洁所提出的金额已经足以让我瞠目结舌了。 喔——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赚到屋顶的修缮费用? 「当然,天秤会这边也会支付天人打工费用——如何,你愿意接下工作吗?」 「我知道了,我愿意帮忙。」 我向着弓虎点头表示同意。 温柔稳重的委托者,而且又是美女,加上还能赚一笔钱,我实在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喵哈哈!谢谢你——天人!我们要好好相处喔!」 除了眼前这个吵死人的小朋友之外。 由于对方希望至少今天以内能再找回其中一本魔法书,因此我便离开会客室,回房做外出的准备。晚餐的话交给梨玖应该不成问题。原本行有余力的话还打算帮忙亚夜花整理房间的,不过如今看来只能先延后了。 我一边思考着如何调整行程,一边朝着房间走去,却意外地在楼梯的阴影处碰上了亚夜花和梨玖。两人似乎正交头接耳地谈着什么。 「嗯——虽然我只有稍微瞄到一些,但是已经一目了然了。对方是个胸部丰满的女孩……我很确定她对天人哥而言,就像是一个正中红心的直球一样。」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根本就是满面春风了。我猜他的心已经完全被对方吸引住了——不过先不管这个,我对那个人的印象非常不好耶!亚夜花觉得呢?」 「……我也有同感。」 「你们在聊什么?」 当我朝两人搭话时,亚夜花立刻像只小动物般惊恐地转过身,梨玖则是与平时无异地笑容以对。 「天人哥,辛苦了——是工作吗?」 「啊啊,对啊!等一下我得出门一趟才行。」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加油喔,晚餐就交给我处理吧——」 「我正要去拜托你这件事……你刚才有听见我们在谈些什么吗?」 「我才不会跑去偷听呢!只是刚好经过听见了一些而已啦——不过她真是位美丽的客人呢!」 「对啊!」 我认同地用力点了个头。对方的确是个平时鲜少有机会见到的美人,加上许多特质又符合我喜欢的类型。 「原来如此,我想的果然没错——啊,对了对了,亚夜花说她也要一起去。」 梨玖拍了拍亚夜花的肩膀。 「……什么?」 亚夜花也要一起来?而且为什么是由梨玖来决定这种事? 当我正想将心中的吐槽说出口时,忽然瞥见了亚夜花一丝不苟的认真表情。 「我要和你一起去。」 原本应该是将茧居在家当成不变原则的冥界神,此刻也冷静地表现出无可动摇的决心。 「啊啊,果然还是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呢。」 我简单扼要地向安洁说明了发生在上个月的事件始末——当然也自动地省略掉造成我心灵创伤的部分——之后,安洁便面露愧色地向我道歉。 「除了本身为魔法师的人以外,照理说应该是无法使用魔法的,所以我才认为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看来我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天真了。我该如何表达我的歉意呢?」 「啊啊,没关系啦,请不用放在心上。我也不该再提已经过去的事,对不起。」 看见对方如此低姿态地向自己道歉,反而让我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我们一行人走在日暮低垂的街道上。安洁似乎希望先到像是会收购魔法书的古书店碰碰运气。 而我的任务则是负责将两人带到她们所提示的地点,并且一同参与交涉工作。 由于安洁似乎不太想要惹事生非,因此她对于『天枰会』抱有相当的期待。她觉得只要报出这个名号,应该就能避免没有必要的纷争。实际上『天秤会』的头衔也确实拥有这样的效力。 「……道座城市里的非人者真的很多呢。」 安洁望着人群,喃喃自语地说着。 「你分辨得出来吗?」 顺带一提,虽然我是个半人类,但对这方面的感觉却是特别迟钝。在我眼中看来,每个人都只是普通的人类,我无法区分其中的差异。 「大致上可以。」 安洁微笑地回答。 「还有, 天人先生身上有着人类的气息,那是种和御子神弓虎小姐很类似的气息。可能因为你们是相近的神族,又或许是身为半神的缘故——啊,糟糕,在这座城市里这类话题是禁忌吧,对不起!」 在实寻市里,探问彼此真实身分的做法是不受欢迎的。由于融入人类之中生活是在这座城市居住的条件,因此暴露真实身分的行为,很可能会导致严重的混乱或对彼此不利。 「没关系的,我也不介意谈论这种话题——区分人类和非人者的能力,可以透过后天训练习得吗?」 「没错。即使是纯种的人类,只要凭借努力也能够习得一定程度的辨识能力。当然,拥有高神格者只要刻意将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即使辨识能力再高也是无用武之地。对于魔法师而言,由于必须经常在非人者的领域中活动或进行研究,因此这样的能力就成了必要技能之一。」 「原来是这样啊。」 安洁肯定地点点头。 「是的。这座城市因为住着许多非人者,因此也会有许多魔法师聚集而来。这里除了灵的相位良好之外,也是一片十分适合观察、实验和进行研究的土地,加上又有许多接触非人者的机会,的确是个充满魅力的环境。」 因为非人者多所以充满魅力……魔法师中想法异于常人的还真不少。 我所认识的魔法师只有耕太一人,仔细想想,他确实也是个特立独行的小孩。明明年纪还小,言谈举止却莫名地像个大人。虽然知识广博,但个性瞥扭又不喜欢和他人接触。 「耕太的父亲也是来到这座城市的其中一位魔法师。虽然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他确实是个贯彻魔法师风范的人。只要是为了目标就绝不妥协,而且拥有十分坚定的意志。」 「啊,说到这个,我有件事一直想问安洁小姐。你和耕太的父亲以及龙太是旧识对吧?我从蕾娜那里也听说了一些,你们从耕太还小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他了吗?」 「虽然没有见过几次,但可以算是认识。耕太具备各种领域的魔法资质,是个天资聪颖的小孩。」 「真……真的吗?」 「我认为他是人类之中屈指可数的优秀人才。今后他将会成长到何种境界,我真的非常感兴趣。」 安洁脸上浮现温柔的笑容。 就在此时,我的衣袖忽然被拉了一下。 「……再、再稍微走慢一点。」 「啊啊,抱歉!」 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走了好一阵子,想必亚夜花也开始感到疲累了吧。 「真是抱歉。我们并没有要急着争取时间的意思,所以稍微放慢速度吧——能够获得像您如此名声响亮的神只帮助,实在令我感到无上的光荣,北方的冥界神。」 「…………」 亚夜花回望着安洁的视线,似乎带着难以解释的不悦。 ◆ ◆ ◆ 天空虽非万里无云,但此刻依旧有皎洁的月光照映着宿舍的庭院,午后那阵大雨仿佛不曾发生过一般。 我坐在书桌前,打开面前的魔法书,开始翻页阅读。虽然梅雨期间我将魔法书暂时寄放在哥哥的房里,但是如果要看书的话,还是在自己的房间最能够放松心情。晚餐前再多读几页吧。 在适合研读书籍的静谧夜晚……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喂——耕太,人家好无聊——无聊死了啦——来玩嘛——」 「没有漫画可以看吗?电玩呢——?你怎么都没有这些东西?这样根本不像日本人的小孩嘛——?」 「吵死人了!」 我的忍耐限度顿时濒临极限。 「你为什么非得待在我的房间里不可!那个叫作安洁的人不是都已经出门了吗?为什么你不用跟她一起去?」 「因为今天的行程很短,所以她叫我留下来等她就行噜——」 蕾娜随意地躺在我的床上,手脚还不停地乱挥。 乍看之下,她似乎稍微比我年长,但言行举止却像个彻头彻尾的小鬼。 「喂——龙太少爷在宿舍里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我哪知道,你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 「咦?为什么你不知道?你们不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吗?」 「我们房间又不同,平常也不会黏在一起。」 「嗯——自从你的爸爸被杀,龙太少爷开始扮演你的哥哥到现在,我记得应该也有五六年了吧。你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吗?」 「对。」 父亲过世至今的六年之间,我几乎没有什么和哥哥一起度过的记忆。而且那家伙原本就很少待在宿舍里—— (……咦?) 此时我不禁感到些许疑惑。刚才似乎有阵微弱的不协调感掠过脑海,然而我还来不及深思,就被蕾娜爽朗过度的声音中断了思绪。 「你应该还是知道些什么吧——?比如说他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之类的,或者是兴趣——」 「我不是叫你自己去问他了吗!」 「咦——可是去问他我会觉得不好意思嘛——感觉好像在宣布自己要把他当成目标主动出击一样——不过人家早就已经把他当成目标了啦——」 蕾娜用双手抚着脸颊,身体也跟着扭个不停。 「喂,你知道吗?关于哥哥的真实身分——」 「嗯?啊啊,你是指龙太少爷不是人类的事吗?嗯,这我当然知道啰!他是人类世界恶名昭彰的恶魔对吧,好棒喔!简直就是萌翻了——!」 「……」 「爱是可以跨越种族障碍的——啊,不过蕾娜可是人类喔,和耕太一样!我们是伙伴呢,伙伴!」 「……」 这个人真的超级烦的。 「我们来当好朋友嘛——我们饭店都已经订好了,还会留在这座都市好几天呢!」 「……我已经快受不了了。」 此时我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你待在这里,父母都不会有意见吗?」 「父母?」 蕾娜眨了眨眼。 「我没有父母啊——他们早就死了,现在神想学协会就像是我的家一样。啊,不过耕太仍然是我的好伙伴喔——」 蕾娜这么说完后,又充满活力地「喵哈哈」笑了起来。我顿时感到些许的罪恶感。 既然如此……我似乎也没必要刻意把她当成危险人物而拒于门外。如果只是聊聊天的话,拨点时间给她倒也无妨。 「你认识我的父亲对吧?——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嗯——?嗯——……」 蕾娜将手抵在脸颊上,稍作思考后才缓缓开口: 「我记得他是个非常热衷于研究的人。不过老师应该比较清楚啦!她明天也要外出去回收魔法书,你要不要一起去,然后趁机问问她?」 蕾娜带着笑容说道。让我不禁觉得这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此时的我,或许在无意识间自动忽略了心底那份莫名的不安。为何我偏偏挑了父亲的话题和她谈,又为何我会想要从她身上知道关于父亲的事,当下的我并没有明确的自觉。 然而,就某个意义而言,这是种必然且早已注定的过程。 ——没错。后来我才察觉,此刻正是一切的转捩点。 第二章 疑心之芽 隔天,星期日。 「……你要一起来吗?」 「要。」 亚夜花望着我的表情,就像是在问「有什么问题吗?」似的。 「呃,我只是觉得,或许你不太适合像这种需要到处走动的工作,而且接受委托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所以我想你不用勉强跟来也没关系……」 亚夜花用沉默回应我的话。此时的她早已做好了外出的准备。服装是皱褶满布的运动裤和t恤,光鲜亮丽度零分。 算了,既然她这么想和我们同行,我也没有阻止神的权力。 乌尔莉卡跑来转告我安洁等人已经准备好之后,我便和亚夜花前往玄关,却在那里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咦,耕太,你要出门吗?真难得耶!」 「今天我也要一起去。」 「一起去是指……和我们一起?为什么?」 「让我来回答吧!」 用响亮的声音回答的蕾娜,忽然从耕太的身后窟出头来。 她紧紧地抱住耕太,然后径自地继续说着: 「蕾娜和耕太已经变成好朋友了!」 「放开我啦!重死人了!」 看起来不太像是好朋友之间的对话。 「今天真是热闹呢。那么,我们就出发吧: 安洁无视两人,用稳重的语调催促着,于是一行五人便浩浩荡荡地步出了中立国宿舍。 「今天的行程是?」 「理想的状况是至少可以回收两本左右。」 昨天从造访的古书店里成功回收了一本魔法书,并且从店家处确认了已被转卖掉的书的去 向。 然而状况并非如此乐观。 「接着我们应该会造访魔法师工房,并且与对方进行交涉,不过我想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就视状况随机应变吧。」 对于古书店而言,无论是安洁或是其他的魔法师,只要愿意付钱就是客人,相较之下要买回魔法书并不是难事。但是,今天恐怕得直接和魔法师进行交涉,加上对方必定是有需要才会花钱购入魔法书,所以还是不要天真地认为对方会轻易地把书让出比较好。 「工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是魔法师作为据点的场所。该怎么说呢……如果要解释的话,就像是个人专用的研究室。」 「已经确定买家的身分是魔法师了吗?搞不好是一般人为了兴趣之类的理由,而错买了魔法书也说不定……」 「那种状况发生的可能性是相当低的。因为一般人看不懂魔法书的内容,另外某些特定的魔法书,也会主动挑选能够阅读的对象。」 「原来是这样。」 先前的事件确实就是由书挑选出阅读者。原来那算是相当少见的例子啊! 安洁和我走在队伍前头,面无表情的亚夜花则是静静地跟在我的身后,最后才是情绪依旧亢奋的蕾娜和脸上写满不悦的耕太并排走着。如果将整体的热闹氛围和所有人的好坏心情打散重新等分的话,正好能成为一支均衡的团队。 「亚夜花,你还跟得上吗?如果快不行了要早点说喔……耕太呢?你没问题吗?」 「……我没事。」 两人在缺乏运动的程度上相去不远,但耕太看起来似乎比亚夜花好些。这应该是体力和意志力的差距吧。 「如果真的走不动了,我可以背着你走,老实告诉我就行了。」 「不用了,丢脸死了。」 耕太有些不屑似地皱起了眉头。另一头的亚夜花则像是心中纠结似地,想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好,只剩一小段路了,大家加油吧!」 「喔——想不到天人还挺会为大家着想的嘛——」 始终在一旁看着我们对话的蕾娜,有些佩服似地说道。 「简直就像啰唆的老妈子一样。」 「……你的赞美真是令我哭笑不得。」 不过这女孩竟然还知道老妈子这种词汇,你的日文也太好了吧! 我们沿着街道走了一阵子后,便走出了住宅区,并沮开始朝着山区的方向前进。这里属于人烟罕至的偏僻地带。 「从地址上来看应该在这一带才对……是哪里呢?」 魔法师的家也不会挂招脾吧。当我还在思考时,耕太忽然静静地开口说道: 「……我知道在哪里。」 他的视线落在空地的某个角落。 「你真是优秀呢,耕太——蕾娜,你也试试看!」 「遵——命。」 蕾娜向前一步,并且将手放在眼前。 ——此时,前方忽然缓缓地浮出了一间小屋。 「对方用魔法将小屋藏了起来。因为魔法师并不喜欢自己的工房在人前曝光。」 亚夜花淡淡地为我做了说明。原来如此,这也算是魔法师的坚持吧。 「那就登门打扰啰——咦,哎呀?」 蕾娜伸手握住门把并试着转动,但却只听见喀嚓喀嚓的声响,门丝毫没有被打开的迹象。 「老师——这扇门也被施了封印术——」 「那是当然的。只要是不想被打扰的人,理所当然都会把门上锁。我感觉得到里面有人,总之先打招呼——」 正当安洁话说到一半时,忽然轰然一声一门扉脱离了原本的位置。 「喵哈哈哈哈!你以为这种程度的封印能够将蕾娜大人挡在门外吗?真是笑死人了!」 「…………」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哑口无言,唯有安洁黯然地仰天长叹。 「怎、怎么回事——!」 有个身着宽松服装(类似长袍之类的衣服)、一脸寒酸的男人,气急败坏地从小屋里冲了出来。 「啊——呃,我们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啦——啊,请你先冷静下来。」 当我试图用自己缺乏说服力的话语来向对方解释时,对方已经抢先用视线扫过我方所有人,并且「呜」地发出惊叫声后,立刻转身朝着小屋的后头跑去。 「他跑掉了!」 「那是当然的,都怪你二话不说就把人家的封印给拆了。」 耕太默默地在一旁吐槽蕾娜。 「……该怎么办呢,安洁小姐?」 「…………呃——得先为我徒弟的不当行为向对方道歉才行。」 就在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警车的瞽笛声。 实寻市内笼罩着所谓的认知修正结界。当一般人看见『超乎现实的景象』时,脑中的记忆就会被结界所改写。 然而即使有结界作为防火墙,但仍仅限于目击非现实或常识所能理解之范围的景象时,结界才会发挥效果。因此,即使状况是由非常识范围内的手段所引发,但只要实际发生在眼前的为一般性现象,结界便不会发挥效果,而人们双眼所看见的画面也会就此留在脑中。 「嗯——我还是听不太懂耶?」 蕾娜一脸不解地歪着头。 「简单来说,即使是用魔法所引发的状况,连带造成的爆炸声和被破坏的门,都会留在目击现场的人们的记忆之中。」 「怎么会……太过分了吧!」 「过分个头啦!而且明明就是你造成的耶!」 看起来似乎是附近听见爆炸声的邻居拨一一〇报警的样子,而我们则是被当成了扰乱安宁的滋事分子处理。是哪间学校的学生?又是如何将爆竹或烟火拆解并且取出火药的?面目凶恶的警察轰炸似地逼问我们这些问题,所有人也因此陷入精疲力尽的窘况。 当我们好不容易从瞥 局被释放时,早已是过了正午好一段时间之后的事了。 顺带一提,我们并非是无罪释放(事实上本来就不应该无罪),而是打电话给警察的上层,并且将状况据实以告后,对方才愿意放我们一马。由于行政组织的各个重要单位里都有非人者的存在,因此他们会对『天枰会』采取协助的态度。加上『天秤会』原本就是立于顶点的组织,因此接到高层长官(不知道是否为人类)来电关切的警察,理所当然也不得不让步。 「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得快点帮安洁小姐她们找书才行……」 我吐了一口气,重新调整心情。 此时,我忽然发现蕾娜不知何时竟消失了身影。 「——那家伙跑哪去了?」 我转头向亚夜花探问,她则是一语不发地指着街道对面。 她所指向的地方是一间游乐中心。在次娃娃机发出的吵闹电子音乐之中——蕾娜正将脸凑近其中一台机器,并且专注地注视着机器里的奖品。看来她的目标似乎是其中一只猫咪布偶的样子。 我走到她的身旁,一把揪住她的脖子。 「拜托你不要一个人乱跑好吗!」 「……天人,你知道吗?」 「什么?」 「魔法当中有着能够魅惑人心,并且加以控制的法术。现在的我就像是中了那种魔法一样……」 蕾娜目不转睛地盯着布偶,但口中仍持续地呢喃着: 「我听得见声音。」 「声音?」 「我说我听得见天上的声音!没错!这一定是要蕾娜把眼前这个布偶的可爱之谜解开的声音!身为一个魔法师,我绝对不能放着它不管!」 我静静地叹了口气。如果逐一针对每句话吐槽的话,我的吐槽计量表可是会破表的。 此时唯有机器正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啊啊啊……蕾娜的猫咪——猫咪——」 「那是店里的东西,不是你的。」 「这种事不到最后怎么会知道呢!只要我用转移魔法——」 「那根本就是明显的犯罪行为嘛!总而言之,我们得赶快和安洁小姐取得联络并且会合才行,你给我安分一点。」 「好——啦!啊,对了,蕾娜肚子饿了!」 「你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嘛!那你还说『好——啦』!等大家会合之后再吃啦!」 我的头愈来愈痛了。 目前我和安洁是处于分开行动的状态。 现行犯蕾娜以及当时负责带路的我(加上亚夜花)为了收拾残局,只得乖乖地跟着警察走,而安洁和耕太则留在现场继续完成原本的目的,也就是回收魔法书。后来在两人的努力下,总算与工房的门被拆掉的苦主达成协议,成功地以交涉的方式取回了魔法书。 「啊,刚好有简讯传来了……」 虽然安洁并没有手机,但却能够和我传简讯。这是因为她能运用魔法创造出文字档案,并且直接将档案汇入通讯网络之中。看来魔法也会随着科学发展而进步呢。 「喔——老师说她要和耕太一起吃饭呢!」 蕾娜扑到我的背上,用压住我的姿势拼命地偷看我的手机。 「……你靠太近了!」 亚夜花面无表情地警告着对方。然而已经彻底了解和蕾娜抬杠只是浪费唇舌的我,决定省下这无谓的力气。 「这个嘛,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先去览饭的意思啰!」 「我知道了啦!」 反正只要在会合前填饱肚子,就能合你的意了吧。 「别担心!蕾娜一点都不挑食喔!日本料理也完全没问题!无论是乔麦面、纳豆、生鱼片、炸物、不会回转的寿司,还是怀石料理,通通来者不拒!」 「等等,你身上有带钱吗?」 「嗯?说到钟的话,就是那种用力敲会咚——地发出声音的东西吧?」(译注:日文中「钱」和「钟」同音。) 「我已经懒得吐槽了……亚夜花呢?」 「…………带着钱包会增加身体的重量负担,导致体力受到侵触。」 「……看来大家的午餐只能吃汉堡了。」 让我瞧瞧,今天我带了多少钱呢? 「什么!我还期待着利用用餐时间,好好地学习日本的风土民情呢……既然如此,我们就来好好聊聊龙太少爷的优点,当成对我的补偿吧!」 「才不要。」 「咦——那到底要聊关于龙太少爷的哪方面你才愿意?」 「…………」 ……我不行了,头痛欲裂。 和耕太相比,这家伙也是怪人,只是怪的方向不同而已——我不禁如此想着。不,应该说我不得不这么想。 魔法师当中果然有许多怪人啊! ◆ ◆ ◆ 在我的面前放着蔬菜沙拉和热腾腾的奶油义大利面。白色的盘子并非标准的圆形,而是以奇妙的扭曲形状呈现。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时尚』吧。 「趁热快吃吧,还是你不喜欢吃义大利面?」 安洁一边用十分熟稳的动作使用叉子,一边提醒着我。 「没那回事……」 店里有许多年轻女性来回走动着。这里是咖啡厅——然而这种店的氛围却始终无法让我适应。如果是拉面或汉堡的话,我倒是能够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平时在宿舍里都吃些什么?」 「主要都是吃天人做的各种料理。」 我将义大利面送入口中,口感柔和,带着些微奶香的奶油替立刻在嘴里晕散开来。 味道不差——但是我还是比较偏好天人所做的口味。毕竟宿舍吃得到的料理不只是义大利面,每一样都有着这般温醇柔和的味道。 这么说来,自从天人来了以后,外食的次数就减少了很多。因为自己也跟着不想刻意花钱到外面吃饭的缘故。 「我可以感受到宿舍里那股融洽的气氛呢!」 安洁微笑地说着。 「众神之中只有你一个人类,不会觉得难以自处吗?」 「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平时我鲜少意识到这个问题。只要没人刻意提起,自己也不会记得只有我是人类这件事。 毕竟从我懂事以来,就一直住在这间宿舍里。 「那样很好,代表你对于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任何不满。不过……即使如此,你还是想问关于自己父亲的事?这么一来,不会想起什么痛苦的回忆吗?」 「嗯,我还是想知道。」 我点点头。 「我的父亲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现在说得再多也都是白费力气。只是连我自己都不太记得关于父亲的事,所以如果有人认识他的话,我觉得能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些父亲的事也不坏。」 ——我并不是非得谈这件事不可。 我像是想为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协调感寻找一个出口似的,嘴上不断地呢喃着。 「说得也是……虽然我并没有见过他很多次,但我非常关心你父亲所做的研究。」 「你说的研究是指什么?」 我虽然继承了父亲所遗留下来的书卷,但却没有在里面发现任何关于研究的资料。就连哥哥也说他没听过这件事。 「……刚才我不是和一位魔法师进行了交涉吗?你认为他的实力如何?」 是指那个大门被蕾娜破坏的倒霉家伙吧。突如其来的状况令他惊慌失措,后来在安洁连声道歉和好言安抚之下,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冷静状态。 「我想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凭我也能够压制住他。」 我毫不考虑地说出真实的感想。 「说得也是——那么,你和他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从努力的情况来看,由于年龄的关系,他占了上风。那么应该说是资质的差异吗?如果真是如此,所諝的资质到底是指什么?」 安洁忽然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简单来说,这就是你父亲的研究主题。」 「资质……也就是说,是魔法的使用与人体之间的关系?」 「正是如此。使用魔法的人类身体上究竟会发生何种变化?而效果的强弱,也就是所谓魔力的强弱又是从何界定?你父亲的研究正是将这些内容建立起一个体系,并且加以统整而成的。」 举例来说,就像是分析一位优秀的短跑者,究竟是使用何处的肌肉来进行跑步的动作一样。这样的研究并非仅局限于单纯的知识,也可能应用在强化能力之上。 「研究主题本身就已经相当值得注意了。如果能够提出实质的成果,对于魔法的进步必能有相当大的贡献。然而遗憾的是,他在还没完成研究前就不幸过世了,资料也不知去向,使得这项研究就此化为泡影。」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胸口深处忽然感到些许的不快。 怎么回事?她说错了什么吗? 「而你拥有更胜于父亲的资质。如果你觉得自学所能获得的知识已来到了极限,我也可以为你准备更好的学习环境……」 安洁的声音无法清晰地流入我的耳中。 又是那种感觉。我不禁回想起来,昨晚和蕾娜谈话时,心里也曾有种类似的不协调感。 无论是蕾娜的话,还是安洁此刻所说的话,都没有特别不对劲的内容。 既然如此,果然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的父亲死了,已经不在人世的这个话题,确实会触动我敏感的神经。但是,这早已是我了然于胸的事实。如今即使被拿来当作谈话的题材,我也不会再感到排斥……照理讲应该是如此才对。 但是为什么又会—— 「…………!」 我的世界在刹时间忽然凝结。我找到了答案。 「怎么了吗?」安洁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既遥远又模糊。 我已经失去了回应的余力。身体里的汗腺瞬间全数开放,一股难以形容的反胃感与恶寒窜向全身。 没错。认识父亲的蕾娜和安洁两人谈论着父亲的死,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因为父亲确实已死。他是被杀死的。我能确定,因为当时我就在现场。 但是我并不知道详情。 ——父亲究竟为何而死,又是被谁所杀,这些事我一概不记得了。 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双眼所见到的一切,都从记忆当中无声无息地消失。 而且直到这个瞬间为止,我都未曾察觉自己处于记忆丧失的状态中。 为什么会这样? 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的视野忽然开始扭曲变形,甚至令我恶心想吐。宛如脑髓被一把揪住,还被用力地摇晃般的感觉。 「——记忆的封印到现在还有效吗?」 我似乎听见对方低声说了些什么,不禁跟着抬起头来。 「……你说什么?」 「哎啊,你的脸色好差喔!是不是很不舒服呢?」 「安洁!你刚才做了——」 我试图起身,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我失去了平衡感,用力抵在桌上以支撑体重的手剧烈颤抖着,餐具也喀啷喀啷地霣动起来。 店里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我们身上。然而安洁仍旧不慌不忙地将叉子轻放在桌上,脸上露出从容的微笑。 「既然耕太的身体不舒服,我们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我来联络天人先生,请他过来接我们。你就好好地休息吧。」 * * * 「……你觉得呢?」 「身体应该没有异常状况。我想或许和心理因素有关。」 「我想也是。」 听完亚夜花的说明,我赞同地点了点头。 耕太看起来就像是受到某种打击一样,但问题是他完全不愿意告诉我们——我一边如此思考着,一边将视线移向低着头从我们身后走过的耕太身上。 接到安洁的联络后,我便前去和两人会合,然后带着身体忽然感到不适的耕太回到宿舍。但因为本人从头到尾只说了句『不要管我』,让我也无从厘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欢迎回来一咦?」 耕太完全无视于出来迎接我们的乌尔莉卡,只是默默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耕太怎么了吗?」 正巧来到玄关的龙太摸不着头绪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今天因为耕太的身体不舒服,所以回收工作就提早结束了……他本人什么都不愿意说。」 「喔——这样啊。还是辛苦你了。」 龙太说完,便在玄关换穿外出用的鞋子。 「你要出门吗?」 「我约了女孩子见面。」 轻笑着丢下一句「再见啰!」之后,龙太便和走进宿舍的我们错身而过,径自离开了宿 舍。 ……嗯——他不是看到了耕太不对劲的模样吗?对耕太多关心一些会比较好吧? 不过毕竟他并不是耕太的亲哥哥,平时两人的感情也没有特别融洽,因此碰上这种情况时,恐怕也无法奢望龙太付出更多的关心吧? 「还是不要介入比较好吧……」 我带着几分难以释怀的心情,开始借着思考冰箱里的食材、超市的特卖和晚餐的菜单来切换心情。 ◆ ◆ ◆ 父亲慌忙地冲进了房里。 后方的入侵者正逐渐地逼近。 一头金色的狮子出现。接下来—— 接着出现的记忆片段是哥哥龙太。狮子扑向龙太。 时间是夜晚。地点虽然无法辨别,但很可能是室外。 周围没有其他人在。 你是谁?自己对眼前的青年探问,但他只是回答了这么一句话:「我是你父亲的使魔。」 在没有开灯的昏暗房间里,我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整个人躺倒在床上。 从这里开始的记忆是连续的。我被带到中立国宿舍,接着就在此处生活至今。 我并不讨厌研究魔法。 能够了解自己所不知道的事让我感到快乐,能够做到原本自己办不到的事也令我觉得欣喜。 然而,我认为自己并不具有将人生全数奉献于研究上,如同执念般的坚强意志。因此,每当我阅读前人留下的书卷时,我总会对他们的这股执著心自叹弗如。如果我也拥有这股能够成为自我核心的强韧意志,必能毫无迷惘地将魔法师的名号冠在自己身上。 我和父亲之间,就仅仅靠着这条名为魔法的细线相系。 我之所以会走上学习魔法的这条路,就是因为依稀记得父亲身为魔法师之故。而当我听闻父亲的成就,以及他很可惜地在半途中断的研究时,或许也间接加强了促使我与他走上同样道路的决心,也许『继承父亲遗志』,的信念将会在我的心中萌芽——我曾经默默地期待过这一切的发生。 然而,最后出现在我心中的——竟是与信念丝毫沾不上边的严重记忆缺损。 我连父亲丧失生命的瞬间都记不得。 他究竟被谁所杀,又是为何遇害,这些画面都不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 ——为什么会这样? 「……你真的没事吗?」 安洁语带关心 地问着,并且露出担忧的神情。 「如果还是有些勉强的话,今天就留下来休息吧。」 「我没事。而且我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一夜过后,我主动到门口与三度来到中立国宿舍的安洁和蕾娜会合。 说昨天发生的事对我丝毫没有影响是骗人的,但是,至少心情已经不像昨天那么摇摆不定了。而且——我还有好多未解的疑惑要向安洁问个清楚。 「今天——天人和个性有些阴沉的那个神,没有要一起来吧——」 「他们是学生。」 我简短地回复了蕾娜。 由于今天是星期一的缘故,身为正常学生的天人必须乖乖地到学校报到。亚夜花虽然算不上是正常学生,但如果不是和天人一起行动的话,她是不可能独自外出的。 至于我,原本就没有去学校的打算,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所以,嗯,就由她来代替天人——」 「由我由我由——我乌尔莉卡,来帮忙大家!」 娇小女仆高举双手兴奋地又叫又跳。据说是今天不克参加的亚夜花指示她过来的。虽然我并不希望又有状况外的人跑来搅和……但是决定权不在我身上,所以也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了。 今天就由包括我在内的四人前往回收魔法书。 在上午时间还算早的时刻,我们就已经找到了一本魔法书,于是众人便在公园稍作歇息。 除了原本名号就十分响亮的『天秤会』外,神想学协会的名号似乎也发挥了不小的效果。 在不扰乱秩序的前提下,这座城市对于魔法师是采取所谓的宽容策略。因此在这座城市里可以见到聚集结社的魔法师组织,或是无特定所属,如同一匹狼般的魔法师。但他们全都在神想学协会的控管名单之内。 加上安洁莉卡的交际手腕十分高明,因此回收作业几乎是在毫无纠纷的状况下顺利地进行着。 ——不过昨天蕾娜的破坏行为得另当别论。 乌尔莉卡和蕾娜似乎与公园里玩耍的孩子们十分投缘的样子,一群人就这样和乐融融地打成了一片。我想应该是精神年龄相近的缘故吧。 我和安洁则是在板凳上比邻而坐。 从外表年龄来看,安洁和哥哥还有弓虎相去不远。但若论及能力的话——此刻的我实在无法作出定论。 虽然我对于辨识非人者的能力有着一定的自信,但这样的自信却难以套用在安洁身上。简而言之,我无法确定她究竟是纯种的人类,亦或是拥有足以将非人者的气息完美隐藏住的髙神格者。无论她究竟属于哪一边,至少我能够肯定……她对于魔法的精通程度绝对远超过此刻的我。 以上就是我目前对于安洁所抱持的印象。 「不要太勉强自己喔!如果不舒服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 「嗯……」 安洁的笑容始终稳重而温柔。但也因为她总是保持着这样的表情,反而更令人难以揣摩她的内心。 「你一直都是靠自学来学习魔法的吗?」 「啊,嗯,我有父亲留给我的书。」 「原来如此。那你有老师指导吗?还是龙太有教过你什么呢?」 「哥哥——并没有特别教过我什么。」 「这样啊!所以你并不是受到其他人的引导,而开始学习魔法的啰?那么你为什么会想要学习魔法呢?」 「为什么……我想应该是因为魔法是我刚懂事的时候,最先接触到的事物吧。」 后来我被曾是父亲使魔的龙太带到中立国宿舍,并且得到了父亲的遗物以及自己的房间。 正确来说,除了对于父亲的微薄记忆和魔法之外,我根本就是一无所有。 「从那之后,你就一直一个人不断地钻研魔法对吧……」 安洁的话中听得出同情的语气。 「……不去在意其他的事,纯粹为了获得知识而埋首苦读。身为一位魔法师,必须尝尽孤独和痛苦的生活方式,这一点我很清楚。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也还好……毕竟当时我也没有其他事可做。」 不——即使到了现在还是一样。除了魔法之外,我根本就是孑然一身。 和安洁的对话让我再次体悟到这一点。 公园里的孩子们正愉快地玩耍,年轻妈妈们也愉快地彼此交谈着,马路上形形色色的车辆飞驰而过,而路的另一端则可以看见各种不同的商店。 然而,此时却有阵莫名的恐惧袭上我的心头。 在有着如此多元样貌的世界里,我所知道的却只有魔法这项事物。 一旦我丧失了这条我紧抓不放的求生绳,就会在瞬间被滚滚洪流冲入我所不知道的世界之中。我将会失去一切。 如果不设法回想起关于父亲的一切,我将会连紧紧抓住魔法的理由都跟着失去。 因此——我绝对得找回这段空白的记忆,并且将其补足才行。 我拼命地抑制身体内侧传出的颤抖,缓缓地开口说: 「关于你昨天说的事,可以再说得详细一点吗?」 「我昨天说了什么事?」 「……关于我的记忆。」 安洁挂着微笑却不发一语,于是我冷静地催促对方。 「当时的我,就在父亲的工房里。」 工房里与平时一样充斥着噪音,那幅光景虽然始终模糊……但我应该想得起来。我一边在记忆中探索,一边继续质问安洁: 「后来有客人来访,搞不好来了好几个人也说不定。虽然我不清楚他们来访的目的,但父亲似乎和那群人起了纠纷。虽然父亲拼命抵抗,不过还是被对方逼到无路可退,最后——」 到此为止。我的记忆就在这里中断了。 「——父亲死了。我能够体认到这个事实,但是,他死亡的瞬间却不在我的记忆之中。无论我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我记得昨天你确实说过,我的记忆被封印了——」 我试图保持冷静,但却难以控制逐渐高亢的声音。 「告诉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我是被谁施了何种魔法?你又到底知道些什么——」 就在这个瞬间,忽然有人温柔地从身后抱住了我的脖子。 「哇!」 我惊叫出声,蕾娜从我肩膀附近探出头来。 「抓到耕太啰——你的表情怎么变得那么可怕啊!来嘛——笑一个,笑一个啦!」 「蕾娜,你先到旁边去,我们正在谈很重要的事。」 「遵命——老师!」蕾娜不情愿地应了声后,又再次回到了孩子圈里头。 「对不起,她年纪也不小了,却老是没办法表现得更成熟。」 「嗯……」 我有些词穷似地以不像回答的声音回应对方。 或许是方才蕾娜毫无预警地抱住我,令此刻的我还留着些许紧张。毕竟我并不习惯让别人太过接近自己。 不过,或许是托了蕾娜的福,我也稍微找回了应有的冷静。 「好了,我应该从哪里开始回答你的问题……」 安洁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地垂下视线,接着又笔直地注视着我的脸。 「……首先,我得告诉你的是,因为某个事件的缘故,让我得知了关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即使我现在把事实一五一十地向你说明,在这种状况下你应该也不会相信吧?毕竟你已经失去了记忆。」 「…………」 ——的确是如此。 「为了避免误解,我必须先告诉你,我和你父亲的死以及你的记忆遭到封印一事毫无关系。不过如 果你要我拿出证据,我也会觉得很伤脑筋的——」 感觉不出她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你不需要感到焦急。既然你能够察觉自己『遗失记忆』,就代表封印已经开始松动。接着只要由你亲手逐一将记忆取回就行了——请你试着再次回忆当天所发生的事情。」 我决定照着安洁的建议进行。 深呼吸之后,我开始试着回溯那一天的记忆。 父亲急急忙忙地冲进房里,脸上还带着恐慌失措的表情。入侵者随后追了进来,父亲试图抵抗对方。一头金色的狮子出现。接着—— 「……哥哥?」 我不经意地呢喃出声。 龙太出现在我的回忆场景之中。 他正在与狮子对峙。而那头狮子比起动物园或电视上的狮子还要再大上一些。 魔法师能够使用召唤术叫出异界的生物并加以控制,龙太则是父亲所召唤出的恶魔——那么,狮子应该就是敌方所召唤出的生物了。 双方互瞪的时间并不长。下个瞬间,彼此都采取了行动,并展开激烈的战斗—— 此时,又是一阵强烈的呕吐感朝我袭来。我发出作呕声,并急忙用手按住嘴巴。有种胃液已经翻腾至喉头的感觉,恶心至极。 「你还好吗?」 回过神时,安洁正用一脸关心的表情注视着我。 「千万不要太过勉强,今天我们就先到这里吧。」 「……抱歉。」 回收魔法书才是她们原本的目的,如今却因为我私人的问题而拖延了工作的进度。 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起了曾经遗忘的一幕,这应该算是向前跨出了一步。 「请不要把我们的事放在心上,回宿舍后好好地休息吧。」 安洁温柔地叮咛我,然后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给你一个忠告,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相信中立国宿舍里的众神。」 「咦……?」 我疑惑地眨了眨眼。 「既然他们愿意接纳你入住,想必应该已经知道你的记忆被封印这件事。但他们却始终置之不理,也没有对你伸出援手——我说得没错吧?」 「…………」 「拥有悠久生命的众神往往会轻视生命短暂的人类——请你一定要记得这一点。神绝对不可能平等地对待人类的。」 我不认为是这样……原本想要用这句话反驳的我,却迟迟无法发出声音。 一阵沉重的情绪顿时在胸口中华伟漩涡袭卷而上。 「哎——老师!你从刚才就一直在责骂耕太吧?你们的表情看起来都好严肃喔!」 蕾娜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我。 她和乌尔莉卡正朝着我们的方向跑来。 「嗯——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差喔——」 「……没事啦。」 我对脸上写满担心的乌尔莉卡如此回应。 没事——真的是这样吗?我连自己说出的话都没有自信。 「耕太果然有点怪怪的耶——」 「……我不是说我没事吗?」 「可是一」 「我在想事情,拜托你不要吵我!」 当我转为较强硬的口气时,乌尔莉卡便乖乖地闭上了嘴,然而她仍旧是一副无法释怀的表情,还不停地发出「唔——」之类的嘟哝声。 我们和安洁等人分开后,便踏上往宿舍的归途。 虽然我努力地尝试让自己恢复平静,但许多未解的复杂问题却仍在脑海里盘旋不去,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让内心获得纡解。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随时都愿意帮你的忙——分开时安洁留下了这句话。 「帮我的忙……是吗?」 在借用对方的力量之前,我得先厘清自己究竟想怎么做才行。 我要继续当个魔法师吗?还是就此抽身离开这个世界?我要继续留在中立国宿舍吗?或者是挥挥衣袖告别这个地方呢? 此刻我所感受到的恐惧,应该是起因于自己的安身之处会就此消失的缘故。但是只要能够找回记忆,应该就能化解难以取舍的迷惘才对。 我必须冷静且客观地思考才行。自己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以及采取何种行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这是我自身所面临的问题,那么试着寻求解决之道就是最低限度的义务。 当我思考到这里时,忽然想起某事而向着一旁的少女搭话。 「……喂,乌尔莉卡。」 「什么事?」 「你……也有自己能够安身立命的场所吗?」 乌尔莉卡疑惑地瞪大了眼。 我稍作思考后,换个说法再次提出问题。 「对乌尔莉卡来说,最重要的事物是什么?」 「嗯——就是能够帮上亚夜花小姐和大家的忙——」 乌尔莉卡毫不考虑,简直像是理所当然似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唉,单纯真好。 她那毫无矫饰的率直个性,令此刻的我不禁打从心底羡慕。 回到宿舍后,我稍微犹豫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敲了哥哥的房门。 正如安洁所言,靠自己找回与父亲相关的记忆,是改变这一切的前提。但是,当时也在现场的哥哥应该知道些什么才对。或许能从他那里获得一些线索。 ——但没人应门。我带点遗憾地松了口气。真是难以解释的复杂心境。 「龙太已经出门了喔——」 正好经过走廊的梨玖用仍有睡意的语调告诉我。对身为吸血鬼的她而言,此时正好是起床时间。 「好像是耶……对了,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谈。」 「和我谈?」 梨玖带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停下了脚步。到目前为止,自己几乎鲜少有和她交谈的时候,但有件事我一直想要听她亲口说明。 「可以啊。什么事呢?」 「嗯,就是……梨玖当时为什么会想要成为吸血鬼呢?」 梨玖过去曾经是人类,但却以自我的意志放弃了身为人类的生命。 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选择呢?在梨玖的内心深处,应该有着足以驱使她做出这种选择的理由,亦或是令她即使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至于后悔的理由。 在我陷入无法确立自我定位的此刻,更是忍不住想要从她身上获得答案。 「好直接的问题喔,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也没有啦……」 「我还是可以告诉你啦……」梨玖苦笑地说着: 「……我选择成为吸血鬼的理由嘛——就是为了得到自己所爱的人。」 「所爱的人?」 是指对他人的思念能够成为自我存在的重心吗?就如同我将贯彻魔法师之道的理由设定为『与父亲间的连系』一样。 只是,对某个人拥有爱恋之情,这样的感觉并非我所能理解的。 梨玖看着露出困惑表情的我,却是莞尔以对。 「关于这一点,我实在没办法用言语说明给你听——不过,我想耕太总有一天也会了解的。」 「你不会后悔吗?」 「嗯——这个嘛,与其说是后悔,倒不如说觉得自己可能选了不太适当的方法……但是,我的心中仍然有着喜欢天人哥这种无可动摇的信念,也因此我才能持续地表现这样的自我,即使失败也能继续乐观向前——因为天人哥总是会鼓励我,无论失败几次,只要再重新来过就行了。」 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中出西施」吧。 那个不起眼的半人类到底有哪 点优秀?当然,我并没有将这样的质疑说出口。 「呃,我希望你把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当成一般论……一般来说,像你这样信任一个人,或是毫无保留地将思念投注在对方身上,不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吗?」 「为什么这么说?」 「例如……你可能会被对方所利用,或者像是用完即丢的垃圾一样被抛弃,这么一来,不会因此倍受打击而再也无法振作吗?」 还是其实梨玖口中的「信任」,就是确定绝对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然而梨玖的回答却与我的臆测有些微出入。 「为什么会这么问?」 梨玖先是睁大双眼,不解地歪着头。 「为什么会无法振作呢?如果自己被利用,或是被当成垃圾抛弃,就能够帮上对方一点忙的话,不也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吗?」 毫无迟疑的答案令我顿失言语。 这个女孩真是坚强。我不禁如此认为。 但我无法和她一样。如果被信任的人欺骗或利用,我一定会受到难以平复的创伤 『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相信中立国宿舍里的众神。』安洁言犹在耳的忠告始终挥之不去,但此时我似乎明白了原因何在。 简而言之,我在自身尚未察觉之间,其实早已彻底地信赖着这间宿舍里的每个人。 因此,我害怕遭到背叛——我打从心底害怕。 正当我想到这里时—— 「啊……」 一阵深沉的头痛袭来,脑中也随之浮现影像。 龙太和某个魔法师派出的使魔,也就是那头金色狮子正相互对峙着。 我还记得这一幕,这是先前我成功回忆起的部分记忆。 这次影像并未在中途断讯。恶魔与魔兽展开激烈的冲突——接着,恶魔单方面地以压倒性的力量屠杀着对手。 双方的力量有天壤之别。在几乎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内,龙太已将那头巨大的狮子斩成了细碎的肉片。 就在此时,我忽然想起一并事。 哥哥——龙太原本就是个拥有强大力量的恶魔。我早已认清这样的事实,如今窥见片段的记忆时,更让我确定了这一点。 然而更令我狐疑的是,能够使唤如此强大恶魔的父亲——为什么还会被杀? 难道当中有某些我所不知道的理由,或者是我根本就搞错了某些事情? 我不禁颤抖起来。 有种难以形容的厌恶感……内心深处所传来的感受,仿佛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继续深入追寻答案。 但是一宛如要回应那未解的疑问一样,脑中的影像此时却又再次开始闪动。 轻松得到胜利的龙太缓缓抬起头,并且将视线转向下个猎物。现场有个魔法师似乎已经预测到即将面临的死亡,而在恐惧的驱使下发出低声的哀嚎。 我看见了魔法师的脸—— 「……耕太、耕太,你还好吗?」 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眼前的梨玖正担心地注视着我。 忧心忡忡的她似乎不断地在说些什么,但却没有半句话进入我的耳中。 我的双脚止不住地颤抖,几乎让我无法站稳脚步。 「喔,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在此时,有个声音从侧边传来。那并非梨玖,而是第三人的声音。 「啊,龙太,你来得正好。我原本和耕太在聊天,聊着聊着,他忽然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哎啊,那可不妙了!」 哥哥的身影走入了我的视野。他的表情平稳,眼神则显得格外温柔。 但是,对此时的我而言,他的眼窝看起来却宛如空荡的深渊般无神。 「你还好吗?是不是不舒服,耕太?」 瞬间,一阵强烈的反胃感从身体深处窜涌而上。 「——啊!」 我发出如嘶吼般的惨叫,推开两人冲了出去。 我沿着走廊向前奔跑,接着迅速地踏上楼梯,一口气冲回自己的房里,并且直奔浴室,像是要将胃里所有东西吐干净为止一样不断地呕吐。然而即使如此,失控的状况仍未获得控制。 我得冷静。我得静下心重整思绪。我必须重新审视自己的一切才行——这一切曾经驻留心里的想法不知何时早已消失无踪。 方才在脑海中所见到的幻觉——不,应该是我所找回的记忆片段,正不停地在脑海中打转。 即使我的理性拒绝接受这一切,那段影像仍像是不愿离去似地在我的脑子里生根。 仔细看着吧!面对事实吧!心里的某个声音不断反复地呼唤着我。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令人同情的魔法师,那个被哥哥像是踩死虫子般虐杀的魔法师,会长得和父亲一模一样呢? * * * 傍晚,我从学校回到宿舍,然后将书包放在自己房里。 我换下制服,稍微喘口气后,便开始在脑中思考今晚的行程。 做功课、准备晚餐、餐后的整理等等。我逐一确认过等着我处理的事后,便开始设定优先顺序并且拟定行程。为了有效率地运用时间,每天我都会进行相同的动作。 今天的行程似乎不会那么紧凑,或许可以忙里偷闲地到书店去看看新发行的漫画——就在这个主意掠过脑海的下个瞬间,我不禁睁大了双眼。 亚夜花忽然从隔开房间的窗帘缝隙中探出头来说道: 「……你回来啦。」 「我、我回来了——啊,今天你请乌尔莉卡陪安洁小姐她们去工作了吧?结果还顺利吗?」 「我就是想和你谈谈这件事。现在有空吗?」 亚夜花一本正经地说着,我不禁蹙起眉头。 「是可以啦……发生什么事了吗?」当亚夜花穿过窗帘走到我身边,并且准备开口说话时—— 「天人哥,我要进去啰——」 ——梨玖和她的声音同时进入了房间里。 「你现在有空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梨玖话才说到一半,便发现了一旁满脸不悦的亚夜花。 「啊,对不起喔,先让我和天人哥说一下话——」 「不行,是我先找他说话的。可以请你稍等一下吗?」 两人的眼神互不相让地交错着。 「……呃,谁先讲都没关系吧,重要的是快点让我知道到底有什么事。」 「「就是——」」 两人的声音形成美丽的合奏。双方互瞪了彼此一眼后,又各自接着往下说: 「耕太的样子好像有点——」 「关于耕太的情形——」 两人再次相视不语。 「……呃——那就照原本的顺序好了,亚夜花先讲。」 我做出裁定后,便开始倾听两人的话。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们想说的是乱一件事,也就是关于耕太举止异常的事情。 「嗯——那家伙确实从昨天起就不太对劲呢。」 据说今天耕太似乎也有和安洁等人同行。 亚夜花从一同前往的乌尔莉卡那里得到关于耕太的报告,而梨玖则是在他们回到宿舍后直接与耕太对话,因此两人才会各自得知耕太的状况。 「我想耕太应该是听那个女人说了些什么,要不然就是被她动了什么手脚吧?」 出乎意料的是,梨玖的声音毫不隐瞒地透露出非善意的语气。我十分清楚,她并不是那种会在评论他人时加入个人情绪的女孩。 「那个女人指的是安洁小姐吗?可是我不觉得她是那么坏的人耶。」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亚夜花也接着补上一句。 看来两人对于安洁的看法似乎是一致的,真是难得一见的画面。 「你们两个和安洁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提到她就句句带剌?」 「我跟她过去从来没见过面,也没有想过要戳破她的假面具——」 「嗯,如果要说我看她不顺眼的地方倒是有很多,但是就算先不谈那些,这个女人也实在太那个了……对吧。」 一搭一唱的两人愈说愈起劲。 「总之,现在我先不和她计较那么多,毕竟事情还没明朗之前妄下判断也不是件好事——回到正题,关于耕太的事,我想还是找个人持续地关心一下比较好。」 「说得也是……」 待会儿还是去看看他的状况吧……不过在那之前,先和龙太谈过或许是比较合理的顺序。毕竟再怎么说,耕太都是他的弟弟,只要告诉他耕太从昨天起就不对劲,他应该也会担心吧。 「——等等,为什么你们两个要特地来向我报告这件事?」 「你不想知道吗?」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与其对方已经被逼到穷途末路时才去了解对方的痛苦,不如趁着还来得及伸出援手的时候就先问个清楚。我的个性就是这样。 「……因为能得到对每个人而言都好的结果。」 「因为信赖度很高啊。」 「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说着一些令我摸不着头绪的话。 「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就没办法再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我先去找龙太谈一谈吧。」 ◆ ◆ ◆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并且立刻躺平在床上。 除了浑身不舒服外,反胃作呕的感觉更是难以抑制。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将我的记忆补足,一定就能找出真相。 不过,所谓找出真相,很可能代表着将会确定父亲是被哥哥所杀——而我真的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吗? 父亲是个很温柔的人。无庸置疑的,我很喜欢父亲。 但是对于哥哥……我却无法确知自己的心情。 即使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即使他并非人类,他仍是这六年以来我唯一的亲人。然而,我并不清楚关于他的一切。因此,我也无法肯定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更无法试图理解他做出这种事所可能抱持的理由——此刻,我第一次体认到自己内心真正的感受。 真的是哥哥杀了父亲吗?为何哥哥会背叛我和父亲?抹煞我记忆的人难道也是哥哥吗?如果真是如此,他的目的是什么?后来他又是为了什么救我?而且还把我带到安全的中立国宿舍来? 复数的疑问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翻搅,难以按捺的呕吐感再次上涌,令我不禁用手按住嘴巴。 就在此时—— 忽然有人敲了我的房门。冷静而准确的敲门声响起了两次,我反射性地从床上跳起。 「……耕太,你在吗?」 好熟悉的声音。 那是这六年以来,我始终以哥哥称呼的人……也可能是杀父凶手的声音。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还要吃晚餐吗?」 他的语调既温和又沉稳,我似乎能透过声音看见他平时的微笑。 没错。他平时总是一副得人欢心,却又丝毫不曾透露出内心世界的表情。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的喉咙变得干渴难耐。 我好怕。 恐惧感几乎要令我尖叫出声。 「我要进去啰,耕太?」 「——我、我在睡觉。」 我绞尽气力试图伪装平静,但声音仍带着些许起伏。 「帮我告诉他们,晚餐我不吃了。」 「…………」 哥哥沉默不语。虽然只是极为短暂的时间,却让我感到如永远般地漫长。 最后,他终于静静地抛下一句「我知道了」,接着便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放松似地大大吐了口气,全身早已被汗水所濡湿。 没错,那家伙——只要有杀意,光凭一根手指就能让我从这世上消失无踪。为何我从未意识到他的恐怖? 『不要太过相信中立国宿舍里的众神。』 安洁的声音又再次掠过我的脑海。 『神绝对不可能平等地对待人类的。』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或许我真的不应该太过信任他们。 帮帮我吧——任何人都行,告诉我,我该如何是好。 * * * 「结果如何?」 我叫住正要走下楼梯的龙太。方才是我拜托他去看看耕太的状况。 「啊啊,他说他不吃晚餐了。」 「了解。不过——就这样而已?」 「还要问什么其他的事吗?」 龙太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我。 「不是啦,我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说哪里不舒服,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之类的……」 我拿晚餐的事当作借口,期待龙太能借此与他多谈谈,甚至还寄望龙太能够主动地帮他一把。 「不知道耶,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露出些许的不悦。虽然对方的口气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但却更接近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 「其实我之前就觉得,你为什么不再多关心耕太一点呢?」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辙。你应该知道我们两个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吧——」 「……我记得你是耕太的父亲所召唤出的恶魔?」 「没错,所以你不觉得我没有关心耕太的义务吗?」 「既然你道么想,为什么还要和他保持兄弟关系?」 「天知道。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龙太用语带调侃的口吻说着,此举却更加激怒了我。 「今天他和安洁她们一起出门了。回来之后,耕太的模样就变得很不对劲——那两个人是龙太的朋友对吧?她们到底是谁?」 「就只是朋友啰!我们的关系就仅止于此,不上不下。」 又是令人一头雾水的回答。 「而且原本耕太会变得不对劲,也是他自己造成的问题吧?如果你想知道原因,不是应该直接去问他才对吗?跑来找我只是会增加我的困扰而已。」 「我的意思是……即使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再怎么说你也算是他的挂名监护人,我想你应该会有点良心和责任感才对。」 「听好了,挂名原本只是为了避免麻烦所做的措施。要求恶魔有良心和责任感,原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龙太面露苦笑地说着。 「其实所谓的『恶魔』,在定义上意见也是相当分歧的。某些地区将恶魔视为神,某些地区则采用『恶魔』字面上的意义,这些都是随处可见的现象。如果把『恶魔』一字用笼统的概念来加以简化,所代表的就是与『善』或『正义』相对立的概念。在这样的意义之下,我不负责任的行为才像是恶魔所为。」 「请你不要再玩弄文字游戏了。」 我的用词遣字显示着难以按捺的怒气,声音也随之上扬。 「我现在和你谈的是关于耕太的事。如果你的意思是要放任自己所亲近的人类自生自灭的话,我觉得你——」 下个瞬间——我的喉咙被完全来不及反应的一股力量扣住,并且整个人被压靠在墙壁上。 「呜——」 即使我使尽浑身的力气,仍然无法动弹。 「我可不记得,我和你的感情有好到让你可以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你该不会把我和那些亲切又善良的像伙搞混了吧?」 龙太的表情和平时无异,无论是神情或语调,都感觉不出他有任何的怒气或不悦,但是那股压迫感却已经足够让我彻底闭上嘴巴。 龙太用宛如在陈述事实般的口气继续说着: 「我可是《无价值者》,能够同等地操纵真实与虚假,是个能欺瞒一切事物的存在。不过我倒是很疼爱如同玩具般的人类,也不打算表现出太过残虐的一面。然而只要我觉得有趣,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杀人。」 「也就是说你既是诈欺师,又是个杀人狂吗……真是恶心的家伙! 「正是如此,毕竟我是恶魔啊!」 龙太戏谵地笑着。 「我不喜欢听见有人对我颐指气使。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龙太说完,手也毫无预警地放松了力道。我跪倒在地并狂咳不止,但龙太并未将视线放在我的身上。 亚夜花正站在走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哎啊,你该不会想要打断男人之间的对话吧?」 「…………」 亚夜花不发一语。 基本上她总是毫无表情,令人难以猜测内心的想法,但此刻她注视着龙太的眼神,却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她发自内心感到愤怒时才会有的表情。过去我看见她露出这种表情时,是她几乎要将自己亲生哥哥生吞活剥的时候。 「嗯——……虽然我搞不太懂你到底是为了哪一点而觉得不开心,但你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呢。」 即使我试图大声喝斥两人住手,但却被对峙的气氛压倒而无法出声。 就在此时—— 「天人哥——差不多该准备晚饭啰,今天要做哪些菜呢……咦?」 突然现身的梨玖不禁疑惑地瞪大了双眼。 「怎么了?大家看起来怎么都杀气腾腾的呢——?」 经过数秒钟的沉默后——龙太率先开口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没有啦,现在刚好结束了。」 同时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也获得了缓和。 「那么,天人,吃饭时再见啰。」 带着笑意的恶魔抛下这句话后,便径自离开了现场。 「…………」 「亚一—夜——花——」 梨玖伸手不断搓揉始终瞪着龙太背影不放的亚夜花的头。 「哎……你、你做什么啦……!」 「你再不把那种可怕的表情收起来,眉毛间的皱纹会消不掉喔——话说回来,你们两个人的杀气也太强了吧——真不愧是神呢!」 「……你发现了吗?」 「毕竟你们根本就毫无隐瞒地释放着杀气啊!不过你还是希望事情在变得不可收拾前有人来阻止吧,天人哥?」 「呃、是没错啦……」 但是还真想不到,梨玖竟然敢用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插嘴。 「不过你帮了大忙,谢谢你,梨玖。亚夜花也是。」 「……为什么你老是做这么有勇无谋的事呢,天人……」 亚夜花的表情就像是刚叹过气似地落寞无力。 「我并不打算找龙太吵架,只是我真的已经气到无法忍耐了。」 「是为了耕太的事吗?」 「对啊。」 那家伙总是装出一副超龄的模样,因此我也常会不自觉地忘记,其实他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不幸小孩。而唯一能称为兄长的人又是那副模样—— 或许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但我还是认为接下来应该亲自找耕太谈谈。 「啊——有件事我想还是先告诉你比较好,所以我现在要说啰……」 梨玖带着些许复杂的表情开口说话。 「……耕太昨天跟今天都和那个叫作安洁的人在一起吧?我想那个女人应该事最接近龙太的人。刚才我又想了想,还是觉得她身上那股不祥的感觉和龙太很相似。」 「不祥的感觉……你是指她可能是恶魔吗?」 「我不知道她所属的种族,但血脉应该很接近才对。该怎么说呢——自从我转生成这副模样后,好像就很容易判别出来。可能是因为我自己也和那个女人还有龙太类似吧。」 梨玖呵呵地笑着说道。 「我觉得那个女人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气息。虽然我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天秤会』还没有对她进行处罚的理由。」 亚夜花补充道。 啊啊,原来如此。所以安洁刚来到宿舍拜访的时候,两人才会在一旁窸窸窣窣地讨论着事情。 「亚夜花之所以会难得地和我一起外出,也是为了保护我吗……?」 「那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做的预防措施——如果煮饭的人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会觉得很伤脑筋。」 「不过看来她的目标似乎是耕太的样子。你觉得该怎么办,天人哥?」 「这个嘛……」 如果非人者真的另有所图,基本上我并不觉得自己的力量足以应付对方。 不过,若是为了此刻深陷痛苦的耕太,我倒是该尽点责任才对。 「……总之,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就试着努力看看吧。」 晚餐后,我端着放有白饭和菜肴的托盘,敲了敲耕太的房门。 「耕太,你在吗?我是名塚。」 在我敲门的瞬间,似乎感觉到房里有人紧张地动了一下。虽然没有回应,但他应该在房间才对。 「我把晚餐拿来了,你要吃吗?」 『…………不用了,我不饿。』 「要不要吃你自己决定,不过至少让我把饭放在房间里吧。」 『……我不是说不饿吗,你快走啦!』 我无视耕太的别扭,径自将手放在门把上试图开门,但门把却怎么转也转不动。虽然知道他应该会锁门,但转动门把的感觉应该不是这样。 又是魔法吗?我听说好像有所谓封印术之类的法术。 想不到状况竟然严重到他得把自己封闭在房里……嗯——看来事情并不单纯。 「喂,耕太,如果你打什么拟恼的话,可以找我聊聊喔!」 『……』 我之所以会采取正面攻势,是因为自己实在想不到其他更有效的方法。 门的另一侧依旧毫无回应,但也没有任何否定或抗拒的反应,应该还有点希望。 「虽然我不一定能给你有用的建议,但是聊一聊或许能让你觉得舒服一点。」 『……』 「不管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先把门打开啦!」 感觉到对方似乎陷入了犹豫的我,立刻打铁趁热地用略显强硬的态度劝说。 大约过了十几秒后,门把传来「喀嚓」一声,于是我再次试着转动门把。动了!我先是轻吐了一口气,接着才慢慢地将门打开。 房里十分昏暗。窗帘紧闭,电灯也全都被关上。 「……把门关上。」 我照着耕太的要求把门关上,然后将托盘放在桌上。 「我要开灯啰?」 灯一亮,我才看见耕太正抱膝蜷坐在床上。 「你看起来不像生病。是和安洁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耕太没有回答,但视线稍微动了一下。 「你的床借我坐一下喔?」 我径自 坐在耕太的旁边。 虽然顺利地进到房间里来了,但我仍在思考该如何与他深谈才好。此时反倒是耕太先开了口: 「……天人,你来到这间宿舍已经三个月了吧?」 「咦?是啊。」 「在那之前你和这间宿舍有任何关连吗?」 「不,完全没有。」 别说是关连了,我连一点预备知识都没有,所以搬来这里之后才会在各种情况下屡屡碰壁。现在大致上算是习惯了。 「有什么问题吗?」 「…………」 我试图深入追问,但耕太却是沉默以对。 由于耕太始终沉默不语,使得我也不禁跟着焦虑起来。好不容易才等到口中念念有词的耕太再次开口: 「你知道我的父亲是个魔法师吧?」 耕太从自己的身世开始谈起。 自小研读父亲所遗留下来的魔法书,也自然地踏上了以成为魔法师为目标的道路。他始终将此当成与父亲之间的唯一连系。然而—— 「喔——你发现自己失去了这段记忆啊……」 我双手环胸地聆听着。 「……因为看见某个冲击性的场面而失去记忆,这是有可能的。」 虽然我试着找出解释,但耕太应该也早就想到这种可能,而且他应该不是会为这种理由如此动摇的人。 「我努力地回想那一天所发生的事,也找回了其中一段记忆。」 「内容是什么?」 耕太将视线向下移,接着便不再有任何反应。我并未催促他,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当时袭击父亲的人就是哥哥。」 「…………」 我无法对他此刻所说的话一笑置之。 ——『只要我觉得有趣,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杀人。』 那肆无忌惮的话语在耳内苏醒。 「安洁说我的记忆被封印了。如果做出这件事的就是哥哥——那么我等于和杀父凶手、同时也是封住我记忆的人共词生活了好几年。这不但代表他欺骗了我这么多年,也代表『天枰会』始终默认这件事的存在。」 耕太将视线重新移向我。 「难不成你在来到这里之前,也被交代了什么事?」 「怎么可能,才没那种事!」 我使尽全力地否定他的质疑。毕竟我原本就和这里的众神毫无瓜葛,耕太的父亲与龙太之间的关系也是到最近才听说的。 「……说得也是,毕竟你也没那种本事说谎。」 他的唇微微地扭曲着,或许那是笑容也说不定。 啊啊,对了,我新来乍到的身分对耕太而言是很重要的。三个月前才刚来到这间宿舍的我,至少不会被视为『持续欺骗耕太』的一员。 不过话说回来,问题似乎远比想像中还要严重。 光是看到耕太的模样就已让我心痛不已。虽然他说自己无法相信任何人,但更让我难过的是,他仍然认真地试着相信其他人。 我搔搔头,吐了一口气后缓缓开口: 「……耕太,你自己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什么意思?」 「我觉得现在有几个选项可以选择。你可以追求真实并且勇敢地跨越过去,或是维持现状并且继续忍耐,再不然就是试着忘掉这一切——反正有很多选项就是了。不过这种情况最麻烦的是没有一个选项是正确答案,你必须靠自己的意志做出选择,并且自己决定该如何重新站起来。」 「……嗯。」 耕太老实地点了点头。令我感受到小孩特有的天真率直。 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了解个中道理,我只是因为感到痛苦煎熬,所以伸手求援—— 当事人不愿发声或是无力发声,这样究竟是好是坏? 「我会去查查关于你和你父亲的事,或许这件事可以在不知不觉间获得解决,但你还是得自己决定如何面对接下去的变化。还有,记住一件事,我绝对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 耕太带着诧异的眼神,连续眨眼眨了两三次。 「我会站在你这一边。如果你无法再相信任何人,至少也要相信我。因为我没那种本事骗人,而且还是个半人类之中的半吊子,所以要设计陷害你,我也办不到。」 「……你会帮助我,是吗?」 耕太自言自语地复述着,接着莞尔一笑。 「我知道了啦。我相信你,天人。」 第三章 杀戮者的身分…… 「…………恶!」 从刚才起,脸色苍白的亚夜花就拼命地按着自己的嘴巴。 毕竟巴士正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疾驶,会晕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真是彻头彻尾的虚弱体质耶!」 「我、我只是比较柔弱而已……呜——我要死了……」 「我们走路去吧?现在在这里下车,走路过去的话,大约一小时左右就会到了。」 「走路……我也会死……」 你到底想怎样? 搭了约一小时的电车,再转搭三十分钟的巴士。我们的目的地是和实寻市相隔一段距离的内陆山区。 如果放学后再出发的话绝对无法当天来回,因此我只得祭出跷课的手段。先不论成绩,我的出席天数已达到一定标准,偶尔跷个一天应该无妨才对。 当然,我们并不是来玩的。之所以决定进行这趟小旅行,得从昨晚开始说起。 我离开耕太的房间后,立刻开始寻找弓虎的身影。 由于无法期待龙太会出手相助,加上必须找对耕太的事了若指掌的人——那么当然就是这里的负责人了。 弓虎正在会客室里用来代替床铺的沙发上翻来覆去地滚着。顺利找到她后,我立刻说明了事情的始末。 她带着难以言喻的神情,侧着头问道: 「耕太遗失了过去的记忆。嗯……」 「你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吗?」 「这个嘛,一言难尽。」 「……你的说法好含糊喔。」 「因为是天人的请求,所以我也很想帮忙,只是有很多问题就是了——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立场和苦衷啊。」 弓虎「嘿咻」地喊了一声,接着撑起上半身。 「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是因为看到耕太在烦恼才想问的,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总是得有人帮他一把才 行。」 「那个人就是天人你自己吗?」 「……虽然我不觉得自己是最好的人选,不过如果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而耕太也在我所能触及的范围内,我希望能够成为他的助力。」 弓虎仔细地打量着我的脸,接着像是确定了什么似地点了个头。 「这样啊。天人也有自己的立场和苦衷对吧——」 「所以你愿意告诉我吗?」 「不行,我还是没办法告诉你。」 「…………」 你到底想怎样? 当我准备发声抗议并且继续追问时,弓虎却率先开口说道: 「只是,如果天人执意要追查的话,我也没有阻止你的权力——来,这个给你。」 弓虎随手拿了一张广告传单,在背面写了一些东西后交给了我。我则是摸不着头绪地接过来,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这是地址吗?而且还是两个不同的地方? 「这是什么?」 「废纸,是可燃垃圾的一种——你可以帮我拿去丢掉吗?啊啊,当然,在丢掉之前,你想怎么处理都和我没关系喔——」 其中一处地址位于邻县的深山里,另一处则是实寻市内。而我打算先从远处开始查访,因此才会来到这里。 我和亚夜花下了巴士,又走了约十五分钟。 「所以说我一个人来就好了嘛。」 「你……一个人、根本什么都……办不到……」 气若游丝的亚夜花勉强把话说完。呃——我想自己再怎么样都比奄奄一息的你派得上用场。 「把漂亮衣服换掉果然是明智的做法吧。如果穿着你原本的衣服上山,一定会变得破破烂烂的。」 亚夜花主动要求一起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漂亮衣服。后来我建议她换成运动服和t恤后再出门。虽然我认为自己的判断正确,但却不知为何被她用怨慰的视线狠狠地瞪了一下。 「难得、只有两个人……一起出门……却……」 亚夜花嘴上不断嘟哝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话。 「加油,再一下子就到了!」 再继续走了约十分钟后,一处座落在山间的村落便出现在眼前。 方才确认过巴士的时刻表,这里一天似乎只有几班巴士往返而已。手机讯号似乎也收不太到,不过因为有公共电话,因此最坏的情况下至少还能搭计程车回去。考虑到价钱,我个人并不是很想选择这个方法,但亚夜花的体力似乎也所剩无几了。 我试着向路边正在耕作的大叔和阿姨问路,正巧这位大叔知道纸上地址的所在处,于是我便麻烦对方为我们带路。 「你们为什么要特地跑到这种荒山野岭来?」 大叔不出所料地问了这个问题,我当然也预先准备好了答案。 「啊,是因为学校功课的关系。我们必须去寻找自己的根源,探访家族曾经居住过的土地并且制作地图。听说我的远房亲戚从前就住在这里。」 我顺便铺陈了今天是学校的创校纪念日,因此休假一天道样的设定。 对方则是毫不怀疑地照单全收,并且继续带路。 「你要找的是和泉家对吧,就是这里啦!」 眼前是一片空地。从杂草丛生的景象看来,应该已经好几年无人使用了。此处与村庄已有一段距离,周围也看不见其他人家。 「……这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不,我记得从前的确有人居住在这里。大概是十年多前的事了吧,而且还是一对年轻夫妇。我还曾经看过太太顶着大肚子的模样呢。」 「他们后来搬走了吗?」 「我也不记得确切的时间了——你既然是他们的亲戚,应该知道后来的情形吧?」 「啊、呃,因为我和他们并不常往来……所以他们并没有向左邻右舍多说什么,就突然消失了吗?」 「可以这么说吧。我们家和他们在自治会里是分属同一组的,不过也没听见什么风声。」 「这样啊,看来他们似乎是不擅与邻居交际往来的夫妻呢。他们给人的印象如何?」 「嗯——该怎么形容呢,我和先生还有太太是交谈过几次,就是……给人很普通的感觉, 所以我也不太记得了。不过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奇怪的印象。」 再穷追猛打下去的话,对方恐怕也会生疑吧。 我向大叔道过谢并请他离开后,便将视线转向亚夜花。 「你觉得呢?」 「……我感觉得到些微魔力的残留。这里应该是工房的遗迹,只不过已经完全荒废了。」 「这里会不会就是耕太以前的家呢?」 「调查看看如何?」 「调查……要怎么调查?」 眼前只有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而已。 亚夜花则是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并且叹了口气说: 「你身上的连结不就有『全知』的属性吗?」 「啊,对喔!」 我的身上流着某位神只手足的代行者之血。 过去在某个事件当中,我成了隶属于唯一神的人,也因此获得了能够借用该神只部分力量的能力。但是由于作为容器的身体与力量来源相较之下太过虚弱,我只能够运用极小部分的力量,加上又难以驾驭力量的缘故,因此使用时会伴随相当高的风险。如果运用不当的话,连我自己都会被该力量所吞噬。然而即使如此,这股力量在人界中仍具有压倒性的威力,因此被我当成最后的王牌使用。 到目前为止,我都是在战斗时才会用上这股力量,但对方『全知』的能力似乎也是我所能借用的力量之一。或许弓虎会将这里 的地址告诉我,也是为了让我了解这股力量也说不定。 「嗯,总之我先试试看吧。」 我将意识集中。 然后把脑中所描绘的空间与一处巨大的能量炉相互连接,并且将力量的流向稍微朝着自己倾斜,然后再加以运用。 你想知道些什么? ——请告诉我这个地方过去的模样。 当我注入强力的意念时,脑中忽然打开了另一片视野。 一间木造的老旧小屋出现在眼前。 玄关前方站着一位美丽的女性,手上还抱着一名襁褓中的婴儿。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女性微动的唇所念的就是「耕·太」的名字。接着,屋子里走出一位像是丈夫的男性,并且向女性说了些什么。 ——影像就到这里中断。 「……唔哇,虽然我早就做好觉悟了,但负担还是好大喔。」 我皱着眉低下头。 眼窝深处到后头部之间传来剧烈的头痛,视觉神经有种几乎要烧融断裂般的错觉。但毕竟借用了超乎身体所能负荷的力量,如果只需付出这样的代价,我倒是乐于接受。 「——我突然想到,这种力量在考试时好像也派得上用场耶!」 虽然无法频繁使用,但关键时刻应该值得一试。 「你现在说的话都会被弓虎听见喔!」 亚夜花无动于衷地吐槽我。这么一说我才想到,弓虎就是我借用力量的来源,因此使用力量的理由当然也逃不过她的法眼。如果让神发现她的力量被人用在作弊上头,恐怕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先别说那些了,你看见了什么?」 「这里应该就是耕太出生的家。也就是说,这里应该就是耕太父亲的工房。」 我将所看见景色对亚夜花做了说明。那是婴儿时期的耕太,以及一对像是耕太父母的男女。 「附近的住家和人烟都十分稀少,对埋首于研究的人而言,确实是个再适合不过的环境了——不过自己的结婚对象是个魔法师,不晓得耕太的妈妈是不是原本就知道这件事。」 「或者连女性都是魔法师也说不定。」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搬离了这里。」 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呢? 「……难道是因为被追杀?」 耕太的父母亲已经双双死去是确定的事实。而耕太的记忆中也留有父亲死亡时的片段。那么他们究竟是被谁所杀? 既然杀了耕太父亲的凶手有可能是龙太,那么表示龙太也是狙击耕太一家人的敌人?但是既然如此,又为何只有耕太得救了呢? 脑中的思绪逐渐陷入一片混乱。 「——另一个地址在实寻市内,我们回去看看吧。」 亚夜花似乎是想起了路程之漫长,脸上也跟着变得黯淡无光。 第二处住址位于实寻市的边陲处,是一间空屋。西式的外观显示出过去曾有的辉煌,然而如今却只剩龟裂斑驳的外墙和涂装,看起来就像是一间破旧没落的屋宅。 「门——好像没有上锁呢!」 我轻转门把,一下子就打开了大门。 「不过这里设置了驱逐外人的结界。」 在我背上的亚夜花如此说道。和我预测的一样,这位虚弱体质的神只在中途就已经气力用尽,只得由我背着她移动。此时她的疲劳似乎获得了些微舒缓,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如果只是要隔绝一般人类的话,这样的结界就已经十分足够了。」 我将亚夜花放下来,两人一起进入屋内。里面荒废的状况更是惨不忍睹。 「这里也是工房吗?」 我问道,亚夜花则是点头回应。 「对方应该是用幻术把自己隐藏起来了。我想人应该在地底下,你找得到入口吗?」 「嗯……」 我再次试着集中精神。虽然我号称是半神半人,但对于魔法却可说是一无所知。由于自己比普通的人类更接近神,因此多少还拥有些资质……只是实际面对魔法时,还是常显得手足无措。 「我找不到。」 我举白旗投降。不过确实有感觉到某些气息。 「从现在的位置向前六步,然后再向左两步。」 「……这一带吗?」 「这个位置有通往地下室的门。」 咦?我不禁获眉以对。 这里是厨房的一角。眼前只有一片略显脏污的墙壁,并没有特别启人疑宝之处。我试着不顾脏污,将手放在墙壁上来回触摸。除了掌心传来些微的凹凸触感外,纯粹的平面上头丝毫感觉不出任何异状。 「既然视觉能造成欺骗的效果,用触觉来骗人也并非不可思议的事——就是那里,抓住它并且向前拉。」 「唔哇!」 我不禁惊叫出声。 明明感觉不到打开门的触感,但墙壁上却突如其然地出现了一段阶梯。 「你竟然能找出这种隐藏式的阶梯,真了不起!」 「以前耕太不是说过,所諝魔法指的是『人类将众神所行使的奇迹之力转变为自己的能力,并且善加运用的技术』。所以对于神而言,要看穿这些力量,就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 这就是人与神之间的力量差距吧。 「……你怎么了?」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神真是可怕的存在。」 过于强大的力量毕竟难以掌控。我想自己还是当人类比较适合。 此时亚夜花稍微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 当问题脱口而出时,我才猛然察觉到一件事。 「啊啊,抱歉!我的意思不是讨厌你还有宿舍里的其他人。我只是觉得,神的力量能够在善恶两端都造成很大的影响。」 「既然如此,只要你好好记住正确的使用方法就行了。」 亚夜花接着轻声说了些话,大意应该是「我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会陪你一起来」。 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亚夜花曾几何时已不再将「对等条件」挂在嘴边。从前她总是要求付出必须获得对等的代价,而受人恩惠时必会给予相同的回报,是个始终和人保持一定距离的女孩。虽然幅度不大,但她确实正一点一滴地有所改变。 「谢谢你的提醒——我们走吧!」 我们继续往里侧前进。 走下楼梯后,眼前立刻就出现了一个房间。 由于已经进入地下,因此显得有些昏暗,但天花板设有采光窗,只要将门打开来,并不难看清楚房间里的状况。 房间面积换算成和室的话约有十张榻榻米大。右手边放着暖炉,对面的墙角则有张书桌和椅子,房间的正中央有着大约可容纳一个人躺下的空间。 「……鲜血和死亡的气息好浓。」 亚夜花喃喃自语着。 地板上晕染着一大片的血痕。说不定这里就是耕太记忆中发生惨剧的地点。 我很快地环视过房里,发现暖炉中有着纸张尚未燃烧殆尽的残滨。看起来像是慌乱地将大量文件丢进里面,试图用火烧的方式将其处理掉的样子。」 我从烧剩的纸堆中取出几张观察,上面写满了莫名其妙的文字和记号,我当然完全看不懂个中含意,虽然上头也有一些用日语书写的部分—— 「嗯……『睡眠、用餐……自律……自我保护本能……还有精神活动……最低限制……』这些是什么意思?」 另外还有『扩张领域』、『精神之不活性化』等等,虽然勉强能用拼凑的方式读出来,但却无法构成有意思的句子。不一会儿我就放 弃了解读。 「这应该是实验资料。」 「也就是说,这些应该是耕太的父亲所留下的遗物。」 我决定再稍微检査一下房间。 「现在安洁小姐她们应该正在街上寻找魔法书吧……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呢?」 我将桌子的抽屉逐一打开确认,嘴上也不忘呢喃着。 亚夜花则像是再度耗尽气力似地,径自坐在里端满是灰尘的床上休息。 「你看,所以我叫你换上运动服果然是正确的吧。漂亮的衣服应该要等更好的机会再穿才对。」 「…………」 亚夜花用满是不悦的表情瞪着我。真搞不懂她。 不过她并未提出任何反驳,而是直接回到方才的话题。 「……你所谓的有问题是指什么?」 「啊啊,我是指乌尔莉卡,我担心她会有危险。」 由于我要求耕太今天不要再和她们同行,因此今天应该只有乌尔莉卡和安洁等人一起前去才对。根据梨玖和亚夜花的说法,对方很可能对耕太带有恶意…… 「她拥有遭遇危险时逃走或是守护己身的能力,不用担心。」 亚夜花肯定地说。 「而且如果她们敢对我们的人出手,就等于和『天秤会』所有人敌对,我想她们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蠢事。」 「也就是说只要耕太不要接近对方,暂时就不会有危险……」 包括龙太在内,至今我们对安洁等人所持的立场和目的仍是一无所知。虽然她们对于耕太抱持着某种企图,这件事应该不会有错…… 大致上将房间检査过一遍后,并未再发现其他值得注意的事物。 剩下的就是——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 为了将完整的状况告知耕太,这是非得确认不可的一点。即使光是想像就已令我倍感沉重。 我站到地板上的大片血迹前方。 先做个深呼吸,借此将意识集中。 接着,我一边感受着巨大力量的流向一边努力地祈愿,希望能够看见耕太父亲遭到杀害时的场面。 接着——再次有影像投射在脑海里。 首先,我看见了一头巨大的猛狮,像是正准备扑向某物似地压低着身体。然而它的模样却透露着显而易见的畏惧。 有个青年正缓步朝野兽逼近。 狮子蓄势待发的弯曲四肢猛力朝着地板蹬踏,接着以猛烈的气势朝着青年飞袭而去。 但是——就在转瞬间,狮子金黄色的身躯便已四分五裂,肉片也跟着在房间里纷飞逸散。房间里一共看得见五个人。 方才展示压倒性力量的青年正站在暖炉前。 入口处有两个一高一矮,穿着连身斗篷并遮住脸部的人。 房间里侧有个像是雕像般伫立不动的小孩。 站在房中央的中年男子则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我有印象的人。 青年不疾不徐地走向中年男子,男子则是恐惧地像是在喊叫些什么——也可能正在大声求饶——但青年却丝毫不以为意,径自地高举起手臂,使劲地挥下,鲜红的飞沫也在瞬间迸散开来。 呜呜…… 影像消失后,我勉强地将手放在墙壁上,借以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段影像简直就如同血腥电影般令我震慑不已。 「知道些什么了吗?」 「与其说知道……应该说是真相水落石出了才对。杀了耕太父亲的绝对就是龙太,不会错的。还有,安洁和蕾娜两人也在现场。」 再把情报重新整理一次吧。 耕太的父亲与龙太彼此处于敌对的立场。 而安洁等人则和龙太站在同一阵线。 所有人共谋企图袭击耕太的家族。(动机目前尚未明了。难道是仇恨?亦或是其他牵扯到实际利益的理由?) ——大致而言就是这样。 接着得凭借想像来补足内容,尝试完成假设。 在耕太甫出生不久后,耕太的母亲便惨遭杀害。 感受到危险的父亲便带着耕太搬家。 然而,他们的新住居仍然被发现,耕太的父亲也跟着遭到杀害。 耕太的记忆则遭到凶手封印。龙太以使魔自称,借此欺骗耕太并进而成为他的监护人。(或许也可以算是监视者?) ……嗯——最后的部分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为何他不干脆连耕太一起杀掉呢? 或者可以这么解释:他们的目的其实就是耕太,也就是说,耕太本身对于他们而言,是个极有价值的人类。如果真是如此的话—— 「随便闯进别人的家里,实在不是太好的习惯。」 我的思路被突然窜出的轻快声音所中断。 地下室的入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而且和我方才在过去的影像中所看见的青年正是同一个人。 「你都看到了吧,天人?」 龙太带着和平时无异的笑容轻描淡写地问道。 「对我而言,那段过去虽然还不至于让我感到『怀念』,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对了,那只《涅墨亚狮》是种毛皮相当硬的狮子,本来我是打算把它绑个三天三夜再杀掉的因为这样才是比较有意思的杀法。」 「……我已经确认过了,杀死耕太父亲的就是你没错吧?」 「拼命挖掘别人的过去,也是不太好的习惯喔!」 「我也没有那种兴趣,我只是和耕太约好了而已。」 「你答应他要找出真相吗?」 龙太的笑意变得更深。 「那你打算怎么做?把凶手是我的事告诉耕太吗?」 「……你为什么要杀掉他的父亲?」 我用质问代替回答。 「这个嘛,该怎么说明才好呢……」 龙太露出些许困扰的表情,伸手拨了拨头发。 「好,我就简洁明了地告诉你吧——耕太是拥有高度价值的素材。就算有着血缘关系,他也不应该待在那个平庸魔法师身边,并且受到他的影响。我想你应该或多或少已经察觉,安洁她们也同样想要得到耕太。所以在六年前,我和她们做了协定,暂时将耕太寄放在我这里,等到耕太长到一定年龄时,再由她们来把耕太接过去。」 「为什么要等六年?杀掉耕太父亲的当时,不直接将他带走的理由是什么?」 「喂喂,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这里可是由『天秤会』管辖的实寻市喔!非人者杀了孩子的父亲,还协助其他人诱拐小孩,怎么可能不受到追究呢!」 龙太耸了耸肩说道: 「所以我才演出了保护他的剧本啊!」 「保护?」 「有个人类的魔法师在召唤实验中因失败而身亡。我则是负责保护当时在现场的孩子,并且将他交给『天秤会』。当然,我也利用这个时候稍微对耕太的记忆动了点手脚,让他无法想起这段过去的真相。」 我的胸口一阵躁怒。这家伙竟如此玩弄他人的人生! 「接着过了六年——耕太逐渐长大并且拥有了某种程度的判断力,将会凭借自己的决定和『天秤会』分道扬镖,并且和安洁等人一同离开,我则是负责诱导他走向这条路。只要是人类凭自己的意志所决定的事,『天枰会』就无法干涉。」 『天坪会』原本就只是为了实寻市里的非人者而存在的治安维持机构,因此自然无权干涉人类的自由意志。 如果不是非人者强行将耕太带走,而是耕太自行决定离开的话,『天秤会』便毫无插手的余地。 「目前计划已经来到接近完成的地步了。只要再稍微加把劲,耕太对于中立国宿舍的不信任感就会彻底爆发。我可不希望事到如今还碰上什么麻烦的状况,也就是说——」 龙太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我。 「——你是这个计划里的不安要素。可以请你再稍微乖一点吗?如果耕太过于信任你,而变得太积极向前,我可是会看不下去的。」 「……请让我再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帮助安洁她们完成这个计划,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提出质问,龙太则像是在嘲笑问题太过虏浅似地露出一副无趣的表情。 「我可以在vip席观察人类被背叛时的表情啊!」 「…………」 我下定决心这么说道: 「耕太不是你的玩具,我无法认同你的计划,因为那只会伤害他而已。」 「你告诉他真相时,同样也会伤害到他的。」 「……就算是那样,我也已经答应他,要永远站在他那一边。」 「这样啊……」 真是可惜呢!龙太低声自语——接着展开了行动。 「——呜」 对方的动作毫无预警,一气呵成,令我完全无法反应。 他的手刀就像是要取下我的首级似地,带着强烈的气势劈砍而来。 然而——龙太的攻击并未触碰到我的身体。 「…………喔!」 龙太稍微拉开和我之间的距离,并望着自己风化为粉尘的右臂。 「请不要靠近天人。」 亚夜花用不带情感的冷峻声音警示着。 「你打算插手吗,冥界的女王?我还以为袖手旁观是你奉行的信条呢!」 「…………」 「不过——啊啊,真不愧是司掌死亡的神。竟然能在一瞬间夺走我的手臂。」 「我的力量并非只能影响肉体而已。只要我愿意,甚至能将你的存在完全消灭——顺便告诉你,现在的我正有此意。」 「我知道啊!即使是神也无法从你的权限中逃离,当然我也不例外。」 然而龙太仍未表现出一丝惊慌失措的模样。 「只是,那对你来说也是很费力的吧?毕竟消灭我的本体和部分肉体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喔!」 我不禁瞪大了双眼。原本应已消失的右臂瞬间再次长了出来。他果然是怪物! 「众神的力量正在持续地减弱之中,刚才你的攻击应该也是相当勉强才对。好,那么就让我们来试试看吧!看是可爱的亚夜花先杀掉我,还是我在那之前先将天人大卸八块?」 「…………」 亚夜花陷入了沉默。 「如果杀了我,弓虎一定会知道的。」 「……喔,说得也是呢!」 龙太将视线移到我的身上。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游刃有余的表情,但似乎仍看得出对于弓虎的戒心。 「真想不到你们会反抗我到这种地步。我其实也不打算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再插手管耕太的事而已。这件事应该不会比你的小命还重要吧?」 「我不想违背和耕太之间的约定。因为我答应过他,要成为他的力量。」 我和龙太彼此互瞪,双方依旧沉默。 此时,龙太忽然轻声地叹了口气: 「你还真顽固。不过对你出手的话,确实会惹来很多麻烦。我就退一步吧!」 「…………」 恶魔高举双手向后退开,我也总算稍微松了口气。 这几个月以来,已经数不清究竟碰过几次差点丧命的危急情况。我觉得自己的感觉似乎已经有些麻痹,但仍会感到些微的恐惧。 「……真受不了,你还真是喜欢惹事生非呢!自从你来到中立国宿舍后,老是不断发生一些预料之外的状况。」 「什么?」 我完全没有那样的自觉——龙太的意思是我为宿舍带来许多麻烦吗? 「那我先走了!」 龙太抛下这句话并径自离开后,我便转头问亚夜花: 「我真的经常惹事生非吗?」 「……我不知道。」 冥界神刻意撇开了视线这么回答。 「欢迎你们回来——」 回到宿舍后,乌尔莉卡与平时一样蹦蹦跳跳地出来迎接。 「我们回来了——今天乌尔莉卡是和安洁她们一起出门对吧?有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吗?」 「不对劲的事?」 乌尔莉卡睁着浑圆的双眼,像在思考似地歪着头。 「嗯——没有耶……啊,安洁有请我吃汉堡排喔!非常好吃呢——」 「那就好。」 看来另一边似乎还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我听见梨玖正高喊着「晚餐就快准备好啰——」,但我仍然决定先去找耕太谈谈。 我已经决定了两件事情。 首先,我要毫不隐瞒地将所看见的事实告诉他。 接着,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改变站在耕太这一边的立场。 我深呼吸,接着敲了敲耕太的房门。听见他说「请进」后,我便自行打开门走了进去。耕太用和昨天一样的姿势坐在床上。 「嗨,状况如何?」 「烂透了……」 他虚弱地挤出笑容。 「……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才好了。我到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是用这么浅薄的方式活到现在。」 对耕太而言,这次的事情就如同否定了他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一样。但是,他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我,或许就代表——只有我受到他某种程度的信赖。我绝对不能背叛耕太对我的信赖。 「……查到些什么了吗?」 「嗯,今天我去调查了 正当我准备开始说话时,有个声音打断了我。 「耕太,你在吗?」 房门忽然被打开,旋即出现的是一张清秀的面孔。耕太则是畏缩地蜷起身体,并且紧紧揪住我的衣服。 「喔,天人也在啊,刚才真是受你照顾了呢!」 龙太面带笑容地说着。 这家伙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我无法掌握龙太的心意而陷入了沉思。龙太则是用爽朗的口吻继续说话: 「喔喔,不过你这么快就来帮我和耕太谈啦!谢啰,拜托你这种麻烦事真是不好意思!」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然而我的疑惑仅仅持续了一瞬间而已。 「啊——」 糟了,我中计了!当我察觉时已经太晚了。龙太原本就不是要来找耕太,而是为了营造在耕太面前和我谈话的机会,才刻意进到这个房间。 耕太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在方才简短的对话中,想必他已经接收到「名塚天人在事前就已经和『杀了父亲的男人』做了协议」、「名塚天人之所以会来倾听自己的烦恼,也是协议之下的结果」这样的情报。 当然这一切均非事实。但是只要一有疑心,就足以让快要穷途末路的耕太失去信任。 耕太愕然地瞪大着眼睛,以为自己再次遭到背叛而直视着我。 「不,不对——」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龙太所设下的陷阱! 可是,我应该如何解释才好?此刻该怎么做才能取回耕太的信任?龙太的策略是用最少的话语,让我无法提出任何具体反驳,并且持续地煽动耕太的不安。 我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才好,而沉默正逐渐地侵蚀着我和耕太之 间的信任。 「看起来你似乎还没将『真相』告诉耕太。啊啊,难道你已经答应我之前的要求了吗?」 使出厉害招数的龙太露出得意的笑容。 耕太把手松开了。 「……你也在骗我吗!」 「耕太!」 我像是要撕裂喉咙般地大喊,但耕太仍旧置之不理地奔出了房间。 ◆ ◆ ◆ 我冲出中立国宿舍,漫无目标地向前狂奔。 原本鲜少有机会外出的我,对于街道的地理位置几乎一无所知。 即使如此,我仍未停下脚步,持续朝着远方奔去。我只想要尽可能地远离那间宿舍。在动摇的心灵平静下来之前,我的体力就已先来到了极限。我停止奔跑,将手倚放在一旁的围墙上,双脚立刻不听使唤地跪了下来。 恐惧、厌恶、失落、绝望——错综复杂的情感令我的大脑陷入一片混乱。 带着一副良善表情接近我的名塚天人,到头来也不是我的伙伴。 我已经无法再相信宿舍里的任何一人。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才好?我该到哪里去才好? 我已经无法厘清思绪,也不想再思考任何事。 「喔喔——」 就在此时,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真是奇遇呢,这不是耕太吗!你怎么了?这么晚还跑到外面来?」 我抬起头,蕾娜正带着天真灿烂的笑容看着我。 * * *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万那眉头深锁地说着。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因为这是安洁她们的请求,算是要求协助的事项之一。」 龙太语气平淡地说明着。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耕太会从宿舍里冲出去!」 万那的声音愈显失控,一旁的姐姐千那则是拉住她的衣袖,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除了耕太和乌尔莉卡之外,所有的宿舍居民全数聚集,一同在餐厅里吃晚餐。然而此刻却笼罩着无法令众人放松地吃饭聊天的氛围。 事情发展至此,宿舍里的所有人也终于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和回收魔法书始终毫无关连的千那及万那想必相当惊讶吧。 「嗯,也就是说,一开始魔法书外流这件事根本就是谎言吗?」 面露困惑的千那提出质问。 「我想应该是真的吧。只不过那并非目的,而是一种手段。」 我如此回答,并且继续接着往下说: 「为了找到接近『天枰会』并且与耕太拉近距离的借口,她们才会刻意安排这样的委托。我说得对吗,龙太?」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她们肚子里的蝈虫。而且不管再怎么猜测,已经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因此改变。」 「我才不管那些小事。总之,你把耕太卖给了那两个女的——我这么解释应该可以吧?」 「喔,耕太可是人类呢。难不成你对他产生了同伴意识?万那,真是意想不到呢。」 龙太用调侃的语气说着。 「……嗯——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万那脸上也浮现笑容,但我却感到一股恶寒窜过背脊。 「我知道了,简单来说,你现在就是在向我挑爨对吧?很好,我就赏个脸,亲自来陪你玩玩吧!给我到外面来,和泉龙太!」 「万那,我不是叫你冷静点吗……不过,这次连我都不太能够认同龙太先生所做的事——弓虎小姐有什么看法呢?」 千那将视线移到宿舍长身上。 「嗯——总之宿舍里禁止打架。如果左邻右舍因此消失就糟糕了。」 她悠悠然的口气依旧毫无危机感。 「以『天秤会』的立场来说,只要接到委托就得提供协助,也不可能限制和委托者共同行动时的对话内容,因此怎么看这次都没有我们出手的余地。」 「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万那无法抑制怒气地大声斥骂。 「啊——我受不了了!耕太也是一样,有什么烦恼直接来找我谈不就好了!」 我想,万那应该是对这次事件最感到难过的人。毕竟她确实打从心底将耕太当成同伴,甚至将他视为自己的家人。 而我之所以会成为耕太的商量对象,其实只是因为我进入中立国宿舍的资历尚浅而已,但最后仍然难逃失败。 ——我能够重新夺回自己在耕太心中失去的分数吗? 「……之后我派乌尔莉卡去追他,但他似乎已经和蕾娜见面,并且正一起朝着某处前进。」 始终沉默不语的亚夜花此时静静地开口说话。 由于她们主从间的感觉相互连动的关系,所以能够即时联络并相互交换情报。 「天人,你要去带他回来吗?」 「嗯……」 我只能勉强这么回答。 当然不能就这样放着耕太不管。可是我应该对他说些什么才好呢? 就算我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有心人的计谋,但他是否会愿意相信呢? ◆ ◆ ◆ 「……我想,或许你所说的才是对的。」 我将一切概略地说完后,用这句话作为结论。 这里是安洁等人投宿的饭店房间。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晃时,偶然碰到了蕾娜,于是她便将我带到这里来。虽然实寻市是个乡下地方,但我仍看得出这里应该是整间饭店里数一数二的高级房间。 「你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了吗?」 我紧咬嘴唇,点了个头。 安洁用双手温柔地环抱住我的头。 「或许我的话会让你觉得是廉价的同情……但是我了解你的痛苦,可怜的孩子。」 我的心灵,究竟有多久没像此刻这样平静了呢? 「事到如今你还剩几个选项可选——」 安洁静静地说。 「——我所说的选项,指的是逐步疗愈心灵的方法,也是你将注意力从创伤上移开的方式,同时——更是你能够勇敢面对伤口,并且加以克服的过程。」 ……不久之前,我好像也曾听某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那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无论如何,如果你需要一个安身之地,我就能够为你安排。来吧,你打算如何重新振作起来,耕太?」 「……在那之前请让我问一个问题。」 我平静地提出埋藏在心中的疑问: 「杀了我父亲的人真的是龙太吗?」 安洁缓缓地开口回答: 「是的——」 「…………」 「他对于拥有出众资质的你相当感兴趣,因此封印住你的记忆,并且伪装成『父亲所召唤的使魔』,将你留在自己的身边。而我们则和他交涉,告诉他与其抱着游戏般的心情束缚着你,不如将你解放,并且由人类来培育你成长。」 ……啊啊,原来是这样。 我待在那间宿舍的日子,全都是虚假的。 但我并不惊讶,只是感到莫名的空虚而已。 「凭借自己的意志与过去诀别,并且努力跨越伤痕,这是你能够重新振作的唯一方法——回到刚才的问题吧,和泉耕太,你打算如何重新振作起来?」 我的内心已然做出了决定。 「我——」 房间的门忽然猛力地被打开,出现在眼前的是蕾娜。 「——我抓到入侵者了!」 她的手正抓着一个身型娇小,身着女仆装的少女衣领。 「嘻嘻,我被抓到了——」 「乌尔莉卡……」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哎呀,真是伤脑筋的孩子。」 安洁不慌不忙地开始质问乌尔莉卡: 「是『天坪会』要你跟踪我们的吗?」 「这是亚夜花小姐的命令——耕太,一起回去嘛——离家出走跟吵架都是不对的喔——」 「…………」 我无言以对。 「对不起,请你先闭上嘴巴。」 安洁的手轻轻一挥,乌尔莉卡的声音便从空气中消失无踪。只见她表情困惑地不断开阖着嘴巴,但却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 「喂,你别对她太过分——」 「我当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只是暂时请她保持安静而已——好了,你的回答呢?」 「……我决定要面对过去,并且向过去道别,和他们的关系也到此划上句点,我绝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 我要勇敢面对虚伪的过去,并且将它彻底毁弃。无论这样做会导致什么结果,都是我凭着自己的意志所做的决定。 「很好。如今的你已经不再受到父亲的影响,而是决定凭着自己的意志,为了自己而采取行动。你已经确立了自己的定位。没有必要感到羞愧,因为你所做的是个相当了不起的决定。」 安洁温柔地笑着说道。 「那么,就让我来为你准备全新的舞台吧!』 * * * 晚餐后—— 龙太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里,其他的成员则全数留在餐厅。虽然梨玖为大家准备了茶和饼干,但难以形容的沉重氛围却让所有人都失去了胃口。 「……等他回来之后,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万那按捺不住性子地嘟哝着。 「乌尔莉卡有和你联络吗?」 「…………」 亚夜花没有回答。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些许不安的神色。 我并不是不信任乌尔莉卡的能力。只要她认真起来,那令人惊恐折服的战斗力,每天早上都被打趴在地的我是最了解的,但是—— 「再等一会儿如果还是没消息的话,我们就主动去找人吧?」 「……不,应该没那个必要。」 否定我的人竟是梨玖。她似乎感受到某些气息的样子。 「现在,空间的另一端——」 梨玖的话还没说完——众人眼前的视野忽然发生了变化。 脚底传来泥土的触感。头顶则被一片晦暗的天空笼罩。 原本应该在餐厅里的我们,不知为何竟来到了庭院。我们并非是用自己的双脚走来,而是在一瞬间被转移到这里来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 「啊——这是魔法的空间转移嘛!」 弓虎用和平时同样的悠闲口气向着呆滞的我做了说明。 「可是,即使我们现在都是以人类的形体存在,但要能够干涉我们的领域,没有相对的力量的话——」 万那忽然不再说话。 耕太竟出现在玄关前,身旁还有被魔法所形成的笼子关住的乌尔莉卡。 乌尔莉卡的嘴巴不断地动着,像是在说些什么,但却听不见她的声音。这应该也是魔法所造成的效果吧。她的表情显得有些困惑,但看起来只是暂时被抓住,应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才对。 「喂,耕太——」 「我要离开这间宿舍。」 耕太的话压过了万那激动的语气,然后继续向下说着: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和你们划清界线——从现在起,我要向你们下一封挑战书。」 耕太的视线扫过惊说失声的所有人,并且径自地继续说道: 「我们来玩一场游戏吧!从现在起,宿舍里将会变成一座迷宫,时间限制为一小时。只要你们任何一人能够抵达我所在的地方并且抓住我,就算是你们的胜利。如果你们办得到的话,我就把乌尔莉卡还给你们。相对地,如果你们失败的话,『天秤会』就会披上被一个小小的人类魔法师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臭名——我再说一次,我是认真地向你们挑战,如果你们有胆子进入迷宫的话,最好有所觉悟。」 耕太说完的同时,乌尔莉卡便与他一同消失了。 所有人顿时陷入茫然。 而率先划破沉默的则是万那。 「那……那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啊!什么叫作挑战?根本搞不懂他想做什么!」 「应该就像是叛逆期之类的吧。」 千那有些伤脑筋地说着。 「嗯——宿舍里的氛围已经改变了。里面应该已经被魔法所营造出的异空间取代了。看来他似乎是认真的呢!」 弓虎接着说。 「……我原本还在想,乌尔莉卡怎么还不回来。」 「她应该是被抓住了吧。不过看起来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我对叹着气的亚夜花说道,并且陷入思考——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此刻的我感受到自己应负起的责任,当然也希望做某些事情来弥补眼前的局面。似乎并非只有我这么想。 「我要进去——」 万那忿忿然地说着。 「——你们没意见吧?我立刻就去把耕太拖出来,然后好好教训他一顿!」 「我没意见。」 「我也是。因为我担心自己下手太重,所以这里还是交给万那吧!」 弓虎和千那各自说道。 而我当然也不可能有其他异议。万那的本事远比我高强,虽然嘴巴坏了点,但我明白她打从心底担心着耕太。 只是……这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些什么。 「啊,请问可以让我进去吗?」 当我回过神时,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万那则是蹙眉以对。 「什么意思?你担心我做不到?」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胸口深处传来小小的窒闷感,但我却无法清楚地描述那到底是什么。 「……听好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评断耕太的能力,但是那孩子运用魔法的本事可是相当高明的喔!如果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几乎可称得上是罕见的天才。要责骂小孩前,首先就得拿出足以让他屈服的本事才行。天人,你确定你有办法胜过他吗?」 「唔……」 「我只是在陈述一件客观的事实而已。光凭你的力量,耕太认真攻击的话,你可能会丢掉性命喔?」 嗯……或许万那说得没错。看来我只能乖乖退居幕后了。 然而就在此时,我获得了出乎意外的奥援。 「……我认为交给天人处理是很好的选择。」 亚夜花插嘴说道。 「喂,亚夜花……」 「嗯……对不起喔,我也投天人哥一票。」 原本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的梨玖也跟着附议。 万那则是露出不太开心的表情,发出「唔——」的呢喃声。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请大家先听我说说看——如果光比较力量的话,天人哥当然远比不上万那,而万那也能确实地胜过耕太,我不认为会有任何意外。但是,请大家仔细想想,难道耕太会不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胜算吗?再怎么说他也是这里的居民之一。」 这么一说——的确很奇怪。耕太明明相当清楚众神的力量,却还是刻意地主动挑爨。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深藏在我胸口中的不协调感,此时似乎也渐渐能窥见其形貌。 「 ……难道他觉得即使面对众神,他仍然有胜算吗?」 梨玖只能以摇头回应万那的质问。 「我想应该有些不同。正确来说,耕太或许并没有将胜负放在眼里,或者我们所面对的对手其实并不是他……总之,如果没有厘清这些问题,我觉得我们绝对赢不了对方。 章外神曲 愿你幸福 天气是偶尔穿插在梅雨季中的晴天,热死人了。虽然我讨厌下雨,但这种闷热的天气也让人难以忍受。 我离开学校,连抄近路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步伐蹒跚地走在平时的路上。顶着满身汗水的我,好不容易抵达了宿舍的大门。 中立国宿舍目前正在进行令人期待的维修工程。虽然还不到改建的程度,但预计会将漏水和其他腐朽的部分全面翻修过。 之所以能够进行这样的工程,都是多亏了安洁她们豪爽地为我们支付了维修费用的缘故。这笔费用或许也包括了酬劳和慰问金在内吧。 另外,我自己也稍微进帐了一些。不过因为被蕾娜强迫请客,加上为了调查耕太的事而自掏腰包出远门,其实也所剩不多了。 「天人先生,欢迎你回来——」 我在走廊上和乌尔莉卡错身而过。 「啊,现在有人在浴室里吗?我满身大汗的,想先去洗个澡。」 由于施工的缘故,目前二楼处于停水状态。因此一楼大浴场的淋浴室就变得格外受欢迎。喜欢宽阔浴室的我也经常使用,但为了避免不慎撞见女性裸体的意外,在入浴前总是必须再三确认。毕竟这关系到我的生命安危。 「现在耕太在浴室里面——我想他应该快要洗好了——」 「了解了解,谢谢你喔。」 如果是耕太的话就没问题了。自从上次的事件落幕后,不晓得是否因为觉得尴尬的缘故,他似乎会刻意和我保持一定时距离。既然如此,偶尔来个坦诚相见应该也不错。 于是我朝着大浴场走去。 ◆ ◆ ◆ 我让水从头顶冲下,微温的热水真是令人心神舒畅。 工程似乎还得再进行一段时间,但我在宿舍里的生活大致上已经回到了平时的轨道。 安洁她们从那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结果她们是否只是想要利用我而已?虽然我多少会因此受伤,但还是想要和她们再多谈谈这一切。 事件结束之后,我对于事物的看法改变了许多。 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变得更多更广,感受性似乎也不再如从前般受限。 虽然偶尔还是会感到迷惘,但基本上每天都还算得上快乐。 ——而让我感到迷惘和快乐的主要原因,就是天人的存在。 我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明明想要看着他,但却无法直视他的脸。明明想要和他说话,却始终挤不出任何字眼。明明不讨厌他待在自己身边,但却有种难以忍受的焦虑。胸口的郁闷几乎让我无法专注于魔法的研究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接近傍晚时分,天人应该也差不多要从学校回来了。 呼……我吐了口气,伸手关上了莲蓬头。将思绪围绕在他身上打转,不仅是浪费时间,而且对我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忘了这一切,去读些魔法书来打发到晚餐之前的时间吧。我在心中如此盘算着,一边打开浴室的拉门,走到了更衣处—— 但眼前的景象不禁令我全身僵硬。 天人就在面前。而且几乎全裸。 「哟,你刚洗好吗?」 他用爽朗的声音向我打招呼,并且褪去最后一件衣物。 我完全无法动弹,出乎意外的发展令我惊恐失声。 「今天真的很闷热耶——光是去学校一趟就让我精疲力尽了——」 天人忽然切断了话语。 他望向我的视线集中在同一点上。 那眼神就像是看见了未曾料想到的事物般,反复两次、三次地眨了又眨。 「啊——呃……」 「…………」 「你是耕太吧?你、为什么、呃——」 「…………」 「为……为什么没、没有那个?」 我不行了。 「不——」 「不?」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使尽浑身的魔力,朝天人使出一记冲击波。 「……你这个变态,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算了啦,万那,你也用不着说得这么刻薄嘛……天人一定是不知道耕太在浴室里面啊!」 「咦——?可是乌尔莉卡确实有告诉天人先生耶——?」 「你看吧——姐姐,这家伙根本是明知故犯。一定得对他处刑才行,切掉好了。」 「可是这个那么可爱,切掉的话不是很可惜吗。」 「我赞成弓虎的意见!嗯——不过这个怎么会萎缩成这样呢!天人哥,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就好了……咦,亚夜花,你的脸怎么红成那个样子?」 「…………」 听见騒动而聚集在一起的宿舍居民们围着撞破更衣处入口,并且以大字型倒卧在地的天人,此起彼落地讨论眼前的状况。 「啊、那个……」 因从未发生的状况而动摇不已的我,好不容易换好衣服,接着缓缓地对众人开口。 虽然是自己出手将天人打飞的,但我总觉得还是必须稍微为他辩护才行。 「我在想,天人可能不知道我的性别……」 「咦咦?这种事有可能吗?」 万那不敢置信地大声反问。 但是仔细想想,这种状况确实有迹可循。毕竟我们分住在一楼和二楼,平时就鲜少有机会见面,换洗衣物也都是分开来洗……再加上天人原本对我就没有特别关注,自然不会察觉到这件事。 「呃,我会负起责任照顾他的……可、可以麻烦来个人帮他穿上内裤吗……」 宿舍里的另一个男性,也就是哥哥因为不在场的关系,主张青梅竹马拥有特权的梨玖便主动跳出来,帮天人换穿上适当的服装,然后便将他丢到附近畲客室的沙发上。 「对不起,我出手太重了……」 我向发出呻吟的天人小声地道歉。 自己之所以会失去冷静,其实是因为——过去无法理解的恐慌和羞耻感所造成的。 我偷偷地瞄着从t恤袖口中伸出的细长却结实的手臂。 上头虽然还留着伤痕,但右臂似乎已经没有问题了。为防万一,这段时间内还是定期地为他检査比较好。 「这么说来,我到底为天人治疗过几次了呢……」 我自忖道。 每当一有状况,他总是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也因此总是伤痕累累。我想今后他也不会改变这样的作风吧。 希望能为他人尽一份力量,希望自己能帮得上忙——如果这么祈祷的话,或许就不再适合作为一个追求欲望的魔法师了。 身穿薄衣横躺在沙发上的天人,身体的线条看起来相当明显。虽然外表是个偏痩型的男性,似乎还是有着十分均匀的肌肉。 真是美丽的身体线条——甚至令我不禁想要伸手触摸。 房里只有我和昏倒的天人而已。于是我悄悄地伸出手—— 「是谁?」 但在下个瞬间,我猛然起身,并且大声地对着周遭喊叫。 半空中忽然缓缓浮现一张脸庞,接着幻化为一个少女,并且发出「嘿咻」一声地蹦了出来。 「蕾娜……」 「哟——好久不见了呢!你还好吗?不过我都已经把气息消掉了,竟然还会被你看见……如果是龙太少爷也就算了……人家快要没自信了啦——啊,蕾娜什么都没看见喔!对男人的身体有兴趣代表你身心健全啊!」 「你、你根本就全都看见了嘛!」 蕾娜伸出食指,抵住嘴唇示意要我安静。 「嘘……如果被发现就糟糕了,所以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喔——」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借此让狂跳不已的心臓稍作喘息。 「……你来做什么?」 「喔——我想说先前也给耕太添了许多麻烦,所以就来向你道个歉啰——来,这个给你!」 蕾娜拿出一个小小的信封。 「这是什么?」 「为了让你度过平凡人生所必须的手续,也可以算是饯别礼。我是从市公所那里拿到的。」 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总之——该怎么说呢,当时来不及阻止事情发生,到现在心里还是很懊悔,如果可以的话,至少希望能努力实现她临终前的愿望。不过我顶多只能帮忙推一把而已——」 蕾娜喵哈哈地笑着说道。但我还是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呃——也就是说呢,有人被当成实验体,但也有人发自内心地祈求,希望被当成实验体的人能够过着平凡的幸福人生!对蕾娜而言,虽然跟预定的计划有些不同,不过如果能在自己所期望的场所寻得幸福,对你来说就是最棒的结果了。所以我是来告诉你,你就自由地选择自己所希望的生活方式吧——那么再见啰!」 「啊,等一下……」 蕾娜和方才出现的时候一样,又毫无预警地消失了。 我不禁想着,她真是个来去如风的女孩。 「……所以这封信是要给我的吗?」 我拆开信封,里面只放着一张折起来的纸而已。是张已经变色且有些老旧的纸。 把纸取出一看,我不禁皱起眉头。 「出生证明?」 这是代表婴儿来到这个世上的证明。也表示生母认同自己的孩子,并且决定将他抚养长大的意思。如果一个婴儿被当成实验体对待,就没必要取得这项证明。 我朝着上头的文字瞥过一眼,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和泉小诗。(编注:耕太与小诗日文发音相同。) 『婴儿姓名』栏位中写着这个名字。 从字体的感觉来判断,这应该是女性所写的字。 笔迹既工整又流畅。然而不晓得是因为紧张或是过于谨慎,字间似乎隐约看得出颤抖的痕迹。 这个人究竟是带着何种想法写下了这些字呢?我无从得知。但是—— 「嗯……」 天人缓缓地睁开眼。接着,他一看见我,立刻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对不起!是我不对!呃……我真的不知道,原来你是——」 「啊?啊啊,那件事没关系了啦!」 「可、可是,你、你还哭了耶……」 我用手指拭了拭眼角。 「这不是为那件事掉的泪啦——啊,你的胸口可以借我一下吗?」 我不待天人回答,便径自地将脸埋进他的t恤之中。天人有些不知所措地移动着手,最后才将手放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抚摸。 书写的人已经不在了。 但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刻,的确曾有个人诚心地为我祈求过未来的幸福。 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既温暖又温柔,但却夹杂着悲伤的情感填满了我的内心。 ——嗯,我已经不要紧了。 无论是令人厌恶的过去,还是痛苦的过去,甚至是一无所有的过去,我想今后都不会消失,而会长存在我心中才对。 但是,我还是会稳健地面对现在,并且朝着未来走下去。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第3集。 呃——我觉得自己总是不断地在抱怨同一件事,但还是不得不提一下。我对自己的写作速度并没有自信,因此只要被逼到穷途末路时,我就会削减睡眠时间来赶原稿,当然之后强烈的睡意就会变成副作用再次向我袭击。 而就在七月的某个闷热夏夜,当我正一边与睡魔搏斗,一边面朝着电脑敲打键盘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我忽然感觉到脚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动。当时我以为可能是碰到哪里的电线,于是朝下一看,竟然有个像是巨型巧克力球状的东西正在我的脚指甲上头蠕动着。是的,那正是有※g开头之名的黑色高速机动型生命体。(译注:蟑螂的日文发音为gokiburi。) 我的睡意也在瞬间飞到了一万光年外的彼端。瞬间我发出不成声调的惨叫,顺手抓了一本手边的书直接朝它敲了下去,并且用力加压,企图让对方尸骨无存。当g停止动作的那一刻,我也同样变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吓死我了! 就在当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搞不好这可以当成全新的睡魔驱逐法也说不定?这样的想法掠过我的脑海。也就是说,可以借由人为的方式制造出必须驱除g状况,借以击退睡眠的欲望。 具体而言,就是先设法捕获几只g,然而当自己陷入难以抵抗浓厚睡意的状态时,再将g放出来。 对自己的技巧尚缺乏自信的初学者可先从一只开始。如果一次放出两只以上,万一不慎被它脱逃,将可能导致爆炸性繁殖的风险,如此一来状况就会变得愈加剌激紧张了。各位可知道,这些小家伙可是会爬到熟睡的人类嘴边摄取水分的喔? 诸君,现在已不是睡觉的时刻。为了考试必须挑灯夜战,却经常为瞌睡虫所苦的人,请务必要尝试这个方法。我认为进行索然无味的工作或开会时应该能够派上用场,但后果概不负责,敬请见谅。 啊,顺带一提,如果要我抓到g,之后再设法拿来回收利用,那我宁可当场直接把它踩扁。 ——都是这家伙害的!竟然敢把我那才读到一半的书,弄得满是茶色汁液和断脚,还有看不出到底是黑是白的黏稠液体!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脑袋陷入混乱的自己自作自受,可是……! 想要和非人者和平共存,果真是件十分困难的事——这是来自本人亲身体验后所得到的感触。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获得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与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下次再见! 二〇一一年八月 すえばしけん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第3集。 呃——我觉得自己总是不断地在抱怨同一件事,但还是不得不提一下。我对自己的写作速度并没有自信,因此只要被逼到穷途末路时,我就会削减睡眠时间来赶原稿,当然之后强烈的睡意就会变成副作用再次向我袭击。 而就在七月的某个闷热夏夜,当我正一边与睡魔搏斗,一边面朝着电脑敲打键盘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我忽然感觉到脚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动。当时我以为可能是碰到哪里的电线,于是朝下一看,竟然有个像是巨型巧克力球状的东西正在我的脚指甲上头蠕动着。是的,那正是有※g开头之名的黑色高速机动型生命体。(译注:蟑螂的日文发音为gokiburi。) 我的睡意也在瞬间飞到了一万光年外的彼端。瞬间我发出不成声调的惨叫,顺手抓了一本手边的书直接朝它敲了下去,并且用力加压,企图让对方尸骨无存。当g停止动作的那一刻,我也同样变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吓死我了! 就在当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搞不好这可以当成全新的睡魔驱逐法也说不定?这样的想法掠过我的脑海。也就是说,可以借由人为的方式制造出必须驱除g状况,借以击退睡眠的欲望。 具体而言,就是先设法捕获几只g,然而当自己陷入难以抵抗浓厚睡意的状态时,再将g放出来。 对自己的技巧尚缺乏自信的初学者可先从一只开始。如果一次放出两只以上,万一不慎被它脱逃,将可能导致爆炸性繁殖的风险,如此一来状况就会变得愈加剌激紧张了。各位可知道,这些小家伙可是会爬到熟睡的人类嘴边摄取水分的喔? 诸君,现在已不是睡觉的时刻。为了考试必须挑灯夜战,却经常为瞌睡虫所苦的人,请务必要尝试这个方法。我认为进行索然无味的工作或开会时应该能够派上用场,但后果概不负责,敬请见谅。 啊,顺带一提,如果要我抓到g,之后再设法拿来回收利用,那我宁可当场直接把它踩扁。 ——都是这家伙害的!竟然敢把我那才读到一半的书,弄得满是茶色汁液和断脚,还有看不出到底是黑是白的黏稠液体!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脑袋陷入混乱的自己自作自受,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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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和非人者和平共存,果真是件十分困难的事——这是来自本人亲身体验后所得到的感触。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获得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与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下次再见! 二〇一一年八月 すえばしけん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第3集。 呃——我觉得自己总是不断地在抱怨同一件事,但还是不得不提一下。我对自己的写作速度并没有自信,因此只要被逼到穷途末路时,我就会削减睡眠时间来赶原稿,当然之后强烈的睡意就会变成副作用再次向我袭击。 而就在七月的某个闷热夏夜,当我正一边与睡魔搏斗,一边面朝着电脑敲打键盘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我忽然感觉到脚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动。当时我以为可能是碰到哪里的电线,于是朝下一看,竟然有个像是巨型巧克力球状的东西正在我的脚指甲上头蠕动着。是的,那正是有※g开头之名的黑色高速机动型生命体。(译注:蟑螂的日文发音为gokiburi。) 我的睡意也在瞬间飞到了一万光年外的彼端。瞬间我发出不成声调的惨叫,顺手抓了一本手边的书直接朝它敲了下去,并且用力加压,企图让对方尸骨无存。当g停止动作的那一刻,我也同样变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吓死我了! 就在当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搞不好这可以当成全新的睡魔驱逐法也说不定?这样的想法掠过我的脑海。也就是说,可以借由人为的方式制造出必须驱除g状况,借以击退睡眠的欲望。 具体而言,就是先设法捕获几只g,然而当自己陷入难以抵抗浓厚睡意的状态时,再将g放出来。 对自己的技巧尚缺乏自信的初学者可先从一只开始。如果一次放出两只以上,万一不慎被它脱逃,将可能导致爆炸性繁殖的风险,如此一来状况就会变得愈加剌激紧张了。各位可知道,这些小家伙可是会爬到熟睡的人类嘴边摄取水分的喔? 诸君,现在已不是睡觉的时刻。为了考试必须挑灯夜战,却经常为瞌睡虫所苦的人,请务必要尝试这个方法。我认为进行索然无味的工作或开会时应该能够派上用场,但后果概不负责,敬请见谅。 啊,顺带一提,如果要我抓到g,之后再设法拿来回收利用,那我宁可当场直接把它踩扁。 ——都是这家伙害的!竟然敢把我那才读到一半的书,弄得满是茶色汁液和断脚,还有看不出到底是黑是白的黏稠液体!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脑袋陷入混乱的自己自作自受,可是……! 想要和非人者和平共存,果真是件十分困难的事——这是来自本人亲身体验后所得到的感触。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获得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与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下次再见! 二〇一一年八月 すえばしけん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第3集。 呃——我觉得自己总是不断地在抱怨同一件事,但还是不得不提一下。我对自己的写作速度并没有自信,因此只要被逼到穷途末路时,我就会削减睡眠时间来赶原稿,当然之后强烈的睡意就会变成副作用再次向我袭击。 而就在七月的某个闷热夏夜,当我正一边与睡魔搏斗,一边面朝着电脑敲打键盘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我忽然感觉到脚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动。当时我以为可能是碰到哪里的电线,于是朝下一看,竟然有个像是巨型巧克力球状的东西正在我的脚指甲上头蠕动着。是的,那正是有※g开头之名的黑色高速机动型生命体。(译注:蟑螂的日文发音为gokiburi。) 我的睡意也在瞬间飞到了一万光年外的彼端。瞬间我发出不成声调的惨叫,顺手抓了一本手边的书直接朝它敲了下去,并且用力加压,企图让对方尸骨无存。当g停止动作的那一刻,我也同样变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吓死我了! 就在当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搞不好这可以当成全新的睡魔驱逐法也说不定?这样的想法掠过我的脑海。也就是说,可以借由人为的方式制造出必须驱除g状况,借以击退睡眠的欲望。 具体而言,就是先设法捕获几只g,然而当自己陷入难以抵抗浓厚睡意的状态时,再将g放出来。 对自己的技巧尚缺乏自信的初学者可先从一只开始。如果一次放出两只以上,万一不慎被它脱逃,将可能导致爆炸性繁殖的风险,如此一来状况就会变得愈加剌激紧张了。各位可知道,这些小家伙可是会爬到熟睡的人类嘴边摄取水分的喔? 诸君,现在已不是睡觉的时刻。为了考试必须挑灯夜战,却经常为瞌睡虫所苦的人,请务必要尝试这个方法。我认为进行索然无味的工作或开会时应该能够派上用场,但后果概不负责,敬请见谅。 啊,顺带一提,如果要我抓到g,之后再设法拿来回收利用,那我宁可当场直接把它踩扁。 ——都是这家伙害的!竟然敢把我那才读到一半的书,弄得满是茶色汁液和断脚,还有看不出到底是黑是白的黏稠液体!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脑袋陷入混乱的自己自作自受,可是……! 想要和非人者和平共存,果真是件十分困难的事——这是来自本人亲身体验后所得到的感触。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获得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与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下次再见! 二〇一一年八月 すえばしけん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第3集。 呃——我觉得自己总是不断地在抱怨同一件事,但还是不得不提一下。我对自己的写作速度并没有自信,因此只要被逼到穷途末路时,我就会削减睡眠时间来赶原稿,当然之后强烈的睡意就会变成副作用再次向我袭击。 而就在七月的某个闷热夏夜,当我正一边与睡魔搏斗,一边面朝着电脑敲打键盘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我忽然感觉到脚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动。当时我以为可能是碰到哪里的电线,于是朝下一看,竟然有个像是巨型巧克力球状的东西正在我的脚指甲上头蠕动着。是的,那正是有※g开头之名的黑色高速机动型生命体。(译注:蟑螂的日文发音为gokiburi。) 我的睡意也在瞬间飞到了一万光年外的彼端。瞬间我发出不成声调的惨叫,顺手抓了一本手边的书直接朝它敲了下去,并且用力加压,企图让对方尸骨无存。当g停止动作的那一刻,我也同样变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吓死我了! 就在当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搞不好这可以当成全新的睡魔驱逐法也说不定?这样的想法掠过我的脑海。也就是说,可以借由人为的方式制造出必须驱除g状况,借以击退睡眠的欲望。 具体而言,就是先设法捕获几只g,然而当自己陷入难以抵抗浓厚睡意的状态时,再将g放出来。 对自己的技巧尚缺乏自信的初学者可先从一只开始。如果一次放出两只以上,万一不慎被它脱逃,将可能导致爆炸性繁殖的风险,如此一来状况就会变得愈加剌激紧张了。各位可知道,这些小家伙可是会爬到熟睡的人类嘴边摄取水分的喔? 诸君,现在已不是睡觉的时刻。为了考试必须挑灯夜战,却经常为瞌睡虫所苦的人,请务必要尝试这个方法。我认为进行索然无味的工作或开会时应该能够派上用场,但后果概不负责,敬请见谅。 啊,顺带一提,如果要我抓到g,之后再设法拿来回收利用,那我宁可当场直接把它踩扁。 ——都是这家伙害的!竟然敢把我那才读到一半的书,弄得满是茶色汁液和断脚,还有看不出到底是黑是白的黏稠液体!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脑袋陷入混乱的自己自作自受,可是……! 想要和非人者和平共存,果真是件十分困难的事——这是来自本人亲身体验后所得到的感触。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获得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与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下次再见! 二〇一一年八月 すえばしけん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第3集。 呃——我觉得自己总是不断地在抱怨同一件事,但还是不得不提一下。我对自己的写作速度并没有自信,因此只要被逼到穷途末路时,我就会削减睡眠时间来赶原稿,当然之后强烈的睡意就会变成副作用再次向我袭击。 而就在七月的某个闷热夏夜,当我正一边与睡魔搏斗,一边面朝着电脑敲打键盘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我忽然感觉到脚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动。当时我以为可能是碰到哪里的电线,于是朝下一看,竟然有个像是巨型巧克力球状的东西正在我的脚指甲上头蠕动着。是的,那正是有※g开头之名的黑色高速机动型生命体。(译注:蟑螂的日文发音为gokiburi。) 我的睡意也在瞬间飞到了一万光年外的彼端。瞬间我发出不成声调的惨叫,顺手抓了一本手边的书直接朝它敲了下去,并且用力加压,企图让对方尸骨无存。当g停止动作的那一刻,我也同样变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吓死我了! 就在当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搞不好这可以当成全新的睡魔驱逐法也说不定?这样的想法掠过我的脑海。也就是说,可以借由人为的方式制造出必须驱除g状况,借以击退睡眠的欲望。 具体而言,就是先设法捕获几只g,然而当自己陷入难以抵抗浓厚睡意的状态时,再将g放出来。 对自己的技巧尚缺乏自信的初学者可先从一只开始。如果一次放出两只以上,万一不慎被它脱逃,将可能导致爆炸性繁殖的风险,如此一来状况就会变得愈加剌激紧张了。各位可知道,这些小家伙可是会爬到熟睡的人类嘴边摄取水分的喔? 诸君,现在已不是睡觉的时刻。为了考试必须挑灯夜战,却经常为瞌睡虫所苦的人,请务必要尝试这个方法。我认为进行索然无味的工作或开会时应该能够派上用场,但后果概不负责,敬请见谅。 啊,顺带一提,如果要我抓到g,之后再设法拿来回收利用,那我宁可当场直接把它踩扁。 ——都是这家伙害的!竟然敢把我那才读到一半的书,弄得满是茶色汁液和断脚,还有看不出到底是黑是白的黏稠液体!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脑袋陷入混乱的自己自作自受,可是……! 想要和非人者和平共存,果真是件十分困难的事——这是来自本人亲身体验后所得到的感触。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获得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与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下次再见! 二〇一一年八月 すえばしけん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第3集。 呃——我觉得自己总是不断地在抱怨同一件事,但还是不得不提一下。我对自己的写作速度并没有自信,因此只要被逼到穷途末路时,我就会削减睡眠时间来赶原稿,当然之后强烈的睡意就会变成副作用再次向我袭击。 而就在七月的某个闷热夏夜,当我正一边与睡魔搏斗,一边面朝着电脑敲打键盘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我忽然感觉到脚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动。当时我以为可能是碰到哪里的电线,于是朝下一看,竟然有个像是巨型巧克力球状的东西正在我的脚指甲上头蠕动着。是的,那正是有※g开头之名的黑色高速机动型生命体。(译注:蟑螂的日文发音为gokiburi。) 我的睡意也在瞬间飞到了一万光年外的彼端。瞬间我发出不成声调的惨叫,顺手抓了一本手边的书直接朝它敲了下去,并且用力加压,企图让对方尸骨无存。当g停止动作的那一刻,我也同样变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吓死我了! 就在当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搞不好这可以当成全新的睡魔驱逐法也说不定?这样的想法掠过我的脑海。也就是说,可以借由人为的方式制造出必须驱除g状况,借以击退睡眠的欲望。 具体而言,就是先设法捕获几只g,然而当自己陷入难以抵抗浓厚睡意的状态时,再将g放出来。 对自己的技巧尚缺乏自信的初学者可先从一只开始。如果一次放出两只以上,万一不慎被它脱逃,将可能导致爆炸性繁殖的风险,如此一来状况就会变得愈加剌激紧张了。各位可知道,这些小家伙可是会爬到熟睡的人类嘴边摄取水分的喔? 诸君,现在已不是睡觉的时刻。为了考试必须挑灯夜战,却经常为瞌睡虫所苦的人,请务必要尝试这个方法。我认为进行索然无味的工作或开会时应该能够派上用场,但后果概不负责,敬请见谅。 啊,顺带一提,如果要我抓到g,之后再设法拿来回收利用,那我宁可当场直接把它踩扁。 ——都是这家伙害的!竟然敢把我那才读到一半的书,弄得满是茶色汁液和断脚,还有看不出到底是黑是白的黏稠液体!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脑袋陷入混乱的自己自作自受,可是……! 想要和非人者和平共存,果真是件十分困难的事——这是来自本人亲身体验后所得到的感触。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获得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与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下次再见! 二〇一一年八月 すえばしけん 序曲 诘难者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初校:feelmyself 水滴啵嗒一声落在脸颊上。 不出片刻,耳畔便响起大雨淅沥淅沥地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目不转睛地直视立于眼前的男人,并且缓缓开口: 「……想不到你竟然会做这种事。」 「…………」 「即使如此,我还是试着信任你。我始终认为,你不可能会是犯人。只是事到如今,你应该没有任何辩解余地了吧?」 「…………」 细屋不发一语。同学的脸上少了平日活泼开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带任何感情,如同面具般的扑克脸。 用咄咄逼人的态度面对曾经是朋友的对象绝非一件愉快的事,然而即使如此,我仍不打算做出任何让步。 因为眼前这个人错误的所作所为,已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喂,细屋——」 我提高音调,语气强硬地发问: 「——你所做的事,等于否定并且蹂躏了人类的一切,你了解吗?」 为何会演变成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呢? ——我想将时间回溯至几天之前,从头开始说明事情发生的经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初校:feelmyself 水滴啵嗒一声落在脸颊上。 不出片刻,耳畔便响起大雨淅沥淅沥地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目不转睛地直视立于眼前的男人,并且缓缓开口: 「……想不到你竟然会做这种事。」 「…………」 「即使如此,我还是试着信任你。我始终认为,你不可能会是犯人。只是事到如今,你应该没有任何辩解余地了吧?」 「…………」 细屋不发一语。同学的脸上少了平日活泼开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带任何感情,如同面具般的扑克脸。 用咄咄逼人的态度面对曾经是朋友的对象绝非一件愉快的事,然而即使如此,我仍不打算做出任何让步。 因为眼前这个人错误的所作所为,已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喂,细屋——」 我提高音调,语气强硬地发问: 「——你所做的事,等于否定并且蹂躏了人类的一切,你了解吗?」 为何会演变成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呢? ——我想将时间回溯至几天之前,从头开始说明事情发生的经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初校:feelmyself 水滴啵嗒一声落在脸颊上。 不出片刻,耳畔便响起大雨淅沥淅沥地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目不转睛地直视立于眼前的男人,并且缓缓开口: 「……想不到你竟然会做这种事。」 「…………」 「即使如此,我还是试着信任你。我始终认为,你不可能会是犯人。只是事到如今,你应该没有任何辩解余地了吧?」 「…………」 细屋不发一语。同学的脸上少了平日活泼开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带任何感情,如同面具般的扑克脸。 用咄咄逼人的态度面对曾经是朋友的对象绝非一件愉快的事,然而即使如此,我仍不打算做出任何让步。 因为眼前这个人错误的所作所为,已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喂,细屋——」 我提高音调,语气强硬地发问: 「——你所做的事,等于否定并且蹂躏了人类的一切,你了解吗?」 为何会演变成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呢? ——我想将时间回溯至几天之前,从头开始说明事情发生的经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初校:feelmyself 水滴啵嗒一声落在脸颊上。 不出片刻,耳畔便响起大雨淅沥淅沥地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目不转睛地直视立于眼前的男人,并且缓缓开口: 「……想不到你竟然会做这种事。」 「…………」 「即使如此,我还是试着信任你。我始终认为,你不可能会是犯人。只是事到如今,你应该没有任何辩解余地了吧?」 「…………」 细屋不发一语。同学的脸上少了平日活泼开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带任何感情,如同面具般的扑克脸。 用咄咄逼人的态度面对曾经是朋友的对象绝非一件愉快的事,然而即使如此,我仍不打算做出任何让步。 因为眼前这个人错误的所作所为,已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喂,细屋——」 我提高音调,语气强硬地发问: 「——你所做的事,等于否定并且蹂躏了人类的一切,你了解吗?」 为何会演变成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呢? ——我想将时间回溯至几天之前,从头开始说明事情发生的经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初校:feelmyself 水滴啵嗒一声落在脸颊上。 不出片刻,耳畔便响起大雨淅沥淅沥地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目不转睛地直视立于眼前的男人,并且缓缓开口: 「……想不到你竟然会做这种事。」 「…………」 「即使如此,我还是试着信任你。我始终认为,你不可能会是犯人。只是事到如今,你应该没有任何辩解余地了吧?」 「…………」 细屋不发一语。同学的脸上少了平日活泼开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带任何感情,如同面具般的扑克脸。 用咄咄逼人的态度面对曾经是朋友的对象绝非一件愉快的事,然而即使如此,我仍不打算做出任何让步。 因为眼前这个人错误的所作所为,已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喂,细屋——」 我提高音调,语气强硬地发问: 「——你所做的事,等于否定并且蹂躏了人类的一切,你了解吗?」 为何会演变成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呢? ——我想将时间回溯至几天之前,从头开始说明事情发生的经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初校:feelmyself 水滴啵嗒一声落在脸颊上。 不出片刻,耳畔便响起大雨淅沥淅沥地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目不转睛地直视立于眼前的男人,并且缓缓开口: 「……想不到你竟然会做这种事。」 「…………」 「即使如此,我还是试着信任你。我始终认为,你不可能会是犯人。只是事到如今,你应该没有任何辩解余地了吧?」 「…………」 细屋不发一语。同学的脸上少了平日活泼开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带任何感情,如同面具般的扑克脸。 用咄咄逼人的态度面对曾经是朋友的对象绝非一件愉快的事,然而即使如此,我仍不打算做出任何让步。 因为眼前这个人错误的所作所为,已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喂,细屋——」 我提高音调,语气强硬地发问: 「——你所做的事,等于否定并且蹂躏了人类的一切,你了解吗?」 为何会演变成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呢? ——我想将时间回溯至几天之前,从头开始说明事情发生的经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初校:feelmyself 水滴啵嗒一声落在脸颊上。 不出片刻,耳畔便响起大雨淅沥淅沥地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目不转睛地直视立于眼前的男人,并且缓缓开口: 「……想不到你竟然会做这种事。」 「…………」 「即使如此,我还是试着信任你。我始终认为,你不可能会是犯人。只是事到如今,你应该没有任何辩解余地了吧?」 「…………」 细屋不发一语。同学的脸上少了平日活泼开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带任何感情,如同面具般的扑克脸。 用咄咄逼人的态度面对曾经是朋友的对象绝非一件愉快的事,然而即使如此,我仍不打算做出任何让步。 因为眼前这个人错误的所作所为,已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喂,细屋——」 我提高音调,语气强硬地发问: 「——你所做的事,等于否定并且蹂躏了人类的一切,你了解吗?」 为何会演变成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呢? ——我想将时间回溯至几天之前,从头开始说明事情发生的经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初校:feelmyself 水滴啵嗒一声落在脸颊上。 不出片刻,耳畔便响起大雨淅沥淅沥地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目不转睛地直视立于眼前的男人,并且缓缓开口: 「……想不到你竟然会做这种事。」 「…………」 「即使如此,我还是试着信任你。我始终认为,你不可能会是犯人。只是事到如今,你应该没有任何辩解余地了吧?」 「…………」 细屋不发一语。同学的脸上少了平日活泼开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带任何感情,如同面具般的扑克脸。 用咄咄逼人的态度面对曾经是朋友的对象绝非一件愉快的事,然而即使如此,我仍不打算做出任何让步。 因为眼前这个人错误的所作所为,已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喂,细屋——」 我提高音调,语气强硬地发问: 「——你所做的事,等于否定并且蹂躏了人类的一切,你了解吗?」 为何会演变成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呢? ——我想将时间回溯至几天之前,从头开始说明事情发生的经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初校:feelmyself 水滴啵嗒一声落在脸颊上。 不出片刻,耳畔便响起大雨淅沥淅沥地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目不转睛地直视立于眼前的男人,并且缓缓开口: 「……想不到你竟然会做这种事。」 「…………」 「即使如此,我还是试着信任你。我始终认为,你不可能会是犯人。只是事到如今,你应该没有任何辩解余地了吧?」 「…………」 细屋不发一语。同学的脸上少了平日活泼开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带任何感情,如同面具般的扑克脸。 用咄咄逼人的态度面对曾经是朋友的对象绝非一件愉快的事,然而即使如此,我仍不打算做出任何让步。 因为眼前这个人错误的所作所为,已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喂,细屋——」 我提高音调,语气强硬地发问: 「——你所做的事,等于否定并且蹂躏了人类的一切,你了解吗?」 为何会演变成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呢? ——我想将时间回溯至几天之前,从头开始说明事情发生的经过。 第一章 某个夏日的时光 七月上旬,一个略嫌闷热的下午。 我陪着一个身穿女仆装的小女孩,走在前往超市的路上。 「你的心情好像很好呢——天人先生。」 走在我身旁的乌尔莉卡说道。 「看得出来吗?」 我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考试的压力在今天总算获得了解放。在这个炎炎夏日即将到来,内心不爽指数也蠢蠢欲动地准备飘升的时期,期末考告终一事,着实称得上是个能让浮躁的心灵稍获缓和及滋润的欣慰消息。 顺带一提,我的总成绩还算是中段班的前头。虽然有些学科的成绩只能勉强低空掠过,但根据自己计算分数的结果,这次考试的成绩应该足以让我逃过强制暑修才对——应该吧,如果我没算错的话。 算了,反正现在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等到考卷发回来后,再让自己的心情随着分数起伏就行了。 从今天起到开始放暑假为止,学校的课都只有半天。也因此我才能有这种闲情逸致,利用傍晚的特卖时间好好地采购一番。 基本上我已经锁定了一部分预定采买的物品,因此接下来只需确认当天价格的波动状况,并且从食材来编列接下来几天的晚餐菜单,再进行金额的估算即可。最后只要我脑中的审查委员判定ok,我就可以将手里的物品捧到收银台结账。从以前住在老家的时候开始,包括打点柴米油盐酱醋茶在内的所有家事就是由我一手包办,因此精打细算对我而言自然是毫不陌生,不如说这件事已经升华成了我的兴趣之一。 「好——我们就尽情地买个过瘾吧!」 「尽情买——买个过瘾——」 我们两人就这样并肩踏入了超市里。 我的名字是名冢天人,是个半天使。目前是曙光山学园高中部的一年级学生,同时也是个对于家庭主夫技能略有自信的宿舍杂务负责人。虽然我自认是个能力尚称卓越的人才,但宿舍里的居民们对我的评价却不外乎是「天人啊——我觉得你好像个老妈子喔——啊,不过你别误会,我没有不好的意思喔」,因此目前我仍持续地征求着比老妈子再稍微好听一些的赞美词句。 「来,这个还有这个给你拿。这个袋子里面放着鸡蛋,所以要小心一点喔!」 结完账后,我将装得满满的环保袋交给乌尔莉卡。只要自行带着购物袋到这间超市消费,每次结账时就能够获得相当于消费五圆的会员卡点数。如此划算的优惠当然得好好利用才行。 「好的,我会小心拿的——」 乌尔莉卡朝气十足地回答着,并且将袋子扛在两侧的肩膀上。 之所以会买这么多,理由在于我必须把九位宿舍居民的食物以及日用品全数买齐才行。然而我虽然拥有较常人更强的力气,但光凭两只手要搬运所有的物品有时还是有些困难。另外,当碰上「每一个人限定购买○个」等限量销售的商品时,也得更有效率地进行采购才行。因此每当我要外出采买时,都会尽可能地带着帮手一同前往,藉此为自己分忧解劳。 而大多数的情况下,担任帮手的都是宿舍里时间最为宽裕,并且力量远远驾凌在我之上的乌尔莉卡。她那一头蓬软飘逸的金发和惹人怜爱的表情,加上平易近人的开朗个性,使她在短时间内就成了超市店员们争相讨论的人气女孩。 「——啊,糟了!」 结束采买步出店外后,忽然想起某事的我不自觉地低声喃喃。 上学时使用的笔记本已经用到一本不剩了。和宿舍相关的采买工作明明就能毫无遗漏地确实完成,但自己需要的物品却经常被我抛到脑后,说起来还真是本末倒置。由于有些科目被要求得提交考试结束后的订正版本,因此得事先买好笔记本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在一般的便利商店或学校的福利社也都能买得到,但这些以零售形式贩售的通路多少还是会卖得比较贵一些。相较之下,一次买五到十本会有折扣的笔记本,才是我锁定的目标。 没办法,只得再跑一趟了。 我叹了口气,拜托乌尔莉卡帮忙看着采买的物品后,便一个人走回了店里。 所谓的「老妈子个性」指的应该就是我此刻的举动吧。我一边如此想着,一边找出十本装的特价笔记本。既然东西的品质相同,能以越便宜的价格购入自然越是划算。我想,如此明白不过的道理,应该不只适用于老妈子身上才对。 结了今天的第二次账之后,我步出店外,正准备叫住乌尔莉卡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令我不禁蹙起了眉头。 「这个人偶尔会出现在这一带呢——」 「喂,你该不会是老外吧?」 「说两句英文来听听吧,像是hello之类的——」 脸上露出些许难色的乌尔莉卡身边围着七、八位少年。看起来像是正在放学回家路上的小学生。 最近的小鬼真是糟糕呢……应该说,你们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毫无自觉地将手伸进猛兽嘴里一样。不过话说回来,乌尔莉卡可是个包容力过人的女孩,只要对方不要做得太过分,应该不至于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惨剧。 但话说回来,我也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于是我向前跨出一步,准备将这群小鬼赶跑。 「欸——你的头发原本就是这个颜色吗?还是染过的?该不会是假发吧?」 其中一个身高高人一等的少年,用力地拉住了乌尔莉卡的浏海。 「啊,请、请不要这样——」 正当乌尔莉卡也忍无可忍地发出抗议的声音时——少年竟忽然朝一旁飞了出去。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因眼前突如其来的这一幕惊讶地张大了嘴。 「还不住手!你们在对小女孩做什么啊!」 用力踹飞了仗势欺人的坏小孩的,竟然是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女孩。看上去虽然身材并不高大,但双手叉腰地瞪着少年们的模样却是魄力十足。 「和、和你没关系吧!」 重重地摔倒在地的少年一边狼狈地起身,一边回呛着对方。 「和我没关系?」 女孩的神色毫无动摇,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少年。 「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吗?在我的地盘里闹事,你竟敢说和我没关系?这种歪理我可听不进去。只要看到有人敢以大欺小,就算要出手殴打对方,我也得阻止这种情况。因为这种场面我不但看不下去,而且还会让我觉得一肚子火。你有意见吗?如果你要说自己是无辜的,那就立刻从我的视线里消失吧!」 看来眼前的女孩除了话锋犀利之外,用词遣字更是辛辣无比。而少年集团此时则是明显地面露惧色。 接着,女孩的后方又有另一个人站了出来。 「不好意思,那个女孩是我们宿舍里的人,可以请你们不要再继续骚扰她了吗?」 一头短发加上清秀的容貌,加上超龄的成熟语气和表情——又是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啊,是小诗耶——欢迎你回来唷——」 乌尔莉卡兴奋地说着,并且不停地挥着小手。 和泉小诗。曙光山学园小学部的六年级学生,同时也是和我住在同一间宿舍里的居民。那中性的脸蛋和说话方式,加上以牛仔裤为主的穿搭常令人难以断言性别,但她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 「还是说这个女孩子做了什么失礼的举动?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由我来代替她向你们道歉,这样如何?」 「……无聊死了,我懒得理你们!」 就在双方气势一消一长的时间点上,小诗适时地以第三者的姿态介入仲裁, 使得情况得以就此收尾。只见身高较高的少年喝令一声「走吧」,所有的小鬼便乖乖地跟着一齐离开了。 而始终杵在原地毫无用武之处的我,此时只能一边搔着头一边走向前去。 「唷,你回来啦,小诗!」 「我也是来买东西的。因为刚好看见乌尔莉卡,所以我想天人应该也在这里才对。」 「他是你的朋友吗?」 小诗身旁的女孩用打量似的眼神直瞄着我。 「嗯,我们住在同一间宿舍里。谢谢你帮乌尔莉卡解围。」 「谢谢你解围——」 乌尔莉卡也跟着鞠躬道谢。 「不用客气,反正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需要特地道谢啦!」 不知名的女孩一边用无所谓的语气答着,一边却又志得意满似地挺起了胸膛。接着,她将视线移回到小诗身上。 「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那就明天见。」 女孩轻轻地挥了个手,然后便挺直着腰杆转身离开了。 「真是个充满活力的孩子呢!」 「对啊,还有刚才那群男孩子也是一样——如果他们能够再成熟一点就好了。」 此时小诗说了声「走吧」,然后便迳自跨出了脚步。 「这样好吗?你不和你的朋友一起走吗?」 「和别人长时间在一起,我会觉得很不自在。」 小诗望着我的脸,接着继续开口: 「啊,你可以不用担心我们之间的关系。因为我并不讨厌她,而且我们也相处得满融洽的。她叫做透夏——是我们班的班长,对中途才加入班上的我也很照顾。」 小诗是个魔法师。 她的年龄只相当于小学六年级的小孩。由于自小便埋首于魔法的研究,而且丝毫不把义务教育放在眼里,使得她至今从未到学校里上过课。 然而不知道是心境产生了什么变化,从前几天开始,小诗竟然开始到学校去了。 「呃——学校好玩吗?」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提出了一个不太尽责的父亲才会问的问题。但是不擅与人交际的小诗在学校究竟过得如何,不关心一下实在是让我寝食难安。 「很好玩啊!虽然课程的水准低到让我讶异的程度,但是观察班上的同学们,反而让我实际感受到这世界确实有形形色色的各种人存在。我也因此知道了一些原本不知道的事。拓展自己的视野原本就是魔法师的目标,同时也是喜悦的来源之一。」 「这样啊,太好了!」 我发自内心地为小诗感到高兴。 其实我并不打算说些不去学校上课不行之类的话,但是既然小诗自己也认为可以藉此拓展视野,那么想必上学对她而言确实有其意义存在。 「对了,你应该没有被欺负吧……?」 「才没有呢!透夏也不可能容许那种事情发生啊!」 小诗面露苦笑地说道。 原来如此,一切听起来都很顺利。 ——嗯,我也越来越有个父亲的样子了呢! 「那些是今天的晚餐吗?」 小诗指着我们采购的战果问道。 「这是今天还有明天的份。因为鸡腿肉满便宜的,所以就先买了下来。」 「鸡肉要怎么料理呢——?乌尔莉卡最喜欢鸡肉了!」 乌尔莉卡用一对闪闪发亮的眼睛仰头望着我。 「我还真想不到哪种食材你会不喜欢呢……今天应该会做烤鸡腿吧!明天的话,我打算炖个鸡肉浓汤之类的——等等,你的耳朵和尾巴都跑出来了啦!嘴边还挂着口水耶!」 「喔唷?」 我把手上的提袋放下,轻敲了敲乌尔莉卡的头和臀部,提醒她把不该露出来的部分收回去,再用手帕帮她擦拭嘴角。 乌尔莉卡的真实身份是一只巨大的犬兽。只要她稍有松懈,就会露出部分原本的面貌。 「天人,我总觉得你很适合像这样照顾别人耶!」 小诗感慨地说。 「——所以我果然还是像个老妈子啰?」 一阵复杂的情绪再次涌上我的心头。 我的角色在老成的父亲和啰唆的老妈子之间不断转换,而年轻奔放和不拘小节的青春印记在我身上却是荡然无存。可是我明明才高中一年级而已啊! 「啊啊,你经常被万那调侃吧……不过我觉得那也算是你的优点啦!」 后半句的音量,像是自言自语似地难以听清楚。 「嗯?你说什么?」 「没事啦!」 小诗加快脚步向前走去,我只能急忙地和乌尔莉卡迈开步伐追上那小小的身影。 * * 在这座实寻市里,有许多『非人者』混杂在人类之中生活着。 随着近年人类的发展日益迅速,非人者的势力也相对地衰退了不少。 在多数的非人者之中,这样的问题对于力量格外强大,并且拥有神祗之称的非人者而言已经渐成燃眉之急。这是因为人类对于神祗的信仰心正逐渐减退,导致他们的力量也跟着大幅削弱之故。如果状况继续恶化下去,甚至可能危及到这些神祗本身的存在。 最后,神祗们做出了结论——「所有的非人者应该尝试着与人类共生共存」。 至今虽然曾有过少数试图融入人类社会的特例,但众神祗则是意图促使非人者大规模且有组织地进入人类社会之中。 这项计划是趁着数十年前的一场大战所引发的混乱而启动。考虑到当时的人类状况与灵能环境等诸多问题,最后选出的试验都市就是这座实寻市。 目前我所居住的地方名为曙光山学园红南宿舍,通称为中立国宿舍。 此处既是学生宿舍,同时也是一处监视非人者的活动,统筹通盘事务的重要据点,是个居民几乎清一色全是神祗的超现实空间。 * * * 放学后的校舍如同往常一样充满着活力。但每当来到期末考结束,等待着暑假到来的这段时期,喧嚣吵闹的状况似乎都会有倍增的现象。彻底解放的学生们有些参加社团活动,有些则各自玩耍起来。校园内各个角落都可见到学生嬉闹的身影。 「——啊啊,了解了解,把这个交给梨玖就行了,对吧?」 我站在高中部一年a班的走廊前,一边回复对方,一边伸手接过了袋子。上头印着像是毛笔书写的「樱寿屋」三个大字。 「是的,感想请她之后再写邮件告诉我就行了。啊,还有袋子里放了宿舍里所有人的份,请大家不要客气。虽然袋子是樱寿屋的袋子,但里面放的是我亲手做的蛋糕。或许大家会很失望也说不定,真不好意思……」 戴着眼镜的少女说着,接着微微垂下了视线。 她叫做国府田珠子,是国中部三年级的学生。虽然外表看起来朴素而不甚起眼,但其实是个礼数周到且个性稳重的女孩。我个人对她也颇有好感。 「我对你的料理技术很有信心,没问题的啦!谢谢你,我想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呼,今天的风正放肆地呼啸着呢!」 「小梨的身体还好吗?」 「嗯,还算健康啦。在宿舍里的生活也和平常人没两样。」 我们提到的「小梨」,指的是她的朋友,同时也是我的青梅竹马——羽村梨玖,目前和我住在同一间宿舍里。 由于某个特殊理由,使得梨玖从进入春天起便一直休学至今。而我则是一直将生病当作梨玖休学的借口,因此包括珠子在内的学校朋友们偶尔会像这样询问梨玖的病情。因为不能 据实以告,所以我只能含糊其词地掩饰过去。由于我深知对方完全是出于关心,因此撒谎回应时总会感到些许心酸。 「喔喔,那虚空的哀愁化为泪珠,将在此刻潸然落下。而水滴也将化为细小的荆棘,持续地刺伤着我的心……」 「你们偶尔不是会通电话或者传简讯联络吗?」 「是的,但是毕竟已经好一阵子没看见她了……啊,对了,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见面了呢,就在这星期的周末—」 此时珠子忽然止住了声音,按着面露困惑地压低音量开口: 「呃……请问细屋学长他怎么了吗?」 她的视线前方有个脸上带着忧郁神情,双眼眺望着窗外的孤单身影。此外,他的嘴上还断续地嘟哝着意义不明的……或者应该说是听来令人同感哀愁的台词。 眼前的男学生叫做细屋晓。虽然我不愿承认,但他确实是我的同班同学兼好友。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耶!」 我诚实地回答。 「我想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才对,放着不管应该也没关系。」 「这样啊……」 珠子再次用忧心的表情望向细屋,然后对我说了声「蛋糕就麻烦你了」之后,便行了个礼迳自离开了。 「——呵呵呵,你觉得如何啊,名冢?」 细屋忽然转头看着我,脸上还露出志在必得的得意笑容。 「什么如何?」 「国府田啊!她应该已经被我的帅劲迷得神魂颠倒了吧?」 「不,我想她应该是吓得半死才对吧。你是不是发烧了啊?」 听完我的话,细屋有些不满似地噘起了嘴。 「嗯——所以还是失败了吗?我原本觉得自己表现得还不错呢——」 「与其说是表现失败,倒不如说是你的选角有问题吧!如果你扮演的是『因为许多事都为时已晚而抱憾不已的男高中生』的话,我想应该就算是完全成功了吧!」 「我想扮的才不是那种角色哩!」 「话说回来,你该不会其实不是在玩角色扮演,而是真的得了忧郁症吧?」 「不是不是不是啦,怎么可能啊!」 细屋动作夸张地挥舞着双手表示否定,接着又叹了口气说: 「——我啊,平常总是处在情绪太过亢奋的状态,又太不懂得察言观色。我不是经常被人这么批评吗?所以啰,我才会像刚刚那样……试着扮演一个成熟稳重的全新角色。其实我自己也尝试做了许多功课呢!」 性好女色,并且常态性征求女友中。然而却从未有人上门应征过——这就是细屋,一个和女性无缘的男生。 他的个性开朗健谈,虽然是个不错的家伙,但积极过头的言行举止常会失控暴冲,使得在和对方建立起更亲近的关系前,就已经先把对方吓得落荒而逃了。 「顺便告诉你,刚才我扮演的角色概念是一个厌世的诗人。我称他为『空之泪』,你不觉得这是个充满独创性的绝佳设定吗?」 「啊啊,或许吧。这个名字从古至今应该只被用过大概一百万次而已吧。」 「唔,你看,果然很棒吧!」 细屋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人只听自己想听的话耶!」 「因为我只打算高高兴兴地收下你的赞美啊!」 不对,这家伙根本就没在听别人说话。 「抱歉,我刚才的说法好像不是很好懂的样子。」 「嗯?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我可一点都不在意喔,所以你不用道歉啦!」 「多谢。为了表示谢意,我就开门见山地把我的看法告诉你吧,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喔!」 接着,我从客观角度把「厌世诗人」这个角色的缺点,逐一诚恳且仔细地向细屋做了说明。 「这样啊……果然还是失败了吗……」 他再次一脸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然而不一会儿,他又猛然地抬起头来。 「我想到了!第二项提案,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音乐家!这样的设定如何?拖着风中残烛般的孱弱身体抱着吉他——啪啦啦啦啦——」 细屋入戏地模仿起吉他的弹奏声。 「像这样弹奏着既悲怆又凄美的旋律,然后一边对女孩说:『我的身体遭到致死的重症入侵,来日已经不多了,所以我要将这首歌当作礼物献给你。没错,这正是我燃烧自己的生命所完成的歌曲……!』」 「虽然我有很多想要吐槽你的地方,但先不管那些,你真的会弹吉他吗?」 「……我不会弹。你说中盲点了。」 嗯——细屋先是若有所思地歪着头,然后忽然用力地拍了一下手。 「第二项提案修正版!改成吹直笛就行了。这种简单的乐器我也会吹——就像这样把直笛含在嘴里,一边吹奏出悲怆凄美的旋律,一边缓缓地对女生道出:『我的身体受到致死的病魔袭击,已经千疮百孔……』」 唔,看来他已经没招了。 「哎啊!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应该没办法一边吹直笛一边说话吧?」 「拜托你早点想到好吗!」 如果真的有人办得到,想必会让人大吃一惊吧。 「唔……」 细屋双手环胸,再次陷入了长考。 「——看来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人只有一颗头的关系吧。如果有两颗以上的头,就能轻松地一边吹直笛一边说话了。」 「你分析问题的角度也太扭曲了吧!」 这家伙的说话风格,已经快要跳脱受不受女性欢迎的次元了。 「唔——也就是说,不管是诗人还是音乐家都行不通吗?这样的话—— 」 「先别讨论那个了,等一下会下雨吗?」 我忍不住试图切换话题。 「因为你刚才也说了『空之泪』之类的话。」 「嗯?啊啊,确实有雨云在接近当中,我想大概再过三十分钟左右就会下雨了吧。毕竟我对水气很敏感嘛!」 为了融入人类之中,这座城市里有许多『非人者』就读于这间学园,同时学习相关的知识与社会特质。细屋也是其中一人,据说他的真实身份是水妖的其中一族。 而每个班级当中,据说大概会有两到三人左右的非人者存在。 顺带一提,之所以必须加注「据说」,是因为实寻市里有着「只要本人不主动公开身份,旁人也就不会试图挖掘其身份」的潜规则。虽然细屋的作风开放,但除了他之外,我实在无法确定周遭究竟还有哪些人其实是『非人者』。 不过话说回来,也正因为这里的『非人者』无论外在模样或言行举止都与人类几无差别,才能让这座城市被选为「融入人类社会」的示范城市。 此时,细屋忽然皱起了眉头。 「啊……我刚才说了会下雨,是这样吗?」 「细屋,你终于崩溃了吗——」 「你那是什么怜悯的眼神啊!我才没有得什么急性健忘症哩!我只是在想,等一下回家时要顺便去买本漫画,如果不小心被淋成落汤鸡的话就太惨了。」 细屋是个酷爱吐槽别人的人。此外,他还曾经说过「前人所遗留下的事物,就要由后人加以继承并发扬光大。所谓的人类文化就是会自我成长的一种生命体!——对了,你觉得这个封面模特儿的胸部如何?我觉得有点大过头了,反而少了点韵味呢。」之类乍听之下似乎有些高尚,却又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后来他越说越偏向评论巨乳和贫乳的优劣,甚至针对美乳的定义高谈阔论起来。在这里我就先不继续提这些废 话了。 「该怎么办?我应该冲过去买,还是今天干脆放弃比较好呢——」 「不管你打算怎么做,既然等一下会下雨,那我们就没有继续留在学校的理由了。准备回家吧。」 我作势进入教室里拿自己的书包。就在此时,走廊的另一头忽然传来声音。 「喂——名冢、细屋,你们可以过来一下吗——?」 「啊,鹫仔,有什么事吗——」 「不准乱叫,叫我老师!」 声音的主人对着细屋蹙起了眉头。 被细屋昵称为「鹫仔」的,正是我们的班级导师鹫住莲太郎。 他教授的科目是国语。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但从外表看起来应该在三十岁上下。一头蓬乱的头发加上略显折皱的西装,外表看起来是个颓废而不修边幅的人,但其实内在也同样乏善可陈。从好的角度来看,他算是个不拘小节,说话也不会太啰唆的老师。虽然称不上是个受学生欢迎的人气教师,但也不会给人难以亲近的印象。 「请问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在我的记忆中——自己应该没有做什么会惹来麻烦的事才对。嗯。 「唔——这个嘛,我记得你们两个应该没有参加社团吧?」 「是的。」 「我们是回家社的固定成员喔——!」 我和细屋一前一后地回答。 基本上这间学校仍有许多主流的运动及文化性质社团存在。但是我因为不想减少做家事的时间,因此并未参加任何社团。而细屋也是一样。虽然我没问过他不参加社团的理由,但我猜八成是不想把时间花在游玩之外的地方吧。 「其实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们两个,因为我一直找不到适合的人选。」 鹫住面露歉色地说着。 「呃,你们这个星期五和星期六有空吗?」 黑云覆盖的范围渐次地扩大,我急忙加快脚步,然而细小的水滴仍旧落在我的鼻头上。看来雨如细屋所预言地报到了。没带雨伞的我,只能改用跑步来加快在雨中移动的速度。 在距离曙光山学园高中部校舍徒步约十五分钟的地方,正是红南宿舍——也就是通称中立国宿舍的所在地。 这里是由学园出资买下一栋老旧的洋馆,并加以改建而完成的宿舍。光从外观来看,原本即使被当成鬼屋也不为过的破旧屋舍,经过前阵子的修缮工程后,包括外观在内等居住功能都已经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改善。 看来在雨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前应该可以回到宿舍才对。顺利回到宿舍后,我朝门口写着「中立国宿舍」的木制看板瞥了一眼,接着穿过大门进入玄关,乌尔莉卡立刻和平时没两样地蹦蹦跳跳上前迎接。 「欢迎你回来——」 「我回来了。」 我脱掉鞋子并换上室内拖鞋,乌尔莉卡也在这时候将脸凑近我的书包,并且不断地嗅着里面的气味。 「……有好香的味道喔!」 「有人给了我蛋糕。我打算当成晚餐后的甜点拿出来给大家吃,所以你要忍耐到那时候喔。」 我轻轻地摸了摸乌尔莉卡那头淡色的金发,然后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的房间在一楼里侧,是一间占地约十几张杨榻米的西式房间。但是由于诸多缘故,使得我和乌尔莉卡以及另一位宿舍的居民,得用划分房间的形式同居在此。 我一踏进房里,立刻有阵令人颤栗的寒气窜过全身。 「……还不到开冷气的季节吧?还是你连这么点热都受不了?」 因为下雨的缘故使得空气变得有些闷热,但今天的气温应该不至于让人感到难熬才对。对于身为家计兼家务总管的我来说,电费的支出绝对是不容小觑的重要项目。 「热度还有湿气都对电脑不好。」 脸始终面对着电脑荧幕的少女轻描淡写地回答。 「不只是电脑,对于使用者本身也会造成莫大的影响。最严重的状况下会导致作业效率降低百分之八十,且必须花费二十四小时以上才能恢复,因此这绝对不是一项能够随便忽视的问题。」 「有……有这么严重吗?」 虽然我对机器不甚了解,但听见对方如此慎重其事地提出数据说明,也不禁令我有些却步。那台电脑应该是相当贵重的机型,万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而不得不送修时,恐怕得花上更高的一笔费用—— 「——等等,仔细想想,所谓的电脑使用者不就是你吗?」 「如果我不支倒地的话,机器也会因此无法运作,所以我的论点是理所当然的。」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体转向我。 看上去只有十多岁出头的稚气面容,左右色泽各自不同的眼珠。另外加上一身睡衣打扮,以及屈着双膝坐在椅子上的不雅姿势。她叫做冰室亚夜花,是个力量强大,且能够司掌生死的冥界神,但同时却也是个身体纤弱且终日宅在家中的茧居族。即使像这样与她面对面,也依然感受不到一丝身为神祗所应该散发出的威严。 此时,亚夜花的视线落在我从书包里取出的纸袋上。 「那是樱寿屋的点心吗?」 樱寿屋是市区里的一间知名点心专卖店。原本只有卖日式点心而已,但最近才加入销售行列的西式点心价廉又美味,很快地就打响了名号,并且使得这间店摇身一变,成了网路上的隐藏人气名店。包括亚夜花在内的宿舍居民们都相当喜欢这里的点心。 「你眼睛还真尖!不过这里面装的是别人亲手做的点心啦!」 「亲手做的点心……?」 亚夜花不知为何蹙起了眉头。 「是谁做的?」 「不是有个叫国府田珠子的女生吗?就是梨玖的朋友。是她给我的。」 「是女生给的……?」 亚夜花眉间的纹路显得更深了。 虽然亚夜花是个经常只会摆出一号表情的家伙,但是并不代表她没有情绪起伏。只要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她其实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会喜怒形于色。 而此刻的她正明显地表现出不悦的情绪。我可以感受到某种像是暗黑能量般的气息传来。 「你该不会因为这不是樱寿屋的东西,所以就看不上眼吧?这个蛋糕的味道还不错喔!因为珠子本来就很擅长做点心,这点我可以挂保证。」 「…………」 此时她连眼神都变得杀气腾腾,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原本是要给我的啦,因为珠子要我帮她试味道嘛——」 就在此时,房门口忽然有个留着清秀短发的少女探出头来。她是羽村梨玖,在宿舍里的资历还算是新人,另外也是我的青梅竹马。那略显惺忪的睡眼,表示她才刚睡醒不久。 「所以你可以放心啰,亚夜花!」 「…………」 亚夜花不屑一顾地把头撇了开来。 「早啊,梨玖。你这么早就起床啦——不过你说可以安心是什么意思?」 梨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欢迎你回家,天人哥。我有收到小珠寄来的邮件喔!谢谢你,待会儿大家一起来吃蛋糕吧——」 接下来我想要稍微介绍一下,每天我从学校回到宿舍之后的固定行程。 首先,所有行程的基准就是晚餐。最晚至少必须在七点之前将晚餐做好才行。我会在几天前就先大致决定好菜单,接着再根据当天预测的调理时间进行调整,如此就能够计算出还剩下多少时间可运用。 如果剩下相对较多的时间时,我就会拿来写作业或是外出 采买。相反地,如果时间所剩无几的话,我就会稍微打扫一下宿舍,或是运用这些时间完成整理或清点各种用品的简单作业。顺带一提,由于今天学校只有半天课,所以我已经将作业和玄关到楼梯之间的打扫工作一并完成了。真是令人神清气爽。 到了傍晚,我便朝着厨房走去。 平时乌尔莉卡和梨玖都会一起帮忙准备晚餐。乌尔莉卡负责洗米,梨玖负责煮味噌汤和准备沙拉,而我则负责调理主菜。 今天的主菜菜色是番茄炖鸡肉,主食材则是昨天事先买好的鸡腿肉。虽然这已是连续第二天做鸡肉料理,但昨天做的是烤鸡腿。我想,只要菜单不同,大家应该就不会有怨言才对。因为只要将鸡肉和蔬菜一起稍微炒过再炖煮即可,因此调理过程并不会费太多工夫。我们大约只花了半小时就准备好了晚餐。 我探头向正在餐桌边摆放餐具的乌尔莉卡喊了一声,示意她去叫其他的宿舍居民过来用餐。 不一会儿,所有人便三三两两地步入餐厅。最后,九个人全数到齐。因为我对于宿舍原本毫无秩序的生活无法坐视不管,进而希望大家至少能够规律地按时用餐,于是主动请缨担任晚餐负责人,而现今的光景着实也带给我些许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另外,身为打点料理的人,我当然也希望能在最佳的时刻,端出让所有人都能美味地享用的料理。 时间正好是七点。大家共聚一堂,齐声道出「我开动了」。 「啊,这个真不错,带点酸味又很清爽呢!」 「嗯,清淡的口味也很好吃呢!」 开朗地发出赞叹的是柚原万那,而语气稳重地附和的则是她的姊姊柚原千那。两姊妹的真实身份都是战神,同时也是我所就读的高中部的学姊。 一头色泽鲜明的头发和活泼好动的言行举止是万那的招牌,她的外表几乎就像是个时下的时髦女高中生。而千那正巧和她相反,是个头发两侧各扎着一条辫子,笑容可掬的清纯派女孩。虽然两姊妹所走的路线大相迳庭,但在学校却是同样地受到男学生们的欢迎。另外她们生气时所带给人的压迫感,也是两人的共通点之一。 「嗯,真好吃!天人,你的料理本事还是一样厉害——喔,你不吃这个吗?」 带着爽朗的笑容,对着一旁的小诗嬉闹地说着的是和泉龙太。他是曙光山大学的学生,同时也以兄长的身份照顾着自小即成了孤儿的小诗。 旁边刻意地将青椒挑开的小诗,则有些尴尬似地缩着身体。 「嗯,料理本身并不难吃,只是,这个东西我……」 「没关系啦,不敢吃的话就留着吧!」 见状,我这么说着。 年纪尚小的孩子会挑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而且人对食物的喜好,除了年龄之外,还会受到气候和身体状况等因素影响,因此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要不过度偏食,就能从其他食物中摄取到足够的营养。 「啊,那乌尔莉卡要吃——」 小女仆用力地举起手来。 「ok!那小诗的青椒就放到乌尔莉卡的盘子里吧……欸,亚夜花,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我要把洋葱夹给乌尔莉卡。」 亚夜花正蹑手蹑脚地,将半透明的洋葱夹到身旁乌尔莉卡的盘子里。 「既然青椒可以转让,就表示洋葱当然也可以转让给他人。掺在咖哩饭里面的洋葱我可能还能勉强接受,但是除此之外,洋葱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应该要从这个世上消失才对。」 「你给我向全国的洋葱爱好者道歉,怎么可以歧视洋葱呢!」 极端厌恶步出房间外头的亚夜花,也会视心情好坏选择是否要出现在晚餐餐桌上。而今天她似乎是因为听说餐后有蛋糕可吃才现身的。 我稍作思考后,便义正辞严地做出了裁定。 「我准许你把一半的洋葱夹给乌尔莉卡,但是另一半你得自己吃掉。如果拒绝的话就不让你吃甜点。」 「咦——」 「咦什么咦啊,而且你又不是真的不敢吃洋葱。」 太过小看一手掌控厨房的人的观察力,可是有些伤脑筋的。再怎么说,我也打理了所有人的餐点好几个月,每个人对于食物的好恶早就已经在我的脑中建档了。 小诗确实是打从心底厌恶青椒。由于我看得出她有努力地试着克服这个障碍,因此我也愿意给她一些特别优待。但是亚夜花对洋葱顶多只能算是不太喜欢而已,如果她真的肚子饿了,还是会乖乖放进嘴里的。我想八成是因为她在晚餐前喝了果汁,才使得此刻的食欲显得萎靡不振吧。 「……天人对我好像特别严厉。」 亚夜花嘴上一边嘟哝着,一边顺着我的话,在转让了一半的洋葱后便停下了动作。 「如果我对你的偏食状况毫无限制,你一定会整天只吃零食而已。还有乌尔莉卡,你也不要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对了,乌尔莉卡,你吃这么多洋葱会不会肚子痛啊?」 「喔?」 乌尔莉卡歪着头,一副搞不清楚洋葱和腹痛究竟有何关连的表情。 「……算了,没事。」 我曾听说过绝对不能喂狗吃洋葱,不过她和一般的狗属于不同次元的存在,所以应该不用担心吧。而且我也从来没看过她吃坏肚子。 「如果一个人都只吃一盘的话,就还有剩喔!」 「啊,那麻烦再帮我添一盘——」 闲散地轻举起空盘子的是御子神弓虎。她除了是这间宿舍的宿舍长之外,还有个大学生的身份。此外,她还是拥有最强力量的神祗之一。 话虽如此,平时的她却与威严两字丝毫沾不上边,无论怎么看,都只像个好吃贪睡的懒散大姊姊……不过话说回来,方才的她虽然吃相优雅,一点都看不出曾狼吞虎咽的模样,但却能用异常的速度将盘中料理一扫而空。难道又是施了什么法术吗? 「好的——交给我来添吧——天人哥坐着就行了。」 梨玖伸手按住准备起身的我,代替我站起身来。真是个个性开朗又善解人意的儿时玩伴。 ——就在此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啊,梨玖,不好意思,这个星期五和星期六,可以拜托你来准备午餐和晚餐吗?因为我临时有事,得在外面过夜才行。」 在宿舍的伙食方面,如果说我的职位算是主任的话,那么梨玖就相当于我的秘书一样。她拥有不输给我的料理本事,每当我有要事在身而无法做饭时,经常就会由她上场代打。加上她目前处于休学中而几乎不需出门的缘故,因此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乐于接下我的工作—— 「啊——抱歉,这周五和周六我可能没空耶。」 梨玖一脸抱歉地回答着。 「我已经有约了,那两天都要出门。」 「喔——真难得呢。」 梨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吸血鬼。由于她无依无靠,加上诸多原因之故,使她辗转住进了这间宿舍。而且她才刚转生不久,目前还在以人类的身份学习适应日常生活的一切。此外,她要外出时也必须获得宿舍长的许可才行。 「嗯——我看你的身体状况稳定不少,对于阳光似乎也渐渐习惯,差不多是时候了吧——啊,谢谢你喔。」 宿舍长弓虎一边说着,一边从梨玖手中接过盛满料理的盘子。 「你要去哪里?」 「我听说小珠好像要去帮忙小学部的远足活动,所以我也想一起跟去。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而且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 「啊啊,你是说野外教学吧。」 就读于小学部的小诗开口说道。 「什么是野外教学?和远足不一样吗?」 龙太插嘴问道。 「好像有点不一样,但我也不太确定。从学校的说明听起来,好像只是比较累人的远足行程而已。」 两人的对话不禁令我产生一股出乎意外的感觉。当下,我自己也因为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于是感到些许疑惑。但不一会儿后我便理出了头绪。龙太对小诗提出的话题表示兴趣,甚至还提出了问题,这样的场景是我至今未曾看过的。或许这也是自前一阵子的事件以来所产生的微妙变化吧。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加入了众人的讨论中。 「呃——我记得好像是要去爬曙光山的健行道路,然后用铁饭盒在山里煮饭的样子。而日还要在山上过夜。」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我的身上。 「咦,为什么天人哥也知道这件事?」 「因为我也得去帮忙。」 级任导师鹫住拜托我和细屋帮忙的事,其实就是这次的野外教学。 此时我也回想起今天放学后在走廊上发生的事。 「这次学校要举办小学部六年级的野外教学。呃——时间是两天一夜,里面还包括了登山行程。这算是学校户外教学的行程之一,每次都会有国中部和高中部的学生来帮忙。」 鹫住逐一说明。 除了各班的级任导师外,每个班级都还会再搭配几位高年级的学长姊担任支援工作。这是只有像我们这种可从小学直升到大学的一贯制学校里才有的习惯,而今年似乎正好轮到鹫住担任统筹教学支援组的工作。 「可是,为什么要找我们两个?」 正常来说,参与支援教学的人选不是应该在很早之前就选定了吗? 鹫住有些尴尬似地抓了抓自己那头乱发。 「其实人选是已经决定了啦,但是其中有两人突然因为挂病号和受伤的关系,所以临时退出了。如果人数不够的话,其他人的负担就会相对变大,所以我一直在找当天能够递补上来帮忙的人。啊,当然星期五那天是可以向学校申请因公外出的。这可是能够堂堂正正地跷课的大好机会喔!」 嗯——可是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好处可捞。上课顶多只是拿回期末考的考卷和检讨复习而已,而且还只有半天课;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希望把空出来的时间拿来处理宿舍的事务,毕竟等着我去打扫和整理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虽然对鹫住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拒绝吧。然而就在我心意已决的时候—— 「我要参加!」 我身旁的男生不加犹豫地用力举起手来。我则是错愕地将视线移向对方。 「细、细屋?」 「身为学园里的学长,本来就应该帮忙学弟妹的活动。我认为这是一项相当有意义的任务!」 拜托你不要再满口胡言了。 「喔喔,你愿意帮忙是吗!那名冢呢?」 「呃、不、我——」 「拜托你!和我一起参加吧,我的好友!」 细屋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 等等,你不能因为知道我没什么要事在身,就把我拖进去趟这滩浑水啊…… 结果,在细屋的死缠烂打之下,逼得我只得勉强允诺。而鹫住当然是带着满意的表情离开了。 「——喂,你干嘛那么有干劲啊?」 被我这么一问,细屋立刻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邂逅机会耶!」 「邂逅?」 「对啊!我一定能在小学部找到期盼已久的美好邂逅——我有这样的预感呢!」 一开始还听不懂细屋话中含意的我,下个瞬间忽然有个答案闪过了脑海。 「你该不会是萝莉——」 「才不是!既然是小学部的远足活动,一定会有其他人陪着这群小鬼一起去吧?」 「…………应该是吧。」 原来如此。我可以想像他在打什么主意了。 「没错,正确答案就是女·老·师!」 细屋不知为何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并且大大地点了个头。 「我听说啊,国小部可是有个年轻貌美的女老师喔——」 「原来是这样子。那么到时候天人哥就会和小诗一起行动啰!因为白天对我来说还是有点辛苦,所以我只答应帮忙晚上的行程。如果早点知道天人哥也要一起去的话,我就算勉强自己也会全程参与的。呃,弓虎——」 「不行——你还没准备好呢!」 「呜——」 弓虎语气温和却毫无让步余地的回答,使得梨玖只能露出沮丧的表情并且乖乖闭上嘴。 「也就是说……」 此时取代梨玖开口的却是亚夜花。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着些微的颤音。 「……就结论来说,天人和梨玖要一起外宿。是这样吗?」 「……?对啊,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此刻我仍不了解亚夜花究竟想确认什么。 而亚夜花也不再继续出声,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那么问题就只剩下负责打理餐点的人选了。既然梨玖没办法帮忙,其余的人当中能拜托的就只剩—— 「万那。」 「咦——好麻烦喔——」 被指名的当事者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虽然和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不相称——这么说或许有些失礼——但其实她是个颇精厨艺的人。 如果提到其他的宿舍居民嘛……我从来没看过总是睡眼惺忪的弓虎出现在厨房里,千那会把到手的食材破坏殆尽,至于龙太则是早就表明只愿意为和自己共度一夜春宵的女性做饭。乌尔莉卡虽然有日渐进步的迹象,但要将料理工作交给她一人负责还是令我有些不安。而亚夜花当然就甭提了。(题外话,亚夜花在狩猎怪兽的游戏里,烧烤猎来的肉的技术可称得上是神人等级。即使她闭着双眼,甚至将游戏的配音关掉,也能够在最精准的时间点按下按钮。不过如此神技在现实生活中毫无用处。) 「因为没有人可以帮忙了啊……」 我所认识的万那,的确是个只会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采取行动的女孩。 「煮泡面吃不就好了,反正才一两天而已。」 「不行啦!」 如果真的碰上措手不及的突发事故就无话可说,但是这一次的情况是事前确实有充裕的时间做准备,身为家事负责人的我绝不能放任不管。 「那我有一个妥协方案——我提前把料理做好放着如何?这样你只要帮忙加热或装盘就能吃了。我会事前把准备工作完成的。」 「唔……」 「之后我再请你吃一个樱寿屋的布丁。」 「嗯——这个嘛,既然你这么说……」 协商成立。虽然对方仍有些为难,但总算是成功地取得了她的同意。 「谢谢你啰!总之星期五就这么决定了,那星期六该怎么办呢……」 我有办法赶在晚餐之前回到宿舍吗? 「如果行程和往年一样,我想时间上应该不成问题。毕竟以前我也曾经参加过啊!」 千那说道。 「可是,有时候活动内容会很耗力气和体力喔!」 「什么意思?」 「毕竟小学部里也有『非人者』存在啊!」 万那附和地点点头。 「嗯。也就是说,如果你要和他们同行的话,就必须好好负起身为『天秤会』一员的责任喔——」 曙光山学园是间从小学到大学一应俱全的一贯制大型 教育机构。而『天秤会』则是不受世代隔阂所限制,专门接受来自学生们的谘询,并且提供建言和协助的互助组织。 ——然而这只不过是『天秤会』表面的立场。 事实上,『天秤会』是以中立国宿舍里的众神为中心所组成,专责统管治理『非人者』事务的机构,并且具有凌驾于『非人者』之上的权威性。 以压倒性的力量作为后盾,治理着实寻市并维持秩序的『天秤会』,是个令非人者无不畏惧折服的强大组织。而在诸多理由之下,使得我也辗转成了『天秤会』当中的一员。 「你是说非人者会混在小孩子当中吗?」 就我所知,像是细屋就是高中部里的非人者,而国中部的非人者则有亚夜花和梨玖。但是小学部里也有非人者一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嗯,不过虽然统称为非人者,其实当中也有许多等级上的差异。自我意识薄弱,甚至连个体的存在都无法维持的非人者就属于下级精灵之类的等级。另外像是死者的怨念、思念等也可以分在这一类当中。这些虽然也都算是非人者的一种,但是如果不依附在宿主身上,就无法对现实世界造成任何影响。而只要没有出现实际的损害,即使放着不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万那带着些许兴奋的语气为我说明着。她既喜欢教训别人又爱说教的个性表露无遗。 然而我仍然继续专注地听着。 「此外,人类世界中还存在着这类非人者的个体。只是他们大多活不了多久,力量也不会强到哪里去,而且就连精神层面也可能尚未成熟。所以如果不在低年龄层就读的学级当中,重新学习沟通交流的基本知识的话,就会逐渐变得离群索居。」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小学部里的非人者都是这种类型的吗?」 「对。而相较之下自我意识发展得较为健全的则会进入国中或高中部,甚至直接投入社会之中。这种类型的非人者我们则会根据本人的期望、属性及社会性来加以判断。」 「潜藏在小学部里的『非人者』数量远比国中或高中部要来得少,但是必须注意他们那尚未成熟的心智,可能有突然失控暴走的危险性。」 千那耸动地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请、请你不要吓我啦!」 「不—用担心啦!」 万那一派轻松地笑着说道。 「不管再怎么暴走,顶多也就像是个胡闹的小鬼而已,只要重重地赏他一拳,基本上就可以让对方乖乖听话了。」 「嗯,如果他们的力量不强的话,我应该可以应付得来吧……而且也有结界,应该不至于引发太大的骚动才对。」 我所谓的结界指的是覆盖着整座实寻市,专司修正认知的区块。每当人类目击到常识所无法理解的事件时,脑中的记忆就会自动被修正成平凡无奇的内容。只要在结界能够发挥作用的范围之内,即使不慎被看见恐怖的异形或异能之力,也不会因此引起恐慌。 但是,弓虎有气无力的懒散声音却毫不留情地打碎了我的希望。 「啊,结界覆盖的范围并没有包括山上喔。」 「——咦?」 「山区位于结界的效果范围之外。毕竟那里不像街上有那么多人类和非人者,而且到了深山里其实也等于出了实寻市。所以记得要尽量防止骚动喔。」 ……难度瞬间提高了不少。 「啊,既然如此,我也一起去帮忙——」 亚夜花突然站起身来,原本坐定的椅子跟着喀啷作响。 「不,行不通的啦!你又没有能够爬山的体力,我已经可以预见你在中途精疲力竭,最后变成众人负担的模样。」 毕竟她是个极度不适合参加团体活动的人啊。 听完我的话,亚夜花先是发出「唔」一声,接着又像是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地继续开口说话: 「那、那这样好了,我就坐在乌尔莉卡的背上——」 「那更不行,太引人注目了啦!」 如果眼前忽然出现一只大到吓人的狗,普通的小学生一定会陷入难以想像的恐慌状态。不过对于那惹人爱怜的松软毛皮才有的绝佳触感,我可说是爱不释手。 「可是……」 看见亚夜花那毫无掩饰的失望模样,我的内心也不禁有些自责。难道我刚才的说法太冷淡了吗? 「啊——不过我还是得向你说声谢谢才对。谢谢你担心我。」 虽然她是个身体虚弱的宅女神,但也有着受人恩惠时必定会确实回报这样通情达理的一面。我始终认为这是亚夜花无可取代的优点之一。 「只是,我还是觉得这项工作不适合由你来做。放心吧,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所以你也不用勉强自己跟来,好吗?」 「……外宿…………」 亚夜花似乎还有话要说似地继续喃喃自语,脸上挂着一副「我被背叛了……」似的怨念表情。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亚夜花,你一定会感到不安吧。因为你总是很依赖着天人哥,到目前为止也没碰过天人哥外宿而不在宿舍里的状况啊!」 梨玖用开朗的语气为亚夜花的反应下了注脚。我则是有些存疑地歪着头。 「不过虽然说是外宿,也才一、两天不在而已,而且我身上会带着手机,有事的话也可以马上联络……说到这个,亚夜花,你还没有手机吧?」 「…………」 亚夜花紧闭起双唇表示肯定。 对平时根本不会外出的亚夜花而言,手机根本是种丝毫派不上用场的工具。不过如果有事的话,就写电子邮件寄到她的电脑里就行了。反正这家伙几乎也是不出房门的。 「不过,手机在山区里收得到讯号吗?」 「路上讯号会比较不稳定,但到了住宿地点那一带就没问题了吧?我应该会走其他路线先抵达,到时候我先确认过后再告诉你——」 「啊,天人,星期五晚餐的准备事项你可以寄简讯到我的手机里吗?我想这样应该会比你在厨房里贴笔记要确实得多。」 「我知道了。」 「天人先生——我想要再吃一盘——」 「啊啊,我也要。小诗呢?」 「……我只要鸡肉就好了,我要半盘。」 「那我先把料理拿去热过喔——」 晚餐持续地在热闹的氛围中进行着。 然而当中却只有亚夜花始终沉默不语。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沉思着某事一样严肃。 第二章 灾祸之昼 天气真好。 在洒落而下的透明阳光之中,凉爽舒适的徐风轻柔地吹拂着。以这个季节而言,应该已经算得上是十分宜人的气候了吧。 活泼的孩子以及带队的老师,加上负责支援工作的国高中部组员,全都齐聚在校庭里。 接下这份工作后,我虽然曾一度感到有些麻烦,但是实际身处在出发前这股雀跃的气氛之中时,却又开始期待起这次的登山行。真是种不可思议的心境转变呢。 最后,我再次在脑海中确认各项清单。 该带的物品全数备齐,该交代的事项也都确实告诉万那了。然而最令我讶异的,却是从头至尾都对我外宿这件事明显地表现出不悦的亚夜花,一早竟然穿着睡衣走到外面来目送我离开。当时她还拿出了一支全新的手机,并且对我说「这是我新买的手机,请记得也要和我联络」。晚点我再拍张山林的风景照寄给她吧。 「好——我要好好表现一下——还没到出发时间吗?」 我身旁的细屋摩拳擦掌地问着,珠子则是安静地读着手中那本「野外教室须知」。 「距离出发好像还有一些时间,不过我想差不多要开始排队点名了……」 我和细屋负责的班级是六年c班,珠子也和我们同组。当我们碰面并向彼此打招呼时,鹫住也正好出现。「啊,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太好了,你们就编成一组负责六c吧。」于是我们就这样成了同组组员。怎么看都是有够随便的分组。 另外,原本就和珠子在一起的梨玖也算是我们的组员。不过她由于身体状况欠佳,并且编在稍晚出发的个别行动组,所以现在不在这里。听说她的任务原本就只是帮忙老师搬运一些零散的小型行李,因此会坐着沿观光路线开的车上山,并且预计在傍晚左右先行抵达我们的住宿地点。 「无论如何,我都要让这次变成有意义的旅行!」 「你还真带劲耶,细屋!」 「当然啰,这个季节路上会有很多穿着清凉的女孩子,我可是放弃了能够一饱眼福的大好机会,特地来参加这趟旅行耶!」 细屋的兴趣是到闹区去观察路上的女生,本人将这样的兴趣称之为「girls watg 」。虽然我个人也不排斥婀娜多姿的大姊姊,但是就只为了这个目的而不断地上街就令我无法苟同了。该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是个可疑人物吧? 顺带一提,在一旁听着我们两人对话的珠子叫显地表现出害怕的模样,只是神经大条的细屋完全没有发现。看见细屋的样子让我不禁觉得:如果真的想要受女生欢迎的话,客观地反省自己的脱线言行应该也是很重要的一环。或许我还是把这样的想法据实以告会比较好。 「细屋,我觉得啊,与其只是在旁边看着,不如主动上前搭讪,至少算是稍微往前跨出了一步,不是吗?」 「哈!像你这种不需要watg的人当然可以说这种风凉话啰!我还真羡慕你耶!我觉得你根本就是每天在宿舍里过着被梨玖、万那和千那这些美女包围的生活,实在太好命了——你真是幸运呢,my friend名冢!」 用羡慕不已的口吻说完后,细屋忽然伸出手指指向我。 「对一个思春期的男生来说,光只是看着女生就足以带来莫大的喜悦了!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家伙根本就是例外中的例外!」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特别是前半部。」 「嗯,至少有一半是真心话。」 「剩下的一半呢?」 「光只是看还是有种少了些什么的感觉啊,老师!」 细屋紧握着拳,仰天长啸。 「……说真的,其实从前我曾经稍微强势地邀约过一个女生,结果被她的男朋友发现,我当然也因此被打得鼻青脸肿。从那之后我就变得有些胆小。我觉得在进入实战之前,应该要先仔细观察并且了解敌人之后才可以采取行动。太过躁进通常都只会招来不好的结果而已——欸,国府田,从一个女性的角度来看,你觉得我的战略如何?」 「咦?这、这个嘛……」 毫无预警地被质问的珠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呃、我、我觉得谨慎地采取行动是很好的事。」 真是个四两拨千金的答案。即使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也要为学长留个面子,珠子还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呢。而相较之下,细屋交到女友的日子似乎又变得更加遥远了。 我们三人就这样交谈了一阵子,此时后方忽然有位身形高眺的女性快步走了过来。 「呃,请问你们是c班的支援小队吗?」 「是的,我们都是。」 我代表三人回答对方的问题。女性则是露出温柔的笑容回应。 「我是c班的导师濑名悠,这两天要麻烦你们啰!」 眼前的年轻女性看起来顶多刚从大学毕业一、两年而已。一头长发和白皙的肌肤,姣好的外型让人不禁联想到洋娃娃。而我的视线边缘则窥见细屋摆出一个小小的胜利姿势。 我们各自简短的自我介绍后,濑名老师便又匆忙地离开了,只要稍不留神,小孩子们队伍立刻就会变得乱七八糟,并且失控地嬉笑打闹起来。小学老师还真是个费心劳力的职业呢。 「很好很好——太好了,一切都如预期般顺利呢!」 细屋难掩兴奋地说着。 「嗯……不过她的确是个美女。」 「什么嘛,你的反应也太冷淡了吧!」 「哪有,我不是说出感想了吗!?」 不过如果说到我个人的喜好,我还是比较喜欢再稍微前凸后翘,玲珑有致的身材。濑名老师还是稍嫌瘦了点。 「你果然被宠坏了呢——对我来说,濑名老师就是我心中的完美女性啊!」 「嗯,细屋的品味还不错嘛,濑名老师确实有种充满深度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更加深入地认识她呢!」 有个声音忽然插入我们的对话之中。循着声音一看,脸上充满笑意的鹫住就站在旁边。 「她算得上是近年来日本少见的稀有典型,我也愿意给她很高的评价。」 喂,身为一个老师可以说这种话吗! 「喔喔,鹫仔——太好了,原来我们是同道中人啊!」 细屋开心地说道。 不过我想光凭细屋的胆量,应该不至于在学校的活动中采取太过积极的攻势,这种时候尽本分做好所负责的事项反而是个为自己加分的好方法。 「……天人也觉得很高兴吗?我们班的老师是个美女呢。」 「呜哇!」 小诗默不作声地突然出现在我身旁,喃喃自语似地低声质问。该说是偶然还是命中注定呢?这家伙竟然刚好就是六年c班。 「唔,那位老师看起来个性温和又不啰唆,对我来说算是松了口气吧。」 而说到濑名老师——此刻正被脚步莫名轻快的鹫住缠住,并且无法脱身似地和鹫住交谈着——而我正是看到这一幕,才如此回应小诗的问题。虽然几乎都是鹫住在说话,但濑名老师却丝毫没有露出不悦的脸色,而且还能客气有礼地耐心应对着。从这里不难看出她确实是个温厚善良的老师,不过我确实也不排斥美女。 就在此时,有个女孩缓步地接近正在交谈的两位老师。而鹫住则是有些尴尬地绷起了脸色。 「你还在这边悠闲地聊天啊,鹫住老师?我记得你自己说过,今天工作满档,几乎快要忙不过来了,不是吗?」 () 「啊,对、对啊,抱歉喔,透夏。」 鹫住急忙结束对话,并且逃也似地跑掉了。 「真 受不了!」女孩嘴上嘟哝着,接着把视线转到我们身上。那是张似曾相识的脸。原来是前几天和小诗走在一起的强势女孩,当时她还帮忙赶跑了骚扰乌尔莉卡的一群男孩子。 「你们是要帮忙我们班活动的人吗?」 「嗯,是啊!」 「我是班长,鹭住透夏。先前的事谢谢你啰!」 看来对方好像也还记得我的样子。 「我是高中部的名冢。他叫细屋,这一位是国中部的国府田。」 细屋带着宏亮的声音问好,珠子则是沉稳地向对方打了招呼。 此时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咦?你说你叫做鹫住……」 「高中部老师鹫住莲太郎是我爸爸。」 「啊,我果然没猜错。因为你的姓很少见,所以我就在猜你们应该有什么关系才对。」 「喔——你是鹫仔的女儿?长得不怎么像耶!」 细屋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感想。 「经常有人这么说。」 透夏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只像个大人似地耸了耸肩。看来她似乎已经很习惯被这么说了。和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的鹫住不同,透夏给人的感觉则是更适合「动作俐落」或「反应灵敏」之类的形容词。 「名冢学长,细屋学长,还有国府田学姊对吧?这两天请多多指教啰!啊,我们班的同学不太吃嘻皮笑脸这一套,甚至有时还会瞧不起这种人。所以我想你们还是摆出夸张一点的臭脸来管教他们比较好——小诗也差不多该回到队伍里了喔——接下来这次野外教学的说明会要开始了。」 透夏说完,便轻挥了挥手向我们告别。 接着,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之后,她立刻要求聊天聊得正起劲的其他孩子保持安静,并且将有些失序的队伍重新整顿好。 「真是个做事一丝不苟的孩子呢!」 珠子佩服似地说着。 的确是个充满领袖风范的女孩呢。与其当个班长,我想她应该更适合像女帝或是女王之类的称号吧。 ◆ ◆ ◆ 和泉小诗,魔法师。 这是不久前我用来代表自己身份的称号,对此我也感到心满意足。因为我从未曾想过要走上其他的道路。我从不觉得上学这件事有任何意义,甚至还曾经以轻蔑的想法看待。 然而此刻,我却和同年龄的少年少女们齐聚一堂,共同站在学校的中庭里。而我对这件事竟没有丝毫的不快。 ——只要愿意改变就能够改变。我不禁如此想着。 「欸、欸,和泉同学,你有爬过山还是露营过吗?」 班上整好队后,我后面的女孩忽然主动找我说起话来。 「没有耶。」 我觉得自己的回答似乎有些冷淡,于是再次补充说道: 「因为我不是很喜欢出门。」 除了走出宿舍到庭院里照顾药草田之外,基本上我是个足不出户的室内派。 虽然今天的天气并没村特别炎热,但光只是站着不动,似乎也会让我有种体力逐渐流失的感觉。如果是从前的我,即使是像今天这种晴空万里的日子,我一定也会窝在房间里埋首读着魔法书吧。 我原本就不是会主动参加健行之类活动的人,但既然碰上了学校的例行活动,也只能乖乖地配合了。我索性把这次的活动,当成是以平凡人类的身份展开生活前的洗礼仪式。 「说得也是——你一点都不像是个在泥巴里打滚过的乡下小孩呢!」 「嗯,不如说你有一种『王子』般的气息!」 女孩们开心地笑了起来。 「王子」是我在学校里的绰号——我似乎带给周围人们这样的印象。班上的女孩子总是说「因为小诗怎么看都很像贵族嘛!」,于是这个绰号就在多数意见的支持下定案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子应该是对男性使用的称呼才对。用在身为女性的我身上,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身份错置的感觉。 毕竟我留着一头短发,又从不穿裙子(因为不方便行动),因此我不否定这样的自己会带给周遭如同男性般的印象。但是若被叫成小男生或少年之类的绰号我倒还能理解,「王子」就让我摸不着头绪了。很遗憾,我并不能够理解这个中的奥妙之处。 顺带一提,透夏对这件事的看法则是「这表示班上同学已经接纳了你,不需要想太多啦」。 「那边的,队伍乱掉了喔!听完老师讲话后马上就要出发了,大家要先排好队喔——!」 透夏气势十足的斥喝声传来,原本旁若无人地聊天的女学生也乖乖地应了声「好——」,并且顺从着她的指示整队。 背负着整顿领导班上的任务,有时还会以高姿态强势地执行权力的透夏,事实上却不是个被同学们所厌恶排斥的对象。这是因为她一视同仁的态度以及热心照顾别人的个性所致。即使称她是个政治手腕高人一等的女帝亦不为过。 对于学校生活的规矩十分陌生,且不擅与人交际的我,一样是透夏照顾的对象。如果我真的已经被班上同学所接纳,我想她的协助绝对是占了很大的因素。 就在此时,c组男生的前方队伍忽然爆出一阵刺耳的笑声。仔细一瞧,此时整个队伍已经称不上是个完整的队伍。除了三分之一的学生仍然安分地排着队外,有三分之一只是随意地站成一区,最后的三分之一则是一边大声喊叫,一边四处奔跑乱窜。 「啊,大家快点排好队伍,时间差不多已经——」 濑名老师有些畏缩似地穿梭在学生群之中试图重整队伍,但似乎没什么效果。 「啊啊,没必要那么急吧!」 用威吓似的口气放话的是帆村大辅。他是男学生当中的中心人物,是个性格暴躁,给人如同暴君般印象的学生。前几人在路上纠缠乌尔莉卡的就是他所率领的团体。 濑名老师像是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似地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开始训斥帆村时,却忽然被另一头跑过来的隔壁班小男生撞了一下。 从我身为一个魔法师的角度来看,可以想见帆村应该是『非人者』。他全身上下所散发出的感觉明显地与一般人类不同。另外,他的体力和人类的小孩相较之下也占了上风,之所以能在男生当中鹤立鸡群,想必也是运用了这股优于一般人的力量吧。 然而就如同前几天万那所言,小学生当中的非人者所拥有的力量并不强,精神层面也同样呈现出自我中心且短视近利的样子,所带给人的印象甚至比起其他的男孩子都要来得幼稚。 「濑名为什么不再凶一点呢!用力地朝他头上敲下去不就行了!」 双手环胸的透夏叹了口气。她似乎是觉得身为老师的人如果不够可靠,自己得负责的工作就会跟着增加了。 透夏移动视线观察了眼前的状况后,脸上也再次露出苦涩的表情。 她的视线那头可以看见小学部的学年主任似乎正在向鹫住老师抱怨。看来是因为点名花了太多时间,导致整个流程比预定稍微延迟的缘故。 「我希望你做事时可以再多想一下方法——啊,你真的很不受教耶!至少在挨骂的时候要立正站好吧!真是受不了你!」 学年主任话锋锐利地对着鹫住训斥。原本他就是个对自己或外人都毫不留情面的人,而碰上自己人时,语气态度似乎都更显辛辣。 然而此情此景却让我发自内心地觉得十分有趣。 在学校里可以实际观察到包括团体行动、社会性行动等各种不同的人生百态,这些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时无法体验到的。感受到自己 的世界变得更加广阔,确实令人心神愉悦。 「我们班的活动助理,是和小诗住在同一间宿舍的学长吧?他是个很可靠的人吗?」 ——当我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着这一切时,忽然有个声音将话题带到了我身上。 「我也不确定耶。就我在宿舍里所看到的,倒是不会特别觉得他很可靠。」 在名为训练实为互殴的对战当中,他总是乌尔莉卡和万那的手下败将,空闲时也只会思考省钱菜单或是有效率的打扫方法之类的事。无论怎么看,似乎都和能够强势地带领团体前进的形象大相迳庭。 「唔——原来没什么好期待的啊!」 「嗯……不过我觉得他算满有责任感的,至少是个不怕吃苦的类型。」 毕竟天人总是会确实地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而且我也不想在别人面前把他贬得一文不值,就稍微卖点人情给他吧。 「他每天都会很仔细地帮所有宿舍的居民做饭。除了擅长料理之外,他好像也很会做其他家事。还有,虽然外表看起来有些迟钝,但其实他很关心周围每一个人。从一般的定义来看,像他这样的类型虽然还称不上可靠,但至少不会对有困难的人坐视不管,而会愿意放下一切主动地伸出援手。我想他是这种能够带给他人安心感的人。或者该说他有包容力会比较贴切。另外,虽然他并不是扮演着领袖的角色,但在宿舍里却也算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嗯?怎么了吗?」 透夏表情呆滞地直望着我。她居然会有如此毫无防备的表情,真是稀奇。 「——没有,没什么事。我只是很少听到你说这么多的话,所以有点惊讶而已。嗯——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啊……嗯——」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她的声音里似乎夹带着兴味盎然的弦外之音。 ——我应该没有脱口说出什么启人疑窦的话吧? 结果,行前说明会还是延迟了好一阵子才开始。 等到老师们将注意事项之类的内容全数交代完毕,我们所有人都坐上巴士并启程时,已经比预定的出发时间晚了二十分钟。 ★ ★ ★ 「嗯……」 我把脚跨放在电脑桌上,用脚尖拨弄着眼前那支全新的手机。虽然我至今从未使用过手机,但毕竟我对机器并不陌生,要在短时间内熟悉各种操作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在于,如果没有通话或联络的对象,即使把所有的操作方式彻底摸透,好像也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 「唉……」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今天早上,我已经把电话号码和信箱告诉天人。不过他只是语气轻快地说着「收到收到」,然后又说「我明天就回来了,你要好好看家唷」,接着就出门去了。 看来他似乎认为自己有义务担任我的监护人。也就是说,他把我当成应该照顾关心的对象,即使我的神格远远地在他之上。 其实那个半天使应该再多依赖我一点才对。 ——只是,说真的,我确实有种被丢下来的感觉。我无法否认这种感觉的确造成了我的不快。 与其说是不快,不如用发自内心的火大来形容,可能更符合我此刻的心情。 我比谁都明白这把怒火烧得毫无道理。但是,火大就是火大。 我将视线转向液晶萤幂,上头仍是司空见惯的待机桌面。 之所以会购入这支新手机,起因是没有手机这件事似乎有些与人群脱节。但是有了手机却得不到任何人的联络,其实跟没有手机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我还是会在心里抱怨,既然都告诉天人我的手机信箱了,至少偶尔也传个邮件过来吧。 ——说到手机邮件,不晓得天人和万那、梨玖彼此之间是不是会很频繁地互传邮件呢?一想到这件事,我的心里就会莫名地感到刺痛。 「今天的天气好好喔——」 乌尔莉卡眺望着窗外,无忧无虑地说着。 在这片万里无云的晴空下,天人和梨玖正开心地一起在郊外踏青。而我却有种像是坐立不安,又像是心神不定的感觉持续地在心底深处膨胀,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 * * 越接近目的地,窗外风景中的绿色比例就随之增加。 坐在从学校出发的巴士里摇晃了约三十分钟后,便抵达了预定行程中的登山口。 曙光山的标高约一千多公尺。山腹处建有一座住宿、学习设施以及野外料理区等一应俱全的综合设施,少年少女『自然学习村』。而我们的行程则是预计要沿着登山步道徒步爬到山腹,并且在这里过一晚。 而我们支援组的三位成员在这段巴士旅程中,总算了解到透夏先前提醒我们「可能会被班上同学瞧不起」的意思了。 ——这个班级的男学生确实是一群难以管教的顽童。 他们不只会在行进中的巴士里又跑又跳或来回走动,尔后则是变本加厉地开始发出怪声或是嘻笑打闹,最后甚至还有人将座椅当成跨栏,不断地在车内上演飞越座椅的戏码。这些狂妄不羁的野性举动也令珠子显得有些畏惧。 虽然濑名老师和司机试图提醒他们,不过完全无效。 「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我朝身旁的小诗问道。 「基本上是这样没错啦。只要他们闹够了就会自动安静下来,如果真的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透夏就会出面制止他们。这不是小学里相当普遍的现象吗?」 「呃,应该不至于失控成这样啦……」 我不确定。至少我记得自己的小学时代并没有看过这样的光景。 这就是所谓的。学级崩坏吧。(译注:指日本中小学等教育机构无法发挥其功能,甚至陷入教育系统停摆的状况。)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不能坐视不管的现象。或许此刻并不是我应该强出头的时候,但至少还是得略尽棉薄之力来稳住局面……就在我考虑着该如何出声喝止时,忽然有个男人发出尖锐的笑声并且站了起来。 「呼哈哈哈哈!好——看来非得由本大爷出面才行了!你们就好好地看着,看我如何华丽地收拾这混乱失控的局面吧!」 「细、细屋……?」 「喂,细屋,你打算怎么做啊?」 「你们就静静地看着吧!」 细屋胸有成竹地走向成群打闹的孩子们。就在我以为他应该早已想好让孩子们能够服气的说教内容,所以才显得如此游刃有余时——只见他逐一揪住主事者的衣领,然后一个个把他们抛回原本的座位上。 原来他根本毫无计划,只是单纯地诉诸蛮力而已。 如此直接的方法虽然有欠考量,却似乎发挥了不小的效果。虽然当中仍有学生以带着怒气的声音反抗,但在力量上仍然无法与细屋相比。 「啊!请、请不要对学生太粗暴……」 濑名老师担心地说。 「不不,视情况不同,有时候也得让小孩见识一下拳头才行。」 细屋毫不介意,脸上堆满笑容地回答。 「对于不听言教的小孩,就要用身教让他好好记住。这点我随时都可以效劳喔!」 「这样啊……」 濑名老师难掩不知所措的神情,只能似是而非地应和着细屋。 「你根本是以暴制暴嘛!」 我对着一脸得意地走回来的细屋说道,一旁的珠子也齐声附和。 「而且如果……万一害学生们受伤了,我觉得反而会造成濑名老师的麻烦耶!」 说得没错。无论是谁的所做所为,只要是发生在班级里的事,濑名老师就必须负 起全部责任。 细屋瞬间先是瞪大双眼并眨了一眨,接着才像是大梦初醒似地说了句「说得也是喔」并且点了个头。你这家伙,该不会到现在才想到后果吧。 「不过刚才被我教训过一顿后,他们应该会暂时安分一点吧。」 细屋的压制确实发挥了效用。方才几乎失控的场面如今已经恢复了平静。就结果看至少还算是可以接受。 ——然而之后没过多久,就碰上了让我觉得自己想法太过天真的突发状况。 就在细屋摆平骚动后不久,巴士便抵达了登山口。我们三人的任务则是先行下车,然后引导孩子们走到集合地点并且整理队伍。 「你们看吧,我就说接下来会一路顺畅地抵达目的地吧。」 接在我和珠子身后步下车阶的细屋,带着阳光般的笑容如此说着。 但就在这个瞬间,细屋的身体忽然失去平衡,接着直接扑倒在地。 「咕呸!?」 「细屋学长!」珠子高声尖叫,并且急忙奔向细屋身旁。 「啊,对——不起喔,我好像不小心勾到你的脚了呢!」 有个少年一边发出不怀好意的窃笑声,一边自顾自地步下了巴士。眼前的男学生身材明显要比其他人大上一圈,魁梧的体格即使被当成国中生也不足为奇。 「喂——」 我蹙起眉头,准备稍微训斥对方时,忽然有人按住了我的肩膀。 制止我的人原来是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细屋,而他的额头此刻甚至还流着血。一旁的珠子则是害怕地噤声缩起身子。 「不不不,我想你应该不是不小心勾到我的脚吧,这位男同学。我倒觉得你是故意从身后出脚把我拐倒的,我没说错吧?」 虽然细屋的口气听来轻松戏谑,但他的眼神却毫无笑意。 「我才不是故意的呢,而且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 「喔——那我的拳头说不定也会不小心落在你的头上喔!」 「——请住手!」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际,有个声音划破了紧绷的气氛。 声音是来自脸上带着抽搐笑容的濑名老师。 「我、我想帆村同学应该没有什么恶意,所、所以……细屋同学也快点去包扎伤口吧,好吗?」 虽然我对帆村没有恶意的说法持疑,但也能理解身为老师的濑名此刻只能如此打圆场的立场。 「唔…………」 气愤不已的细屋原本似乎还不肯罢休,但最后还是将到了嘴边的恶言吞了下去。我则是拉起他的手臂将他带到一旁,并且拜托珠子为他包扎。 「不是什么人不了的伤啦,只要把血擦干净,然后贴个ok绷就行了。」 再怎么说这家伙也是个非人者,不是太过严重的伤口应该马上就会愈合吧。 「啊,好的。那我去把手帕沾湿再拿过来。」 「那我也去濑名老师那边帮忙做些事好了——细屋,我懂你的心情,不过可别再失控啰?」 「……我才没失控哩!」 尽管脸上满是不悦,细屋还是如此回应了我。 另一方面,方才那个叫做帆村的少年则是一边和同学嘻笑打闹,一边快步地离开了我们身旁。 ——真是个难管教的班级,看来导师肩上的责任还真不是普通的重。 而我口中的这位导师,此刻似乎正因为管不住班级骚动而在接受学年主任训话。 正当我加快脚步,朝着要指挥孩子们整队的地点前进时,忽然有人拉住了我的袖子。 「小心点,那家伙是最难对付的问题儿童。」 小诗抬头看着我,压低音量地说道。 「还有……由我来提醒你虽然有点违反规则,但我想那家伙应该是非人者才对。你最好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了解。」 ——原来如此。 看样子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棘手状况得处理。我夹着叹息在心中如此暗忖。 但是,之后所发生的事却远远地超出了我原先所预测的状况。 ★ ★ ★ 还是没收到邮件。 我不顾仪态地横躺在床上,手脚也恣意地半悬在外。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虽然气温据说比年均温还来得稍低,但对我而言却已是难以忍受的炎热地狱了。网纱布料的睡衣虽然透气性还算不错,但衣物本身却没有任何的冷却效果。 「话说回来——徒步登山只不过是刻意让自己更累而已,这种活动到底有什么乐趣呢?真搞不懂人类的想法。」 我撑起上半身,一边眺望着远方的景色,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更何况他还是负责带队的人,也就是得一边照顾精力过剩的数十位小孩,还得一边引导着队伍往山上爬才行。 「我觉得光是能够待在山里头,就已经是超级幸福了喔——!」 「……对你来说或许是那样吧,乌尔莉卡。」 我叹了口气。乌尔莉卡对我而言,确实是个可爱的随从兼妹妹。但是,她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户外活动派,就属性而言可说是和我完全相反。 「啊,说到这个,乌尔莉卡好像也有点想要动动身体了呢!我可以去外面散散步吗,亚夜花小姐——?」 「不要去太久喔!」一听见我的许可后,乌尔莉卡便高高兴兴地跑掉了。 我再次把视线移向手机荧幕。 ——如果对方一直不和我联络,那就由我主动寄邮件过去好了。 今天早上,我向万那学习了传送手机邮件的方法。简单来说这似乎和电脑是个截然不同的系统,此外其中还有着专属的文化。关系亲近的朋友间比较会频繁地互传邮件,加上大多会使用简短句子的缘故,因此也比电脑更容易缩短彼此间的距离。 到目前为止几乎未曾接触过手机的我,对于所谓的「关系亲近」程度应该如何界定,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头绪。话说回来,不管是电脑还是手机,过去的我也从未和他人有过邮件往返的经验啊。 即使对方是每天都会碰到面的天人,我也是第一次写邮件给他。或许应该要设法写出带有适当的礼仪却又不失亲近感的内容才行。 幸好过去我也曾收过好几封电脑邮件,于是我将记忆中的邮件内容当成主要的参考,费了一番工夫后终于写好了邮件。 接着,我按下传送键,将邮件寄给了天人。 * * * 「……嗯——收不到讯号耶!」 我看着手机,自言自语地说道。虽然拍了好几张山野风景的照片,却没办法把照片传给亚夜花。看来只好等抵达能够收到讯号的地方再传了。 所有人排成一列队伍,沿着山道持续地前进。 走这段路的目的,正是为了让孩子们得以体验所谓的山究竟为何物。由于不能有任何一人因跟不上而落单,因此整个队伍的前进速度自然就放慢了不少。 移动时的队伍是以班级为单位,并且由a班开始依序向前行进。而走在c班前头的是濑名老师,我们三人则走在队伍的最后端压阵,藉此避免任何一个孩子不小心脱队走散。 「唔——这个班级果然还是很混乱呢!」 细屋脸色凝重地说道。 和走在前方的b班相较之下,我们负责的c班队伍整齐度明显落后。 虽然勉强保有作为一个团体的队形,但当中却有一部分的小孩随意地在队伍中跑动穿梭,使得整体队伍显得紊乱不堪。而身处队伍中心并带头破坏秩序的,果然还是那个叫做帆村的少年。 「 我再说一次,你可别抓狂喔,细屋。如果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引发问题的话,这次的野外教学可是会因此泡汤的。」 「好、好,我知道了啦!毕竟对这次远足乐在其中的孩子们是无辜的。而且弄巧成拙的话,还可能会造成濑名老师的困扰。」 「不过人类社会中的连带责任,还真是个麻烦的潜规则耶!」细屋仍不忘补上几声抱怨。 「可、可是啊,这个班级里的女孩子都很懂事啊!」 珠子似乎想要转换话题,于是便插嘴说道。 我对她的话也颇有同感。 领导整个班级的掌舵者,果然还是那名叫透夏的女孩。虽然她确实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女孩,但并不表示她的个性就是如此顽固而不知变通,反倒还能以开朗奔放的豪迈作风带领着众人前进。她的领袖气质不仅使得团体气氛变得更加融洽,还能保持住她本身的统御优势。不过让我最开心的,还是看见小诗因她的帮助而顺利地融入班上。 「唔,从乐观的角度来看事情的确很重要。你的见解真不错呢,国府田,我好像快要迷上你了耶——」 听见细屋的调侃,珠子表情困惑地不知该作何回应。 「……你这家伙真的很随便耶!你不是说要把濑名老师当成目标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废话,当然有问题。像你这样处处留情,一定会被人贴上随便又花心的标签啦!」 「可是我和越多人接触,就越能碰到喜欢我的人啊!就像是抽奖一样,只要抽的次数越多,中奖的机率就会跟着提高。我说得没错吧?」 「……你竟然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讲出这种话,就某种意义而言也算是很厉害了。」 一旁的珠子似乎已经不再为细屋的言行感到讶异,直接来到了举白旗投降的境地。 「这方面的事我虽然也不是很有经验,但是我觉得你根本想法就有问题——咦?等等,你刚才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我不禁歪头思索。虽然他的思考回路异于常人,但乱枪打鸟所累积的经验,或许能在将来派上用场——看来连我也开始被细屋牵着鼻子走了。 「先不管那些了。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对任何人都采取一视同仁的平等态度,那么不也代表在你眼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特别的?」 「唔——是这样吗?」 「『我对你的感觉就像是对其他人的感觉一样』,我相信没有人听到这种话还会感到开心的。简单来说,一个对每一位女性都会释出同等善意的男生,其实并不适合当成谈恋爱的对象。」 「也就是说,两位目前都还没有对象啰?」 有个声音插入了我们的对话之间。不知从何时开始,透夏就已经站在我们旁边了。另外小诗也和她在一起。 「嗯——?透夏对大人的话题也有兴趣吗?」 「讨论恋爱话题是女生的嗜好嘛!问这种问题会被讨厌的喔,细屋学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目前还在征求女友当中。」 「我也一样。遇不到有缘人啊!」 我有些尴尬地垂下了视线。想不到连珠子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可是天人和梨玖的感情不是很好吗?」 小诗像是在自言自语似地低声说道。 「对啊!你明明就和梨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你们难道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吗?从实招来!」 「你很吵耶!她就像是我的妹妹或是家人而已啦!」 「完全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吗?」 透夏同样兴致勃勃地接着探问。 「……哪会有什么发展。我刚才不是说了,她就等于是我的家人一样吗!」 梨玖过去因为一场车祸而失去了家人,并且落入了无依无靠的孤独处境。后来因缘际会之下,她也住进了中立国宿舍。但我知道她的内心深处仍然藏着难以治愈的伤痕,让我深觉自己必须为她做些什么才行。而成为她的家人,也是我所能想到最为亲密的关系了。 「那么换个问法,有没有可能产生『变化』呢?例如从家人的关系转变成家人以外的关系。名冢学长自己的想法有没有可能发生这样的改变呢?」 珠子更加深入地追问。 大家还真是咄咄逼人呢。不过我什么时候成了话题的中心啊? 仔细一看,就连小诗也带着复杂的表情注视着我。如果是身为梨玖好友的珠子我倒还能理解,但这家伙跟人家凑什么热闹啊。 「啊——这个嘛……」 正当我努力地思索该如何回答时,原本正在前进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同一时间,濑名老师呼喊着我们的声音也从前方传来。 「不好意思,你们可以派一个人过来吗?」 「啊,那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珠子说完,便快步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而踮起脚尖观望着前方行列状况的透夏也眯起了眼。 「……看起来好像是有人跌倒了。不过应该没什么事才对,我也过去看看状况。」 说完之后,透夏也踩着轻盈的脚步飞奔而去。 从众人的逼问中解套的我不禁松了口气。 接着,我主动对身旁的小诗说道: 「我是不太懂恋爱这件事啦,对我们来说,要跟上女孩子的谈话内容还是满困难的呢!」 当我正以为小诗会用平时那冷酷的语气简短地回应我时——不知为何她却反而直瞪着我,而且脸上还带着毫无隐藏的不悦表情。 「怎么了?」 「……『对我们来说,要跟上女孩子的谈话内容还是满困难的呢』。」 小诗用机械般的冷漠音调重复了一次我刚才说的话。 「天人。」 「嗯。」 「为什么要把我和你算在一起?」 ……咦? 我该不会犯了什么致命性的错误吧? 「啊!不、不是啦,我不是说你不是女生……啊、喂——」 小诗对我的辩解毫不理睬,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你还不是一样神经大条!」 细屋的口气,不知为何听起来似乎有些高兴。 幸好跌倒的孩子只受到轻微擦伤,不久之后队伍也再次开始登山。 而和先前唯一的差别,就是小诗的态度明显地变得冷淡而对我不屑一顾——唔,该怎么样才能让她的心情变好呢? 当我为此苦恼不已时,不小心瞥见行进队伍的前方出现了一个脚步摇晃,还顶着一头蓬乱头发的身影。这个人带着一派轻松的表情主动向濑名老师搭了几句话后,便沿着和队伍相反的方向朝我们走来。 「喔,是鹫仔耶,怎么了吗?」 「我在做巡视的工作。没发生什么问题吧?」 鹫住和平时一样,用懒洋洋的口气问道。 「问题——嗯,大概就是队伍乱七八糟之类的吧……」 我的视线望向无拘无束地在队伍间穿梭跑步的男孩子们身上,并且如此回答鹫住。虽然我们也会看状况要求学生保持队伍的整齐,但男学生们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特别是以那个叫帆村的家伙为中心的团体。 「目前是还没有出现脱队的学生啦!」 「嗯——看起来确实有过度失控的感觉呢——你们可以派一个人到前面去带队伍吗?跑在队伍前面的学生太多,只有濑名老师一个人实在是太辛苦了。」 「啊,我啦,请把这个任务交给我!」 细屋又叫又跳地举起手,然后不待回应便迳自跑掉了。 「不过女生倒是都很听话呢……」 珠子表情困扰地说着。我也同意地点了个头。 「因为透夏把队伍整顿得很好的关系吧,她真的是个做事俐落的孩子呢。」 「与其说是整顿,应该用啰唆来形容比较适合吧。不过因为她实在是太强势了,所以还是有很多支持者愿意死心场地跟着她。」 鹫住脸色铁青地说着。 「我家就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住在一起都快要窒息了——」 「我都听见了啦!」 透夏杀气腾腾的眼睛直朝着这个方向瞪着。鹫住立刻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看来他虽然是父亲,但身处的立场却是较弱的那一方。 不过原来他们家只有父亲和女儿两人啊,也就是单亲家庭的意思吗? 「呃,请问老师的太太呢?」 「太太……你说我老婆啊……」 鹫住的视线朝着远方望去,看到这一幂的我决定不再继续追问。 仔细想想,无论最后得到的答案是生离或是死别,对我来说都只会陷入尴尬的气氛中而已。我想这个话题就到此打住吧。 「咦?发生了什么事吗?」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珠子不禁低声问道。 「好——大家先停下来—现在停下脚步——!」 () 细屋一边大声地斥喝,一边朝着我们跑了过来。 「怎么了吗?」 「啊啊,又有人跌倒膝盖擦伤了。在包扎好之前要先让队伍停下来。我是负责来传话的。」 细屋说完,又朝着队伍的更后方跑去了。 队伍前方可以看见中年微秃的学年主任正在向濑名老师抱怨带队不力,而濑名老师则是三不五时地低头道歉。毕竟已经连续出现了两名受伤的学生,身为导师的濑名理所当然难辞其咎。 「唉啊啊,濑名老师又被骂了。」 「……我怎么觉得,濑名老师好像特别容易惹到别人的样子。」 先前我也常看见她被其他老师责备的场景。 看来年轻反倒使她成了众矢之的。不过对方应该也不想被我这个高中生同情吧。 「嗯——原本新进老师应该要先从副班导开始累积经验才行。濑名老师去年刚进学校时,学校的规定还是一样……」 「后来规定改变了吗?」 珠子问道。我还记得今天早上濑名老师自我介绍时,确实说了「我是c班导师濑名悠」。 鹫住用手触摸着系数胡须的下巴回答: 「c班的前任导师在刚入春天时就忽然生病过世了,后来才由濑名临时递补上导师的职位。当时虽然学校也有开过校务会议,但她本人意愿强烈,于是就决定由她接任导师。而副班导的位置则暂时先空下,由该学年的老师共同负责相关职务。但是由于前任导师的带班成效评价很高,因此不管对于濑名老师或是其他协助的老师来说,或许都是种压力。」 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主任可能是因为接连发生许多突发状况,所以才会变得气急败坏,也可能是因为对濑名老师爱之深责之切的关系……不管怎么说,被骂成那个样子的濑名老师都很可怜。不过我毕竟是高中部的导师,也没有立场可以帮她说话,要说我能够做的嘛,大概就是当一支避雷针了吧——那我就去帮忙把雷给引开吧。」 「……想不到你考量得还满多的嘛!」 「我永远都和可爱的女生站在同一边喔!」 鹫住轻轻挥了挥手,接着便快步地朝另一头走掉了。 而原本正在对濑名老师说教的主任也因为鹫住的搅局而显得有些接不上话,加上刚才跌倒受伤的孩子似乎并无大碍,不一会儿后队伍就重新出发了。 毕竟队伍的人数众多,在行进过程间偶尔有一、两个小孩跌倒,应该算是难免的意外。 我并不觉得这几次的受伤事件有任何不对劲。 ——至少在此时,一切似乎都仍相安无事。 ◆ ◆ ◆ 「说到我理想的对象嘛……」 透夏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用不太高兴的表情开口说话。 「……坚强、心胸宽阔、意志坚定,这些都是我要求的条件。但是至少必须要能以诚实的态度面对交往的对象。这一点我绝对不会有任何妥协。我最讨厌的类型,就是只要看到女生就会不顾一切扑上去的男生。」 我们在讨论的话题是关于她的父亲鹫住莲太郎。我觉得透夏面对他时的动作语气和言行举止都格外尖锐而辛辣,因此忍不住问了她理由。 「简单来说,因为我们是家人,我当然希望他可以成为一个受欢迎的人。」 「原来如此。」 确实是个能让我打从心底接受的答案。 以我的立场来说的话,听到所谓的「家人」一词时,总是会让我不自觉地陷入沉思。毕竟我和父母亲一同度过的时间并不长。我对于自己父母所抱持的情感虽然无法用三言两语道尽,但至少我不觉得彼此之间有着十分亲密的关系。 如今能称得上是我的家人的,只剩下宿舍里的居民们了。 后来我之所以会决定重返校园,也是因为先前有件事促成了转机,才让我决心不再继续封闭自己的心灵。虽然我的个性并没有因此忽然变得开朗外向,但至少因为上学而使我和人接触的机会得以增加。当然,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也因此改变了不少。 每天都会在厨房里为大家准备晚餐的天人和梨玖、穿着睡衣走出房间领取网购商品的亚夜花、来回穿梭在她身边帮忙搬运东西的乌尔莉卡、总是在沙发上午睡的弓虎、一边抓着零嘴,一边辛辣地对电视上的搞笑艺人品头论足的万那、在旁边面露苦笑地聆听抱怨的千那,当然还有不分昼夜,脸上总是挂着爽朗笑容的哥哥。 对如今的我而言,他们每个人所带来的每一个昼面都有着无可取代的重要意义。中立国宿舍就等于是我的家一样。 「小诗,如果你身边也有这种整天追着女生屁股跑的男生,你会有什么感觉?」 「……这个嘛……」 我试着思考这个问题。 哥哥——龙太似乎就是个经常流连在女性之间的人。虽然他这种玩世不恭的生活态度总会让我不禁蹙眉,但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对他的行为表示意见。 「嗯,以那个叫做名冢天人的男生当例子好了。如果随便玩弄女生的话,你会怎么做?」 透夏压低了声音这么问我。 天人的周围确实有很多女性存在。不过宿舍里原本就只有两个男生,所以也是理所当然的状况—— 「…………」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竟让我有种火大的感觉。 「……我什么都不会做,因为他想怎样都和我无关。」 我仍然选择依循理性回答。毕竟从理论上来思考,无动于衷才是正确的作法。 「对了,你是不是和名冢吵架了啊?」 「——!」 突如其来的意外问题令我哑口无言,我只能双眼直盯着透夏的脸。 「呃,我也不是故意要吓你的。这种事我一看就知道了。看得出来你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但是却又忍不住一直偷瞄着他的反应。」 「……和他冷战对我们的关系一点帮助都没有,这点我也很清楚。」 我叹了一口气。 就像刚才我对用在天人身上的假设感到愤怒般,近来,我确实常常意识到存在于自己心里的「情感」。当然,这未必全然是件好事,因为我感觉得到自己常会被这 种不合理的情绪操控支配。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依循逻辑的思考模式应该都是最适合解决问题的选项才对。 例如现在—— 「嗯,如果真的想要化解这种尴尬的话,我只要自己主动去找他说话就行了。」 这就是最合理的方法。 但是透夏却用毫不拖泥带水的语气针对我的话做出了结论。 「啊,那种方法有点像是败犬女会做的事,要小心一点比较好喔。」 「败、败犬女……?」 「如果太过压抑自己的情绪,碰上什么状况都先从自己开始责备的话,迟早会精疲力尽的。而且对方也应该要反省一下自己才对。如果觉得不爽,那就让情绪尽情释放就行了。不用考虑什么道理,自己的感情才是最优先的。」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 透夏语气坚定地点了个头。 全盘肯定不合理的方法——听起来真是种颠覆传统的思考模式呢。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自己也不想和天人持续处在冷战的状态中。 ——真是困难,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就在此时,队伍前进的脚步再次停了下来。 「……难道又有人跌倒了吗?」 透夏蹙起了眉头。 从刚才起,突发状况就不断地接踵而至。 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跌倒的意外,使得队伍因此必须暂停移动。 如果说只有两、三个人的话倒还不会令人起疑,但是如今跌倒学生的人数已经多到难以用「意外」来解释了。 硬要说曙光山学园小学部的六年级里头有许多不擅运动的学生,实在也太过牵强了。 「到底怎么回事呢?」 我低声地呢喃着。 状况显然不太对劲。 * * * 这次受伤的是c班的男生。 虽然只是轻微的擦伤,但由于伤口较大,因此保健室的老师还是特地跑过来为他进行包扎。 而站在一旁的濑名老师又如先前一样,正在被微秃的学年主任斥责着,内容当然不外乎是「都快算不清楚这是第几次了」、「你不能多注意一下小朋友的安全吗」之类的。而稍晚片刻才赶来的鹫住,则像是要安抚主任情绪般地介入其中。眼前这一幕似乎已成了司空见惯的景象。 话说回来— 跌倒的学生确实异常地多。但是光归咎于濑名老师的照顾不周,似乎也不足以解释这个现象。 「人数……好像有点太多了呢。」 珠子不安地说道。 「对啊。」 光是上午就有七人受伤。而经过了一个小时的中午休息用餐时间,下午之后的受伤人数则又多了十人。 目前共有十七人受伤。可以想见当中应该也有反应迟钝或是运气不佳的学生。只是,异常多的受伤人数还是不禁启人疑窦。 我稍微思考片刻,然后向站在透夏身旁的小诗搭话。 听见我呼喊的小诗则像是被吓到似地转过头来。 「天、天人?」 「稍微陪我一下吧。」 我带着小诗到人烟较稀少的地方,压低音量并且将脸凑近她的耳边。 「你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气息吗?」 「啊,天、天人、你的脸靠得太、太近了……」 「……?啊啊,抱歉!」 我将脸移开小诗的耳边,她则像是在整理情绪似地做了两、三次深呼吸。 「——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异常的气息,但是我没办法确定。对不起。」 身为一位优秀的魔法师,小诗对于『非人者』的气息也格外敏感,但她并不像拥有高神格的神祗一样能够确实地感受到其存在,这是同样身为人类的她所能做到的极限。 而我,或许是因为人类的血缘所占的比例较高的缘故,并没有任何一丁点像她这样的感知能力。 这是一座充满灵气的山脉,即使存在着非人也好不稀奇——而既然是连小诗都无法察觉的非人者,想必应该是相当弱小的存在,抑或是拥有隐蔽自己形体的智能和能力吧。 「你觉得对方有恶意吗?」 「我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是什么。虽然只是轻伤,但既然确实已经有人受伤,从结果来看,可以合理推测有这样的可能——」 就在这一瞬间—— 地面发出轰隆巨响,同时还窜起一阵尘烟。接着—— 「呜哇!?」 虽然听见鹫住的惨叫声,但转头望去时,他的身影却已经消失无踪。 不对——他并不是消失,而是被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脚底下的大洞给吞噬了。 「鹫、鹫住老师,你没事吧?」 差点摔进洞里的濑名老师对着洞穴大声呐喊,而学年主任则是吓到腿软,瘫在洞穴边缘的地上。 我和小诗急忙朝事故现场奔去。 整条山路发生了崩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角度倾斜的巨大钵碗一样。而掉入凹陷处底部的鹫住就跌坐在那里。 「——啊,我没事,我没事啦!这里很危险,大家要离远一点喔!」 鹫住挥着手说道。接着,他一边发出呻吟声,一边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除了在落下时造成腰部附近的擦伤外,看起来似乎没有其他太严重的伤势。我忍不住放心似地吐了口气。 陷落的洞穴直径约两公尺,深度则约有一·五公尺。这种程度的崩坍真的是自然发生的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转头询问细屋的看法。从刚才起就走在c班前头附近的他,应该在近距离下看到了事情发生的始末才对。 「…………」 「细屋?」 我连续叫了几声,最后他才像是猛然惊醒似地回过神来。 「……呃……我、我不知道!原本好好的路突然就开了一个大洞,我只看到这样。」 细屋脸色苍白地猛摇着头。 也就是什么都没看到的意思吧。 「哎啊啊,我还真是狼狈……是不是这一带的地盘有些松动了呢?」 自己从洞穴里爬上地面的鹫住,像是要缓和气氛似地自嘲着。接着,他转头望向我们,并且做出了指示。 「你们几个——呃,细屋和国府田可以留下来,引导后面的孩子绕道走过这段路吗?记得要提醒他们不要太靠近洞穴。等到所有人都经过这里后,你们再接着跟上队伍。」 因为突发状况而聚集在洞穴周围的孩子们,此时也总算一哄而散,细屋和珠子则留在原地引导着队伍继续前进。虽然感觉像是行军一样,但适度的休息反而让孩子们显得士气高昂。 至于走在前头,原本应该表现得从容不迫的领队教师们,也因为无法掌握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而显得人人自危。当然,学年主任的狼狈动作也早已将心中的不安表露无遗。 担心着这些状况可能都和『非人者』有所牵连的我,此时也难掩内心的慌张。 如果只是一般的自然现象,那就没有问题,可是一连串的状况已使得这样的可能性降低了不少。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某人所引起的,那么最重要的问题就只剩下——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 ★ ★ 「——!」 荧幕上出现了「正在接收档案」的提醒文字。 天人终于回信了吗!我带着像是在连打电脑键盘般的气势,迅速地打开手机的邮件箱。 from 柚原万那 sub:(无) 内文:你晚餐打算怎 么办——? 「……………」 我得冷静。 千万不能用力将刚买的新手机丢出去。 回过神想想,天人之所以迟迟不回信,目前我可以想到几个理由。 首先,可能是天人还没读过我寄给他的邮件。再来就是,他虽然已经读过邮件,但由于身在收不到讯号的场所,因此无法回信。 山里面能收到讯号的地点是有限的。虽然听说住宿设施的附近手机能够正常使用,但是如果一行人比预定时间要晚抵达的话,天人很可能还没进入到收讯正常的范围内。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已经看过了我的邮件,但却打算之后再回信。 「…………」 ——我总觉得,自己内心似乎有种难以解释的坚持正在萌芽。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和你打一场持久战。我就在这里等到你回信为止。 我回了一封简短地写着「我不吃」三个字的邮件给万那,然后把乌尔莉卡叫来。 「我要拜托你去一趟便利商店帮我买食物和饮料,你也可以顺便买自己的份。」 我顺手从随意丢在脚边的包包里掏出钱包并交给乌尔莉卡。前阵子因为魔法书的外流事件而和天人一起外出,使得我了解到随身带着现金的重要性。而我的钱包和手提包都是从网购买来的。 这些配备都有各自原本的重量,对我来说光是带着它们行动就会消耗体力,因此几乎派不上用场。无论科学技术如何进步,随身携带的东西还是必须带在身上才能发挥效用。我已经连自己在说些什么都搞不太懂了。 「好的,遵命——请问会很急吗——?」 乌尔莉卡精神饱满地回应着。如果她想要的话,甚至不用十分钟就能够冲到最近的店里。 但我只是摇了摇头。 「你可以慢慢来没关系,但记得要多买一些,至少要买足能撑过今天和明天的分量。」 * * * 我持续地绷紧神经,对周围保持着警戒的状态,然而接下来的数十分钟却是风平浪静。原本还留在后方的珠子此时也回来了。 「辛苦了。有发现什么吗?」 「道路下方的土,几乎全被挖光了。」 珠子面露略显阴暗的表情说着。 「那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呢?我总觉得有些可怕耶!」 「嗯——也有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使得地基被掏空,然后正好在我们经过的时候崩塌。」 说实在的,我并非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此刻的说法。但是为了安抚学妹忐忑的心情,我仍试着提出这样的可能性。虽然极有可能是某人心怀不轨地设下了陷阱,但即使把这样的臆测告诉珠子,也只不过是徒增她的不安而已。 「——算了,反正也不是会频繁碰上的情形,我想没必要太过担心——」 就在此时,我忽然闭上了嘴。 「名冢学长?」 珠子表情讶异地歪着头。 「……刚才森林的方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看这边?」 「咦——啊,你,你该不会是在开玩笑想吓我吧?」 「不对啦,才不是那样!刚才我真的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啊,可是我没发现有什么动静耶……会不会是动物之类的?」 「我不知道,我也没有看得很清楚……」 我的视野边缘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似地,耳朵也听见了有别于小孩脚步声,像是踩踏着树枝和杂草的声音——另外,我还有种对方的视线扫过我们的感觉。 我再次屏气凝神地望向林中,然而这次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异状。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或者如同珠子所言,可能只是猴子或鹿之类无害的野生动物正巧经过而已。我想应该是自己过于紧绷,才让神经变得有些太过敏感吧。 或许我应该试着再放松一点才对。 「对了,细屋呢?」 原本和珠子一起在洞穴附近负责引导工作的细屋,此时却不见踪影。 「啊,回到这里的途中他都和我走在一起……但后来他好像是要上厕所的样子,就走到森林里去了……」 说着,珠子的脸颊也跟着稍微泛红。 「啊——好了好了,我了解了。」 那家伙难道不能在女孩子面前表现得更体贴一点吗! 「抱歉喔,珠子。就各方面来说,他实在是个很糟糕的家伙。你会不会很不擅长和那种个性的人相处?」 「呃,不、不会啦,我也不会特别注意他的举止……」 珠子说完,自己也跟着笑了出来。然而我看得出她的笑容中带着些许勉强,于是我决定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而且……说真的,我有些羡慕细屋学长还有小梨呢。他们都是胆子很大,会勇于尝试各种事情的人,但是我的个性却是畏首畏尾的——之前甚至还因此和小梨大吵了一架。」 「这样子啊……」 珠子和梨玖两人是相当好的朋友,但是过去曾有一段时间,她们都因为彼此的存在而感到强烈的自卑。珠子妒羡擅长社交且广受欢迎的梨玖那阳光的性格,而梨玖则是对理所当然地陪伴在珠子身边的「家人」感到羡慕不已。 而两人各自所抱持的想法,后来竟成了引发某个事件的主因。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的状况真是混乱不堪呢……我甚至差点就在事件中丢了性命。而后来藉由改写认知的方式窜改了珠子的记忆,只留下她和梨玖吵架的片段,加上事件最后也顺利地划上句点,因此这时我才能像这样带着笑容回应这段记忆。 「不过如果世上所有人个性都像细屋或梨玖一样,也会让人很伤脑筋的。我觉得人的个性还是要再稍微沉稳——」 就在这个瞬间——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传来。而且当中还有好几个声音。同时,就在十几公尺的前方,可以看见队伍已变得一片混乱。 我急忙用视线搜寻状况的起因。 有片像是黑云般的不明物体正逐渐囤聚在和孩子们的头部等高的高度,并且蠢蠢欲动地蠕动着。从黑云中发出的低沉振翅音还不断地刺激着鼓膜。 「蜜蜂——?」 珠子用颤抖的声音呢喃着。 看过去至少有数十,不,应该有数百只之谱。我有种全身的血液瞬间为之冻结的感觉。 在野外被蜜蜂袭击时应该如何因应?我记得好像是要放低姿势,并且迅速地离开现场——不对,行不通!怎么看都来不及!更何况要已经陷入恐慌状态的小学生冷静行动更是不可能的事。 还是我应该把所有的蜜蜂击落?对我来说并非办不到,但是要在出现被害者之前将蜜蜂一只不剩地全数驱除,能否确实办到就不一定了—— 就在我准备有勇无谋地冲上前去时,一旁传来的声音制止了我。 「别担心,你先别动。」 小诗口中念念有词地念了两三句咒文。 接着——蜜蜂忽然像是失去目标似地静止在空中。而下一个瞬间,蜜蜂群就改变了方向,并且回到了森林里去。 「……好厉害喔!」 我总算松了口气。 「我只是让它们的方向感混乱而已。操控低等生物算是基本魔法之一,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你还是帮了大忙,谢谢你。」 我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头,小诗立刻将视线撇开,耳朵还泛起了些许红潮。 「注意这边——有没有人被螫到呢——?如果有人被螫到要告诉我喔!」 拉开嗓子试图镇住混乱场面的是透夏。而濑名老师和珠子也在随后赶到。虽然有些孩子因受到惊吓而哭泣着,但放眼看去几乎没有因为被螫伤而需要治疗的人。 「咦,这好像不是蜜蜂,是牛虻耶!」 小诗压低音量说道。 「这种昆虫并没有那么具攻击性,不过被螫到还是会有危险。」 「也就是说,这种昆虫通常不会主动袭击人类?」 小诗用点头来回应我的问题。 嗯…… 可是,实际上它们确实朝着学生们攻击而来。如果没有小诗在场的话,恐怕会有更多人受伤。但如果是某人刻意地引它们过来,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是要吓吓孩子们,或是藉此让队伍的行进停摆? 「而且,接下来对方可能还会强化攻击,危险性也可能会继续升高。这么一来的话——」 我不禁蹙眉以对。胸口有种令人厌恶的预感逐渐地膨胀。 敌暗我明,到目前为止有太多搞不清楚的状况。除了犯人的身份外,就连他的目的为何也是毫无头绪。在这种情形下究竟该如何因应才好? 看来得预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例如当对方所抱持的不仅是恶意,甚至是带着杀意设下陷阱的话,我所能做的就是—— 「——唔!」 「天人?」 看见我的身体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小诗立刻担心地问道。 「啊,没有……没什么事啦。」 其实我只是被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给吓了一跳而已。真是的,不要在这时候吓人好吗…… 虽然山区里基本上收不到讯号,但在山脚下的登山口附近,还有我们现在正在前往的『少年少女·自然学习村』的周围据说还是收得到讯号。只要来到讯号所及的范围内,原本尚未送达的邮件应该就会一口气全传到手机里。 这表示我们已经接近目的地了吗?我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手机信箱。原来是亚夜花寄来的邮件。 啊——对了,我之前好像想到要寄几张山林风景的照片给她。后来因为突发状况接连不断,结果连照片都还没时间拍。 在我打算确认内容的瞬间,手机又开始震动。这回则是来电,画面显示的来电者是『羽村梨玖』。 『——啊,接通了!喂喂——天人哥,你现在到哪里了——?』 「我还在爬山耶。」 搭车沿着其他路线先行上山的梨玖,此时已经抵达了住宿地点,而且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因为我们实在太慢的关系,于是她连续打了好几次电话,但直到刚刚才终于接通。 不过我们这边确实因为许多状况接踵而来,导致比预定时间迟了不少。我一边回想一路上的颠簸,一边确认手表上的时间。目前的时间已经超出了预定时间约一个多小时。 「抱歉,因为碰上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状况。我们应该马上就会到了。」 前方可以看见潺潺的河川和一座小桥。而桥的对面就是我们将前往的『少年少女·自然学习村』的相关设施。叮以看得出来设计者为了不要破坏远道而来的游客的兴致,刻意使用了和山林风景类似的颜色和设计。但是人工建筑物仍然十分引人注目。 「我想前排的学生们大概不到五分钟就可以抵达了。你只要再等一下就可以看见——」 话说到一半时,我忽然停住了声音。 『……?天人哥?』 手机里传来梨玖讶异的声音。 「呼,总算追上你们了——唷,名冢,我不在时没发生什么事吧?」 细屋一派轻松地从我的身后接近。 然而我并未对任何一边做出回应。 此时正好轮到c班渡河,由珠子和濑名老师走在前方,逐一引导孩子们渡过河川。在连栏杆都没有的简易便桥上,帆村正一边大声喧哗,一边开始走上便桥,小诗和透夏则是接在他的后面依序过桥。 看着眼前的光景,我忽然感到一阵令胸口骚动不已的不协调感。 桥——并没有任何问题,令我感到不对劲的是河川。河水的水量……怎么看都像是正在持续上升当中。 我将视线移向上游处。 「……细屋。」 「嗯?」 走在我身旁的细屋随着我的视线望去。接着,他不敢置信似地张大了嘴。 「喂,那是怎么回事?」 上游有道来势汹汹的浊流正顺着河道冲下。 难道是上游下了一阵局部性的大雨吗?还是说上游有水坝之类的设施,因为某些因素而在此时进行泄洪作业?不对,这些都是无稽之谈——而且现在根本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比起认清眼前的状况,我的身体更迅速地做出了反射动作。如果不瞬间采取行动,所有人都会被洪流所吞噬的。 「快点离开河边!」 我像要将手中的手机丢出去似的大吼,并且朝着河岸狂奔过去。 虽然比不上血统纯正的神祗,但身为半天使的我,仍旧能够操控几项超乎常人的能力。其中之一就是控制重力。我能够自由地操纵自己本身和自己所触碰到的物品所具有的重力,并且改变重力作用的方向。平常顶多只会把这项能力用来飞檐走壁,藉此来打扫伸手无法碰到的地方—— 我一把抓住灌木藉以固定身体,眼睛直盯着上游的方向并且施展出力量。我想要改变的是地面的重力方向。目标是将地面的重力上下扭转。 结果顺利成功——浊流的方向顿时逆转向上,反朝着上游而去。 当然,我的力量并非毫无限制。当水流窜出了效果范围之外,水立刻再次回头朝着原本的便桥方向冲去。虽然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还是会被在场的人看见,不过这么一来至少已经争取到几秒钟的时间。 到底能不能让所有人都顺利避开这场灾难?我忍不住抬头望去。 孩子们此时已经全数平安地渡过了便桥,但是——殿后且仍然留在桥上的珠子,此刻已经快要被汹涌的恶水所吞噬。 「糟糕——!」 我转过身,准备冲上去帮助珠子,但湿黏的土竟在此时绊住了我的脚。 如果就这样被如此凶猛的水势冲走,普通的人类绝不可能藉由游泳脱身。而只要被水淹没而失去身影,要想再救援就会变得极为困难了。 我跑到河边,并且伸出手——来得及吗? ——不行,还是赶不上! 陷在绝望中的我体认到了眼前残酷的事实。珠子的头即将被滚滚恶水所淹没,而我的手并无法在那之前触碰到她。 「喝啊!」 就在此时,细屋大吼一声,整个人直接跳进了水里。 他准确地抱住了在水中载浮载沉的珠子,并且将她抛向岸上。接着,细屋像是在泳池里暖身了一阵的游泳社社员一样,不疾不徐地从水里爬到岸上。整个过程总共只花了大约十秒左右。 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的我,此时总算回过神来。 「你、你没事吧?」 「啊——我可能稍微吃了点水吧?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啦!」 细屋答道。 珠子虽然因为不断咳嗽而无法回答,但意识似乎还算清醒。我总算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濑名老师和鹫住此时也一前一后地跑了过来,方才怒涛汹涌的河川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第三章 失序之夜 「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抵达了『少年少女·自然学习村』住宿设施后,上前迎接我们的梨玖一看见从头到脚全都湿成一片的珠子,不禁讶异地猛眨着眼。 「啊,小珠,好久不见了。天人哥,你也辛苦啰!」 「你也是……还是先让她换上干的衣服吧。」 珠子的随身行李此时已成了河底的碎屑,唯一安然无恙的只有那副奇迹似地没被水冲走的眼镜。幸亏住宿设施的办公室可以租借运动服装,才让珠子有干净的衣服可换。 我将珠子托付给梨玖后,便迳自拿着行李走向房间。 我们支援组的组员也依男女分配到不同的房间。我走进房里,里面只有放置了简朴的床铺而已。每一间房间要睡七至八人,并且会和其他班级的支援组成员同房。 因为刚才的事件而同样成了落汤鸡的细屋,似乎已经提早一步到房里换好了衣服。他的背包就放在床上,但是却不见本人的踪影。 「这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 我向同寝室的人询问,但却没有任何人看见他的样子。他该不会是去散步了吧? 根据预定表上的行程,抵达住宿地点并稍作休息后,大家就要集合到野外调理场准备晚餐。但如今行程已经有延迟的状况发生,可以想见休息时间也会因此受到压缩。 (这么一来,就不能再慢吞吞地准备了。) 我拿出手机联络梨玖,并和她约在楼梯底下碰面。 「——时间是黄昏,地点则是在人烟罕至的楼梯间。」 准时赴约的梨玖感慨良多地按着胸口。 「这样的气氛真不错呢——好像是放学后要告白的场景呢——」 「……呃,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总是会在奇怪的时间点说出奇怪的话。 「虽然洪水事故害你们被浇了一盆冷水,不过你很久没和珠子见面了吧?」 「真的是一语双关耶!」 梨玖噗嗤地笑了出来。 「听说她差一点就被水冲走了?」 「对啊!现在状况还好吗?」 「换过衣服后,心情镇定许多了。那孩子可是比外表看起来还要坚强的多呢。」 真是太好了。我发自内心地如此想着。 如果当时演变成最坏的状况,也许我们此刻就无法像这样对话了。真的要好好感谢细屋英雄般的表现才行。 「梨玖,你自己的身体还好吗?」 「我没问题的。而且已经是傍晚了,即使在户外应该也能够随意行动。」 此时太阳才刚下山不久,外头仍显得有些明亮。 原本在转生成『非人者』的初期,连丝毫日光都无法承受的梨玖,如今已经拥有了相当程度的抵抗力。我想这点微弱的光线对她来说,应该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顺带一提,包括珠子在内,我面对梨玖的人类朋友时,都是以她患有重度的紫外线过敏这样的解释来做掩饰。 我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开口: 「抱歉,梨玖,我需要你的帮忙。我好像碰到麻烦了。」 「没问题,只要是天人哥的请求,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梨玖毫不犹豫地笑着回答,接着又露出认真的神情说: 「我听说好像有些奇怪的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虽然我只有从珠子那里听到事情概略的经过……你可以先详细地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正有此意,于是便将一路上所发生的状况简单地加以整理,并且对梨玖做了说明。 不知为何陆续地跌倒受伤的孩子、山路毫无预警地崩坍所形成的大洞、牛虻成群结队地来袭,再加上河川水量异常地暴增。 「——即使说这一切都是偶然发生的状况,频率好像也太高了点。」 「嗯……」 梨玖双手环胸地思考着。 「好困难喔。重点还是在于我们不清楚对方的目的,而且这一连串的事件中好像也看不出连贯性……该怎么说呢,好像一个怕寂寞的小孩在大吵大闹,刻意地想要引人注意一样——天人哥,你完全想不到犯人可能会是谁吗?」 「啊啊,毫无头绪。」 虽然可以推测出下手的应该是非人者,但却无从得知对方的身份。 毕竟实寻市是个让非人者也能够融入人类社会而设置的场所,禁止确认对方是否为人类的规定自然有其存在的意义。只是物极必反,会招致出乎意外的结果也是可以想见。 我并没有能够看穿对方是否为非人者的能力。小诗虽然多少能够办到,但其能力也有极限。除了力量过于弱小的非人者难以察觉外,一旦碰上如力量强大的神祗等能够消除自我气息的非人者时,同样无法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而在这种随时都可能发生状况的情形之下,对我方而言可是个极度不利的条件。 「你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 才转生为非人者不久的梨玖算是个新手吸血鬼。听说她对于负面的气息也相当敏感。 「这个嘛,虽然不能说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精确度比起神来说还是差得远了。」 梨玖稍微歪着头,面露难色地说道。 「天人哥,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怎么办……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正在设法想要做些什么,而且我猜你八成又会不顾后果地去找出真相,所以只是想确认你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是要逮住犯人?还是只要防止今后继续发生这类异常事件就ok了呢?」 我稍作思考后做出了回复。 「总之,第一要务还是不能够再有伤者出现。有许多孩子很期待这次的远足,我希望能让整个行程平安无事地走完。至于抓住犯人的优先顺序,就排在这件事之后吧。」 「了解!那我就针对你的要求来提供协助啰——现在马上就来讨论对策吧——」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首先必须提高警戒。我们得更加细心地运用自己的感觉,寻找任何一丝可疑的气息。只要察觉不对劲就要立刻赶过去。另外也要告诉小诗,并且借助她的力量。」 这些都是理所当然且必要的动作。 「然后,在行有余力的范围内寻找原因。嗯……举例来说,你知道伤者正确的受伤地点还有时间点吗?只要把这些资料找齐,或许就能够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啊啊,这些我待会儿再去调查。喔,时间差不多了——」 我看了看时间,接下来大家要到野外调理场集合并且制作晚餐,我们支援组则必须一路陪伴在孩子们的身边。除了完成原本被交代的任务外,这样的做法也包括了警备的意义在内。 「吃完饭后,我们再开一次会吧。」 「嗯,我知道了。」 梨玖点头回应,但下一刻她却莫名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吗?」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还是热血沸腾地帮助别人的样子比较适合天人哥。这样的你能够进入『天秤会』,不是很好吗?」 「……或许吧。」 这样的头衔总是会在身后推我一把,并且带给我采取行动的理由。如今的我已经和过去害怕与他人扯上关系的自己不同,没有必要再裹足不前。 话说回来,我之所以会因缘际会地进入『天秤会』,也是因为和梨玖再次重逢的关系,如今回想整个过程,再想到能够像这样和眼前的她说话,对我而言或许真的是种无可比拟的幸福。 「……天人哥?」 「啊,呃,没事啦!为了避免发生难以因应的状况,我们也先保留向宿舍方面请求支援的选项吧!万一我出事变得无法动弹,接下来要怎么做就交给你做判断啰!」 「我明白了。」梨玖肯定地点点头。 不过到时候下山途中,手机可能也会再次变得无法接通,如果想要和宿舍方面联络的话,明天早上出发前的时间就等于是最后的机会。也就是说,今天晚上状况的变化,以及我们所采取的因应措施就会成为胜负关键了。 「——对了,说到这个……」 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手机。我记得刚才亚夜花好像传了邮件给我。后来因为梨玖打来的电话和河川的突发事件忙得焦头烂额,使得我完全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我将手机信箱打开。 「啊啊,这是……咦……?」 连我自己都能察觉此刻脸上眉间深锁的模样。 from :亚夜花 sub:请让我做出决定 内文:我因为讨厌人类,因此始终回避着人类生活至今。但是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下定决心,要用尽一切手段治好厌恶人类的毛病,因此寄送了这封邮件给您。这一次我和您之间的关系令我深感兴趣,于是我持续地寄送了好几封邮件。我也打算在获得您的回信之际送上聊表谢意的谢礼。 如您不想再收到此封邮件,请点选这里。 ——这是什么东西? 我再问一次,这到底是什么? 看见我目瞪口呆的模样,一旁的梨玖也忍不住偷看起我的手机。 「是亚夜花寄的吗?哎啊啊,这篇文章根本就是东拼西凑写出来的嘛——」 「东拼西凑?」 「对啊,有时候不是会收到一些垃圾邮件吗?这篇文章看起来就像是用那些邮件的内容凑成的。」 这么一说确实有这种感觉。因为我原本就没有自己的电脑,也不会随意留下手机信箱或不加挑选地告诉他人,因此几乎没什么机会收到这类邮件。 「……我是不是被讨厌了啊?」 我不自觉地低声呢喃,但梨玖却只是呵呵地笑着说道: 「我想应该没有啦!而且这不是很可爱吗?」 「可爱……?从女孩子的角度来看,这样的文章很可爱吗?」 「因为除了邮件的内容之外,还可以从字里行间读出对方的情感呢。」 「我怎么觉得这好像是。感应少年才有的能力啊……」(译注:指漫画《感应少年eiji》中主角明日真映儿所拥有的感应事物的力量。) 「因为亚夜花从来没有和朋友互传邮件的经验,所以只要仔细想想她到底是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写了这封邮件,就会觉得她真的很可爱呢!至少我是这么觉得啦!」 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话说回来,这种内容到底该怎么回复才行?应该说……她究竟期待收到什么样的回复呢?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啊! ★ ★ ★ 为了打发时间,我用手机随意地浏览着网页,不知不觉间电量就只剩下一半左右了。 能够随身携带的上网工具确实是很方便。但是相对地,荧幕太小,对于这双早已习惯操纵滑鼠和键盘的手来说也有不适应的问题。我到现在还是觉得桌上型电脑比较好用。 不过手机毕竟有它专属的功能性和商品概念,我也是在了解这些之后才决定购买的。 (还是没回信……) 天人还是没有回复我寄给他的邮件。 从未传过私人邮件的我,光凭自己的脑袋瓜想出的内容还是会有风险存在,所以我才尽可能地把先前收到的邮件拿来当作主要的参考范本。 写好之后我反复地读过,怎么看都应该是封能够确实传达我的想法,并且毫无破绽的邮件才对。虽然我看不太懂加在文末的停止送信之类的文字,但因为先前所收到的邮件里几乎都有写这些字,所以我猜八成是结尾用语之类的吧。 对第一次撰写私人邮件的我而言,完成度应该还不差才对。 可是,我却迟迟等不到对方的回信。 寄送邮件后究竟已经过了多久? 如果他已经抵达了住宿设施,照理说手机也应该可以使用了才对。 我数不清自己究竟叹了多少气。就当叹气声又将再次脱口而出时—— 「啊……」 手机发出震动,荧幕上显示着正在接收邮件的文字。 这次应该是天人寄的吧。不,我想一定是他才对! 我急忙按下按键确认邮件的发信者。 当我确认过后……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出了颤抖。在我脚边缩成一团的乌尔莉卡似乎也因突然的震动而醒了过来,并且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呣呣……请问已经要吃饭了吗——我记得今天是由万那小姐代替天人先生做晚饭——」 乌尔莉卡用一副刚睡醒的迷糊模样说着,但不一会儿后便停下了揉擦惺忪睡眼的手。 接着,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的脸。 「……咦,亚夜花小姐?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 当碰上出乎意料的状况时,人类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呢? 遗憾的是,我的手边并没有镜子,因此也无从得知自己此刻的表情。 * * * 下午六点半,在野外调理场。 孩子们以数人为单位分成几个小班,并且各自集合在已分配好的锅炉前面。 每个人的手边都放着柴薪、完备的调理用具以及食材。 接下来便要开始制作今晚要吃的咖哩饭。 咖哩饭可算是野外料理的固定菜单。由于作法简单,在制作过程中稍微出错也还能够挽救,所以并不容易因为失败而必须整锅废弃。咖哩可以说是最适合让初学者制作的料理了。 而原本对做菜就有着一定心得的我,十分了解若深入钻研咖哩饭的制作方法,简单的咖哩饭也能摇身一变成为极具深度的料理。不过这件事和小学生的野外教学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顺带一提,为了预防万一,我们事先也准备好了微波食品、白饭和面糊。但是为了让孩子们产生紧张感,还是会语带威胁地告诉他们「如果失败的话就没饭吃啰!」,但事实上当然不可能让他们饿肚子。当我自己还是小学生时也从来没想过这些,如今换个立场想想,才觉得老师们真是用心良苦呢。 而从刚才起便不见人影的细屋,也终于在集合时间到来前勉强地赶上了。 「你跑去哪里了啊?」 「厕所。可能是因为山上比较冷吧,我的肚子一直都不太舒服。」 哈哈哈!细屋豪爽地用笑声自嘲。 ——拜托你,不要在正准备开始制作咖哩饭时,说一些会让人产生奇怪联想的话好吗! 「……啊,呃,细屋学长。」 看见细屋出现在我身边,珠子也快步地走了过来。 「嗨,国府田。你该不会吃坏肚子了吧?」 「……你这家伙,不应该问女生这种问题吧?」 珠子羞得急忙低下头。 「啊、呃,我没事……呃,今天很谢谢你。」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细屋今天确实有着不小的功劳,而且我想他应该只是在开没有恶意的玩笑罢了。如果他能制造出更适合让珠子向他道谢的气氛,那就更完美了。不过,不懂得察言观色或许才是细屋的本色吧。 负责照料c班的是濑名老 师以及支援组的我、细屋、梨玖和珠子等五人。而除了细屋之外,其他人都拥有一定程度的料理技术,因此我们便各自散开前去辅助各个小组制作晚餐。 「唔哇,好厉害喔——」 我拿起菜刀,俐落地削起马钤薯的皮,周围的孩子们立刻发出佩服的惊呼声。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可是无法担任宿舍大厨的喔。 「只要好好练习的话,任何人都可以学会这种技术喔——不过现在大家还是先乖乖地用削皮器吧,如果不小心被菜刀割伤的话,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我带着爽朗的笑容说道。再怎么说,削皮本来就不是什么困难的技术,而做料理本身也是种在许多场合都能派上用场的技能,就我个人而言当然希望不分男女都能够好好学习。 「小梨,你可以帮我去看一下那边那一组吗?他们光是切菜好像就花了不少时间的样子。」 「好的好的,收到。」 我的视线有些在意地转到了其他小组上头,可以看见珠子和梨玖正合作无间地对学生们做出指示。看到珠子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差点溺水的危机,我也总算放下了心。 「啊,细屋学长,如果你现在手边没事的话,可以麻烦你去确认各班的制作进度吗?如果有特别慢的组别,再请你告诉我一声。」 珠子带着不慌不忙的口气,游刃有余似地指示着细屋帮忙。 这一幕让我感到有点意外。 「……与其说是担任辅助,不如说她拥有成为副手的资质。」 虽然珠子自认为不适合站在最前线领导众人,但作出整体调度的能力却令人激赏。 由于梨玖和细屋都是只会照着自己的想法行事的人,因此反而和能够退一步综观局面的珠子格外契合也说不定。 闲话就先到此为止。 此时我主动地向孩子们提出问题。 「说到今天有好几个人受伤这件事,你们知道是哪几班的哪些人受伤吗?」 我利用担心伤者或是想要前去探望作为理由,持续地探问孩子们所知道的情报。 这才是我原本的目的。我打算一边看着孩子们做菜,一边有意无意地收集情报。包括伤患受伤的地点、时间、状况等,都是我需要的情报。另一头的梨玖也正在进行同样的动作。之后我们两人再将各自收集到的情报加以汇整后,应该就能够理出一些头绪才对。 而由于小诗的身份是学生,在行动上有所限制的缘故,因此我只委托她警戒工作,防止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随着料理作业逐渐进行,收集情报的工作也跟着有所斩获。 「嗯……」 我低声地思索着。就目前为止所收集到的情报看来,伤患主要集中在c班,以及附近的b班后排还有d班前排。虽然还不能妄自臆测,但多少可以推敲出事件的中心就在c班—— 「啊,名冢同学——」 正当我准备移动到下一组去时,濑名老师叫住了我。 「——如何?还顺利吗?」 「都很顺利,我想每一组应该都可以作出不错的成品才对。」 虽然各组的进度和完成度各有落差,但调理过程中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问题,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这样子啊,辛苦你了,接下来也要麻烦你多费心啰!」 「……啊,老师——」 我忍不住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濑名老师。 「什么事?」 「我觉得你稍微休息一下会不会比较好?」 即使在黑夜之中,也能看出她的脸色明显地憔悴,表情也显得欲振乏力。 一路从山脚下爬到这里,可以想见肉体上的负荷必定使她相当疲累。此刻的她看起来甚至有种精神已经濒临极限的样子。 然而濑名老师却只是露出几乎不算笑容的虚弱微笑回应着我。 「我没问题的。爬山的时候我们班因为迟到而造成了大家的困扰,所以我更得在这里好好加油才行。而且,过程中虽然碰上了许多突发状况,但孩子们不是都很开心吗?我希望能让每个人都能留下美好的回忆,所以我必须持续地照顾孩子们,坚持到最后一刻为止。」 「可是……」 原本还想继续劝说的我,此时不禁闭上了嘴。 如果只是在一旁看着孩子们做咖哩,即使只有我们倒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一旦发生紧急事故,而导师却在一旁纳凉休息的话,责任归属上将会导致相当严重的问题。因此濑名老师当然不能够有片刻松懈。 光是体悟到这一点,我就觉得自己已经毫无开口的余地了。 「不过话说回来……老师还真不好当呢。」 濑名老师面露苦笑地说着。 「我原本打算把这份工作做得更好的。」 「…………」 我想她在吐露出这句感叹之前,并未期待我会作出任何回应吧。对于连一句适时安慰的话语都找不到的自己,我同样感到非常失望。 就在此时—— 「喔,你们在聊天吗?你还真是悠闲呢,濑名老师。我们的行程比原先预定迟了不少时间,希望你的动作可以再俐落一点。」 学年主任的微秃头顶进入了我的视野之内,而我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厌恶的表情。虽然我和他相处仅仅不过半天,也没有和他有过直接接触,但已经逐渐对这家伙说话句句带刺的风格感到厌烦而难以按捺。 「不好意思!我和老师并不是在聊天——」 此时我急忙将说到一半的话吞回去。因为我瞥见了濑名老师正轻轻地摇头的样子。 学年主任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惹人厌的训话,濑名老师则是使了个眼色示意我离开,并且垂着头独自待在原地聆听着前辈的斥责。 就是因为一直像这样默默地承受,精神层面才会越来越难以负荷。我虽然内心暗忖,但还是悻悻然地离开了现场。 虽然我很希望能帮上濑名老师的忙,但当下如果口无遮拦地畅所欲言,恐怕只会让状况越变越糟而已。此刻我应当专注于自己该做的事才对。我如此想着,并且试着切换心情。 「状况如何?」 我找到梨玖,并且叫住她问道。 「嗯,听起来问题好像是出在c班的样子。」 她的回答同样简洁明确。 「受害者实在太过集中在这一班周围了。天人哥调查的结果也一样,对吧?」 纯粹从地理条件来看,倘若「地点」具有某个决定性的因素,那么受害者总是出现在c班周围这点也太奇怪了。毕竟整个队伍是持续地在移动着的。 既然如此,理由就只剩下——c班这个「团体」是对方所狙击的目标—— 「这样很可疑,为什么全都集中在这个范围?」 可以推测对方应该不是针对某人下手。但话说回来,假设对方是对特定族群——例如小孩、小学生或登山客——抱持着犯意的话,只有c班遭到攻击这点就变得无法解释了。 「嗯,总之动机还是等到抓住犯人后直接问他最快……不过光凭我们所收集到的线索,还是不足以找出真正的犯人。嗯……」 梨玖双手环胸,面露难色地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犯人很有可能是自己人。虽然我这么断定可能还嫌太早了点。」 「或许你说得对。」 虽然仍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但已经可以确定他并非是随机攻击。因为出现受害者的范围明显地受到限制。既然对方可能有攻击c班的动机,那么就可以合理推测犯人应该就在c班的周遭,甚至有可能就是班上的 某人。 单纯地思考的话,最可能有问题的应该就是c班里的『非人者』—— 「那个叫帆村的男孩也在你负责照顾的班上吗?」 「啊啊,你说那个问题儿童?我有听小珠说过,他是非人者吧。虽然不应该太快下定论,但确实有必要特别注意他才行。」 「他有什么动静吗?」 「嗯——虽然会大吵大闹,还有些过动的倾向,但在做咖哩的时候倒是挺认真的。他们的小组在班上应该算是前一、两组率先完成的组别吧。」 「有这种事?」 真是出乎意料。我不禁如此想着。原本以为这家伙应该又会作出一些逾矩的行为,因此还特别防范他的一举一动。看来应该是一路上已经闹得够本了,所以现在才变得安分许多吧。 「目前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虽然觉得进展不大,但也无可奈何。 「今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所以还是要继续保持警戒。只要一有人使用异能力,我和小诗或许就能够在当下有所察觉。」 「结果还是要守株待兔。」 当然,如果接下来不要再发生任何事情,应该就是最好的结局。 我和梨玖决定先让讨论在此告一段落,并且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 而野外晚餐也即将进入完成的阶段。 最先完成咖哩饭的小组正如梨玖所预测,是帆村所属的小组。接着,其他组别也陆陆续续地传来料理完成的报告。 那么就先用餐吧,正好也趁这个机会稍微喘口气。 ——然而事件却在我准备放松的瞬间乍然而至。 ◆ ◆ ◆ 「这个水加得也太多了吧?我个人并不是很喜欢吃稀稀的咖哩耶!」 「可是我是按照分量加的耶!」 「如果怕难吃的话,把水煮干再起锅不就行了。」 「喂,不可以偷偷把红萝卜拿掉啦!」 同组的女孩子们一边做着料理,一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我则是持续地接收着这些杂音,同时用眼睛追寻着天人的身影。 调理方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进行得颇为顺利。另外米饭也已经煮熟,现在则是来到炖煮肉和蔬菜的步骤。接着只要将咖哩块打碎后放进去,并且充分搅拌后就大功告成了。 我对于做料理并非特别有心得,而和我同组的小孩几乎也和我差不了多少,但是透夏却能用俐落的动作有效率地进行料理的制作。听说她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太没用的关系,所以才使她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这些技术。过程中,濑名老师和梨玖曾来确认调理的进展状况,不过也只留下了「没有问题」的评语后就迳行离开了。 天人目前似乎正在巡视其他组别的样子,不过重点并不在于他此时在做什么。 方才天人主动来拜托我,要我注意『非人者』是否有使用异能力的迹象。 当被人依赖或受托任务时,我总是会觉得特别雀跃。因为每当他人有求于我时,我便能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议的优越感,有种像是涌现出无限的力量、又像愿意倾尽一己之力为对方牺牲奉献般的奇妙感觉。 所以,我会希望对方能够一直注视着我,仔细地看着我努力的模样,还有我为对方所做的一切。 但是,自从天人把事情交代给我之后,他就不再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他的态度始终令我感到心神不宁。 天人此刻正在和濑名老师说话,他似乎很关心难掩疲惫之色的老师. 「……这个是要用来做什么的啊?」 有个正在清洗调理工具的孩子疑惑地问道。 她手中握的是削皮器,也就是所谓的peeler。女孩用手轻抚着工具的侧面上方,也就是刀口侧边的突起处。 「啊啊,那是要用来去芽的。」 透夏答道。 「马钤薯有时候不是会长芽吗?这时只要把你现在碰到的尖锐处插进去,就可以将芽连根拔起了。」 天人是个只要见到有困难的人,就一定会为对方两肋插刀的人,我当时也曾受到他的帮助。看见身心俱疲的濑名老师,他一定也无法袖手旁观吧。不过这才像是天人的作风。 「咦——这要丢掉吗?可是『马钤薯芽』听起来好像很好吃耶!」 「大蒜还有五加的芽一样得这么处理喔!」 可是,换句话说,天人会挂心的首要对象只有贴着『属性:陷入困境』这类标签的人。至于其他的状况则会被他自动摆到第二位之后。如果天人的视线只会放在陷入困难而不知所措的人身上,而不会主动地注意到我的话,那么是否就代表着我——也就是和泉小诗的人格、价值观、容貌还有声音根本毫无价值呢? 这么一想,就觉得很没意思。 「……有毒。」 「咦?」 「因为有毒的关系。马钤薯芽里面含有一种属于生物碱的毒素,全名叫做马钤薯茄属生物碱。」 我插嘴说道。植物和药物算是我的专长,也是构成我这个人的要素之一。 天人还在继续和濑名老师说话。 「这种毒素大多存在于皮和芽,即使加热也很难令其分解。不过毒性并没有那么强,即使不小心吃进肚子里,顶多也只会造成腹痛或呕吐的症状而已。真是可惜呢。」 ——我的思考回路已经逐渐脱离自己的控制。可惜是什么意思?我该不会想让某人服下这种毒吧? 「朝这方面乱想,可是得不到对方关爱眼神的喔。」 透夏用有些不置可否的口气说着。 「啊、咦?你在说我吗?」 「对啊!啊——我个人是赞同这样的做法啦!只是,像你这样被感情驱使而无法控制行动的话,一不小心可能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喔!所以才提醒你要多加注意才行。」 我回过神一看,才发现同组的孩子们个个都以透露着些许惧色的眼神望着我。 题外话,后来过了几天之后,我才知道大家又帮我取了个「下毒王子」的奇怪绰号,让我觉得相当困扰。 「……嗯,该怎么说呢,吃得开的男生确实会让人觉得很火大。」 透夏不经意地皱起眉头说出自己的看法。 此时原本和天人说话的濑名老师正被中途窜出的学年主任斥责着,而鹫住老师则是介入两人之间调停。 「呃,我、我并没有……」 「——啊,那个只要轻轻搅拌就行了,不然会烧焦喔!」 她根本没在听。 此时各个小组的调理时间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完成的速度随着各组技术不一,理所当然会出现时间上的落差,但规定上似乎是要等所有组别都完成后,大家才能聚在一起同时开饭。 藉这样的活动来判断个人能力差距虽然不太合理,但如果当作是让学生们习得团体社会认知的训练倒是不错。此刻的我对于「大家一起做某件事」也觉得相当有意思。 这时我的肚子也差不多饿了。 「应该可以开始装盘了吧?」 「对啊,你先去准备盘子吧。」 透夏和我就这样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然而就在这个瞬间—— 我的身体不自觉地发出颤抖,背脊也窜过一阵恶寒。这种感觉是— 正当我准备观察周围时,率先进入眼帘的,竟是对面不远处的锅炉毫无预警地爆炸的惊人画面。 * * * 我们急忙赶到事故现场,濑名老师正用右手按住伤口,表情痛苦地蹲在地上。她的皮肤已经被烧得焦黑溃烂。 而 最先掌握情况并且采取下一步行动的则是梨玖。 「——细屋学长,请你到办公室去问问看有没有冰块。如果有的话请尽量全拿过来。小珠,你去叫保健室的老师过来一趟。」 梨玖简洁叫快地作出指示,然后搀扶着濑名老师到水龙头努,刚冲水的力式冷却遭到烧伤的部位。 「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近询问着身旁的女孩。 「我、我只是帮锅炉点火——」 因为火苗变小的关系,所以老师就过来帮我们看看情况,结果火焰就突然像是爆炸一样冲了上来,瞬间就把濑名老师的手给吞没了——我将周遭学生七嘴八舌地说明的状况拼凑起来后,大致已经可以了解状况。 看来孩子们应该没有人受伤才对,勉强可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我没事的,看、看起来好像没有伤得太严重。」 濑名老师脸色惨白地挤出虚弱的微笑,但从她按住伤口的指缝间,我看得见颜色已经全然不同的皮肤异状,怎么看都不像伤得不重。 可是……究竟为什么会发生事故? 既然能让孩子们用火,表示一切设备都已经事先做过万全的检查才对。当然更不可能在火源附近摆放危险物品或易燃物品。也就是说,出现如同爆炸般的巨大火焰是极其不自然的现象。既然如此,唯一的可能性就只剩下—— 我将视线投向梨玖,并且肯定地点了个头。 ——有人使用异能力造成了这一切。除此之外再找不出任何解释了。 听见骚动而陆续聚集而来的孩子和其他老师渐渐地形成一道人墙。我将濑名老师托付给梨玖照顾,自己则悄悄地离开了事故现场。 我迅速地找到小诗,并且朝着她走去。 「她的伤就交给我吧,我会在正常的范围内,用止痛药和促进皮肤生长的药物为她治疗。」 「拜托你了——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稚气未消的魔法师点了个头。 「对方带着恶意,并且是刻意地操纵火焰伤人。」 「是谁?」 「帆村大辅。」 啊啊,果然还是那个问题儿童吗? 看来他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状况稍微缓和下来后,濑名老师便自己朝着位于住宿设施的医护室走去。加上小诗偷偷地施加在她身上的治愈术也已经开始发挥效果,我想她的伤势应该不会有大碍才对。 我们支援组的成员分头安抚孩子们,并且领着他们坐回位子上。毕竟这时候还是得让他们先吃晚餐才行。 但是,此时却又再度发生了问题。 帆村大辅所属的小组竟然整组人都不见踪影。可以想见他们应该是利用方才一阵混乱,迅速地将做好的咖哩饭吃完,并且趁隙逃离了事故现场。 也就是说,让濑名老师被火烧伤只是他的牵制策略而已。还真是个会耍弄小聪明的家伙。 想到这里,我忽然回忆起万那的话。她说藏匿在小学部里的非人者大多属于精神层面相对幼稚的存在。原来如此,简单来说就是一些任性又恣意妄为的家伙吧。 当然,对于学校而言,好几个学生同时失踪可是一件事态严重的大事。 此时那位微秃的学年主任将老师们集合起来,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发出像是指示又像是恼羞成怒般令人摸不着头绪的怒斥。 「……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对着好不容易从学年主任身旁逃出来,但仍然一脸沉闷的鹫住问道。 「嗯——总之还是先让孩子们吃饭,然后再把这里收拾干净。这段时间我们打算组成搜索队去寻找那些跑掉的家伙。最近的小孩还真是难管教呢!」 真是群爱找麻烦的小鬼。鹫住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抓了抓那头蓬散乱翘的黑发。虽然他看起来总是少了点霸气,但在碰上状况时并不会因此脑充血而顿失判断力,比起其他老师来说算是比较值得仰仗的人。 「如果最后还是没找到的话,要怎么办才好?」 梨玖语带担心地问道。 「嗯——接下来的行程应该是升营火吧。我想还是改成室内活动,并且留下几位老师负责照顾学生,剩下的人分头去找那群脱队的小鬼。而你们支援组的人则一分为二,一半加入搜索的行列——顺便提一下,搜索队的负责人是我。你们打算派谁跟我过去?」 逃出营区的是帆村以及和他同组的学生。 害濑名老师受伤一事如果真的是帆村所为,那么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事件,很可能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只要能够抓住他,就意味着这一连串的事件得以划上句点。 虽然力量应该不强,但真实身份为『非人者』的他此刻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暴走。既然如此,身为『天秤会』成员的我就不能再坐视不管。 既然如此,事情就很简单。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梨玖也一起来吧?」 此时已是夜晚,照理说梨玖的能力也能充分地发挥。如此一来正好能够将所有问题一鼓作气地解决掉。 「嗯……」 然而梨玖却没有立刻应允。 「你怎么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微倾着头思索着。 「我觉得我们好像被误导了,有种像是忽略了什么的感觉耶!」 ★ ★ ★ 「好——那我们出发吧!」 站在前方领头的高大少年发出号令。 「喔——」 「我们去探险吧,探险万岁——」 周围的人跟着起哄附和,一行七人就这样乐不可支地沿着山路走去。 「不过话说回来,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能跑出来呢,帆村。」 「还不是因为那群家伙太笨了。」 名为帆村的少年有些得意地扬起了嘴角。 因为他不仅让导师被火烧伤,甚至还趁着混乱顺利地带领其他人脱队。 一行人进入了离登山步道有些距离的森林里。这么一来即使老师们追来,也无法轻易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 能够干涉并操控火焰的能力是『火蜥蜴』的特征。过去其曾以司掌火焰的精灵身份于各地进行活动。但随着照明设备及暖炉器具的发展,使得该种族失去了栖身之所,近年则迁入了实寻市里。 该种族希望让像帆村这种年轻的个体进入曙光山学园,学习各种事物。而帆村本身强烈的个性和超越人类的腕力,都是让他在学校里得以领导一群男生的优越条件。 在大自然之中,丝毫不见半点灯火的沉寂黑暗里——今晚的周遭条件正是彻底解放自我的绝佳机会。他可以痛快地奔跑,恣意地踹倒树木,破坏岩石,毫不受限地尽情大闹。等到这一切已经了然无趣的时候,再点上一把火,将这一片狼籍烧个一干二净就行了。 这些都是帆村所能办到的事。无论是他的个性或是能力,都可能驱使着他作出如此狂妄不羁的破坏行为。 就在此时,团队里有个小孩似乎被什么绊到了,「啊」地一声跌倒在地。 「你在搞什么啊,动作有够钝的!」 帆村雀跃的心情像是被浇了盆冷水似地,令他不悦地斥责对方。而跌倒的少年则是自嘲地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 「对、对不起,好像有根很大的树枝掉在地上,我没看清楚才会被绊倒的。」 火蜥蜴这个种族拥有相当优秀的夜间视力。这是因为他们拥有藉由感知物体温度来补正视觉的能力,因此才能在漆黑的夜晚辨识出各种物体。 太阳下山还 没过多久,月亮也已经高挂天空。这种情况下即使是人类,对周遭的状况应该也有某种程度的辨识能力才对。 有株粗大的树木横倒在地面上。 「这是什么?」 帆村蹙起了眉头。 在山林里有一、两株树木横倒在地也是不足为奇的事,但是眼前这一幕却显得有些诡异。树木的中间部分竟然成了粉末状,乍看之下就像被什么东西践踏过一样。 帆村蹲下身仔细地检查,又发现了一处深邃的凹陷处。 ——八成是老虎或熊之类的大型猛兽留下的脚印吧。 「……脚印还很新呢!」 由于土壤带着些许湿气的缘故,使得脚印的形状显而易见。 「喂,帆、帆村,状况看起来好像不太妙耶……」 人类小孩的表情明显地露出不安的神色。 然而帆村仍对他们的怯弱嗤之以鼻。 「你们这些人该不会是在害怕吧?——啊,对了,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了。我们去找出留下这个脚印的动物吧!」 帆村豪迈地作出宣言。众人先是「咦」地一声议论纷纷,但在帆村怒眼一瞪之后,所有人全都噤口不再出声。 自己的决定就等于是所属团体的共同决定——这就是盛气凌人的帆村所习以为常的作法。 「——这边也有!」 「啊,这里也有很像是脚印的形状!」 众人稍微散开,在周遭搜寻其他脚印,不一会儿就陆续有了发现。 「看来它是朝着对面缓缓地拐着弯移动,感觉好像是在观察这座『自然学习村』的动静呢!」 帆村兴致勃勃地说着。 「噫!」 此时其中一个少年忽然放声尖叫。 「搞什么啊,吵死人了!」 「呜、呜呜,对、对面好像有、有一双会发光的眼睛在动耶——」 「眼睛?」 帆村无视于旁人的动摇,迳自地发出蔑视的笑声。 「哼——看来果然是有什么东西躲着呢!」 真有意思,正好可以打发无趣的时间,就让本大爷亲自来料理你吧! ——帆村露出一副志在必得般的表情,得意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 ◆ ◆ 晚餐时间结束后,我们朝着学习设施的大型房间移动,准备在里面观赏电影。 原本预定要围着营火开心地唱歌以及表演短剧的行程,因为帆村等人脱队的缘故而取消了——简而言之,由于老师们和支援组的国高中部学生组成搜索队,使得可以控管学生的人数相对地变少,因而被迫取消得用上大量人力的活动。 被烧伤的濑名老师在住宿用那栋建筑的医护室休息,小诗暗地里为她施加了治愈术,伤势应该到了明天就会痊愈。 大荧幕上所播放的是不久前的知名动画作品。 虽然不至于没有兴趣,但我也不能完全让自己的注意力被眼前的电影所吸引。 在电影开始前,梨玖偷偷地打了电话给我,并且事先给了我指示。 「小诗,我希望你可以帮忙注意一下。」 「注意……注意什么?」 「我也不知道。」 梨玖露出充满朝气的笑容,毫无迟疑地回答了我的问题。然而太过理所当然的肯定语气反而令我困惑不已。 「等等,什么叫不知道啊……」 这么不明确的指示到底是要我怎么配合? 「虽然我没办法很明确地告诉你该怎么做,但我觉得有很高的机率会再发生事情。很可能会有人从建筑物外面潜入并且再次动手。虽然今天一整天已经出现了不少状况,但我想接下来将会发生规模更大的状况才对。」 「……真是既模糊又具体,让人摸不着头绪的预测呢!」 即使如此,梨玖的脸上却写满了自信。 我用眼神向站在一旁的天人提出质疑,但他却只是轻轻地耸了耸肩。看来他似乎也不太清楚梨玖心中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那么,当我发现,『某人』引发状况之后,我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请你继续保护大家,避免出现任何一位伤者。我们也会尽力而为,但是我想能够使用魔法的小诗能做的事情应该是最多的。」 大荧幕上正演到年少的主角和年纪尚轻的英雄相识的一幕。看到这里,不禁让我想起这也算是人类和『非人者』接触交流的主题之一。 ——我并不会吝于在这件事情上出力。毕竟到目前为止,我也已经帮过『天秤会』好几次了。 只是,听到这么不明确的指示,还是会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很可能会有人潜入并且动手吗?) 造成濑名老师受伤的帆村,此刻人应该在这座设施外围的某处。意思是说他很可能会回到这里并且发动袭击吗?或是说有可能发生和他毫无关连的其他状况呢? 我将视线从大荧幕上移开,暗自观察着昏暗的房间四周。 所有的小孩几乎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影,老师们则站在墙边。由于有一部分的老师加入了搜索帆村的行列,因此人数明显少了许多。我一边看着电影的片段,一边确认着天人和梨玖的身影。 「……你干嘛一直左顾右盼?」 身旁的透夏小声地问道。 「呃,没什么——」 当我回答到一半时,我忽然感到脚下的地板开始发出微弱的震动。 地震?不对,好像有些不同。这种感觉是——不妙! 「——呜:」 就在下个瞬间,一股强烈的恶意化为念波,朝着我们直袭而来。 * * * ——来了!正当我作势准备起身时,地面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同时整栋建筑物也跟着摇晃起来。 房间里的气氛显得蠢蠢欲动。 而震动毫无歇息的迹象,更加剧烈的晃动一波接着一波袭来。 「怎、怎怎怎怎、怎么回事?大家冷静!大家先冷静下来!」 学年主任扯着嗓子大叫。 我怎么觉得最需要冷静的应该是你才对。 他踉踉呛呛地走向前方,试图作出指示来稳定局面。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又传出一声「轰隆」巨响,同时目前为止最剧烈的震动也伴随而起。 跌倒在地的孩子们发出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天花板和墙壁迸出龟裂,室内的萤光灯和窗户也无可幸免地带着爆裂声破碎飞散。 我感觉到自己此时正露出六神无主的表情。不妙!若玻璃碎片从天而降,绝对会有人因此受伤的! 然而,落下的碎片却像是被一面看不见的墙壁所阻隔似地,避开了孩子们所在的位置。就连那台朝着学年主任直击而去,约有一颗头大小的投影机也同样被挡了下来。 看来小诗及时为我们设下了防线。 房间里还是陷入了混乱之中。不过——目前的状况还算不上真正的失控,我必须在事情变得难以挽回之前采取行动才行。 此时我拉开嗓门放声大喊: 「好了好了——六年a班起立——!」 我的声音响彻在混乱失序的空间中。简单的指示虽然令孩子们有些困惑,但所有人似乎仍愿意听从指示开始移动。 「向右转,按顺序从出口离开这里。」 当发生紧急状况时,最可怕的莫过于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冲向出口,结果因推挤而使得所有人像骨牌似地倒成一团。因此我事先就已经打定主意,一旦发生状况,我就会立刻抢下发号施令的主导权,并 且依序指示孩子们避难。而梨玖也已经在房间外待命,接着将会由她来引导走出房间的孩子们前往室外。 虽然众人都必须在间续来袭的震动之中勉强移动,但不久后也回过神来的老师们开始加入引导学生避难的行列后,很快地就让所有人平安无事地离开了房间。 呼—我不禁放心地吐了口气。 虽然目前还在整队并且清点人数,但看起来似乎没有来不及脱逃或受到重伤的学生。顺利逃出房间的孩子们此时仍是惊魂未定,当中也有人噙着眼泪,不过情绪应该再过一会儿后就能平复了吧。 学年主任到现在仍是一副慌张失措的模样,我想他接下来应该也只能帮忙指挥孩子们回到住宿设施里就寝了吧。 () 「看来顺利解决了呢,天人哥。」 「……辛苦了。」 梨玖和小诗陆续地走回我身边。 「你们两个都辛苦了。看来我们留下来的决定是正确的呢——小诗,谢谢你喔,你的魔法真的帮了大忙呢!」 「没、没有啦,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诗将脸转向侧边,口中似乎还呢喃着什么。由于灯光昏暗的缘故让我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但隐约中仍看得见她那变得赤红的耳根。想不到小诗竟然这么容易害羞。 先前我拜托珠子和细屋加入搜寻帆村等人的搜索队,而我们则主动请缨留下来帮忙。虽然我无法正确预测到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但就结果看来似乎算是成功地阻止了伤害发生。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梨玖的提议。 孩子们和老师们应该都可以把刚才的突发状况当成局部性地震看待吧。虽然新闻上当然不会出现和地震相关的报导,但等到众人察觉这件事时,也找不到任何挖掘出真相的办法了。 这么一来,问题就只剩下一个。 「——造成这些现象的到底是什么原因,或者是说,犯人到底是谁?」 「这才是真正重要的问题呢——」 梨玖虽然语气听来轻松,但她的意见仍和我不谋而合。 「小诗,你觉得呢?」 「……我确定对方不是原本在房间里的人,那股力量是从外面进来的。」 反过来说的话,就表示她目前只知道这些,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 「那是一股我不太熟悉的力量。它似乎没有特别的针对性,目的又令人难以捉摸。总之我觉得有一种不太容易说明的感觉……」 小诗的表情越显消沉。 「不过从各种状况来看,应该可以推测出犯人就是帆村吧?」 我这么说着。 或许帆村脱队之后,开始改以半开玩笑的心态从外面发动攻击——我认为这样的思考方向并非完全错误。不过如果他的目的只是要破坏我们的活动,应该就没有必要刻意脱队啊? 顺带一提,到目前为止仍没有收到已经寻获他们的情报。 「欸,梨玖,你应该有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吧?难道说……你已经知道真正的犯人是谁了吗?」 我将希望寄托在梨玖身上,小诗也同样将视线望向她。 从一开始就预测到设施内部必会再次发生事件的就是梨玖。至少我认为她绝对有发现一些我们所忽略的重点。 但梨玖却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天人哥,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又不是那种能够看穿一切的强大存在,不过是刚加入这个行列的新手非人者而已。」 「呃,话是没错——」 「只是啊……」 我的青梅竹马露出带点恶作剧意味的笑容打断了我的话。 「……我在想,只要再稍微下点工夫,或许就能够更接近真相了吧。我有一个主意。这个嘛——等到半夜的时候,我们再到这里集合一次吧。」 「当然小诗也要一起来喔。」梨玖微笑地补充说道。 ★ ★ ★ 「喂、喂,我们差不多可以收手了吧……」 「回去了啦……」 听见周围同伴此起彼落的软弱发言,帆村心烦气躁地啧了几声。 自从发现「怪物」的痕迹并且展开追踪至今,和帆村一同行动的孩子们与他高亢的情绪恰成对比,每个人的士气都处于直线下滑的状态。而随着脱队的时间越来越长,当初的兴奋感也开始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则是重重地压在身上的疲惫。 「有什么好怕的!管它是什么东西,全部都交给我来收拾不就行了!」 无论是老虎还是狮子,都不是值得害怕的对象。自己和弱小的人类可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帆村的话中充满了这样的自负。 少年们纷纷闭上了嘴。毕竟帆村就和未知的「怪物」一样,对他们而言都是令人畏惧的对象。 就在此时,众人身旁的树丛忽然发出吵吵的声响。 当下,所有人也都明白,声音的来源并非风吹,而是某人带着明确意图朝己方接近所造成的声响。帆村摆出应对架势,其他的少年则畏首畏尾地发出微弱的哀叫声。 在持续紧绷的气氛之中,草丛和低矮的树枝终于朝着两侧分开。对方的真面目也乍然现身。 「……………………啊啊?」 无论是充满战斗欲望的帆村,或是一旁颤抖而准备拔腿逃跑的少年们,此时都不约而同地发出讶异的声音。 出现在眼前的是人的影子。 而且竟是在场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第四章 人的形体 在早已过了熄灯时间的深夜之中。 位于住宿设施一楼走廊上的医护室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请进。」室内的濑名老师应声。然而开门的人却令她有些意外。 「细屋——同学?」 「嗨,我有点担心老师的伤势,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你还好吗?」 细屋带着笑容走进了室内。 「啊,谢谢你。伤口已经没那么痛了,我想之后不去医院应该也没问题。」 「喔喔,那真是太好了。」 细屋肯定地点了个头。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效劳的吗?请不要客气,尽管交给我来办吧——」 「…………」 濑名老师沉默了片刻,最后才微微地张口说: 「……我累了。」 「咦?」 「虽然先前我曾经历过一段充满希望的时期——你知道我原本是班上的副班导师吗?」 「呃,算是知道吧,之前我好像听名冢说过。」 「当时的班导师是一位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女性……她是个温柔和严厉兼具的人。那时候刚从大学毕业而且一无所知的我,真的受了她许多照顾。无论是作为一位教师或是人生的前辈,我都对她相当尊敬。」 说到这里,濑名老师忽然不再说话。停顿了一会儿后,她才像是忍着痛苦似地继续接着向下说: 「那位老师大约是在三个月前过世的,也就是今年的四月中旬左右。据说是因为急性的心脏病而在家中昏倒,后来送到医院时就已经回天乏术了。」 细屋没有插嘴,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我的老家是间寺庙,而那位过世的老师正好是我们家寺庙的香客,于是后来就在那里举办葬礼,而我也从守夜的准备开始加入帮忙……并且向那位老师做了最后的道别……我也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继承老师的遗志,将她的班整合成一个更棒、更优秀的班级——但我却搞砸了。」 「啊……你该不会已经知道那件事了吧?」 「嗯,帆村他们擅做主张地偷跑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吧?我也因为不小心被烧伤,还有平时对孩子们的督导不周之类的事而被狠狠地训了一顿呢!」 濑名老师面露苦笑地说着。 「然而这是我不断努力、反复努力、持续努力后所得到的结果,我想,我的极限应该也就到此为止了。无论明天还是后天,甚至是之后的每一个日子,都会像今天一样失败。再继续做这份工作,对我来说真的有意义吗?」 她的模样与其说是在和细屋交谈,不如说更像是在扪心自问。 此时濑名老师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立刻调整说话的语气。 「啊啊,对不起,我好像一直在抱怨。」 「没关系啦,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也很乐意当个听众。」 细屋笑着说道。濑名老师也同样微笑以对。 「……谢谢你,我觉得好像轻松一点了。」 房间里原本沉重的气氛似乎稍微缓和了些。 该死!我在心里暗忖着。胃部周遭不断发出断续的刺痛感。 接下来我所要做的,是件令我打从内心厌恶的事。 可是——我无从选择。 我做了个深呼吸,从入口大门处跨步朝着医护室走去。 「细屋,到此为止了吧!」 两人的视线一齐朝我望来。 「名冢同学?」 濑名老师疑惑地眨了眨眼。 「干么啊,名冢?不要突然跑来打扰我们嘛——我好不容易和老师气氛融洽地聊起来了呢。」 细屋口气轻佻地应着声。我则是维持僵硬的表情,缓缓地开口回应: 「我当然知道你不想被打扰——毕竟你可是耍了这么多小手段,好不容易才得到这样的机会呢。」 「啥?」细屋发出讶异声,眉头也跟着一皱。 「你说话怎么句句带刺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一直都在观察你的一举一动。大部分的时间你都待在濑名老师身边,每当要发生什么事之前,你也都会频繁地找她说话。今天实在发生太多状况了,光是来到这里就比预定时间多花了一个小时以上,你能够找濑名老师说话的机会和时间也因此增加了不少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后来我才想到,或许我把顺序搞反了也说不定。也就是说——你并不是发生状况时才会去找她说话,而是为了制造能够和她说话的机会,才刻意引发各种状况。我是这么推测的。」 我的双眼直视着眼前的『非人者』,然而细屋脸上的笑容仍然纹风不动。 躺在床上的濑名老师将上半身撑起,表情呆滞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名冢,你说得太夸张了啦!」 「如果我说有人看见你教唆帆村动手呢?要求那家伙脱队行动的也是你吧?」 「…………」 细屋没有回答,但是笑容却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我目不转睛地直视立于眼前的男人,并且缓缓开口: 「……想不到你竟然会做这种事。」 「…………」 「即使如此,我还是试着信任你。我始终认为,你不可能会是犯人。只是事到如今,你应该没有任何辩解余地了吧?」 「…………」 细屋不发一语。同学的脸上少了平日活泼开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带任何感情,如同面具般的扑克脸。 「喂,细屋——」 我提高音调,语气强硬地发问: 「——你所做的事,等于否定并且蹂躏了我对你的信赖,你了解吗?」 「请、请等一下!」 濑名老师此时终于出声打断我们的争执。 「你、你的意思是什么?细屋同学做了什么事吗?」 我将视线移向老师,接着开口回答: 「简单来说,这家伙为了制造接近濑名老师的机会,故意引发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状况。今天不是发生了很多不自然的事故吗?每当发生事情时,老师一定会首当其冲成为扛起责任的人,然后就会因此沮丧消沉。如此一来他就能够趁隙上前关心——这应该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盘,没错吧?」 「咦、咦……?」 我缓缓道出自己的看法,濑名老师则是因我的话而渐显动摇。 「怎么可能……细屋同学,这不是真的吧?」 「……」 她并未获得原先所期待的回应。 「是……是真的吗?你、你为什么……要、要这么做?」 向细屋倾吐自己的心情,并且真心地相信他的濑名老师,此刻想必正因遭到背叛而倍感错愕。此时我仿佛能看见她内心被撕裂般的痛苦。 相对地,细屋再度露出若无其事的神情。 「——啊——啊,你怎么可以把这一切都戳破呢!」 咕哈哈哈!细屋扯开嗓子放声大笑。 「对啦对啦——这全部都是我做的。我想只要把老师逼到精神上的绝境,我应该就有机会趁隙而入。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你变得沮丧消沉。不过真是可惜,差一点就能达到我期望的状态了呢!」 「你为什么——要、要做这么过分的事——」 「过分的事?你能够把内心的郁闷说出来而变得比较轻松,身旁还有人听你大吐苦水,这不都是我的功劳吗?如果名冢没有出来搅局的话,这一切应该都会很顺利的。喂,名冢,你总得补偿我些什么吧!」 整个房间发出 细微的震动,窗户也跟着响起颤动的声音。 ……只差一小步了。 「还不是因为你老是露出一副希望被人欺骗的表情。还有濑名老师你也一样,谁教你们不懂得慎选该相信的对象,至少这点也该自己负责吧——呜喔!」 就在细屋露出戏谵讪笑的瞬间,他的身体竟突然弹飞到了墙边。 「为什么?」 濑名老师缓缓地从床上起身。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只剩下一对漆黑的双眸,那直逼而来的眼神,宛如要将我们拖进无底深渊似的。 我的背脊不自觉地发冷。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这样整我?为什么要欺负我?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我已经这么拼命地付出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周围的压力瞬时倍增,最后,濑名老师的身体里开始窜出不祥的气息,并且徐徐地冒出如同烟雾般的气体,逐渐凝聚成某个形状。那是个有点老的女性——即使是毫无感知能力的我也能大致看得出来,眼前的灵体是和濑名老师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存在。 人格、自我——一般用这一类的词汇来加以称呼的,其实都是极度不安定且原始的存在。 它们可以是强烈的思念、遗憾、怨念,也就是失去了依归而无法滞留于现世的死者所残留的部分思念。 「——小诗,对方出现了!」 我大叫一声,小诗也随即冲进房里。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小诗迅速地念完咒语,同时用手指在空中划出方格。 灵体发出「唧咿——」般刺耳的叫声,并且瞬时被击飞出去。 「成功了吗?」 ——不,还不算完全成功。小诗的一击虽然确实地造成了伤害,但还不足以将对方彻底消灭。 几乎呈现后仰状态般地退到了后方的灵体,此时重整态势并以更加慑人的气势直袭而来。而它的攻击目标则锁定在距离最近的人——也就是我的身上。 有种直接窜入身体内侧的感觉,伴随强烈的恶寒,令我不支地跌坐在地。 「天人!」 小诗慌张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的身体和灵体之间其实有着颇高的契合性。因为我的祖先原本就是神祗的代行者,身体的结构更是被设计成适合容纳神祗之力的存在。 因此这弱小的灵体将我当成目标也是理所当然的。 总算得到了一具优质的寄宿体——倘若入侵我体内的灵体会说人话,想必它应该会如此形容吧。 然而,此刻我的身体已经和某位绝对神订定了契约。 当灵体完全地进入了我体内的瞬间——我也开放了和契约主之间的连接通路。 「……人生突然无预警地划上句点,我想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不带着遗憾离去。我很同情你——」 我想,我的声音应该没有传达给对方才对。但是眼前的灵体过去曾是人类的身份,使得我忍不住试图与对方进行沟通。 「——可是,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你也不要再勉强地逗留下来,这样只会继续造成晚辈的负担而已。请你乖乖地从这世上消失吧!」 压倒性的力量瞬间在我的体内窜流。下个瞬间,灵体便毫无反应地消失无踪了。 虽然只能暂时或是在极度受限的状况下使用,但我能够借用绝对神《共存者》的力量。这也算是我的最后王牌。有做过任何练习就直接上场,但结果似乎还算顺利。 「做得好,辛苦你啰!」 不知何时走进了医护室的梨玖,正轻轻地抱着双脚瘫软的濑名老师。隐约还看得出她的胸前有着些微的起伏,看起来应该只是昏迷过去而已。 结束了吗? 呼~我吐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而就在这个瞬间,有个小小的身躯直朝我跑来,并且揪住了我的胸口。 「你、你还好吗?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彻底除灵的关系……因、因为驱除恶灵之类的不是我专攻的领域……还有,人类的灵会受到生前信仰的影响,我虽然使用了日本式的九字真言来驱除它,但是如果对方是佛教徒的话,比起九字真言,用手结印或许会更有效才对。早知道我应该更——」 「……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反而觉得,这才是你的年龄该有的可爱模样耶!」 「什——」 小诗顿时间像是挤不出话似的,反复地张阖着嘴巴。 「因为你成功地削弱了对方,才能诱使它飞进我的身体里。如果不是你帮忙,它很可能已经逃走了。真的辛苦你了。」 打从一开始,将灵驱赶到我的体内然后再进行除灵的方式其实就是选项之一。虽然事前没有做过任何练习就直接上场,但结果似乎还算顺利。 「……有没有人可以过来关心或是慰劳一下我呢?」 从方才起就一直躺在墙边的细屋,此时拖着沉重的身体爬了起来。 「唉,真是有够倒霉的!」 他伸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脸上也写满不悦,但看起来似乎没受到什么太严重的伤。 「辛苦了!」 「太无情了吧!名冢,你真的有够无情的!就这样而已吗!!」 「他开玩笑的啦,我们真的很谢谢你喔!」 梨玖面露笑容地说着。 「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忙,细屋学长。如果没有学长的话,这次的作战就无法成功了。你真的帮了很大的忙呢!」 「也还好啦!」 细屋态度一转,原本严肃的表情顿时放松下来。真是有够现实的家伙。 回顾起来,在锁定元凶上作出最大贡献的当然就是梨玖。 原因不明的地震事件暂告一段落后,我领着包括小诗在内的孩子们回到住宿设施休息。之后再次询问梨玖对于揪出真正犯人的事究竟有何打算。 () 「你说半夜还要再集合一次,到底要做什么?你不能现在就透露真相让我知道吗?」 被我这么一问,梨玖也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嗯——不能让我先保密吗?其实我也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不是很想做一些太过无谓的揣测……」 「可是如果在这段时间又发生事情的话,该怎么办!」 此刻大部分的孩子应该都已经进入梦乡了吧。如果不即刻采取因应措施,一旦再发生状况,真的就难保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了。 梨玖稍微思考了片刻,接着吐了口气说道: 「……ok——总之天人哥是以不要再有人受伤为最优先的考量嘛。原本我是觉得我们还需要时间讨论以及做一些准备,此外还要尽量避免受到干扰,所以我才会选在深夜集合——不过我就先告诉你现阶段为止的推测吧。这样可以吗?」 「嗯。」 我点点头。即使是不够确实的内容,至少也能让我作为判断危险程度的依据,并且作些心理准备。 「与其说是不协调感,倒不如说我一直有种状况前后兜不拢的感觉。像是濑名老师被火烧伤的时候也是,虽然我有察觉到帆村对着火炎使用力量这件事……该怎么说才好呢,总之就是很随兴,丝毫没有想要隐藏力量的样子。」 当『非人者』行使所拥有的异能力时,同为『非人者』或是魔法师之类拥有特殊技能的人类就会察觉到力量的波动。 事实上,使用异能力时,可以将力量隐藏至一定程度。越是微弱 的力量越容易隐藏。此外,拥有高神格的神祗若要隐藏其所行使的强大力量时,似乎也是易如反掌。 顺带一提,若只是干涉火焰这类微不足道的能力,若使用者有意的话,照理说应该能够轻易地将力量隐藏起来。 「从对方刻意地让我们察觉到其能力这点来看,我想那孩子应该是个性格幼稚,而且有着强烈自我表现欲的类型。那么我们就来假设『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是这孩子所为』。这么一想的话,你不觉得漏洞百出吗?」 「……在登山途中所发生的事件,完全看不出和他有关的迹象。」 「没错。如果他是个毫不隐藏自己的力量,甚至急于彰显自我存在的家伙,应该早就露出马脚了才对。但是事实上却又不是那样。」 在抵达这里之前的一路上所发生的状况,就连小诗也无法断定其原因。然而在调理咖哩饭时所发生的事,梨玖和小诗却都能确实地锁定犯人的身份。 「造成老师被火烧伤的犯人绝对就是帆村。但是,就算这件事是确定的事实,我们也没有认定其他事件同样是他一手造成的证据——是这样,对吧?」 「如果单就濑名老师的事件来看,并没有人受到太严重的伤势,不是吗?如此一来,这件事和先前的几起状况本质上有所不同的说法就说得通了。接下来我们来思考看看,犯人或许有好几个人的可能性。」 意思是只有濑名老师被烧伤一事是帆村所为,而其他事件则可能有其他犯人存在吧。 「先前我们不是也讨论过了吗?因为受害者是随机出现的,因此看不出犯人有加害于特定人物的意图。」 「但是可以确定对方是以c班为中心发动攻击,所以其中必定有什么理由才对——嗯——如果把这件事解释成『对方对c班带有恨意,因此才会将其当成攻击目标』的话也不行吗?」 「若硬要这么解释,我会觉得对方的攻击范围还是有点失焦。遭到攻击的只能算是以c班为中心的范围,并不是只有c班而已。就像是牛虻事件如果没有及时阻止,受害者也可能扩及到c班以外的范围,不是吗?」 「嗯,你说得对。」 「所以,我在想我们应该换个角度来思考。或许造成这一切的理由并不在犯人的动机之中,而是和他所采取的手段有关?」 我稍作思考,理出头绪后开口回答: 「——因为容易攻击的关系吗?」 「嗯,我也这么认为。犯人原本的目标应该更大,甚至可能是曙光山学园小学部的所有六年级学生。而之所以只有c班遭到集中攻击,我想应该是因为犯人就在c班附近的关系——虽然这也只是一种假设,但我想要朝着这个方向来思考看看。」 梨玖继续依循着新的假设分析犯人的动机。 「如果认定犯人是『为了复仇』,我觉得有些太过宽松了。回头想想,每个状况其实都十分严重,即使有人因此身受重伤也绝不奇怪,但实际上却只有几个孩子受到轻伤而已——对吧,天人哥。你不觉得如果对方真的想要造成人员受伤,应该会采取更恶劣的手段吗?」 梨玖带着和平时无异的开朗笑容,持续地深究着危险的话题。 「就拿陆续跌倒受伤的孩子为例好了,如果这也是犯人的目的之一,那么为何要刻意让孩子们在道路中央跌倒?如果在孩子们可能跌落水塘的路边动手,或是在住宿设施的楼梯最上层动手,效果都会远比在平坦的道路上跌倒来得更大,不是吗?」 「……会不会对方的动机并不是要让孩子们受伤?」 「很有可能——好,那我们就来把到目前为止所理出的头绪整理一下,然后更进一步来推测吧。对方的目标是『因野外教学而来到山里的曙光山学园小学部六年级学生』。动机方面则是『试图引发各种状况,但目的并非是伤害学生』。」 「……还真是个做事没头没尾的犯人呢!」 我抓了抓头。这样子到底算是更接近真相,还是离真相越来越远了呢?我越来越搞不懂了。 然而梨玖却肯定地点了个头。 「嗯,你说到关键了。」 「关键?」 「犯人之所以会没头没尾,我认为是因为他的心中存有矛盾。虽然想要攻击,但却有着不想攻击的想法限制了他。虽然对我们充满憎恨,但又有某些条件令他无法真正地怨恨。」 「……喂,你先等一下……」 此刻我终于了解了梨玖想说的事。同时我也急速地对于整起事件的元凶有了更加具体而清晰的认知。 他的目的是想要彻底破坏这次的行程,但并不希望藉由让小孩子受伤的方式达到目的。他憎恨着整间学校,整个学年的一切,但同时却又认为自己不应该如此无差别地憎恨。 他有着崇高的理想,可是却因孩子们无理取闹而倍感困扰,并且因此导致自己的评价始终在低档徘徊。 再加上必须是处在c班附近,能够就近发动攻击的人物…… 「……濑名老师!」 「没错。」 答得漂亮。梨玖的笑容就像是在对我这么说。 「可是……我怎么看都不觉得她是会作出这种事的人。」 至少我如此深信着。虽然她看似有些懦弱,但却是个十分努力的人。 「我想她应该是在没有自觉的状态下作出这些事的。既然她有着『想要当个完美的好老师』这样的理想,又有能够凭着自我意识行使的异能力,那么只要把能力用在『让自己成为众人敬佩的好老师』上就行了。然而她却选择了『破坏野外教学的坏老师』的身份,怎么看都是毫无道理又缺少效率的作法。」 的确,从结果来看,濑名老师只是不断地招来督导不周的批评和责骂而已。她的评价也因此下降了不少。 「所以我认为这次的事件,应该是濑名老师体内某个无意识的部分针对压力来源发动攻击,藉以减轻对身体所造成的负担——天人哥有听过『骚灵现象』这个名词吗?」 「……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物体像是有意志般地乱动,或是莫名其妙地发出声音之类的现象吧?」 说实在的,我并不是那么清楚。 「嗯。像是灵异现象,或是无意识中使出念力等等都是。只是原因方面到目前为止都还是众说纷纭。不过每当发生这种现象时,大多都会有一个核心人物存在。」 也就是说,只有濑名老师出现在现场时才会引发『骚灵现象』——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另外,『骚灵现象』大多是由于当事者背负着极大的压力所引发的,但本人完全不会察觉到自己造成了『骚灵现象』……这么解释的话就说得通了。」 我点点头。 「加上我和小诗都确认过,刚才那阵地震般的现象确实是『非人者』的力量所造成的。综合以上的所有线索,就能够理出最后的推测。」 梨玖像是要将每一句话有条不紊地分开来似地,用坚定无比的语气说着。 「因过大的压力而变得虚弱不已的濑名老师,应该已经被非人者附身了。」 而附身在濑名老师身上的非人者,就是整起事件的元凶。 万那先前所说过的话,此时又闪过我的脑海。 『自我意识薄弱,甚至连个体的存在都无法维持的非人者就属于下级精灵之类的等级。另外像是死者的怨念、思念等也可以分在这一类当中。这些虽然也都算是非人者的一种,但是如果不依附在宿主身上,就无法对现实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或许从共生关系来思考这一切会比较好理解。 附身在濑名老师身 上的依附体从老师的身体里吸收生命力,另一方面却又为了减轻老师的精神负担而对压力来源发动攻击。当然,这一切并非出自于濑名老师本身的期望,顶多只能解释成依附体基于本能所造成的结果。 假设依附体真的会为了消除宿主的压力而发动攻击的话,那么帆村等人让濑名老师受伤,并且擅自脱队一事就更可能成为强化攻击力道的导火线了。 「所以你才会主张不要加入搜索帆村的搜查队,而留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啊……」 「嗯,不过当时我也还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只能说结果还算顺利啰!」 梨玖说完,脸上再次露出一抹微笑。 我们让失去意识的濑名老师暂时躺在床上休息,小诗则是预防万一而自愿暂时留下来照顾她。原本有些担心身处在修正认知结界之外,发生的状况可能会留在记忆之中,但小诗也同样自告奋勇地为我们进行调整。 「伤害别人或是被别人所伤的记忆,应该都不是什么值得留下的记忆吧。我想,消除它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小诗如此表示。如果濑名老师真的是个能毫不在意地伤害别人的人,应该就不会累积这么多压力了吧。 经过小诗的调整后,包括细屋来访为止的记忆应该会全数被消除,只剩下自己睡在床上的记忆而已。 此外,她也不会记得自己曾向细屋吐过苦水。这么做对她究竟会产生什么影响,此刻的我也无法下任何定论。原本几近崩解的心灵会就这样平静地崩坏,还是能够走出阴霾并且再次朝着理想追寻而去呢? 鹫住似乎对濑名老师的事相当关心,而我也希望自己能够为她做些什么。 至少我希望她能够不再为孤独所苦,而始终将自己囚禁在沉重的牢笼之中。虽然这一切或许都不是他人的力量所能改变,但我还是希望能帮上忙—— 我先是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用力地摇摇头。我想,剩下的只能交给濑名老师自己找出答案了。 「……仔细想想,我从头到尾根本就只演了反派角色嘛!角色分配也太不公平了吧!」 漫步在走廊上的细屋不断地嘟哝着。 「对不起嘛!」 「啊,没、没关系啦!只要是梨玖的请求,要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喔!」 原本臭着脸的细屋,此时又彻底变成了令人不敢领教的笑脸。 「反正老师会把这一切都忘掉,我们就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我知道还是添了你不少麻烦啦,下次我再请你吃点什么吧!」 我向细屋如此约定。 为了锁定该对付的目标,我们必须先将附身在濑名老师身体里的非人者引出来才行。 而对方的行动原理在于减轻濑名老师的压力。既然如此,只要设法施以强烈的负担,对方必定会为了消除新增的重压而现身采取行动。我们则可以把握这个机会将其消灭。 会因此受到创伤的濑名老师确实令人同情,但为了避免事态更加不可收拾,我仍断定这是最为确实的方法。 而之所以会拜托细屋帮忙,则是希望他藉由对濑名老师的好感,将跟踪狂般的追求意图发挥至极限,对于濑名老师而言,这也是最可能令她卸下心防,同时还能令她感受到恐惧和不悦的方法。而身份并非人类,且了解『天秤会』所肩负任务的细屋正是最适任的人。当然,细屋实际上并没有做出任何跟踪之类的不轨行为,教唆帆村伤害老师的事也并非事实。这一切都是事先套好的一场戏而已。 顺带一提,规划所有剧本并且将这个角色委托给细屋的也是梨玖。 「……嗯?」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天人哥,怎么了吗?」 「呃,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好像是个很重的行李落地般的声音……」 「嗯——我好像也有听到耶!」 细屋同意地附和。 我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最后来到了住宿设施的后门。 接着,我悄悄地推开门,准备察看外头的状况。 「……咦?怎么回事?」 我不自觉地发出带着惊讶的疑问。 我们的脚边竟然有人躺在地上。全部共有七人,而且正是帆村和他的同伴们——也就是成群脱队的孩子们。 当我从瞬间的茫然回过神后,我急忙将他们逐一抱起,并且检查他们的状况。 ——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伤势,也都还有呼吸。 「这家伙好像也没事,只不过是昏倒而已。我去叫人过来。」 细屋说完,便迳自朝其他方向跑掉了。 「嗯,他们都睡得好熟喔,会不会是玩得太累了呢——?」 梨玖并未出现特别讶异的反应,仍然轻松地面露微笑。 「……欸,梨玖。」 「怎么了吗,天人哥?」 「你该不会……也顺便对这些孩子做了什么吧?」 「我什么都没做啊!而且我不是一直都和天人哥在一起,商量如何帮助濑名老师吗?哪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呢!」 眼前的青梅竹马,有时候会露出连我都无法判读真意的笑容。 不过话说回来,她说得确实也没错。自从帆村等人脱队至今,她几乎所有时间都和我在一起。即使是刚才听见后门传来骚动声时,梨玖也仍然紧靠在我的身边。 可是—— 我试图寻找能延续这个话题的对白……但最后我还是叹了口气并放弃了。 算了,应该没必要刻意地穷追猛打吧。反正既没有人受伤,事件也算是划上句点了。即使或多或少还是留下了些许谜团,但并不会因此对已成定局的事实产生任何影响。 「这样一来事件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呢,能平安无事地解决这件事,真是太好了!」 梨玖开朗地笑着说道。 此时,细屋也带着保健室的老师和学年主任,从走廊的另一头赶了过来。 应该不会再发生任何事了吧,明天就抱着轻松的心情好好享受山林时光吧。 就在此时——我突然感受到一股来路不明的不协调感。 难道我忽略了什么? 事件毫无疑问地已经结束了。但是,此刻的我却像是忽略了不该忽略的问题一样,有股不安袭上心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 * 到了隔天—— 一切回归到几乎令人感到无趣般的平淡,我们随着队伍顺利地下山,并且坐上了停在停车场的回程巴士。 濑名老师和梨玖则是提前一步,一起坐上先行出发的车子回去了。据小诗表示,她已经对濑名老师的记忆做过适当的调整,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只是由于烧伤的缘故,回去后她可能会暂时停职休养吧。之后希望还能找时间去探望她的情况。 帆村等人在被我们发现后不久就清醒了过来。 每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表示,他们是因为脱队时间太长,才会还来不及走回住宿地点就累倒沉睡在地上。虽然老师们不断逼问他们事实真相,但学生们却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开口谈及此事。 「我们费了好大的工夫到处找人,结果却只是白忙一场啊!」 鹫住无奈的反应令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顺带一提,在回程的路上,每个学生都像是换了个人似地变得安分了许多。 虽然我对于他们的转变有些兴趣,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应该也没机会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包括学年主任在内的其他老师,似乎都因为整个过程没有闹上新闻版面而松了 口气。然而包括帆村等人的失踪、袭击视听室的谜样地震、以及其他诸多无法解释的状况等,真相都将就此石沉大海,可以想见他们的心中应该也留下了不少的疑问吧。 巴士抵达了小学部的校舍。 所有学生必须和出发时一样地在校庭整队,然后听完学年主任冗长的训话后再行解散。 野外教学至此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我大大地吐了口气。明明拥有过于常人的体力,但此刻的身体却像是在告诉自己不想再继续走路似地变得沉重不已。只不过经历了短短两天的学校户外行程,却碰上了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状况。 而且——对我来说,这一切还不能算是结束。 我向珠子以及因为这趟旅程而建立起感情的六年c班同学们逐一道别,并且用还有其他事为理由,要求小诗先自行返回宿舍。 「喔——名冢,辛苦你啦!」 当我独自一人站在校门前面时,细屋主动地跑来找我说话。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疲倦,仍然挂着一副无忧无虑的笑容。 「呼——真是一次高潮不断的野外教学呢!只是濑名老师因为这次事件暂时离职,我一开始的目标也因此无法达成了,真是遗憾啊!」 说完,他立刻哇哈哈哈地发出大笑。 「你的感想如何——?对你来说这次算是一趟收获丰硕的野外教学吗?」 「……喂,细屋,你可以陪我一下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迳自地提出要求。 「嗯?我是没什么其他的事啦,你要找我去吃东西吗?」 「不会走太远的。」 我希望可以找个能避开人烟的场所。于是我领着细屋朝着小学部的校舍后方走去。 细屋也露出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跟了上来。 「……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呢?」 我仰头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地说着。 昨天虽然一整天都是晴空无云的好天气,但今天从一早起天空就覆盖着厚厚的云层。而越是接近傍晚时分,黑色的云所占据的势力范围就越加扩大。 「啊——应该会下喔——我想十分钟之内就会下了。因为我感觉到一阵颇浓的水气。」 细屋用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着。 来到没有人影的角落后,我们便停下了脚步。 「我记得国中的时候曾经在理化课学过,雨云好像都会盘据在离地表好几百公尺的上空,对吧?但是你却可以感觉到远在好几公里外的水气,真了不起呢。」 「还好啦——毕竟我本来就是这一族的人,这种事对我来说也算是理所当然的啰。」 「你也有办法呼云唤雨吗?」 「如果只是操纵水气的话倒是办得到。但现在已经不是能随便使用这种力量的时代,所以我也不会刻意去做这种事。」 细屋说完,脸上露出有些怪诞的表情。 「你问我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是要我帮忙求雨之类的吧?不过就算我不出手,应该再过不久就会下雨了。」 你马上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我在心中暗忖着,接着继续开口说下去: 「……昨天我们在爬山的时候,不是发生了很多状况吗?」 听见我忽然转换话题,细屋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但立刻又以精神饱满的声音回应我: 「对啊,那时候还真是手忙脚乱呢!而且竟然把我也卷进去,实在是有够麻烦的。说到这个,你不是说过要请我吃东西吗?可别说话不算话喔!」 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背,但是我却毫无陪笑的心情,只是迳自地继续往下说: 「在我们抵达『自然科学村』之前,曾经碰上河川莫名其妙水量暴涨的状况,你还记得吗?」 「啊?啊啊,我当然记得啰——」 细屋点了点头。 「——国府田还差点被水冲走了呢!」 「当我看见上游的水像是洪水一样冲刷下来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大跳。无论怎么想,我都不认为那是自然发生的现象。」 「那是当然的啰——可是那不是濑名老师,呃,应该说是附身在濑名老师身上的家伙做的好事吗?」 细屋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着微弱的不安。 ——这或许是我自己的错觉,不过我希望错觉能够成真。 「我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那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虽然我们两人之间只是在进行着不带感情的冷淡对话,但周遭的气氛却越来越紧绷。 原本在细屋脸上的笑容,此时已经消失无踪。他应该也察觉到了,并且也知道我发现了他的变化。 「不过……那之后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不是可以察觉到数公里之外的水气变化吗?既然加此,你怎么会和我同时发现水量发生异常暴涨呢?这不是很不合理吗?」 「…………」 「原本濑名老师所引发的都是些规模相对较小的事故,但是唯独水量暴涨这件事很可能会导致许多人丧生,所以我始终觉得有些异常。要不是我争取到避难的时间,还有你出手救了珠子的话,根本就不可能让所有人都逃过这一劫。」 我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出我隐藏已久的疑问。 「这件事是你做的吧,细屋?」 「…………」 他没有回答。 「当时正好轮到帆村他们走在桥上。我还记得之前在停车场的时候,你因为被帆村故意绊倒那件事,几乎差点就要抓狂了。」 我真不想提起这件事,但是此刻的我必须问个清楚才行。 「你当时该不会——真的想要杀了他吧?」 我真希望他能够否定这一切。 如果他能语带轻松地骂一句「你少开玩笑了!」来回应我的质疑就好了。 可是,无论我等待多久,细屋的嘴唇始终毫无动静。 非人者所拥有的价值观往往和人类有着极为显著的差异。即使外表看起来和人类相差无几,或是几乎已经完全适应了人类社会的生活,但价值观的差异仍旧存在。 有时候『非人者』甚至会把人命视为草芥般践踏。我对于这一切当然早已了然于胸。 但是,在我和细屋往来的这段时间,我从未感觉到他的价值观和我有丝毫的不同。 没错,就结果而言,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地活下来了。 但是,只要细屋的行动中带着任何一丝侥幸的杀意,只要他有着任何一点夺走他人性命也无妨的想法,我就绝对不能够原谅他。 我绝不容许这件事。 绝对不能。 「你没办法回答我吗?」 我带着逼问的心情再次追问,然而咄咄逼人的台词听起来却带着几分恳求对方的语气。 算我求你——求你告诉我,我说的一切全都是错的吧! 此时,有滴水滴啵嗒一声落在脸颊上。 不出片刻,耳畔便响起大雨淅沥淅沥地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目不转睛地直视立于眼前的男人,并且缓缓开口: 「……想不到你竟然会做这种事。」 这次不再是演戏,而是我发自内心的话语。 「即使如此,我还是试着信任你。我始终认为,你不可能会是犯人。只是事到如今,你应该没有任何辩解余地了吧?」 「……」 细屋不发一语。同学的脸上少了平日活泼开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带任何感情,如同面具般的扑克脸。 用咄咄逼人的态度面对曾经是朋友的对象绝非一件 愉快的事,然而即使如此,我仍不打算做出任何让步。 因为眼前这个人错误的所作所为,已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喂,细屋——」 我提高音调,语气强硬地发问: 「——你所做的事,等于否定并且蹂躏了人类的一切,你了解吗?」 冗长的沉默。 此时,细屋的肩膀终于微微地颤动起来。他在笑。 这次轮到我无法接话了。 「……你真的是个很天真的家伙耶——」 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嘲讽。 「——你只要相信过对方一次,就会从此毫不设防。就连我自己也曾经想过迟早会被拆穿,但没想到你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我。害我自从河川那件事之后一直躲着你,现在想起来我自己好像也挺笨的。」 「…………」 「没错,当时操纵水攻击他们的就是我,我一点都不介意他们的生死。至于我设下陷阱的时间点,则是在我和国府田一起引导孩子们走过崩塌洞穴之后。当时我告诉她要去厕所,接着便一个人走进森林深处,将河川的水流堵住。接着当六年c班的学生过桥时,我再使用能一口气让水解放暴冲的法术——怎么样,你还满意我的说明吗?」 此刻的我究竟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呢?我的脑中一边思考着无关紧要的问题,一边听着细屋的自白。 每个事件的犯人可能都不一样——先前梨玖曾经指出犯人或许有好几个人的可能性。而事实上,引发一连串事件的濑名老师,以及操纵火焰伤害她的帆村也都是犯人之一。 原本以为只有一人的犯人实际上却有两人。既然如此,当然也可能有第三个犯人存在。从未对这点起疑的我确实有所疏忽。 「……理由是什么?」 「啊?」 「我在问你作出这种事的理由!」 我不由自主地放声大吼。然而细屋却恰巧与我相反,脸上浮现出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 「啊啊,就和你说的一样。我看不惯那些家伙的态度,所以才想要教训他们一下。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就因为这样而认真起来杀了他们,可能会让人觉得我有些肤浅,所以我才稍微收手,让运气来决定他们是生是死。后来他们学到死亡这件事可能随时发生,负责教导他们这点的我也算是善解人意吧——话说回来,知道事实的你到底想怎样?」 「……我会去请示弓虎的意见。我不能对因为一点小事就企图杀人的家伙置之不理。」 「又是『天秤会』啊,真是有够烦人的!」 细屋一脸嫌恶地叹了口气,但在下一刻,他却忽然对我摆出了笑容。 「喂,名冢,这次你就放我一马吧?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 我明明有着堆积如山的话想说,但此刻却怎么样也挤不出话。我的情绪逐渐变得难以掌控。愤怒、憎恨,还有其他难以言喻的情绪交错着—— 当我回过神时,我已经狠狠地朝着细屋的脸颊挥出了拳头。而他则是狼狈地摔倒在地。 「——你这家伙!」 他擦了擦嘴唇的血,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 我的腕力比一般人稍强,但是眼前的这家伙同样也不是人类。 「不过是个半吊子的家伙,拳头倒是挺有力的嘛——接招吧!」 这次换成我被他的重拳打飞了出去。 「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们这一族也是有着悠久历史的存在。如果我认真起来的话,可不只有这点力气而已喔!」 () 「……闭嘴!」 我勉强撑起上半身,脑袋仍然处于晕眩状态。 然而我凭着意志力克制痛苦,并且咬紧牙关站起身来。 「啊啊?」 「我叫你闭嘴,别再说话了!如果你再继续开口的话——我会想要杀了你!」 我的自制力已经逐渐失控了。 我拿出自己所能使用的最后王牌,也就是开启借用神之力的通路。此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已经爆发性地攀升。 细屋脸色一变,并且在瞬间倒抽了口气——接着露出了笑容。 「……啊啊,这样子啊,原来你对这件事这么火大——那好吧,你就放马过来试试看。来啊!看你能拿我怎样,名冢!」 他的压迫感变得更强了。我能理解细屋的力量绝对不弱,此刻的他已经成了接近神祗等级的存在。 我不知道该如何收拾眼前的局面,紧握的拳头也已经无法放开。我想细屋或许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吧。 接下来——将是一场货真价实的相互残杀。 我双脚一蹬,不加犹豫地冲上前去,而细屋也同时迎上前来。下个瞬间,想必有某方的肉体会随之灰飞烟灭。 明知如此,我们还是使出了全力—— 「——哈哈,互殴加深友情的场面,不都是连续剧的固定戏码吗?」 有个熟悉而温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和细屋的拳头在几乎就要击中对方之际停了下来。这是因为声音的主人将我们两人的手腕双双揪住之故。 对方只不过是轻轻地揪住我们的手腕而已,但是此刻我们竟然连一厘米都无法动弹。 「你们两个玩得有些过火了喔!」 鹫住带着和平时一样的疲惫表情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少管闲事!」 细屋抢在我之前作出了回应。他怒气冲冲地朝着鹫住大吼,并且顺势举起另一只手朝对方攻击。 鹫住叹了口气。然后就在下个瞬间—— 「呜啊!」 一阵闪光和爆裂声传来,接着则是一声痛苦的哀嚎。声音消失后,只见细屋的身体重重地摔落在地,并且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倒在地上。 这是—— 「……雷霆?」 「喔,你满清楚的嘛!」 刚才他所使出的是一道近似于雷,但却是以破坏为目的的能源弹。过去我和某个男人战斗时也曾经中过同样的招式。 「这招已经被使用魔法的人拿去用了,不过刚才的招式才是正牌的开山始祖。」 「想不到你竟然也是神——啊、喂、细屋!」 「那点攻击死不了人的啦!」 不知何时也来到此处的透夏用单手轻松地制住了我的动作。我的身体竟然因此变得无法动弹。 「没错,我会看对手决定要使出几成力道,而且那家伙确实也满强的——喂,你还起得来吧?」 细屋应该已经了解到无谓的反抗只会招来反效果,于是只得垮着一张臭脸摸摸鼻子站起身来。虽然他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但确实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 我总算放下了忐忑的心情。 「喂,为什么反而是你先抓狂动手?」 鹫住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问道。 「就我看来,你就像在自暴自弃一样。原本看不惯这一切而怒气冲冲的不是名冢吗?」 「…………」 细屋沉默不答。 「不说话吗?还真像个小鬼呢——名冢呢?你还打算继续吗?」 「……算了,到此为止吧。」 一时之间怒涌而上的激情沉淀后,我的心境竟有种格外清醒的感觉。只是,内心深处仍滞留着一股空虚难耐的氛围。 「好,既然如此,争执就到此结束——现在你们都冷静下来了,我就稍微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第二个名字是《天行者》,同样是神族之一。至于我的立场嘛,大概可以算是『天秤会』的外围合作伙伴 吧。」 ——啊啊,原来如此。 不过有这样的神存在也不难理解。毕竟在小学部里的『非人者』全是些「精神层面幼稚不堪」的家伙,在难以防备他们不知何时会作出什么事的情况下,当然不能光靠像我这种无论经验或力量都还是个半吊子的半天使。我想,弓虎也是知道鹫住和透夏在场的缘故,才会什么都不说地让我和小学部同行的吧。 原来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在拼命? 「……嗯,或许你会觉得我们好像在打什么卑鄙的主意,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别误会。我们之所以到现在才报上真实身份,其实是因为你在野外教学时能够顺利因应并且解决每个突发状况的关系。」 「嗯,就是这么回事。我们原本打算等情况无法控制时再出手帮忙的,不过结果似乎轮不到我们出场。」 鹫住点头同意。 「啊啊,唯一处理得不太完美的,大概就是在河川事件中让重力倒转吧?不过反正也没人知道当时是谁用了什么方法才让河水逆流,一般人大概只会认定那是洪流乱窜,才会出现那样的场景。」 「……你们都很清楚发生了哪些事嘛!」 「算是啦——我想你可能听说了一部分的事。这整起事件的开端其实就是因为不久前刚过世的那位六年c班的前导师。死因是生病。虽然是件不幸的事,但她的死因却没有任何疑点。」 我记得她好像是因为急性的心脏病而过世。濑名老师确实是如此告诉细屋的。 「但是,由于她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可以想像她必定是报憾而亡。想念、执着,这些情感当中的一部分并未随着肉体而消失,反而残留在现世之中。」 「那些情感转移到了濑名老师身上吗?」 「没错,应该说是附身比较恰当。毕竟她们曾经待在同一个职场,而且濑名还曾为她守夜并且负责整个葬礼,也使得她更容易将情感移入濑名身上。只是,这种情况本来就很少见,而且如果是身体和精神状态都相当健康的人类,只要经过一阵子后死者的思念就会自然消灭——但是濑名因为空有理想和热情,实际上却无法顺利地做好导师的工作,结果压力越来越大,使得已故的同事附在她身上的思念也变得越加强烈。」 「是残留的思念在作祟吗……」 这么说来,我和细屋等于是代替别人完成了驱灵的任务。我记得当初鹫住好像说过,原本要来的那两个人是因为急病和受伤才不得不请假。 「没办法在事情发生前做些什么吗?例如在附身到人类身上前就先驱灵之类的。」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只要是健康的人类,附在身上的灵体随着时间一久就会自然消灭。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属于生者的。」 抢先在鹫住之前回答的是透夏。 「实际上,这股思念无论什么时候消失都不足为奇,因为那原本就是死人所残留下来的力量。而濑名老师之所以会被这股思念所困,其实也是因为她自己工作不顺利的缘故。如果要我们一个一个去帮忙因为工作不顺利而深陷烦恼的人,根本就没完没了啊!」 「可是,害得整个班级鸡飞狗跳的不就是帆村吗?那家伙本来就不是人类,如果可以设法让他安分点,应该就能减轻濑名老师的负担才对——」 「我一直在班上进行监视,看那家伙是否滥用了『非人者』的力量。他似乎也些微地察觉到我并非人类一事而对我保持着警戒。至少当发生超越人类范畴所能因应的事态时,我都会加以干涉并且维持住该有的秩序。」 透夏双手环胸,正气凛然地说着。 「正因为如此,人类也该做好自己就能够做到的事。先前那位老师还在世时,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失控的状况。只要濑名老师狠下心来痛骂帆村一顿,我想状况应该会截然不同才对。你不这么认为吗?」 「不过这也是因为透夏的要求很严格的关系。」 鹫住面露苦笑地说着。 「那是你太随便了啦!特别是对女人!」 「总而言之,我们也有我们的立场。」 鹫住毫不理会咬牙切齿地对着自己破口大骂的透夏,迳自地继续说着想说的话。看来他已经很习惯这种场面了。 「你应该知道『天秤会』基本上必须保持中立吧?你觉得为什么非得这么做不可呢?」 「这个嘛——我想应该是因为这里是座非人者和人类共同生活的城市,所以不能站在任何一边吧……」 「那么,我们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座城市里呢?」 「因为自从失去了力量后,为了在这个世界中寻找一处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所以必须尝试着融入人类社会之中。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对。虽然目前还算是行有余力,不过那一天必定会到来的。我所谓的那一天,指的就是神将会失去力量并且消失,或是变得和人类没有两样的日子。所以我们才必须维持中立。」 「怎么说?」 「嗯,因为我们得将『由具有力量者来保护、引导进而支配人类』的形式彻底排除掉,而这座城市就是以跳脱这样的形式为目标。」 鹫住露出一抹笑容,同时将自己的头发往后拨。 此时我已没有任何反驳的话语了。 「总而言之,我们并不打算从头到尾袖手旁观。原本是要在这次的野外教学中观察状况,一旦状况恶化我们就会立刻介入处理。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由于你应对得宜的缘故,使得我们变得没必要出手了。」 「……对了,说到这个,我才想到好像经常看见你找濑名老师说话呢。」 看来他确实有在关注着状况的变化。 「嗯,不过那大部分都只是我个人的兴趣而已啦。」 鹫住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喂,神可以有这种兴趣吗? 「如果撇开工作不谈,她挺符合我喜欢的类型呢。不仅是个美人,还会让我燃起一股保护欲——痛痛痛死啦!」 透夏不留情面地踩住了鹫住的脚,并且不断地扭转着脚底。 「不、准、放、私、人、感、情,我不是已经叮咛过你好几次了吗!」 「可、可是你虽然把话说得那么硬,自己还不是主动帮了濑名好几次,而且还不管我们事先讲好的计划,自己偷偷跑去教训帆村。」 「那、那是因为那家伙实在太过分,无理取闹的程度已经不只是老师无法忍受,全班都被他弄得鸡飞狗跳了耶!这两件事怎么可以混为一谈啊!而且我最后根本就没动手!」 「咦,你们先等一下——」 我突然发现了什么似地打断两人的争执。 「——后来对帆村下手的难道不是你们?不然会是谁做的?」 在我们返回住宿设施之后,原本调皮捣蛋的孩子们忽然变得莫名安分,怎么看都像是被某人狠狠教训过一番之后洗心革面的样子。 鹫住和透夏彼此互看了几眼。 「……名冢,你没听说吗?」 「既然如此——那就用不着在意吧?」 两人言辞闪烁地回避着我的问题。 从他们的反应看来,想必对方应该是我认识的人才对。 当昏倒的帆村等人被送进住宿设施时,梨玖和细屋正和我在一起,而小诗则和濑名老师待在医护室里。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做出这种事——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和你有关……」 鹫住的声音将我从思考拉回现实之中。 他的视线则是望向从刚才就噤口不语地盘坐在地上的男人。 「……细屋,你打算怎么办?要自己说吗?还是由 我来说明也行,毕竟我们有错在先。」 「……我自己说就行了。」 细屋仍旧垂着头,并且叹了口气。 接着,他慢慢地开始道出这一切—— 「河川事件那时,我确实知道小鬼们可能因此丧命,但我还是动手了。只是我原本的目的并非是要杀害他们。当时我必须这么做,是因为我得牺牲一小部分的人,才有可能救更多人。」 细屋抬起头,视线总算移到了我的身上。然而他的脸上仍然面无表情。 「……我一直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毕竟我不是人类,对这种感觉总是比较敏感。当我一边保持警戒一边和你们一起爬山时,突然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还是来自c班之中。」 「无比强大的力量?」 「对。如果拥有这股力量的家伙认真地对我们出手,少说也会死个几十人,严重的话甚至还可能让我方全军覆没,对方就是如此凶恶的角色,所以当时我觉得必须尽快确定对方的身份。然后我就开始思考,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所以你才尝试用会将全班卷入其中的方法来试探对方。」 「就是那样。如此一来对方为了全身而退,必定会采取某些行动。因为人类不可能有办法躲开我的攻击,所以我想应该能藉此把对方逼出来。」 细屋的行动顺序就如同方才我所听到的一样。 后来他行使操纵水的能力堵住河水去路,接着再算准时机让水流倾泄而下。 「我这么做虽然可能会造成几个人丧命,但比起所有人一起共赴黄泉要来得合理而且有效率多了。但是后来我觉得自己这么做有待商榷,决定性的理由就是因为看见了你和国府田。当我看着你拼命想阻止这一切时,我才了解到我所做的事从『人类』的立场来看,其实是相当糟糕的选择。所以我才会去救国府田。」 只要能够挽救多数人,即使牺牲少数人也没关系。这样的想法正是决定我和细屋必须分道扬镳的关键所在。以人类身份活着的我,以及伪装成人类身份活着的细屋——两者之间确实有着难以弥补的鸿沟存在。 眼前这家伙并非是个恶劣残忍且嗜血的怪物,这点我比任何人都来得清楚。 但即使如此——我们仍然不一样。我们的心有着根本性的差异。 可是,细屋,我一直以为你是以人类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你喜欢漫画,喜欢女生,虽然歌唱得不好,却也喜欢到卡拉ok高歌几曲。你的数学很差,还是个贪吃鬼——你虽然不是真正的人类,却懂得享受人类生活中的一切。你的个性开朗,有时候也不太懂得察言观色,但我始终认为你是个很不错的家伙。 我虽然是个半天使,但从小就被当成人类抚养长大,我比任何人都爱这个世界。我想就这一点而言,我和细屋的感觉应该是共通的。我擅作主张并且天真地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一直以来都真心地把你当成朋友的我,是否错了呢? 突然之间——我理解了自己的情感。 ——啊啊,我懂了,我就像是遭到背叛般懊恼痛苦。 「细屋……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人类的。」 「我确实很喜欢人类——」 细屋的嘴角有些扭曲。 「——不过我不认为你能够理解我的想法。」 「…………」 「…………」 我们两人的视线仅在瞬间交错,接着立刻望向不同的方向。我们从彼此的眼神中确认到了再也没有任何话要说的心情。 ——既然如此,我想已经没有任何留在此地的理由。 我带着像是头发被向后拉扯般的沉重感受,作势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 「喂,名冢,我问你,『人类』究竟是什么?」 鹫住唐突地对我提出问题。我不禁停下脚步,摸不着头绪地眨了眨眼。 「选项a!当你俯瞰地球时,你的眼睛会看见的是一群大约七十亿的集合体!或是选项b!你会看见的是在老旧公寓的某间房里孤独地啜食着拉面的青年!如果要你选出一个正确答案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宛如演戏般有着抑扬顿挫的语调和肢体语言丰富的台词,他该不会是被什么奇怪的电波打到了吧。 鹫住看着我不知所措的表情,反而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算是国语的补充教学吧,正确答案是哪一个?」 「哪一个……哪一个不都是正确答案吗?无论个人还是团体,在我的眼中看起来都是人类啊。」 无论是一个人或是一百个人,人类就是人类,不会有任何不同。所以对我来说,牺牲少数换取多数人性命的细屋和我当然无法共存—— 啊啊,这就表示「细屋曾尝试着保护人类」,这样的说法也说得通。 只是,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人生和要走的路。一旦不幸死亡,家人和朋友就必须承担悲伤。细屋为了「效率」两字便草菅人命的想法,实在无法令我苟同。 ——但是,此刻我内心的某个角落,却有种无法释怀的感受。 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我还不是一样,也是凭自己的想法在判断事情? 细屋至今为止的言行举动,难道没有任何一丝可以让我理解他的线索? ——我持续地想着这个问题,最后找到了解答。 「细屋,你……」 我缓缓地开口: 「……你该不会对人类个体的差异——」 等等……我的问法并不正确。 从平日的生活所见,他应该能够区分人类外表的差异才对。可是从他对女性的应对,以及对小孩子的态度来看的话—— 「你无法判别个体的差异——我说得对吧?」 「…………」 我察觉到细屋的表情似乎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原来如此。 从这家伙的视点所看到的人类,只不过是个块状的集合体罢了。 因此,对于区别个体差异,并且认清每一个个体都是无可取代的,这样的概念在他的认知当中是极为稀薄的。 换言之,他的视觉功能只能将所有的人类视为一个群体看待,每个人在他眼中都像是一个个由复数细胞所组成的生命体。 如果从外科手术的角度来思考或许会更容易了解。当要切除癌细胞之时,为了降低复发的风险,往往会连周遭的健康细胞一并进行大范围的切除。比起这些少数的细胞,守护整个个体的生命才是最优先的选项。 而细屋的思考模式或许正是如此。 或许细屋当时只是认真地想要保护孩子们,所以绞尽脑汁地思考各种方法,但最后结果却不尽人意而已。 他并未轻忽人命。只是,他并不知道,在他眼中不过只是构成个体最小单位的人类,每一个其实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而这样的疏忽,在我眼中却成了令我十分愤慨的价值观。 接下来好长的一段时间,细屋始终沉默不语。 终于,他的肩膀微颤,先是笑了几声,接着才开口对我说话: 「告诉你,其实我原本是司掌洪水或管理河川泛滥的喔——我的真面目是一只多头蛇,在这个国家里还算是小有名气。你知道吗?虽然洪水从古至今被视为令人畏惧的灾害,但其实每当洪水泛滥时总是带来肥沃的土壤,对务农者而言可是求之不得呢。」 细屋突然变回了原本的他。 一瞬间为此反应不及的我,错失了回应细屋的机会,于是只能继续静静地听下 去。 「不过我原本确实打算和人类共存共荣,创造双赢的局面——如此一来,我可以获得人类的祭祀和贡品,观察人类的生活也确实相当有意思。我从不曾因为自己是灾厄的化身而被人类疏远厌恶,始终都开开心心地享用着美味的贡品。这一切都相当美好,直到某次我突然遭到袭击的那时为止。后来我想,或许自己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人类,或许自己早就成了人类的眼中钉。原来自己对人类其实连一分一毫的了解都没有。」 他始终用爽朗而随兴的口气说着。 「后来啊,随着时代变迁,实寻市这个地方展开了和人类共存的实验。我化身成人类的模样开始上学,假日也上街观察人类,这一切都是为了学习人类的各种行为。我努力地记住人类的笑脸和哭脸,并且从中了解到在对方做出何种举动时应该笑,什么时候应该生气以对,什么时候应该哭泣。我将这一切都记在自己的脑海中。」 他指的正是所谓的情感表现模式学习。 对人类而言,无论是谁,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就能轻易地有各种情感表现,然而对这家伙来说,只能土法炼钢地努力学习每一种情感表现。 只是——我不禁反向思考:他之所以这么想要记住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我观察着人类的同时,我也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女孩子的表情真的相当丰富呢——特别是年轻女孩总是神采飞扬,表情也会不断地改变。所以我自然而然就开始把观察重点放在女孩子的身上。即使到现在我还是持续做着同样的事,你应该看得出来吧?我可是相当努力的,不过这好像不应该由我自己来讲。」 细屋像是在自嘲似地发出呵呵的笑声。 「为了理解人类在碰上各种刺激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可是下足了苦功。现在我觉得自己至少有九成以上的反应是和人类一样自然——如何,我做得很不赖吧?不管是外表给人的感觉,思考模式或是说话方式都和人类没什么两样了吧?」 细屋表情生动而得意地说着,并且将双手朝两侧一摊。 「可是,我所能做到的也就到此为止了。人类在开心的时候总会大笑,但是我却只能揣测人类应该会在这种时候觉得开心,然后再摆出笑容。人类在悲伤的时候会哭泣,但是我也只能设想人类应该会在这种时候感到悲伤,然后再跟着落泪。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弥补和人类的这段差距。也是因为我无法补足这段差距,才会犯下像这次一样的错误。」 「…………」 「没错。人类原来是这么重视个别差异的生物,而且这竟然是身为人类理所当然的价值观,直到国府田落水的瞬间为止,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细屋苦笑地说着。那是带着些许寂寞又有着淡淡哀伤的苦笑。 如果这家伙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那么他此刻的表情——同样也是伪装的假象。 「……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这些?」 「就算我说了又能怎样?」 「至少我可以帮上一点忙,或是可以教你一些东西……」 听见我支支吾吾的说法,细屋不知为何笑了出来。这次他的表情看起来则是十分愉快。 「喔喔,那是因为你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站在人类那边吧。你很清楚人类的感觉和情感,也能够感受到各种情感的波动。可是在我看来,你现在的话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头脑聪明的家伙,对着像我这种考不及格的人说『如果早点叫我教你,你就不会考成这个样子了』一样。」 「我并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不,就算我的话真的带给你这种感觉,我还是……!」 「唔——看来你还是搞不懂。不过我也不想让你这种人了解我。」 细屋用无所谓的语气抛下这句话,并且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接着——就在下个瞬间,他脸上原有的表情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和人类之间的差距,其实就等同于我和你之间的差距。而刻意让我知道这一点,对我来说不过只是让我感受到屈辱和绝望罢了。我真的很想变得和你一样,真的非常非常想——但是我始终跨不过这道障碍,真是没用。现在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无话可说。 而细屋也同样不再开口,迳自地跨步离去。 「嗯……不过光是能够将心中的话一吐为快,对他来说也算是种收获吧?」 目送着细屋离开的鹫住说道。 「真的是这样吗……」 他是个想要成为人类的怪物。 然而如今我已能理解,他所说的「我很喜欢人类」这句话并非虚假。 我好希望能有再多一点的机会和时间。我知道自己一意孤行地将罪归咎在他身上是不对的,但我想要补偿的并不只是这件事。此刻我对细屋的感觉已不太像同情,应该比较像是——自责。我希望细屋能够活得更自在快乐一些,为了帮助他达到这个目标,我不愿再用污辱或怜悯的态度面对他,而期盼自己能够传达给他某些更正面的事物。 「想要适应人类世界可是相当辛苦的一件事,不过你却打从一开始就无条件地站在人类那边,结果也因此让你能够快速地适应这一切——我能帮的就到这里了。接下来随便你要和细屋继续吵架或是促膝长谈都行。沟通有时候出乎意料地有用,但是顺其自然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你还真是亲切。」 鹫住自己确实也不是人类。 「『非人者』一样也有形形色色的类型,『天秤会』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还有,我也有工作上的责任在啊。」 「工作上?」 「我可是导师耶,而你们是我的学生。你忘记了吗?」 我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此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说到这个,老师,你刚刚对细屋说『我们有错在先』,那是什么意思?」 「啊——关于这个嘛……」 鹫住露出不怀好意般的窃笑,透夏则是瞥了我们一眼。接着不知为何,她却有些尴尬似地把视线撇到了一旁。 仔细想想,她从刚才起就一直一语不发地站着,难道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名冢,你还记得野外教学那天,我们在抵达河川之前所发生的事吗?」 「在那之前发生的事——」 我记得有许多小孩接连跌倒受伤,还有道路忽然崩塌而出现了一个大洞。后来还被成群的牛虻袭击。 「细屋说他在瞬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你觉得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应该是在道路崩塌的时候吧。」 发生跌倒事件时所感受到的,应该只是微不足道的力量。毕竟只是要让小孩跌倒,并不需要用上太大的力量就能办到。而牛虻成群来袭时也没有看到细屋的身影。 「啊啊,我受够了啦!」 透夏忽然大叫一声。 「我知道了啦,我当时确实做了不经大脑的行动!——那件事就是我做的!结果也造成了大家的困扰!我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透夏气势惊人地垂下头道歉,然而我却是一头雾水。 「呃……到底是什么事?啊,我已经听懂你做了什么事了,但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我不爽啦!」 透夏「唔」地一声呢喃着,噙着泪水的双眼直瞪着鹫住不放。 「还不都是莲太郎的错!谁教你要跟濑名老师走得那么近!而且你根本把我丢到一边了嘛!哼,我就是喜欢吃醋耍任性,不行吗!」 呃, 章外神曲1 这个世上的唯一 一周后的星期一早晨。 来到学校的我无力地趴在桌上。 希望能够再次和细屋说些话,所以我刻意提早到校,但实在很难找到开启话题的切入点。细屋似乎也有着同样的心境,除了刚开始向我打了声招呼外,之后就再也没和我说过任何话了。 (『想要适应人类世界可是相当辛苦的一件事』啊……) 像细屋这样抱着许多烦恼的非人者想必还有很多,虽然说我和『天秤会』有所关连,但其实我对于这座城市的认识不过止于表面而已。此刻我再次深刻地体认到了这一点。 小学部的濑名老师和帆村后来怎么了呢? 透夏之所以会以鹫住女儿的身份到学校上课,想必是为了从小孩子的角度来监视『非人者』吧。与其扮演老师,化身为学生反而更能够长时间地接触其他学生,不过监视对象和周围环境都相对较为幼稚,因此她可能必须花上更多心力。 然而,她之所以会这么做的理由似乎还不仅止于此。 「如果我扮演他的女儿,想要接近莲太郎的女人就会变少了,不是吗?」 透夏一脸得意地说着。而另一边的莲太郎则是露出无精打采的表情。 「如果还是有女人缠着他不放的话,我就会把事实真相告诉对方,告诉她『其实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唔哇,这真是致命的说法。 先不论事实真相如何,透夏的外表怎么看都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学生。如果听到她这么说,被告知的一方究竟会如何看待鹫住,我想应该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如何?你不觉得真是个完美无缺的计划吗?」 透夏自信满满地挺起了胸部。 唔,针对完美这一点我确实没有其他意见。不过我不觉得这是很聪明的作法。 无论如何,我对于鹫住只能抱以深切的同情。 时间差不多来到由鹫住主持的晨间朝会时间。 最后,我还是几乎没有和细屋说到话。 就在此时—— 「啊,名冢学长。」 我循着声音抬起头来,珠子正从走廊探头望着我,胸前还抱着两个纸袋。 「啊,之前辛苦你了——那是蛋糕吗?」 「啊,是的。这次我试着烤了起司蛋糕,我想说再麻烦你拿给大家……」 珠子将其中一个袋子交给我,接着稍微踌躇片刻后才再次开口说: 「呃,可以麻烦你帮我请细屋学长过来吗?」 「细屋?你等一下喔。」 听见我的叫唤,细屋也跟着走了过来。珠子则将另一个袋子交给了他。 「——这是要给你的谢礼。之前的事,谢谢你。」 细屋有些讶异地眨了眨眼。 「之前的事?」 「你不是救了我吗?就是在我差点被河水冲走的时候。」 () 「啊啊……」 细屋像是想起来似地点了点头,接着稍作思考后才开口接话: 「……可是,我觉得我没有理由收下这个。」 「咦?」珠子的表情顿时蒙上一片乌云。 「抱歉,因为当时我觉得就算国府田死了也——」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忍不住发出狂叫,打断了细屋的话。 「不对不对不对啦,这家伙其实只是在害羞而已!毕竟他从来没有收过女生送的东西嘛!细、细屋,如果你再不收下的话,可是会让珠子很难堪的喔!你就坦率点收下来吧,好吗?」 我一把将纸袋从珠子手中抢过来,并且硬塞到细屋怀中。 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惊讶得无法反应的珠子只是睁大双眼看着这一切,但当她看见细屋将袋子拿在手上时,她便红着脸道了声谢后迳自离开了。 「你这家伙,对普通人类说些什么啊,你这个笨蛋!」 「难道不能照实说吗?」 细屋一边拨弄着手中的袋子,一边自言自语似地说着。 「我只是想要对自己所做的错事道歉,但是这种作法好像还是不能被接受。人类的感觉真是复杂呢——我知道那女孩只是普通的人类,而我则是想要杀了她的怪物,所以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值得被感谢的理由。」 「不过对珠子来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那只不过是她没搞清楚状况而已,真是个笨女孩呢。」 我不禁叹了口气,看来他还是没办法放下之前的事,当然我也得负上一部分的责任。 但是这次即使气氛有些尴尬,我也不想再退缩了。我打定主意,要深入讨论这件事。 「我问你,你的意思难道是说,珠子对你而言只是个『搞不清楚状况而送你蛋糕的笨女孩』,是这样吗?」 「对啊。」 细屋点了个头,但他看起来就是搞不清楚我在说些什么的样子。 「也就是说,她并非只是个普通人类,而是『搞不清楚状况并送你蛋糕的笨女孩』,对你而言也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个和任何人都不一样的人类,我说的对吗?」 「…………」 「假设有个家伙对你说『那个蛋糕分我吃一口,然后不经你的同意就擅自咬了一口蛋糕,那家伙对你而言就成了『擅自咬了一口蛋糕的人』,同样也是个独一无二的人类。如果有个『认为看起来很好吃,所以擅自把蛋糕吃个精光』的家伙,对你而言那家伙就成了『蛋糕小偷』,同样也是无可取代的人类。也就是说,呃,我想说的就是——你不需要用同等的眼光来看待所有人啦!」 「不需要同等也没关系?」 「即使同样是人类,对你而言也会有看得上眼的家伙、令人火大的家伙、甚至是希望他从世上消失的家伙等等。每一个人不都有他所属的领域?像这样的分类,其实就代表着对于人类个别差异性的理解。」 「……我听不懂。」 「那么……」 我伸出手指指向细屋手上的纸袋。 「你先吃一口看看吧。能够做出那种味道的,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叫做『国府田珠子』的人类。而她和人类这样的集合体完全不同,拥有着专属于她的特有价值。如果你觉得特别好吃的话……代表你又多理解了珠子的某一面。」 「…………」 当细屋蹙起眉头望着手中的纸袋时,鹫住也正好打开教室的门走了进来。 「大家坐回位子上——班会时间要开始啰——」 和平时一样,有个像是没睡醒般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对着全班发出指示。 等到全班动作杂乱地各自就定位后,他才慢慢地打开点名簿。 「啊——那我要开始点名啰……咦,细屋,你怎么到现在才在吃早餐?」 看着自己的学生大口大口地咬着三角形的食物,鹫住并未因此苛责对方,反而关心地询问着。 「好吃吗?」 「……超好吃的啦。」 「这样啊,太好了。」 鹫住用悠闲的语气回应着,接着便开始点名。 无论是谁,都无法在呱呱坠地之时就懂得用语言表达情感,更不可能从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瞬间就拥有和现在相同的知识,当然也无法从一开始就有着和现在同等的价值观。每个人都是在生活之中持续地学习,不断地模仿、思索,然后才能获得这些宝贵的事物。 我想,这样的过程绝非特例,而是任何人都能办得到的事。无论是人类或非人类,都能够办得到才对。 所以 我相信,眼前这个笨蛋,总有一天一定能够成为他所向往的人类。我深信不疑。 晚点再写邮件告诉梨玖,说我收到了珠子的蛋糕吧。 另外也要顺便传一封邮件给亚夜花,我想她应该会很开心才对。在野外教学的时候,完全找不到机会回复她的邮件……我看回去之后,还是重新教她正确的邮件概念还有撰写邮件的方法吧。 章外神曲2 tea time talk 一周后的星期一放学后。 我在下课铃声响起的同时步出教室,并且快步地朝着宿舍走去。有件事我必须尽快确认才行。 当我一踏入玄关,娇小的小女仆立刻一如往常地上前迎接。 「欢迎你回来——小诗小……姐?」 我像是要把鞋子踢出去似地快速脱掉鞋产,并且将身体凑近乌尔莉卡的脸庞,她则是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我有件事要问你。」 「汪呜?」 「上个周末我不是去了一趟山里?」 我指的是先前那趟两天一夜,状况不断的野外教学。 「——乌尔莉卡,你们两个人是不是也偷偷跟来了?」 ——我之所以会抱持着这样的疑问,当然有我的理由。 今天是野外教学结束后的第一次正常上课。 如同预期的一样,濑名老师因为烧伤以及心灵创伤而请假在家休养。 如果让负责治疗的我来判断,我也觉得暂时静养一阵子对她来说是比较好的选择。无论是她的身体或心灵都应该好好休养,等到状况充分调整好之后再返回工作岗位。 姑且不论身为一位教师的熟练程度,至少濑名老师在c班是位相当受到学生欢迎的老师。我想应该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看到她身心俱疲而逐渐凋零的模样。 今天同样由透夏代替老师完成了班上的各种事务,并且还计划要去探望濑名老师。虽然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不会有人胆敢有异议,但当有一个像透夏这样能够统整所有人的意见,并且将其化为实际行动的领导者坐阵时,行事效率还是会有明显的不同。 但是野外教学结束后,最需要记录的变化并不是这一点。 班上的气氛之所以会为之一变——主要还是因为帆村和他的手下们,变得像是别人家寄养的猫一样安分。 仔细想想,从野外教学的第二天开始——不,正确来说应该是从他们脱队回来之后,帆村的样子就变得很奇怪。不仅先前暴躁且唯我独尊的言行收敛了许多,乍看之下甚至还会让人以为他只是一个沉默寡言而认真的小学生。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够让身为『非人者』的帆村产生如此大的转变?对整件事感到不可思议的我,决定在午休时间直接去找本人问个清楚。只要有感兴趣的事物,我就会不加犹豫地陷入狂热之中。 然而帆村对整起事件却是噤口不提。他的样子与其说是口风紧,不如说更像是在害怕而不敢提及。 直到我搬出『天秤会』的名号,软硬兼施地逼问之下,才终于问出了以下的答案。 当时帆村等人正持续追着一个巨大的脚印而去。 而拨开杂草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她留着一头金发,全身上下则是一丝不挂。 「是你——?」 帆村皱起了眉头。他曾经见过眼前的这个女孩。 她是不久之前在商店街的超市碰见的女孩,记得当时她还穿着一身女仆装。因为打扮得太过奇特,于是所有人便一起捉弄她,直到后来透夏和小诗出面制止才收手。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帆村问道。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抹微笑,然后就在下个瞬间—— 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怪物。 「……咦?」 「这、这、这是什么……」 周围的小孩也此起彼落地发出带着颤抖的声音。 怪物有着能够一口吞下人类的巨嘴,相当于自己手臂粗的獠牙,还有着闪亮的银色鬃毛和粗壮的四肢。 怪物的外形接近狗或狼,但却有着狗或狼都远不可及的巨大身躯。 此时怪物向前跨出一步。 众人立刻反射性地向后倒退两步。 而怪物又再次进逼一步。 () 此时——除了帆村之外的所有人全都发出惨叫并转身逃跑。 「啊、喂,你们几个!」 可恶,真是群不中用的家伙,待会儿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在心中如此盘算着的帆村,此时却看见了难以置信的光景。 原本试图逃跑的孩子们,忽然全都像是断了线的人偶般纷纷倒地不起。他们的样子宛如被某人夺去了活力,因而失去了手脚的自由一样。 是这只怪物做的好事吗?帆村将视线移回怪物身上,此时他才察觉,那巨大的躯体上头竟有个女孩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女孩身穿着看似廉价的运动服,留着一头长发,左右两眼各有着不同的颜色。但除此之外并不会给人太过奇异的感觉。 然而,帆村的身体却不自觉地冒出阵阵冷汗。 他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然而并非是因为被对方施了什么法术才变成这样,而是压倒性的神格差距使他全身僵直。 对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怪物,比自己曾经见过的怪兽或幻兽都要来得令人畏惧。 但是,乘坐在怪物身上的女孩,所处的次元却远比怪物来得更高。 光是以「绝对赢不了」来形容,并不足以呈现对方和自己的程度差距。光是和对方视线相交,仿佛就有种自己快被扫飞似的压迫感袭来。双方的力量差距就是如此显著。存在本身的等级就已截然不同。帆村的直觉正告诉他这一切。 自己会被杀。脑中清楚传来的是快要把人逼疯的恐惧。 「幼小的火蜥蜴之眷属啊。」 女孩用沉稳的声音缓缓道出字句。 帆村则像是个聆听神启的预言者一样,专注地将神经集中于耳尖。 「呃——你要认真地去学校上课喔。」 ——接着,女孩也对一旁的其他小孩叮咛了相同的内容后,便要求众人不得将今天的事说出去。而帆村当然也是一边发出颤抖,一边乖乖地允诺了。他的记忆就到此为止,后来众人一齐失去了意识,清醒过来时已经身在『少年少女·自然学习村』的住宿设施前了。 「是的,乌尔莉卡和亚夜花小姐确实去了一趟山里面——然后就碰到了之前在超市遇到的那些人喔!小诗小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乌尔莉卡摸不着头绪似地眨着眼睛。 「——亚夜花小姐还告诉我『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呢!」 「……你们果然还是跑来了啊。」 除了眼前的乌尔莉卡之外,我想不到哪里还有能够变身为巨大犬兽的幼女。 「你们为什么要突然跑来?」 「呃——因为亚夜花小姐难得主动说她想去外面玩,所以乌尔莉卡就变成狗载着她出去了。后来到了山里,我就恢复成人形并且换上洋装,然后和亚夜花小姐一起散步——说到这个,我去帮亚夜花小姐跑腿的时候,有看到天人先生和小诗小姐喔——」 乌尔莉卡露出灿烂的笑容,滔滔不绝地说着。 「啊——可是啊,我们并不是偷偷跟在天人先生还有小诗小姐的后面喔。只是碰巧去的地方一样而已——这些话亚夜花小姐重复对我说了好几次,绝对不会有错的——唔!」 不动声色地穿着睡衣飞奔而至的亚夜花,忽然从背后按住了乌尔莉卡的嘴巴。 「乌尔莉卡,我不是交代过好几次,叫你一定要保密的吗——」 「不,我是从其他管道知道这件事的。我只是想找乌尔莉卡再确认一次而已。」 我突然想起,当时亚夜花好像还被天人要求过不准跟来。不过我也没有去向他打小报告的意思。 「话说回来,你们也没必要特地跑到山里来吧。你不是为了随时都能和天人取得联络而 买了手机吗?」 「…………」 亚夜花有些尴尬地蹙起眉头,接着轻叹了一口气说: 「……我想所谓的交流,基本上还是得看着对方的脸说话才行。」 「那你何必还特地买手机……」 「我并没有否定手机邮件的意思。因此我想到了一个可以同时享受两者优点的方法,那就是——」 亚夜花面无表情却铿锵有力地说: 「——在能够看见对方的位置传送邮件。」 「…………」 「只要两件事同时进行就行了。如此一来,就可以一次满足想要看见对方的欲求和想要使用邮件的欲求。我认为这可以算是超越时代且极为合理的行动。从理论上来看同样毫无破——绽……?」 话说到一半的亚夜花忽然像是失去了自信似地转成了疑问句。要是没把握,就别强词夺理了吧。 ——不过我也并非不能了解。 真不可思议,我竟然觉得自己好像多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因此我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先不说这个了,我还有另一件想要确认的事。亚夜花,野外教学还在进行的时候,你是不是从梨玖那里——」 「喔,你们在聊我的事吗?」 正好就在这时候,梨玖睡眼惺忪地经过了我们身旁。 「——你已经起床了?」 「最近我过了中午大概都会自动醒过来。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可是个早睡早起的乖宝宝呢,而且我也已经渐渐习惯太阳了,希望可以慢慢调整出白天作息的习惯。」 梨玖才刚说完,立刻就「呼哈」地打了个呵欠。 「不过只要太阳还没下山,我就是没办法提起劲来做事————嗯,天人哥好像还要再一、两个小时才会回来,他传了邮件说要请细屋学长吃饭。」 梨玖带着笑容面向我。 「小诗,你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吧,要不要到我的房间喝杯茶?如果亚夜花不嫌弃的话,也欢迎你一起来喔。」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梨玖的房间。 书架、书桌、小桌子、床铺——除此之外看不见像是梳妆台一类的东西,看来梨玖应该觉得那是派不上用场的物品吧,毕竟吸血鬼是不会出现在镜子里的。如果用比较极端的形容,梨玖房里的摆设可谓极简,除了必需品之外一概不存在,和我放满魔法书以及药品药草类的房间可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小巧的桌面上(虽然是小桌子,但要让三人环桌而坐仍是绰绰有余)放着乌尔莉仁抽我们准备的冰红茶。 看起来显得坐立难安的亚夜花就坐在我的旁边,她似乎不太擅长和梨玖相处的样子。不过我也差不了多少。 「这次小珠好像给了我们起司蛋糕当礼物喔!这也是天人哥告诉我的。再晚一点的话就会有配茶的点心了——」 「他也有写邮件告诉我。」 亚夜花不甘示弱地说道。 我并不想在这里待得太久,于是我没有将手伸向红茶,决定尽快把想说的话说完后就迳行离开。 「呃,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野外教学的时候,梨玖有私下和亚夜花联络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梨玖堆满笑容地略歪着头问道。 她没有否认,这样的反应应该可以解读成默认吧。 「因为那个时候的梨玖实在太——」 我做了个深呼吸,调整气息后才继续接着说下去: 「——实在太聪明了。」 「…………」 「野外教学当天,你只有在傍晚和我们会合时大略听说了发生哪些事而已。但是后来你却立刻就掌握了全盘状况,并且完美无误地说中了真相。我始终对你为何能办到这件事感到很不可思议。毕竟你对于『非人者』的感应能力应该和我差不多才对。」 「光凭我一个人当然是办不到的啰。嗯,就像小诗你说的一样,我确实有用邮件和亚夜花联络。」 梨玖干脆地承认了这一切。 我也总算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也就是说,她让具备高神格的亚夜花去采查状况,并且从亚夜花身上问得结果,所以才能确实地掌握住所有状况。这就是她当时之所以能展现出难以解释的过人洞察力的理由。 「我希望亚夜花能负起类似监视的工作,一旦有什么状况发生时,亚夜花就能及时出手帮忙,虽然最后状况并没有如预期般失控——不过当时天人哥很希望能顺利解决事件,而我则希望可以实现天人哥的愿望。」 梨玖用充满朝气的声音继续说明: 「后来因为许多人牵扯其中,使得事情变得有些复杂。如果没有亚夜花的力量,光靠我们的话可能得耗费更多心力才能解决问题。而正确地接收到事件全貌的我,便按照天人哥的希望——也就是『不让孩子们受伤』的优先顺序拟定出对策。再怎么说,亚夜花感应『非人者』存在的功力和我们还是不同等级的啊,真不愧是神祗,多亏了你的帮忙呢——」 梨玖笑着说道。 「……啊啊,原来如此。那么包括教训脱队的帆村等人并且将他们带回来,都是梨玖在背后做出指示的啰。」 「我想只要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之后状况应该就会改善很多才对。而且这对亚夜花还有乌尔莉卡来说根本只是小事一桩。」 「你应该知道山区是在结界的范围之外吧?你有考虑过他们可能留下记忆的风险吗?」 「不,我反而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觉得只要让恐惧深深地植入他们的心里,回程路上应该就不敢再轻举妄动才对。」 「……可是之后呢?如果他们之中有人把这件事说出去,因而引起骚动的话怎么办?」 「一群随意脱队的不良少年就算说他们在夜里的山区中看到了什么,我想也没有人会采信的。搞不好还会被认为是集体产生了幻觉呢。为了实现天人哥的愿望,我始终把让野外教学平安结束一事当成最重要的目标,之后可能发生的事就被我排到比较后面的顺序去了。不过我想就算真的发生事情,弓虎小姐应该也会出手帮忙吧。」 梨玖的微笑始终没有任何动摇,然而我却因此感到不寒而栗。 「『只要你愿意帮忙,我就不把你偷偷跟来这件事告诉天人哥』,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想我也没有其他的选项可选。」 亚夜花表情不悦地嘟哝着。 「也就是说……你威胁她?」 我问道。但是梨玖却不置可否似地摇了摇头。 「才不是呢,你误会我了啦。我才不是威胁她,我只是收取谢礼而已。」 「谢礼?」 「因为亚夜花你说过,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是和天人哥有关的事,你都愿意无条件提供协助,不是吗?我只是稍微再多收取了一些报酬而已。」 怎么听都像是诡辩。我心中如此暗忖。但当我准备责备她的做法时,却又想到自己或许怎么说都敌不过梨玖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便决定默不作声地收起自己的情绪。 「提供协助这件事,我并不在意——」 亚夜花取而代之地开口说话。 「——我想问你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你为什么知道我的手机信箱?第二,你又是怎么察觉到我人在现场的?」 「关于第二点的答案我也想知道。毕竟当时连我也完全没有察觉亚夜花的气息。」 「啊啊,难怪从前天起我就觉得你好像有话想说,原来是这件事啊——嗯,首先,关于第一点,其实是我在天人哥出示你的邮件内容让我看时,我趁机偷偷地记下了你的信箱 。而第二点嘛,我并没有察觉到你的气息,只不过是用了点手段套话而已。」 「套话……?」 「从我们出发前你和天人哥的对话还有亚夜花的个性来判断,并不难猜出你会偷偷跟来。于是我先写邮件给万那,确认过你确实不在房里之后,我就寄了一封写着『这一切都被我看穿了』的邮件给你。毕竟你如果不在宿舍里,很有可能就是跟着我们到山里来了。如果碰巧被我猜中的话就算我赚到了,但是就算没有猜中,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 「…………」 「唔!」亚夜花顿时语塞,我则是代替她开口回应。 「我觉得,呃,该怎么说呢……你的做法不会有点狡猾吗?」 「狡猾?」 我的质疑令梨玖瞬间睁大了眼,但不出片刻她便像是想到什么似地,用力拍了一下手。 「啊,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为了提升天人哥对我的好感,刻意把一切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吧?你们误会了啦。当时我所扮演的是负责传达情报同时提供建议的角色,事实上亚夜花不想让天人哥知道你偷偷跟来,小诗则是没有手机,不是吗?」 「你、你说的是没错,可是——」 亚夜花像是在寻找反击的词汇似地停了片刻,然后才再次开口说: 「你能够保证自己丝毫没有利用这个机会,来提高天人对自己评价的意思?」 「当然可以啰!」 梨玖理所当然似地应声说着。 「为什么?假设今天是由我来完成这些任务,难道你不会有任何情绪产生吗?」 「情绪嘛,嗯……」 梨玖稍微歪着头想了一下,接着又露出另一个笑容。 「嗯——我想我会感到『开心』吧?」 「开心?」 「如果最后的结果能够符合天人哥的要求或希望,无论换成谁来完成这些任务不都是一样?」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问的是……看见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待在天人的身边时,你——」 「自己以外的人?」 梨玖有些无法了解似地皱起眉头,一会儿后才像是意识过来似地发出「啊」的声音。 「原来如此,我总觉得我们两个的话题好像兜不起来,原来是在说不一样的事啊——关于你的问题,我的答案是——那是正常的嘛。」 所谓的正常—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和亚夜花疑惑地相互对看着。 「因为他是天人哥嘛!」 梨玖露出幸福洋溢的表情,再次说出我们所讨论的人名。 「他可是既温柔又帅气,寻遍世界也找不到有人比他更好的天人哥耶。如果说这么好的人身旁都没有女生聚集,你们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我们两人同时像是听傻了似地变得哑口无言。 「像他这么棒的人,周围一定会聚集许多支持者。反过来说,一个人能被越多人喜爱,就代表他拥有相对的魅力和价值。所以我总是愿意无条件地待在天人哥身边,也无法忍受自己不在他身边。但是,我不希望他的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我希望能有越来越多人像我一样愿意待在他身边。」 梨玖的视线停留在我们身上。 当我的目光和那道视线相交,呼吸宛如就快要停止一样。 「也就是说,亚夜花和小诗根本就不需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们可以尽管喜欢天人哥喔。」 梨玖的脸上充满热情,丝毫没有一丁点的戒备。 「我希望你们可以对天人哥更加着迷,也希望你们能够从早到晚脑子里都想着天人哥,更希望你们愿意为天人哥牺牲一只或两只手臂,甚至能够不计生死,带着笑容为他牺牲包括自己身心在内的一切。如今的我已经在这么做了,如果还能有更多人愿意像我一样这么做,我会非常非常高兴的。」 看着这样的她,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我的心头。 ——不,如果要正确说明,我觉得像是某种扭曲的恐惧感。 她的个性既开朗又机灵,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地友好,对所爱的人愿意不计一切地牺牲奉献——就客观的角度而言,这样的女孩应该堪称完美无缺才对。但这样的她却令我感到害怕。 我害怕梨玖的一切,她令我战栗不已。 「举例来说的话——」 亚夜花似乎并没有退缩。她始终注视着梨玖,并且毅然地作出回应。 「——如果我说,我要排除包括梨玖在内的一切人事物,然后独自占有天人的话,你会怎么办?」 「嗯——这个问题就算问我,我也没办法回答啊。能够决定要不要被亚夜花独占的应该是天人哥才对。」 梨玖先是微笑着回避了亚夜花毫无矫饰的提问,然后继续陈述自己的意见。 「如果说到我自己的感觉嘛,我一点都没有想要独占天人哥的意思。应该说我之前已经尝试过了,而且还惨遭失败——」 梨玖之所以会转生成吸血鬼,其实理由就在于此。当时陷入绝望深渊的她决定舍弃人类的身份,只是一味地想让天人成为自己专属的人。 然而最后她并没有成功。虽然她也因此获得了某种救赎,但并未因此如愿地得到天人,而且还失去了以人类身份活下去的资格。 「我觉得当时的我做了一件难以挽回的蠢事,不过也因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例如——」 梨玖用惹人怜爱的动作双手捧起面前的玻璃杯,轻啜了一口冰红茶。 然后接着开口说话: 「——我完全尝不出这是什么味道。」 她将玻璃杯砰地一声放在桌上。 「正确来说,如今我只能感觉到味道的差异,但却无法感受味道究竟是好是坏。其实不管是天人哥作的料理,还是珠子作的蛋糕,我都没办法吃出它们的味道。如果我还是个人类的话,尝过之后或许还能够说出一些感想——啊,这件事你们要帮我保密喔。」 她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而已。不过当时我认为只要有天人哥就行了,其他的人事物我一概不管。如今光是想到这件事,我就会觉得自己失去了许多东西。所以现在我正在努力试图一点一滴地取回并且弥补这一切——呃,别再讲我的事了,离题太远了啦!」 梨玖轻声地向我们道了声歉。 我始终没有插嘴的余地,只能静静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把话题拉回来吧——总之独占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决定权还是在天人哥身上。而我只是负责对天人哥所采取的行动、意志还有决定,表示最忠诚的肯定而已。不过换个角度来想,毕竟我自己也曾走过这段路,所以我能了解你想要独占天人哥的心情。像他那么棒的人,无论是谁都会想要占为己有。可是,关于这件事嘛——」 梨玖语气平稳地说: 「——你真的有办法办到吗,胆小的亚夜花?」 「…………」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感觉得出来亚夜花确实因这句话而产生了动摇。 然而她依旧在情绪被察觉之前勉强克制住汹涌的情感,并且面不改色地迎向梨玖的视线。 面对亚夜花顽强的抵抗,梨玖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 那是个满溢慈爱,无可比拟的微笑。 「一个害怕失去而将自己封闭在狭隘世界的女孩,就算正面对着我宣示要独占天人哥——我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担心喔!」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第4集。这次的后记篇幅不够,就让我快速地挥笔吧。 我是在微寒的十二月上旬写下这本书的后记。这两周以来,一下子热得几乎能够穿短袖外出,一下子又冷得必须穿上羽绒衣才有办法行动,气温简直就像云霄飞车般忽上忽下,毫无规律地变化着,直到这几天才终于变成像是要正式进入冬天前的稳定低温。 我所居住的滋贺北部是个气候近似北陆日本海周边的地区,只要一到了冬天,寒风和大雪就会毫不留情地吹降而下,因此保暖器具是必要的配备(应该说没有的话可能会出人命)。前几天我趁着气温骤降的机会,打开了今年冬天第一次的暖炉开关——但机器的状况却不是很好。哔、嘟嗡——呜咿呜咿呜咿……呜咿……嗯……呜……咿……嗯……噗咻——这台机器大致上会在发出这些怪声后自动停摆。 『好!来工作吧!我要带着好心情开始工作!……嗯——不过……我总觉得……好麻烦喔……啊……我想…………今天还是……先休息吧……把店门关上…………睡觉吧………………zzzzzz』 拟人化之后大概就像这样的感觉。(写着写着不晓得为何有种肝火上升的感觉。这种宛如某样东西快满出来的错觉好像在哪也曾体验过——啊,不就是准备写原稿而面向着电脑的我吗!难道那台暖炉跟主人有些雷同之处?) 总之,虽然我也想过要修理,但截稿日结束后,我的房间里可说是毫无立足之处——在这里我得小心翼翼地跨出每一步,以避免踩踏到地板上堆积如山的物品,或是将原本已经损坏的物品彻底破坏掉。能够在这种状态下顺利移动的人,我想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我更厉害。如果要把这片惨况收拾干净后再请电器行的人来修理,恐怕得花上好几个星期,不,或许得要好几个月吧…………真的超麻烦的啦(摊手)! ——嗯,看来今年的冬天又有一场严峻的挑战等着我呢!如果各位迟迟等不到第5集,请你们就当成是我勇猛果敢地与大自然正面对决,最后不幸力竭阵亡吧!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获得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ろ老师,设计、印刷、物流与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相关人士,我要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下次再见! 二o一一年十二月 すえばしけん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第4集。这次的后记篇幅不够,就让我快速地挥笔吧。 我是在微寒的十二月上旬写下这本书的后记。这两周以来,一下子热得几乎能够穿短袖外出,一下子又冷得必须穿上羽绒衣才有办法行动,气温简直就像云霄飞车般忽上忽下,毫无规律地变化着,直到这几天才终于变成像是要正式进入冬天前的稳定低温。 我所居住的滋贺北部是个气候近似北陆日本海周边的地区,只要一到了冬天,寒风和大雪就会毫不留情地吹降而下,因此保暖器具是必要的配备(应该说没有的话可能会出人命)。前几天我趁着气温骤降的机会,打开了今年冬天第一次的暖炉开关——但机器的状况却不是很好。哔、嘟嗡——呜咿呜咿呜咿……呜咿……嗯……呜……咿……嗯……噗咻——这台机器大致上会在发出这些怪声后自动停摆。 『好!来工作吧!我要带着好心情开始工作!……嗯——不过……我总觉得……好麻烦喔……啊……我想…………今天还是……先休息吧……把店门关上…………睡觉吧………………zzzzzz』 拟人化之后大概就像这样的感觉。(写着写着不晓得为何有种肝火上升的感觉。这种宛如某样东西快满出来的错觉好像在哪也曾体验过——啊,不就是准备写原稿而面向着电脑的我吗!难道那台暖炉跟主人有些雷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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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虽然我也想过要修理,但截稿日结束后,我的房间里可说是毫无立足之处——在这里我得小心翼翼地跨出每一步,以避免踩踏到地板上堆积如山的物品,或是将原本已经损坏的物品彻底破坏掉。能够在这种状态下顺利移动的人,我想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我更厉害。如果要把这片惨况收拾干净后再请电器行的人来修理,恐怕得花上好几个星期,不,或许得要好几个月吧…………真的超麻烦的啦(摊手)! ——嗯,看来今年的冬天又有一场严峻的挑战等着我呢!如果各位迟迟等不到第5集,请你们就当成是我勇猛果敢地与大自然正面对决,最后不幸力竭阵亡吧!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获得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ろ老师,设计、印刷、物流与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相关人士,我要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下次再见! 二o一一年十二月 すえばしけん 序曲1 电话交友sidea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修图:浔箐 初校:feelmyself 在某一栋静静地伫立在住宅区,平凡无奇的两层楼建筑物里。 其中的一间房里洒落着夕日余晖。 「喂喂……啊,嗯。」 一位年幼的少女手上拿着行动电话,念念有词地应着声。 「……我不要紧的,谢谢。」 不只是这间房间,整个房子似乎都没有其他人在。 「是啊,爸爸又去工作了,所以只剩我一个人……嗯,平时也都是这样。」 她将话筒贴靠在那小小的耳朵上,轻声细语地说着。 「因为大人是没有暑假的啊……嗯——不过,真要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啦……但是话说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少女用时而寂寞,时而愉快的语气说着。 「啊,可是,我已经确定可以过去了喔……嗯,去哥哥那里……对啊,嗯,我真的很期待待呢——」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只有她紧握着手机,语露欣喜地继续说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修图:浔箐 初校:feelmyself 在某一栋静静地伫立在住宅区,平凡无奇的两层楼建筑物里。 其中的一间房里洒落着夕日余晖。 「喂喂……啊,嗯。」 一位年幼的少女手上拿着行动电话,念念有词地应着声。 「……我不要紧的,谢谢。」 不只是这间房间,整个房子似乎都没有其他人在。 「是啊,爸爸又去工作了,所以只剩我一个人……嗯,平时也都是这样。」 她将话筒贴靠在那小小的耳朵上,轻声细语地说着。 「因为大人是没有暑假的啊……嗯——不过,真要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啦……但是话说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少女用时而寂寞,时而愉快的语气说着。 「啊,可是,我已经确定可以过去了喔……嗯,去哥哥那里……对啊,嗯,我真的很期待待呢——」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只有她紧握着手机,语露欣喜地继续说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修图:浔箐 初校:feelmyself 在某一栋静静地伫立在住宅区,平凡无奇的两层楼建筑物里。 其中的一间房里洒落着夕日余晖。 「喂喂……啊,嗯。」 一位年幼的少女手上拿着行动电话,念念有词地应着声。 「……我不要紧的,谢谢。」 不只是这间房间,整个房子似乎都没有其他人在。 「是啊,爸爸又去工作了,所以只剩我一个人……嗯,平时也都是这样。」 她将话筒贴靠在那小小的耳朵上,轻声细语地说着。 「因为大人是没有暑假的啊……嗯——不过,真要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啦……但是话说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少女用时而寂寞,时而愉快的语气说着。 「啊,可是,我已经确定可以过去了喔……嗯,去哥哥那里……对啊,嗯,我真的很期待待呢——」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只有她紧握着手机,语露欣喜地继续说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修图:浔箐 初校:feelmyself 在某一栋静静地伫立在住宅区,平凡无奇的两层楼建筑物里。 其中的一间房里洒落着夕日余晖。 「喂喂……啊,嗯。」 一位年幼的少女手上拿着行动电话,念念有词地应着声。 「……我不要紧的,谢谢。」 不只是这间房间,整个房子似乎都没有其他人在。 「是啊,爸爸又去工作了,所以只剩我一个人……嗯,平时也都是这样。」 她将话筒贴靠在那小小的耳朵上,轻声细语地说着。 「因为大人是没有暑假的啊……嗯——不过,真要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啦……但是话说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少女用时而寂寞,时而愉快的语气说着。 「啊,可是,我已经确定可以过去了喔……嗯,去哥哥那里……对啊,嗯,我真的很期待待呢——」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只有她紧握着手机,语露欣喜地继续说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修图:浔箐 初校:feelmyself 在某一栋静静地伫立在住宅区,平凡无奇的两层楼建筑物里。 其中的一间房里洒落着夕日余晖。 「喂喂……啊,嗯。」 一位年幼的少女手上拿着行动电话,念念有词地应着声。 「……我不要紧的,谢谢。」 不只是这间房间,整个房子似乎都没有其他人在。 「是啊,爸爸又去工作了,所以只剩我一个人……嗯,平时也都是这样。」 她将话筒贴靠在那小小的耳朵上,轻声细语地说着。 「因为大人是没有暑假的啊……嗯——不过,真要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啦……但是话说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少女用时而寂寞,时而愉快的语气说着。 「啊,可是,我已经确定可以过去了喔……嗯,去哥哥那里……对啊,嗯,我真的很期待待呢——」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只有她紧握着手机,语露欣喜地继续说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修图:浔箐 初校:feelmyself 在某一栋静静地伫立在住宅区,平凡无奇的两层楼建筑物里。 其中的一间房里洒落着夕日余晖。 「喂喂……啊,嗯。」 一位年幼的少女手上拿着行动电话,念念有词地应着声。 「……我不要紧的,谢谢。」 不只是这间房间,整个房子似乎都没有其他人在。 「是啊,爸爸又去工作了,所以只剩我一个人……嗯,平时也都是这样。」 她将话筒贴靠在那小小的耳朵上,轻声细语地说着。 「因为大人是没有暑假的啊……嗯——不过,真要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啦……但是话说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少女用时而寂寞,时而愉快的语气说着。 「啊,可是,我已经确定可以过去了喔……嗯,去哥哥那里……对啊,嗯,我真的很期待待呢——」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只有她紧握着手机,语露欣喜地继续说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修图:浔箐 初校:feelmyself 在某一栋静静地伫立在住宅区,平凡无奇的两层楼建筑物里。 其中的一间房里洒落着夕日余晖。 「喂喂……啊,嗯。」 一位年幼的少女手上拿着行动电话,念念有词地应着声。 「……我不要紧的,谢谢。」 不只是这间房间,整个房子似乎都没有其他人在。 「是啊,爸爸又去工作了,所以只剩我一个人……嗯,平时也都是这样。」 她将话筒贴靠在那小小的耳朵上,轻声细语地说着。 「因为大人是没有暑假的啊……嗯——不过,真要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啦……但是话说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少女用时而寂寞,时而愉快的语气说着。 「啊,可是,我已经确定可以过去了喔……嗯,去哥哥那里……对啊,嗯,我真的很期待待呢——」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只有她紧握着手机,语露欣喜地继续说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修图:浔箐 初校:feelmyself 在某一栋静静地伫立在住宅区,平凡无奇的两层楼建筑物里。 其中的一间房里洒落着夕日余晖。 「喂喂……啊,嗯。」 一位年幼的少女手上拿着行动电话,念念有词地应着声。 「……我不要紧的,谢谢。」 不只是这间房间,整个房子似乎都没有其他人在。 「是啊,爸爸又去工作了,所以只剩我一个人……嗯,平时也都是这样。」 她将话筒贴靠在那小小的耳朵上,轻声细语地说着。 「因为大人是没有暑假的啊……嗯——不过,真要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啦……但是话说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少女用时而寂寞,时而愉快的语气说着。 「啊,可是,我已经确定可以过去了喔……嗯,去哥哥那里……对啊,嗯,我真的很期待待呢——」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只有她紧握着手机,语露欣喜地继续说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修图:浔箐 初校:feelmyself 在某一栋静静地伫立在住宅区,平凡无奇的两层楼建筑物里。 其中的一间房里洒落着夕日余晖。 「喂喂……啊,嗯。」 一位年幼的少女手上拿着行动电话,念念有词地应着声。 「……我不要紧的,谢谢。」 不只是这间房间,整个房子似乎都没有其他人在。 「是啊,爸爸又去工作了,所以只剩我一个人……嗯,平时也都是这样。」 她将话筒贴靠在那小小的耳朵上,轻声细语地说着。 「因为大人是没有暑假的啊……嗯——不过,真要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啦……但是话说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少女用时而寂寞,时而愉快的语气说着。 「啊,可是,我已经确定可以过去了喔……嗯,去哥哥那里……对啊,嗯,我真的很期待待呢——」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只有她紧握着手机,语露欣喜地继续说道。 序曲2 通往世界的大门 我发狂似地朝着键盘狂敲猛打,在搜寻栏位中键入文字,然后用力按下输入键。 迅速地用视线扫过显示在搜寻结果上的页面,并且将有用的资讯加入最爱。 接着,换上适当的关键字,并且再次进行搜寻。 之后,只是反复地进行着同样的动作。 对话——简单来说就是为了缩短和他人之间的距离,促进相互理解的动作。而要进行这样的动作时,究竟需要哪些背景知识呢? ——这就是此刻的我所要调查的主题。 对于和人类之间的交流经验乏善可陈的我,从网路上搜寻所得的结果也是相当重要的资讯来源。 「『展开恋情的方法』、『约会小技巧』、『如何掳获他的心』——这类的网站还算是满多的,真是帮了我大忙呢……」 我一边将电脑右侧的滑轴向下拉动,一边继续读着网页上的内容。 藉由欲擒故纵的方式来吸引对方的目光……原来如此。在服装打扮和言行举止上制造出落差感,带给对方出乎意外的感受……唔,原来还有这种方法。这些看起来都相当值得参考。 对于不久前的自己而言,这一切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但如今若想要和特定的男性拉近距离,甚至和对方融洽相处,就得将这些知识牢记于心才行。 然而,就在此时——脑中的记忆却忽然鲜明地浮现。 我咬紧牙关,试图抑制住从腹部深处涌上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你真的有办法办到吗,胆小的亚夜花?』 对方带着微笑朝我问道。 『一个害怕失去而将自己封闭在狭隘世界的女孩,就算正面对着我宣示要独占天人哥——我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担心喔!』 对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怜悯、轻蔑、骄傲或是优越的神色,只是露出对所有事实了然于胸似的表情,并且用一副像是在闲谈间顺带一提似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 然而,当下我却完全地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住。明明对方只不过是个刚刚降临世间的黑夜眷属,但我竟然丝毫无法反驳她的说法。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但是,她的话就像是箭一般地贯穿了我想法的核心,令我不得不屈服在那些话语之下。 我曾经是个司掌冥界——也就死后世界的神祗。也因此,我接触过为数众多的死者。 伴随着平等且绝望的死亡而至的,往往是无尽的悔恨、眷恋、憎恨、恶意——诸如此类的负面情感。我希望能稍微为这一切做些什么,但是最后仍旧无计可施,只是让自己变得精疲力尽——最后,我决定转过身去,从此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后来,我失去了大半的力量,变得无法再继续管理冥界,最后只得以冰室亚夜花的名字来到人类世界生活。 人类的数量大幅增加,并且有了长足的发展,但同时却也使得众神的力量逐渐地遭到削弱。 最后,神祇存在的确实性,或许会随着这个世界的需求而遭到调整并重新规范吧。人类对神的信仰本来就日渐薄弱了,自动放弃和人类站在一起的我,力量消失泰半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我好讨厌自己。我只能一边感受着几乎令自己难以喘息的焦躁和夹杂着痛楚般的懊恼,一边抱着双膝无力地蹲坐在地。我打从心底厌恶如此畏缩消极的自己。 她的话精准无误地挖出了我自我厌恶的根源。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如此无法原谅自己,才会对她的指控哑口无言吧。 ——得改变自己才行。 我很清楚。 回头想想,自从遇到天人之后,这样的想法就始终在我的心中徘徊萦绕。 而如今,我得为小小的种子点上火苗,让它熊熊地燃烧成型才行。 「……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认输呢!」 这句话不自觉地从我紧闭的双唇中漏泄而出。 没错。说穿了,那只不过是些神格差距之类芝麻绿豆般的小事。相对于她所掌握的那稳若磐石的武器,我缺乏相同的条件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在我以神的身份示人之前,作为一个个体的我早已败在她手下了。 因此,我得走向人类的社会,学习和人接触相处的方法才行。 我要证明自己办得到。即使是我,也能堂堂地站在天人的身旁。 如此一来,我就能首度站到和她面对面的起跑线上。 「唔——……」 我将视线移回荧幕,低声地喃喃自语。此刻网页上正显示着『夏天就是要到户外约会!』这样的画面。 大海、山林、泳池和购物中心。这些似乎都是适合在这个季节前往约会的地点。但无论是距离、气候还是满坑满谷的人群,对我来说还有一堆尚待克服的问题。我不得不承认挡在面前的门槛的确相当地高。 但是——没错,只要是为了能和天人并存共生—— 「我得拓展自己的世界,得走到外面的世界去才行。」 我呢喃道。 我发狂似地朝着键盘狂敲猛打,在搜寻栏位中键入文字,然后用力按下输入键。 迅速地用视线扫过显示在搜寻结果上的页面,并且将有用的资讯加入最爱。 接着,换上适当的关键字,并且再次进行搜寻。 之后,只是反复地进行着同样的动作。 对话——简单来说就是为了缩短和他人之间的距离,促进相互理解的动作。而要进行这样的动作时,究竟需要哪些背景知识呢? ——这就是此刻的我所要调查的主题。 对于和人类之间的交流经验乏善可陈的我,从网路上搜寻所得的结果也是相当重要的资讯来源。 「『展开恋情的方法』、『约会小技巧』、『如何掳获他的心』——这类的网站还算是满多的,真是帮了我大忙呢……」 我一边将电脑右侧的滑轴向下拉动,一边继续读着网页上的内容。 藉由欲擒故纵的方式来吸引对方的目光……原来如此。在服装打扮和言行举止上制造出落差感,带给对方出乎意外的感受……唔,原来还有这种方法。这些看起来都相当值得参考。 对于不久前的自己而言,这一切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但如今若想要和特定的男性拉近距离,甚至和对方融洽相处,就得将这些知识牢记于心才行。 然而,就在此时——脑中的记忆却忽然鲜明地浮现。 我咬紧牙关,试图抑制住从腹部深处涌上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你真的有办法办到吗,胆小的亚夜花?』 对方带着微笑朝我问道。 『一个害怕失去而将自己封闭在狭隘世界的女孩,就算正面对着我宣示要独占天人哥——我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担心喔!』 对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怜悯、轻蔑、骄傲或是优越的神色,只是露出对所有事实了然于胸似的表情,并且用一副像是在闲谈间顺带一提似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 然而,当下我却完全地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住。明明对方只不过是个刚刚降临世间的黑夜眷属,但我竟然丝毫无法反驳她的说法。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但是,她的话就像是箭一般地贯穿了我想法的核心,令我不得不屈服在那些话语之下。 我曾经是个司掌冥界——也就死后世界的神祗。也因此,我接触过为数众多的死者。 伴随着平等且绝望的死亡而至的,往往是无尽的悔恨、眷恋、憎恨、恶意——诸如此类的负面情感。我希望能稍微为这一切做些什么,但是最后仍旧无计可施,只是让自己变得精疲力尽——最后,我决定转过身去,从此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后来,我失去了大半的力量,变得无法再继续管理冥界,最后只得以冰室亚夜花的名字来到人类世界生活。 人类的数量大幅增加,并且有了长足的发展,但同时却也使得众神的力量逐渐地遭到削弱。 最后,神祇存在的确实性,或许会随着这个世界的需求而遭到调整并重新规范吧。人类对神的信仰本来就日渐薄弱了,自动放弃和人类站在一起的我,力量消失泰半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我好讨厌自己。我只能一边感受着几乎令自己难以喘息的焦躁和夹杂着痛楚般的懊恼,一边抱着双膝无力地蹲坐在地。我打从心底厌恶如此畏缩消极的自己。 她的话精准无误地挖出了我自我厌恶的根源。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如此无法原谅自己,才会对她的指控哑口无言吧。 ——得改变自己才行。 我很清楚。 回头想想,自从遇到天人之后,这样的想法就始终在我的心中徘徊萦绕。 而如今,我得为小小的种子点上火苗,让它熊熊地燃烧成型才行。 「……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认输呢!」 这句话不自觉地从我紧闭的双唇中漏泄而出。 没错。说穿了,那只不过是些神格差距之类芝麻绿豆般的小事。相对于她所掌握的那稳若磐石的武器,我缺乏相同的条件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在我以神的身份示人之前,作为一个个体的我早已败在她手下了。 因此,我得走向人类的社会,学习和人接触相处的方法才行。 我要证明自己办得到。即使是我,也能堂堂地站在天人的身旁。 如此一来,我就能首度站到和她面对面的起跑线上。 「唔——……」 我将视线移回荧幕,低声地喃喃自语。此刻网页上正显示着『夏天就是要到户外约会!』这样的画面。 大海、山林、泳池和购物中心。这些似乎都是适合在这个季节前往约会的地点。但无论是距离、气候还是满坑满谷的人群,对我来说还有一堆尚待克服的问题。我不得不承认挡在面前的门槛的确相当地高。 但是——没错,只要是为了能和天人并存共生—— 「我得拓展自己的世界,得走到外面的世界去才行。」 我呢喃道。 我发狂似地朝着键盘狂敲猛打,在搜寻栏位中键入文字,然后用力按下输入键。 迅速地用视线扫过显示在搜寻结果上的页面,并且将有用的资讯加入最爱。 接着,换上适当的关键字,并且再次进行搜寻。 之后,只是反复地进行着同样的动作。 对话——简单来说就是为了缩短和他人之间的距离,促进相互理解的动作。而要进行这样的动作时,究竟需要哪些背景知识呢? ——这就是此刻的我所要调查的主题。 对于和人类之间的交流经验乏善可陈的我,从网路上搜寻所得的结果也是相当重要的资讯来源。 「『展开恋情的方法』、『约会小技巧』、『如何掳获他的心』——这类的网站还算是满多的,真是帮了我大忙呢……」 我一边将电脑右侧的滑轴向下拉动,一边继续读着网页上的内容。 藉由欲擒故纵的方式来吸引对方的目光……原来如此。在服装打扮和言行举止上制造出落差感,带给对方出乎意外的感受……唔,原来还有这种方法。这些看起来都相当值得参考。 对于不久前的自己而言,这一切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但如今若想要和特定的男性拉近距离,甚至和对方融洽相处,就得将这些知识牢记于心才行。 然而,就在此时——脑中的记忆却忽然鲜明地浮现。 我咬紧牙关,试图抑制住从腹部深处涌上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你真的有办法办到吗,胆小的亚夜花?』 对方带着微笑朝我问道。 『一个害怕失去而将自己封闭在狭隘世界的女孩,就算正面对着我宣示要独占天人哥——我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担心喔!』 对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怜悯、轻蔑、骄傲或是优越的神色,只是露出对所有事实了然于胸似的表情,并且用一副像是在闲谈间顺带一提似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 然而,当下我却完全地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住。明明对方只不过是个刚刚降临世间的黑夜眷属,但我竟然丝毫无法反驳她的说法。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但是,她的话就像是箭一般地贯穿了我想法的核心,令我不得不屈服在那些话语之下。 我曾经是个司掌冥界——也就死后世界的神祗。也因此,我接触过为数众多的死者。 伴随着平等且绝望的死亡而至的,往往是无尽的悔恨、眷恋、憎恨、恶意——诸如此类的负面情感。我希望能稍微为这一切做些什么,但是最后仍旧无计可施,只是让自己变得精疲力尽——最后,我决定转过身去,从此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后来,我失去了大半的力量,变得无法再继续管理冥界,最后只得以冰室亚夜花的名字来到人类世界生活。 人类的数量大幅增加,并且有了长足的发展,但同时却也使得众神的力量逐渐地遭到削弱。 最后,神祇存在的确实性,或许会随着这个世界的需求而遭到调整并重新规范吧。人类对神的信仰本来就日渐薄弱了,自动放弃和人类站在一起的我,力量消失泰半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我好讨厌自己。我只能一边感受着几乎令自己难以喘息的焦躁和夹杂着痛楚般的懊恼,一边抱着双膝无力地蹲坐在地。我打从心底厌恶如此畏缩消极的自己。 她的话精准无误地挖出了我自我厌恶的根源。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如此无法原谅自己,才会对她的指控哑口无言吧。 ——得改变自己才行。 我很清楚。 回头想想,自从遇到天人之后,这样的想法就始终在我的心中徘徊萦绕。 而如今,我得为小小的种子点上火苗,让它熊熊地燃烧成型才行。 「……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认输呢!」 这句话不自觉地从我紧闭的双唇中漏泄而出。 没错。说穿了,那只不过是些神格差距之类芝麻绿豆般的小事。相对于她所掌握的那稳若磐石的武器,我缺乏相同的条件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在我以神的身份示人之前,作为一个个体的我早已败在她手下了。 因此,我得走向人类的社会,学习和人接触相处的方法才行。 我要证明自己办得到。即使是我,也能堂堂地站在天人的身旁。 如此一来,我就能首度站到和她面对面的起跑线上。 「唔——……」 我将视线移回荧幕,低声地喃喃自语。此刻网页上正显示着『夏天就是要到户外约会!』这样的画面。 大海、山林、泳池和购物中心。这些似乎都是适合在这个季节前往约会的地点。但无论是距离、气候还是满坑满谷的人群,对我来说还有一堆尚待克服的问题。我不得不承认挡在面前的门槛的确相当地高。 但是——没错,只要是为了能和天人并存共生—— 「我得拓展自己的世界,得走到外面的世界去才行。」 我呢喃道。 我发狂似地朝着键盘狂敲猛打,在搜寻栏位中键入文字,然后用力按下输入键。 迅速地用视线扫过显示在搜寻结果上的页面,并且将有用的资讯加入最爱。 接着,换上适当的关键字,并且再次进行搜寻。 之后,只是反复地进行着同样的动作。 对话——简单来说就是为了缩短和他人之间的距离,促进相互理解的动作。而要进行这样的动作时,究竟需要哪些背景知识呢? ——这就是此刻的我所要调查的主题。 对于和人类之间的交流经验乏善可陈的我,从网路上搜寻所得的结果也是相当重要的资讯来源。 「『展开恋情的方法』、『约会小技巧』、『如何掳获他的心』——这类的网站还算是满多的,真是帮了我大忙呢……」 我一边将电脑右侧的滑轴向下拉动,一边继续读着网页上的内容。 藉由欲擒故纵的方式来吸引对方的目光……原来如此。在服装打扮和言行举止上制造出落差感,带给对方出乎意外的感受……唔,原来还有这种方法。这些看起来都相当值得参考。 对于不久前的自己而言,这一切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但如今若想要和特定的男性拉近距离,甚至和对方融洽相处,就得将这些知识牢记于心才行。 然而,就在此时——脑中的记忆却忽然鲜明地浮现。 我咬紧牙关,试图抑制住从腹部深处涌上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你真的有办法办到吗,胆小的亚夜花?』 对方带着微笑朝我问道。 『一个害怕失去而将自己封闭在狭隘世界的女孩,就算正面对着我宣示要独占天人哥——我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担心喔!』 对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怜悯、轻蔑、骄傲或是优越的神色,只是露出对所有事实了然于胸似的表情,并且用一副像是在闲谈间顺带一提似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 然而,当下我却完全地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住。明明对方只不过是个刚刚降临世间的黑夜眷属,但我竟然丝毫无法反驳她的说法。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但是,她的话就像是箭一般地贯穿了我想法的核心,令我不得不屈服在那些话语之下。 我曾经是个司掌冥界——也就死后世界的神祗。也因此,我接触过为数众多的死者。 伴随着平等且绝望的死亡而至的,往往是无尽的悔恨、眷恋、憎恨、恶意——诸如此类的负面情感。我希望能稍微为这一切做些什么,但是最后仍旧无计可施,只是让自己变得精疲力尽——最后,我决定转过身去,从此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后来,我失去了大半的力量,变得无法再继续管理冥界,最后只得以冰室亚夜花的名字来到人类世界生活。 人类的数量大幅增加,并且有了长足的发展,但同时却也使得众神的力量逐渐地遭到削弱。 最后,神祇存在的确实性,或许会随着这个世界的需求而遭到调整并重新规范吧。人类对神的信仰本来就日渐薄弱了,自动放弃和人类站在一起的我,力量消失泰半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我好讨厌自己。我只能一边感受着几乎令自己难以喘息的焦躁和夹杂着痛楚般的懊恼,一边抱着双膝无力地蹲坐在地。我打从心底厌恶如此畏缩消极的自己。 她的话精准无误地挖出了我自我厌恶的根源。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如此无法原谅自己,才会对她的指控哑口无言吧。 ——得改变自己才行。 我很清楚。 回头想想,自从遇到天人之后,这样的想法就始终在我的心中徘徊萦绕。 而如今,我得为小小的种子点上火苗,让它熊熊地燃烧成型才行。 「……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认输呢!」 这句话不自觉地从我紧闭的双唇中漏泄而出。 没错。说穿了,那只不过是些神格差距之类芝麻绿豆般的小事。相对于她所掌握的那稳若磐石的武器,我缺乏相同的条件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在我以神的身份示人之前,作为一个个体的我早已败在她手下了。 因此,我得走向人类的社会,学习和人接触相处的方法才行。 我要证明自己办得到。即使是我,也能堂堂地站在天人的身旁。 如此一来,我就能首度站到和她面对面的起跑线上。 「唔——……」 我将视线移回荧幕,低声地喃喃自语。此刻网页上正显示着『夏天就是要到户外约会!』这样的画面。 大海、山林、泳池和购物中心。这些似乎都是适合在这个季节前往约会的地点。但无论是距离、气候还是满坑满谷的人群,对我来说还有一堆尚待克服的问题。我不得不承认挡在面前的门槛的确相当地高。 但是——没错,只要是为了能和天人并存共生—— 「我得拓展自己的世界,得走到外面的世界去才行。」 我呢喃道。 我发狂似地朝着键盘狂敲猛打,在搜寻栏位中键入文字,然后用力按下输入键。 迅速地用视线扫过显示在搜寻结果上的页面,并且将有用的资讯加入最爱。 接着,换上适当的关键字,并且再次进行搜寻。 之后,只是反复地进行着同样的动作。 对话——简单来说就是为了缩短和他人之间的距离,促进相互理解的动作。而要进行这样的动作时,究竟需要哪些背景知识呢? ——这就是此刻的我所要调查的主题。 对于和人类之间的交流经验乏善可陈的我,从网路上搜寻所得的结果也是相当重要的资讯来源。 「『展开恋情的方法』、『约会小技巧』、『如何掳获他的心』——这类的网站还算是满多的,真是帮了我大忙呢……」 我一边将电脑右侧的滑轴向下拉动,一边继续读着网页上的内容。 藉由欲擒故纵的方式来吸引对方的目光……原来如此。在服装打扮和言行举止上制造出落差感,带给对方出乎意外的感受……唔,原来还有这种方法。这些看起来都相当值得参考。 对于不久前的自己而言,这一切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但如今若想要和特定的男性拉近距离,甚至和对方融洽相处,就得将这些知识牢记于心才行。 然而,就在此时——脑中的记忆却忽然鲜明地浮现。 我咬紧牙关,试图抑制住从腹部深处涌上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你真的有办法办到吗,胆小的亚夜花?』 对方带着微笑朝我问道。 『一个害怕失去而将自己封闭在狭隘世界的女孩,就算正面对着我宣示要独占天人哥——我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担心喔!』 对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怜悯、轻蔑、骄傲或是优越的神色,只是露出对所有事实了然于胸似的表情,并且用一副像是在闲谈间顺带一提似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 然而,当下我却完全地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住。明明对方只不过是个刚刚降临世间的黑夜眷属,但我竟然丝毫无法反驳她的说法。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但是,她的话就像是箭一般地贯穿了我想法的核心,令我不得不屈服在那些话语之下。 我曾经是个司掌冥界——也就死后世界的神祗。也因此,我接触过为数众多的死者。 伴随着平等且绝望的死亡而至的,往往是无尽的悔恨、眷恋、憎恨、恶意——诸如此类的负面情感。我希望能稍微为这一切做些什么,但是最后仍旧无计可施,只是让自己变得精疲力尽——最后,我决定转过身去,从此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后来,我失去了大半的力量,变得无法再继续管理冥界,最后只得以冰室亚夜花的名字来到人类世界生活。 人类的数量大幅增加,并且有了长足的发展,但同时却也使得众神的力量逐渐地遭到削弱。 最后,神祇存在的确实性,或许会随着这个世界的需求而遭到调整并重新规范吧。人类对神的信仰本来就日渐薄弱了,自动放弃和人类站在一起的我,力量消失泰半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我好讨厌自己。我只能一边感受着几乎令自己难以喘息的焦躁和夹杂着痛楚般的懊恼,一边抱着双膝无力地蹲坐在地。我打从心底厌恶如此畏缩消极的自己。 她的话精准无误地挖出了我自我厌恶的根源。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如此无法原谅自己,才会对她的指控哑口无言吧。 ——得改变自己才行。 我很清楚。 回头想想,自从遇到天人之后,这样的想法就始终在我的心中徘徊萦绕。 而如今,我得为小小的种子点上火苗,让它熊熊地燃烧成型才行。 「……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认输呢!」 这句话不自觉地从我紧闭的双唇中漏泄而出。 没错。说穿了,那只不过是些神格差距之类芝麻绿豆般的小事。相对于她所掌握的那稳若磐石的武器,我缺乏相同的条件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在我以神的身份示人之前,作为一个个体的我早已败在她手下了。 因此,我得走向人类的社会,学习和人接触相处的方法才行。 我要证明自己办得到。即使是我,也能堂堂地站在天人的身旁。 如此一来,我就能首度站到和她面对面的起跑线上。 「唔——……」 我将视线移回荧幕,低声地喃喃自语。此刻网页上正显示着『夏天就是要到户外约会!』这样的画面。 大海、山林、泳池和购物中心。这些似乎都是适合在这个季节前往约会的地点。但无论是距离、气候还是满坑满谷的人群,对我来说还有一堆尚待克服的问题。我不得不承认挡在面前的门槛的确相当地高。 但是——没错,只要是为了能和天人并存共生—— 「我得拓展自己的世界,得走到外面的世界去才行。」 我呢喃道。 我发狂似地朝着键盘狂敲猛打,在搜寻栏位中键入文字,然后用力按下输入键。 迅速地用视线扫过显示在搜寻结果上的页面,并且将有用的资讯加入最爱。 接着,换上适当的关键字,并且再次进行搜寻。 之后,只是反复地进行着同样的动作。 对话——简单来说就是为了缩短和他人之间的距离,促进相互理解的动作。而要进行这样的动作时,究竟需要哪些背景知识呢? ——这就是此刻的我所要调查的主题。 对于和人类之间的交流经验乏善可陈的我,从网路上搜寻所得的结果也是相当重要的资讯来源。 「『展开恋情的方法』、『约会小技巧』、『如何掳获他的心』——这类的网站还算是满多的,真是帮了我大忙呢……」 我一边将电脑右侧的滑轴向下拉动,一边继续读着网页上的内容。 藉由欲擒故纵的方式来吸引对方的目光……原来如此。在服装打扮和言行举止上制造出落差感,带给对方出乎意外的感受……唔,原来还有这种方法。这些看起来都相当值得参考。 对于不久前的自己而言,这一切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但如今若想要和特定的男性拉近距离,甚至和对方融洽相处,就得将这些知识牢记于心才行。 然而,就在此时——脑中的记忆却忽然鲜明地浮现。 我咬紧牙关,试图抑制住从腹部深处涌上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你真的有办法办到吗,胆小的亚夜花?』 对方带着微笑朝我问道。 『一个害怕失去而将自己封闭在狭隘世界的女孩,就算正面对着我宣示要独占天人哥——我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担心喔!』 对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怜悯、轻蔑、骄傲或是优越的神色,只是露出对所有事实了然于胸似的表情,并且用一副像是在闲谈间顺带一提似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 然而,当下我却完全地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住。明明对方只不过是个刚刚降临世间的黑夜眷属,但我竟然丝毫无法反驳她的说法。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但是,她的话就像是箭一般地贯穿了我想法的核心,令我不得不屈服在那些话语之下。 我曾经是个司掌冥界——也就死后世界的神祗。也因此,我接触过为数众多的死者。 伴随着平等且绝望的死亡而至的,往往是无尽的悔恨、眷恋、憎恨、恶意——诸如此类的负面情感。我希望能稍微为这一切做些什么,但是最后仍旧无计可施,只是让自己变得精疲力尽——最后,我决定转过身去,从此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后来,我失去了大半的力量,变得无法再继续管理冥界,最后只得以冰室亚夜花的名字来到人类世界生活。 人类的数量大幅增加,并且有了长足的发展,但同时却也使得众神的力量逐渐地遭到削弱。 最后,神祇存在的确实性,或许会随着这个世界的需求而遭到调整并重新规范吧。人类对神的信仰本来就日渐薄弱了,自动放弃和人类站在一起的我,力量消失泰半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我好讨厌自己。我只能一边感受着几乎令自己难以喘息的焦躁和夹杂着痛楚般的懊恼,一边抱着双膝无力地蹲坐在地。我打从心底厌恶如此畏缩消极的自己。 她的话精准无误地挖出了我自我厌恶的根源。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如此无法原谅自己,才会对她的指控哑口无言吧。 ——得改变自己才行。 我很清楚。 回头想想,自从遇到天人之后,这样的想法就始终在我的心中徘徊萦绕。 而如今,我得为小小的种子点上火苗,让它熊熊地燃烧成型才行。 「……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认输呢!」 这句话不自觉地从我紧闭的双唇中漏泄而出。 没错。说穿了,那只不过是些神格差距之类芝麻绿豆般的小事。相对于她所掌握的那稳若磐石的武器,我缺乏相同的条件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在我以神的身份示人之前,作为一个个体的我早已败在她手下了。 因此,我得走向人类的社会,学习和人接触相处的方法才行。 我要证明自己办得到。即使是我,也能堂堂地站在天人的身旁。 如此一来,我就能首度站到和她面对面的起跑线上。 「唔——……」 我将视线移回荧幕,低声地喃喃自语。此刻网页上正显示着『夏天就是要到户外约会!』这样的画面。 大海、山林、泳池和购物中心。这些似乎都是适合在这个季节前往约会的地点。但无论是距离、气候还是满坑满谷的人群,对我来说还有一堆尚待克服的问题。我不得不承认挡在面前的门槛的确相当地高。 但是——没错,只要是为了能和天人并存共生—— 「我得拓展自己的世界,得走到外面的世界去才行。」 我呢喃道。 我发狂似地朝着键盘狂敲猛打,在搜寻栏位中键入文字,然后用力按下输入键。 迅速地用视线扫过显示在搜寻结果上的页面,并且将有用的资讯加入最爱。 接着,换上适当的关键字,并且再次进行搜寻。 之后,只是反复地进行着同样的动作。 对话——简单来说就是为了缩短和他人之间的距离,促进相互理解的动作。而要进行这样的动作时,究竟需要哪些背景知识呢? ——这就是此刻的我所要调查的主题。 对于和人类之间的交流经验乏善可陈的我,从网路上搜寻所得的结果也是相当重要的资讯来源。 「『展开恋情的方法』、『约会小技巧』、『如何掳获他的心』——这类的网站还算是满多的,真是帮了我大忙呢……」 我一边将电脑右侧的滑轴向下拉动,一边继续读着网页上的内容。 藉由欲擒故纵的方式来吸引对方的目光……原来如此。在服装打扮和言行举止上制造出落差感,带给对方出乎意外的感受……唔,原来还有这种方法。这些看起来都相当值得参考。 对于不久前的自己而言,这一切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但如今若想要和特定的男性拉近距离,甚至和对方融洽相处,就得将这些知识牢记于心才行。 然而,就在此时——脑中的记忆却忽然鲜明地浮现。 我咬紧牙关,试图抑制住从腹部深处涌上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你真的有办法办到吗,胆小的亚夜花?』 对方带着微笑朝我问道。 『一个害怕失去而将自己封闭在狭隘世界的女孩,就算正面对着我宣示要独占天人哥——我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担心喔!』 对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怜悯、轻蔑、骄傲或是优越的神色,只是露出对所有事实了然于胸似的表情,并且用一副像是在闲谈间顺带一提似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 然而,当下我却完全地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住。明明对方只不过是个刚刚降临世间的黑夜眷属,但我竟然丝毫无法反驳她的说法。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但是,她的话就像是箭一般地贯穿了我想法的核心,令我不得不屈服在那些话语之下。 我曾经是个司掌冥界——也就死后世界的神祗。也因此,我接触过为数众多的死者。 伴随着平等且绝望的死亡而至的,往往是无尽的悔恨、眷恋、憎恨、恶意——诸如此类的负面情感。我希望能稍微为这一切做些什么,但是最后仍旧无计可施,只是让自己变得精疲力尽——最后,我决定转过身去,从此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后来,我失去了大半的力量,变得无法再继续管理冥界,最后只得以冰室亚夜花的名字来到人类世界生活。 人类的数量大幅增加,并且有了长足的发展,但同时却也使得众神的力量逐渐地遭到削弱。 最后,神祇存在的确实性,或许会随着这个世界的需求而遭到调整并重新规范吧。人类对神的信仰本来就日渐薄弱了,自动放弃和人类站在一起的我,力量消失泰半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我好讨厌自己。我只能一边感受着几乎令自己难以喘息的焦躁和夹杂着痛楚般的懊恼,一边抱着双膝无力地蹲坐在地。我打从心底厌恶如此畏缩消极的自己。 她的话精准无误地挖出了我自我厌恶的根源。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如此无法原谅自己,才会对她的指控哑口无言吧。 ——得改变自己才行。 我很清楚。 回头想想,自从遇到天人之后,这样的想法就始终在我的心中徘徊萦绕。 而如今,我得为小小的种子点上火苗,让它熊熊地燃烧成型才行。 「……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认输呢!」 这句话不自觉地从我紧闭的双唇中漏泄而出。 没错。说穿了,那只不过是些神格差距之类芝麻绿豆般的小事。相对于她所掌握的那稳若磐石的武器,我缺乏相同的条件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在我以神的身份示人之前,作为一个个体的我早已败在她手下了。 因此,我得走向人类的社会,学习和人接触相处的方法才行。 我要证明自己办得到。即使是我,也能堂堂地站在天人的身旁。 如此一来,我就能首度站到和她面对面的起跑线上。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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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是个司掌冥界——也就死后世界的神祗。也因此,我接触过为数众多的死者。 伴随着平等且绝望的死亡而至的,往往是无尽的悔恨、眷恋、憎恨、恶意——诸如此类的负面情感。我希望能稍微为这一切做些什么,但是最后仍旧无计可施,只是让自己变得精疲力尽——最后,我决定转过身去,从此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后来,我失去了大半的力量,变得无法再继续管理冥界,最后只得以冰室亚夜花的名字来到人类世界生活。 人类的数量大幅增加,并且有了长足的发展,但同时却也使得众神的力量逐渐地遭到削弱。 最后,神祇存在的确实性,或许会随着这个世界的需求而遭到调整并重新规范吧。人类对神的信仰本来就日渐薄弱了,自动放弃和人类站在一起的我,力量消失泰半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我好讨厌自己。我只能一边感受着几乎令自己难以喘息的焦躁和夹杂着痛楚般的懊恼,一边抱着双膝无力地蹲坐在地。我打从心底厌恶如此畏缩消极的自己。 她的话精准无误地挖出了我自我厌恶的根源。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如此无法原谅自己,才会对她的指控哑口无言吧。 ——得改变自己才行。 我很清楚。 回头想想,自从遇到天人之后,这样的想法就始终在我的心中徘徊萦绕。 而如今,我得为小小的种子点上火苗,让它熊熊地燃烧成型才行。 「……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认输呢!」 这句话不自觉地从我紧闭的双唇中漏泄而出。 没错。说穿了,那只不过是些神格差距之类芝麻绿豆般的小事。相对于她所掌握的那稳若磐石的武器,我缺乏相同的条件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在我以神的身份示人之前,作为一个个体的我早已败在她手下了。 因此,我得走向人类的社会,学习和人接触相处的方法才行。 我要证明自己办得到。即使是我,也能堂堂地站在天人的身旁。 如此一来,我就能首度站到和她面对面的起跑线上。 「唔——……」 我将视线移回荧幕,低声地喃喃自语。此刻网页上正显示着『夏天就是要到户外约会!』这样的画面。 大海、山林、泳池和购物中心。这些似乎都是适合在这个季节前往约会的地点。但无论是距离、气候还是满坑满谷的人群,对我来说还有一堆尚待克服的问题。我不得不承认挡在面前的门槛的确相当地高。 但是——没错,只要是为了能和天人并存共生—— 「我得拓展自己的世界,得走到外面的世界去才行。」 我呢喃道。 我发狂似地朝着键盘狂敲猛打,在搜寻栏位中键入文字,然后用力按下输入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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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以区区一个高中生的身份,会这样子也是莫可奈何的事。但是,有时候也会碰到只能在网路上购得的稀有商品,遇到这种情况时阁下又打算如何处理?』 「像你这样附身在我的身体里,根本就和寄居没两样嘛?所以至少这点小事也得妥协一下吧。毕竟我只答应你在我能力范围内尽量帮忙而已。总之,我已经把你带来这间漫画种类一应俱全的书店了,拜托你就先暂时忍耐一下吧。」 我正在一间位于车站前商店街的大型书店里。这间书店的二楼几乎整层都摆满了漫画,对于这一带的漫画迷而言即使称为圣地亦不为过。 『啊,我想看一下轻小区还有杂志,我要去动电那一区喔。』 「轻小……你是指轻小说对吧。那动电又是什么?」 『当然是指动画和电玩是也。』 不只是这家伙,其实只要是御宅族,无论碰上何种领域,所使用的语汇往往总是异于常人。虽然我本身对于动漫画或电玩也有一定程度的爱好,但碍于学生口袋不够深的缘故,我也并未陷入到无法自拔,或者过于深入地钻研相关知识的沉迷状态。 顺带一提,这个男人时不时会用奇怪的武士口吻说话。他并不是什么武士的亡灵,这好像是『御宅族的形式美学』。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年流行的画风似乎有些改变了呢。不,应该说萌系画风变得更加多样化才比较正确吧?』 「我哪知道啊!」 我拿起一本封面画有可爱女孩的文库本,看来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轻小说。不过我对这些印刷字体本来就兴致缺缺,也只能将其归类在无缘的领域之中了。 『拥有广泛的兴趣才能让人生变得更加丰富啊,天人兄。你至少应该耳闻过「萌」这个字吧?虽然这是个和「可爱」一词近似的肯定表现,但如今却已孕育出各种各样的意涵,并且发生了逐渐扩散的现象——』 「我知道了啦,好萌好萌,好可爱喔——」 我的视线停留在平行堆放在一起的新书封面上,敷衍地应和着他的话。 一会儿后,无意间抬起头来的我,正巧和像是在看着这边的女国中生视线相交。然而在我注意到的同时,对方也立刻将视线撇了开来。 啊,我知道了,我应该是被当成了可疑人物吧——我目送着加快脚步离去的女国中生,一边在脑中如此想着。一个男人独自站在书店里,嘴上还不断嘟哝着『好萌好萌』之类的话,无论是谁应该都会避之唯恐不及吧。看来今后我得更加谨言慎行才对。 「算了,既然已经答应要帮忙你,我就会尽我所能就是了——」 这次我则是先确认过周围没有人在注视这个方向后,才接着小声地说。 「但是,毕竟我的财力有限,所以拜托你仔细地挑选真正想买的书吧。」 『不,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为我动用金钱呢,天人兄。我之所以会要你带我到这里来,纯粹只是为了调查情报。另外,还希望你能助我完成另一件事。』 「什么事?」 『天人兄,阁下是否知道有种方法,可以将二次元的美少女活生生地拥入怀中?』 他用强而有力的语气提问,并且接着发出『啾呼呼呼』般令人窜超鸡皮疙瘩的笑声。 我的名字叫做名冢天人,目前身份除了是曙光山学园高中部一年级的学生之外,还是个原本应该过着欢乐暑假,却将宝贵的一天花在听某人口沬横飞地谈论抱枕(还附有美少女枕套)的半天使。 至于我为什么会被如此莫名其妙的灵体缠上呢? ——我想,就从妹妹来到我所居住的宿舍游玩那天开始说起吧。 * * * 在这座实寻市之中,有着许多『非人者』混杂在人类之中生活着。 随着近年人类的蓬勃发展,非人者的存在势力相对地减弱衰退。 对于当中拥有格外强大的力量,甚至拥有『神』之称号的非人者而言,这样的状况便成了相当棘手的问题。因为,当人类的信仰心逐渐消沉时,众神的力量也会随之大幅削弱。而实际上,确实也已经恶化到了足以危及众神存在的地步。 最后,祂们做出了结论,那就是『所有的「非人者」都必须留在人类世界里,目标则是与人类共生共荣』。 目前为止虽然曾有些个别融入人类社会中的特例,但众神的意思似乎是想以组织体系大规模地推行这项计划。 数十年前的一场大战所导致的混乱,成了这项计划的起点。而当时在适合人类及灵体生存的环境考量下,最后所选出的示范都市就是这座实寻市。 而如今,我也辗转地住进了位于这座都市里的曙光山学园红南宿舍,通称中立国宿舍。 这里除了是一间学生宿舍之外,同时也是负责监视及统筹处理非人者相关事务的组织『天秤会』的据点。这里的居民几乎清一色全为神祇,是个超乎常轨的场所。 * * * 呼——我用力地吐了口气,然后使劲地蹬踹地面冲刺。 我让身体向左右甩晃,目的则是不让对方读出自己的行动。我做出看似要从左侧发动攻击的样子,下一刻却朝对方的右侧猛然一跃,并且同时发动攻击。然而对方仍然轻而易举地躲了开来,并趁着我失去平衡的机会挥拳袭来。 只是,这一切也都还在我的预测范围之内。 (被我猜到了——!) 我以最小限度的动作躲开对方的拳头,同时出拳还击。 然而,这看似将要决定胜负的一拳,却被对方用手掌轻松地拨了开来。 对方不待须臾地展开了反击,迫使我得在瞬间决定究竟该闪躲或是接招——然而瞬间的犹豫却几乎让我失去性命。我还来不及选择其中之一时,强烈的冲击已经重重地落在了我的额头匕。 「呜!」 我向后翻滚了半圈,然后狼狈地摔倒在地。 「——所以我不是说了嘛,所谓的移动可不是动作华丽就行了。」 万那将方才弹击我额头的手缓缓放下,接着开口说道。 「移动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找出对方的破绽吗?结果你却搞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呃,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调整啊……」 我甩了甩尚未脱离晕眩状态的头,然后勉强地撑起上半身。即使只是一般人看来无关痛痒的弹额头,若是拥有非人者的力量,就足以成为拥有必杀威力的致命攻击。虽然我很清楚,方才万那的攻击绝对有刻意抑制力量。 「看来老实地从正面发动攻击,要赢过万那根本就是不——唔唷!?」 「不准回——嘴。」 万那轻轻地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我的脸颊,语气温柔地说道。 这个女孩叫做柚原万那,有着一头亮色秀发、比谁都好胜的表情,以及十分引人注目的清秀脸蛋。她是高中部大我一届的学姊,同时也拥有非人者的真面目—— 她是个战神。 「先不管你本来就赢不过我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我的意思是要你再多想想该如何更有效地战斗啦。」 「喔。」 「你真的有在听吗——?就算你的引诱战术对人类能够发挥效果,但面对我的时候根本就是多余无谓的动作。不管你是向左跳还是向右跳,只要把你打下来,就可以阻止你的行动了。无论是殴击、踢击、奔跑、飞跳、蹬步、移动视线——所有的动作在面对不同的对手时,定义都会发生改变。如果不仔细思考这点,绝对无法命中对手的要害,而不是针对要害而施展的假动作也称不上假动作。也就是说,天人,你被人类的基准感觉束缚得太紧了。你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我无话可说。」 「很好。不过刚才那记反击倒是不差。你确实变得比以前更强了,所以要拿出自信喔——好了,既然都教你这么多了,我们就再来过一次招吧。」 万那「呵呵呵」地笑着说道。 看来你对于以训练为借口,然后将我彻头彻尾地打趴在地这件事,似乎挺乐在其中的样子嘛? 不过话说回来,万那的做法其实也是我所冀望的。毕竟她的实力远远在我之上,而且还是个相当擅于指导别人的老师,加上她只有兴头来时才会愿意当我的训练对手,所以我当然要充分利用这种好机会。同时,为了达成『天秤会』所交付的责任,我也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就在此时…… 「天人先生——万那小姐——已经可以吃早饭了唷——」 宿舍的窗户里传来呼唤我俩名字的声音。循着声音一看,有个穿着女仆装的金发小女孩正不断地朝着这边挥手。 她的名字是乌尔莉卡。没有学生身份的她,在宿舍里主要是负责帮忙打理各种杂务。外表看起来虽然只是个娇小的女孩,但真面目却是只体型庞大的巨犬。 在宿舍后院进行训练已经成了我每天早上固定的习惯,与我交战的大部分都是化身为巨犬模样的乌尔莉卡。而今天万那一时兴起陪我练习,于是我便请乌尔莉卡去帮忙准备早餐。 「——欸,到底要不要再练一次?」 万那再次向我释出疑问。 「那么,就再麻烦你陪我练最后一次吧。」 「好啊——反正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万那带着一副轻松写意的表情,轻轻地动了动肩膀。 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说得如此直接听起来还是颇伤人的。正当我想着至少也得报上一箭之仇,而专注地摆出战斗架势的同时…… 「啊,你们还要再继续练习吗?」 有个语气温柔的声音传来。 乌尔莉卡的身后站着一位绑着辫子的少女。她看起来似乎像在拨打电话一样,手指正不断地触按着挂有人形吊饰的手机。 她是柚原千那,是个沉稳娴静,形象清新脱俗的美人,同时也是万那的姊姊。真实身份和万那一样都是战神,目前则是以曙光山学园高中部三年级的女高中生身份通学中。 「嗯,再练一次就结束了——」 「啊,原来如此——呃,既然如此的话,可不可以让我也加入呢?」 「姊姊也要一起练习?」 「千那也要参加吗?」 我和万那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千那身上,她则是继续语带忸怩地说着: 「因为,我看见你和乌尔莉卡练习的时候,好像也总是相当乐在其中的样子——天人,我可以一起练习吗?还是不行呢?啊,当然我会记得确实地放水的。」 「我是没什么关系啦,只是……」 当我如此回答后,立刻有一阵微妙的后悔涌上心头。我真的觉得没什么关系吗?要不是千那带着娇弱的眼神望着我,我应该也不至于如此不经大脑地答复吧。 虽然千那的外表看起来十分柔弱,但眼前这个人再怎么说也是个战神,而且个性上还有一点……应该说相当粗枝大叶才对。我想顾及他人或是放水等等,应该不是她所擅长的事。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个性之中还潜藏着极度危险的因子—— 「谢谢,那么请你稍等一下喔!」 千那的脸上绽开笑容,接着快步地消失在我们的面前。 「……竟然敢答应姊姊当你的练习对手,你还真有勇气耶,我对你刮目相看了。我会为你祷告,希望你结束后还能留下一条小命的。」 万那带着正经八百的表情说着。 「……请你不要说些让我不安加剧的话好吗?」 「可是明明就是你自己答应的啊!不过话说回来,实战时也不会有挑选对手这类奢侈的机会就是了,你干脆就豁出去死个痛快吧?」 我才不想死哩! 此时换上了一双凉鞋的千那也走到了后院里来。她将手机交给万那,轻轻地说了声「这个拜托你帮我保管啰」,然后便转身面向我。 「请多多指教啰——呃,基本上天人可以自由地发动攻击,然后我则是扮演承受攻击的角色,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说得也是,我和万那练习的时候,也是说好只要能准确有效地击中她一次,那场练习就算是我赢。」 虽然到现在还没成功过半次就是了。 「那么,如果你出现破绽的话,我也可以反击吗?」 「呃,可以是可以啦……只是,因为我的力量实在不强,所以如果你可以斟酌一下反击的力道的话,我会很感谢你的……」 「啊,嗯,那是当然的啰!我会记得放水的,你不用担心啦!」 千那笑容满面地说道。 这个人所谓的「放水」,依循的基准究竟是什么呢?我过去曾经目睹她战斗的样子,一想到这里,全身便不寒而栗地感到一阵恐惧。 「天人,加油!」 「天人先生加油喔——」 一旁袖手旁观的两人则是事不关己似地送上声援。 「来吧,随便你从哪里攻击!」 进入备战姿势的千那也握紧了拳头。 乍看之下像是毫无防备的姿势,事实上若以人类的标准来判断的话,往往和实际情形会有极大的落差。这点从方才和万那的练习中,已经令我有了切身的感受。 既然如此,我应该如何发动攻击才好呢? 从我至今数次和非人者战斗的经验来看,对于初次碰见的对手,即使试图判断对方的行动模式或思考对策,往往也都只是白费工夫。因为像我这种只有半桶水实力的家伙所做出的预测或判断,其实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和千那交手对我来说可算是第一次的体验。换句话说,对她而言,我也同样算是初次对战的对手。既然如此,就应该有机可趁才对。 正如万那所言,实战之中是无从挑选对手的。因此若在训练时就养成倚赖旁门小技的坏习惯,对自己也只会造成扣分的负面效果而已。从结果看来,如果想要变强,就只能扎实地累积用于提升基础能力的实战经验。 对方似乎没有想要抢下先机的迹象。既然本人都表示能让我任意攻击了,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我让全身的力量放松——下个瞬间,我展开了行动。 我迅速地一个箭步向前踏出,并且使尽全力地挥出一记正拳。但拳头其实只是幌子。当我的手伸近至千那身旁时,我立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发动我所拥有的某种微不足道的力量。 「咦?」 千那有些讶异地发出声音。我想,此刻她的视界应该突然陷入了九十度回转的旋转状态才对。 我拥有略高于一般人类的身体能力。因此当对手是人类 时,我不至于会吃败仗。但是如果换成千那或万那时,我和她们之间就会显现出难以弥补的力量差距。然而,由于我和『非人者』一族有所关连,因此我也拥有些许异于常人的特殊能力。 其中一种力量就是操纵重力。我能够自由地改变自己以及自己所触碰到的任何物品的重力方向。平时我多会将这样的能力用于飞檐走壁上,但在近身的格斗战时亦能派上用场。 即使身为神祇,当其实体化现身在这个世界时,也必须受到物理法则的影响所束缚。而当重力方向毫无预警地改变时,其视觉和感觉应该也会暂时陷入混乱状态才对。 也就是说,无论对方的力量再强,我还是有办法破坏其重心,并藉此使其失去平衡跪倒在地。 「咦,哎呀?」 没错——就像这个样子。 我将顿失重心的千那压制在地,并且以骑坐的姿势压在她的身上。在心术不正的人眼中,这一幕看起来或许有些猥亵,但此时已经不是顾虑姿势美观与否的时候了。只要趁现在补上一击,我就能先发制人地抢下一胜—— 「喝!」 然而,就在下个瞬间,我的眼前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我感觉到一股力量从下方揪住了我的衣领,接着一口气把我的衣服整件扯破。那动作简直就像是将黏人的小猫轻轻抓起般轻盈。 毫无反击余地的我被千那提起身体,颈部也被她用手臂从身后一把扣住。至此我的动作已经彻底被封死了。即使我绞尽全力试图挣脱,那细致而白皙的手臂仍旧纹风不动。 可恶!我不断在脑中思索突破局面的对策——然而,就在此时,我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两处膨软柔嫩的隆起物按压在自己的背上。 「…… 想不到从外表看来并非特别丰满的胸部,实际碰触后才知道竟有如此分量……虽然这是因不可抗力的状况才有了这种亲密接触的机会,但也因此令我对千那彻底改观。她这对胸部绝对远远高于一般标准之上,或许在宿舍里只仅次于弓虎也说不定。不仅兼具饱满度与弹性,又不至于太过僵硬定型,无论是柔软或是蓬松,似乎都可以用来形容这对醉人的酥胸…… 我还真是赚到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训练,我随时都张开双手欢迎。啊啊,真希望如此美好的时间能够永远持续下去呢—— 正当我的思绪如脱缰野马般失控时,耳中忽然传来千那喃喃细语般的呢喃声。 「呃,要记得放水才行……所以应该不可以折断脖子吧……」 陶醉的氛围顿时从我身上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顿时窜过全身的紧张感。方才我竟然会忘得一干二净,这个人的精神结构可是相当可怕的呢。 「那么,嗯——就换成肩膀或手臂好了——」 「弃、弃权弃权弃权!我投降!我投降了!」 我急忙放声大叫。 「咦,练习已经结束了吗?」 千那有些意犹未尽似地说着。 「好了好了,就到这里为止吧。」 万那用夹带着叹息般的语气出声介入,此时千那才终于松开了她的手。总、总算是得救了…… 「天人,首先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呼、呼……」 「刚才到你抓住姊姊,并且破坏她的身体平衡为止做得都很不错。可是,我不懂你压制住姊姊的意图是什么。这么做表示你还是无法跳脱人类的思维——听好了,对手是姊姊时,使用加入寝技的近身技巧发动攻击可是最糟糕的选择,这么说你懂了吗?」 「不懂……」 「所谓的近身技巧,简单来说就是必须善用自己的体重发动攻击,以此为前提的技巧。如果对手是人类的话,善用这样的技巧确实可能让自己立于优势。但是面对动根手指就能轻易举起一百甚至五百公斤重量的对手,用这种技巧压制对方根本毫无意义。如果对方使用反制技锁住自己的话,战斗就当场宣告结束了。你刚才和姊姊的练习过程正好就说明了这一切。」 姿势失去平衡的千那确实露出了破绽,但是接下来或许不该将她压制在地上,而应该朝她的死角发动攻击,藉此找出一条活路才是正确的做法也说不定。 「唔哇,万那,你说明得真清楚呢!」 「因为我是这方面的专家啊。只是工作时很少碰得到能让我使出全力的机会,结果我这身本事,顶多也只能拿来击退跑来搭讪的臭男人而已。」 「那我还真是同情那些男人呢,只是想要搭讪却得碰上一场灾难。」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万那的眉间却忽然紧皱了起来。 「少在那边开玩笑了!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特地做了这些说明的?既然你已经成了『天秤会』的一员,如果不赶快把自己提升到足以应付实战的等级,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因为现在的你根本就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家伙啊!」 曙光山学园是一间从小学到大学一应俱全的大规模一贯制学校。而万那所提到的『天秤会』,则是一处跳脱年代差异的限制,承接各年级学生的咨询并且给予建议及支援的机构,等同于设置在学园内的学生互助组织。 ——然而,这只不过是表面的立场而已。 事实上,『天秤会』是由中立国宿舍的众神为核心,凌驾于『非人者』之上的统治机构。他们以压倒性的力量管理并维持整座实寻市的秩序,是个令『非人者』闻之生畏的存在。而在一连串的因素下,连我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如果你不抱着必死的决心练习,到时候可是真的会送命的喔?」 「对、对不起。」 「啊、那个……万那,你的话会不会说得太重了点?我想,天人他也有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才对…… 万那不领情似地回瞪了千那一眼。 「姊姊——」 「是、是的。」 「——你自己倒是应该多学习一点人类的认知才对。人类世界的女高中生,正常来说是不可能会想要折断学弟脖子的。」 「咦?可、可是,我也没有打算折断天人的脖子,只是想要折断他的手臂而已……」 「手、臂、也、一、样、不、行!」 万那用像是要把千那吞下肚般的凶狠语气斥责道。 「万、万那,你好可怕喔……」 「原本训练的目的就不是要姊姊你把天人的脖子还是肩膀折断,而是要你帮忙锻炼他不是吗?你应该让他学习应付比预期中还快的速度,并且体验各种不同的攻击和防御模式才对。如果没有先仔细想过,就不应该贸然地去当他的练习对象。我刚才也稍微想了一下,总觉得姊姊还是不适合做这种事。」 「呜……」 千那只能消沉地陷入沉默。 虽然自己也有些同情她,但万那所言确实没错,何况这也关系到我的人身安全。 「对了,天人,回到刚才的话题。因为现在的你跟我们还有一大段差距,所以我要你每天确实地和乌尔莉卡一起玩。我再叮咛你一次,和非人者相处时,一定要舍弃人类的常识。乌尔莉卡也要多陪陪他喔!」 「是——的,遵命!乌尔莉卡很期待喔,因为和天人先生一起玩是件很开心的事呢!」 乌尔莉卡一边摇着尾巴,一边带着笑容说道。 化身成狗的乌尔莉卡体型就和一头牛差不多。当然,犬型态的她无论是力量或是运动能力,都绝非人类所能比拟。对我而言,别说是感到开心,每次练习根本就像是在和死神搏斗啊。 此时,我的脑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 「对了,乌尔莉卡——」 当我准备开口 说话时,千那忽然插话打断了我。 「呃,那个,天人,之后的练习我还能不能参加呢?下一次我会好好想过练习内容再参加的。」 「啊啊,我正好要讲关于练习的事。其实我打算暂时停止晨间训练。」 「咦?」 千那难掩惊讶地注视着我,她的双眸甚至还闪着些微泪光。 「咦,呃,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我的教学方式太差劲,所以害你开始讨厌练习了吗……?」 「不是啦,不是那样的。」 我急忙做出澄清。 「因为我妹妹从今天起要来宿舍找我玩,也会顺便在这里住上几天。所以我想暂时专心地陪她一阵子。」 * * * 我有个将满八岁的妹妹。 母亲在生下妹妹后不久便与世长辞,而我则是因为升上高中而入住到宿舍里来。因此现在只剩下以专业摄影师为职的老爸和妹妹两个人住在老家。 原本我也预计在暑假时回家一趟,但是老爸却说他临时有工作得到国外出差,连带使得我也被迫更改计划。 我想,比起只有两人独处的空荡家中,人多嘴杂的宿舍气氛或许会相对热闹些,于是我便邀请妹妹趁暑假期间到宿舍里来。当然,我也已经事先征求过宿舍长弓虎的同意了。 用过早餐,来到玄关准备外出时,身后忽然有个声音叫住了我。 「要去接妹妹吗?」 「对啊,我去一下车站。」 羽村梨玖。她是这间宿舍的居民之一,也是小我一个年级的国中部三年级学生,不过目前正处于休学状态中。此外,她过去曾有段时间住在我的老家对面,算是我的青梅竹马。 一头清爽的短发加上开朗可人的笑容,一直是她的注册商标,但此刻的她看起来却是一副睡意未退的疲倦模样。其实她的真实身份是吸血鬼,因此基本上属于夜行性生物。另外,以前她曾经在实寻市里引发一些问题,而现在则是委身于『天秤会』之下并和我一起住在宿舍里。后来在不知不觉间,她也习惯并且融入了宿舍的生活,如今已经养成了每天为宿舍居民准备早餐后再上床睡觉的习惯。 「说到这件事,你之前是不是有看过小奏?」 「是看过一、两次,不过是在她还是小宝宝的时候就是了。毕竟你妹妹刚出生没多久,我就立刻搬家了不是吗?所以我还满期待见到她的呢!」 「只是她来了之后,可能又得请你代替我准备餐点之类的事,到时候就拜托你啰!」 「嗯,反正我原本就打算在天人哥回老家这段期间一手包办了,你就放心地去接她吧。」 好,那我就出门了——正当我准备如此回覆时,走廊的另一端忽然传来轻盈却密集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睡衣的女孩出现在我们面前。是个留着一头长发,并且有着一对左右颜色各异的眼珠,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女。 「哎呀,原来是亚夜花啊。」 「……我也要一起去。」 忽然抛出这句话的她,双眼始终笔直地注视着我。 她是冰室亚夜花。虽然和梨玖同为国中部三年级的学生,但基本上却是个排斥上学的茧居族。平时她总是窝在房里打电玩、上网、要不然就是观赏d v d。乍看之下虽然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宅女,但事实上却是个司掌生死,拥有极高神格的神祇。 「——你该不会是想跟我一起去吧?」 「虽然时间不会太长,但是你的妹妹的确要和我们一起在这间宿舍里生活一阵子,因此我想尽早和她打过照面。这么做会造成你任何不方便吗?」 平常总是不会将情感表现在表情或声音之中的她,此时仍旧令我搞不清楚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没有不方便啦……只是,想不到你竟然会主动说要外出,这点令我有些惊讶就是了。」 当然,想要外出并不是什么坏事……不过今天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呢? 「啊,好好喔——」 一旁的梨玖面带笑容地说道。 「——像我就没办法到外面去,而且现在已经是我的上床时间了,所以就拜托你连我的份一起向她问好啰,亚夜花。」 「…………」 「…………」 亚夜花仍旧面无表情,而梨玖也同样挂着平时的招牌笑容——但是,为何我会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绷紧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氛围呢?难道是我想太多了吗? 「——算了,我就尊重你的自主选择权吧。那我们出发吧,亚夜花。」 我们穿过平时购物时经常造访的商店街,朝着车站而去。 犹记得当初刚搬到这个城市里时,我也是从车站出发,然后沿着这条路朝着宿舍前进。那时候的自己既不抱有任何期待,也没有丝毫兴奋,只是心如止水似地拖着身体向前走而已。或许当时自己的心真的已是半死状态也说不定。 从那之后过了几个月,这段时间内也发生了不少事情,而我竟然开始觉得能够来到这里真的是件相当棒的事。仔细想想,自己还真是个幸福的家伙。 「——时间上来得及吗?」 我的臂膀后头传来一个轻细的声音。 「我有算过时间之后才出门,所以不会有问题的。就算稍微迟到一下子,也可以用手机和她联络。总之我们可以放轻松点,慢慢朝目的地移动就行了。」 「…………给你添麻烦了。」 此时亚夜花正趴在我的背上。 今天据说是今年夏天最炎热的酷暑日,上午时似乎已经能看见路面上的柏油在晃动的样子。对于所有的生物而言,要在如此严苛难耐的气候下进行长时间的活动,着实会造成相当大的负担——这也是为何亚夜花才走了几步路,立刻就变得精疲力尽的理由。你这家伙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不过,毕竟我原本就拥有比一般人类更强的力量,要背着体型和小学生没两样的亚夜花走路,其实也不是什么太耗体力的事。只是背上传来的触感还不如今早千那带给我的冲击,让我觉得有点遗憾。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地前进,或者应该说是为了让亚夜花休息而走走停停的关系,使得抵达车站时正好也来到了约定的时间。 「电车应该到了。」 我喃喃自语地说着。此时正好传来电车已驶入月台的广播。 不一会儿,有个盾上扛着大型提包的少女步出了票闸口。 「——啊,哥哥!」 她立刻从人群中找到了我,并且笑逐颜开地朝着我的方向跑了过来。 她是我的妹妹,名冢奏。一个即将升上小学二年级的小女孩。 外表看起来虽然有些纤弱削瘦,但在同年纪的小孩之中算是身高较高的一群。她的头发则是绑成像是两颗丸子般的包包头。 「唷,好久不见了呢,小奏。」 虽然我们经常会用手机或邮件联络,但自从我搬进宿舍以来,实际碰面倒还是第一次。 「嗯,真的好久了呢——」 奏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有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看来她似乎是发现到靠在我臂膀上那张惨白的表情。 「……奏小姐,初次见面。我叫做冰室亚夜花——」 亚夜花语气平淡地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曙光山学园国中部三年级的学生,目前也住在红南宿舍。我代表『中立国宿舍』欢、欢迎你来到这里。」 听起来虽然是不错的问候内容,但以被我背在背上的姿势装模作样实在毫无说服力可言。加上高温的侵袭,使得她又再次开始 气喘吁吁起来。 「我是名冢奏,请你多多指教!」 奏礼貌地向亚夜花回礼,然而她的眼睛却不经意地微微睁大。 「——啊,呃,那个……」 「小奏,怎么了吗?」 看见妹妹似乎显得有口难言,于是我便催促似地问道。 「请问一下……亚夜花小姐该不会不是个普通的人类吧?」 她面露讶色地歪着头,提出了令我们两人都倍感惊讶的质问。 当我们三人一同回到宿舍时,事实上已经过了中午了。 之所以会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主要还是为了要等待亚夜花体力恢复的关系。顺带一提,我还特地跑到便利商店去买了果汁和冰淇淋(当然是由我请客,不过奏似乎也很高兴),等到亚夜花将这些消暑零食一扫而空后,她才终于回复到可以走动的状态。 我将奏介绍给上前迎接的乌尔莉卡后,便带着她前往我的房间。 虽然号称是我的房间,但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个人房,而是和亚夜花以共用分房的形式同住在这间房间里。我用书架和窗帘来将约十几张榻榻米大的西式房间隔成两间,内侧约四、五张榻榻米大的空间就是我个人的专用空间。 ——起初虽然觉得十分不方便,但习惯之后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基本上我为了拓展自己的领土,正努力地持续和亚夜花进行交涉中。但仔细想想,拥有堆积如山的游戏光碟和dv d的她,好像也该分配到相对较大的空间。 「另一边就是我的房间。」 「哇——好蓬软的床喔——」 奏一屁股地跳到床上,开始兴奋地翻滚起来。 我则是暂时将视线从奏的身上移开,转向精疲力尽地瘫倒在自己床上的亚夜花,并且出声向她搭话。 「……你该不会是故意让她察觉到的吧?」 我指的是方才奏突然质问『你该不会不是个普通的人类吧?』这件事。 一般而言,神格越高的神祇,对于周围人事物的感受能力就会越强,当然也擅长操控隐蔽自己身份的技能。因此,下位者想要捕捉或察觉上位者的气息是相当困难的。奏本身混着人类的血液,而亚夜花则是纯粹的神祇,而且是神格极高的存在,按理来说奏应该无法察觉到亚夜花的真实身份才对。 「不,我什么都没做。」 亚夜花无力地躺在床上,只用视线对着我并且如此回答。 「我一直都像平时一样,始终保持在不会被察觉多余气息的警戒等级。当然,如果我想的话,也可以更彻底地将身为神的气息隐藏起来,只是平常没有必要特别这么做就是了。我想,应该只是她的感觉比常人敏锐吧。毕竟半神半人是相当优秀的种族。」 「原来如此。唔,真不愧是我的妹妹。」 此时,亚夜花忽然露出有些狐疑的表情直望着我。 「……你们的感情很好对吧?」 「是吗?我倒觉得和一般兄妹没什么两样啊。」 「对我而言,『哥哥』这个词汇所象征的意义只有禁忌和毫无用处而已。因此我实在很难想像兄妹之间相处融洽的景象。」 「嗯嗯……」 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我曾有一次和亚夜花的哥哥有过交集,只不过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问题人物。要和那种家伙相处融洽,就各种意义来说确实相当困难。 「除了那个人之外,其实我还有另一位大哥。虽然两人属性不同,但就对我而言毫无价值这一点来看,他们两个倒是半斤八两。」 亚夜花脸色凝重地说着。 看来我也只能祈祷自己不要有和他们碰面的机会了。 「欸,哥哥——」 此时奏也朝我的方向望来,并且出声喊着我。 「——请问,小奏应该要睡哪里才好呢?」 「这个嘛,你和我一起睡就行了吧?」 虽然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奏听完后却反而露出一副狐疑的表情。 「不会太窄吗?真的挤得下吗?」 我想我的床应该比一般的床铺还要大上一圈才对,而且有时候我也会和乌尔莉卡一起睡。只是,如果奏还是不太能接受的话—— 「如果要我睡到其他地方也行喔。总之,睡觉的事待会儿再来讨论吧——小奏,你先把行李放好,然后跟我过来。」 「好,要去哪里呢?」 「去向这间宿舍里最了不起的人打招呼。」 我带着奏在宿舍里到处寻找目标人物。 平时对方应该都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呼呼大睡才对……但此刻人却不在我所预测的场所。于是我们继续在宿舍里搜索,最后终于在餐厅里发现了正趴在餐桌上睡觉的弓虎。 「弓虎,请你起床。」 「——呼啊?」 留着一头长发的女性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并且动作缓慢地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是御子神弓虎,目前拥有曙光山大学的学籍,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学生,同时也是这间宿舍的负责人。高眺的身材和完美的比例是她魅力所在,虽然平时总是慵懒地或坐或躺,但却少有不慎将那不输女明星的姣好身段暴露在他人面前的时候。事实上她的真实身份是个力量极为强大的神祇,当然也是远高于我的上位存在,但是威严方面却似乎有种慢性不足的倾向。 「啊,是天人呀,早安——」 弓虎用和缓的语气向我问候。 「早安,不过现在已经下午了喔。」 「——是喔。对了,听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我已经吃过午饭了呢——」 弓虎用尚未清醒似的朦胧声音做出了令人摸不着头绪的答复。不过因为平时的她就一直是这副模样,因此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确定这是不是她起床后才有的毛病。 餐桌上则摆着一个杯装泡面(而且还是一·五倍的加量版,不过里头已经空空如也)的杯子。 「所以你吃饱饭之后就直接在这里睡着了对吧?至少也先收拾一下嘛。」 平常早餐大多是由梨玖准备,晚餐则是由我负责。而中午时因为我们大多各自有事或是外出不在的缘故,因此宿舍居民必须想办法自行打理午餐。这样的习惯即使进入暑假期间也没有改变。 「啊,那杯泡面不是午餐喔。午餐我有特别拜托梨玖帮我煮了亲子井,所以那杯泡面只是饭后的点心而已。」 「听不懂你想表达什么。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当成吃饱后不收拾的理由啊。还有,只有一个人在的时候请不要开冷气啦,这样很浪费耶。」 我一边念念有词地抱怨着,一边拿起遥控器操作起来。 这时,弓虎注意到了我身旁的奏,并且将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 「我带我妹妹来了——小奏,跟人家问声好。」 「啊,是的。呃,这阵子要受你照顾了。我叫做名冢——」 「……你叫做名冢奏对吧?」 弓虎忽然用宛如慈母般的语气……应该说更像是祖母望着孙女般的慈祥笑容——轻轻地将奏抱入了怀中。 「——哇哇!?」 「哇——你长得好可爱喔——乖乖,欢迎你来这里喔。」 「……弓虎,小奏快要窒息了啦。」 奏整张脸都埋进了弓虎的胸部里。 等到奏好不容易脱离束缚后,我才再次向她介绍弓虎。 「这位是宿舍长,御子神弓虎。」 「你不用那么见外,直接叫我弓虎姊姊就行了啦——我和小奏的爸爸妈妈都认识,在你刚出生的时候我也和你见过面喔。嗯,小奏长得真的很像妈妈 呢。」 「真、真的吗?」 奏的脸上浮现有些不知所措的微笑。毕竟她只有从照片上看过母亲的长相而已,忽然被这么一说,想必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吧。 弓虎拉着奏坐在自己旁边的位子上,然后稍稍端正表情后开口说道: 「对了,小奏……你已经能够理解自己和一般人有些不一样了吗?」 「是、是的。」 「嗯,既然如此事情就比较简单了。有几点注意事项必须要提醒你。首先,当你在宿舍的时候,可以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力量,因为这里的居民们都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可是一旦外出时,要记得避免太过引人注意的举动。」 奏用力地点了个头。 「还有,这座城市里还有许多非人者的存在,即使你发现到『啊,那个人不是人类!』也不可以点破对方的身份。因为这里是一座希望所有人都能以人类身份生活的城市,大家都很努力地想要成为人类,所以不可以破坏这样的潜规则喔,听懂了吗——?」 「是的。啊,可是小奏刚才已经——」 话还没完全出口的奏偷偷地瞄了我一眼。 「啊啊,如果是亚夜花的话,你倒是可以不用放在心上。反正她也没有因此生气。只是,今后面对陌生人时,绝对不可以当面指出对方的身份喔。你做得到吗?」 奏率直地点头并且答了声「是的」。 「呃——再来就是一些关于宿舍的规矩之类的,这些事情你就问天人吧。应该说这些规矩都是这孩子以独裁政权的形式订出来的……」 「ㄉㄨ ㄜㄞ ㄓㄥ ㄑㄩㄢ?」 奏露出一副摸不着头绪般的疑惑表情望着我。 「才不是呢,你这么说听起来有语病耶。我可是为了确保宿舍居住品质才这么做的——」 当我出声抗议到一半时,餐厅的入口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 「大家好,打扰啰——」 柚原姊妹边说边走了进来。万那手拿着饼干和茶壶,千那则是端着上头放有玻璃杯的托盘。 「我想说要帮客人倒杯茶,所以就进来了。啊,我叫做柚原万那。」 「我是柚原千那。请多多指教——」 就在此时,千那忽然惊讶地眨了眨眼,并且慌张地从口袋中取出手机。看来似乎有来电的样子。 一旁的万那则是蹙起了眉头。 「欸,姊姊,要接电话也先把东西放下再接嘛……」 「啊——」 眼看其中一个玻璃杯就要从顿失平衡的托盘上飞出去。千那见状,立刻调整姿势试图取回身体的平衡,但这次反而连原本还留在托盘上的玻璃杯和手机都一起飞了出去。 完蛋了。我的脑中瞬间描绘出下一刻将跃然眼前的悲惨画面。玻璃碎片可是很难清理干净的耶。 然而,已经脱离托盘的杯子却没有任何一个直接撞击到地面,而是由所在位置距离落下现场最近的奏依托盘、玻璃杯和手机的顺序,俐落地在空中全数地接进了手里。 「哎啊,反应真快呢——」弓虎用依旧慵懒的声音轻声赞美了奏的表现。 她将手中的玻璃杯和托盘放到餐桌上,接着再将手机交还给千那。 「来,你的手机。」 「啊,谢谢你。」 看见总算松口气的千那,一旁的万那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的,姊姊,你要小心一点啦。」 「对不起嘛……」 「不过,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真是太好了呢。」 看见沮丧不已的千那,心生同情的我忍不住出面打起圆场。 「虽然离点心时间还有点早,但是难得有客人来访,不如我去把大家都叫过来一起喝杯茶吧?我先去准备一下。」 「刚才真的很对不起。」 当我在厨房准备追加的点心和饮料时,千那走了进来,并且面露歉色地再次向我道了歉。 「反正没有东西坏掉,也没有人受伤,所以你不要那么在意啦。」 我苦笑着安慰她。 「嗯……不过我也要为今早的事向你道歉。我总觉得今天一整天都在给天人添麻烦的样子……之前我也曾被哥哥教训过,他叫我要好好地培养更贴近人类的感觉才行。」 「啊——你不要放在心上啦。而且,我早上也说过了,暂时停止晨间训练是为了专心陪我妹妹,所以这绝对不是千那的错喔。」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看来她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听见我说要暂停训练时,万那有些恶作剧似地对我说『我看你应该是不想让妹妹看见自己被打败的窘样吧?』。说真的,其实我也有想到这一点,当然也是不希望让奏为我担心。但无论怎么说,最大的理由还是因为我不想让奏看到这座城市暴力而严苛的一面。 我并不打算隐瞒『天秤会』所肩负的任务,但是奏一旦知道我希望能够拥有更强的力量,必定会追问我背后的理由。如此一来,我就得承认有时必须冒险使用力量解决问题的状况,还得告诉她世上并非任何事都能按理想而行的残酷现实。这也是我目前希望能够不要去触碰到的部分。 ——或许我对她有些过度保护了也说不定。 「……你的手机是哥哥留下来的东西对吧?」 我换了个话题。 以前我曾经听说过这件事。千那和万那其实有个哥哥,而且原本也是『天秤会』的成员,但几年前为了保护人类,而使得力量几乎消耗殆尽。虽然形体尚未彻底毁灭,但如今只能偶尔透过手机和两人联络,而无法再次以具体的形象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了。 千那本身则是为了继承哥哥的遗志(这么说似乎有些失礼),因此才会答应协助『天秤会』。 「是的。正确地说,哥哥其实就寄宿在这个人形吊饰里面。他在这里的名字叫做柚原一二三。」 千那将挂在手机吊饰前端小小的男性人偶拿到我面前。看起来像是手工缝制的人偶,缝线及接缝处都显得有些歪曲,称不上是相当精美的作品。想必这应该是千那亲手缝制的吧。 「由于他的存在本身不够稳定,因此无法离开寄宿的物品。但即使如此,我也无法随时都能和他取得联络——像是现在,我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千那露出有些寂寥的笑容说着。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会想尽可能地抓住每个可能听见哥哥声音的机会。如此一来我就能理解,为何方才手机一响,千那就会慌到连托盘都无暇顾及的理由了。 「不过,他的力量难道不会随着时间经过而恢复吗?」 千那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在说「应该很难吧」一样。 「目前我们种族存在所需要的能量来源正处于断绝的状态中。当手边所有的力量使用殆尽时,就是我们将消灭的时候。」 举例来说的话,就像是一台无法获得汽油补给的高级轿车一样。虽然车子本身并未损坏,但当燃料消耗殆尽时,再怎么高级的车子也不过是团铁块罢了。 「原本他或多或少应该都还有一些剩余的时间才对。要不是碰上那种事,应该不至于一口气将力量消耗到一点也不剩……」 可是,千那的哥哥,也就是一二三,偏偏就是碰上了必须使出所有力量才能应付的状况。 我知道她们的这位兄长是一位相当理解人类的神祇,并且也备受柚原姊妹的爱戴。但就是因为我知道这些事,才会让我稍稍犹豫是否应该继续深谈这个话题。 而千那像是看穿了我的内心似地,露出像是要转换气氛般的笑容,并且 主动开口说道: 「啊,我再多拿几个玻璃杯过去吧?」 「那就麻烦你了。啊——」 「不用担心啦,这次我会小心,不要再给小奏添麻烦的。」 千那苦笑着说道。 「……小奏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而且也拥有相当高的能力。」 「你光是看见她就能判断出来了吗?」 「她的反应很快,改变重心时的动作也相当流畅。毕竟战斗是我的本业,从这些表现上就足以让我给她很高的评价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的感情真好呢。每次一提到小奏的事,天人就会露出很开心的表情。」 我怎么觉得亚夜花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嗯,虽然年纪有点差距,但我想我们相处得应该还算融洽。」 「兄妹感情和睦真的是件很棒的事呢。」 千那肯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将所有人都找了过来,准备为奏开一场欢迎茶会。 除了正在熟睡中的梨玖(由于她已经习惯日夜颠倒的生活,因此现在对她来说正好是深夜时分)之外,其他居民全都聚集到了餐厅里。 「……咦,好像少了一个人耶。亚夜花人呢?」 我向乌尔莉卡问道。 「亚夜花小姐睡着了唷——她说她的体力已经濒临极限了。」 「也是啦,毕竟她很少外出啊。」 而且又是在酷暑当头的日子里。 反正她也已经和奏打过照面了,现在就先让她好好地休息吧。 而此时的奏则正在和龙太还有小诗说话。 和泉龙太,一个身材高眺的美少年。虽然有张宛如男公关的面孔,但其实他是个大学生。另外,他的真实身份则是个拥有强大力量的恶魔。 另一人是和泉小诗。她是个拥有成熟五官的少女,目前是曙光山学园小学部的六年级学生,另外也是这间宿舍中唯一的纯人类。她的职业是所谓的魔法师,在宿舍里主要的活动就是照顾庭院里的药草田,不然就是读着写满艰涩文字的厚重书籍。 「请问,你们的姓氏都一样,所以他是你的哥哥吗?」 听完两人的自我介绍后,奏主动地询问小诗。 「嗯,可以这么说吧。正确来说,他应该算是以哥哥的身份在照顾我。」 「哥哥和妹妹呀,那就和小奏一样呢。」 奏说着说着,脸上也泛起了笑容。 「……她竟然能一眼就看出小诗的性别耶。」 我有些讶异地呢喃道。 留着一头短发的小诗乍看之下就像个少年,说话语气也和男孩子没什么两样,因此过去好一阵子我都认定她一定是个男孩。 「不过小诗个性也变了很多呢。从前她总是沉闷不多话,也几乎不会把感情表现出来,但是现在表情倒是变得柔和许多了。而且有时候还会露出很可爱的笑容呢。」 一旁的万那语带感叹似地说道。 「说得也是,成长期的小孩子总是会不断变化的嘛。」 「不过如果没有导火线的话,也不太可能突然有这样的转变就是了。」 「……你为什么要露出一副别有用意的表情?」 「人家才没有呢——」 万那调皮地笑着应和道。 「对了,小妹妹要睡在哪里?」 龙太像是想到什么似地看着我问道。 「我是打算让她和我一起睡在我的房间里……果然还是太窄了吗?」 由于目前宿舍里已经没有空房间(如果还有多余的房间,我就不至于要落到和亚夜花共用一室的下场了),如果要睡在其他地方的话,大概也只剩下会客室的沙发而已了吧。 「我的话不愁没有其他地方可以睡,不如我把我房里的床借给你们吧?反正我原本就打算暑假要到外面去住。」 「又是和女人吗?」 小诗蹙眉问道。 「我希望你可以在前面加个『一群』呢。」 「对方不会对你失去兴趣吗?像你这样成天在女人堆里打转,我以一个女性的角度来看的话,你这样的作为会让我很反感的。」 「喔,什么时候开始会说这么成熟的意见了啊,小诗?难道你想到了什么事吗?」 龙太不带恶意地用调侃的语气反问道。 此时小诗则是显得有些语塞,只能勉强挤出「我才没有……」几个字。 「我和所有女性的关系都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认知之上。不过,你的意见我也会拿来当做参考的,毕竟各种想法都能让人更加成长嘛。」 此刻的我丝毫没有挖苦龙太人际关系的想法。毕竟如果真的能向龙太借用房间,奏就能睡在更大的床上了。 而且奏也不是每晚都得和父母同寝的小孩子了,或许让她一个人睡比较好也说不定呢。 「小奏,你觉得呢?」 「我都可以喔。」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了。」 我向龙太说出了我们的决定。 「嗯,总之我从今天起会有好几天不在宿舍里,你们就随意使用我的房间吧。」 龙太爽朗地笑着说道。 茶会告一段落后,我决定带着奏去参观实寻市内。虽然这座城市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看的景点,但顺道散个步也是不错。 「……这里真的……有各式各样的『人』呢!」 奏一边不断地四下张望,一边语带惊讶地说着。 被叮嘱过不可以公然指出非人者存在的她,说起话来明显变得谨慎许多,但她脸上的表情仍然满溢着对这一切的兴致。 「宿舍里的人几乎都和小奏差不多,但是到外面来之后,才发现原来身份不同的人全都混在一起了呢!」 「这样才能安心地生活啊。」 如此一来就不会觉得自己是极少数的特异生物,而能融入群居生活之中了。 我之所以会邀请奏到宿舍里来,除了不希望年幼的妹妹得独自一人待在家里之外,事实上还有想要带着她参观这座城市的理由在内。 我们的父亲是非人者,而母亲则是人类。当然,奏和我一样都是半天使。 奏的能力和特性基本上和我大同小异。但是即使我们算是相同属性的同族,此时的她和八岁时的我相比,仍可以算得上相当优秀。无论是反应速度、运动能力、治愈能力都已和如今的我相去不远。此外,察觉非人者的存在和力量的感应能力,也远超乎对这方面毫无天分的我。 力量越强,往往也代表着和人类距离越远的意思。 我和老爸相当彻底地教导了奏融入人类社会并且生活于其中的方法,加上奏的理解力也相当高,因此到目前为止并未遇上什么难以应付的状况。奏就像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孩一样上学,也交到了许多朋友。但是,我们也随时告诫她,不能安于平静无波的生活而松懈,而必须时刻提高警戒,避免任何露出破绽的可能性。 然而,我也不希望奏因为『自己和一般人不同』的认知而受到伤害。就像是我曾经以正义使者自居,但最后却因此遭受重大挫折一样。 综合以上想法,我才会希望能够先带着奏到这里走走看看,让她理解将来还有在这座城市生活这样的选项可选。 「就像是弓虎所说的一样,这里是为了让非人者能融入人类生活而设置的场所。虽然一样不能在人类面前露出真面目,但对我们而言,这里住起来会比其他城市来得更舒适一些。」 无论是学校还是政府机关,里头的成员都有『非人者』存在,并且会提供这座城市里的非人者各种协 助。另外,这座城市还架设着能够修正认知的结界。当人类目击超乎理解的现象时,结界便会自动窜改其记忆。对于奏来说,应该也是个挺适合的环境才对。 「嗯,小奏也这么觉得。因为自从哥哥搬到这里来之后,感觉真的变得开朗了不少呢!」 奏坦率地道出内心的感想,简短几句话却深深地刺进我的心窝。 「……说得也是。」 我想起了从前的事。我想起在来到这里之前,自己是个多么无可救药的家伙。当时我带着深沉的懊恼,像个满身疮痍的游魂四处徘徊。而如今回头一想,自己确实是在来到这座城市后,才真正找到了重新振作的契机。 我不禁面露苦笑。 原本打算安慰妹妹的我却反过来得到了安慰。这样的自己还真是丢脸呢。 「过世的母亲虽然是个生起气来很可怕的人,但其实个性十分温柔。她经常对我说『希望你能以人类的身份过着安稳的生活』,也许她来不及直接告诉小奏,但是我相信她一定也想对你说同样的话。」 「……嗯。」 「我并不是要你现在就准备转学或是和学校的朋友道别,只是希望你能了解还有这样的城市存在。」 或许某一天,这座城市会成为我们的避风港。 「嗯,我知道了。」 奏不假思索地回应了我。 「——好,那我们就先聊到这里吧。接着我带你去一些比较有意思的地方看看。」 首先就从车站前的商店街开始吧。 奏的兴趣是阅读,因此我打算带她去逛逛几间书店,顺便再到零食店和蛋糕店走走。奏的脸上也露出开心的笑容,并且紧紧地跟着我的身后。 我们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买了一份可丽饼,然后带着奏到位于高处的寺庙腹地内稍作休息。 守护及治理实寻市的土地神原本所拥有的权限,据说目前是暂时委让给『天秤会』的负责人弓虎代为行使,但是市区里还是存在着神社庙宇。这并非是为了优待特定的宗教或神祇,而是因为这些建筑都是和人类文化有着深厚渊源的缘故。 「啊,是坟墓。」 吃完可丽饼后,我们沿着散步小径走着。此时奏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寺庙里看见坟墓可说是相当正常的画面。只是,既然有坟墓,想必周遭应该也有死者的灵魂才对。虽然这是一座非人者也必须以人类身份生活的城市,但并不代表就没有灵体种族的存在。 「……我们走吧。」 我握住奏的小手,准备加快脚步通过这一区。起初奏显得有些犹豫,但下一刻便「啊」一声地回过神来。 迷失方向而四处游移的死者魂魄,大多数的情况对现世是不会有正面影响的。虽然我个人并不会特别对其抱有不洁之类的感觉,但看见坟墓后,还是会让我想起前阵子所发生的某件棘手的麻烦事。对我而言,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就在此时,某种像是无肉体者闯入体内般,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忽然在脑海里苏醒,我的身体也不禁随之颤抖。 「……?哥哥?」 「呃,没什么啦——通过这里之后,前面有一间电影院。你想不想看个电影?还是想要吃点什么呢?」 奏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后,脸上泛起了笑容。 「嗯——我都要。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做什么事情都很开心喔!」 虽然是自己的妹妹,但有时我还是会觉得她真是可爱,简直就像天使一样。不过她的确是个半天使就是了。 (是死者吗……?) 我不自觉地想起已经离开人世的母亲。 她是个开朗而乐观的女性,但是身体却反其道而行似地体弱多病。当时她竭尽最后的力气生下了奏,不久之后便撒手人寰。 众神们陆续舍弃原本所居住的场所,并且纷纷来到人世间,也就是说,神界和冥界都已不复存在,死者也因此失去了能够前往的场所。即使一时间仍有残留在现世之中的眷恋也一样。 母亲已经不在了,无论到何处都无法再见到她的身影。 所以,至少我得为了被留在这个世上的奏,尽我所能地当个好哥哥,甚至是她心目中的理想哥哥,我始终认定这是我必须负起的义务。 好,再稍微逛一下之后就回宿舍吧。 ——正当我在心中如此盘算的时候…… 『…………唷,阁下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我戛然停下脚步,并且到处张望。 「怎么了吗,哥哥?」 奏也同样停下脚步,睁大着双眼注视着我。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什么声音?」 只见她露出一副摸不着头绪的狐疑表情。难道说奏听不见吗? 或者只是我听错了呢? 「像是有人在说话的声音……啊,那没事,我们差不多该回去啰。」 「嗯——你好可爱喔!」 梨玖堆满笑容地抚摸着奏的头。 「谢、谢谢你的夸奖。」 奏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应着梨玖。 回到宿舍后,我们正好遇上刚刚起床的梨玖,于是便在楼梯下方彼此自我介绍了起来。 「我从前住在你们家对面,所以曾经看过你小时候的样子喔!哎呀,原来当时的小宝宝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生命真是充满奥秘呢!」 虽然梨玖自己也是跳脱了生命之环束缚的存在,但有时还是会说出这种人类般的感叹。或许是因为她转生后的时间尚短,但也可能是因为原本的个性使然,使她不易被存在本身的性质所影响也说不定。 『嗯,的确很可爱。当前的模样已经没有任何缺点可挑剔,再过个五年左右的变化更是令人充满期待呢,啾呼呼呼呼呼!』 「……?」 「天人哥?你怎么了吗?」 「哥哥?」 我方才的表情想必相当诡异,从两人充满疑惑的声音中就可推知一二。 「啊——我没事。小奏,晚餐前你先去洗个澡吧。今天大浴池里应该已经放好了热水才对。」 「好——」 「啊,你要去洗澡了吗?」 正巧经过的万那也走过来加入我们的会话行列。 「反正机会难得,不如大家一起去洗吧。」 「说得也是,梨玖,干脆你也一起去洗如何?我趁这段时间先去做晚餐的事前准备。」 我向梨玖提出建议。 虽然听说过吸血鬼不太能够碰触流动的水,但如果是事先蓄满热水的静止浴池,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才对。 「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你不可以来偷看喔,天人。」 「我才不会呢!」 万那到底是怎么看待我这个人的啊——不过话说回来,我确实也直击过小诗的裸体就是了。不过那纯粹是件不幸的意外事故。 当我为了准备晚餐而走进厨房时,从大浴池的方向传来的开朗嘻笑声也钻进了我的耳里。 「……看来她们似乎打成一片了呢。」 奏似乎能和宿舍里的居民们相处融洽的样子,如此一来我也总算能松口气了。不过,以奏的个性来说,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曾担心过就是了。 虽然多了奏,但因为龙太外宿的关系,所以还是只需准备九人份即可。加上奏的食量应该不大,因此需准备的分量比平时稍微少一点就行了吧。 『咦,阁下真的不打算去偷窥吗?』 「…………」 『你当真要放过这个偷窥的 机会?』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呢,你很烦人耶!」 我情不自禁地出声回呛。 第二次的声音似乎是从微波炉的扬声器里传出来的。由于我一手扛下了打理宿舍伙食的重责大任,因此才能申请宿舍经费买了这台最新型,而且附有声控指示功能的微波炉。当然,我不认为机器内建的指示中会有这样的台词。 『看来你果然能听见在下的声音呢。』 那个奇妙的声音再次在我的体内响起。是个语调奇特,声音尚称年轻的男人。 「……你能操纵外面世界的机器对吧?」 我曾听说过电子机器容易受到灵异现象的影响而产生异常状态。不过近身体验倒还是第一次。 『你过奖了,在下其实顶多只能利用机器传递声音而已。不过话说回来,阁下的身体还真是适合在下发挥力量呢。想不到竟有如此和在下契合的寄宿体——只是,为何阁下一直刻意要忽视在下的存在?』 「因为我不想承认你存在的事实。」 好不容易放了暑假,而且妹妹也特地跑来找我玩,我实在不想在通称时候又被卷进什么麻烦的事件之中。 『而且,阁下似乎丝毫没有为此事感到惊讶呢。』 「因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附身了。」 由于我的身上流着神之代行者一族的血,因此身体和灵体之间的契合度也相对较高。也就是说,我虽然能够借用神祇之力,但相对地也容易被其他灵体所附身或寄宿。 只是,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曾有过被自我意志如此清晰的灵体缠上的经验就是了。 「好了,告诉我,你是打哪来的幽灵?你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目的呢?」 我一边从冰箱里拿出番茄和小黄瓜,一边没好气地质问着对方。今天就来做个简单的沙拉吧,不晓得用来调配酱汁的橄榄油是不是还有剩呢? 『阁下似乎对在下的存在不太感兴趣呢……』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我并非不清楚强制驱离灵体的方法。只是就目前的情况看来,除了尚未感受到这家伙有恶意之外,我认为先听完他的说法后再作定夺,或许也是比较合情合理的做法。 『在下说就是了……敝姓山根,名字叫做满寿。虽然已经失去了肉体,然而对这个世界依旧留有眷恋,因此当在下发现了如此契合的寄宿体后,立刻就凑了上去,于是才会像现在这样出现在阁下体内。』 「你所谓的眷恋是什么?」 如果能帮助他达成愿望,或许他就能安心成佛了吧。 『阁下的问题真是切中核心!』 然而,幽灵的声音却忽然变得强而有力。 『说到我眷恋的事嘛——当然就是要彻底地舔舔二次元的美少女还有美幼女啰!』 「嗄?」 我不禁双眉紧蹙。 「你想对美少女和美幼女……舔舔?」 那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是日语吗? 「哥哥要舔什么东西?」 偏偏就在这时候,厨房入口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吓得我差点跳了起来。仔细一看,刚洗完澡的奏正面露疑色地盯着自己。 「……没什么啦,晚餐再一下子就好了,你再等一下喔!」 我只能带着抽搐的笑容蒙混过去。 用过晚飨后,我让奏睡到我的床上,然后独自一人来到龙太的房间里。由于房间的主人外宿不在,因此在这里就不需担心隔墙有耳了。 从这个自称「满寿」的灵体所发出的声音来判断的话,一般而言——只要不对外部的扩音器等机器造成干涉,基本上似乎只有被附身的我才能听见。但是,当我主动地想要和他进行对话时,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就会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实在满难看的。总而言之,我得先在像这样四下无人的空间里将状况理清才行。 「不过……一般不都是会被女性灵体附身,然后展开一段像是恋爱喜剧般的剧情吗?我一直以为这样的发展才是这种状况的王道呢。」 『唔。原来阁下喜欢这类型的故事啊?』 「至少比被像是你这种幽灵附身要好得多了吧……」 总而言之,我们还是先简单地向彼此做了自我介绍。 满寿似乎原本就是住在这座城市里的大学生,几年前由于遭逢车祸导致肉体亡故,从那之后,就只剩下意识还残留在这个世上而已。 「简单来说,你是因为还没有彻底享受过动画和电玩,所以才会对这个世界有所眷恋是吗?」 再怎么说,对方毕竟还是比我年长,所以我还是稍微注意了一下说话的语气。 『正是如此。』 「换句话说,只要让你达成心愿,你就会从我身上消失对吧?既然如此,我就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帮你一把吧。具体来说,你到底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 『真是万分感谢。首先,在下希望能了解目前御宅族业界的发展现况,所以希望阁下能带我到书店去收集各种情报。』 喔,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还难不倒我。 『接着,在下希望能到某间公寓走一趟。因为那里有一间在下租借来当做仓库的房间,专门用来收藏保管日积月累所收集到的宝物。在下想要再次亲眼确认那里是否安好。』 只要不是距离太远的地方,基本上也不难办到。 『是否能先拜托阁下帮我完成这两项心愿呢?』 「嗯——好吧,我知道了。」 『喔喔,我的感谢和感激之情宛若大雨般滂沱而下!啊,对了,还有一件事——』 「你还有其他的要求?」 『不不,在下并不是要提出要求,而是有件事希望阁下能为我留意……不晓得是否能请阁下不要让宿舍的居民们知道在下的存在呢?』 「为什么?」 其实我个人也同样不太想让其他人知道道件事。毕竟再怎么说,被灵体附身并不是什么值得张扬炫耀的事。 『因为,宿舍里诸位的存在都远比我高贵许多啊——』 我似乎可以感觉得到满寿正在颤抖着。 『——像是在下这种不净之灵,他们只要随意地用鼻子呼口气就可以将在下彻底消灭了。老实说,我光是从远处感受到他们的气息,就会害怕到不能自已。』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可是,为什么你就不会怕我?」 『这个嘛,因为天人兄散发出的神之气息实在是太过平凡了。』 「…………」 太平凡也碍到你了吗! 「要答应帮你保密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一定要安分一点喔?如果你擅自采取行动,到时候被他们发现而遭到强制消灭的话,我可是救不了你的喔!」 『在下当然会谨守自己的本分。我只要将气息抑制到最小限度,应该就能让自己的存在减弱到不被察觉的状态才对——』 ——毕竟没有大象会去注意到蚂蚁的存在啊……满寿举了个例子为我说明。 「……先不管这些事,你可以稍微改一下那种怪里怪气的说话语气吗?」 『有着浓厚个人特色的语调,正是御宅族的身份象征,或者亦可称之为形式美学,这样你听懂了吗,天人兄?』 真是廉价的属性。 「算了,随便你吧。」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总之,我可以暂时帮忙你一阵子。只不过现在我还得照顾我妹妹,基本上也必须以妹妹为优先考量,这点你要记住。」 『遵命。不过话说回来,奏小姐确实是个可爱度破表的妹妹呢,啾呼!』 第二章 麻烦的同居人 好想把麻烦的事情一鼓作气地全数处理掉。 我带着这样的想法,隔天将奏交给宿舍成员照顾后,便迳自前往商店街的书店,并且在那里确认过漫画区和杂志区,顺便听了一场关于抱枕这种奇特玩意儿的讲座,最后再照着满寿的指示朝着某处的房间前进。 坐上摇晃不已的公车后,过了大约十五分钟,总算抵达了一处略显老旧的两层楼公寓。 「……对了,为什么你人都死了,房间却还是在承租状态?」 『唔,关于这件事,只要进去真相就会大白了。在下把钥匙藏在邮箱最里面。』 我照着他的提示取出钥匙,并且打开门进入房间里。 「……喔,我大概已经料到会是这个样子了。」 眼前是间约六张榻杨米大的房间。 但和一般房间不同的是,墙上贴满海报,地板上有堆积如山的游戏软体和d v d,架子上头则摆满了公仔和人偶,还有其他不胜枚举的各种收藏品。 一眼即可看出皮肤色的比例相当高——简单来说,就是指以暴露的女孩为卖点的周边物品相当多的意思。 这家伙的嗜好虽然和亚夜花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相近,但我记得亚夜花对于海报或角色周边并不感兴趣。此外,亚夜花喜欢的游戏也是偏向较为硬派的类型。 『当我的收集累积到如此庞大的品质和数量时,就必须另行找一处收藏这些宝物的据点,用来当成仓库使用。而在我过世之后,我的家人仍然继续在帮我支付这里的房租。』 真是善解人意的家人呢…… 「不过……种类也太多了吧。你是不是都随便乱买啊?」 虽然我对这方面不是相当了解,但是就连我都看得出来,这里的收藏肯定是来自许多不同的作品。 『阁下还真没礼貌,我可是有好好地挑选要收集的类别喔!』 「可是实在看不出来啊……」 『唔,此话当真?……举例来说好了,比如墙壁上的海报,全都是基于我的喜好所进行的一致性收集。这样你看得出我的喜好基准吗,天人兄?』 我迅速地环视房间四周,乍看之下清一色全都是动画或游戏的女性角色。但是各个角色无论是从登场作品或画风看来,似乎都是出自不同的插画家之笔。这当中真的有什么共通点存在吗? 「我还是看不出来。」 我老实地回答。 『那在下就公布正确答案吧。其实这些全都是在下最爱的配音员·金泽华小姐所饰演的角色。将配音员担纲的角色全数整理出来,这可是配音员爱好者所必备的基础教养喔!』 「那种事我哪猜得到啊!」 对一般人而言门槛也太高了点吧。 『唔——没听过那甜美稚嫩又澄澈悦耳的声音,可是人生的一大损失呢。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把她的配音作品的d v d借给你喔?』 「现在就算了吧。」 我不禁叹了口气。 「对了,具体来说,到底需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你心中的眷恋消失?话先说在前头,带你去见配音员这件事我可是办不到的喔!」 『在下并不会如此无理,在下的要求十分简单——』 满寿继续说道: 『——刚才我不是详细地向你说明了关于人类的智慧结晶『抱枕』这项产品了吗?』 「是啊。」 当我们在书店漫无目的地闲晃时,满寿强制地对我进行了一堂抱枕讲座。只要在大型的细长枕心套上印有美少女图案的枕套,抱起来就会有种和抱真人如出一辙的感受。 『在下因为失去了肉体,因此也无缘再直接接触如此美好的商品。但是,如今我找到了阁下这样的存在,我希望你能帮我实现一个心愿,那就是请阁下将身体借给我,然后藉此让我痛痛快快地用实际的身体拥抱二次元的美少女。』 「我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吐嘈你才好了……呃,你的意思是说,想要凭自己的意志任意地使用我的身体吗?光是想像我就觉得有点可怕了耶!而且你也无法保证一定会把身体还给我……当然,我一定会把阁下的身体如期归还是也!」 有个声音打断了我的话,而且该声音竟然同样出自于我的口中。 ——难道我的身体已经被占据了吗? 『看来因为待在阁下的身体里,而使得我本身的存在变得十分稳定,行使力量似乎也变得更加容易了呢。不过我的意思也只是想告诉你,其实我能做得到这样的事。当然,在下并没有丝毫想要强人所难的意思……我再问一次,阁下愿意将身体借给我使用吗?』 「……」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也可以送你几样这间房间里的周边商品喔?』 「不,不用了。」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对方此刻的要求确实无法令我苟同。但是,毕竟先前我已经信誓旦旦地答应要协助对方,而且按理来说,如果他有那个意思的话,随时都可以强制地占据我的身体。然而他却不厌其烦地和我沟通,希望能够征得我的同意。看起来虽然是个麻烦人物,但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才对…… 之后我们又持续了好一阵子毫无交集的争论,最后,我屈服了。 在附加上必须以我的状况为最优先考量,并且在违背主体本意时不能交换意识的几个条件后,我还是答应了有时可将身体出借给满寿的要求。 ——算了,反正他如果能够安详地升天成佛,就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 ★ ★ 奏正专注地盯着电视机的画面。 天人只丢下「今天一整天就拜托你照顾她了」一句话后就跑了出去。当时我还有些担心自己是否真的应付得来,但如今看起来只是杞人忧天而已。此时奏正安静地观赏着动画d v d,怎么看都是个不劳他人多费心的好孩子。 「如果你想玩电玩的话,我这里也有喔。」 「谢谢你,亚夜花小姐,不过我看这个就行了,这很有趣呢!」 奏面带笑容地说道。 个性开朗、礼貌周到,不过才经过一天而已,她就成了宿舍里的新宠儿。简直是个乖巧懂事到难以形容的完美少女。 我不自觉地眯起双眼,仔细地观察起再次转头面向电视的她。 懂得为他人着想,走到哪都会受欢迎的个性……总觉得她和乌尔莉卡那种天真无邪的个性似乎截然不同。 ——看来我真的很在意眼前的这个女孩。虽然我到现在还是不清楚个中理由就是了。 「……你不会觉得寂寞吗?」 我抓准她看完其中一话的时间点,再次主动地向她攀谈。 「我不要紧的喔——只要乖乖等着,哥哥迟早会回到小奏身边的。我很清楚这一点。」 毫无造作的直率回答。 我思考片刻,接着再提出下一个问题。 「天人他……对你而言,是个什么样的哥哥?」 「他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呃,我也可以请问哥哥在这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毫无预警地被对方反问,令我顿时显得有些语塞。 单纯就印象而言,天人是个好管闲事的滥好人。但是我所看见的部分,应该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吧。虽然我们就寝起床都在同一个房间,但他和总是茧居在房里的我不同,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因此我们真正会碰面的时间并不如想像中的多。 「……他是个好人,饭也煮得很好吃,只是有点啰唆。」 听我这么一说,奏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笑容。 「我知道, 他真的很喜欢插手管别人的事对吧——其实他和小奏相处的时候也一样喔!」 我忽然对眼前的少女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非有任何负面的含意,真要形容的话,应该比较接近所谓的共鸣。除了对天人的看法一致之外,还有着更加深入的——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打了开来。 「我回来了。喔,小奏有乖乖听话吗?」 「哥哥回来了!」 奏立刻站起来,并且朝天人跑了过去。 「谢谢你帮忙照顾小奏。」 天人一边抚摸着奏的头,一边望着我说道。 我则是将视线稍微移开,语气淡然地回应他: 「不会,反正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事实上的确是如此,我顶多只是帮忙播放d v d而已。既没有任何获得感谢或犒赏的原因,更没有一点为此感到开心的理由,我的脸颊当然也就不可能会因为天人的一句话而泛红变热。总而言之,这一切应该都是我想太多了吧。 「今天我临时有点事,所以没办法好好陪你,不过明天起就可以一起痛快地玩了。我会带着小奏去很多地方喔!」 天人用开朗的语气对着奏如此说道。 「真的吗?我好期待喔——」奏也面带微笑地回应着天人。 唔,这两个人打算去很多地方啊,对我而言说不定也是个好机会。 我就尽可能勉强自己和他们同行吧。 * * * 在万里无云的夏日夜空下。 月光洒落在苍翠的庭院树木上,呈现出一片宛如幻想般的光景。 ——如果没有眼前这煞风景的东西,或许真能令我陶醉其中也说不定。 「啊……」 我的口中流泻出感动的叹息声,但是这并非是我本人的意志使然。 「啊啊,琉璃……想不到我竟然有机会再亲眼见到你……」 『喂,这是我的眼睛耶。』 我语带节制地表达抗议,但满寿却像是充耳不闻一样。 我(们)的眼前有张插图,画里的主角是个身着暴露服装的女孩。印刷在大块布匹上的女孩约等身大,据满寿所说,这就是所谓的抱枕枕套的样子。 而这个女性似乎是某个游戏的角色,名字叫做『琉璃』,而且还位居相当于女主角的重要地位。个性设定成一个沉默寡言的天然系奇妙少女,而且其实她还背负着相当灰暗的过去,剧本据说相当赚人热泪。 只要双手紧紧环抱住以她作为枕套的抱枕,或许就能毫无遗憾地升天了吧——在满寿的坚持下,我只得帮忙把抱枕和枕套从他的宝藏库中搬到宿舍的房间里来。 抱枕本体现在就放在我暂时向龙太借用的房间里,而枕套因为沾了许多灰尘(毕竟放了好几年没用,会这么脏也是理所当然的),于是我先拿去洗过后,晾在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宿舍后院里。最后再趁着所有人熟睡时偷偷地来到晒衣场,准备将枕套拿回房里。 由于满寿表示想要先感受刚洗好的枕套触感,于是我索性将身体的主导权交给了他。 『好了好了,如果晒干了就快点拿回房间里吧。到时候被看见的话我可是很难解释的耶!』 而且这也会影响到我个人的名誉。 「唔,我了解了——啊啊,琉璃的肌肤散发着肥皂的清爽香味呢。嗯——呼——」 那是因为我用了肥皂下去洗的缘故。 我催促着面露傻笑地念着妄想台词的满寿,然后从后门回到了宿舍里面。 明明时间已是半夜,但气温却丝毫没有下降的感觉。另外,走廊上的窗户也是敞开的状态,但也几乎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只有一种像是热气紧紧地缠绕住皮肤般的不快感。 就当我们朝着龙太房里前进时——我忽然看见有个人影从另一侧朝着我们的方向逐渐接近。虽然感觉大事不妙,但偏偏此刻周围又没有任何能够躲藏的地方。 「咦?天人?」 从窗外射进室内的月光,连带映照出另一个人影。 对方穿着睡衣,一头黑发上绑着两股辫子,深邃的黑色双眸则是有些讶异地睁得又圆又大。 ——是千那。 「这、这么晚了,你在这边做什么——?」 我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亢起来。 「因为我睡不太着的关系,所以想到外面来吹吹风。天人你呢——咦,那是……?」 千那稍微压低视线,最后停留在我紧紧地夹抱在手臂里的抱枕枕套上。更糟糕的是,她所看见的正好是印刷在上头的少女穿着内裤的部分。 天气明明如此闷热,我却反倒满头冷汗。 「啊、呃、这、这个是——」 我急忙将枕套盖住,并且慌张地思考起说词——等等,身体的主导权什么时候又回到我身上了? 『这里就交给你吧,我会在暗处默默地为你加油的是也——』 不要在这种尴尬的时候突然换手好吗?喂,快给我滚出来,满寿。快出来和我一起想该用什么理由才能度过危机啊!不,仔细想想,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借口脱困嘛。也就是说,我已经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了吗? 正当我显得手足无措时,只见千那双眉紧蹙,并且慌张地取出了手机。 「是……啊,哥哥?」 电话真是来得恰到好处。虽然感觉得到千那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但我还是听得出她的声音顿时变得明亮而开朗。 「是的……是……咦?可、可是……好,我知道了。我只要帮忙处理就可以了对吧?」 两人的通话时间不过三十秒左右。 千那将手机折起收好,然后重新转头望向我。 「呃,刚才一二三哥哥对我说了一件事——」 千那的视线笔直地注视着我的双眼,然后用像是呢喃自语般的音量开口说道: 「——原来是这样……天人的身体里存在着那种东西对吧?」 「…………」 『…………呜!』 我并未从她身上感受到特别的敌意或加害之意。但是,潜藏在千那声音里的某种深沉情感却令我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然而只是一瞬间,千那的表情就又立刻缓和了下来。 「啊,对不起。只是……我想说的是,你们不用刻意隐藏或警戒也没关系的。因为哥哥要我助你们一臂之力。」 「咦?」 我不解地眨了眨眼。 「天人你——现在正为了躲在你身体里的那一位而四处奔走对吧?」 「呃,是的。」 事到如今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可以吧?我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了喔? 「其实他是一个叫做山根满寿的大学生,过世后因为对这个世界还留有眷恋,所以才会附身到我身上来。他因为两年前的车祸而身亡,听说从那之后就一直在这个世上徘徊。」 「山根满寿……」 「我想,只要帮他达成未了的心愿,也许他就能够安心地离开。所以我才会做了这么多尝试——啊,这个枕套也是他的心愿之一。这当然不是我的东西,而是委托人生前所爱用的物品。总之我不可能去买这种东西的啦!」 话毕,我自嘲似地「哈哈哈」笑了几声。 千那则是回以稳重的微笑,并且轻轻地点了个头。 「嗯,这件事以『天秤会』的立场而言,确实是应该承接的工作没错。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请尽管告诉我。」 「啊,那么,我希望千那能帮忙保密, 不要让这件事情泄漏出去。因为委托人好像不太希望这件事曝光的样子。」 「我明白了。但是,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喔。那么,晚安。」 说完,千那就转身离开了。 目送千那离开后,满寿才终于像是放下心中大石般长吐了一口气。 『啊——吓死我了。啊啊——真的吓死我了。想不到会突然和神打上照面。不过她似乎很干脆地就接纳了我的存在呢,真是好险……』 「喂,你刚才把我推出来当挡箭牌之后,立刻就躲得不见人影了对吧?还有,你怎么不用奇怪语调说话了?」 『——阁下能让对方接纳我,真的是帮了我很大的忙耶!而且我躲起来也是不得已的啊!毕竟就算我假装成天人兄,也一定马上就会被拆穿的。而且对方会愿意帮助我们,一定也是因为信任天人兄的缘故,对于我们这种下级神灵而言,光是要和那种等级的神交谈就已经吓到六神无主了。如果你真的在千那小姐的面前把我逼出来的话,我一定会吓到大哭的是也。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喔!』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过,我也很清楚千那的实力有多强就是了。 『话说回来,天人兄——』 「什么?」 『——想不到你竟然没有出卖我。哎呀,在下着实对天人兄刮目相看了。阁下果然是个充满男子气概的真男人呢!』 「……啊,对喔,我都忘了还可以这么做。」 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没必要找理由搪塞,只要老实地坦承一切,并且说明这个萌系枕套不是自己的东西就行了,但当时却完全没有想到要这么做。 当然,这也是因为满寿先前曾交代我『不要让宿舍里的人知道』,而我的记忆角落里多少还留有一些印象的关系吧……我真是讨厌自己这种一板一眼的个性。 「好了,那我们也快点回到房间去吧——」 『啊,喂,不要随便侵占我的身体啦!』 「我好想用这双手紧紧地抱住琉璃睡觉喔——」 『你的语调怎么又变得不一样了!喂,听我说话啦,喂!』 满寿无视于我的抗议,迳自地操控着我的身体,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龙太的房间而去。 * * * 隔天。 我陪着奏一起往市立图书馆前进。 「这里的图书馆很大吗?」 走在我身旁的奏好奇地抬头朝我问道。 「嗯——我想应该和老家那边的图书馆差不多吧。不过绘本和故事书的种类真的很多喔。」 「哇,好期待喔——」奏也绽开笑容地回应道。 要讨喜欢读书的妹妹开心,图书馆应该是个相当合适的地点。图书馆这种设施通常都颇具区域特色,我想,这里应该可以让奏感觉到和老家的图书馆截然不同的乐趣才对。 今天的阳光依旧炙热地刺射在柏油路面上。温度计的数字蠢蠢欲动,宛如要刷新今年的最高温记录一样,使劲地向上爬升着。 「……好热喔!」 一个身着运动外套加上t恤的少女步伐蹒跚地呻吟着。 「因为现在是夏天。」 另一个男性化的少女语气冷淡地答腔道。 出乎意料地,亚夜花和小诗竟然都主动要求同行。 对小诗而言,图书馆似乎是她相当熟悉的地盘。 「我平常偶尔也会来图书馆走走。啊,不过,我倒不是为了什么急着完成的研究才跟来的,毕竟随时充实知识本来就是魔法师的本分。我想说既然大家都要去,走这一趟对我来说也没有损失,所以我才会和你们一起来的,嗯。」 小诗如此表示。 至于亚夜花,到现在我还是不懂她跟来的理由为何。而且看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我想现在就算问她八成也得不到什么像样的答案吧。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 我带着三个小孩走在路上,忽然有种自己像是成了带队老师般的感觉涌上心头。 「亚夜花,你还走得动吗?」 「……我、我没事。」 亚夜花用细微的声音勉强回应了千那的关心。 多亏千那一起同行的关系,顿时让我觉得轻松了不少。昨晚她提过要协助我之后,今天早上立刻主动地提出和我们同行的建议。说实在的,有她在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还不都是因为你赖在我身体里不走的关系。」 我小声地抱怨道。 『哈哈哈,请你不要说那种挖苦人的话嘛~』 从体内传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轻松惬意。 我只能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到底要帮你达成多少心愿,你才愿意乖乖地成佛升天?你该不会连自己也搞不清楚要获得多少满足才够吧?」 『唔——老实说,连我自己也无法确定。毕竟我对于二次元的爱有如山一般高,又如大海般无尽深邃,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满足的是也。昨晚抱着琉璃入睡虽然带给了我无上的喜悦,但要彻底消除我的眷恋似乎还不太足够的样子。』 听到这里,我再次无力地垂下了头。 该怎么说才好呢?虽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但自己的身体确实对着二次元的少女又亲又抱……光是理解这件事,对我而言简直就和丢脸至极的大拷问没有两样。而且万一被其他人看见的话,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在零点一秒之内做好自杀的觉悟。 ——这种令人浑身无力的状况究竟还要持续多久呢…… 不久,我们便顺利地抵达了图书馆(亚夜花确实很努力地撑了过来)。 虽然是平日的上午,但因为适逢暑假的关系,图书馆里的人算是相当多。 奏和小诗看起来已经相当习惯图书馆这个环境,但亚夜花则是一副疑惑的表情。毕竟她的活动能力本来就不强,加上方才一段路几乎已经让她的体力消耗殆尽,想必此时应该也没有余力做其他事了吧。我想应该不需要一直看着她才对。 「咦,哥哥,你要去哪里?」 「我去查一些资料,你要乖乖的喔。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请千那姊姊帮忙,ok?」 「嗯,好,ok——」 「很好,很有精神的回答——那么,千那,我离开一下,这里就麻烦你了。」 「好的,请放心交给我吧。」 我将孩子们交给千那照顾,然后独自朝着某个角落走去。 『天人兄不怎么喜欢阅读吗?』 满寿主动问道。 「我不太常看书耶,顶多偶尔向朋友借些漫画来看而已吧。」 『漫画可是非常伟大的书喔——即使称之为人类所创造出的顶级文化也不为过呢!记录在漫画里头的情报会广泛地传递出去,最后只要能让知名度提升到。边摊等级,就能获得无可动摇的销售量和惊为天人的名声是也。』 (编注:同人场次时,知名的作者摊位前通常会大排长龙,因此为了不妨碍其他摊位,会被分配到最旁边的位置。) 最后几句话我还是有听没有懂。 『——喔喔,就是那一区!』 我在书架的角落处向左侧拐进去,满寿立刻兴奋地喊叫起来。眼前有一个放满文库本的书架,但是和一般的文库本相比,书背部分似乎显得更加华丽而多变。 「原来是轻小说啊。这东西简称轻小对吧?昨天我带满寿去的那间书店里也有看到这类小说。这样你满意了吗?」 『唔,那么我要再暂时借用一下阁下的身体喔——』 意识的主导权再次转移到满寿身上。他伸手拿起其中一本 书,并且开始注视起封面的女孩。接着,他翻开书,先读过了封底的故事简介后,接着再继续确认版权页的书籍资料。 由于满寿表示对近几年的轻小说不甚熟悉的缘故,因此希望能藉由今天这个机会来进行一场总盘点。这应该也是他残留心中的眷恋之一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与其在书店站着读,不如到图书馆来比较好。于是我才会选择到图书馆走一趟,因为这地方应该放了数量及种类都相当丰富的轻小说才对。 只见满寿快速地浏览过好几本轻小说,好不容易才暂时停下了不停地翻着书的双手。 「唔哇,这个构图和上色真是太了不起了!乳房和臀部的曲线美真是令人血脉贲张啊!」 我(身体里的满寿)看着内页彩图,口中也不断地发出赞叹声。 对事物产生感动当然是个人自由,但是至少也不要那么大声地喊出那种丢脸的台词嘛。我个人对于胸部和臀部并无偏见,但我还是属于喜欢一人独处时慢慢享受的类型。 「唔唔,这个插画家刚出道时我就已经知道他了,只是想不到短短几年他竟然能够成长到这种地步,看来我当初果然没有看走眼啊。对了,还有画册……图书馆里应该没有这种东西吧?我们待会儿到网路查询区走一趟,应该就能查到他的作品清单了才对——」 『呃,先等一下,满寿——』 有个疑问忽然浮上心头,于是我便直接提出问题。 「所问何事?」 『——你该不会是个萝莉控吧?』 「二次元和三次元不可一概而论是也。不过,我的好球带确实有渐渐朝那个方向在移动就是了。而且,我也会对画技卓越的插画家表示敬意。」 『喔……』 这样子啊。 『我想问的是,有这种兴趣的人,难道对三次元的女生都不会产生兴趣吗?例如像我就觉得千那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啊。』 清纯秀气的五官,加上比例均衡、凹凸有致的完美体态。光是从外表来看,对我而言就已经完全进入好球带了。 「这个嘛,在下认为应该是因人而异吧……不过就在下而言,如果是三次元幼女的话倒是还可接受,至于千那的话则是被我排除在对象之外。不过在下承认她的确是个美人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子啊。』 真是有够难搞的兴趣。 就在此时,突然有个声音叫住了我。 「呃,哥哥——」 「喔喔喔,这不就是美丽的爱天使·小奏小姐吗?顺带一提,虽然字面上写作『爱天使』,但一定要解释成『my angel』才行是也——」 『换我来讲啦,混蛋!』 「my、my angel……?」 我强制地夺回意识的主导权,然后微歪着头,温柔地对着奏投以微笑。 「怎么了吗?」 「啊,嗯,小奏想要和朋友通电话,所以可以暂时到外面去一下吗?」 「可以啊,只是讲完之后要赶快回来喔,我们都会待在图书馆里等你的。」 奏点头允诺后,便转身走向馆外,然后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来她很清楚馆内是禁止使用手机的。对于细微的礼节也会确实遵守,果然不愧是我的妹妹。 『……唔,天人兄。』 「又怎么了?我可是绝对不会让你碰小奏一根汗毛的喔。应该说……她!是!我的妹妹!我整个情绪都高涨起来了啦!不、准、你、和、她、说、话!」 『阁下对于妹妹真是疼爱有加呢。既然如此——』 满寿忽然毫无预警地闭上了嘴。看来他似乎对接下去要讲的话有些顾虑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 对方仅仅沉默了几秒而已。 『……没有,我是想说如果阁下能将那份温柔分给我一半就好了。就只是这样而已。对了,我们差不多可以交换了吧?』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方才的一瞬间,我感觉到满寿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认真——难道又是我想太多了吗? 我再次将身体借给对方,让满寿充分地徜徉在轻小说的世界之后(顺带一提,结束后他仍然尚未成佛),时间刚好也过了正午时分。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我想,差不多也可以离开了吧。 于是我开始搜索同行者的身影。 小诗正在自然科学区查资料,而千那正在读着诗集。 至于亚夜花,我则是在图书馆边缘地带的椅子上发现了她的踪影。 「……你在这里做什么?」 「…………」 亚夜花抬起头,用面无血色的表情垂望着我。 「你……你会冷吗?」 「…………」 她的牙关不停地打颤,一边勉强地点了个头回应。看来似乎是馆内冷气所设定的温度对她而言太冷了。不过这家伙原本就那么怕冷吗? 她身上穿着平时的运动服和尺寸略嫌不合的t恤。看起来应该是为了因应外面的酷暑而选定的穿着,但是却没有将室内强烈的冷气考虑进去。如果是自家的冷气,只要透过遥控器就能轻易地调节至适温。但是像这种装设有高性能冷气的场所反而无法立刻调整。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环境适应能力低落的生物耶……总之先穿上这个吧,应该会稍微好一点。」 「啊……」 我将原本套在自己身上的短袖连帽外套脱下,然后交到亚夜花的手上。虽然尺寸大了好几号,但这样反而能将她的手臂全数包覆起来。反正这种温度对我而言,即使只穿着一件t恤也不会觉得寒冷。 「不过,我看你还是先到馆外去比较好吧?」 「……我刚才出去过了。」 亚夜花将蓬松的连帽外套套在身上,然后像是要抱住自己身体似地蜷缩起来。不一会儿后,她的脸色似乎变得好一些了。她紧皱着眉头,露出像是要勾起苦闷记忆似的表情继续说明刚才发生的事。 「可是,外面实在太热了。我实在没办法忍受,所以就又回到了馆内。结果这次却反而受不了冷气的袭击——」 「啊啊,因为你反复在冷热空间里来回移动,体力才会消耗得那么快。所以最后你就连动都动不了了吗?」 亚夜花双唇紧闭,对我的质问默不作声。这是她表示肯定的方法。 「你要不要在服装上多作一些考量?例如不要老是穿着运动服,偶尔也可以穿穿看其他的衣服啊。」 「……你的意思是要我做不同的打扮吗?」 「嗯,可以这么说吧。」 「……你想看我穿不同的衣服吗?」 「我还挺感兴趣的呢。而且你应该也不是对运动服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吧?」 仔细想想,到目前为止,我还真没看过她穿上运动服以外的服装。虽然有一次被万那当成试衣模特儿而被强制换上其他衣服,但那时直到最后我也无缘拜见一眼。 亚夜花带着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沉思起来,然后就此陷入了沉默状态。 「……啊,对了,你知道小奏在哪里吗?我想说差不多该回去了,但是一直找不到她的人。」 「我刚才有看见小奏在外面讲电话。」 喔喔,原来她还在馆外啊……只是这通电话讲得也太久了一点吧。不过毕竟她也是个女孩子,这样的举动的确像是个女孩会做的事吧。 我向亚夜花道了声谢后,便朝着图书馆的入口而去。 * * * 暑假愉快的日子持续地流逝着,自从我们上图书馆之后 又过了几天。来到宿舍的玄关处准备出门的我——眼前竟出现了一幕难以想见的稀有光景。 「…………」 「怎么了吗?」 亚夜花面无表情地问道。 「呃——」 我该怎么做才能把如此难以启齿的话说出口呢? 简单来说,原因就是出在亚夜花极为罕见的穿着方式。 她穿着一身高雅的雪白无袖洋装,上头加了一件淡色系的轻薄开襟衫。另外头上还戴了顶草帽。 「嗯……我确实吓了一跳呢。」 经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沉默之后,我好不容易挤出口的也只有这几个字。 亚夜花则是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你看起来似乎是想要说这身打扮不适合我的样子,我都看出来了。」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觉得这样子很适合你啊!」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想。 亚夜花惊讶地僵在原地,忍不住发出「咦」的讶声。 「你、你是说,这样子很适合我?」 「对啊,真的很适合喔!」 我再次语带确信地强调。 原本亚夜花的长相就和丑这个字沾不上边——甚至把她归类在美少女的群组中也不为过。只要好好打扮,果然就会变得如此耀眼。虽然以平面构成的体型和我的喜好有着不小的落差,但若以客观的角度来看,的确是充满了清爽又率性的美感。 此外,令我由衷赞赏的还有另一个穿着的重点。 「这套服装应该还有考虑到应付夏日酷暑的功效对吧?不只是服装材质好,外面还套了一件随时可以穿脱的开襟衫,如此一来就能视气温随时进行调整。另外还同时顾及到可爱的感觉,看起来的确是一套最适合亚复花的外出服装呢!」 「真、真的吗?」 「我想这应该是万那帮你选择的穿搭吧?不愧是万那,真是有眼光呢!」 我毫不保留地对身旁那位服装界的先驱大加赞赏。 「…………」 「…………」 「嗯?有什么不对吗?」 只见亚夜花眉间的皱纹越加深邃,而万那则是无奈似地叹了口气。 「咦?……我搞错了吗?」 「不,我的确是听了她的建议之后,才上网买了这套衣服的。你的推测完全正确。」 亚夜花用平淡无波的声音说着。 「那你为什么要生气?」 「我并没有生气。」 「你骗人。我们都相处这么久了,至少我还看得出你的情绪变化——」 难不成我刚才说的哪句话踩到了她的地雷吗? 「——我是因为考虑到平常总是躲在家里,缺乏外出经验的亚夜花,在判断上多少会有不够周延的地方,而这身服装品味又这么好,我才会觉得应该是万那给的建议——」 「天人。」 「是?」 万那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虽然乍听之下有些矛盾,但她的表情的确就是如此),然后静静地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嗯,的确是很精准的推测。我知道你的脑筋总是动得很快——可是,现在的你实在是蠢到不行。」 「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闭嘴。」 「——遵命。」 为什么?为什么要生气?我刚才可是在夸奖万那你所选的穿搭耶? 一旁看着我们的千那此时也不禁面露苦笑,小诗默默地叹了口气,而奏则是不知所背地睁大着双眼盯着这一幕。 「好了好了,不要管这个迟钝鬼了,我们出发吧——」 万那提高音量,对着所有人如此说道。 今天表定的行程是要带着奏上街购物。而宿舍里的居民们听说了这件事后,全都主动地表示想要参加的意愿,于是最后就变成了所有人一起上街的行程。成员除了我和奏之外,还有亚夜花、小诗、千那以及万那。 原本我就打算趁这个机会帮奏买些新衣服,如今身旁多了女性可以咨询,对我来说正好成了一大助力。只是从年龄层分布来看,这个团体可能会让旁人觉得一头雾水就是了。 『要去购物吗!那么就请阁下带我到二次元的天使们所在的地方吧——』 「你的事下次再说吧。」 我毫不犹豫地对满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此刻的我决定暂时先将迟迟无法化解其眷恋的焦虑搁在一旁。这几天我四处奔波,不断地替他实现愿望,但却丝毫不见任何进展。我在想,他之所以无法升天成佛,应该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理由或原因才对。如果真是如此,或许我就得做好打长期战的心理准备也说不定。 回到今天的行程上。虽然想要买适合奏的衣服,但其实实寻市里可买衣服的地方十分有限。除了商店街之外,就只剩下位于郊外一间勉强称得上大型的购物中心而已了。 因为机会难得,于是我们来到了距离相对较远的后者。 在人声鼎沸的入口处,横挂着一块相当大的布条。 「喔——现在正在举行『夏日大抽奖』耶,看来我们真是来对时候了呢!」 「哥哥,抽奖是什么意思?」 「就是抽签送奖品的意思。只要买了东西就可以抽奖,然后再看你抽到什么,就可以拿到那样商品。」 这里应该还是用传统的回转式抽奖机吧。由转出来的弹珠颜色来决定奖品。在我的记忆中,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抽到过什么像样的东西,只要能拿到一包参加奖的面纸就要心怀感谢了。不过再怎么说,如果不先购物的话,就无法拿到抽奖券来参加抽奖活动了。 「说到买衣服,与其考虑价格,更重要的是注意整体穿搭。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搭配,还有内侧衣物和外侧衣物的组合都必须留意。当然,也得考量穿者的风格才行。」 万那滔滔不绝地谈着自己的服装经。她认为即使不到高级店面购衣,也能充分地展现出时尚感。 于是,来到购物中心的童装卖场的我们,就在这里展开了一场时尚穿搭大会。 「万那,这件你觉得如何?」 「还不错嘛。裙子的话,搭配有花样的可能会比较适合喔?」 千那和万那正神采奕奕地为奏挑选合适的衣服。而亚夜花则在一旁表情认真地听着她们所讨论的穿搭基准和挑选技巧。 看来她们似乎对让奏穿上各种服装一事相当乐在其中的样子。 而我的工作则是一边打量着脸红耳赤地走出试衣间的奏,一边提出自己对这身穿搭的看法。 「……呃,怎、怎么样呢?」 「喔——很适合你呢,非常可爱喔!」 听我这么一说,奏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 『负责赞美别人真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呢!』 满寿有感而发地说道。事实上奏这身打扮的确十分可爱,也完全挑不出一丝毛病。 『唔,奏小姐的可爱的确有目共睹,但在下对另外两位女性出类拔萃的穿搭能力更是佩服不已。只是对在下而言,还有比服装更重要的事物,因此实在无法将服装摆在优先考虑的顺位。或许和时尚无缘就是御宅族的宿命吧……』 「可是,就算你想试穿衣服,现在的你也没有实体可穿啊。」 就在这时候,小诗忽然进入到我的视界范围内。她的表情看起来虽算不上不悦,但却散发出一种坐立不安似的感觉。 「你不去看看其他衣服吗?」 「不用了,反正我也不缺衣服。」 虽然小诗不像亚夜花那么迈遢,但她对服装 似乎也不太介意的样子。只要符合价格便宜、轻便易于行动的条件,基本上什么衣服都来者不拒。但也就是因为她实在太过随性,因此才会让她平时的打扮看起来就像个男孩子一样。 「嗯——如果你有想要的衣服,我可以买给你喔?」 听见我这么说,小诗有些讶异地眨了眨眼睛。 「先前户外教学的时候,多亏你帮忙才能顺利解决事情。而且平时你也帮了我很多忙,这算是一点小小的回礼吧。」 承接『天秤会』守护城市治安的工作,其实可以拿到还不算少的工资。前些日子的事件也让我的荷包有了一笔还不错的临时进账,因此要买几件量贩店的衣服还算不上什么难事。 「真、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去选你喜欢的衣服吧。」 小诗露出犹豫和欣喜交杂的表情点了个头。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后,才一边低语呢喃,一边缓步地朝某个方向走去。才以为她正要走向衬衫和长裤的专区,结果她竟是朝着女性服装区走了过去。 「呃,我、我一直想要穿一次这种衣服看看……你会笑我吗?」 「我不会笑你的。」 『男性化的小女孩终于要换穿女性服装啦——!!!!』 拜托你给我闭嘴。 「好,那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转身走向柚原姊妹的所在位置,此时她们正好决定了奏的衣服,于是我便接过要结账的衣服并且接回奏,然后请她们到小诗那里去一趟。 「姊姊们有帮你选了可爱的衣服吗?」 「嗯!」 奏用力地点了个头,然后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似地,眼神不断地在我身上飘移。 「——那个,哥哥刚才去了哪里呢?才逛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忽然找不到哥哥了……」 「啊啊,因为小诗说她也想买衣服,所以我就陪着她去看衣服了。」 「这样啊……」 我和奏边走边谈话,此时小诗正好也换好试穿的衣服并走了出来。当她一看见我们时,立刻变得面红耳赤。 此刻的她换上了一件充满女孩子气息的裙子,上衣则是一件素色衬衫,整体穿搭散发出天真无邪的清纯少女氛围。 「短发造型其实还挺容易选择搭配的服装的,这样穿很可爱呢!」 千那说道。 留着短发的女孩总不免给人较为活泼及男性化的印象,但是只要透过适当的穿搭,也能摇身一变成为充满少女风情的可爱女孩。原来如此。虽然我个人对于时尚流行兴趣不大,但小诗的转变仍令我打从心底佩服不已。 「看、看起来怎么样?」 小诗有些害臊地问道。我则是毫不犹疑地点了个头。 「嗯,很可爱,换上这样的衣服后,看起来就像个女孩子了!」 「…………」 然而小诗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微妙。 「啊,我没有恶意啦,刚才那句话是赞美的意思。我想说的是,其实你也很适合穿女装……」 「…………」 小诗的唇微微开合,听得出她轻声地重复了『女装』一词。而在场的其他女性也全都露出了一副难以形容的表情。 看来我似乎又犯下了什么错误的样子。 「他就是这样子的人吧,虽然我早就知道了。」 亚夜花喃喃自语地说道。 「嗯,的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小诗重复了一次亚夜花的话。 『啊——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旗子又断光光了是也——』 先不管这个阿宅说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此刻连千那和万那也跟着露出一副随时都要叹气般的无奈表情。 最后,小诗像是代表所有人似地,深沉地长叹了口气。 「算了,毕竟你确实是说了赞美的话,我就把它当成善意的表现吧——你刚才说要买衣服给我对吧?」 「对、对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心怀感谢地收下了。谢谢你。」 看起来似乎仍未释怀的小诗,语气冷淡地做出了结论。 『啊,不过在下觉得小诗应该是那种会躲在自己房间里,然后把阁下买给她的衣服紧紧抱在胸前,在床上滚来滚去的角色呢。』 拜托你想办法矫正一下那动不动就想要帮人设定角色的脑袋好吗! 之后,所有人一起买了汉堡当成午餐解决后,便迳行解散各自行动。万那另外还有游玩的行程,而千那则和亚夜花以及小诗一起返回宿舍。由于奏表示还想再多逛一会儿,因此我便决定陪着她留在购物中心里逛逛。 『如果阁下愿意的话,不妨和在下交换吧。陪奏小姐购物逛街……咕呼呼!』 少在那边『咕呼呼』地怪笑,更别妄想我会和你交换。 「……这里好大喔——」 奏兴致勃勃地不断观望着四周。 「——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呢!」 「因为老家那一带没有像这样的购物中心吧。」 和实寻市相比,老家所在的地点其实更像是都会区,但是由于土地有限的缘故,使得当地鲜少有这种复合式的大型购物中心。不过,两者之间的差异也就只是在于一处能就近买到任何必需品,另一处则必须移到郊区才能大量采购,可以算是各有优劣吧。 『好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罩杯耶……呼呼……』 我体内的变态正不断地反复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汇,我看还是视而不见的好——只是,到底有没有办法能让他闭上嘴呢?如果这家伙有实体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痛殴他一顿。 『……天人兄,你该不会正在想一些引发骚动之类的事情吧?』 「如果你有自己总是差点引发骚动的自觉,那就拜托你再稍微自重一些吧!」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感觉到我的语气有些认真的关系,满寿听完后竟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中午过后,卖场里的人似乎变得比上午更多了。为了避免在人群中走散,于是我伸出手,打算牵着奏一起走。就在此时,我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细屋?」 「嘿!」 男子浮现阳光般的笑容,并且举起手回应我。他叫做细屋晓,是我的同班同学兼好友。而在他身旁的则是—— 「你好,珠子。」 「……你、你好。」 戴着眼镜的少女对着我鞠了个躬。这一位是国府田珠子,目前就读于国中部,同时也是梨玖的朋友。另外,她和我以及细屋都彼此认识。特别是因为前阵子的事件,似乎使得她和细屋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这两个人该不会是在约会吧?正当我在想这么问或许会太过唐突时——细屋反而抢先一步地主动开口说明: 「我之前不是收过她的蛋糕吗?后来,我想说还是得回个礼比较好,所以才邀她出来喝杯茶,结果到最后就开始无所事事地四处闲晃——啊,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咦?啊,不、不会啦,我一点都不觉得无聊喔!」 珠子急忙用力地摇头否定。 「那就好。名冢,你在帮忙带小孩喔?」 「算是啦。这是我妹妹,她来宿舍找我玩。」 「喔——你们长得实在不太像耶——你好啊,小不点,你叫什么名字?」 「啊,初次见面,我叫做名冢奏。」 奏礼数周到地做了自我介绍。 「嗯,真是精神饱满的问候呢,了不起喔——我叫做细屋,这女孩是国府田,我们都是你哥哥的朋 友。」 「谢谢你们对哥哥的照顾,今后也要继续麻烦你们多多照顾他了。」 「喔喔,好可爱的生物喔!」 细屋弯下膝盖,让自己的视线和奏平行。 「你的哥哥是个很不错的人喔——真的要说照顾的话,应该是我们被他照顾才对。」 「……难得听你说出这么公道的话耶!」 「不吝惜地赞美自己的朋友,也是维持人际关系很重要的一环啊!特别是在小孩子面前,当然得这么做才行。如果今天小奏不在这里,我想我应该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称赞你吧。不过经常受你照顾这件事的确是事实啦。」 细屋说完,接着「哈哈哈」地大笑了几声。 此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便压低音量对着细屋提问。 「……喂,现在你正在『特别』的时间里吗?」 我的问题听起来虽然有些抽象,但应该足以让细屋理解我的意思。只见他缓缓地开口回应: 「对我来说是『特别』愉快的时间,不劳你担心。」 接着,细屋说了声「先这样啰」,便带着再次向我鞠了个躬的珠子离开了。 「咦,哥哥,那个人……」 「嗯,对啊。」 细屋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选择了和人类共同生活,存在于某个神话中的非人者。 他对于人类抱持着肯定的态度,但是由于本身和人类即是『迥异的存在』,因此彼此间价值观的差异成了令他裹足不前的问题。过去细屋曾有好一阵子因为这件事而深陷烦恼之中,甚至还曾为此和我拳脚相向……但如今他已能以单纯的人类身份和珠子走在一起,并且还能说出『特别愉快』这样的语,我想,先前那些痛苦难熬的经验,或许也没有白费吧。 想到这里,连我也不禁觉得心情轻松了些。 「他说受到哥哥照顾,是指工作方面的事吗?」 「嗯,要说是工作其实也没错啦。」 先前我已将自己在『天秤会』里的任务,以及关于为何协助他们一事稍微向奏做了说明。 「可是,不只是工作上的关系而已,因为我不希望看到他人遭遇不幸,所以我才会努力地去照顾周围的人,而且是不分对象的。」 虽然这是我的真心话,但是将这样的台词说出口,听起来还是带了点虚情假意般的伪善,令主动开口的我也不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今天在我面前的人不是奏,我想自己应该无法如此大胆地开口吧。 「…………」 就在此时——我发觉奏的表情似乎有些微微的波动。看起来就像是勉为其难地逼自己把想说的话吞进了肚里一样。 正当我想开口探问理由时,奏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和平时无异的笑容。 「嗯,小奏也觉得哥哥真的很了不起喔——对了,那边现在在进行的活动就是所谓的『抽奖』吗?」 我循着奏所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正是写着『抽奖会场』四个大字的看板。 「嗯嗯,是啊。小奏也要试试看吗?」 「嗯!」 方才付钱买了奏和小诗的衣服,不晓得这样可以获得几次抽奖的机会呢? 我怀抱着期待,朝先行往会场跑去的奏的背影追了上去。 * * * 晴朗无云的天空。 宛如连水泥都能融化般的酷暑烈日。 令人焦躁不已的热度。 ——然而,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这一切仿佛都成了让情绪更加雀跃的调味料。 我看着眼前的光景,口中不自觉地漏泄出感叹的赞声。 「嗯——看看这刺眼的太阳和飞溅的水花,这才叫做夏天嘛!」 『快看那晒成小麦色的肌肤!而且只要看幼女的就行了!还有泳装!当然记得要锁定幼女喔!』 「……你真的很恶心耶!」 此刻,我(们)正站在游泳池畔。 事情的开端要回溯到先前陪着奏去买衣服的那一天。 「——『游泳池招待券,可让八位同时免费入场』。」 在晚餐后的餐厅里。 弓虎正朗读着我放到她面前的招待券上的印刷字体。 「是的,是我们抽中的喔!」 奏堆满笑容地向弓虎说明。 「正确地说应该是小奏抽中的啦!」 我补充道。 这是和购物中心相同的连锁企业所经营的游泳池入埸招待券。虽然需要搭电车才能抵达该游泳池,但实际上距离实寻市区并不算太远。 我将抽奖的机会交给奏负责,而她也不负所托地抽中了三奖。而中奖时竟然还有钟声喀啷喀啷地作响,也是我第一次看见的抽奖型态。 「哎呀,真是不错呢——」 弓虎用柔和的声音说着,并且伸出手摸了摸奏的头。奏则是有些害臊地露出微笑,接着向众人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在想,如果宿舍的各位有时间的话,要不要一起去这间游泳池呢?」 「啊,因为我原本就决定要带奏一起去,所以如果人数超过八人的话,就得稍微再付一点费用就是了。」 「如果要再多付钱的话,应该是大家平均分担对吧?那我要去!」 「好像很好玩呢,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柚原姊妹率先举手回应。 「我也很想和大家一起去,可是我应该没办法出门吧——毕竟阳光实在是太强了。」 梨玖语带遗憾地说道。 「……我可以参加吗?」 小诗有些畏缩地问道。 「哎呀,还真是难得呢!」 「有、有什么关系,这么热的天气,就算是我也会想去游泳池凉快一下啊!」 不知为何红通着脸的小诗,像是在找借口似地用急促的语气澄清着。 「嗯,我觉得是个很不错的提议呢,我看我也一起去好了。」 「我觉得好像很少听到弓虎主动说要外出耶。如果是平时的你,应该会想要留在宿舍里睡觉吧。还有龙太今天人也不在宿舍里——」 「啊啊,哥哥他有和我联络,说暂时不会回宿舍了。」 「了解——那亚夜花和乌尔莉卡呢?」 「乌尔莉卡没有去过那个叫做游泳池的地方耶——」 娇小的女仆有些迟疑地歪着头说道。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就是大家可以一起泡在水里,然后一起玩水的地方。」 「哇,好像很好玩的样子耶——亚夜花小姐,我可以和大家一起去吗——?」 乌尔莉卡用闪着光辉的双眼望向自己的主人。 亚夜花则是莫名沉重地点了个头表示应允。 「你可以去——因为我也会一起去。」 「咦?」 我忍不住睁大了双眼。 「你有意见吗?」 即使她依旧面无表情,但却像是正为某事心有不悦似地直瞪着我。 「没有啦,我是在想,如果考量到你的健康的话,游泳运动当然是很好的事……只是,你真的有游泳的经验吗?」 「……我有泡在浴缸里面过。」 「那不能和游泳相提并论啦。你真的没问题吗?不会死在游泳池里吧?」 只要是曾游过泳的人,大概都很清楚游泳会急速地消耗体力,并且之后还会残留强烈的脱力感。对于体力原本就比一般人更差的亚夜花来说,我的确很怀疑她是否真的能够参与如此激烈的活动。 「真是的,你这种说法 真的很没礼貌耶,天人哥。」 此时,梨玖用责备的语气对我念了几句。 「如果真的担心的话,天人哥你就随时陪在她身旁不就好了?」 「嗯,说得也是喔——那么,参加者就是我和奏、然后是千那还有万那,再加上弓虎、小诗、亚夜花、乌尔莉卡对吧?」 「正好是八个人呢~」 弓虎用佣懒的语调说着。不过这么一来应该就不需要另行付费了。 接着,万那像是要集中众人注意力似地,「啪啪」地扪了几下手。 「好了——既然决定要去的成员了,那么接着就来决定日期吧。如果这阵子已经有约的人要老实自首喔!还有,没有泳衣的人也要据实以告。小奏应该有带自己的泳衣吧?很好。小诗应该有游泳课时穿的泳衣吧。亚夜花也回去自己房里找找看,只要是学园的在籍学生,照理说学校应该就会送来指定的泳衣,我猜你的泳衣现在应该还在房间里的某处沉睡着才对。至于乌尔莉卡嘛……看来只好去买一套啰。」 『如果不介意的话,在下可以出借珍藏已久的泳衣喔!』 有个诡异的声音趁乱混了进来。 少在那边说一些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鬼话。谁会想要穿你珍藏已久的泳衣啊……虽然乌尔莉卡也许不会在意,但我可不允许这种事在我眼前发生。 『阁下不用多虑,在下也有小女孩专用的可爱泳衣喔。我把它收在仓库里。』 ——那更可怕吧!是说为什么你会有这种东西啊! 因此,几天之后,众人便按照先前的决议,一同来到了这间游泳池。 由于除了我之外的成员全都是女性,因此我只能先行走出更衣室并在外面等待。 不过话说回来——亚夜花和小诗这阵子好像莫名地热衷于参加宿舍的活动,原本我还以为这两人都是走离群索居的孤僻路线呢。 另一方面,拥有高度协调能力的梨玖今天却偏偏无法出席,这点倒是令我颇觉可惜。 「大家路上小心喔——」 就在方才,梨玖还面带笑容地挥着手目送我们离开。如果她的体质没有限制的话,应该很想和我们一起来才对。说到这个,我才想起她还拍了拍亚夜花和小诗的肩膀,要她们连她的份一起开心地玩,但不晓得为何两人的表情反而显得有些复杂。 『喔,她们都来了是也。』 看来大家都已经换上了泳装,开始陆续地步出更衣室。 神采飞扬地走在最前头,不断用一对大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的是乌尔莉卡。奏紧跟在她身后,并且紧张地提醒着『不、不可以用跑的啦!』。接在后头的则是略显紧张的小诗。 而跟在后方的则是年长组的三人。 当中最引人注目的当然就是弓虎。虽然是位女性,但高眺匀称的身材以及比例适中的肌肉,丝毫不会令人感到一丁点的不协调。另外那超乎日本人想像的胸围除了尺寸傲人外,形状更是充满了水漾般的膨软与坚挺。虽然所穿的只是套平凡无奇的两件式泳装,但穿在弓虎身上却显得无比耀眼。 接在后方的是千那,虽然身高和胸围分量都不及弓虎,但仍看得出有着一副玲珑有致的凹凸身段及紧实的胴体。她的身上穿着一套连身泳装,肩膀上还披着一条长毛巾,虽然打扮相对较为保守,但想必仍有许多男士为其若隐若现的性感及魅力而倾倒。 最后是万那。基本上她的胸围看起来和一般女高中生的平均水准相去不远,但四肢却是细长而水嫩,带有充满着律动感的健康美。她的身上穿的是比基尼泳衣,但并没有任何暴露不雅的问题,从设计上来看反而带给人一种强调自身曲线的美感。果然不愧是擅于穿搭服装的万那所精挑细选的泳装。 嗯——真大饱眼福呢。我不自觉地像个大叔似地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我发现一行人的最尾端有着步伐鬼祟的人跟在后头。她的身上穿着看起来像是学校指定的比赛用泳装,从扁平的胸部和臀部看来几乎和小学生体型没有两样。 『唔,这女孩并不输给走在前头的三人,真是平得恰到好处呢!』 「你的兴趣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耶。」 只是,在烈日下的亚夜花看起来开始出现些许摇摇欲坠的迹象,她真的能撑得到最后吗? 正当我担心着亚夜花的状况时,忽然有个黑影迅速地从我的旁边窜出,并且一把紧紧地抓住了我。 「天——人先——生,我抓到你了!」 情绪亢奋的乌尔莉卡「哈哈哈哈」地大笑,并且用双手吊在我的脖子上。 「真是的——乌尔莉卡,在游泳池不可以大吵大闹喔!」 奏忽然拿出一副姊姊般的威严训示起对方,而乌尔莉卡则是老实地应了声「是——的」,然后轻盈地从我的身上落地。这两个人外表看起来虽然年纪相仿,但不知不觉间却各自有了姊姊和妹妹的角色定位,实在是种颇有趣的现象。 「你们得去有家长陪同的孩童专用泳池里去游。还有,乌尔莉卡,你要小心别让耳朵和尾巴跑出来喔!对了,小诗——」 「做、做什么?」 「——你会游泳吗?」 「我、我当然会游啊……大概可以游三公尺左右吧。」 那样应该不能算是会游吧? 「你还是过来这边吧——还有亚夜花也一样。」 「…………」 光是走在游泳池畔似乎就已耗尽体力的冥界神,此时也用浑浊不清的眼神勉强地望向我。 「总之,我们先到比较浅的地方泡水吧。这样一来身体应该会舒服一点才对——好了,你们四个人都跟我一起来。」 其中两人精神饱满地答了声,另一人则像是顿失自信似地勉强应了个声,最后一人的声音则几乎已无任何生气。 「你看起来真像个父亲呢。」 弓虎语带佩服似地说道,只是对于身为高中生的我而言,这样的赞美似乎让人高兴不起来。 「那么,小鬼头们就交给你负责啰?真是不好意思呢——我会待在成人游泳池那里的。」 「等一下我可以和你交换,累了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喔!」 万那和千那各自交代完后,便朝着成人游泳池的方向而去,而我则带着四个小孩往浅水池前进。 来到孩童专用泳池后,一如预期地,果然挤满了小孩子。 『唔喔!这一幕真是惊为天人啊!』 我的体内传来一阵骚动不已的叫声。 「……我话先说在前,不准你发动萝莉控模式采取什么喻矩的行动喔,满寿!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的话,到时被抓的可是我的身体耶!」 我小声地叮嘱着他。如果说是身体里的幽灵乱搞——这类借口想必是无法通过警察那一关的吧。虽然只要运用『天秤会』的权限,或许就能躲过遭到兴师问罪的命运,但在人山人海的泳池里,被以做出猥亵行为的罪名逮捕的话,对我而言简直可算是一死亦不为过的莫大耻辱。 『哎呀呀,所谓的喻矩行动……天人兄,你到底以为我会做出什么事啊?看见天真无邪的年幼女孩,露出温柔的微笑应该是非常自然的反应才对啊!阁下会将在下的话解读成邪恶的语言,难道不是阁下的心早就被污染的关系吗?』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灵魂呢。算了,随你高兴吧。」 之后的几秒钟内,满寿接连不断地发出『哇喔』、『呼哈』之类的奇怪吼声,但我丝毫不加理会。 游泳池是由两个椭圆所构成的葫芦型泳池,面积基本上算是相当宽阔。而儿童池的水深大约只到我的大腿和腰际之间而已,很 适合让孩子们习惯水性。 「哥哥,你看——。」 奏大声地喊着,然后立刻将自己浸入水中,开始熟练地游起泳来。她以看起来十分轻松的姿势昼着偌大的圆弧持续地向前游,绕了一圈之后,最后再次回到了我的面前。 「……我游得怎么样?」 「喔——游得很棒呢,我吓了一跳喔!」 「小奏很厉害吗?」 「嗯,非常非常厉害呢!」 我摸了摸她的头表示奖励,奏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乌尔莉卡起初虽然有些畏畏缩缩的,但不一会儿便开始模仿起其他人的游泳姿势,渐渐地掌握住诀窍后,立刻就变得可以像奏一样自在地游泳了。毕竟她的运动能力远远高于常人,只要小心不要因为玩过头,力量失控造成其他人的困扰就行了。 最后还有课题尚待解决的只剩下两人了。 「……我认为这是比重的问题。」 小诗边看着水面,嘴上边不停地嘟哝着。 「一开始先用魔法令水变质,如此一来身体就会比较容易浮在水面上。然后再用下一个魔法来使身体产生向前进的推进力,从理论上来看应该是可行的才对——」 「啊啊,这里不可以用魔法喔……呃,你的表情也太惊讶了吧。在这里如果不靠自己的力量游泳,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是吗?」 「可、可是魔法也算是我的力量啊?」 「一般的人类只会用自己肌肉的力量游泳而已。你敢把脸浸到水里吗?」 「当然敢啊……我可以浸个三秒,不,应该可以到五秒左右吧。」 「那就从那里开始加强吧。首先得试着在水里面张开眼睛看看。等到习惯了之后,接着我再拉住你的手练习用脚打水。」 「……你要拉我的手?」 「……?对啊,等到你可以自然地在水中张开眼睛之后,距离让身体浮在水面上就只差一步而已了。在你掌握住诀窍之前,我会在一旁辅助你的。」 「……我会加油的!」 小诗紧握双拳,表现出愿意努力尝试的决心。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激励了她,但能有干劲练习,再怎么说也算是件好事。 再来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她在那边喔!』 我循着满寿的声音将视线移了过去。 有个像是被海藻缠住的娃娃一样,用言语难以形容的奇妙物体正载浮载沉地漂在水面上。旁边注意到此一谜样物体的母子也像是吓到似地发出「哇」的讶声。 「亚夜花,你的泳帽掉了喔。」 她的一头长发缠满全身,看起来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到了极点。 「……啊,我没发现。」 「还有,你不要只是一直张着眼睛漂浮在水面上好吗!拜托你稍微动一动身体,不然看起来就和溺死的尸体没两样耶!」 「……这是诀窍。只要像这样子放松力量,就能够漂浮在水面上。这是我发现的。」 「呃,基本上是没错啦……」 即使只是胡乱拍打手脚,只要没有失去平衡,人类的身体就能在保持呼吸持续运作的状态下漂浮在水面上。对亚夜花而言,人类的形体似乎补足了其短人一截的运动神经。 「啊啊……好舒服喔。感觉就像回到热水里的干货呢……」 冥界神竟然变成了干货,等级的落差也太剧烈了点吧。 一会儿后,亚夜花发出「呜」的呻吟,并且将身体撑起来后,顺势将在一旁漂浮的泳帽捡拾起来。 「你要游泳吗?」 「我不要,游泳太累人了。」 她将濡湿的头发稍作整理后,又再次以仰泳的姿势躺平在水面上。 「……游泳池真是个好地方呢,可以称得上是人类的一个优秀发明。」 「只是这里原本是用来游泳的场所就是了。不过算了,反正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了。」 「我的确很开心……嗯,已经放弃和人类进行交流的我,一直以来也无从得知原来还有这种小小的『乐趣』存在。虽然我很不甘愿,但是——」 但是——亚夜花到底说了些什么呢?由于她的声音太小,因此我只听见了『但是,我想她的确是正确无误的』之类的话。当我还在猜想亚夜花到底在讲哪件事时,却忽然有种不应该再继续深究下去的感觉。 「因此,你不需要在旁边当我的教练也没关系。而且天人不是得去照顾小奏吗?」 被亚夜花提醒的我转过头一看,奏和乌尔莉卡在那头游得正开心。当她们看见我向着她们挥手时,两人也立刻朝我挥手招呼。 「欸,哥哥不一起游泳吗?」 「对啊,我得稍微一个人进行一些训练才行,你可以到处看看没关系喔。」 「我知道了——那小奏就再稍微游一会儿喔——」 奏精神饱满地回答后,便溅起水花朝另一头游了过去。这个年纪的小孩真的是有用之不竭的精神和体力呢。 「……这样好吗?」 「嗯,那家伙很会游泳,不用管她啦。真的要说的话,我还比较担心小诗呢——喔,她好像变得比较习惯了呢!」 我朝小诗的方向望去。看得出她潜入水中的时间变长了一些,也懂得放松力量,同时姿势也越来越标准了。 于是我开始缓步地在水中移动,直朝着小诗的方向走去。 「你做得很好喔。那么,接下来就来学习让身体记忆向前进的感觉吧。我会拉着你的手,你只要专心用脚打水就行了。」 「……你不可以放开我的手,绝对不可以放开喔!」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放开的,我保证。」 「…………」 「怎么了?」 「你、你可以再说一次刚才的话吗?」 「我不会放开的,我保证。」 「是指我吗?」 「是啊,我不会放开你的——不过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啊?」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啦!开、开始练习吧!」 小诗说完,立刻用力地一头埋进了水里。 「——好,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吧!」 我决定暂离游泳池稍作休息。 我陪着小诗练习了大约一个小时后,也感受到她有了明显的进步。但是可以想见她必定也消耗了相对的体力,才能换得如此的进步。 「好、好累喔……」 「……上岸之后身体变得好重喔……」 小诗和亚夜花纷纷露出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 「小诗刚才一直都很努力地在练习,所以疲倦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为什么连亚夜花也会累成这个样子?」 你不是一直都漂浮在水面上而已吗? 这时,我也开始将视线扫向周遭,试图寻找其他人的身影。 在距离稍远的游泳池畔的阴影处,发现了正在那里打着盹的弓虎。 「……这个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嗯哈?——啊啊,你们三个人都游完啦?」 弓虎才说完话,立刻就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在这种地方午睡,心情也会跟着不同,感觉很不错呢——」 「……在这里不会很热吗?」 亚夜花问道。 「如果觉得热的话,到时再泡到水里去凉快一下就行了——既然游泳池就在身旁,当然要好好运用一下才行啊!」 「说得也是,这或许是相当合理的做法。」 亚夜花像是十分赞同似地点了个头——难 第三章 启人疑窦的兄妹 『太好了,从现在起终于可以好好地让在下彻底实现所有的心愿了吗?哎呀呀,真是令人心痒难耐呢!』 「……你可别太得意忘形喔,是因为你实在是太吵了。」 结束游泳池行程的隔天,我搭上了摇晃不已的电车。 今天,我为了让满寿顺利升天成佛,所以决定陪他实现所有的愿望,也因此我才会刻意地空出一整天的时间。只是,若要彻底地应付这个男人的兴趣,我想自己也必须做好相对程度的觉悟才行。 满寿的愿望是购买御宅周边商品,于是我才会朝贩售着这类商品的商店移动中。 然而,即使我的内心已经做好了相当的觉悟,但这个世界上仍有一种无法光凭觉悟就能彻底消弭的情感,那就是所谓的忧郁。 『真是令人期待呢。游戏可是这几年进步最为显著的领域喔,图像还有内容是不是都全面升级了呢?当然也得好好注意一下情色场景的变化才行呢,呼呼!』 「…………」 首先,他的目标之一正是十八禁游戏,也就是所谓的成人游戏。 当然,实际将游戏拿在手上,并且仔细确认其内容的是我的身体。身为男人的我不能否定对情色方面的资讯也有兴趣,但是若要积极地接触这类事物,我一定会选在四下无人的环境里,独自一人好好地享受品味。要我在商店里冠冕堂皇地物色色情游戏,我不认为自己的精神能够禁得起这种场面所带来的压力。 而且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个考验得面对。 「天人,你不要露出那么阴沉的表情嘛,我也会在一旁帮忙你的。」 站在我身旁的千那面带笑容地说着。 『……只是,为什么千那小姐也要一起跟来呢?』 「你觉得我阻止得了她吗?」 我将照顾奏的任务交给亚夜花,并且一个人顺利地来到玄关,但是却在出门前被千那逮住。当我将今天的预定行程告诉她之后,她便主动表明要一同前往。 「我一定会帮得上忙的。嗯——你要为了满寿先生去买成人游戏对吧?万一天人在收银台被拦查的话,我也可以用已满十八岁的人类身份来代替你结账。」 这类游戏必须要年满十八岁才能购买,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虽然实际要购买的人是身为大学生的满寿,因此身份伦理上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毕竟结账的是我的身体,当然也可能会被店员拦阻。因此一旦碰上什么出乎预期的状况,到时候千那就会出手相助。 ——只是,无论是自己去买,或是由身旁的女性代买,对我来说应该都是种羞耻难耐的行为吧。至于我到底能忍受到何种程度,再过不久就即将要用自己的身体去确认答案,虽然我不是很想确认就是了。 「呃……千那对于这种类型的游戏不会排斥吗?」 「如果是创作的话,只要别太过沉迷,基本上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千那用毫无动摇的语气回答了我的问题。 此时电车也即将抵达目的地。 千那主动地说了声「那我们走吧」,接着便面带微笑地率先走了出去。 『这下子感觉很难放开来享受了呢。』 满寿低声地嘟哝道。 由于我个人希望由门槛较高的要求开始解决,因此便决定先从成人游戏开始下手,其他周边商品则留待之后再行处理。 我们走进电脑量贩店,然后直朝着目标楼层前进。 只是——带着一个清纯系的美女走向成人游戏专区,到底会是什么感觉呢?或许会被当成同样对成人游戏有所偏爱的同好,甚至被视为会模仿游戏里的情节做出一些情色行为的情侣也说不定。 就在游戏楼层的边陲一角,有个以肉色为主的极乐天堂。 里面的男性顾客全都以尖锐无比的视线瞪向我,也有人刻意地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还有人立刻面露尴尬地低头离开——虽然反应各自不同,但至少可以确定当然没有任何人对我们抱持着善意。看来我们似乎造成其他人的困扰了。 『如果阁下觉得丢脸的话,不如和在下交换吧?毕竟在下经过无数磨练,这点压力可是无法让我动摇的喔?』 ——该怎么办,如果满寿不断发出兴奋的怪叫,或失控地做出什么异常行为的话,到时倒霉的还是我。 最后,我决定由满寿来下指示,再由我用自己的意志来挑选他想要购买的软体。 『嗯——总之只要先大概绕过一圈就行了是也。这些游戏都是依照开发厂商来陈列的,因此只要大概看过之后,在下就能选出要购买的候补清单了。』 「是这样吗?」 『讲到所谓的成人游戏,其实每间开发厂商都有他们各自擅长的领域——或者应该说,按照游戏内容不同来选择适当的游戏厂商才是聪明的做法。例如巨乳系的话就选这一家,sm系的话选这一家,感动系的则是这一家。透过这样的方式就能够达到一定程度的区分了。』 也就是说,首先应该先挑选出符合个人嗜好的游戏厂商,接着再从中选出自己所爱的游戏,这似乎就是选择成人游戏的步骤。 『除此之外,平时应该多阅读杂志报导,并且参考网路评价及销售排行榜是也。啊,只是如果碰上知名剧本家或插画家所参与开发的新作品,我也可能会不考虑厂商直接买下来。只是这次几乎是在毫无情报的情况下进行挑选,因此我才打算依序以游戏开发厂商、外包装上的剧情介绍和c g插图来挑选游戏。各位可以好好见识一下在下的地雷回避能力,啾呼呼呼!』 满寿难掩兴奋地高谈阔论道。 可是——为什么我非得帮别人挑选成人游戏不可呢…… 此外,始终站在我身后沉默不语的千那,不断地朝我投射温暖的视线,反而更令我尴尬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区是目前蔚为主流的校园恋爱喜剧,还有女仆系列,喔,这里还有妹系游戏呢——』 然而下一刻,满寿忽然陷入片刻的沉默,然后才缓缓地再次开口: 『说到妹妹……阁下的妹妹不要紧吗?今天早上,奏小姐好像有什么话想讲的样子呢……』 「啊啊,昨天她好像也有什么事想讲的样子呢。」 我对昨天的事仍然记忆犹新。等到这件事告一段落后,再主动去问个清楚吧。 『——嗯,天人兄对奏小姐还颇冷淡的嘛!』 「什么?」 满寿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我不自觉地发出偌大的讶声。察觉失态的我急忙调整自己的音量。 「才没有那回事呢,我觉得自己算是很疼她的哥哥了,而且我根本没有任何要对她冷淡的理由啊!」 『嗯,虽然阁下所言的确是事实没错……』 你根本没想清楚自己想讲什么嘛! 「而且是小奏她自己说不急的,所以我才想说今天就优先处理满寿的事。回去之后我会去找她问清楚的。」 『既然你也有这种想法,那就不需要急着让我成佛啊——』 「怎么可以那么做呢——等等,难道你根本就没有成佛的打算吗?」 『等到我的眷恋消失,没有任何遗憾之后,自然就会离开这个世间了——话说回来,为什么你那么急着要让我升天成佛呢,天人兄?』 被满寿这么一问,顿时令我陷入了语塞。此时的我看起来就像是被对方反将一军,使自己陷入仿佛背负着沉重理由般的窘境。 『无法存在世上的事物自然消失,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老实说,残留在现世之中,有时也只会剩下痛苦而已。成佛、升天、净化, 虽然说法各异——但是自己将要回归于无这件事,就本质上而言,对在下来说只有满满的恐惧而已。』 「…………」 『——不过……』 满寿义正诃严的口气忽然一变,成了嘻笑交杂的轻松声音。 『……想不到天人兄竟会为了我的事想得这么多,让在下更觉得你是个充满善意的人了呢。』 「……喂!」 原来你只是在耍我嘛。 『这是在下信赖你的表现方式啦!算了,不管怎样,现在你所能为我做的就是挑选成人游戏。来,快带在下去看下一个游戏柜吧!』 ★ ★ ★ 「呜呜呜……」 我无法动弹地瘫倒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全身的肌肉也不断地发出哀嚎。 想不到在水中行动这件事竟然会如此地耗费体力。虽然我原先就拥有相关的知识,但实际亲身体验倒还是头一遭。 我对于自己欠缺运动能力一事有着一定程度的自觉。也因此我才会打算只让自己漂浮在水面上。想不到却被那个战神妹拖进水里大闹了一场,结果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此时,有张带着金发的小巧脸庞采出头来。 「你还好吗,亚夜花小姐——」 主人断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但随从却显得莫名精神饱满。 「……你都不会感到肌肉酸痛之类的吗?」 自己光是挤出声音,腹肌和胸肌就会刺痛不已。 「肌肉酸痛?」 乌尔莉卡像是听见了未知领域中的概念似地,一头雾水地歪着头。 「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是乌尔莉卡今天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呢——一定是因为昨天有充分运动的关系——」 她一说完,立刻轻松写意地在我面前转了好几个圈圈。 原来如此,她的身体是那种消耗越多体力,反而越能使她的既有体力值向上提升的构造,简直就是用了金手指嘛! 「……你找我有什么事?」 「啊,对了,乌尔莉卡接下来要去帮忙梨玖小姐打扫走廊,请问在这之前还有没有什么事要我去办的呢?还是需要我帮你拿些什么来呢?亚夜花小姐——」 「……你先去打扫吧,结束之后再帮我拿水来就行了。」 遵命——乌尔莉卡神采奕奕地答复后,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房间。我则是将脸埋进枕头之中,「呼」地吐了一口气。 自己这身弱不禁风的身体,可说是想要从茧居族毕业,迈向外面世界的最大致命伤。到目前为止数度外出远行时,每一次都让我有着十分深刻的体会。就算是跟着天人一起行动,往往也只会变成他的拖油瓶而已。和白天无法外出的梨玖相比,随时都能自由行动的我明明应该处于优势才对,但如此一来就只能看着优势白白浪费掉了。 既然如此,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确实地提升自己的体力呢? 坐在电脑前查询的话反而会耗掉更多的时间,于是我决定用手机上网搜寻方法。 慢跑——对我来说根本行不通。如果真的要藉由运动增强体力,起初先从健走开始或许会比较适合也说不定。只是,走路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是份很累人的差事……啊,不如拜托天人来当我的监视员,搞不好是个一石二鸟的好点子呢! 我将视线移向房间的另一侧,奏正坐在天人的床上看着书。 虽然天人要我帮忙照顾她,但就像先前一样,我并不需要特别做些什么,奏就会老实地待在我身边。她真的是个既懂事又听话的小孩——即使说有些乖巧过头也不为过。 在一旁观察两人的我,看得出这对兄妹的感情并不差,也因此我才更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这孩子不会觉得寂寞呢?为什么她可以压抑自己,不要求天人和自己同住呢? 我不禁反省起自己。我同样有着两位哥哥,只是两人对我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与其被要求和他们同住,倒不如放我一个人自生自灭要来得轻松。 可是,奏的哥哥可是天人。如果被天人弃置在一旁的话,我一定会寂寞到无可复加。而对于如今的我而言——算了,这件事并不重要,总之就先搁到一旁去吧。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天人绝不是一个失格的哥哥。 一般而言,年幼的妹妹如果被强行带离和自己十分要好的哥哥身边,正常来说应该都会很寂寞才对。 可是,奏却鲜少提出要求。 『我不要紧的喔——只要乖乖等着,哥哥迟早会回到小奏身边的。我很清楚这一点。』 我记得先前她好像说过这样的话。那究竟是出自内心的信赖,还是表示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可以轻易切割开来的呢? (——我好像有点太过在意她了。) 眼前的少女宛如拥有某种足以勾起我兴趣的力量,并且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心一样。 那并非单纯只是因为她是天人的妹妹,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正不断地触弄着我焦虑的心,同时令我感到心痒难耐。 就在此时,奏的视线也正好从书本上移开,转而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她和对方透过手机讲了两、三句话后,便忽然站起身来。 「对不起,亚夜花小姐,我要去和朋友讲一下电话。」 说完,奏便离开了房间。 我经常看见她像这样透过手机和朋友说话,想必她一定有很多朋友才对。毕竟她是个如此活泼开朗的孩子,有许多朋友自是理所当然,丝毫没有一丁点不自然的事—— ——可是…… 我疑惑地歪头思索。 为何我始终感觉到一股微弱的不协调感呢? 难道真的有哪个环节不太对劲吗? * * * 『唔——真是遗憾,想不到竟然会有这种意想不到的陷阱存在。』 满寿懊恼地嘟哝着。 「算了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之后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我则是用无奈的语气应付着他,然后加快脚步向前走。 时间已接近傍晚时分。 我们简单迅速地完成了购物的目的,并且将采购的商品放到满寿做为仓库的公寓里。而此刻我们正在返回宿舍的路上。 我们将满寿想要的周边商品毫无遗漏地全数购入(顺带一提,成人游戏是由满寿的意志前去结账的,而且在收银台并未遭到特别的质疑,但千那却不知为何露出一副有些惋惜的表情)。但当我们将买到的游戏拿到满寿的房里,并且试着用电脑来启动游戏时,画面却显示错误而毫无反应。 『看来应该是在下的电脑作业环境太老旧了,毕竟那是很久以前的电脑啊……原本以为至少满足了游戏所需的最低系统要求,按理说应该是可以启动才对啊。』 由于电脑技术日新月异地进步着,稍微老旧的机械很快就会遭到时代的淘汰。当然,有时因为硬体无法相容,或是内建软体的版本太过老旧而无法启动等情形更是司空见惯。至于因应对策的话,则是得透过灌入最新的驱动程式,或是到游戏厂商的网站下载修正档等方式来加以解决。总之,原本对于电脑不甚熟悉的我,也因为此次事件而做了许多未曾接触过的尝试。 『看来在下的网路已经解约了,难怪会连不上线呢!天人兄,能不能请你想想办法?比如说那位名叫亚夜花的小姐所拥有的pc,应该是最新型的才对……』 「你是要我向她借电脑来玩你的成人游戏吗?我才不做这种事。不过如果满寿觉得把你的事情讲出来也行的话,那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唔——听起来似乎不是 太好的方法呢。』 「就算你想趁她不在时偷偷借用也是不太可能的,因为那家伙几乎一整天都在房间里。」 「如果只是要用电脑的话,到网咖之类的地方用不就行了?」 此时千那忽然开口说道。 「喔喔,说得也是喔——听起来好像是个可行的方法耶?」 『唔——可是在外面的店里玩成人游戏,就各种意义而言其实还挺难实行的。不过如果只是要下载更新程式的话倒是不成问题。天人兄,可以拜托你帮忙吗?』 「……果然又是要我上场啊。」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再怎么说也是我主动说要帮忙你的。只是,网咖还有其他费用你打算怎么办?今天一整天下来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耶。」 『呜,阁下竟然想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灵体请款,如此残酷的行为简直就和地狱的恶鬼没有两样嘛。』 「谁理你啊,总之你要付钱才行!就算我不向你收网咖使用费和交通费,今天买的游戏和周边商品可是很贵的耶!」 小型人偶(据说这玩意儿好像叫做人型公仔)一只就要好几千日圆,游戏一款更是要价一万日圆以上。光是看到标价时就差点让我晕倒。即使平时我从『天秤会』那里会拿到一些打工费用,但是以区区一介高中生的经济能力来说,这些花费根本早就远超过了我所能负担的范围。 「啊,『天秤会』其实还有一些经费可用,我想只要之后向弓虎申请应该就没问题了。如果天人现在手边的钱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先帮你出喔?」 「啊,不用了啦,我怎么好意思让千那帮忙出钱呢……」 我急忙拒绝了她的好意。 「……而且这本来就是我自己接下的案件。」 「所以我才会想要帮忙你啊。对于别人的事能够一头热地投入的人,总会让我觉得他是个拥有高洁情操又帅气的人。就像是哥哥一样。」 千那笑着说道。 对别人的事情一头热是吗…… 「我之所以会想要帮助别人……该怎么说才好呢,可能是因为我拥有身为人类的经验,并且很了解那段记忆有多沉重的缘故吧。毕竟我也是以人类的身份被抚养长大的。」 由于人的生命短暂,因此每个瞬间都极其重要。即使是发生意外状况之时,当下所失去的事物也远比神的视点所看见的还要来得沉重。 「说得也是,哥哥也说过同样的话。人类的文化是由转瞬间即会燃烧殆尽的人类代代相传所累积起来的事物,所以我们应该要对其抱持着敬意才行。」 「千那自己又是怎么看待这一切的呢?你是和人类活在不同时间之中的神祇,我想,你能够和人类拥有共同感觉的部分应该很稀薄才对……」 我之所以会坚持提出这样的质问,或许是因为方才满寿所说的话始终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缘故。 『对于自己将要回归于无这件事,只有满满的恐惧而已。』——先不论他是否只是在开玩笑,但当下的我确实因此顿失言语。如果想要强调自己以人类身份而生,对于这样的问题自然必须有所体悟,然而我自始至终却从未想过这件事。 终究必须消失殆尽的存在,以及将消灭一事视为理所当然的存在。 即使满寿只是在无意识间说出这样的话,但切中核心的话语却令我不自觉地厌恶起自己。 「这个嘛……」 千那微弯着脖子,看起来似乎正在思考些什么。 「……以前我也曾经说过,我的确无法像哥哥还有万那他们那样去爱人类。但是——对了,天人,你知道区分神和其他存在最大的差异是什么吗?」 「呃……」 我想答案应该有很多种吧…… 在我还来不及回答之前,千那已经继续开口向下说道: 「如果要举出一个浅显易懂的答案的话,我想应该就是神话当中的神并不会像人类一样死亡吧。虽然对于神而言,也会出现『已死』这样的状况,但是大部分的情形仍然能藉由复苏,或是堕落到一般称之为冥界的异界中等方式改变形体后继续存在。也就是说,几乎没有任何绅祇曾经历过存在性完全被消灭的『死亡』。虽然我曾说过哥哥已死,或是我本身也曾杀死过其他的神,但这一切其实都是以再生为前提所发生的情况。」 「也就是说,神拥有不死之身——」 而这也是区分人和神最大的差异。 「是的。」 千那肯定地点了个顽,然而表情却显得有些阴郁。 「或者应该说,过去曾经是如此才对。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众神们失去了力量,甚至连维持存在一事都出现了危机。也就是说,神已经失去了不死之身。今后对于我们而言,伴随『消灭』而来的恐惧随时都会袭击而来——而我第一次实际对这样的恐惧心有所感,就是因为遇上了哥哥的事。」 千那的视线像是要深入我的双眼般直射而来,并且严肃地继续说着: 「大约在两、三年前,实寻市曾经遭遇相当大的一场危机。加上我们种族并非如外界想像般那么团结,因此那时候我也和『天秤会』之间——」 就在此时,千那忽然停下话语,并且默默地拿出手机。她和手机那端的人说了几句话后,才用一句「我明白了」做为结尾并挂上了电话。 「对不起,因为哥哥打电话来,指示我不要把详情说出来比较好,所以接下来的部分就让我省略掉吧。」 「请等一下。难道那是非得瞒着我不可的事吗?可是,我也自认是『天秤会』的一员,为什么不能……」 「我们并不是不相信你——」 千那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 「——其中也包括了不要让你知道比较好的理由。这是为了天人你好,同时也是为了其他人好。」 「……我知道了。」 虽然心中仍有难以释怀的部分,但这时候还是先别深究下去比较好。 「总之,你想问的重点就是我对消灭这件事的看法对吧……那我就继续往下说了——两、三年前,『天秤会』和反对势力起了一场冲突。后来在演变成两败俱伤的致命性毁灭之前,『天秤会』成功地终结了这场冲突,然而一二三哥哥却为了保护被卷入其中的人类,因而失去了大半的力量。」 因此,如今他必须依靠寄宿体,才能勉为其难地保有自己的存在。到这里为止是我先前曾听闻过的部分。 「哥哥他总有一天会完全消失——对我而言,那正是令我理解恐惧为何物的根源。而且那样的恐惧更在我的心中产生了连锁反应。无论是哥哥、我或是万那,总有一天都必须面对完全的消灭。如此真实的感受已经在我的心中萌生。我宛如受到世界崩坏般的冲击一样——没错,所有存在终究都会消灭殆尽的。」 说到这里,千那竟浮现出浅浅的微笑。然而就我的认知来看,那或许是自嘲的表情也说不定。 「请你不要笑我,天人。因为我自认为自己是神,也因为我从未对人类以及其假虚无的存在抱持过关心,因此我才会连这种事情都一无所知。」 我从未想过要嘲笑千那。 而千那则似乎还有尚未道尽的话。 「后来,我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人类即使随时都得面对恐惧,仍然能够拼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 「原本的我并不了解所谓的『消灭』代表着什么——就这一点而言,神其实要远比人类还迟钝许多。因此,如今的我对于生命的重要性、活在世上的尊贵、以及赌上性命帮助他人这件事背 后的价值,都已能有所体悟。我已经不会再蔑视人类了。」 听到这里,我总算理解了千那在游泳池时所说的话。如今的她已经体认到『存在的终结』,因此才能用不同的视点来理解人类。 「说了这么多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都已经快回到宿舍了呢。」 千那用温和而稳重的笑容说道。 「……啊,欢迎你们回来——」 手上拿着手机的奏正站在中立国宿舍的玄关前面。 「我们回来了。你有乖乖地待在宿舍里吗?」 我摸了摸奏的头,妹妹则是用笑容回应了我的问题。 接着,我们留下似乎还要再讲一会儿电话的奏,然后先行进入了宿舍里。 我再次向千那道了声谢谢后,便迳自沿着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间。结果正好在房门外和面露苦涩表情的亚夜花不期而遇。 「谢谢你帮我照顾小奏……不过又还没到吃饭时间,能在房间外面碰到你还真是难得呢,发生了什么事吗?」 亚夜花一看见我,一瞬间闪过有些迷惘般的表情,然后才缓缓地开口回应: 「我正好有事要找你谈,你现在有空吗?」 「是有空啦……」 这比在用餐外的时间碰到她还要难得。 我们一起回到共用的房间里,亚夜花先是发出了轻微的呻吟,然后才动作僵硬地坐在自己的床上。 「你的肌肉酸痛已经恢复了吗?」 「如果那么容易恢复,我的脸色就不会这么难看了……」 「既然如此,你还不乖乖躺在床上休养。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我想去找小奏……对了,我要找你谈的就是关于她的事。」 「不会吧。那家伙做了什么事吗?」 我不禁蹙起眉头。 虽然我并不觉得奏是那种会造成别人困扰的女孩…… 「不,我想说的并不是关于小奏本身的事。说得直接一些,其实是和天人你有关系的事。」 「我?」 亚夜花点点头,接着继续开口说道: 「你有看见小奏在玄关讲电话吗?」 「有啊,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在外面碰到了她……怎么了吗?」 那一幕看起来不过是平时见惯的场景而已。毕竟她平时就经常和朋友在讲电话。 「天人,你……你不觉得自己对小奏有点冷淡吗?」 「咦?」 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应该说,为什么又是这个话题? 想不到亚夜花竟然说出了和满寿一样的话,真是令我始料未及。 「你、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难道说小奏向你抱怨了什么吗?」 如果她真的对我有什么不满的话,大可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但是,亚夜花却摇摇头否定了我的质疑。 「不,小奏并没有向我抱怨任何事,我只是看到……」 说到这里,亚夜花忽然停下了话语,然后才又像是喃喃自语似地再次开口说道: 「……啊啊,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我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她如此在意的理由了。因为那孩子和我一模一样。」 「喂,你不要一个人在那边释怀,拜托你也说明一下让我了解好吗?」 我可是听得一头雾水耶。 「你知道小奏经常在讲电话这件事吧?」 「知道是知道……那是因为她朋友很多的关系不是吗?」 亚夜花虽然也有自己的手机,但是我几乎没看过她拿来当做通话的工具使用,顶多偶尔会寄给我一些内容十分奇妙的邮件而已——不过先不管这件事,我实在搞不懂这两个人之间的共通点在哪里? 「天人知道小奏通电话的对象是谁吗?」 「这个嘛——我不知道。」 她的意思是……我必须要确实地掌握住每一个和小奏通电话的人身份为何吗? 「那么,你有发现小奏和别人通电话的时间,大多是天人你没办法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吗?」 「这个嘛……或许多少也有关系吧。只是,我本来就不可能一整天都陪在她身边,总不能要求她即使我不在身边时也不能讲电话吧。」 亚夜花持续地提出令我捉摸不着核心的问题。 我一边回答着她的提问,同时也感受到一阵无法充分表达自我想法的不安逐渐在胸口扩散开来。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满寿忽然插入我们两人的对话。 『唔……方才我已经告诉过阁下,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所谓的「妹系」领域。如字面上所示,其所指的就是将妹妹视为攻略对象的成人游戏。』 你突然讲这个做什么啊,喂! 『这类游戏的剧本中经常会将「太接近身边而无法察觉」这样的要素做为主轴,往往只要错失一个小小的提示,可能就会让你的旗子被彻底折断。阁下是否想知道该如何深入攻略这种游戏呢?』 「呃,我为什么非得攻略这种游戏不可啊……」 「攻略?」 亚夜花疑惑地重复了我的话。 「没事没事,我在自言自语而已。」 ……我得小心避免把自己和满寿的对话说出口才行。 『那么,在下就以辅助角色的身份给阁下一个提示吧。方才你看见了奏小姐在玄关口讲电话的模样,请问当时手机的状态是?』 我不禁循着他的话开始回想。手机的状态?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才对啊…… 「…………」 「天人?」 「欸,亚夜花,你看过几次小奏在讲电话的样子吧?你可以回想一下当时手机的状态吗?有没有什么……」 「你终于发现了——」 亚夜花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错,就我所看见的状况,小奏在通话时拿在手上的手机,其实从未闪着通话时应该闪灭的灯号。」 大多数的机种在接通电话时,手机外壳的灯号都会以一定的间隔闪灭,或是会在手机荧幕上显示讯号。奏所持有的手机就是属于这种机型。 但是,亚夜花实际所见到的情形却非如此。刚才在玄关时也是一样。 也就是说,奏的手机是处在尚未接通的状态,电话的另一头并没有任何人存在。 「竟然会有这种事……啊,难道说又是『非人者』——」 如同满寿刚开始附身在我身上时所发生的状况一样,电子机器其实是相当容易受到灵动干扰的。或许奏也是因为身边有非人者带着恶意进行操弄也说不定——这样的想法不禁流过我的脑海中。 但是,亚夜花却以摇头否定了我的臆测。 「我已经确认过她周遭的气息了,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的存在。」 「呃,可是,你先等一下……那小奏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失序地陷入剧烈的混乱之中。简而言之,小奏到目前为止讲电话的模样,全都只是在演着毫无意义的独脚戏而已吗?我完全无法想到任何驱使她这么做的目的或理由。我只能感觉到描绘于自己心中的奏正逐渐地分崩离析。 我将视线移到亚夜花身上。或许此刻的我正露出一副哀求对方伸出援手的无助表情也说不定。 「欸,刚才你说过『小奏和我一模一样』对吧?你了解小奏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吗?」 被我这么一问,亚夜花也跟着露出苦涩的表情。 「……要我告诉你真相,就等于把毫无遮蔽的自己在你面前曝光一样。我实在不太想这么做,你一定非要我说 不可吗?」 「算我求你。」 即使要我像这样低头也无妨。或者要我做任何事都行,我只希望求得一点微渺的提示就好。 亚夜花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终于接着开口。 「天人,你曾经发现过小奏其实不太善于和人沟通这件事吗?」 「不,我反而觉得她是个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的女孩……」 「那应该是她所刻意装出的形象而已——你仔细想想,其实小奏很少自己采取一些行动。她看起来虽然是个情感丰富、活泼外问的女孩,但事实上却不是那么地引人注目。」 「行动……你是说像是主动找人说话之类的吗?」 「是的。你想想看,记忆中应该很少有这种场景吧?」 这么说来,我的确没有什么印象。每次只要碰上初次见面的对象,大多是由我催促着奏向对方问好,或是由对方先行开口提问。 「可、可是,就算是这样,那也应该只是因为来到不习惯的地方,所以才变得有些畏缩而已不是吗?像宿舍里原本全都是她不认识的人,而且大家又都比她年长……」 奏是个年幼却熟知礼仪进退,并且懂得有时需要表现出客气谦让的孩子。这难道不是因为她的个性较为积极的关系吗? 亚夜花像是稍有犹豫似地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再继续开口说话。 「小奏即使在面对你的时候也是一样,天人。或许应该说,她和你相处的时候,这种情况反而是最为明显的。」 「咦……」 我瞬间哑口无言。 「可、可是,我是她的哥哥耶?而且我从她出生之后,就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啊?」 「我不认为天人是个失败的哥哥。即使是我这种没用的人,至少也能确定这一点。我反而觉得你是一个很会照顾别人的人——」 但是,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忽略掉最重要的事物……亚夜花压低音量地呢喃道,然后缓缓抬起头来。 「——请你仔细地回想看看。小奏曾经积极主动地来找你说话吗?她曾经主动地牵住你的手,或是主动地上前抱住你吗?」 「这……」 我好想回答「当然有」,但是却怎么样都无法将这三个字挤出喉头。 我主动地抚摸她的头,牵住她的手,或是将她拥入怀中,这样的记忆几乎多到难以胜数。但是——那家伙曾经主动对我做过这些事吗?她曾经二话不说地往我身上扑来,或是毫无预警地紧抱住我吗? 当我发现自己竟无法说出肯定的答案时,顿时感到震惊不已。 「因为你实在太正直了。天人绝对不会对亲密的对象说谎或伪装自己,也因此你无法理解别人会这么做的理由。你对于眼前所见的事物太过深信不疑了。」 「……等一下,先不管你个人对我有什么评价,对彼此说谎或是伪装的关系,难道真的称得上是『亲密』吗?那也太奇怪了点吧。」 的确,我对于和自己关系亲密的对象必定坦诚以对,因为我认为唯有这么做,才是最正确的往来方式。难道我错了吗? 「那既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你的缺点。但是,也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对你——」 亚夜花话说到一半,却突如其来地闭上了嘴。感觉就像是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多余的话一样。 「你对我有什么想法吗?」 「没事——我换个说法好了。天人,你从未想过世上其实存在着『太过亲密反而无法吐露真心』的人。」 「所以,亚夜花……你能够了解?」 她的话听起来就像是自己对于那样的心境早已了然于胸一样。 「我了解,因为我和小奏是『一模一样』的人。」 亚夜花毫无迟疑,用极其自然的语气肯定了我的提问。 「我想,她其实正因为自卑而感到害怕也说不定。」 「害怕……害怕什么?」 「——最害怕的事应该是被天人讨厌吧。还有被你排斥,被你拒绝之类的。」 「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又是一些让我无法理解的话。 「我可以在这里向你发誓,我这辈子从未对小奏有过任何一次厌恶的感觉。而且那家伙每次和我在一起时,总是显得很开心——」 「天人,你希望小奏能够成长成一个开朗懂事的孩子吗?」 「那是当然的啊。」 「你不觉得小奏就是因为理解你对她有这样的期许,所以才会拼命地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努力吗?如果不是因为她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那么她在和天人相处时,应该就不至于会感到害怕畏缩才对。」 「……」 「你想问『为什么』对吧?理由其实连我也不清楚。我想,真正的理由也许只有小奏能告诉你——只是,我想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因为伸出手可能会被对方拨开,于是索性将手缩回。即使许愿也未必能够实现,所以干脆放弃每一个小小的心愿。只要不对别人心有所求,自然就不会尝到被拒绝的滋味。只要避免心怀期待,就能永远和失望划清界限。过去的我也曾经实践过这样的想法,直到今天也尚未从这种想法的束缚中解脱。」 「……所以你才会说你们其实是『一模一样』的对吧?」 因为害怕受伤,所以不去要求别人。如果被拒绝会感到痛楚,倒不如不要强求满足。 无论是亚夜花或是满寿,都异口同声地认定我「对奏的态度太过冷淡」。因为我误以为奏对于这样的关系心满意足,始终不给她任何一丝表现自己的机会。就像是对饥肠辘辘的雏鸟置之不理的母鸟一样。 我真想痛殴自己一顿。 老爸为了筹措当时体弱多病的母亲所需的医药费,以及自从母亲过世后支付我们的学费及生活费,必须终日劳碌奔波,因此想在家里和我们共度天伦理论上是不可能实现的。也因此我不只是以哥哥的角色,同时也兄代父职地照顾着奏。只有一半人类血统的我直到后来因失去方向而进入这间宿舍为止,一直都是这么活过来的。 ——但是,如今却落得这副难堪的德行。 「……嗯嗯,你说得对。」 我似乎能够了解奏独自一人讲着电话的目的是什么了。她所追求的正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也绝不会让自己受伤的『完美朋友』。 她渴求着那仅在幻想之中才能相遇的虚无存在。 『啊——阁下听过「imaginary panion」这个词汇吗?它指的是年幼的小孩幻想中的朋友。』 满寿如此说道。 也就是所谓的「看不见的朋友」对吧? 『许多小孩也会为了驱离寂寞而经常一个人玩耍,其实并没有必要把它当成太过严重的问题看待。』 就算我转换想法,对于奏来说也得不到任何的安慰。 「但是,最后我还是让小奏感到寂寞,事实就是如此。」 「她是个相当伶俐的孩子。因此她懂得将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表现出不会让你担心的言行举止。和我相比,小奏算是做得相当好的了……那么,天人,你打算怎么做?」 「我——」 就在此时,奏也正好回到了房里。她仿佛像是察觉到弥漫室内的沉重氛围似地,交互地望着我和亚夜花的脸。 「呃……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 我费了一番功夫,才得以用笑容面对她。 「啊——小奏,可以借我看一下你的手机吗?」 「……?嗯,好啊。」 我打开从奏手上接过的 手机,确认接听及拨号记录。从奏方才讲电话的时间来试着找出通话记录——果然找不到。为了避免误会,我也仔细地确认过合计通话笔数,但看起来并没有删掉通话记录的迹象。 「欸,小奏,你刚才是和谁在讲电话?」 「我的朋友啊。」 「哪里的朋友?」 「是哥哥不认识的人喔——」 她天真无邪地答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我的心情也变得更加复杂,怒气、烦躁和混乱在脑中纠结成一团。 「小奏……」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开口叫了她的名字。而奏也像是为此而感到害怕似地抖了一下。 「呃,哥哥……小奏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吗?」 看见她迟疑的表情时,我顿时理解了一切。应该说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察觉到这一切。 没错——真的是如此。 这个孩子对我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地敏感——因为她极度害怕自己被我讨厌。 「不……没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 此刻我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用温柔的语气安抚她惶恐的心灵。 ——都是我不好。 * * * 隔天,我一整天都在观察着奏得举动。而她也和平时无异地讲着电话。 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请亚夜花再次探查奏周遭的气息,确认是否有非人者的存在。但最后得到的答案仍和昨天一样。 既然如此,这就单纯只是兄妹之间的问题而已了。 我算准奏讲完电话的时间,然后将她叫到我向龙太借用的房间里来。 「什么事呢,哥哥?」 奏天真无邪地仰头望着我。 好了,我该怎么开口才好呢?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你觉得很寂寞却没有人陪伴吗? 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和你讲电话的那个朋友是个怎么样的人?」 结果,我脱口而出的却是如此无关紧要的台词。 「嗯,他是个男孩子。」 虽然不知道实际年龄,但据说大概比奏大一点。说话方式有点粗鲁,但却是个善于倾听的好听众。某一天,对方忽然打了电话过来,从那之后就和奏成了固定的电话好友。将奏的话大致地整理过后所能得知的就是这些内容。 「今天对方也会打电话过来吗?」 「嗯。虽然小奏把电话设定成没有来电铃声也不会发光,但是如果他打来的话,我还是可以知道。另外小奏有时候也会主动打给他。虽然我不知道号码,但是只要想打的时候,就一定能够打得通。」 原来如此,这就是奏心目中理想的朋友形象吗? 或许我应该告诫她「不准再和那家伙通电话了」才对。可是,既然这是为了填补寂寞所出现的代偿行为,强制禁止对事情也未必一定能有正面帮助。 既然如此,不如告诉她「有什么不满就直接对我说」如何? 但是当奏回答「我对哥哥没有什么不满」时,我又该如何应对?难道要认定她在说谎,然后逼迫她说出真心话吗? 不——原本她就是为了不要让自己对旁人产生不满,避免带给他人负担,才会这么努力地编织『谎言』。而我怎么能将它当做定罪的证据呢? 各种不同的思绪在我的脑中交错盘旋。 我抓了抓头发,然后大大地吐了口气。 ——这样下去不行。我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越是深入思考,反而越像是将自己逼入遍寻不着答案的五里雾中。 比起和众神或是怪物对峙,眼前的状况更令我不知所措。说实在的,我已经打从心底感到无计可施了。 「哥哥?」 奏露出一副狐疑的表情注视着我。 不能再这样一直沉默下去。于是我先是低声沉吟,然后努力地从口中挤出更多话语。 「啊……对了,小奏,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可以帮你实现一个心愿,你会想要什么?」 「咦,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喔!」 「嗯——……如果晚餐哥哥可以做汉堡排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喔?」 「那样就好了吗?——对了,你昨天在游泳池的时候,不是说有件事想拜托我吗?是什么事?」 「啊,嗯,关于那件事,其实已经取消了啦。」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讲出来的话可能有点太任性了。」 奏用明亮的笑容说着。 此刻的我越来越能体会并理解亚夜花先前所说的话了。 奏的表情乍看之下虽然毫无矫作,但其实她必定会无意识地在自己和对方之间拉起一条警戒线。一旦可能使对方生气,或是令对方感到不愉快,甚至是即将遭到拒绝时,就绝对不会勉强自己去承担该风险。 「你要不要先说说看?说不定其实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喔?」 「不——要!那是秘密——」 而且,奏也绝不会让出这条保护自己的警戒线。 「老爸和我平时都没什么时间陪你,你不会很寂寞吗?」 「不会啊。那是因为爸爸有自己的工作,哥哥也很忙的关系啊。」 奏还是不愿承认。 「如果我说,明天起我临时有事得处理,接下来的日子都没办法陪你了呢?当然,我只是假设而已啦。」 「嗯——那小奏应该会对哥哥说声『加油』吧。」 她仍旧不肯说出内心真正的感受。 我词穷了。 该怎么做才能引出她深藏在心底的想法?我想,奏之所以会如此,应该是出自本能性的自我防卫,而非经过思考或计算后所采取的行动才对。然而正因如此,才令人更加难以突破。 「呃……哥哥,怎么了吗?」 奏窥探着忽然陷入沉默的我,有些担心似地问道。她的眼神之中似乎闪烁着不安的神色。 「小奏,我是你的哥哥对吧?」 「嗯,是啊。」 「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多相信我一些?我想,当时妈妈的意思就是要我好好地照顾你。将你拉拔长大是我相当重要的工作。再这样下去,我实在没有脸向已经过世的妈妈交代。」 「…………」 就在这一瞬间,奏脸上的表情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妹妹表现出如此的动摇。而这样的变化也招来了最恶劣的结果。 「……哥哥,你生气了对吧?」 即使奏拼命地试图再次展露笑容,但她的双眼早已溢满了伤心的眼泪。 「对不起,小奏是个坏孩子,对不——」 奏还没有把话讲完,便不再理会我空虚的叫唤声,迳自冲出了房间,只剩我一人呆若木鸡地伫在原地。 「……满寿。」 『什么事?』 「我做错了什么吗?」 『请阁下自己想想看吧。我只能告诉你,与幼女为敌者就是在下的敌人。』 「怎么了?」 当我回过神时,梨玖已经站在我的面前。 「怎么了……你在问我吗?」 「对啊,因为天人哥一直在叹气嘛。」 原来我连自己都没发现,看来真的病得不轻。 此时的我,正在宿舍厨房里准备晚餐。 即使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我还是能够按部就班地将料理完成,这可归功于自己早已驾轻就熟的专业技巧所赐— —只是此刻的我实在也没什么心情为此自满就是了。 原来我从未真正理解过奏的心情,最后还彻底地伤了她的心。这就是为何此刻我会如此消沉的主要原因。 或许我真的对自己,同时也对奏抱持了过度的信任也说不定。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偏的呢? 「味噌汤已经可以了喔——你在烦恼什么吗?」 「……嗯,有一点事啦。」 「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和我谈一谈?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你解决,但是讲出来应该会比较轻松喔?」 「说得也是。」 我带着苦笑回应。 从那之后,奏便躲进了我的床铺,并且拒绝和我进行任何的对话。 而在一旁看着我们两人的亚夜花,先是叹了口气,之后还用像是责备般的视线瞪了我好一会儿。但是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话。 无所适从的我只得用准备晚餐的名义逃到了厨房。我准备了奏最喜欢吃的汉堡排,但光是这么做根本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 我的身后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 「哎呀,是亚夜花啊,难得你会出现在厨房呢!」 梨玖有些讶异地说着。 「……不管怎样,我还是得再和她谈谈。如果她愿意收起脾气,乖乖地出来吃晚餐就好了。」 虽然我不确定这算不算是兄妹吵架,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如此险恶倒还真的是头一遭,因此我也不知道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有效地化解这场尴尬。 「咦,什么?你们在说什么事?」 尚未听说事情始末的梨玖一头雾水地睁大眼睛问道。正当我准备向她说明前因后果时,千那也正好走进了厨房。 「晚饭已经快要做好了吗?」 「啊,千那,你肚子饿了吗?」 梨玖用轻松的语气问道。 「不是啦,啊,嗯,我确实是有点饿了,而且也很期待今天的晚餐……只是,我刚看见小奏跑到外面去了耶。」 「小奏跑出去了?」 「是啊。我想说都快要吃饭了,不晓得她还要到哪里去?」 「跑出去……是指跑到宿舍外面吗?」 千那点了个头。 「而且她手上还拿着手机,看起来好像有急事似地跑了出去,所以我有点担心……」 「……梨玖,拜托你帮我看一下这些料理好吗?」 「咦?啊,好。」 我跟着跑出了厨房,并且直朝着玄关而去。接着,我迅速地打开大门四下环望,但却不见奏的身影。 我赶忙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并且拨了小奏的电话号码。 『您所拨的号码现在无法接听。对方可能身在无法收讯的位置,或是手机尚未开机——』 我口中一边念着「那个笨蛋」,一边切断了通话。我记得她的手机应该附有显示所在位置的功能才对,但是如果没有开机的话,这项功能就无法派上用场了。 她该不会打算离家出走吧?由于现在是盛夏季节,天色变暗的时间相对较晚,但距离天黑顶多也只剩下几十分钟而已了。对于奏来说,这片土地还算是十分陌生,如果她一旦跑得太远,能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家还是个未知数。 「啊——可恶!」 我无处发泄地吐出这句话,然后准备朝外面奔去。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拉住了我的衣服。 「你打算摸黑找人吗?」 对方的声音毫无起伏。我回头一望,只见一个身穿睡衣,面无表情的少女就站在面前注视着我。 「就算一直待在这边等,也不保证她就能回得来啊!放开我啦!」 亚夜花露出一副莫可奈何般的表情。 「请你先冷静下来。你该不会忘了这间宿舍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还有居民们又是什么身份了吧?」 「在这一带。」 小诗指着摊开的地图上头的某一点。 「和宿舍的直线距离大约三oo公尺左右。目前还感觉不到她在移动的气息,如果她开始移动的话,我会用手机通知你们的。」 「抱歉,谢谢你的帮忙。」 「……不用向我道谢了啦,我也很担心小奏啊!」 我拜托小诗使用魔法锁定了奏所在的位置。 「姊姊,你记得这一区的状况吗?」 「这是山头的方向对吧?我想这一区大概都是些空地和停车场才对。」 「等小奏小姐回来后,大家再一起吃饭吧——」 「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了,一定要带她回来喔!」 「……对不起,给各位添麻烦了。」 我向众人低头致歉。晚餐前发生了这场意外事件,使得所有的宿舍居民总动员地加入协寻行列。 我急忙奔向玄关——但就在这时候,我却猛然止住了脚步。 如今因为得知奏所在的位置而稍微冷静下来后,我才想到此刻的自己仍然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之后又该如何弥补她,至今我依然尚未找到答案。 如果就这样直接过去……见到奏之后我又该怎么办? 「别担心,因为天人哥的做法是正确的。」 我循着声音回过头去,梨玖和亚夜花就在我的身后。 而梨玖则是继续接着说下去: 「虽然我还是不太了解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我仍然相信天人哥你所做的一切,只要是天人哥经过一番思考和烦恼后所下的决定,我相信那就是最正确的。即使道理上无法说服对方,但只要对你有这样的信赖,我想一定就能转化成勇气和力量。」 「……谢谢你。」 这次我的表情应该已经从苦涩稍微转成了淡淡的笑容才对。紧绷的情绪的确稍微获得了舒缓。 亚夜花则是露出一副有口难言般的表情,迅速地用视线扫过梨玖全身后,才转向我开口说: 「啊……我只说一句话。『胆小者只会相信不畏拒绝依然前进的人。』这句话请你记在脑海里。」 「……?啊、我、我知道了。可是,那是什么意思?」 「当有必要的时候,我想你应该就会了解了。就像是一句咒语一样。」 虽然不太懂亚夜花的用意,但总之还是先记下来吧。 『……天人兄还真是个不可思议之人呢!』 在断续地下着小雨的天气里,我照着小诗的指示朝着目的地奔驰时,满寿忽然冒出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嗯?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我们赶紧去迎接在下最爱的幼女吧——』 没过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一片颇为宽阔的空地……就在这里! 闲散雅致的风景中依稀可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并且正在用细微的声音说着话,于是我蹑手蹑脚地慢慢朝对方接近。 「…………嗯………………是这样吗?」 果然是奏。虽然她正将手机贴在耳边,但机身上头的灯仍旧未见闪动。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先前我早就已经确认过她的手机目前是关机状态。 「真的是这样吗…………我……果然还是……」 「小奏。」 我一喊她的名字,奏立刻像是从梦中惊醒似地转过头来。 「哥、哥哥?」 「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去吧!」 然而,奏却依旧单手紧握手机,并且一步、二步地渐次后退。我从未见过她此刻这副——写满恐惧的表情。 「果然、果然是这样没错——哥哥,你果然已经讨厌小奏了对吧!」 「喂,你在说什——」 「不要过来!」 她的声音显得无比激动,令我不禁停住了脚步。 「这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他说,哥哥其实很讨厌我,而且还很恨我,所以打算跑来重重地处罚我一顿。」 「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骗人!你不就是追到这里来抓我的吗!我的朋友早就警告过我了!」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呢? 我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先让自己的情绪镇静下来。 接着,我用温和而平稳的语气缓缓开口: 「小奏,你听好,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有讨厌你,甚至是恨你的理由呢?」 「可是……」 奏垂下泪水不停打转的眼眶,用颤抖的声音开口说道: 「可是……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生下我的关系,妈妈才会死掉的!」 「…………」 「我、我等于从哥哥还有爸爸那里抢走了妈妈一样!」 霎时间,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奏的话。 冲击、理解、后悔和混乱相互交错纠结,并且如同电流般窜过我的背脊。 ——我顿时恍然大悟。 这就是一切的根源。 「我、我对妈妈的模样一点记忆都没有。但是,我从爸爸和哥哥所说的话里听得出来,你们两个人都很喜欢妈妈。」 确实,我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同时我也希望奏能够多了解母亲的事,因此才会经常对她说些关于我对母亲的回忆。包括母亲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她过世的时候我又有多么痛苦悲伤,我已经记不得究竟对奏提过多少次了。 或许每当我提及一次母亲的事,就等同于伤害了奏一次,使得她心中的罪恶感越加膨大。 虽然我从来不曾想过要将这件事归咎在奏的身上。 但是——我应该要顾及到她的心情才对。没有察觉到她的感受是不行的。 因为那是我应负的义务,同时也是我该尽的责任。 此时,奏的话就像是溃堤的洪水似地,接连不断地倾流而出。 「抢走妈妈的我,会被讨厌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我也不希望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我也没办法啊!所以我才会想,至少我也要当个乖孩子才行!就算觉得寂寞,我也从来不曾把寂寞两个字说出口!」 这就是为何奏从未主动接触我的理由吧。 一旦被我拒绝,就会自动地证实「自己果然被讨厌了」这样的结论——奏对此深信不疑,也对此恐惧不已。 一切就如同亚夜花所说的一样。 相对于此——我竟然会迟钝到如此无以复加的地步。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骗人!」 我的声音霎时间就被掩盖而消逝。 「哥哥都在骗人!我的朋友说,你一定会说这种话来欺骗我的!他还告诉我,这就是哥哥你讨厌我的证据!」 「不是的!奏,你先听我说。总之我们先一起回去好吗?现在也开始下起雨来了,再继续待在这里会淋湿的喔?」 「我、我不要回去!我现在要去我的朋友那里!」 「你的朋友……?」 「我会来这里,也是因为他要我来的。因为他说只要来到这里,他就可以陪着我……」 「…………」 我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看来要让奏重新信任我,远比想像中还要困难许多的样子。 我的话语已经变得毫无力量,但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们之间累积了好几年的误解和扭曲,绝不是在这里用三言两语就能够冰释的。 既然如此—— 我深沉地吐了口气,专注地直视着自己的妹妹。 看来只能出此下策了。 「小奏,你乖乖站在那边别动。」 接着,我缓缓地跨出脚步。 「不要!你不要过来!」 奏转过身作势逃走,同时我也拔腿向前狂奔。 因为她拥有远远超过一般人类,甚至和我相比也毫不逊色的运动能力。但是就目前认真的程度而言,我想我应该稍微高过奏一些才对。 (追上了——!) 我成功地抓住了她的衣领,并且一把将那娇小的身体抱了过来。然而同时失去平衡的我们也直接摔倒在地。 「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朋友!让我去找他啦!」 「不可以去!」 我紧紧地抱住奏,并且怒声斥道。 此时,我忽然想起了亚夜花的话。『胆小者只会相信不畏拒绝依然前进的人』—— 「你不准去,你是我的妹妹!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即使无法传达给对方,亦或是被拒于千里之外,都要不断地反复尝试,坚持到底,直到对方愿意相信并接纳自己为止。而这正是我目前的首要之急。 奏拼命地挣扎,试图从我的手臂中脱逃。她一边失控地大叫,一边疯狂地挥动手脚。而我则是抱着绝不松手的决心,使尽全力地压制住她的反抗。 我们两人就这样彼此交缠了好一段时间——终于,奏的抵抗渐趋微弱,取而代之的则是断续的啜泣声。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小奏。」 这次换成我语气平静地对她喊话。 「……骗人……」 「我没有骗人。要我说几次都行,小奏是我最重要的人。」 「…………」 「所以你不需要到其他地方去。我希望小奏永远都留在我的身边。」 「…………」 「你愿意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吗?」 「…………」 奏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同时她的身体也不再继续像方才那般使力。 看来—她终于了解了。 「对不起,直到今天为止我都没有察觉你的心情。」 我再次紧紧地将奏拥入怀中。 这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我还有许多必须为奏做的事情。但是,像这样坦诚相见后,至少我相信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稍微缩短了一些。 奏的啜泣声此时开始逐渐地趋缓平复,于是我也跟着放松手臂的力道,但奏似乎并没有将脸从我的胸口移开的意思。 「怎么了?」 「……哥哥,我……」 「嗯。」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丑对吧……」 我不自觉地苦笑以对。看来她对刚才自己的反应相当不好意思的样子。这也难怪,毕竟奏几乎没有在我面前哭过。 「那,我背着你走好了。这样我就不会看到你的脸了。到我背上来吧。」 「……哥哥要背我?」 「对啊——来,我们回去啰!」 我对着奏说道,而她则是「嗯」地轻声允诺。 接着,我蹲下来并且背向奏,身后立刻传来小巧身体按压而至的触感。就在此时,我发现奏的手上仍然紧握着尚未折起的手机,于是我轻轻地从她手上拿过手机,并且将开放的手机阖上。然后—— 「——呜!」 就在这个瞬间,忽然一阵异常的气息朝我袭来。 当下我率先感觉到的,是一股极度呛鼻的臭气。 『天人兄!』 在满寿发出警告的同时,我也作势向后闪躲,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一阵猛烈的冲击应声撞上我,将我重重地弹飞开来。 我在地上翻了好几圈后,好不容易才稳住态势站起身来,并且急忙确认敌人的模样。 「什——」 眼前竟出现了一只难以形容的诡异生物。 看起来不像是地球上的任何一种动物,若真要形容的话……眼前的四脚兽或许比较接近狗的模样。细瘦的肢体、不相称的巨大下颚、加上长如针般的尖锐舌头。另外,它的身体还覆盖着淡蓝色般的黏液,并且不断释放出恶心的恶臭。 然而,最令我不得其解的,是这怪物看起来竟是从方才我试图关上的手机转轴部分突然冒出,而且还不只有一只,而是约有七、八只成群结队地出现。 「哥、哥哥……」 更令人倍感绝望的,是小奏已经被这群怪物团团地围住。其中一只用前脚压住了奏的身体,并且用尖牙抵住了她的喉咙,看起来就像是把奏当成了人质一样。 怪物陆续地注意到从地上爬起的我之后,立刻压低身子准备发动攻击。 「放开小奏,怪物,不然我就杀了你!」 我毫不畏惧地与对方互瞪,并且发出低沉的威吓声。但如果冷静想想,对方其实也未必听得懂自己的话。只是此时的我早已怒火攻心而无暇多虑了。 就在此时,怪物突然像是要做出回应似地,先发出一阵嘶吼声后,接着立刻像是弹簧似地用整个身体朝我飞扑而来。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我丝毫没有惊讶或犹豫的时间,我要以自身所拥有的最大力量——以身为绝对神代行者的能力,让自己的身体能力一口气攀至颠峰。接着,我挥出远超乎自己原有力量的重拳,将袭击而来的怪物彻底粉碎。 对方的确是拥有实体的生物。 「小奏,再撑一下,我马上救你——」 然而,话还没说完的我,再次为眼前的景象而惊愕不已。 方才被我击碎的怪物,此时竟又像是毫发无伤似地徐徐起身,而且在我看来,对方的动作并不是再生,而像是我的攻击对其本体毫无效果一样。 ……喂,这不是开玩笑的吧! 就在我的注意力被眼前的状况吸引的瞬间,又有三只怪物同时朝我袭击而来。 可恶,这下子真的躲不掉了——正当我已经做出必须负伤的觉悟之时…… 「天人!你这大笨蛋,你是在发什么呆啦!」 突如其来的声音杀到之时,怪物也同时被一蹴而散。原来是及时赶到的万那出手将怪物一只不剩地通通打飞。看来她似乎是察觉到怪物的气息,因此才火速地赶来救援的样子。 此时万那用力地踹了一下掉落在自己脚边的怪物,并且露出一副凝重的表情。 「唔哇,这东西也太恶心了吧——」 「普通的攻击对那些家伙没有效果!小心一点!」 「咦……咦咦!?」 万那迅速地向后跳开,而怪物也在同一时间用巨大的下颚朝她原本所在的位置猛力咬下,那毫无惧色的反击令战神也不禁惊讶地张大了眼。 「你是说攻击对它起不了作用?难道是珍奇种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怪物呢!看来这家伙应该是使魔的一种吧?」 万那一边呢喃自语,一边从空中取出一把巨大的武器。看起来既非长剑亦非棍棒,只像是一块随意削切成形的木块而已。那是神器『反弹之剑』。本来应该是两把一组,并且是为了其兄长所特意打造的武器,此刻如果让万那在这种状态下挥动,其破坏力绝对难以估算。 「这些家伙应该是把冲击力转移到其他次元才能不受伤害吧?既然如此,光凭纯粹的力量战斗效率应该不会太好。真是有够麻烦的。天人——」 「是。」 「——我和姊姊会引开这些家伙的注意力,你就趁着空档救出小奏。办得到吗?」 千那正站在稍远的一处民宅屋顶上,手拿着原为一组的另一把神器『追放之剑』,并且已经做好投掷的准备。只要有这两位神祇坐镇,要对付这些怪物应该是游刃有余才对。 但是—— 「……目前还不确定对方究竟是想把小奏当做人质,或是想把她带走。但我想看起来至少有两只会持续地守在小奏身边。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就算采取突袭也未必能够突破那两只的防守。」 我让头脑冷静下来,用更客观的视点来把握目前的状况。 从刚才那群怪物的行动来看,它们应该已做好某种程度的协调分配,甚至可能拥有不会被单纯的欺敌作战引开来的智慧也说不定。 「嗯——……那你有其他的腹案吗?」 万那眉头深锁地向我问道。 腹案——吗…… 作战的重点在于将怪物引开奏的身边,但是由于我和万那都已和对方面对面接触过,如今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采取突袭便相对地难了许多。 而面对不惧物理攻击的对手时,正面突破的战法绝对是最愚蠢的选项。 既然如此,不如就由我担任诱饵,让万那和千那趁隙救出奏如何?不,只有我一个人当诱饵的话,还是不足以应付那些怪物。毕竟对方也可能将大部分的战力留在奏的身旁,如此一来根本就和自寻死路没两样。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难道没有办法能够将它们杀个措手不及吗? 如果要有效地运用我方目前的战力,应该要怎么做才好?就目前的环境条件来看,没有其他可以运用的东西了吗? 快想快想快想快想快想快想快想啊—— 「——啊!」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脑中的思绪顿时连成一线,并且引导出一个最终的解答。 这真的值得赌上一把——吗?我想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我想到一个办法了。」 「要怎么做?」 「我和万那一起担任诱饵的角色,尽可能将除了看守小奏之外的怪物全都引开。」 此时负责攻击的怪物群正逐渐地聚集靠拢在一起。 「……看来也没时间听你做详细的说明了。好,那就开始吧。」 万那握住『反弹之剑』,蓄势待发似地挥了一下。 幸好无须我多做说明,万那也能理解。 ——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千那应该也能理解我的战术。这个办法绝对能远远超乎这些卖弄小聪明的怪物的预测。 就在此时——怪物再次朝我们袭击而来。 第一波攻势是由三只怪物所发动。其中一只向着我,另外两只则朝着万那而去。 当我们好不容易闪开攻击时,后方像是在待命的其他三只怪物也趁机冲了上来。看起来似乎是想利用时间差来发动连续攻击的样子。 「——可恶!」 我的手臂被怪物的利牙擦过,虽然伤口不深,但一开始的三只怪物似乎看准了我受伤的样子,一股脑儿地全都朝我冲了过来。正当我大感不妙时,忽然有把木剑出现在我面前,并且将迎面扑来的怪物全数扫飞开来。 「只是些四只脚的怪物,这种单纯的动作你应该看得出来吧!快想起你练习过的招式!」 万那高举起『反弹之剑』,上劈、下砍、横切,每一招一式都以肉眼难以辨识的速度出招,接连不断地发动凌厉的攻击。 但是,眼前的怪物似乎像是了解了其攻击的危险程度一样,逐渐地对万那的攻击有所掌握。最后,双方互攻的战斗成了单方面的防守战,万那也像是节节败退似地渐次退后。 (——演得真好!) 我感佩地呢喃道。 当然,这一切都是万那的演技。目的是为了减轻我的 章外神曲1 电话交友sideb 杳无人烟的巷弄里。 在一处脏乱的大楼后门的石阶上,有个看似园中生的少年正坐在那里。 「啊——好无聊喔!」 他一边拨按着手机,一边没好气地嘟嚷着。 「看来我好像被甩了呢……难得碰上小奏这么乖巧老实的好女孩。虽然我对萝莉没什么兴趣,但不再被需要时还是让人挺受伤的呢——欸,你不这么觉得吗,《无价值之人》?」 他的视线前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面露稳重微笑的青年。外表看起来自皙而美形的青年,却散发着某种不同于人类般的气息。 「会被甩代表你的魅力还不够,回去多锻炼一下自己如何?」 「什么嘛,你的答案也太制式了吧。能不能拜托你给我一些比较具体的建议啊?」 「基本的知识本来就是制式的东西。也就是说,你根本就连基本知识都没搞懂。」 乍看之下只是不断互相挖苦着对方的两人,彼此间似乎连些许友好的氛围都感受不到。 青年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相差不远,但还是被抢先一步了呢。如果早点捕捉到你就没事了,看来我会被《共存者》臭骂一顿了呢。」 「哎——可是你已经比我预期的还早了几天呢。你也算是很努力了啦——啊,你说被抢先一步,意思是『猎犬』已经出现了吗——」 少年难掩喜悦地说着,并且从石阶上跳起身来。 「——就是有点奇特的使役兽对吧?据说是和我们连毛色都不同的神话世界生物呢,就连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喔!如何,你和它们玩得开心吗?」 「我没有直接和它俩战斗啦,但似乎被那些人击退了——你是怎么把它们送过去的?」 「你都没有发现对吧——」 少年咯咯地笑了几声。 「——哎,因为我和小奏通过很多次电话,所以也连起了相当多的通路。其实只要透过这些通路,就可以随时送礼物过去给他们了。只是,这么传统的方法一定马上就会被识破对吧?所以我才刻意在小奏甩掉我的时空里设定了『猎犬』这样的陷阱。」 「……原来是穿越次元啊。你并不是将它们送过去,而是只有在满足条件的时候,它们才会『存在』于当下,没错吧?」 由于除此之外的时空等同于『不存在』,因此直到该瞬间为止,要察觉它们的气息是相当困难的。 「真是的,你还真是擅长这些小把戏呢!」 「这是我的兴趣嘛——」 「袭击年幼的小女孩也是你的兴趣之一吗?」 「那就得牵涉到实际面的问题了。那家伙叫做名冢天人对吧?他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喔。明明本人没多大能耐,但却能在不知不觉间将群体圈结起来——所以我才会想要试着煽动他周遭的人看看。」 此时,青年又再次「唉」地叹了口气。 「真是场灾难呢。对天人还有小奏而言都一样。」 「这应该叫做宿命才对吧。他们明明就不是人类,却可以在和『天秤会』有所牵扯的同时,又过着和普通人类相同的人生。即使我不出手,总有一天他们也会碰上类似的状况的。」 少年忍不住露出了同时给人恶作剧和狰狞般恶意的笑容。 「不过,他们的老大和我又不太一样,明明擅长的是一击必杀的力量技巧,但却偏偏被许多制约限制住,想起来还真是辛苦呢——」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青年的话就像是在告诉对方不必多阀一样,令少年不禁眯起了双眼。 「——话说回来,难得你会这么主动地采取行动,到底吹的是什么风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对于会里的活动毫无兴趣的人呢。」 「状况有些不一样了。如今的『天秤会』已经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是因为可以提供那个可爱魔法师成长的环境吗?她好像叫做小诗嘛,她现在过得好吗?」 「…………」 青年平稳无波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改变。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的紧张感顿时攀至高峰。 下一刻——先是传来「砰」的破裂声响,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重的地鸣。 等到烟尘逐渐散去后,留在原处的人影也只剩下一个了。 「……走掉了吗?那家伙的个性也满火爆的嘛——」 少年喃喃白语地说着。 就在两人中间点的位置——柏油路和两侧的大楼墙壁全都出现了龟裂,并且形成一处明显的断层。这正是两人力量相互冲突所残留的痕迹。 聚集旁观的人们纷纷带着异样的视线倒抽了一口气,并且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当中似乎有人报了警,可以听见警车及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从速处渐次地接近。 「——啊,忘了要他帮我和亚夜花打声招呼呢……」 嘴上如此嘟嚷着的少年搔了搔头,然后便背向骚动的人群,迳自地离开了现场。 杳无人烟的巷弄里。 在一处脏乱的大楼后门的石阶上,有个看似园中生的少年正坐在那里。 「啊——好无聊喔!」 他一边拨按着手机,一边没好气地嘟嚷着。 「看来我好像被甩了呢……难得碰上小奏这么乖巧老实的好女孩。虽然我对萝莉没什么兴趣,但不再被需要时还是让人挺受伤的呢——欸,你不这么觉得吗,《无价值之人》?」 他的视线前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面露稳重微笑的青年。外表看起来自皙而美形的青年,却散发着某种不同于人类般的气息。 「会被甩代表你的魅力还不够,回去多锻炼一下自己如何?」 「什么嘛,你的答案也太制式了吧。能不能拜托你给我一些比较具体的建议啊?」 「基本的知识本来就是制式的东西。也就是说,你根本就连基本知识都没搞懂。」 乍看之下只是不断互相挖苦着对方的两人,彼此间似乎连些许友好的氛围都感受不到。 青年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相差不远,但还是被抢先一步了呢。如果早点捕捉到你就没事了,看来我会被《共存者》臭骂一顿了呢。」 「哎——可是你已经比我预期的还早了几天呢。你也算是很努力了啦——啊,你说被抢先一步,意思是『猎犬』已经出现了吗——」 少年难掩喜悦地说着,并且从石阶上跳起身来。 「——就是有点奇特的使役兽对吧?据说是和我们连毛色都不同的神话世界生物呢,就连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喔!如何,你和它们玩得开心吗?」 「我没有直接和它俩战斗啦,但似乎被那些人击退了——你是怎么把它们送过去的?」 「你都没有发现对吧——」 少年咯咯地笑了几声。 「——哎,因为我和小奏通过很多次电话,所以也连起了相当多的通路。其实只要透过这些通路,就可以随时送礼物过去给他们了。只是,这么传统的方法一定马上就会被识破对吧?所以我才刻意在小奏甩掉我的时空里设定了『猎犬』这样的陷阱。」 「……原来是穿越次元啊。你并不是将它们送过去,而是只有在满足条件的时候,它们才会『存在』于当下,没错吧?」 由于除此之外的时空等同于『不存在』,因此直到该瞬间为止,要察觉它们的气息是相当困难的。 「真是的,你还真是擅长这些小把戏呢!」 「这是我的兴趣嘛——」 「袭击年幼的小女孩也是你的兴趣之一吗?」 「那就得牵涉到实际面的问题了。那家伙叫做名冢天人对吧?他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喔。明明本人没多大能耐,但却能在不知不觉间将群体圈结起来——所以我才会想要试着煽动他周遭的人看看。」 此时,青年又再次「唉」地叹了口气。 「真是场灾难呢。对天人还有小奏而言都一样。」 「这应该叫做宿命才对吧。他们明明就不是人类,却可以在和『天秤会』有所牵扯的同时,又过着和普通人类相同的人生。即使我不出手,总有一天他们也会碰上类似的状况的。」 少年忍不住露出了同时给人恶作剧和狰狞般恶意的笑容。 「不过,他们的老大和我又不太一样,明明擅长的是一击必杀的力量技巧,但却偏偏被许多制约限制住,想起来还真是辛苦呢——」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青年的话就像是在告诉对方不必多阀一样,令少年不禁眯起了双眼。 「——话说回来,难得你会这么主动地采取行动,到底吹的是什么风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对于会里的活动毫无兴趣的人呢。」 「状况有些不一样了。如今的『天秤会』已经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是因为可以提供那个可爱魔法师成长的环境吗?她好像叫做小诗嘛,她现在过得好吗?」 「…………」 青年平稳无波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改变。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的紧张感顿时攀至高峰。 下一刻——先是传来「砰」的破裂声响,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重的地鸣。 等到烟尘逐渐散去后,留在原处的人影也只剩下一个了。 「……走掉了吗?那家伙的个性也满火爆的嘛——」 少年喃喃白语地说着。 就在两人中间点的位置——柏油路和两侧的大楼墙壁全都出现了龟裂,并且形成一处明显的断层。这正是两人力量相互冲突所残留的痕迹。 聚集旁观的人们纷纷带着异样的视线倒抽了一口气,并且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当中似乎有人报了警,可以听见警车及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从速处渐次地接近。 「——啊,忘了要他帮我和亚夜花打声招呼呢……」 嘴上如此嘟嚷着的少年搔了搔头,然后便背向骚动的人群,迳自地离开了现场。 杳无人烟的巷弄里。 在一处脏乱的大楼后门的石阶上,有个看似园中生的少年正坐在那里。 「啊——好无聊喔!」 他一边拨按着手机,一边没好气地嘟嚷着。 「看来我好像被甩了呢……难得碰上小奏这么乖巧老实的好女孩。虽然我对萝莉没什么兴趣,但不再被需要时还是让人挺受伤的呢——欸,你不这么觉得吗,《无价值之人》?」 他的视线前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面露稳重微笑的青年。外表看起来自皙而美形的青年,却散发着某种不同于人类般的气息。 「会被甩代表你的魅力还不够,回去多锻炼一下自己如何?」 「什么嘛,你的答案也太制式了吧。能不能拜托你给我一些比较具体的建议啊?」 「基本的知识本来就是制式的东西。也就是说,你根本就连基本知识都没搞懂。」 乍看之下只是不断互相挖苦着对方的两人,彼此间似乎连些许友好的氛围都感受不到。 青年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相差不远,但还是被抢先一步了呢。如果早点捕捉到你就没事了,看来我会被《共存者》臭骂一顿了呢。」 「哎——可是你已经比我预期的还早了几天呢。你也算是很努力了啦——啊,你说被抢先一步,意思是『猎犬』已经出现了吗——」 少年难掩喜悦地说着,并且从石阶上跳起身来。 「——就是有点奇特的使役兽对吧?据说是和我们连毛色都不同的神话世界生物呢,就连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喔!如何,你和它们玩得开心吗?」 「我没有直接和它俩战斗啦,但似乎被那些人击退了——你是怎么把它们送过去的?」 「你都没有发现对吧——」 少年咯咯地笑了几声。 「——哎,因为我和小奏通过很多次电话,所以也连起了相当多的通路。其实只要透过这些通路,就可以随时送礼物过去给他们了。只是,这么传统的方法一定马上就会被识破对吧?所以我才刻意在小奏甩掉我的时空里设定了『猎犬』这样的陷阱。」 「……原来是穿越次元啊。你并不是将它们送过去,而是只有在满足条件的时候,它们才会『存在』于当下,没错吧?」 由于除此之外的时空等同于『不存在』,因此直到该瞬间为止,要察觉它们的气息是相当困难的。 「真是的,你还真是擅长这些小把戏呢!」 「这是我的兴趣嘛——」 「袭击年幼的小女孩也是你的兴趣之一吗?」 「那就得牵涉到实际面的问题了。那家伙叫做名冢天人对吧?他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喔。明明本人没多大能耐,但却能在不知不觉间将群体圈结起来——所以我才会想要试着煽动他周遭的人看看。」 此时,青年又再次「唉」地叹了口气。 「真是场灾难呢。对天人还有小奏而言都一样。」 「这应该叫做宿命才对吧。他们明明就不是人类,却可以在和『天秤会』有所牵扯的同时,又过着和普通人类相同的人生。即使我不出手,总有一天他们也会碰上类似的状况的。」 少年忍不住露出了同时给人恶作剧和狰狞般恶意的笑容。 「不过,他们的老大和我又不太一样,明明擅长的是一击必杀的力量技巧,但却偏偏被许多制约限制住,想起来还真是辛苦呢——」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青年的话就像是在告诉对方不必多阀一样,令少年不禁眯起了双眼。 「——话说回来,难得你会这么主动地采取行动,到底吹的是什么风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对于会里的活动毫无兴趣的人呢。」 「状况有些不一样了。如今的『天秤会』已经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是因为可以提供那个可爱魔法师成长的环境吗?她好像叫做小诗嘛,她现在过得好吗?」 「…………」 青年平稳无波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改变。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的紧张感顿时攀至高峰。 下一刻——先是传来「砰」的破裂声响,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重的地鸣。 等到烟尘逐渐散去后,留在原处的人影也只剩下一个了。 「……走掉了吗?那家伙的个性也满火爆的嘛——」 少年喃喃白语地说着。 就在两人中间点的位置——柏油路和两侧的大楼墙壁全都出现了龟裂,并且形成一处明显的断层。这正是两人力量相互冲突所残留的痕迹。 聚集旁观的人们纷纷带着异样的视线倒抽了一口气,并且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当中似乎有人报了警,可以听见警车及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从速处渐次地接近。 「——啊,忘了要他帮我和亚夜花打声招呼呢……」 嘴上如此嘟嚷着的少年搔了搔头,然后便背向骚动的人群,迳自地离开了现场。 杳无人烟的巷弄里。 在一处脏乱的大楼后门的石阶上,有个看似园中生的少年正坐在那里。 「啊——好无聊喔!」 他一边拨按着手机,一边没好气地嘟嚷着。 「看来我好像被甩了呢……难得碰上小奏这么乖巧老实的好女孩。虽然我对萝莉没什么兴趣,但不再被需要时还是让人挺受伤的呢——欸,你不这么觉得吗,《无价值之人》?」 他的视线前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面露稳重微笑的青年。外表看起来自皙而美形的青年,却散发着某种不同于人类般的气息。 「会被甩代表你的魅力还不够,回去多锻炼一下自己如何?」 「什么嘛,你的答案也太制式了吧。能不能拜托你给我一些比较具体的建议啊?」 「基本的知识本来就是制式的东西。也就是说,你根本就连基本知识都没搞懂。」 乍看之下只是不断互相挖苦着对方的两人,彼此间似乎连些许友好的氛围都感受不到。 青年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相差不远,但还是被抢先一步了呢。如果早点捕捉到你就没事了,看来我会被《共存者》臭骂一顿了呢。」 「哎——可是你已经比我预期的还早了几天呢。你也算是很努力了啦——啊,你说被抢先一步,意思是『猎犬』已经出现了吗——」 少年难掩喜悦地说着,并且从石阶上跳起身来。 「——就是有点奇特的使役兽对吧?据说是和我们连毛色都不同的神话世界生物呢,就连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喔!如何,你和它们玩得开心吗?」 「我没有直接和它俩战斗啦,但似乎被那些人击退了——你是怎么把它们送过去的?」 「你都没有发现对吧——」 少年咯咯地笑了几声。 「——哎,因为我和小奏通过很多次电话,所以也连起了相当多的通路。其实只要透过这些通路,就可以随时送礼物过去给他们了。只是,这么传统的方法一定马上就会被识破对吧?所以我才刻意在小奏甩掉我的时空里设定了『猎犬』这样的陷阱。」 「……原来是穿越次元啊。你并不是将它们送过去,而是只有在满足条件的时候,它们才会『存在』于当下,没错吧?」 由于除此之外的时空等同于『不存在』,因此直到该瞬间为止,要察觉它们的气息是相当困难的。 「真是的,你还真是擅长这些小把戏呢!」 「这是我的兴趣嘛——」 「袭击年幼的小女孩也是你的兴趣之一吗?」 「那就得牵涉到实际面的问题了。那家伙叫做名冢天人对吧?他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喔。明明本人没多大能耐,但却能在不知不觉间将群体圈结起来——所以我才会想要试着煽动他周遭的人看看。」 此时,青年又再次「唉」地叹了口气。 「真是场灾难呢。对天人还有小奏而言都一样。」 「这应该叫做宿命才对吧。他们明明就不是人类,却可以在和『天秤会』有所牵扯的同时,又过着和普通人类相同的人生。即使我不出手,总有一天他们也会碰上类似的状况的。」 少年忍不住露出了同时给人恶作剧和狰狞般恶意的笑容。 「不过,他们的老大和我又不太一样,明明擅长的是一击必杀的力量技巧,但却偏偏被许多制约限制住,想起来还真是辛苦呢——」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青年的话就像是在告诉对方不必多阀一样,令少年不禁眯起了双眼。 「——话说回来,难得你会这么主动地采取行动,到底吹的是什么风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对于会里的活动毫无兴趣的人呢。」 「状况有些不一样了。如今的『天秤会』已经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是因为可以提供那个可爱魔法师成长的环境吗?她好像叫做小诗嘛,她现在过得好吗?」 「…………」 青年平稳无波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改变。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的紧张感顿时攀至高峰。 下一刻——先是传来「砰」的破裂声响,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重的地鸣。 等到烟尘逐渐散去后,留在原处的人影也只剩下一个了。 「……走掉了吗?那家伙的个性也满火爆的嘛——」 少年喃喃白语地说着。 就在两人中间点的位置——柏油路和两侧的大楼墙壁全都出现了龟裂,并且形成一处明显的断层。这正是两人力量相互冲突所残留的痕迹。 聚集旁观的人们纷纷带着异样的视线倒抽了一口气,并且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当中似乎有人报了警,可以听见警车及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从速处渐次地接近。 「——啊,忘了要他帮我和亚夜花打声招呼呢……」 嘴上如此嘟嚷着的少年搔了搔头,然后便背向骚动的人群,迳自地离开了现场。 杳无人烟的巷弄里。 在一处脏乱的大楼后门的石阶上,有个看似园中生的少年正坐在那里。 「啊——好无聊喔!」 他一边拨按着手机,一边没好气地嘟嚷着。 「看来我好像被甩了呢……难得碰上小奏这么乖巧老实的好女孩。虽然我对萝莉没什么兴趣,但不再被需要时还是让人挺受伤的呢——欸,你不这么觉得吗,《无价值之人》?」 他的视线前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面露稳重微笑的青年。外表看起来自皙而美形的青年,却散发着某种不同于人类般的气息。 「会被甩代表你的魅力还不够,回去多锻炼一下自己如何?」 「什么嘛,你的答案也太制式了吧。能不能拜托你给我一些比较具体的建议啊?」 「基本的知识本来就是制式的东西。也就是说,你根本就连基本知识都没搞懂。」 乍看之下只是不断互相挖苦着对方的两人,彼此间似乎连些许友好的氛围都感受不到。 青年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相差不远,但还是被抢先一步了呢。如果早点捕捉到你就没事了,看来我会被《共存者》臭骂一顿了呢。」 「哎——可是你已经比我预期的还早了几天呢。你也算是很努力了啦——啊,你说被抢先一步,意思是『猎犬』已经出现了吗——」 少年难掩喜悦地说着,并且从石阶上跳起身来。 「——就是有点奇特的使役兽对吧?据说是和我们连毛色都不同的神话世界生物呢,就连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喔!如何,你和它们玩得开心吗?」 「我没有直接和它俩战斗啦,但似乎被那些人击退了——你是怎么把它们送过去的?」 「你都没有发现对吧——」 少年咯咯地笑了几声。 「——哎,因为我和小奏通过很多次电话,所以也连起了相当多的通路。其实只要透过这些通路,就可以随时送礼物过去给他们了。只是,这么传统的方法一定马上就会被识破对吧?所以我才刻意在小奏甩掉我的时空里设定了『猎犬』这样的陷阱。」 「……原来是穿越次元啊。你并不是将它们送过去,而是只有在满足条件的时候,它们才会『存在』于当下,没错吧?」 由于除此之外的时空等同于『不存在』,因此直到该瞬间为止,要察觉它们的气息是相当困难的。 「真是的,你还真是擅长这些小把戏呢!」 「这是我的兴趣嘛——」 「袭击年幼的小女孩也是你的兴趣之一吗?」 「那就得牵涉到实际面的问题了。那家伙叫做名冢天人对吧?他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喔。明明本人没多大能耐,但却能在不知不觉间将群体圈结起来——所以我才会想要试着煽动他周遭的人看看。」 此时,青年又再次「唉」地叹了口气。 「真是场灾难呢。对天人还有小奏而言都一样。」 「这应该叫做宿命才对吧。他们明明就不是人类,却可以在和『天秤会』有所牵扯的同时,又过着和普通人类相同的人生。即使我不出手,总有一天他们也会碰上类似的状况的。」 少年忍不住露出了同时给人恶作剧和狰狞般恶意的笑容。 「不过,他们的老大和我又不太一样,明明擅长的是一击必杀的力量技巧,但却偏偏被许多制约限制住,想起来还真是辛苦呢——」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青年的话就像是在告诉对方不必多阀一样,令少年不禁眯起了双眼。 「——话说回来,难得你会这么主动地采取行动,到底吹的是什么风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对于会里的活动毫无兴趣的人呢。」 「状况有些不一样了。如今的『天秤会』已经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是因为可以提供那个可爱魔法师成长的环境吗?她好像叫做小诗嘛,她现在过得好吗?」 「…………」 青年平稳无波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改变。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的紧张感顿时攀至高峰。 下一刻——先是传来「砰」的破裂声响,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重的地鸣。 等到烟尘逐渐散去后,留在原处的人影也只剩下一个了。 「……走掉了吗?那家伙的个性也满火爆的嘛——」 少年喃喃白语地说着。 就在两人中间点的位置——柏油路和两侧的大楼墙壁全都出现了龟裂,并且形成一处明显的断层。这正是两人力量相互冲突所残留的痕迹。 聚集旁观的人们纷纷带着异样的视线倒抽了一口气,并且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当中似乎有人报了警,可以听见警车及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从速处渐次地接近。 「——啊,忘了要他帮我和亚夜花打声招呼呢……」 嘴上如此嘟嚷着的少年搔了搔头,然后便背向骚动的人群,迳自地离开了现场。 杳无人烟的巷弄里。 在一处脏乱的大楼后门的石阶上,有个看似园中生的少年正坐在那里。 「啊——好无聊喔!」 他一边拨按着手机,一边没好气地嘟嚷着。 「看来我好像被甩了呢……难得碰上小奏这么乖巧老实的好女孩。虽然我对萝莉没什么兴趣,但不再被需要时还是让人挺受伤的呢——欸,你不这么觉得吗,《无价值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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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们的老大和我又不太一样,明明擅长的是一击必杀的力量技巧,但却偏偏被许多制约限制住,想起来还真是辛苦呢——」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青年的话就像是在告诉对方不必多阀一样,令少年不禁眯起了双眼。 「——话说回来,难得你会这么主动地采取行动,到底吹的是什么风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对于会里的活动毫无兴趣的人呢。」 「状况有些不一样了。如今的『天秤会』已经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是因为可以提供那个可爱魔法师成长的环境吗?她好像叫做小诗嘛,她现在过得好吗?」 「…………」 青年平稳无波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改变。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的紧张感顿时攀至高峰。 下一刻——先是传来「砰」的破裂声响,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重的地鸣。 等到烟尘逐渐散去后,留在原处的人影也只剩下一个了。 「……走掉了吗?那家伙的个性也满火爆的嘛——」 少年喃喃白语地说着。 就在两人中间点的位置——柏油路和两侧的大楼墙壁全都出现了龟裂,并且形成一处明显的断层。这正是两人力量相互冲突所残留的痕迹。 聚集旁观的人们纷纷带着异样的视线倒抽了一口气,并且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当中似乎有人报了警,可以听见警车及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从速处渐次地接近。 「——啊,忘了要他帮我和亚夜花打声招呼呢……」 嘴上如此嘟嚷着的少年搔了搔头,然后便背向骚动的人群,迳自地离开了现场。 杳无人烟的巷弄里。 在一处脏乱的大楼后门的石阶上,有个看似园中生的少年正坐在那里。 「啊——好无聊喔!」 他一边拨按着手机,一边没好气地嘟嚷着。 「看来我好像被甩了呢……难得碰上小奏这么乖巧老实的好女孩。虽然我对萝莉没什么兴趣,但不再被需要时还是让人挺受伤的呢——欸,你不这么觉得吗,《无价值之人》?」 他的视线前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面露稳重微笑的青年。外表看起来自皙而美形的青年,却散发着某种不同于人类般的气息。 「会被甩代表你的魅力还不够,回去多锻炼一下自己如何?」 「什么嘛,你的答案也太制式了吧。能不能拜托你给我一些比较具体的建议啊?」 「基本的知识本来就是制式的东西。也就是说,你根本就连基本知识都没搞懂。」 乍看之下只是不断互相挖苦着对方的两人,彼此间似乎连些许友好的氛围都感受不到。 青年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相差不远,但还是被抢先一步了呢。如果早点捕捉到你就没事了,看来我会被《共存者》臭骂一顿了呢。」 「哎——可是你已经比我预期的还早了几天呢。你也算是很努力了啦——啊,你说被抢先一步,意思是『猎犬』已经出现了吗——」 少年难掩喜悦地说着,并且从石阶上跳起身来。 「——就是有点奇特的使役兽对吧?据说是和我们连毛色都不同的神话世界生物呢,就连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喔!如何,你和它们玩得开心吗?」 「我没有直接和它俩战斗啦,但似乎被那些人击退了——你是怎么把它们送过去的?」 「你都没有发现对吧——」 少年咯咯地笑了几声。 「——哎,因为我和小奏通过很多次电话,所以也连起了相当多的通路。其实只要透过这些通路,就可以随时送礼物过去给他们了。只是,这么传统的方法一定马上就会被识破对吧?所以我才刻意在小奏甩掉我的时空里设定了『猎犬』这样的陷阱。」 「……原来是穿越次元啊。你并不是将它们送过去,而是只有在满足条件的时候,它们才会『存在』于当下,没错吧?」 由于除此之外的时空等同于『不存在』,因此直到该瞬间为止,要察觉它们的气息是相当困难的。 「真是的,你还真是擅长这些小把戏呢!」 「这是我的兴趣嘛——」 「袭击年幼的小女孩也是你的兴趣之一吗?」 「那就得牵涉到实际面的问题了。那家伙叫做名冢天人对吧?他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喔。明明本人没多大能耐,但却能在不知不觉间将群体圈结起来——所以我才会想要试着煽动他周遭的人看看。」 此时,青年又再次「唉」地叹了口气。 「真是场灾难呢。对天人还有小奏而言都一样。」 「这应该叫做宿命才对吧。他们明明就不是人类,却可以在和『天秤会』有所牵扯的同时,又过着和普通人类相同的人生。即使我不出手,总有一天他们也会碰上类似的状况的。」 少年忍不住露出了同时给人恶作剧和狰狞般恶意的笑容。 「不过,他们的老大和我又不太一样,明明擅长的是一击必杀的力量技巧,但却偏偏被许多制约限制住,想起来还真是辛苦呢——」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青年的话就像是在告诉对方不必多阀一样,令少年不禁眯起了双眼。 「——话说回来,难得你会这么主动地采取行动,到底吹的是什么风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对于会里的活动毫无兴趣的人呢。」 「状况有些不一样了。如今的『天秤会』已经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是因为可以提供那个可爱魔法师成长的环境吗?她好像叫做小诗嘛,她现在过得好吗?」 「…………」 青年平稳无波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改变。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的紧张感顿时攀至高峰。 下一刻——先是传来「砰」的破裂声响,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重的地鸣。 等到烟尘逐渐散去后,留在原处的人影也只剩下一个了。 「……走掉了吗?那家伙的个性也满火爆的嘛——」 少年喃喃白语地说着。 就在两人中间点的位置——柏油路和两侧的大楼墙壁全都出现了龟裂,并且形成一处明显的断层。这正是两人力量相互冲突所残留的痕迹。 聚集旁观的人们纷纷带着异样的视线倒抽了一口气,并且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当中似乎有人报了警,可以听见警车及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从速处渐次地接近。 「——啊,忘了要他帮我和亚夜花打声招呼呢……」 嘴上如此嘟嚷着的少年搔了搔头,然后便背向骚动的人群,迳自地离开了现场。 杳无人烟的巷弄里。 在一处脏乱的大楼后门的石阶上,有个看似园中生的少年正坐在那里。 「啊——好无聊喔!」 他一边拨按着手机,一边没好气地嘟嚷着。 「看来我好像被甩了呢……难得碰上小奏这么乖巧老实的好女孩。虽然我对萝莉没什么兴趣,但不再被需要时还是让人挺受伤的呢——欸,你不这么觉得吗,《无价值之人》?」 他的视线前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面露稳重微笑的青年。外表看起来自皙而美形的青年,却散发着某种不同于人类般的气息。 「会被甩代表你的魅力还不够,回去多锻炼一下自己如何?」 「什么嘛,你的答案也太制式了吧。能不能拜托你给我一些比较具体的建议啊?」 「基本的知识本来就是制式的东西。也就是说,你根本就连基本知识都没搞懂。」 乍看之下只是不断互相挖苦着对方的两人,彼此间似乎连些许友好的氛围都感受不到。 青年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相差不远,但还是被抢先一步了呢。如果早点捕捉到你就没事了,看来我会被《共存者》臭骂一顿了呢。」 「哎——可是你已经比我预期的还早了几天呢。你也算是很努力了啦——啊,你说被抢先一步,意思是『猎犬』已经出现了吗——」 少年难掩喜悦地说着,并且从石阶上跳起身来。 「——就是有点奇特的使役兽对吧?据说是和我们连毛色都不同的神话世界生物呢,就连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喔!如何,你和它们玩得开心吗?」 「我没有直接和它俩战斗啦,但似乎被那些人击退了——你是怎么把它们送过去的?」 「你都没有发现对吧——」 少年咯咯地笑了几声。 「——哎,因为我和小奏通过很多次电话,所以也连起了相当多的通路。其实只要透过这些通路,就可以随时送礼物过去给他们了。只是,这么传统的方法一定马上就会被识破对吧?所以我才刻意在小奏甩掉我的时空里设定了『猎犬』这样的陷阱。」 「……原来是穿越次元啊。你并不是将它们送过去,而是只有在满足条件的时候,它们才会『存在』于当下,没错吧?」 由于除此之外的时空等同于『不存在』,因此直到该瞬间为止,要察觉它们的气息是相当困难的。 「真是的,你还真是擅长这些小把戏呢!」 「这是我的兴趣嘛——」 「袭击年幼的小女孩也是你的兴趣之一吗?」 「那就得牵涉到实际面的问题了。那家伙叫做名冢天人对吧?他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喔。明明本人没多大能耐,但却能在不知不觉间将群体圈结起来——所以我才会想要试着煽动他周遭的人看看。」 此时,青年又再次「唉」地叹了口气。 「真是场灾难呢。对天人还有小奏而言都一样。」 「这应该叫做宿命才对吧。他们明明就不是人类,却可以在和『天秤会』有所牵扯的同时,又过着和普通人类相同的人生。即使我不出手,总有一天他们也会碰上类似的状况的。」 少年忍不住露出了同时给人恶作剧和狰狞般恶意的笑容。 「不过,他们的老大和我又不太一样,明明擅长的是一击必杀的力量技巧,但却偏偏被许多制约限制住,想起来还真是辛苦呢——」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青年的话就像是在告诉对方不必多阀一样,令少年不禁眯起了双眼。 「——话说回来,难得你会这么主动地采取行动,到底吹的是什么风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对于会里的活动毫无兴趣的人呢。」 「状况有些不一样了。如今的『天秤会』已经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是因为可以提供那个可爱魔法师成长的环境吗?她好像叫做小诗嘛,她现在过得好吗?」 「…………」 青年平稳无波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改变。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的紧张感顿时攀至高峰。 下一刻——先是传来「砰」的破裂声响,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重的地鸣。 等到烟尘逐渐散去后,留在原处的人影也只剩下一个了。 「……走掉了吗?那家伙的个性也满火爆的嘛——」 少年喃喃白语地说着。 就在两人中间点的位置——柏油路和两侧的大楼墙壁全都出现了龟裂,并且形成一处明显的断层。这正是两人力量相互冲突所残留的痕迹。 聚集旁观的人们纷纷带着异样的视线倒抽了一口气,并且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当中似乎有人报了警,可以听见警车及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从速处渐次地接近。 「——啊,忘了要他帮我和亚夜花打声招呼呢……」 嘴上如此嘟嚷着的少年搔了搔头,然后便背向骚动的人群,迳自地离开了现场。 杳无人烟的巷弄里。 在一处脏乱的大楼后门的石阶上,有个看似园中生的少年正坐在那里。 「啊——好无聊喔!」 他一边拨按着手机,一边没好气地嘟嚷着。 「看来我好像被甩了呢……难得碰上小奏这么乖巧老实的好女孩。虽然我对萝莉没什么兴趣,但不再被需要时还是让人挺受伤的呢——欸,你不这么觉得吗,《无价值之人》?」 他的视线前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面露稳重微笑的青年。外表看起来自皙而美形的青年,却散发着某种不同于人类般的气息。 「会被甩代表你的魅力还不够,回去多锻炼一下自己如何?」 「什么嘛,你的答案也太制式了吧。能不能拜托你给我一些比较具体的建议啊?」 「基本的知识本来就是制式的东西。也就是说,你根本就连基本知识都没搞懂。」 乍看之下只是不断互相挖苦着对方的两人,彼此间似乎连些许友好的氛围都感受不到。 青年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相差不远,但还是被抢先一步了呢。如果早点捕捉到你就没事了,看来我会被《共存者》臭骂一顿了呢。」 「哎——可是你已经比我预期的还早了几天呢。你也算是很努力了啦——啊,你说被抢先一步,意思是『猎犬』已经出现了吗——」 少年难掩喜悦地说着,并且从石阶上跳起身来。 「——就是有点奇特的使役兽对吧?据说是和我们连毛色都不同的神话世界生物呢,就连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喔!如何,你和它们玩得开心吗?」 「我没有直接和它俩战斗啦,但似乎被那些人击退了——你是怎么把它们送过去的?」 「你都没有发现对吧——」 少年咯咯地笑了几声。 「——哎,因为我和小奏通过很多次电话,所以也连起了相当多的通路。其实只要透过这些通路,就可以随时送礼物过去给他们了。只是,这么传统的方法一定马上就会被识破对吧?所以我才刻意在小奏甩掉我的时空里设定了『猎犬』这样的陷阱。」 「……原来是穿越次元啊。你并不是将它们送过去,而是只有在满足条件的时候,它们才会『存在』于当下,没错吧?」 由于除此之外的时空等同于『不存在』,因此直到该瞬间为止,要察觉它们的气息是相当困难的。 「真是的,你还真是擅长这些小把戏呢!」 「这是我的兴趣嘛——」 「袭击年幼的小女孩也是你的兴趣之一吗?」 「那就得牵涉到实际面的问题了。那家伙叫做名冢天人对吧?他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喔。明明本人没多大能耐,但却能在不知不觉间将群体圈结起来——所以我才会想要试着煽动他周遭的人看看。」 此时,青年又再次「唉」地叹了口气。 「真是场灾难呢。对天人还有小奏而言都一样。」 「这应该叫做宿命才对吧。他们明明就不是人类,却可以在和『天秤会』有所牵扯的同时,又过着和普通人类相同的人生。即使我不出手,总有一天他们也会碰上类似的状况的。」 少年忍不住露出了同时给人恶作剧和狰狞般恶意的笑容。 「不过,他们的老大和我又不太一样,明明擅长的是一击必杀的力量技巧,但却偏偏被许多制约限制住,想起来还真是辛苦呢——」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青年的话就像是在告诉对方不必多阀一样,令少年不禁眯起了双眼。 「——话说回来,难得你会这么主动地采取行动,到底吹的是什么风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对于会里的活动毫无兴趣的人呢。」 「状况有些不一样了。如今的『天秤会』已经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是因为可以提供那个可爱魔法师成长的环境吗?她好像叫做小诗嘛,她现在过得好吗?」 「…………」 青年平稳无波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改变。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的紧张感顿时攀至高峰。 下一刻——先是传来「砰」的破裂声响,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重的地鸣。 等到烟尘逐渐散去后,留在原处的人影也只剩下一个了。 「……走掉了吗?那家伙的个性也满火爆的嘛——」 少年喃喃白语地说着。 就在两人中间点的位置——柏油路和两侧的大楼墙壁全都出现了龟裂,并且形成一处明显的断层。这正是两人力量相互冲突所残留的痕迹。 聚集旁观的人们纷纷带着异样的视线倒抽了一口气,并且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当中似乎有人报了警,可以听见警车及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从速处渐次地接近。 「——啊,忘了要他帮我和亚夜花打声招呼呢……」 嘴上如此嘟嚷着的少年搔了搔头,然后便背向骚动的人群,迳自地离开了现场。 章外神曲2 我的第一次 「哥哥,起床了啦——已经早上了喔——」 我的身体被外力剧烈地摇晃着。我有气无力地回了个声,然后翻过身继续昏睡。不一会儿后,从我的身体上方传来一阵强烈的冲击,这次果然让我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啊,你终于醒了,早安!」 踩在我肚子上的少女面露微笑地对着我问早。 「呜……早啊,小奏,你起得还真早呢!」 此刻连太阳升起了没都还是个疑问。虽然在晨间训练暂停的这段期间,我渐渐地产生了赖床的坏习惯,但在这种天色未明的时间就把我叫起来,也实在太强人所难了吧? 「因为早一点起床的话,人家和哥哥独处的时间就可以增加了啊!」 「睡觉的时候不也都一直在一起吗……?」 「可是,睡觉的时候,人家的眼睛都是闭着的,所以没办法看见哥哥。」 奏带着无比认真的表情,说着听起来令人感到啼笑皆非的理由。 事件之后,我和奏之间的距离确实地缩短了不少。 ——但也因此,无论是醒着或是睡着的时候,奏都会寸步不离地紧紧黏着我,感觉就像是她想把到目前为止的空白时光全数弥补起来的样子。不过因为龙太也回到宿舍里来了,因此我们迟早都得睡在一起就是了。 话说回来,我本身对这件事同样也是乐见其成。毕竟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隔阂,随时都能够确认彼此真正的想法。我想,这样的关系应该比之前还要健全许多才对。 顺带一提,亚夜花和小诗有时候会偷偷躲在一旁,露出羡慕的视线看着和我玩在一起的奏,但我并不清楚理由为何。 而奏其实还有其他的改变。 首先,她不再像先前一样,用『小奏』来称呼自己,而改成『人家』做为自称时的代名词。我想,这应该代表着她已经舍弃了过去饰演好孩子的意识吧。 另外,原本她始终对母亲抱持着复杂情感,最近似乎也慢慢地将自己的心情重新整理了一番。虽然次数不多,但她确实偶尔会主动要求我告诉她一些关于母亲的事。 至于手机,她则是一直将它闲置在一旁。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就不曾再看见她打电话给所谓的『朋友』,当然也不曾再接到来自『朋友』的电话了。 一二三后来则是再次躲到了人偶里沉睡。我打从心底希望他能获得充分的休息,最好能够睡到奏回去为止——只是,我似乎偶尔会怀念起他那奇怪的说话语调,我想这一定是我想太多了才对。 后来,我和千那交谈的次数也增加了不少。 事件之后,我为了造成一二三的负担一事而主动向千那道歉,而她则是要我不用放在心上,对我如此说道: 「因为天人和小奏给了哥哥再一次以神的身份使用力量的机会,而那也是哥哥一直以来的希望。」 顺带一提,她还告诉我,等到我决定要再次展开晨间训练时,记得一定要找她一起训练。听到这句话真是令我戒慎恐惧啊。 接下来,我还得去向另一个人传达我的想法才行。 * * * 「……你在做什么?」 将庭院的除草工作完成一个段落后,我回到房里,并且主动向亚夜花搭话。然而她正以有些微妙的表情望着隔开房间的窗帘另一端。 我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很快便理解了理由所在。 有两位年幼的少女正躺在我的床上呼呼大睡。想必应该是玩得正起劲时,不知不觉累到睡着了吧。 「我本来想叫乌尔莉卡帮我拿饮料来的呢……」 真拿她没办法——这么呢喃的亚夜花,无奈地耸了耸肩。 「啊,那我帮你去拿好了。反正我也正好想喝——柳橙汁可以吗?」 听见我这么一说,亚夜花双眼也跟着微微睁大。 「……真是难得,我还以为你会要我自己去拿呢。」 「啊——算了,偶尔帮你服务一下也好。」 而且我也正好有事要找亚夜花谈。 正当我起身准备走向厨房时,亚夜花忽然叫住了我。 「天人。」 「怎么了?还要我帮忙拿些什么吗?」 「不……只是我有一句话一直很想对你说……」 亚夜花垂下了头。 「对不起。」 「……什么事?」 我不解地眨了眨眼。 「如果我早点发现的话,天人就不会受伤,小奏也不会陷入危机之中……真的很对不起……」 我稍作思考后,总算明白了亚夜花的意思。她指的是『朋友』的事件。因为亚夜花没有察觉出『非人者』的气息,而我也因此做出了对方应该无害的判断。 「那件事不是你的错啦,毕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而且真的要说的话,我之所以会受伤,也是因为我的能力不足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我自己的责任才对。」 「可是……」 「我反而觉得自己应该要向亚夜花道谢才行。」 道谢?亚夜花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眉头也跟着疑惑似地皱起。 「你不是给了我关于小奏的忠告吗?」 「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大不了的话。」 「不,如果没有你的那句话,我想我当时应该会撑不下去吧。这一次我虽然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但其中最感谢的就是你了。」 「不——我想自己应该没有资格受到这样的感谢吧。就算是你和小奏重新和好这件事,其实也是你们两人努力的结果。」 亚夜花还真是不知变通。 但是,这家伙也曾经说过,自己有某些部分和奏十分相似。两人都有着将自己的价值贬低到一文不值的倾向。 我稍微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伸出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亚夜花的手。 亚夜花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眼睛却反复地眨了两、三次。 「……这是什么意思?」 「表示感谢的亲密举动。」 「可以请你放开我的手吗?」 「我不放手。你不是说过,只有不害怕被拒绝的人才值得信任吗?」 「…………」 「真的很谢谢你。你帮了我好——大的忙。」 「…………」 然而亚夜花仍然沉默不语,只有眉间微微地蹙动着。 接着,不晓得经过了几次切换呼吸的时间。当我开始感觉到不安时,亚夜花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了解你的心意了,或许我应该对你说声『不客气』吧——因为我想要去拿果汁,所以可以请你放开我吗?」 亚夜花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 「啊,好的……」 但是,就在我说出「果汁我去拿就行了」之前,亚夜花却已经抢先一步转过身去,并且迳自走出了房间。 我则是一头雾水地伫在原地。 ——难道我又做了什么错误的应对而惹她生气了吗? ★ ★ ★ 离开房间的我,快步地走在走廊上,然后在转角的位置戛然停下了脚步。 我用力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得好快——其实已经不只是快,而是几乎像是来到了奔腾狂舞的失控状态。 (做、做做做做做做做做做做做做什么啊,那个人——为什么突然——) 我的心情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他握了我的手——如果只有那样倒是还好。 不,与其说是还好,他毫无预警的举动确实已经给了我相当大的冲击,但是应该不至于让我 陷入如此混乱狼狈的状态才对。 问题在于他说了「我不放手」这句话。 此外,他还再三地对我表示了感谢之意。 毫无疑问而明确的表达,对于胆小怕生的人可说是最有用的麻药。光是一句话,就足以令人舍弃一切地为对方牺牲奉献。 因为——这句话其实就相当于「你不需要害怕」这样的保证。 其实我原本就已略知一二。但是,当内心所盼望的对象实际对自己说出这句话时,竟会令人感受到如此无上的幸福,确实是我至今所未曾想像过的。 没错,此时的我,对于他的每一句话,以及对于我的感谢,让我知道自己的确帮上忙的事实,都发自内心地感到欣喜,兴奋之情几乎就快要令我失控。 所谓「脑袋一片空白」指的应该就是这种时候吧,自己的身体或心灵简直就像是快要融化一样。 然而就在此时—— 「欸,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我吓得猛然转过头去。 「啊,对不起,我没有要吓你的意思……只是亚夜花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所以我忍不住就……」 梨玖带着毫无矫饰的天真笑容站在我身后说道。 我的情感也因此被拉回了现实。 「……不,什么事都没发生。」 「嗯——可是你看起来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耶——啊,难道又是和天人哥有关系的事吗?」 「…………」 「亚夜花每次只要心情一好,就会变成这副模样。这阵子你不是都很努力地和天人哥一起出门吗?我想你们的感情应该变得更好了吧?我也很为你感到高兴呢!」 名冢天人必须要被许多人发自内心地喜爱着才行,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类,而且拥有值得被爱的价值。 ——这是羽村梨玖所坚持的真理。 而处在与她相对立场的我,则是试图缩短自己和世界、和人类、以及和天人之间的距离。我也尝试着改变自己。因为,过去那个胆小如鼠的我,根本连反驳她的话都办不到。 「可是——我现在觉得,自己所看见的景色已经稍微有所改变了。」 我呢喃道。梨玖则是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如果能和天人之间的感情变得更好的话,应该是很棒的事吧。但是我想……我并不是想增进和他之间的感情,所以才待在他身边的。」 「是吗?」 梨玖有些疑惑地歪着头问道。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观察。」 观察?梨玖更是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我已经发现了。我希望能够更深入地了解天人,以及他所处的这个世界的一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拥有什么样的价值观,又有着什么样的优点和缺点,以及——自己究竟能够做些什么。」 过去的我曾经严守着『对价』这样的概念,无论接受任何事物,一定要给予相对等的回报。如果给了对方任何事物,也绝对会要求对方支付相对等的报酬。由于和他人的交流仅止于交易关系便宣告完结,因此自己也不会受伤。当时我始终保持着这样的想法。 然而如今的我,虽然每当从他身上获得任何事物时,都会想着该如何回报他。但不同的是,这样的做法不再是胆小鬼的借口。过去无论是交易或是契约,其实都只是出于对梨玖的敌对意识而已。如今,即使我没有从天人那里获得什么,也会想要主动地为他做些什么。 光是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就足以让我获得幸福。 「天人哥的缺点吗……也就是说,你打算要否定天人哥吗?」 「不是的。我为了和他共享他的世界,所以才想要了解他。因为,有时候我可能必须得纠正或指责他犯下的错误也说不定。」 因为我比先前更了解天人和奏,因此这次我才能够更深入地触及他的世界。 这就是我所盼望的『共存』。 「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耶。」 梨玖蹙起眉头说道: 「毕竟天人哥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应该由他自己来判断才对。你的想法只会让我觉得傲慢而已,所谓的神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想至少我并不属于比较宽容的那一方。会让我感到不愉快,甚至让我无法原谅的事可是多到不可胜数。」 例如天人并没有真正理解奏的想法,在我的眼中看来就是必须加以矫正的事。 但是,想必她连这件事也会一并肯定吧。 『天人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只要是天人哥所做的决定,那就一定是正确的。』 ——乍听之下似乎十分相似的两句话,其实当中的概念截然不同。 虽然我们的思考逻辑看似相同,但我和她却永远不会有所交集。 「凭你是不可能导正天人的所做所为的——」 我吐了口气,并且大大地向前跨出一步。 「——所以我必须要否定你。虽然我无法喜欢上你这个人,但是这样的情感又另当别论了。」 「可是,我倒是很喜欢亚夜花喔?」 梨玖微倾着头说道。 「因为你是天人哥喜欢并且认同的人嘛。可是,这样的情感同样另当别论的话——亚夜花其实算是我的敌人呢。」 梨玖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张无害的笑容。 然而此刻的空气却似乎变得有些冰冷, 我被她的气势所慑服了。要说我不害怕绝对是骗人的。 ——可是,如今的我已经能够笔直地回望她的眼睛。 我不会再做出任何退让,这是我的决定, 从神格来看,我原本就远比她来得更加崇高。即使我的力量衰减,但再怎么说也仍是司掌生死的神祇。想要撤销一个转世不久的吸血鬼所盯下的不死契约,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此一来她将化为尘土,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因为她正面忤逆我,光是这样的理由就足以让我夺走她的存在。 我想,对方应该也早已认清了这样的风险。 然而即使如此,她仍然大声宣示将成为我的敌人。 ——这既是她的觉悟,亦是无可取代的尊严。 即使那是已然扭曲的价值观,她仍能为此赌上自己的一切。 我始终无法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 但是,如果无法和她立于同样的高度平等地战斗,或是无法从正面直接否定她,对我而言就等同于败北。 因此,如今我将不再考虑神或不死身之间的差异。 我和她是一模一样的生物。这样就行了。 「说得也是——」 我徐徐地开口——宣告我们将成为对等的存在。 「——是的,从此刻开始……我就是你的敌人。」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各位送上《我的宅女神》第5集。 和先前的系列作品相比,本作的出书速度似乎相对快了一些,对身为作者的我而言也有种「唔——想不到竟然也出到这一集了吗……」的印象。在此我则是要一边向各位的支持及爱护致上谢意,一边介绍乍看之下应归类在日常生活篇,但其实却给人迈向全新发展的序章般感受的本书。尚未看过的读者敬请先行阅读本篇的内容。 收录在本书中的是暑假期间所发生的故事,但事实上笔者创作时却是在天寒地冻的冬季期间。 为了描写盛夏时游泳池那股热闹喧腾的氛围,我只能在寒冬中咬紧牙关敲打着冰冷的键盘,而当时窗外还刮着嘶吼般的寒风,以及彻底淹没视界的沉厚积雪。我光是在脑中整理季节感,着实就已经费了不小的心力。 而当这本书陈列在店面贩售时,时序则将来到暖和的春天,不晓得各位读者是否也是在煦暖的阳光下愉快地读着本书呢? 说到这里,我在上一集的后记中好像也有提到「家里的暖炉在入冬之前坏掉了。虽然我也曾想过要送修,但房间实在乱到一个无以复加的状态——」之类的事,结果那台暖炉到了现在还是放在原地没有送修。 当然,如果要在没有暖炉的状况下度过整个寒冬,自己的小命恐怕难保,因此我便引进了一台小型的煤油加压式暖炉。虽然取暖效果普普通通,但再搭配上厚重毛衣和羽绒外套之后,总算让我撑过了大自然的威猛强袭。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呢。 ——只是话说回来,这段期间我也得了好几次感冒就是了。 此外,我还碰上了背上长出了巨大的肿块,脚踝严重扭伤等病症。直到我去做全身健检,得到的诊断结果显示『有必要进行更精密的检查,如果不尽快处理,有可能会危急生命』时,我才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佳已经是好几个月前就开始的事了。 虽然我属于忍耐力颇强的个性,但毕竟也到了肉体强度无法跟上精神面的年纪,我想多少还是自制点比较好吧。 当初原本是抱着一集就要完结的心态来写作本系列作品,但想不到从上一集起就开始陆续地跑出『故事还会继续下去』般的要素。 虽然我自认写作速度属于偏慢的一群,但同时我也希望能让读者们继续读到有连贯性的作品,因此简单来说就是我会加紧脚步,并尽快地将下一集呈现在各位面前。只是没办法向各位保证时间这点让人感到有些哀愁就是了。 这次同样也获得了多方协助才得以成书。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ろ老师,设计、印刷、物流与书店的各位,以及其他出版流通的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就让我们在第6集时再见吧! 二零一二年三月 すえばしけん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各位送上《我的宅女神》第5集。 和先前的系列作品相比,本作的出书速度似乎相对快了一些,对身为作者的我而言也有种「唔——想不到竟然也出到这一集了吗……」的印象。在此我则是要一边向各位的支持及爱护致上谢意,一边介绍乍看之下应归类在日常生活篇,但其实却给人迈向全新发展的序章般感受的本书。尚未看过的读者敬请先行阅读本篇的内容。 收录在本书中的是暑假期间所发生的故事,但事实上笔者创作时却是在天寒地冻的冬季期间。 为了描写盛夏时游泳池那股热闹喧腾的氛围,我只能在寒冬中咬紧牙关敲打着冰冷的键盘,而当时窗外还刮着嘶吼般的寒风,以及彻底淹没视界的沉厚积雪。我光是在脑中整理季节感,着实就已经费了不小的心力。 而当这本书陈列在店面贩售时,时序则将来到暖和的春天,不晓得各位读者是否也是在煦暖的阳光下愉快地读着本书呢? 说到这里,我在上一集的后记中好像也有提到「家里的暖炉在入冬之前坏掉了。虽然我也曾想过要送修,但房间实在乱到一个无以复加的状态——」之类的事,结果那台暖炉到了现在还是放在原地没有送修。 当然,如果要在没有暖炉的状况下度过整个寒冬,自己的小命恐怕难保,因此我便引进了一台小型的煤油加压式暖炉。虽然取暖效果普普通通,但再搭配上厚重毛衣和羽绒外套之后,总算让我撑过了大自然的威猛强袭。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呢。 ——只是话说回来,这段期间我也得了好几次感冒就是了。 此外,我还碰上了背上长出了巨大的肿块,脚踝严重扭伤等病症。直到我去做全身健检,得到的诊断结果显示『有必要进行更精密的检查,如果不尽快处理,有可能会危急生命』时,我才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佳已经是好几个月前就开始的事了。 虽然我属于忍耐力颇强的个性,但毕竟也到了肉体强度无法跟上精神面的年纪,我想多少还是自制点比较好吧。 当初原本是抱着一集就要完结的心态来写作本系列作品,但想不到从上一集起就开始陆续地跑出『故事还会继续下去』般的要素。 虽然我自认写作速度属于偏慢的一群,但同时我也希望能让读者们继续读到有连贯性的作品,因此简单来说就是我会加紧脚步,并尽快地将下一集呈现在各位面前。只是没办法向各位保证时间这点让人感到有些哀愁就是了。 这次同样也获得了多方协助才得以成书。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ろ老师,设计、印刷、物流与书店的各位,以及其他出版流通的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就让我们在第6集时再见吧! 二零一二年三月 すえばしけん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各位送上《我的宅女神》第5集。 和先前的系列作品相比,本作的出书速度似乎相对快了一些,对身为作者的我而言也有种「唔——想不到竟然也出到这一集了吗……」的印象。在此我则是要一边向各位的支持及爱护致上谢意,一边介绍乍看之下应归类在日常生活篇,但其实却给人迈向全新发展的序章般感受的本书。尚未看过的读者敬请先行阅读本篇的内容。 收录在本书中的是暑假期间所发生的故事,但事实上笔者创作时却是在天寒地冻的冬季期间。 为了描写盛夏时游泳池那股热闹喧腾的氛围,我只能在寒冬中咬紧牙关敲打着冰冷的键盘,而当时窗外还刮着嘶吼般的寒风,以及彻底淹没视界的沉厚积雪。我光是在脑中整理季节感,着实就已经费了不小的心力。 而当这本书陈列在店面贩售时,时序则将来到暖和的春天,不晓得各位读者是否也是在煦暖的阳光下愉快地读着本书呢? 说到这里,我在上一集的后记中好像也有提到「家里的暖炉在入冬之前坏掉了。虽然我也曾想过要送修,但房间实在乱到一个无以复加的状态——」之类的事,结果那台暖炉到了现在还是放在原地没有送修。 当然,如果要在没有暖炉的状况下度过整个寒冬,自己的小命恐怕难保,因此我便引进了一台小型的煤油加压式暖炉。虽然取暖效果普普通通,但再搭配上厚重毛衣和羽绒外套之后,总算让我撑过了大自然的威猛强袭。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呢。 ——只是话说回来,这段期间我也得了好几次感冒就是了。 此外,我还碰上了背上长出了巨大的肿块,脚踝严重扭伤等病症。直到我去做全身健检,得到的诊断结果显示『有必要进行更精密的检查,如果不尽快处理,有可能会危急生命』时,我才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佳已经是好几个月前就开始的事了。 虽然我属于忍耐力颇强的个性,但毕竟也到了肉体强度无法跟上精神面的年纪,我想多少还是自制点比较好吧。 当初原本是抱着一集就要完结的心态来写作本系列作品,但想不到从上一集起就开始陆续地跑出『故事还会继续下去』般的要素。 虽然我自认写作速度属于偏慢的一群,但同时我也希望能让读者们继续读到有连贯性的作品,因此简单来说就是我会加紧脚步,并尽快地将下一集呈现在各位面前。只是没办法向各位保证时间这点让人感到有些哀愁就是了。 这次同样也获得了多方协助才得以成书。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ろ老师,设计、印刷、物流与书店的各位,以及其他出版流通的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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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话说回来,这段期间我也得了好几次感冒就是了。 此外,我还碰上了背上长出了巨大的肿块,脚踝严重扭伤等病症。直到我去做全身健检,得到的诊断结果显示『有必要进行更精密的检查,如果不尽快处理,有可能会危急生命』时,我才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佳已经是好几个月前就开始的事了。 虽然我属于忍耐力颇强的个性,但毕竟也到了肉体强度无法跟上精神面的年纪,我想多少还是自制点比较好吧。 当初原本是抱着一集就要完结的心态来写作本系列作品,但想不到从上一集起就开始陆续地跑出『故事还会继续下去』般的要素。 虽然我自认写作速度属于偏慢的一群,但同时我也希望能让读者们继续读到有连贯性的作品,因此简单来说就是我会加紧脚步,并尽快地将下一集呈现在各位面前。只是没办法向各位保证时间这点让人感到有些哀愁就是了。 这次同样也获得了多方协助才得以成书。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ろ老师,设计、印刷、物流与书店的各位,以及其他出版流通的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就让我们在第6集时再见吧! 二零一二年三月 すえばしけん 序曲1 决心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氮气 录入:大瓜飞飞 修图:ember1010 初校:feelmyself 「这个和这个,还有这个……」 少女一边将衣服和食物塞入包包里,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这孩子——看来只能把它留在这里了。」 少女拿起小熊布偶,同时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只布偶是过世的父母买给自己的,她长久以来都十分珍惜,但如今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接下来自己将展开一场漫无目的的逃避之旅,因此只能将必需物品尽可能地准备齐全才行。 「再来——只差钱了。」 金属片和纸片——只要到了人类的城市里,这些东西就会拥有举足轻重的价值。 除了阿姨已经支付了相当于工作量的报酬之外,自己在部落时也没什么用钱的机会,因此还算是小有积蓄。但是如果考虑到打听得来的所需花费,身上的存款和能够安心生活的水准其实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例如,若要投宿在名为饭店的高档住宿设施的话,不到十天存款就会见底。因此必须更加谨慎地使用手上的钱才行。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当然希望能避免混入龙蛇杂处的人类之中,然而现状却不允许自己有其他选择。 虽然极度厌恶人类,但面对逐步逼近,相当于敌人甚至足以称之为危机的——『那群家伙』,更是令自己反胃难耐。 「…………」 少女忽然停下了忙于准备的手,一阵不安在她的心中逐渐膨胀。 离开这里之后该怎么办?自己又会变得如何? 虽然已经尽可能将所需的知识牢记于心,但毕竟自己仍十分缺乏在人类社会里生活的经验,对社会常识也不甚熟悉,贸然这么做真的就能让自己全身而退吗?而就算真的逃过这一劫,又该怎么面对之后的状况? ——不,没必要自寻烦恼,反正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且强行压抑住心中脆弱的想法。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此刻都必须从这里出发,并且远离『那群家伙』才行。 楼下一片漆黑,阿姨似乎已经睡了。 少女并未先和阿姨商量过,因为她很清楚多说只会招来劝阻。 ——你没必要刻意做出那种事,只要留在这里就行了。 可以想见阿姨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使和事实相悖,她也必定会这么说。正因如此,自己才更必须痛下决心。 「一直以来受您照顾了。」 对举目无亲的我如此关照至今,真的非常感谢您。 她深深低头鞠了个躬,接着打开窗户,并且朝着黑暗纵身跃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氮气 录入:大瓜飞飞 修图:ember1010 初校:feelmyself 「这个和这个,还有这个……」 少女一边将衣服和食物塞入包包里,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这孩子——看来只能把它留在这里了。」 少女拿起小熊布偶,同时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只布偶是过世的父母买给自己的,她长久以来都十分珍惜,但如今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接下来自己将展开一场漫无目的的逃避之旅,因此只能将必需物品尽可能地准备齐全才行。 「再来——只差钱了。」 金属片和纸片——只要到了人类的城市里,这些东西就会拥有举足轻重的价值。 除了阿姨已经支付了相当于工作量的报酬之外,自己在部落时也没什么用钱的机会,因此还算是小有积蓄。但是如果考虑到打听得来的所需花费,身上的存款和能够安心生活的水准其实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例如,若要投宿在名为饭店的高档住宿设施的话,不到十天存款就会见底。因此必须更加谨慎地使用手上的钱才行。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当然希望能避免混入龙蛇杂处的人类之中,然而现状却不允许自己有其他选择。 虽然极度厌恶人类,但面对逐步逼近,相当于敌人甚至足以称之为危机的——『那群家伙』,更是令自己反胃难耐。 「…………」 少女忽然停下了忙于准备的手,一阵不安在她的心中逐渐膨胀。 离开这里之后该怎么办?自己又会变得如何? 虽然已经尽可能将所需的知识牢记于心,但毕竟自己仍十分缺乏在人类社会里生活的经验,对社会常识也不甚熟悉,贸然这么做真的就能让自己全身而退吗?而就算真的逃过这一劫,又该怎么面对之后的状况? ——不,没必要自寻烦恼,反正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且强行压抑住心中脆弱的想法。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此刻都必须从这里出发,并且远离『那群家伙』才行。 楼下一片漆黑,阿姨似乎已经睡了。 少女并未先和阿姨商量过,因为她很清楚多说只会招来劝阻。 ——你没必要刻意做出那种事,只要留在这里就行了。 可以想见阿姨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使和事实相悖,她也必定会这么说。正因如此,自己才更必须痛下决心。 「一直以来受您照顾了。」 对举目无亲的我如此关照至今,真的非常感谢您。 她深深低头鞠了个躬,接着打开窗户,并且朝着黑暗纵身跃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氮气 录入:大瓜飞飞 修图:ember1010 初校:feelmyself 「这个和这个,还有这个……」 少女一边将衣服和食物塞入包包里,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这孩子——看来只能把它留在这里了。」 少女拿起小熊布偶,同时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只布偶是过世的父母买给自己的,她长久以来都十分珍惜,但如今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接下来自己将展开一场漫无目的的逃避之旅,因此只能将必需物品尽可能地准备齐全才行。 「再来——只差钱了。」 金属片和纸片——只要到了人类的城市里,这些东西就会拥有举足轻重的价值。 除了阿姨已经支付了相当于工作量的报酬之外,自己在部落时也没什么用钱的机会,因此还算是小有积蓄。但是如果考虑到打听得来的所需花费,身上的存款和能够安心生活的水准其实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例如,若要投宿在名为饭店的高档住宿设施的话,不到十天存款就会见底。因此必须更加谨慎地使用手上的钱才行。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当然希望能避免混入龙蛇杂处的人类之中,然而现状却不允许自己有其他选择。 虽然极度厌恶人类,但面对逐步逼近,相当于敌人甚至足以称之为危机的——『那群家伙』,更是令自己反胃难耐。 「…………」 少女忽然停下了忙于准备的手,一阵不安在她的心中逐渐膨胀。 离开这里之后该怎么办?自己又会变得如何? 虽然已经尽可能将所需的知识牢记于心,但毕竟自己仍十分缺乏在人类社会里生活的经验,对社会常识也不甚熟悉,贸然这么做真的就能让自己全身而退吗?而就算真的逃过这一劫,又该怎么面对之后的状况? ——不,没必要自寻烦恼,反正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且强行压抑住心中脆弱的想法。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此刻都必须从这里出发,并且远离『那群家伙』才行。 楼下一片漆黑,阿姨似乎已经睡了。 少女并未先和阿姨商量过,因为她很清楚多说只会招来劝阻。 ——你没必要刻意做出那种事,只要留在这里就行了。 可以想见阿姨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使和事实相悖,她也必定会这么说。正因如此,自己才更必须痛下决心。 「一直以来受您照顾了。」 对举目无亲的我如此关照至今,真的非常感谢您。 她深深低头鞠了个躬,接着打开窗户,并且朝着黑暗纵身跃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氮气 录入:大瓜飞飞 修图:ember1010 初校:feelmyself 「这个和这个,还有这个……」 少女一边将衣服和食物塞入包包里,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这孩子——看来只能把它留在这里了。」 少女拿起小熊布偶,同时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只布偶是过世的父母买给自己的,她长久以来都十分珍惜,但如今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接下来自己将展开一场漫无目的的逃避之旅,因此只能将必需物品尽可能地准备齐全才行。 「再来——只差钱了。」 金属片和纸片——只要到了人类的城市里,这些东西就会拥有举足轻重的价值。 除了阿姨已经支付了相当于工作量的报酬之外,自己在部落时也没什么用钱的机会,因此还算是小有积蓄。但是如果考虑到打听得来的所需花费,身上的存款和能够安心生活的水准其实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例如,若要投宿在名为饭店的高档住宿设施的话,不到十天存款就会见底。因此必须更加谨慎地使用手上的钱才行。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当然希望能避免混入龙蛇杂处的人类之中,然而现状却不允许自己有其他选择。 虽然极度厌恶人类,但面对逐步逼近,相当于敌人甚至足以称之为危机的——『那群家伙』,更是令自己反胃难耐。 「…………」 少女忽然停下了忙于准备的手,一阵不安在她的心中逐渐膨胀。 离开这里之后该怎么办?自己又会变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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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尽可能将所需的知识牢记于心,但毕竟自己仍十分缺乏在人类社会里生活的经验,对社会常识也不甚熟悉,贸然这么做真的就能让自己全身而退吗?而就算真的逃过这一劫,又该怎么面对之后的状况? ——不,没必要自寻烦恼,反正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且强行压抑住心中脆弱的想法。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此刻都必须从这里出发,并且远离『那群家伙』才行。 楼下一片漆黑,阿姨似乎已经睡了。 少女并未先和阿姨商量过,因为她很清楚多说只会招来劝阻。 ——你没必要刻意做出那种事,只要留在这里就行了。 可以想见阿姨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使和事实相悖,她也必定会这么说。正因如此,自己才更必须痛下决心。 「一直以来受您照顾了。」 对举目无亲的我如此关照至今,真的非常感谢您。 她深深低头鞠了个躬,接着打开窗户,并且朝着黑暗纵身跃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氮气 录入:大瓜飞飞 修图:ember1010 初校:feelmyself 「这个和这个,还有这个……」 少女一边将衣服和食物塞入包包里,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这孩子——看来只能把它留在这里了。」 少女拿起小熊布偶,同时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只布偶是过世的父母买给自己的,她长久以来都十分珍惜,但如今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接下来自己将展开一场漫无目的的逃避之旅,因此只能将必需物品尽可能地准备齐全才行。 「再来——只差钱了。」 金属片和纸片——只要到了人类的城市里,这些东西就会拥有举足轻重的价值。 除了阿姨已经支付了相当于工作量的报酬之外,自己在部落时也没什么用钱的机会,因此还算是小有积蓄。但是如果考虑到打听得来的所需花费,身上的存款和能够安心生活的水准其实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例如,若要投宿在名为饭店的高档住宿设施的话,不到十天存款就会见底。因此必须更加谨慎地使用手上的钱才行。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当然希望能避免混入龙蛇杂处的人类之中,然而现状却不允许自己有其他选择。 虽然极度厌恶人类,但面对逐步逼近,相当于敌人甚至足以称之为危机的——『那群家伙』,更是令自己反胃难耐。 「…………」 少女忽然停下了忙于准备的手,一阵不安在她的心中逐渐膨胀。 离开这里之后该怎么办?自己又会变得如何? 虽然已经尽可能将所需的知识牢记于心,但毕竟自己仍十分缺乏在人类社会里生活的经验,对社会常识也不甚熟悉,贸然这么做真的就能让自己全身而退吗?而就算真的逃过这一劫,又该怎么面对之后的状况? ——不,没必要自寻烦恼,反正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且强行压抑住心中脆弱的想法。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此刻都必须从这里出发,并且远离『那群家伙』才行。 楼下一片漆黑,阿姨似乎已经睡了。 少女并未先和阿姨商量过,因为她很清楚多说只会招来劝阻。 ——你没必要刻意做出那种事,只要留在这里就行了。 可以想见阿姨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使和事实相悖,她也必定会这么说。正因如此,自己才更必须痛下决心。 「一直以来受您照顾了。」 对举目无亲的我如此关照至今,真的非常感谢您。 她深深低头鞠了个躬,接着打开窗户,并且朝着黑暗纵身跃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氮气 录入:大瓜飞飞 修图:ember1010 初校:feelmyself 「这个和这个,还有这个……」 少女一边将衣服和食物塞入包包里,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这孩子——看来只能把它留在这里了。」 少女拿起小熊布偶,同时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只布偶是过世的父母买给自己的,她长久以来都十分珍惜,但如今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接下来自己将展开一场漫无目的的逃避之旅,因此只能将必需物品尽可能地准备齐全才行。 「再来——只差钱了。」 金属片和纸片——只要到了人类的城市里,这些东西就会拥有举足轻重的价值。 除了阿姨已经支付了相当于工作量的报酬之外,自己在部落时也没什么用钱的机会,因此还算是小有积蓄。但是如果考虑到打听得来的所需花费,身上的存款和能够安心生活的水准其实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例如,若要投宿在名为饭店的高档住宿设施的话,不到十天存款就会见底。因此必须更加谨慎地使用手上的钱才行。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当然希望能避免混入龙蛇杂处的人类之中,然而现状却不允许自己有其他选择。 虽然极度厌恶人类,但面对逐步逼近,相当于敌人甚至足以称之为危机的——『那群家伙』,更是令自己反胃难耐。 「…………」 少女忽然停下了忙于准备的手,一阵不安在她的心中逐渐膨胀。 离开这里之后该怎么办?自己又会变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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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尽可能将所需的知识牢记于心,但毕竟自己仍十分缺乏在人类社会里生活的经验,对社会常识也不甚熟悉,贸然这么做真的就能让自己全身而退吗?而就算真的逃过这一劫,又该怎么面对之后的状况? ——不,没必要自寻烦恼,反正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且强行压抑住心中脆弱的想法。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此刻都必须从这里出发,并且远离『那群家伙』才行。 楼下一片漆黑,阿姨似乎已经睡了。 少女并未先和阿姨商量过,因为她很清楚多说只会招来劝阻。 ——你没必要刻意做出那种事,只要留在这里就行了。 可以想见阿姨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使和事实相悖,她也必定会这么说。正因如此,自己才更必须痛下决心。 「一直以来受您照顾了。」 对举目无亲的我如此关照至今,真的非常感谢您。 她深深低头鞠了个躬,接着打开窗户,并且朝着黑暗纵身跃下。 序曲2 于月台之上 实寻车站位于接近市中心的位置。 虽然规模看似不小,但事实上实寻市只不过是一个郊区都市,市区里并没有如同大都会般四通八达的地下铁或公车路网,而主要的交通方式——铁路——也自然而然地渐次拓展路线,搭乘人数也处于稳定成长的状态。 在该车站月台的一角,有个少年正以旁若无人的狂妄姿势开着双脚坐在长凳上。 乍看之下应该是国中生左右的年纪,有着一头接近白银色般的金发,还穿着一身引人侧目的夸张服装。 由于正值暑假期间,因此学生就算大白天在大马路间晃也不足为奇。但眼前少年的打扮却是会让通情达理的大人不禁蹙眉的奇装异服,整个人正散发出和『模范生』完全相反的奇特氛围。 此时,少年正以放空的视线望着驶出月台的电车。直到电车消失在视线的彼端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群家伙』已经出发了。大致而言状况都算是在预料之中,双方进展都很顺利的样子呢——对了。」 少年拿起手机并按起键盘上的按键。看起来似乎是在传送邮件的样子。 「不过,还是有一个预期之外的不稳定要素。」 他的脸上接着浮现出讽刺的笑容。 「我们这边只要照自己的步调行动就行了。只是,不晓得对她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真是令人兴奋呢。哎,不过回想起来,她确实成长了不少呢——亚夜花。」 实寻车站位于接近市中心的位置。 虽然规模看似不小,但事实上实寻市只不过是一个郊区都市,市区里并没有如同大都会般四通八达的地下铁或公车路网,而主要的交通方式——铁路——也自然而然地渐次拓展路线,搭乘人数也处于稳定成长的状态。 在该车站月台的一角,有个少年正以旁若无人的狂妄姿势开着双脚坐在长凳上。 乍看之下应该是国中生左右的年纪,有着一头接近白银色般的金发,还穿着一身引人侧目的夸张服装。 由于正值暑假期间,因此学生就算大白天在大马路间晃也不足为奇。但眼前少年的打扮却是会让通情达理的大人不禁蹙眉的奇装异服,整个人正散发出和『模范生』完全相反的奇特氛围。 此时,少年正以放空的视线望着驶出月台的电车。直到电车消失在视线的彼端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群家伙』已经出发了。大致而言状况都算是在预料之中,双方进展都很顺利的样子呢——对了。」 少年拿起手机并按起键盘上的按键。看起来似乎是在传送邮件的样子。 「不过,还是有一个预期之外的不稳定要素。」 他的脸上接着浮现出讽刺的笑容。 「我们这边只要照自己的步调行动就行了。只是,不晓得对她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真是令人兴奋呢。哎,不过回想起来,她确实成长了不少呢——亚夜花。」 实寻车站位于接近市中心的位置。 虽然规模看似不小,但事实上实寻市只不过是一个郊区都市,市区里并没有如同大都会般四通八达的地下铁或公车路网,而主要的交通方式——铁路——也自然而然地渐次拓展路线,搭乘人数也处于稳定成长的状态。 在该车站月台的一角,有个少年正以旁若无人的狂妄姿势开着双脚坐在长凳上。 乍看之下应该是国中生左右的年纪,有着一头接近白银色般的金发,还穿着一身引人侧目的夸张服装。 由于正值暑假期间,因此学生就算大白天在大马路间晃也不足为奇。但眼前少年的打扮却是会让通情达理的大人不禁蹙眉的奇装异服,整个人正散发出和『模范生』完全相反的奇特氛围。 此时,少年正以放空的视线望着驶出月台的电车。直到电车消失在视线的彼端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群家伙』已经出发了。大致而言状况都算是在预料之中,双方进展都很顺利的样子呢——对了。」 少年拿起手机并按起键盘上的按键。看起来似乎是在传送邮件的样子。 「不过,还是有一个预期之外的不稳定要素。」 他的脸上接着浮现出讽刺的笑容。 「我们这边只要照自己的步调行动就行了。只是,不晓得对她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真是令人兴奋呢。哎,不过回想起来,她确实成长了不少呢——亚夜花。」 实寻车站位于接近市中心的位置。 虽然规模看似不小,但事实上实寻市只不过是一个郊区都市,市区里并没有如同大都会般四通八达的地下铁或公车路网,而主要的交通方式——铁路——也自然而然地渐次拓展路线,搭乘人数也处于稳定成长的状态。 在该车站月台的一角,有个少年正以旁若无人的狂妄姿势开着双脚坐在长凳上。 乍看之下应该是国中生左右的年纪,有着一头接近白银色般的金发,还穿着一身引人侧目的夸张服装。 由于正值暑假期间,因此学生就算大白天在大马路间晃也不足为奇。但眼前少年的打扮却是会让通情达理的大人不禁蹙眉的奇装异服,整个人正散发出和『模范生』完全相反的奇特氛围。 此时,少年正以放空的视线望着驶出月台的电车。直到电车消失在视线的彼端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群家伙』已经出发了。大致而言状况都算是在预料之中,双方进展都很顺利的样子呢——对了。」 少年拿起手机并按起键盘上的按键。看起来似乎是在传送邮件的样子。 「不过,还是有一个预期之外的不稳定要素。」 他的脸上接着浮现出讽刺的笑容。 「我们这边只要照自己的步调行动就行了。只是,不晓得对她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真是令人兴奋呢。哎,不过回想起来,她确实成长了不少呢——亚夜花。」 实寻车站位于接近市中心的位置。 虽然规模看似不小,但事实上实寻市只不过是一个郊区都市,市区里并没有如同大都会般四通八达的地下铁或公车路网,而主要的交通方式——铁路——也自然而然地渐次拓展路线,搭乘人数也处于稳定成长的状态。 在该车站月台的一角,有个少年正以旁若无人的狂妄姿势开着双脚坐在长凳上。 乍看之下应该是国中生左右的年纪,有着一头接近白银色般的金发,还穿着一身引人侧目的夸张服装。 由于正值暑假期间,因此学生就算大白天在大马路间晃也不足为奇。但眼前少年的打扮却是会让通情达理的大人不禁蹙眉的奇装异服,整个人正散发出和『模范生』完全相反的奇特氛围。 此时,少年正以放空的视线望着驶出月台的电车。直到电车消失在视线的彼端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群家伙』已经出发了。大致而言状况都算是在预料之中,双方进展都很顺利的样子呢——对了。」 少年拿起手机并按起键盘上的按键。看起来似乎是在传送邮件的样子。 「不过,还是有一个预期之外的不稳定要素。」 他的脸上接着浮现出讽刺的笑容。 「我们这边只要照自己的步调行动就行了。只是,不晓得对她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真是令人兴奋呢。哎,不过回想起来,她确实成长了不少呢——亚夜花。」 实寻车站位于接近市中心的位置。 虽然规模看似不小,但事实上实寻市只不过是一个郊区都市,市区里并没有如同大都会般四通八达的地下铁或公车路网,而主要的交通方式——铁路——也自然而然地渐次拓展路线,搭乘人数也处于稳定成长的状态。 在该车站月台的一角,有个少年正以旁若无人的狂妄姿势开着双脚坐在长凳上。 乍看之下应该是国中生左右的年纪,有着一头接近白银色般的金发,还穿着一身引人侧目的夸张服装。 由于正值暑假期间,因此学生就算大白天在大马路间晃也不足为奇。但眼前少年的打扮却是会让通情达理的大人不禁蹙眉的奇装异服,整个人正散发出和『模范生』完全相反的奇特氛围。 此时,少年正以放空的视线望着驶出月台的电车。直到电车消失在视线的彼端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群家伙』已经出发了。大致而言状况都算是在预料之中,双方进展都很顺利的样子呢——对了。」 少年拿起手机并按起键盘上的按键。看起来似乎是在传送邮件的样子。 「不过,还是有一个预期之外的不稳定要素。」 他的脸上接着浮现出讽刺的笑容。 「我们这边只要照自己的步调行动就行了。只是,不晓得对她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真是令人兴奋呢。哎,不过回想起来,她确实成长了不少呢——亚夜花。」 实寻车站位于接近市中心的位置。 虽然规模看似不小,但事实上实寻市只不过是一个郊区都市,市区里并没有如同大都会般四通八达的地下铁或公车路网,而主要的交通方式——铁路——也自然而然地渐次拓展路线,搭乘人数也处于稳定成长的状态。 在该车站月台的一角,有个少年正以旁若无人的狂妄姿势开着双脚坐在长凳上。 乍看之下应该是国中生左右的年纪,有着一头接近白银色般的金发,还穿着一身引人侧目的夸张服装。 由于正值暑假期间,因此学生就算大白天在大马路间晃也不足为奇。但眼前少年的打扮却是会让通情达理的大人不禁蹙眉的奇装异服,整个人正散发出和『模范生』完全相反的奇特氛围。 此时,少年正以放空的视线望着驶出月台的电车。直到电车消失在视线的彼端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群家伙』已经出发了。大致而言状况都算是在预料之中,双方进展都很顺利的样子呢——对了。」 少年拿起手机并按起键盘上的按键。看起来似乎是在传送邮件的样子。 「不过,还是有一个预期之外的不稳定要素。」 他的脸上接着浮现出讽刺的笑容。 「我们这边只要照自己的步调行动就行了。只是,不晓得对她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真是令人兴奋呢。哎,不过回想起来,她确实成长了不少呢——亚夜花。」 实寻车站位于接近市中心的位置。 虽然规模看似不小,但事实上实寻市只不过是一个郊区都市,市区里并没有如同大都会般四通八达的地下铁或公车路网,而主要的交通方式——铁路——也自然而然地渐次拓展路线,搭乘人数也处于稳定成长的状态。 在该车站月台的一角,有个少年正以旁若无人的狂妄姿势开着双脚坐在长凳上。 乍看之下应该是国中生左右的年纪,有着一头接近白银色般的金发,还穿着一身引人侧目的夸张服装。 由于正值暑假期间,因此学生就算大白天在大马路间晃也不足为奇。但眼前少年的打扮却是会让通情达理的大人不禁蹙眉的奇装异服,整个人正散发出和『模范生』完全相反的奇特氛围。 此时,少年正以放空的视线望着驶出月台的电车。直到电车消失在视线的彼端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群家伙』已经出发了。大致而言状况都算是在预料之中,双方进展都很顺利的样子呢——对了。」 少年拿起手机并按起键盘上的按键。看起来似乎是在传送邮件的样子。 「不过,还是有一个预期之外的不稳定要素。」 他的脸上接着浮现出讽刺的笑容。 「我们这边只要照自己的步调行动就行了。只是,不晓得对她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真是令人兴奋呢。哎,不过回想起来,她确实成长了不少呢——亚夜花。」 实寻车站位于接近市中心的位置。 虽然规模看似不小,但事实上实寻市只不过是一个郊区都市,市区里并没有如同大都会般四通八达的地下铁或公车路网,而主要的交通方式——铁路——也自然而然地渐次拓展路线,搭乘人数也处于稳定成长的状态。 在该车站月台的一角,有个少年正以旁若无人的狂妄姿势开着双脚坐在长凳上。 乍看之下应该是国中生左右的年纪,有着一头接近白银色般的金发,还穿着一身引人侧目的夸张服装。 由于正值暑假期间,因此学生就算大白天在大马路间晃也不足为奇。但眼前少年的打扮却是会让通情达理的大人不禁蹙眉的奇装异服,整个人正散发出和『模范生』完全相反的奇特氛围。 此时,少年正以放空的视线望着驶出月台的电车。直到电车消失在视线的彼端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群家伙』已经出发了。大致而言状况都算是在预料之中,双方进展都很顺利的样子呢——对了。」 少年拿起手机并按起键盘上的按键。看起来似乎是在传送邮件的样子。 「不过,还是有一个预期之外的不稳定要素。」 他的脸上接着浮现出讽刺的笑容。 「我们这边只要照自己的步调行动就行了。只是,不晓得对她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真是令人兴奋呢。哎,不过回想起来,她确实成长了不少呢——亚夜花。」 第一章 逃亡的少女 在实寻市里,有着许多隐蔽真实身份的『非人者』潜藏在人类之中,并且过着和人类无异的生活。 近年,随着人类的持续发展,非人者的势力也不得不渐趋衰退。 在为数众多的非人者之中,如此状况令拥有格外强大的力量、被称为「神」的非人者也深觉问题的严重性。因为当人类的信仰心减弱时,众神的力量也会跟着大幅地削弱。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将可能连自我的存在都将无法维持——众神如此判断,状况的急迫性由此可见一斑。 最后,众神作出了结论——「所有的『非人者』都应该将在人类的世界里和人类和平共生一事视为目标」。目前为止虽有非人者融入人类社会的特例,但众神的意思则是要将此现象大规模且有组织地推展开来。 该计划趁着数十年前的一场大战所造成的混乱而跨出了第一步。当时,众神在适合人类及灵共处的环境考量下,选择了一处作为试验用的都市。 而被选中的正是实寻市。 ——虽然我已经听说了大致上的来龙去脉,但其实对于我本人——羽村梨玖而言,这一切都不太能够引起我的兴趣。 最重要的是,正因为发生了这些事,我才能在青梅竹马,同时也是自己敬爱及思慕对象的天人哥——名冢天人的身边找到一处容身之地。这的确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如今,我待在一处名为曙光山学园红南宿舍——通称中立国宿舍的大型西式建筑中生活。这里除了作为学生宿舍外,同时也是监视、整合管理『非人者』的组织『天秤会』的据点。里面的居民几乎清一色全是伪装成人类模样的神祇,是一处光凭常识难以理解的特异之地。这些宿舍居民以压倒性的强大力量为后盾,一肩担负起维持城市秩序的任务,即使是非人者也必须畏惧祂们三分。 而身处在祂们当中的我,定位则显得有些微妙。因为我并不是这个统治机构里的成员之一,而是因过去某起事件而成了该机构的监视对象。换句话说,我的立场就和囚犯没两样。 刚由人类转生而成的新手吸血鬼——就是我现在的身份。 我虽然拥有曙光山学园国中部三年级的学籍,但目前处于休学中的状态。我无法正常就学的原因,是因为我得到了只要一照射到阳光就会被灼伤的麻烦体质。但是,现在我已逐渐克服了这个弱点。如今只要搭配防晒乳液或遮阳伞,即使外出一阵子也不成问题。 另外,在吸血鬼故事之中的固定剧情,也就是和吸血的冲动搏斗这件事,在我身上却几乎看不见。我能够从一般食物中取得所需的营养,不过因为味觉遭到破坏的缘故,所以我无法品尝到食物的味道。 宿舍长御子神弓虎曾说过,我算是转生后适应得相当快,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产生了抗性的例子。由于没有可以比较的对象,因此我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感受,不过除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外,我仍然可以和人类时期过着几乎相同的生活,这一点倒是无庸置疑。 而所谓的受到众神的监视,其实顶多也只是外出受限而已。我对于这样的现况并没有任何不满。 但是说实在话,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能待在天人哥的身边,光凭这件事就能让我感到无比满足。 话说回来,如果在人类的集团里,或许状况会有些不同。但是在众神云集的这间宿舍里,我所拥有的『吸血鬼』属性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重要的是,我在此处所应负起的责任——概括而言就是当平时负责的天人哥不在时,我就必须一肩扛起所有家事的打理工作。 当初我被赋予这个任务的时候,我曾经想过是否要故意装出失败的样子,藉此让大家认为『果然还是非天人不可啊……』来提升大家对天人哥的评价。但如此一来,推荐我负责家事的天人哥立场就会变得相对尴尬,于是最后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加上天人哥本人应该也不希望这样的重责大任全压在自己身上……于是,为了让健全且文明的生活模式得以在宿舍内扎根发展,我便决定率直地奉献自己的全部力量。 正因如此,如天人哥整天外出的今天,就会由我全权负责准备餐点的工作。 我一边想着食材还有多少库存量,一边前往厨房确认冰箱里的实际状况。 「嗯——……」 由于天人哥送来玩的小奏(天人哥的妹妹)回家的关系,现在宿舍里只剩下七个人。 看起来今天晚餐的分量应该是不成问题。至于明天早餐的话,应该也能勉强撑过去才对……但是如果考虑到明天的晚餐,心里还是多少会感到不安。蔬菜类看来虽然还有不少,但能够作为主菜的肉或鱼看起来似乎没办法撑到明晚。另外,虽然天人哥拜托我负责的时间只到明天早上,但也不能因此对面前的窘境撒手不管。 天人哥原本打算当日往返,但似乎也可能会视状况而在老家留宿一晚。如果他明天才回来的话,很难挤出时间去采购食材吧。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应该在今天之内拜托其他人跑一趟才对。当我一边在走廊上走着,一边在心里如此盘算时,有个身穿女仆装,头上还长着一对狗耳朵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从我的身旁跑了过去——是乌尔莉卡。 「欢迎回来——」 看样子似乎有人回来了。每当她察觉到有人回到宿舍时,一定会像这样跑出来迎接,是个相当机灵的孩子。 打开宿舍大门并且走进里面的原来是柚原万那。 她是曙光山学园高中部二年级的学生,同时也是个身材纤瘦、外型姣好的美人。另外,她和她的姊姊千那以柚原姊妹的名号响彻整间学校,粉丝更是不分男女。 万那脱下鞋子,并且换穿上室内拖鞋。接着,她伸手摸了摸乌尔莉卡的头。 我也跟着走了过去,并且向万那搭话。 「欢迎回来,万那。」 「我回来啰。来,这个给你!」 她将一个大塑胶袋交到了我的手上,袋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 「这是礼物,里面有大家的份——」 这时候,她忽然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然后立刻伸手从袋中抽出了一包洋芋片。 「——就拿来给大家当点心吧。」 看来这一包洋芋片她似乎要自己吃。毕竟原本这是万那自己买来的零食,想拿多少也都是她的自由。但看见她百般苦恼后,才勉为其难地拿了一包,可以想见她的内心应该也经过一番挣扎吧。我指的是关于热量方面的问题。 「这是从夹点心机里夹到的奖品吗?」 我问道。因为袋子正是闹区里的游乐中心的提袋。 「对呀,我刚才和朋友去了游乐中心和ktv。」 我怎么有种眼前这个人这阵子好像一直在四处玩乐的感觉呢? 「万那,你的暑假作业完成了吗……?」 「早就全部搞定了!我可是会为了玩耍而事先彻底完成工作的那种人喔!」 万那有些得意地挺胸说道。 原来如此。万那虽然看起来只是耽于吃喝玩乐,但其实却是个十分懂得要领的人呢。 而姊姊千那则像是她的对照组一样,虽然个性正经八百,但却有着笨拙而健忘的一面。举例来说,当她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了所有作业时,才发现原来还有一整本练习问题还没写完,因此今天只能一整天足不出户地窝在房间里赶作业——啊,不晓得她有没有时间出来吃晚餐呢? 待会儿还是去问问她吧。 就在此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万那,你今天或是明天还会出门吗?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拜托你帮我跑 腿去买个东西。因为现在天人哥不在家,偏偏宿舍里的食材又快要见底了。」 「嗯,要我去买也不是不行啦……只是梨玖,你现在还是不能外出吗?我倒是觉得也差不多该同意让你去买个东西之类的了。你要不要去问问弓虎?」 「呃——说得也是啦……」 不久之前,我获得了参加学校活动的外出许可。由于我体质上的问题,加上尚未完全获得信任(也算是我自作自受),因此平时仍被禁止离开宿舍。不过毕竟这是和宿舍息息相关的事情,或许可以去问问她愿不愿意帮忙。 就在这时候,乌尔莉卡的耳朵忽然抖动了一下,并且接着将视线投向玄关。 同时,宿舍大门被打开,有个少年走了进来。那是张未曾谋面的陌生脸孔,应该是访客吧? 「欢迎光——」 就在乌尔莉卡作势上前迎接之时——只见她张大眼睛确认了来者的模样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躲到了万那的身后。 「我来打扰了——唷,乌尔莉卡,好久没看到你了耶,你过得好吗?」 「是、是是、是的、我、我、我很好……」 她的耳朵和尾巴全都垂了下来。总是和他人十分亲近的孩子竟会露出如此怯生生的态度,着实相当少见。 少年露出了微笑,并说了一句:那就好。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和我的年龄相去不远,虽然有着一张如同女孩般的秀气脸庞,但却不会给人弱不禁风的印象,反而有种像是不良少年——或是以狰狞来形容更为贴切的氛围,正不断地从他的表情上显露而出。 「——你找亚夜花有事吗?她现在可不在这里喔!」 万那代替颤抖不已的乌尔莉卡回应了对方,然而她的表情——就算用委婉的说词来说,也难以和友善划上等号。 看见两人的反应,我不禁如此想道:他们应该认识才对吧?对方和亚夜花有什么关系吗? 「是访客吗?」 就在这时候,原本似乎正在休息的千那缓缓从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走了下来,并且探头打量起少年的脸。 而下个瞬间—— 正确说来,我无法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我感觉到空气一阵晃动的刹那,千那原本抵住了少年喉头的手已经被少年的手紧紧地扣住。 从最后的结果来推敲,应是千那瞬间冲上前,并且试图用手刀刺穿少年的脖子,但却被对方以更快的速度挡了下来——我想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自从我不再是人类之后,感官的敏锐度也有了超乎常理的飞跃性提升,但这样的我却完全无法看见方才双方的动作。 「……好久不见了,你不是专程来这里被我杀的吗?」 「当——然不是啰,我只是来进行和平的对谈而已。」 少年纹风不动地回应道。 「这种作法也太随性了点吧。我可是一直都想要你的命,但你却不愿意乖乖被我杀死,这样怎么行呢?」 千那一边嘻嘻地笑着,一边用强硬的语气说道。哦——?平时看来是个稳重和善的大姊姊,想不到也有这样的一面,果然不愧拥有战神的名号呢。 「姊姊——」 万那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按住了千那的肩膀。 「——不要在这里出手,忍耐点吧。」 「…………」 隔了一会儿后,严肃的神色才慢慢从千那的脸上褪去。少年则是露出了一抹笑容,看起来就像是对这一切乐在其中一样。 「别那么杀气腾腾的嘛,如同刚才所说的,我是来找你们谈话的——那边那个新来的是吸血鬼吗?」 少年的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 「——是呀。」 「我的名字叫做冰室结。可以帮我通知御子神弓虎一声吗?」 * * * 时序正值八月即将结束之时。 阳光依旧毫无变化地猛照着大地,温度计的数字也拼命地向上攀升。但是这阵子太阳西下的时间点确实令人感到变得早了些。 暑假来到尾声,或许是想把握机会做最后一趟出游,车站月台到处可见携家带眷的亲子游客。每逢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日子以及不同的时间带,聚集在这里的人们脸上的表情也会随之变化。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过去的我几乎每天都要在这里搭车的缘故。 「——哥哥?」 我的身旁传来带着讶异的声音。我停下脚步,一旁的奏正抬头望着我。 「啊,抱歉抱歉。我只是忽然想到,我已经好久没来这座车站了呢——」 「你觉得很怀念吗?」 奏微歪着头问道。 「有一点吧。」 我则是用微笑回应了妹妹的疑问。 此刻,我正在送利用暑假到宿舍游玩的奏回家。 这座有着复数铁路交会的大型车站,位在我老家所在的城市的市中心。对于目前在实寻市的宿舍里生活的我而言,上一次造访这座车站已经是几个月前的春天搬家时的事了。 「好,最后只要换搭这个方向的电车就行了。」 距离老家最近的车站从这里要再坐两站。 事实上,这里和老家之间并非是步行无法抵达的距离,而且离天黑也还有一段时间。多亏了我和八岁的奏身上都流着非人者的血,使得我们两人都拥有较常人更佳的体力能够撑完全程。 但是,即使如此,眼前仍有一个尚待解决的问题。 「喂——你还活着吗——?再搭十分钟左右的电车就到了啦,拜托你再忍耐一下吧。」 我向着自己背上的物体攀谈,对方却只是孱弱地呻吟了几声。 「……那个,请问,你还好吗?亚夜花小姐?」 奏用挂心的语气问道,而对方则再次「呜——」「嗯——」发出了不着边际的呻吟。听起来虽然像是在说不用担心,但实在欠缺说服力。 有气无力地被我背在背上的女孩名叫冰室亚夜花。她和我住在同一间宿舍,目前是国中部三年级(但却不到校上课)的学生。从她那副要死不活的外表或许难以想像,她姑且也是拥有足以被称为『神』的强大力量。 平时的她总是窝在自己的房间,是个自诩『用单一房间达成所有生活需求』的茧居族。但这阵子不晓得吹起了什么风,好像想让大家看到她一副努力试着外出的样子。今天她也同样主动表示要和我一起送奏回去,因此才会出现在这里。 我认为她这样的想法本身相当值得赞许,因此我也决定不遗余力地积极给予后援,但是…… 「明明一直都待在冷气这么强的电车里,为什么你还会消耗这么多体力?」 「……人、人太多了……而、而且摇得好厉害……」 亚夜花气喘吁吁地回答着。 「好好,我懂了啦。总之你是因为人群和车身震动的关系觉得不舒服,然后体力计量表一口气降到了零对吧?既然如此,我们也可以选择不搭电车用走的过去,不过会多花一点时间就是了。你觉得呢?」 只是,负责走路的是我,亚夜花则只要被我背着走就行了。 「……太热了…………」 「也对,这么一来你又会受不了炎热的天气。看来还是忍耐一下,搭短程电车过去吧。这样总行了吧?」 「…………」 既然亚夜花没有表达任何拒绝的意见,我就当她是默许了吧。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早就已经习惯这家伙弱不禁风的体质了。 今天的她身上并非平时那套满布皱痕的运动服,而是穿着有些端庄的连身洋装搭配一顶遮阳 草帽。这样的打扮即使被我背在背上,也不至于招来众人异样的目光。看起来顶多就像是个玩得精疲力尽的千金小姐一样。 于是,我们一行人便朝着目的地的月台走去。就在此时—— 「——嗯?」 我发出低微的讶异声,同时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接着,我稍作思考后,便将亚夜花从背上放下,并让她坐在长凳上,然后向一旁的妹妹开口搭话。 「呃——小奏,我忽然想到一件急事得去办才行。我马上回来,不好意思,你们两个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嗯,好呀。」 我面带微笑地摸了摸妹妹的头,接着便快步朝着车站的票闸口走去。 引起我注意的,其实是刚才碰巧映入我视线一角的争执光景。 ——有个通过了票闸口的少女被两个男人抓住,并且直接被带往了暗处。 虽然我只瞥见了瞬间,但确实看见了少女明显表现出抵抗却遭到反制的模样。以我的个性当然无法漠视这种情况。 不过,对方可能只是朋友之间闹着玩而已也说不定。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强出头的我就会完全成为多管闲事的角色,而且还会因此让自己陷入极度丢脸的窘境。可是,如果以「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法说服自己而不采取行动的话,我必定会因此感到后悔,甚至还会为此心悬不已。我从过去的经验中学到,选择后者将会造成自己精神层面的负担,因此我还是决定出手相助。 我朝周围观察了一阵——不一会儿就发现了目标。 「不好意思——」 我朝三人出声攀谈,看起来不甚友善的两个年轻男人便转过身来。他们像是要将少女堵在墙上似地挡住了去路,并且似乎正在逼问着少女某些事。 「——呃……如果弄错的话我先向你们道歉。在我看来你们好像是用强迫的方式带走那个女孩的,所以让我有点在意。请问发生了什么争执吗?」 「……你是谁?和你没关系吧?」 从这种制式反应看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够在不造成太大混乱的状况下赶走他们,但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如果刻意引起站务员注意的话,这两个家伙就会乖乖离开了吗? 其中一个男人似乎担心少女趁乱逃走,便警戒似地紧抓着她的手。另一个人则挥拳朝我的胸口打了过来。 「去死吧,小鬼!」 「不不,我可不能——」 ——照你的话办。我话还没说完时——忽然传来一声愚蠢的哀叫。我将视线循着声音移去,正好瞧见原本抓住少女的男人双膝瘫软地跪倒在地的画面。 同一时间,我、以及和我对峙的男人动作也跟着在瞬间停止。 原来少女使出了毫无预备动作的流畅踢击,并且准确地命中了男人的重要部位。当我理解整个状况时,少女已经跑到了远处,并且华丽地纵身越过围墙逃往了车站外围。 另一个身体无恙的男人立刻焦急地大吼「给我站住!」,并且迅速地向前追去。而弯腰跪地的男人则是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边脚步踉跄地跟了上去。我想那种疼痛应该生不如死吧。 「喂!你们几个,不可以从那里爬出去——」 此时终于察觉骚动的站务员立刻赶过来阻止,然而为时已晚,男人和少女已经用非正规的方式从车站里消失了身影,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原本因为骚动而停下脚步的其他乘客,这时也继续向前走去。 最后留在原地的,只剩下皱着一张脸、不断嘟哝的站务员,及一头雾水地搔着头的我。 我叫做名冢天人,目前是曙光山学园高中部的一年级学生,同时也是红南宿舍·通称中立国宿舍的居民。另外,也是一个经常会像现在这样,事后为自己所采取的行动太过多余而倍感懊恼的半天使。 ——算了,先回去和小奏她们会合吧。 * * * 「我回来了——」 门一打开,奏立刻精神饱满地跑进了屋子里,我和背上的亚夜花则跟在她后头进去。 我们换搭电车之后,没有再碰上什么状况,很顺利地抵达了老家。 老家是一栋不大不小的二层楼独栋房屋,目前只有老爸和小奏两人住在这里。听说这栋房子是已经过世的母亲那边的祖父所留下的遗产。 老家依旧和我记忆中的模样相同,这一点总是能够带给我难以解释的安心感。虽然我也才离开几个月而已,照理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就是了。 「先让室内外的空气流通一下吧。小奏,你去把家里的窗户都打开。」 「好——」 奏有些迫不及待似地脱掉鞋子,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窗户。 「……不过,倒是比我想像中还要干净多了呢。」 我将亚夜花从背上放下来,并且让她坐在玄关口的台阶上,一边低声呢喃道。 在我住进宿舍之前,这个家的家事也都是由我一手包办的。原本我还有些担心自己搬出去后,家里到底会变得多么脏乱,但却出乎意外地井然有序。但是老爸毕竟不是那种会注意整洁的人,想必是奏努力维持的成果吧。 这几个星期以来,由于老爸到国外出差,而奏又跑到宿舍来玩的关系,家中一直都处于空无一人的状况。东西虽然不会变得杂乱无章,但灰尘堆积倒是可以想见的状况。 老爸已经通知他明天就会回国,在那之前我至少帮忙把一楼打扫干净吧。 「……我……请求……开启……冷气。」 瘫软无力地趴在玄关前方地板上的亚夜花,似乎想要让身体凉快一点的样子。 「等打扫完再开吧。」 因为会尘埃飘扬的关系,打扫时必须打开窗户才行。当然,这时候也不能够开冷气。 「……什、什么时候才会打扫完?」 「等用扫把和吸尘器打扫过就行了。」 「…………」 亚夜花不发一语,只是迟钝地撑起沉重的身体。 「你要去哪里?」 「帮忙。」 接着,她做出了出乎意外的回应。 「……你发烧了吗?」 「我不否定自己有中暑的可能——不过,目前我只是单纯判断这么做能够快点完成而已。这是合理与否的问题。」 「喔!」我不吝惜地发出佩服的惊呼。想不到她除了积极地走向户外之外,还摇身一变成了行动派呢。难不成是心境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好,那我们开始吧。」 亚夜花说完后便向前走去。但是才走了几步,整个人就脚步不稳地一头撞上了墙壁。 ——这家伙真的不要紧吗?我一边担心地想着,一边急忙追上前去。 打扫作业大约花了一个小时左右便宣告完成。 从结果来看,亚夜花并没有帮上什么忙。毕竟她和我以及奏有着经验上的差距。如果不是惯于该作业到某种程度的人,无论做什么事往往都是事倍功半。 话虽如此,即使只有努力和干劲,也应该获得相对的赞赏才对。因此我便主动提供了一间舒适的冷气房和冰茶作为奖励。 「辛苦你啰!」 我对着奏和亚夜花说道。 躺在榻榻米上的亚夜花气喘吁吁地吐着气,奏则在一旁用圆扇不停地为她送上凉风。 「对了,我现在打算出去买些晚餐的食材,你们呢?」 亚夜花保持着躺平的姿势,然后缓缓地将两手抬高。看起来应该是在说「不行,我动不了了」的意 思。 「啊,我也要去——」 奏立刻起身说道。但当她看见眼前筋疲力尽的虚弱神祇时,脸上的表情也不自觉地变得十分复杂。 就在这时候,亚夜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一个人,不要紧的。」 接着,她对奏挤出了这几个字。虽然那张脸依旧和平时一样看不出感情起伏,但她的视线却令我感觉到些许温柔。 「我留下来看家,你和他一起去吧。」 「买了好多东西喔——」 两人并肩走在夕阳照射的回家路上,奏的脸上堆满笑容,双手则提着装满战利品的环保袋。 「毕竟把今天晚餐要吃的份还有之后要拿来做菜的份都买齐了嘛!虽然我都挑了一些能够保久的食材,但你还是要尽快和老爸一起把这些吃掉喔!」 「嗯。」 奏安静了片刻后,又继续接着说话。 「呃……哥哥,今天你们就会回去了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 听我这么一说,奏立刻露出显而易辨的沮丧表情。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啦,可是我现在觉得看亚夜花的样子,今天应该很难回去吧。」 「咦?——呃,那、那么,你们就留下来住一晚再回去嘛!」 「嗯,好像也只能这么做了。」 「真的吗?」 奏语气雀跃地说道。但不一会儿,她又立刻收起了欣喜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在为因亚夜花不舒服而高兴的自己感到有些自责的样子。 「她那副模样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而且我多少也猜到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啦。反正她今天应该也不想再移动了,住下来她反而会觉得高兴吧。」 我不禁觉得,或许是亚夜花顾虑到奏,所以刻意制造了一个让我决定住下来的理由也说不定。虽然她筋疲力尽看起来不像骗人的样子,然而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稍微夸张了点。不过我也没必要逐一确认她的真意就是了。 就在此时—— 「…………」 我的双眉紧皱,并且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哥哥?」 奏则是一脸狐疑地仰头望向我。 「喔,我忽然想到有点事要处理。」 我含糊其词地答着,并且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扫向周围。这里是我的老家附近,于黄昏时分行人算不上多的住宅区,而左手边则有一处占地颇大的绿地公园。 不祥的气息似乎就是从公园的方向传出的。 「小奏,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将自己手中的环保袋交给奏,独自一人走向公园。 对方应该不是带有杀意或恶意的存在,但是微微从空气中飘来的味道却令我不敢松懈—— 「这是血的味道吧。」 我低声呢喃道。 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不会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也说不定。但是经过这几个月,而习惯了这种味道的自己,似乎会下意识地被引起注意。 我离开公园的人行步道,走入一旁茂密的草丛里,并且持续地朝深处前进。 最后,我顺利地找到了臭味的来源。 「……啊、喂!」 我不自觉地喊出声来。 在矮木的阴影处,有个人影宛如要刻意避人耳目似地,正蜷缩着手脚躺卧在地上。而对方的身旁还有一个像是私人物品的大型运动提袋。 或许是在『天秤会』中坚实的磨练所获得的经验使然,我因眼前这一幕而呆滞的时间极为短暂。 是个女性——而且还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女。 我走近对方身边,膝盖触地蹲了下来。呼吸、脉搏,一切都还算正常,但却称不上稳定。 穿在她身上的衬衫和牛仔裤全都沾染着血迹。我在心中默默向对方道了声歉后,便迳自掀开她的衣服。侧腹部和大腿处都有着大大的新伤,而且出血也没有停止的迹象。 看来应该没必要多问「你没事吧?」之类的问题了——这当然是不乐观的意思。 我拿出手机,准备按下119三个按键。 「……救护车不晓得要几分钟才能赶到呢。」 然而,就在我自言自语的瞬间,少女忽然动了起来,并且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那是股连我都不禁讶异的怪力。微张的双眼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和手中的手机。 「你醒了吗?再撑一下,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不……不行……」 少女虽然显得十分虚弱,但勉强说出口的确实是拒绝的话语。 「……不、不能去、医院。求、求你,我、不能、去——」 她绞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几个字后,便脱力似地再次垂下了头。接着,原本抓住我手腕的手指松了开来,只在皮肤上留下了施力后的抓痕。 「呃,就算你这么说……」 少女的伤势怎么看都不能弃之不顾,但我却只能抱着无计可施的心情注视着陷入昏厥的她。 就在此时,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好像似曾相识。我思考了一会儿,接着明确地回想了起来。她就是我在车站碰到的那个女孩。当时她被两个男人纠缠,后来趁机踢了其中一人的重要部位后,便飞也似地翻墙逃走了。她的的确确就是那时候的女孩。 「这算是不可思议的缘分吗——只是,现在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我不禁叹了口气。 「——所以你就把她带回来了?」 亚夜花面无表情地问道。这并不表示她真的在生气,而是她原本就是那种表情。 首先,我们将伤患先放到了我的——正确地说应该是我过去曾经住过的房间里的床铺上。奏则是担心地盯着少女面无血色的脸。 「亚夜花,你能够帮忙抑止伤势的恶化对吧?」 「正确来说虽然无法抑止,但能够帮她回避死亡的危险。」 亚夜花的真实身份是司掌生死的冥界神。虽然她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但仍然拥有我望尘莫及的能力。 而她的能力之一,就是让生命自死亡中加以隔离。虽然使用时有一定的条件限制,但确实能够让濒临死亡的重伤伤患免于死亡。 我之所以不叫救护车,直接将少女带回家中,也是因为我认为亚夜花的能力应该会比人类医生更能派上用场才对。 此外,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这个女孩不是人类呢。」 亚夜花说道。 「天人就不用说了,小奏应该也发现了吧?」 奏点点头做出肯定的回应。 非人者拥有能分辨非人者的能力。即使如此,这仍与个体能力的差异——也就是『察觉他人存在的能力』及『隐蔽自己存在的能力』的精确度息息相关,因此并无法每次都能正确无误地判别对方的真实身份。简单地说,若对方的神格较自己为低则容易分辨,相对较高时则难以辨识。 以我本身为例,我所拥有的感受能力和隐蔽能力几乎趋近于零,甚至比不过同样身为半天使的奏。另一方面,被归类为神祇的亚夜花在两种能力上都拥有最高等的能力……只是我不禁会想,为什么她不把能力分一点到体力上呢?呃,这种事应该怎样都无所谓吧。 「所以我才没有把她带去让医生看啊。」 先不提以人神共存为目标的实寻市,要在这一带碰见『非人者』可说是相当难得的事。另外,虽然统称为『非人者』,却有着各种不同的类型。有些『非人者』外表看起来和人类几乎毫无差异,但是带他们到医院去,进而引发骚动的话, 事情可能会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伤势如何?」 虽然对少女不好意思,但我还是为她褪去了内衣裤以外的所有衣物。 少女纤瘦而紧实的裸体横躺在我们的面前。那缺乏妩媚气息的肉体并未令我们产生任何遐想。不过,即使她的体态再怎么丰腴诱人,我也很清楚现在不应该是多作他想的时候。 少女的腹部和大腿都有着大片的伤口,看起来不像是刀伤,而是被巨大的爪子之类的东西抓过所留下的伤口。在公园里看到的当下,我几乎已经认定这是足以致命的伤势,但是现在—— 「看起来出血状况已经稍微有点缓和了。虽然暂时还无法随意行动,但应该还用不着运用我的力量,也能够保住性命才对。」 「……太好了。」 奏大大地松了口气。因为亚夜花判断生命流向的能力绝对值得信任。 「既然如此,就暂时再观察一下状况吧。不过,她的伤口还是稍微包扎一下比较妥当。小奏,你去洗脸台把所有的毛巾都拿过来。」 「好!」奏活力洋溢地答道,然后立刻快步跑了开来。 「她的灵格看起来并不高,但是肉体却能急速地活性化,我想应该是身体能力相当优秀的种族。」 「嗯,我也这么觉得。」 我不禁回想起她在车站所展露的过人运动能力。 少女此时看起来呼吸似乎变得顺畅了许多。照这个恢复速度看来,快的话或许明天就会清醒了也说不定。 只是,当我放下对少女身体状况所感到的不安时,脑海中立刻又浮现了新的疑问。 让她变成这副惨状的家伙,想必应该还留在这附近。 那家伙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才让少女受到濒死的重伤? ◆ ◆ ◆ 「好,我知道了。你今天要住在那里对吧。」 我对着话筒说道。此刻我握在手中的并非手机,而是宿舍里的电话。 「我会将事情转告弓虎的,宿舍这边就交给我吧——嗯,不用客气啦。那就晚安啰,天人哥。」 我将话筒挂了回去。 听说他捡到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孩,因此决定要暂时待在老家直到事情告一段落。 这个人还真容易被卷进麻烦事里呢。这几个月来大概碰上了一、二、三、四——不过,其中也有我刻意把他卷入的事件,还是不要用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来评论吧。 好,回厨房做事吧。正当我这么想的同时,有个声音叫住了我。 「唷!」 回头一看,那位来访的少年就站在我的身后。我记得他好像叫做冰室……结。 从姓氏来判断,难道他是亚夜花的弟弟?不,也可能是她的哥哥?毕竟这些人实在无法从外在来判别实际年龄,因此即使多做揣测也没有什么意义。 先不管他的身份,他跑到这里做什么?他刚才应该在和弓虎谈话才对,该不会是上洗手间之后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吧? 「会客室还要再往前走喔!」 「不,事情已经谈完了。我和弓虎稍微谈过了,不过最后谈不拢,所以就不欢而散了。」 「所以你要回去了吗?那么玄关应该走反方向才对喔!」 「我还有事要找你呢,羽村梨玖。」 「…………」 我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对方知道我的名字这件事并没有令我特别惊讶,反倒是「找我有事」这句话让我觉得有些意外。毕竟我和他之间从未有过任何交集,我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令他感兴趣的事。 「在这里不方便讲,陪我去外面一趟吧?」 「啊,我不能出去,因为接下来还得准备晚餐才行。」 我带着笑容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这可是天人哥亲自托付的重要任务,当然得全力以赴做到尽善尽美才行。 少年则是状似老成地耸了耸肩。 「不一定非得要今天不可——如果我说,我有个关于亚夜花和名冢天人的提案,那么你就会愿意和我出去了吗?」 「……提案?」 我不禁蹙起眉头,再次重新注视起他的脸庞。 我无法立即回复这次的要求。毕竟对方主动提到了天人哥的名字,这一点我绝不可能当作没听见。 「什么样的提案?」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无论什么时候到宿舍外面都可以。我会主动来见你的。」 结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我开始觉得,他似乎是个对任何事都能乐在其中的人。 * * * 用过晚餐后,我们三个决定以换班的方式轮流看护少女直到早上。 我暂且帮少女拭去身上的血渍,另外也跑去买了绷带和纱布为她包扎了伤口。虽然只是应急处理,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她的出血状况已经逐渐停止,状况也变得稳定许多。但即使如此,她所受的伤势如果换到人类身上的话,绝对足以致命,因此在意识恢复之前仍然大意不得。 接近半夜时,我便带着奏先去睡觉。虽然她还是十分担心少女的状况,但总不能让小孩子彻夜不睡地看护伤患。 这段时间由亚夜花负责看护,我则在凌晨四点左右前来换班。 当我来到床边时,少女正面露安稳的表情,同时规律地发出熟睡的呼吸声。 安详而放松的表情令少女看起来更为稚气。原本以为她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但实际上可能要再小一些也说不定。不过这也要她的年龄和外表一致就是了。 当天色渐明时,我便为她更换旧的纱布和绷带,同时再次确认伤口的状况。 「……几乎已经不再出血了呢。」 我松了一口气并呢喃道。 虽然还不能算是痊愈,但似乎确实脱离了危险状态,恢复意识应该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当我准备为她缠上新的绷带,而将自己的手伸进药局的袋子里摸索时…… ——床铺忽然传来一阵吱嘎声。 我回过头望去,正好和少女四目相接。此时她已经用手肘撑起了上半身,并且注视着我。 「喔,你醒了啊。不过还是先别起床比较——」 少女一把将我试图搀扶她的手甩开,然后起身跳到了墙边,藉此和我拉开距离,同时还发出微弱的呻吟。看起来似乎是伤口又痛了起来的样子。不过毕竟她原本就还没恢复到能够随意行动的状态,会痛也是理所当然的。 「呃——你先冷静下来,我不是你的敌人。」 为了表明自己不带敌意,我便将双手高高举起。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这是我家。你昨天在公圜里昏倒了,我原本要叫救护车,可是你好像很厌恶医院的样子,所以我就把你带回这里了。你不记得了吗?」 少女持续用警戒的眼神瞪着我,双眉也不自觉地微蹙。从那副表情看来,似乎可以推断她是个个性不易妥协,且容易对他人产生警戒的女孩。 最后,她总算稍微放松了肩膀的力气。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就走,把行李还给我。」 「你的手提包就放在那个角落,可是你现在应该还没办法走动吧?再多休养一阵子如何?而且——」 我有些迷惘地继续说道: 「——你这个样子,我实在不知道眼睛要看哪里耶!」 「…………?」 少女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 「你要不要至少遮住 下半身?」 「——!」 少女此时终于发现到自己身上只穿着内衣。只见她顿时满脸通红,并且急忙一把抓过放在床上的毛毯。 「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少女手忙脚乱地试图用毛毯遮住身体,但自己的手却因为太过慌张而不听使唤——就在此时,她忽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双膝也无力似地弯了下去。 我急忙跑向前,并且抱住那瘫软的身躯。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乱动嘛!」 原本就快要愈合的伤口很可能又会因此裂开,于是我不顾少女孱弱的抵抗,强行将她抱回床上。 「放、放开我,你这个人类……!」 「除非你老实听话,不然我绝对不会放开的——啊——叫你听话就乖乖听话!」 「哥哥?」 有个声音忽然从房门口的方向传了过来。 穿着睡衣的小奏双眼瞪得老大,身上穿着t恤(是我借给她的就寝用衣物)的亚夜花则眯着双眼死命地瞪着我,两人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将少女压制在床上的我。 「……你正在袭击她对吧?」 「这是误会……」 「袭击……什么叫袭击?」 「小奏,袭击就是……」 「喂,亚夜花!」 「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这种人是做不出那种事的。」 「拜托你不要用那么认真的表情开玩笑好吗!还有,你后半的台词听起来好像别有含意耶!」 「你快点放开我啦!」 ——就在突如其来的闹剧收场后。 由于体力到了极限,加上亚夜花等人也加入安抚行列(我打从一开始就想叫她们帮忙了)的关系,少女总算冷静下来了。此刻她正乖乖地盖着毛毯,坐在床上休息。只是,她的视线依然没有从我们的身上移开,始终维持撑起上半身以便随时采取行动的姿势。 「呃——有件事我想先确认清楚,你不是人类对吧?因为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叫我『人类』。」 「…………」 她脸上的警戒神色变得更加鲜明。 奏第一眼就看出对方并非是纯粹的人类。相对地,她之所以会把同样拥有快速治愈能力的我误认成一般人类,恰巧也印证了亚夜花所言,对方是拥有强韧肉体,但灵感力却不高的种族。 「啊——我把话说清楚好了,我们几个也不是人类。我和小奏——就是穿睡衣的女孩——都算是混血儿。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没有想要挖出你的真实身份的意思,更不会加害于你,所以你不需要那么紧张啦!」 接着,我再一次将事情的始末做了说明。 等到说明告一段落后,少女才恍然大悟似地吐了口气。 「——啊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在车站里的好管闲事的男生。」 「好管闲事……」 再次被人这么形容,我的心境也一阵五味杂陈。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倾向就是了。 「所以你放心了吗?」 「我知道你们不是我的敌人了。不过我还是不打算在这里久留,我会立刻离开的。」 少女依旧坚持己见。只见她带着僵硬的表情作势准备下床,于是我便急忙上前制止。 「我不是说过了,你的伤势还不能马上到处走动啦!」 「让开。」 「呃,那个……」 「你的血好不容易才止住的耶?如果又开始乱动的话,一定会再出血的。」 「我的身体要怎么使用由我自己决定,不用你管——」 「听我说!」 有道响亮的声音打断了我和少女的争执。所有人的视线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集中而去。只见奏有些畏缩似地泛红着脸,但仍不忘继续开口往下说。 「那个,算我拜托你了,你可不可以多休养一阵子再走?」 「可是——」 少女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看见奏的表情后,便将话吞回了喉咙里。 「你可能会觉得我们多管闲事,但我真的很担心你。因为,你、你之前身上流了好多血,看起来很痛的样子……所以……我才想……」 「…………」 少女沉默了半晌,最后才像是俯首认输似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啦,那我就再稍微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只见她不情不愿地让半撑起的身体再次躺下去。看见这一幕的奏则是放心似地绽开了小小的微笑。 「……虽然有点晚了,我还是要向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少女迳自地说着,但视线并未朝向我。从头至尾未曾卸下那副不悦表情的少女多少令我感到有些困惑。 「不客气——我也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名冢天人,这一位是我的妹妹小奏。站在那边的那一位是冰室亚夜花。」 「——果乃。」 连报上名号都这么惜字如金。 「我没有姓氏,因为我没有人类世界的户籍。」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和人类在一起生活啰?」 果乃点了点头。 「从这里往山区的方向走,有个更偏僻的乡下地方,那里有一个部落。」 听起来似乎是个小型村落的样子。既没有被画在地图上,理所当然地也未登录为行政区域。据说村落里的居民有时会隐藏非人者的身份到人类的城市里,但由于能自给自足的关系,所以村庄的居民仍尽可能地不和人类接触,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听起来就像是个世外桃源一样呢。我听说这种村庄在现代社会里已经越来越少了。」 亚夜花说道。 「正因为是少数派,所以更必须相互依存才行。虽然说起来让人有点火大就是了。」 果乃用忿忿不平的语气说道。 「那么,你为什么要离开部落,而且还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觉得看起来好像有人在追杀你的样子……」 「——有点像是同伴反目成仇吧。」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 果乃再度陷入了沉默。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勉强问你——总之,你的伤要痊愈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所以就先好好在这里休息吧。」 即使考虑到非人者的回复速度,果乃的伤势至少也得再过几天才能恢复到行动无碍的状态。 「对了,小奏。」 「咦,哥哥,有、有什么事吗?」 「果乃由我来照顾就行了,你快点回房间睡觉吧。」 「可是,现在已经早上了耶?」 时钟的指针正走到了五点半,外面也变得十分明亮。 「因为我们昨天晚上忙到很晚。等早餐准备好了我再叫你起床。」 「喔——……」 似乎还想留在这里的奏在我的连声催促下,只能不情不愿地回自己的房间。当然,她并没有忘记向在场的所有人道声「晚安」。 「亚夜花,你呢?」 「我没有特别想睡,所以我要留在这里。」 因为这家伙平时常熬夜的关系。虽然我可以想像等到了白天时,她八成会遭到熬夜的反作用力逆袭吧。 「你也去睡觉吧。一直待在我旁边,我也会觉得很不自在。」 果乃用嫌麻烦的视线射向我。 「还是说你非得盯着我才能放心?」 「我不觉得你会做出什么坏事——可是,我还是担心你会偷偷跑掉。万一真的发生这种事,小奏一定会气我没有看好你的。」 「…………」 果乃啧了一声并将脸撇向一旁,看来似乎被我猜中了。 我抓抓头稍作思考后,便再次开口向她搭话。 「喂,难道说在追你的是相当危险的家伙吗?危险程度甚至让你不想把我们也牵扯进去。」 虽然果乃始终表现出一副冷漠的态度,但我却隐约能察觉不想把我们牵扯进去的意思。从她意识才刚恢复便立刻准备动身离开的举动来看,多少也能推测出这个理由。 我之所以将奏支开,也是因为想和果乃确认这件事的缘故。可以的话,我希望尽量不让奏听到这类不妥的话题。不过那孩子很聪明,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也说不定。而她会难得向我抱怨几句,想必是因为感觉到自己似乎被置身事外的关系吧。 ——我一直觉得,由于自己只是『天秤会』的打杂成员之一,因此上头的人总会刻意避免让我接触到真正危险的部分。前阵子奏遭到袭击的事件中——直到最后仍然没人告诉我整起事件的幕后黑手及目的为何。那种心有不甘的感觉又再次浮现了。 ……不过,那件事就先搁在一边吧,现在最重要的是了解少女的状况。 果乃犹豫了片刻后,才终于缓缓地开口说话。 「——从我的伤势应该看得出来,那些家伙根本就不会手下留情。如果他们发现这里的话,即使是和这件事没关系的你们,他们也会毫不客气地下手的。」 说到这里,果乃严肃地皱起眉头,然后用有些焦虑的语气继续说: 「你叫做天人对吧?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什么人跟踪?现在这个房子的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在徘徊?」 「不用担心啦!」 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的气息,加上如果真的有其他非人者接近,亚夜花或奏也应该都会察觉才对。更何况,我并不认为那个小小的隐蔽部落里,会有神格高于亚夜花的非人者存在。 「呃——你、你可别搞错了,我才不是在担心你们的安危。我只是为了自己着想,所以才向你确认清楚而已!」 ……嗯,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坏人。 「总之,等到我的伤好了,我就会立刻离开这里!」 「你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吗?外面的世界有你认识的人?」 「…………」 果乃露出一副赌气似的表情,但却没有做出任何反驳。 「没有对吧?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看状况临机应变。」 简单来说就是毫无计划的意思吧。 听到这里,连我也开始烦恼起这家伙该怎么办。等到她的伤势痊愈后,让她一个人离开只会让我更担心而已,可是又不能把她交给警察照顾。 「天人,关于她的去处……」 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亚夜花忽然开口插话。 「喔,对耶!」 的确有一个不会放任『非人者』为非作歹,且确保着合理秩序的藏身处。 「喂,你知道实寻市吗?」 「……听是听过,但没有实际去过。」 果乃答道。然而,她那原本就写满不悦的表情似乎更显紧蹙。 ——是我看错了吗? 虽然她的反应令我有些挂心,但我仍继续说下去: 「既然如此,事情就简单了。如果你不排斥的话,要不要到实寻市来?我和亚夜花都住在那里,接下来我们正好要回去,所以也可以顺路带你过去喔!」 这对她而言应该是最好的选项了吧。 然而——果乃却不多想地摇了摇头。 「我拒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为什么?」 「关于实寻市的事,我确实曾经听过传闻。那里是个『人类和非人者共生共存的城市』对吧?可是——不,应该说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想到那种地方去。」 ◇ ◇ ◇ 「你们是说——被她跑掉了是吗?」 坐在沙发上的光头壮汉低声说道。 虽然没听见劈头痛斥的骂声,但无法称得上冷静。证据就是,他脚边的桌子已经成了碎片。因为听完报告的壮汉在开口说话前,就已一脚踹碎了桌子。 这里是某饭店的一间客房。 房里有着宽敞的室内空间,以及看起来价格不斐的室内用品。光头的壮汉正坐在房间中央的皮革沙发上,而他的面前则有一群直立不动的男人整齐地排站着。 「怎么回事?你们都是哑巴吗?」 像是壮汉手下的男人们,每个都害怕似地低垂着视线。 这时候,人群当中忽然发出了一阵偌大的声音。 「哎呀呀,兄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啦!简单来说只不过是这次没能抓到那家伙而已。听好了。就只是『这次』而已。」 戴着太阳眼镜的金发男人夸张地张开着双手说道。 「你是说下次绝对不会失手吗?」 光头壮汉用锐利的眼神瞪向发言的男人。 「你敢向我保证吗?大神。」 「当、当然啰,浦坂兄弟。」 被称为大神的太阳眼镜男露出几分抽搐的浅笑,但仍快速地继续说着: 「我已经让她身受重伤,而旦几乎把她逼到了绝境。也就是说,接着只要抓住她就行了。你应该可以信任我的追踪能力吧,兄弟。」 「…………」 光头壮汉不发一语,用视线扫过了所有的手下。一会儿后,他不悦地啧了一声,然后才抬起下巴开口说话。 「——去吧,这次绝对不许再失败了。」 第二章 前往实寻市 午后,已经离开家里好几个小时的我们,正在余晖的映照中快步赶路。 这里是一处经过辛苦的铺设,却几乎不见人车的环山道路。 柏油路在白昼时似乎已经蓄积了充分的热能,因此即使到太阳西沉的时间,我们的体感温度依旧居高不下。虽然我拥有常人以上的体力,但要持续走在这样的道路上,仍是煎熬。 从清早时分起又睡了一觉的果乃,恢复到能够正常走动的状态后,如同她先前所说的离开了我家。由于实在拦不住她,因此我只能无奈地跟在她身后。 由于先前所受的伤应该尚未完全痊愈,因此果乃的表情依旧不见一丝从容,我想她应该是强忍着痛楚在走路才对。 「……喂,你真的打算用走的去吗?」 「你有意见的话就回去呀?何况我一开始就没有拜托你和我一起来。」 果乃继续笔直向前走着,同时没好气地回应着我。其实我差不多也已经习惯她这种嘴上不饶人的态度了。 「你应该也看见了吧,我在车站的票闸口曾经被他们抓到一次,我想这附近的车站应该全都被埋伏了才对。」 理所当然地,搭公车也有相同的危险性。计程车则碍于资金问题只能作罢。因此我们最后只剩下步行这个方式可选。 不过对我们来说,这段路程并非是步行无法抵达的距离。即使加入充足的休息时间,我想顶多花上两天就能到目的地才对。前提是一路上没有突发状况就是了。 我之所以没有强行阻止果乃出发,正是因为最后总算让她勉强同意前往实寻市的关系。 我不禁回想起清晨时分的对话。 「因为我最讨厌人类了。」 果乃说出拒绝前往实寻市的理由。 「所以我无法理解那些愿意和人类一起生活的家伙,更不想和那种主张双方共存的鬼地方扯上关系。」 「就算你这么说,可是你也没其他地方可去不是吗?」 「那是……」 果乃词穷似地陷入了沉默。 「只要到了实寻市,应该就能获得一定程度的保护。如果到时候你还是受不了的话,再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做也行吧?」 「…………」 「如果不先设法解决眼前的问题,怎么有办法看得见未来呢?」 ——经过我不厌其烦地说服后,果乃总算答应和我们一起前往实寻市。 虽然我后来并未逐一细问理由,但从她的言行看来,我认为她厌恶人类这一点应该不是谎言。因为我确实感到她对于身为实寻市居民的我们表现出的排斥感。 而我之所以会想帮助她,也是因为我并不认为她的心中只有对人类的厌恶而已。 其中的根据之一,就是果乃总是极力避免将他人——尤其是人类卷入自己的问题里。要不是如此,她应该会选择更轻松的移动手段才对。 我想,或许她的内心还隐藏着更复杂的理由也说不定。加上此刻她的伤势尚未痊愈,而且还处于被人追杀的窘境,让我实在无法对她弃之不顾。 今天早上我再打了通电话给宿舍,并将事情原委告诉了弓虎。而她则委托我保护果乃,并带着她平安抵达实寻市。但是—— 「『天秤会』的权限仅止于实寻市市内而已。也就是说,这个组织的活动仍然属于非公开而未受认可的行为。所以你要尽量低调一点喔——还有,以『天秤会』的立场而言——特别是我个人是无法在实寻市以外的地方提供协助的,一定要多加留意——」 弓虎用慵懒的声音作了如上的补充说明。 居住在人类世界,且拥有格外强大力量的神祇间缔结了限制彼此力量的协定。因此若贸然引发纷争,必定会造成周遭难以弥补的损害。 『天秤会』的主要工作是维持实寻市内的秩序。反过来说,如果在职权范围之外的部分行使神的强大力量,就很可能违背协定内容。也就是说当某个神祇先行出手时,其他神祇也很可能前仆后继地加入战局——而导致难以收束的混乱状况。 就如同某个国家一旦发射核弹,其他国家的报复行动必定会接踵而至。这么一想就不难理解弓虎的话了。人类和非人者之间共生共存的关系,其实正是建立在这种危险的平衡之上。 我再次整理了自己的思绪。 这次的工作——关于保护果乃一事所必须注意的事项。 首先,我不应该对『天秤会』的支援抱持期待,并且必须在尽可能不使用『非人者』力量的状况下完成工作才行。 第二点。由于弓虎无法使用她的力量之故,意味着我的压箱绝招也将变得无法使用。 原本,我能够藉由连结来借用神祇的力量,让自己的力量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爆发性的提升。这个身为绝对神的代行者的能力,在这次的事件中也将遭到封印。 第三点,我必须记住修正认知的结界不存在的这一个事实。 实寻市覆盖着能够窜改人类记忆的结界。当人类目睹常识之外的状况时,结界就会自动发挥功能。当然,结界的效果并无法及于市区之外。也就是说,一旦非人者的力量遭到目击,必定会引发前所未见的骚动。 不过,只要一路上平安无事,就没必要为了这些状况而烦恼。对我而言,心中自然会期待着这是一趟一帆风顺的旅途。 当我们彼此沉默地向前走着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我拿出手机一看,是奏传来的简讯。原来老爸已经回到家了。虽然我原本就认为老家遭到攻击的可能性并不高,不过这么一来我就能完全放心了。 当我要离开家里时,奏也表现出一副想要跟过来的模样,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带着她同行,最后还是将她留了下来。虽然她十分担心果乃,也可能觉得一个人留在家里很寂寞,但只要有一点危险性,我就绝不能让她置身其中。 ——不过,之后除了传简讯和打电话之外,我想自己还是经常回去露个脸吧。嗯。 而说到另一个同行者的状况—— 「……喂,那个女孩真的不要紧吗?」 果乃的视线落在我的背上并问道。 「你、你不用多虑。」 亚夜花用无力的声音逞强地说着。 由于她上路没多久就已精疲力竭,因此按照往例,仍由我背着她走路。 「所以我才叫你坐电车回去啊……」 不管怎么想,要她徒步跟着我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所以我要她一个人先搭电车回去。想不到她却抵死不从。这家伙原本个性就是这个样子吗? 「……我担心天人你一个人会出事。」 「我不是说没问题了吗?」 我反倒更担心亚夜花究竟能够撑到何时。背着她走对我而言算不上什么太大的负担,但酷热的天气可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不过,天人你自己不也一样吗——」 果乃忽然插嘴说道。 「——我也叫你不用跟着我,但你却硬要跟来。」 突如其来的意外指责,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我虽然立刻开口回应,但却迟迟想不到合适的反驳。 「呃——总之,你要说我多管闲事还是什么都行,因为我想看着你平安抵达实寻市。万一我们先走一步,最后却没办法在实寻市见到你,到时候我心里可能会觉得很懊恼吧……」 「……真是群怪人。」 果乃轻轻地耸了耸肩。 此时环山道路开始转入了山间小路。来到这一带之后,原本还能看见的零散 住宅和行人也几乎都从眼前消失无踪。 「这里只要继续直走就行了吧,亚夜花?」 「对。」 在我背上的亚夜花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担任着我们的导航系统。 果乃虽然嘴上不停嘟哝着,但最后还是答应了和我们同行的要求。需要有人带路的必要性应该是主要的理由之一。毕竟她对实寻市这片土地十分陌生,身上也没有手机或地图等工具。 「过了下一座桥之后往下走。」 「……往下?你该不会要我们潜到水里吧?」 「我指的是地图上方的下方……还是应该说南边才对?」 「呃,不管用哪一种说法都很难懂。可以请你一边看着我们前进的方向,一边用左右来指示我该怎么走吗……不过也难怪啦,你从来都没有看过地图找路的经验对吧。」 「…………」 虽然我没有任何嘲笑亚夜花的意思,但她的自尊心却似乎因此受到创伤而陷入了沉默。从刚才起就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和亚夜花对话的果乃,此时也开口问道: 「你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应该可以算是同居人吧?」 我如此答道。当下实在想不出其他适当的措辞。 「是喔。」 果乃用微妙的表情应了声。听起来就像是『谢谢,多谢招待』一样。咦,该不会招来误会了吧?还是说我稍微解释一下会比较好? 原本以为背上的亚夜花应该也会主动反驳,但她却依然不发一语。或许是因为热过头而没有精神的关系吧。 「那个女孩会无法动弹,是因为什么种族上的制约吗?比如说她是冰或水属性的妖怪之类的。」 「不,她只是单纯缺乏体力而已。」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她来?」 「嗯——……应该算是顺水推舟吧?」 如果要更正确地说,理由应该是『因为她难得主动展现到外面行动的意愿,虽然心里仍有不安,但也没有强行阻止她』——只见果乃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地,露出一副无法释怀的奇特表情。 不过她会这么想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亚夜花在平时确实半点忙都帮不上——即使她的神格远比我来得更高。 「天人,你要负起责任照顾好她啦——你叫亚夜花对吧?如果真的撑不下去就说一声,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再走。」 「……就这么办。」 「你自己还好吗?伤口已经不痛了吗?」 「用不着担心,我还能走。」 果乃不加犹豫地答道。 我心里想,她的话应该不能照单全收才对。毕竟这家伙既强势又顽固,是就算死到临头也绝不会哭闹求饶的类型。 只是,说到保护的话—— 「果乃的敌人——或者应该说是你的同伴?——他们有可能会追过来吗?」 「——他们是敌人没错。我已经脱离他们那群人了。」 果乃稍作思考后如此答道: 「我认为他们几乎不可能会追过来。出来追杀我的人数最多应该是二十人左右,以这样的人数来看,如果只是要监视附近的车站或公车站倒还有可能,但如果要二十四小时监视所有的逃脱路线,基本上不可能办得到。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只要在离开你家的时候没有被盯上,我想就应该不会有问题。」 「他们之中有没有身怀能找出我们的特殊能力之类的家伙?」 「我们这个种族缺乏灵力和魔力的天分,擅长的是体力和行动能力,所以照理说无法从远方得知我们这里的动向。就我所知应该是这样。」 原来如此。听起来的确是能暂时让我放心的说明。 我回头望向自己的身后。刚才走过的道路显得绵延漫长,但路上却没有半个人影。毕竟我一路上也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周遭动静,但并没有发现任何被跟踪的迹象。 既然如此,对方很可能会在我们途中经过车站换搭电车移动时袭击也说不定。 由于先前果乃曾一度在车站遭到埋伏,因此对搭车一事始终保持着警戒。加上一旦在车站发生纠纷的话,很可能把往来的人群卷入危险之中。所以她也想要尽量避免,但是只要确定安全无虞,应该就能将电车视为移动的选项之一。 「既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那我们就先休息一下吧。」 我提议道。 「……赞成。」 亚夜花则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附议。 「咦?可是,我觉得应该尽量多赶一些路——」 「不用着急啦,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路呢。一边恢复体力一边前进才会比较有效率。」 听完我的话,果乃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停下了脚步。 老实地听从他人指示行动对她而言或许相当煎熬也说不定,但是怎么看她都是个不会保护自己的女孩,因此我还是有必要盯住她的一举一动才行。 我们为了不引人注目,进入了山坡边侧,并且在一棵大树的树根上坐下来休息。 稍微喘口气后,我们喝了瓶装水润了润喉咙。 「——欸,你们和人类一起生活很久了吗?」 稍歇片刻后,果乃主动地向我们提问。 「我从出生的时候就和人类住在一起了,可以算是半个人类。搬到实寻市则是今年春天的事。」 仔细想想,搬进实寻市到现在也不过才几个月而已,但因为历经了相当多的体验,令我觉得似乎过了更久的时间。 「……我大概两年多。」 亚夜花答道。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想到似乎从来没仔细问过她之所以加入『天秤会』的理由。虽然听说似乎是弓虎半强迫地引荐她加入的,但其中应该有某个契机才对。 「和人类一起生活,呃……不会觉得很讨厌吗?」 果乃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撇向一旁问道。 「讨厌?怎么说?」 「例如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同,或是没办法真正融入人类社会之类的感受。」 亚夜花表情复杂地噤口不语。对她来说,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吧。因为她本身就是个茧居族——或者应该说,她正是历经了这一切,才会步上茧居族之路。 「我也曾经有这种感觉——」 我代替亚夜花答道。 「——不过,我想身为非人者的我,即使待在全都是非人者的群体里面,也可能会发生同样的状况。或者我本身是个纯粹的人类,并且属于某个人类组织,即使如此,也应该会有感到格格不入的时候。不过,即使反过来也说得通。当一个人进入到某个群体里时,也可能很顺利地融入其中。」 例如过去梨玖还是人类的时候,因为车祸而失去了家人,使得她失去了在人类群体中的安身之所。 但又如过去曾将自己视为人类之中的异物的小诗,如今却已能享受着校园生活。 而万那对人类世界的生活同样乐在其中,其兄长一二三更是充分地沉浸在人类的文化里。我认为,这一切都并非是由与生俱来的身份所决定的。 「果乃,你为什么讨厌人类?」 「……有很多原因。」 瞬间,她露出了一副略显迷惘般的神情,然而答案却极为简短。 嗯——我不自觉地暗自蹙起眉头。这时候再继续追问下去真的好吗?在这种气氛下,提问程度的拿捏会变得更加困难,无论问得过于深入或不足,事后往往都会为此后悔不已。 不过,当为了前进或后退而举棋不定时,选择前进是我一贯的作法。 (总而言之——) 我们除了是『天秤会』的成员外,也处在和实寻市的运作息息相关,希望能促进人类和非人者融洽相处的立场上——因此我希望能先将这样的讯息传达给对方。 但是,当我整理好思绪准备开口时,果乃却抢先一步开口提问。 「欸,既然你住在实寻市里,你应该听过一个叫『天秤会』的组织吧?我听说那是一群促进非人者和人类共生共存的核心组织。」 「——咦?啊,听、听是听过啦。」 我们之所以没有当下承认自己正是该组织的成员,是因为看出果乃的表情并未对『天秤会』抱持着善意。 「那个组织怎么了?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我没见过里面的人。但是,我无法信任那种组织。」 果乃用僵硬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认为个人想和人类怎么相处都是个人的自由。就算有『非人者』想要和人类和平共处,那也无所谓。可是,我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以组织方式来推展这样的行为?感觉就像是认定那样才是绝对正确的理想方法。只有在人类群里伪装人类的模样才是『正确选择』,如果不照做就是『错误选择』是吗?我最讨厌这种做法了,我无法接受——」 果乃将想说的话一口气倾诉而出,接着,她忽然停下话语并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可能有点太激动了。即使向你们抱怨这些也没意义呀。」 「呃,喔……」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支吾其词地应着声。 果乃像是要让心情沉淀下来似地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再次缓缓开口。 「关于『天秤会』的事……我之所以无法相信他们,除了我刚才所说的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个理由。在几年前——」 就在这时候,亚夜花忽然像是要打断她的话似地出声说话。 「天人,有动静。」 我立刻在瞬间切换情绪,并且站起身来。 「方向呢?」 「从山上传来的——」 亚夜花微蹙着双眉说道。 「对方正一直线地朝这里而来——来了!」 话才说完,两个男人便同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果乃稍迟了几秒才起身戒备,然而却也因伤口的痛楚而不自觉地发出了微弱的呻吟。看来还是不能让她勉强自己。 其中一个男人嘴角上扬地瞪向果乃。 「总算找到你了,果乃。都是因为你到处乱跑的关系,浦坂老大可是快气疯了呢!喂,你打算怎么补偿?」 「不关我的事。」 果乃用不屑语气应道。 「我根本不想再看到那家伙的脸还有那颗秃头,我不是要你们回去转告他了吗?」 两个男人先是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觉得很可笑似地,纷纷「咕哈哈哈哈哈」地放声大笑。 我本来以为他们只是不起眼的小混混,所以没特别留意。但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就是在车站时纠缠着果乃的那两个家伙。 「你还是自己去告诉他吧,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就在男人话毕的同时,我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我回头一看,眼前的状况令我不禁蹙眉。亚夜花已被突然出现的第三个男人抓住,一把锐利的小刀正抵在她的脖子上。 「哼,你也别乱动喔!」 我的喉咙同样也遭到刀刃的胁迫,抵住我脖子的是俗称为匕首的短刀。 对方一共四人。 「你们太卑鄙了!」 果乃大声斥责对方。 「这是你们和我之间的私事!和这些人没有关系!」 「浦坂老大有交代,造成一些牺牲也不用在意。」 「——你们!」 果乃愤恨地咬着嘴唇。自己的判断错误,当时果然不应该把他们卷进来的——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懊恼着这一切。 「喂,那边那个小兄弟,我是不知道你是亲切助人还是那种满腔热血的人。不过,出手帮这家伙的话,自己的小命会不保喔!」 前方的男人露出宛如胜利般的得意笑容。 「也不一定啦。到底会不会真的丢掉小命,还是得看这家伙的选择呢!怎么样,小兄弟要不要老实一点,去求果乃乖乖配合啊?」 我无视于男人的恫吓,迳自将视线移向右斜后方。 「……喂,亚夜花。」 「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有四个人?」 「我又没说只有两个人。你不觉得本来就应该多注意周围的状况吗?」 「…………」 我像是辩输对方似地陷入了沉默。如果这时候万那在场的话,想必也会用和亚夜花相同的话责备我吧。 「而且,天人你应该——」 「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啦。我很清楚该怎么做,交给我处理吧。」 「喂,小鬼,别在那边叽叽咕咕——」 「你安静一点。」 当身后的男人传来骂声的瞬间,他的腹部硬生生地挨了我一记肘击。 只见对方痛苦似地吐出一口气后,立刻顿失力气地跪倒在地。 「不、不准乱动!」 挟持住亚夜花的男人立刻用刀子按抵住她的脖子。而人质不悦似地蹙起了眉头。 「亚夜花!」 我大叫一声,并且立刻冲向对方。 原本以为我会老实地停止动作的男人,对我的举动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只见他一瞬间陷入了该以人质护身或是放开人质对付我的犹豫之中,而我则藉此一拳将他打飞了出去。男子一头撞上后方的树干,并且就此倒地不起。 顺带一提的是,我之所以会刻意大叫亚夜花的名字,其实并非是担心她的安危,而是为了制止她的动作。虽然她是个体力虚弱的茧居族,但毕竟是司掌生死的神祇。如果她按捺不住的话,要在瞬间夺走这种家伙的命可说是易如反掌。 「……我才不会那么做——」 亚夜花有些不服似地小声反驳。 「——告诉我不可以那么做的,不就是天人你吗?」 此时果乃和剩下的两个男人纷纷惊讶地张大着嘴。 亚夜花之所以察觉到其他两个伏兵的存在却没有说出口,也是因为想要引诱出他们之后再一网打尽。当然,这时候如果让剩下的两个男人逃走,事情会变得十分棘手。我们虽然想尽量避免引发纠纷,但眼前的状况却不容我们做出其他选择。 既然如此,我就得确实完成自己的责任才行。 「好了好了,伤患就乖乖休息吧,这种工作就由我来处理。」 我一边转动着手臂,一边跨步向前。 此时,果乃才终于回过神来。 「不、不行,你们快逃!这些家伙还没有认真起来——」 「小鬼,可别小看我们了。」 其中一个男人打断了果乃说到一半的话,并且咬牙切齿地发出恫吓。同一时间,两人的身型也开始产生了变化。 他们的额头长出了尖角。 肌肉剧烈地膨胀隆起,最后撑破了上半身的衣服。 外露的皮肤开始逐渐转变成深邃的红铜色。 接着—体型整整变大了一圈的男人们向着我露出了蔑视的讪笑。 「……原来如此。」 我呢喃着。看见这个模样的话,他们的真实身份就一目了然了。在日本这个国家之中,他们算得上是主要的『非人者』。 「可别以为你能够死得不痛不痒喔?」 尖牙并排的唇转化成扭曲的邪笑——而两只怪物像是以此为信号似地,同时发出狂吼并朝我们冲了过来。 「——简单来说,这些家伙就是所谓的『鬼』对吧。」 我将昏倒的几个男人丢到了山中不显眼的草丛里,并且拜托一脸厌烦地走在我身旁的亚夜花(因为我一个人抱着四个大男人,实在没有余力再背她),让这些人的生命力降低到必须再昏睡好一阵子的程度。 他们应该还有同伴才对。我的打算是拖延让其他家伙知道已经发现我们和袭击失败的事,并且利用这段时间尽可能地远离现场。 「……结束了。这么一来他们至少会睡上二十四个小时吧。」 「谢谢,那我们回去吧。」 亚夜花忽然一把拉住我的袖口,看来她似乎想要我背着她回去的样子。于是我也不吝啬地将自己的背借给了她。 「——不过那些家伙还真不堪一击呢!」 我记得传说或是故事里的鬼怪,大多应该是怪力无穷的疯狂怪物才对。 「你的神格满高的啊。」 天人,你对自己的评价过低了——亚夜花不知为何有些不太开心似地说道。 「如果从你平时应付的对手来看,刚才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嗯,也是啦。」 先不拿千那或万那两位脱离常轨的存在来比较,这些家伙的等级连和乌尔莉卡比较也有着极大的落差,即使用大人和婴儿来比喻也不为过。至于我,则是曾和以亚夜花的兄长,同时也是一头巨蛇为首等许多拥有强大力量的非人者一路战斗至今,自然也累积了不少经验。 也就是说,日积月累的经验已经来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了吧。能够实际感受到自己确实已变得更强,的确是件令人欣喜的事。 我们回到了果乃所在的位置,此时她正倚靠着树干呆站着,脸上的表情依然残留着惊讶。 「已经处理好了,他们应该会睡上一整天才对——你还能继续走吗?」 「咦……啊,嗯。」 果乃用生硬的语气模糊地应着声。 「呃……你真的很厉害呢,天人!」 「没什么啦。」 我并没有刻意保持谦虚,毕竟这是我每天努力换来的成果。 「话说回来,如果是那种程度的对手,对我来说倒是满轻松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交给我。而且果乃你的伤也还没好啊。」 果乃露出一副不知该做何回应才好的表情。 「呃,你的意思是……」 「让我来保护你就行了,这样可以吧?」 我刻意夸大地挺着胸膛说道。 「我已经造成你很多麻烦了,你没必要再为我做这么多。」 「可是——」 「这个人只要说要出手帮忙,就再也听不进别人的话了——」 一旁的亚夜花用一副无可奈何的叹息语气插话道。 「——我劝你还是早点接受,才能节省时间和力气。」 「…………」 果乃稍微烦恼了一会儿后,终于将头抬了起来。 「嗯——我知道了。就请你——保护我吧。」 「喔,交给我吧!」 我面带笑容地捶了捶胸口。 当果乃也准备以笑容回应时——她却忽然双脚一软,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 「咦,奇怪,我的力气……」 她的脸上明明挂着笑容,却不解自己为何会发出掉泪般的颤音。 原来如此——我终于懂了。 即使她的外在看起来是个既强势又有着坚定意志的女孩,但心底其实充满了恐惧。被逼到穷途末路的情况下,使她变得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一路孤独而煎熬地走过了至今的旅程。 我握住果乃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别担心,从现在起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果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脸,并且轻轻地点了个头。那副表情仍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惹人怜爱的氛围令我不禁为之莞尔。 就在气氛正佳的时候——我突然「呜咕」地叫出声来。 「……喂,亚夜花,你做什么啦!」 我背后的亚夜花用手臂缠住我的脖子,然后用力向上绞紧。虽然力气不大的她几乎无法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但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令我吓了一跳。 「我觉得有点生气。」 「我完全搞不懂你生气的理由是什么耶!」 这家伙在想什么啊?真是的。 果乃先是瞪大双眼看着我们两人斗嘴,接着便嘻嘻地笑了出来。从认识她到现在,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如此纯粹而毫无防备的笑容。 为防万一,我先为果乃确认过她的伤口是否有裂开的状况后,我们一行人才再次步上旅程。 「……对了,果乃,你现在多大了?」 「你是问年龄吗?十五。如果以人类的角度来看,相当于国中三年级吧。只是我从来没上过学就是了。」 据她所言,她所属的种族老化的速度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 于是我详细地向她询问了关于鬼族的情报。 该种族天生就拥有化身为人类的能力以及比人类更强的体力。但是,如果要使出全力的话,就必须恢复成鬼族原本的型态才行。另外,他们虽然不擅长魔法和咒术,但偶尔也会出现能使用特殊能力的特例。 「你说过敌人大概有二十人左右。我可以当所有人都和刚才那几个家伙差不多水准吗?」 「我并不认识所有人,但基本上每个人的强度都差不多。只是,带头的浦坂力量确实和其他家伙有明显的落差。他很强。另外他的直属手下应该也有几个人比刚才袭击我们的家伙更具有实力——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尽量避免战斗。」 「我记住了。」 原本我们的目的就只是把果乃安全地送往实寻市,而不是战胜追杀她的敌人。对我而言,也应该采取尽可能避开战斗的方针才对。 「——我把更详细的理由告诉你们吧。」 果乃似乎已经稍微对我们卸下了心防,她以此为开场白,主动地向我们开口: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和同伴闹翻了吗?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是因为我逃离所属的团体。」 「你逃走的理由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我看不惯他们的作风。」 鬼之一族的中心是山间的一处小型部落。 能称得上产业的只有农耕和采伐林木。即使离开部落挣钱,顶多只能倚靠天生的体力作些日聘的土木粗活。 然而,最近却陆续出现一些从事犯罪行为的不法之徒。这些人向人类的黑道、恶德企业等请缨进行各种暴力非法的工作,随着人数不断增加,最后集结成一个地下组织,专门进行各种见不得光的工作。可以想见当然是比起脚踏实地作些粗工,这类工作更能带来巨大的利益。 果乃自己由于父母双亡,原本只在部落里帮忙亲戚经营农业。 但是,某次地下组织的首领浦坂却主动找上了果乃。虽然她回绝了对方,但浦坂依旧不断骚扰果乃。例如把田地弄得一团乱,破坏仓库和设备,有时甚至还会对果乃的朋友拳脚相向。 由于这么下去会为照顾自己的亲戚造成困扰,于是果乃只能形式上勉为其难地加入该组织……但当她得知这群人私下进行犯罪行为的实际状况时,便再也无法忍受。 「那些家伙所做的工作都是些恐吓、强盗、买卖毒品之类的坏事。因为他们空有一身蛮力,所以常做一些会引起骚动的工作 。只要委托人要求,他们也会绑架或攻击他人——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想他们大概也曾经杀过人。」 果乃的表情因厌恶而显得扭曲不已。 「我虽然不喜欢人类,但是我也不觉得随意伤害人类,将他们当成赚钱的工具是正确的事。此外……还有很多我看不下去的事。不过,如果只是单纯脱离组织,他们一定还会来找我的麻烦……所以我想了又想,最后才决定干脆离开部落。」 而离开部落后的果乃,正好被我撞见在车站遭到袭击的那一幕。 她从车站逃走后,又陆续遭到其他人追击,最后在我的老家附近被抓住。即使她身负重伤仍不愿屈服地反抗,最后在公园的隐蔽处不支昏倒。 「然后就被我发现了对吧——」 看起来她似乎是在穷途末路时受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呢。 「——我想再把状况弄得更清楚一点。我可以提问吗?」 「嗯,好。」 「你说过对方要追上我们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但实际上他们却发现了我们对吧?」 那四个男人看起来确实清楚地掌握了我们的所在位置。 「嗯……对、对不起。」 果乃面露歉色地缩起了身子。 「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可能的理由?」 果乃稍作思考,但仍摇摇头表示否定。 「我不知道。不过,浦坂他有许多旁门左道的朋友,手下的数目也不断在增加。所以或许是擅长追踪或是能锁定对方位置能力的人加入了他的旗下也说不定。」 嗯,说得也是,毕竟总不可能是误打误撞地找到我们的吧。 对方能够锁定我们所在的位置,应该也是使用了某种特殊手段才能办到。 例如像是狗凭借嗅气味来找人一样,循着我们的足迹找上门的吧? 不,那样的可能性太低了。如果真是如此,对方就必须沿着我们走过的路追上来才行,但在视野宽阔的道路上,我曾确认过后方,当时并未察觉到任何动静。而我也一直都在注意着身后是否有任何变化。 既然如此,可以推测对方应该是用了其他的手段。 难道是像从前小诗曾经用过的,以魔法来分析出对方的位置? 或是派出了能够共有感觉的使魔跟踪我们? ——唔——如果对方真的有这样的本事,那么即使保持警戒也只是白费工夫,至少以我的能力范围而言是无法防备的。 「亚夜花,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面对我的提问,我背上的冥界神却只是给了否定的答案。 「我不认为对方有使用魔法。」 「亚夜花是魔法师吗?」 「……比起肉体劳动,我确实更适合走魔法师路线。」 这一点不需要你特地强调,用看的就一目了然了。 「为防万一,我还是要再确认一点。」 我将音量压低到前方的果乃听不见的程度,小声地对亚夜花开口: 「你觉得对方的监视能力有可能超过你的感知能力吗?」 「不可能——」 亚夜花虽然声音同样微弱,但答复却铿锵有力。 「——如果对方拥有足以对我们进行直接干涉的力量,我绝对不会漏看的。」 就在不久前,当奏被卷入某个事件时,亚夜花曾经不慎忽略了某个神祇从旁发动的干涉力量。虽然我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但她本人似乎为此感到十分自责的样子。我想她在那之后应该做了许多反省吧。 「了解,我相信你。」 不过如果真的有神格比亚夜花更高的家伙,应该也不会和黑道混在一起,做些恐吓强盗这种小家子气的坏事才对。 只是,这么一来的话——状况确实明显地对我方不利。敌人知道我们所在位置的可能性相当高,而我们却不清楚对方的手段。 如果已经遭到监视,那么即使打倒刚才那四个人,也无法争取到多少时间。一旦对方知道追兵遭到击退,下一次必定会投入更加强大的战力。到时我们又能够撑得了多久呢? ——这种只能被动行动的状况实在不好受。因为手边能够做为判断依据的线索实在太少,即使想破头也只是自寻烦恼而已。目前我方所能做的,顶多也只有假设对方正在进行追踪,然后尽可能地以更复杂的路线移动来扰乱视听而已。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正当我陷入长考时,我背上的亚夜花忽然出声发问。 「——果乃,你曾经和那群人一起做过坏事吗?」 「别开玩笑了!当我被分配到行动组的那一刻,我马上就逃出组织了!」 果乃愤慨地反驳道。 亚夜花用情感难辨的声音应了声「这样子呀」,然后沉稳地继续发问: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原来如此。虽然慢了半拍,但我也终于理解了亚夜花提问的用意。 因为她想不透对方不惜布下天罗地网,拼命地要抓住果乃的理由。我曾想过或许是果乃和对方关系十分密切,并且知道各种内幕,因此对方才想要封住她的口。但是从果乃的话听起来,她不过是个初入组织的底层成员,照理说应该不至于劳师动众地追捕她才对。 「那是因为……」 果乃露出尴尬的表情,支吾地不知如何回答。 「是因为你带走了他们某样重要的物品,还是说你离开前让那个叫浦坂的首领丢了很大的脸?」 我插嘴问道。目前我顶多也只能想到这类理由了。 「……两者都有吧。」 「你到底做了什么?」 亚夜花追问着,果乃的脸上也再次蒙上一层阴霾。她先像是无法释怀似地嘟哝了几声,接着深叹了一口气后,才终于道出了背后的真正理由。 「我在同族之中算是较为少见的稀有种,而且拥有一项特殊能力。比起我个人,浦坂其实更想得到的就是这项能力。他希望能让这个能力在部落里永续地传承下去,所以——」 果乃打从心底感到厌恶似地蹙起脸庞。 「——他对我这么说:『帮我生孩子吧!』」 ◇ ◇ ◇ 「前去追捕果乃的四个人音讯中断了,是吧。」 浦坂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并且缓缓站起身来。 「喂,你的意思是行动失败了吗?」 令人战栗不已的压力落在回报状况的手下身上,使他不禁吓得双腿发软,嘴里也因恐惧而断续地呢喃自语。 「我应该下过不准失败的命令对吧?你是连照着话办事都办不到的废物吗?」 「不、不是的,我们真的已经尽力……」 「啊,说得也是,我知道你们确实尽了全力啦——」 浦坂用温和的口气说着——接着,只见他不疾不徐地将脚抬了起来。 「——可是,即使你们已经尽了全力,但却没有达成我的命令,所以一样是个废物。」 「住、住手……」 浦坂无视于手下的哀求,像是践踏水煮蛋般地朝对方踩了下去。 噗啾。他的脚底传来黏腻的水声。只见遭到踩踏的男人身体发出一阵痉挛后,便动也不动地倒卧在地。 「——清干净。」 浦坂面向着其他男人抬起下巴,此动作代表众人必须从此之后将方才遭到杀害的手下撤底从脑海中遗忘。杀鸡儆猴。这种程度的手下要多少有多少。在获得无可取代的存在之前,这些家伙不过都只 是用完即丢的消耗品而已。 「哎呀,冷静点,冷静点嘛,兄弟。」 戴着太阳眼镜的男人像是要辩驳似地用快速的语气说着。 「我的狼鼻子嗅出的位置不是很精准吗?我们确实找到了那些家伙的所在地,只不过是派出去的家伙太没用罢了——」 「闭嘴,大神。」 大神立刻闭上了嘴。 浦坂的心中正想着——自己的种族应该多和人类进行各方面的接触才对。 没错。因为自己应该属于能够蹂躏、掠夺、支配人类的存在。 远比人类要来得更强的鬼之一族,不应该只是被迫躲躲藏藏地在暗处生活,因为这样完全不合常理。 因此,浦坂才会想要在自己所属的部落进行改革。 首先,得赚到大笔资金。接着,不分种族或属性,大幅增加成员,并且募集帮手。接着再利用人类渐次地扩展自己的势力。 现在组织里,除了出身部落的人之外,也有相当多来自外部的流浪者。 举例来说,目前隶属于浦坂麾下,相当于副首领地位的墨镜男·大神太阳就是来自外国的兽人族。他拥有很强的臂力,还算是一个可用之兵。他有时会冒出一些狂妄自大或自我感觉良好的发言,虽然听了很火大,但为了组织整体的发展,即使是这种家伙也得克尽其用才行。 另外,还有目前自己正倾力追捕的小鬼——果乃。 那家伙在同族中算是拥有特殊力量的异类。只要能将她纳入麾下,进入人类社会时,她一定能派上很大的用处。总之务必要把她留在身边,为了不让她逃走,即使必须将她的双脚砍断也在所不惜。 ——砍断,是吗…… 浦坂在口中反刍着这两个字。这样的想法真是不错。顺利地逮住她之后,立刻就加以实践吧。只要让她再也站不起来,那种乖僻个性应该也会改善不少。到时候再好好地调教她一番就行了。身为一个女人,那稚气未脱的性格虽然也不错,但好强的个性和反抗心更是令人心痒难耐。令她撤底屈服于自己,使那对炯炯有神的双眼中蕴含的光辉消失,绝对是一幕大快人心的画面。 ……不过话说回来,真想不到会被区区一个小女孩搞得天翻地覆。 「就由我出马吧——大神。」 「是、是吗?」 「由你当先锋出击。最好在我的容忍到达底线之前行动。」 「我、我也要上场吗?啊、呃,我当然没有不想到前线的意思。只是,我时间上不太方便耶,现在刚好有点事得去办……」 「…………」 「我知道了啦,我去就是了嘛,你不要那样瞪我嘛!」 大神如捣蒜似地点着头应允。 ◆ ◆ ◆ 「这样应该全都买齐了吧——嗯,完美无缺。」 我确认过采购清单后,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因为天人哥当晚并没有回来,因此晚餐的食材分量勉强算是足够,但仍几乎将库存的食材用光了。因此晚餐结束后,我便独自来到附近的超市采购。 此时天色早就已经暗了下来,在晚上九点结束营业前,肉和鱼都纷纷贴上了半价的标签。就各种意义而言正是采购的大好时机。如果向天人哥报告我买到了物美价廉的食材,或许就能得到赞美吧? 我结过账后,便走出了超市。 听说天人哥最快也要明天才会回来。如果麻烦事无法解决的话,当然也可能比预定时间更晚。『因为这样,所以宿舍里的家事就暂时拜托你啰!』由于天人哥直接如此拜托我,更令我觉得身负重任,自是全力以赴在所不惜。 「话说回来……」 我不自觉地低声自语起来。 ——仔细一想,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独自一人外出购物了。 上次出门是因为帮忙学校活动而往返山里和宿舍。这么说来,这该不会是我搬进宿舍后第一次出门购物吧? 即使一直待在宿舍里,我也不曾有过受到束缚的感觉,但此刻的心情却来得更加新奇。宿舍里的空气和外头的空气相比,无论是气味、芬芳或接触肌肤时的感觉,都带给我截然不同的感受。 ——就在此时。 「唷!」 有个声音硬生生将我从深沉的感慨中拉回了现实里。 声音是从一处暗巷传来的。我循着声音望去,有个面熟的少年正背靠在住宅外的围墙上。 「看来你已经可以外出了嘛!」 「弓虎很爽快地就答应我的要求了。啊,不过我并不是特地来见你的,我主要的目的是购物。」 我将视线移向手上的购物袋。由于也买了生肉和冷冻食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早点把这些食材放进冰箱里。 「你说的提案是什么?我就姑且听听看吧,不过请你尽量长话短说。」 「你真是冷漠呢!」 结的脸上微泛笑容。 「昨天我不是去找了弓虎谈事情吗?其实那是因为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她。」 「什么事?」 「我说『也差不多该让我家的亚夜花从「天秤会」抽身了吧』。」 「喔。那弓虎的回复呢?」 「她拒绝了。她说,这件事不能不顾本人的意愿。」 的确很像那个人会说的话。 「那么你自己去说服亚夜花不就行了?」 「不行啦——她很讨厌我耶!」 咯哈哈哈哈……结自嘲似地放声大笑。 「她连我的电话都不肯接呢。就算我能够把话讲完,她还是听不进去的。所以我才会把提案的目标转到你身上。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我想带走亚夜花,至于你嘛——」 结让身体离开围墙,并且改从正面注视着我。那视线宛如要缠住我似地盯住了我。 「——你也想让亚夜花离开名冢天人身边,不是吗?羽村梨玖——为了得到那个半天使而甘愿舍弃人类身份,化身为吸血鬼的女孩啊。」 「…………」 「弓虎那家伙拿亚夜花的意思来当挡箭牌。不过反过来说,只要亚夜花主动说出要和我一起回去的话,那么弓虎就无权阻碍了。」 结得意地笑着说道。 「——所以啰,要不要和我联手呢?」 「即使你这样说……但具体来说,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将我的力量借给你,而你则负责让亚夜花无法继续待在那个中立国宿舍,如何?」 「…………」 我陷入了思考之中。在我出声回话前,结则迳自继续向下说: 「不过,我突然这么说,你大概也没办法立刻决定吧。不如我给你一个判断的依据吧,你可以听完再回答也没关系——是关于亚夜花的情报。」 我并没有特别想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你继续说下去吧。」 我这么说道。 第三章 鬼族和人类 第二天早晨。 当太阳升得越高,覆盖住山中景色的雾霭就随之变得越加稀薄。此刻的空气依然清新凉爽,但再过不久,想必气温就会迫使空气变得闷热难耐,甚至化为宛如只要呼吸就会盘据在肺部里的恼人暑气。 「她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我转头向着身后问道。 「……看起来应该没有问题,出血已经止住了。」 亚夜花答道。她正在为果乃换绷带。由于果乃的身体会露出在外,因此我无法插手帮忙。我刻意地保持一段距离,并且像是无事可做似地背对着两人。 「好、好痛!你不能再轻一点吗!」 果乃发出阵阵惨叫。 虽然血止住了,但并不代表她的伤已经痊愈。到恢复至正常的状态为止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因此今天也得评估移动的距离和步调才行—— 「等一下,不是只要换绷带就行了吗?你的手在做什么?」 「……你看到结痂时,不会有种想把它剥掉的冲动吗?」 「才不会!你手那么痒的话,就去受点伤然后剥自己的结痂吧!」 「——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啊……」 有些傻眼的我不禁叹了口气。 昨晚,我们几个躲到了一间老旧的仓库,并且在那里借宿了一夜。虽然我始终保持着警戒,但并未再遭到袭击,三个人就这样平安地迎接了隔天的晨曦。 不过事实上,晴朗的天气也只维持了晨间这一段时间,眼前的天空正渐次地被灰暗的乌云所覆盖。我用手机确认过气象预报后,才知道上午会下雨的样子。如果能在下雨之前多赶一些路就好了。 昨天,我在就寝前透过电话向弓虎报告了状况,同时也请小诗听电话,藉此理清我心中的疑问。 『侦察位置?如果是用魔法的话,只要有寻找对象的随身物品,要找到对方就不是什么难事。例如像是衣服、持有物品或毛发之类的都行。不过这样顶多只能找出方位或大概的位置而已。如果要锁定对方确切的所在位置,就需要相对高级的技术才办得到。』 我不禁回想起昨天遭到袭击时的状况。对方除了精准地掌握了我们所在的位置之外,甚至还有能力布阵夹击。然而亚夜花却说并未察觉到任何特异的力量。我向小诗确认过后,她也向我保证不可能有魔法能在避开亚夜花耳目的情况下找出我们的位置。 此刻,我们周遭同样感觉不到敌人的气息。 而对方找出我们所在位置的手段也依旧未解。 既然如此,就不得不放弃途中转搭电车的备案了。在不晓得对方何时会发动攻击的状况下,我们更不能随意地走入人群之中。从昨天那四人组对待我们的态度看来,对方即使将一般民众卷入其中,想必也丝毫不会在意吧。 最后,我得到了只能继续埋首向前走的结论。只要途中不要再碰上敌人,我想今天之内应该就能抵达实寻市才对。只是事情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我拿出手机,让地图显示在荧幕上。这是为了确认今天要移动的路线。 ——电池看来虽然还能撑上一段时间,但如果能找个地方充电的话更好。 途中看起来能够稍做休息和用餐的地点———我一边在心中思考行程,一边用视线扫过荧幕。最后,我发现了一处颇符合需求的小镇。 就位置来看正好适合做为我们的中间休息站。不过……我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座城镇的名字。我想自己应该未曾造访过那里才对。那么究竟是在哪里听到的呢——? 「我这边结束了,天人。」 我循着亚夜花的声音转过头去,正好看到果乃气呼呼地准备站起身来。 「那我们上路吧——你有办法稍微加快脚步吗?翻过这座山之后,我们就先以途中的小镇为目标。只要在那里稍微休息,接着就能一鼓作气地前往实寻市了。」 「我们一定得绕到小镇休息不可吗?」 果乃用带着些许不服的语气反问道。 「如果只是单纯休息的话,当然到哪里都一样。可是如果不吃东西补充体力,身体迟早会撑不下去的。」 虽然我和果乃拥有远高于人类的体力,但相对所消耗的能量也相当惊人。即使昨天在出发前已经在便利商店买好了食物和水,但在杳无人烟的道路走了好一阵子,手上的粮食几乎都已快要见底了。 「你果然还是讨厌人类吗?」 「…………」 果乃没有回答。她抗拒的想法依旧相当强烈。只是,对于前往城镇这件事,她并未持反对的意见,由此可见她应该已经做出了些许让步。 正当我想要继续深问下去,藉此触碰潜藏在她心底深处不为人知的部分时—— (或许再多花一些时间了解她比较好吧。) 最后,我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毕竟我到现在都还没向果乃坦承我们身为『天秤会』成员的身份。除了因为先前错过了一次机会外,我也无法确定对实寻市和『天秤会』不抱好感的果乃一旦知道了事实,对我们的印象究竟是会加分或是扣分。 「……欸,你觉得果乃讨厌人类的理由是什么?」 我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向背上的亚夜花发问。当然,音量也控制在不会被果乃听见的大小。 今天从出发时开始,亚夜花就未曾离开过我的背上。然而这和她的疲惫程度并无关连,而是单纯因为她跟不上我和果乃的脚步而已。而我则认为将她背在背上行动更能节省时间。 「我不知道,可能有过什么讨厌的记忆吧。内心的想法只有本人才会知道。」 「话是没错啦,只是……你就不能再多推测一下吗?」 「就算你这么说……」 「说到这个,我记得你原本也很讨厌人类不是吗?但是这一阵子好像忽然改善了不少,难道是因为有什么好的契机吗?如果可以如法炮制地应用在果乃身上,或许会是个不错的提示也说不定。」 「…………」 亚夜花又不说话了。 我隐约可以感觉到她正散发出一股不愉快的氛围。就像「你为什么要问这种事?」一样。静待片刻后,亚夜花才终于叹了口气。 「你真的很关心她呢……」 「这是天生的。虽然我没有要挖别人隐私的意思……」 但是挂心的事还是得弄清楚才行。 我并不是那种能抬头挺胸地自诩『我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人。相反地,我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各种意义上都有着极限。但是,至少我想要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是否还有能够尽一份力的地方。 「…………」 亚夜花再次叹了口气。这次的叹息声听起来还带了些焦虑。 「……你在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 「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耶……」 「我不否认自己对现状的确有所不满,但我也不觉得解决不满的感受是正确的做法。因为你就是你,你本来就是这种人。」 「……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天人只要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就行了。」 亚夜花接连说着我听来依旧一头雾水的话。 太阳即将爬升至最高点。 之后,我们又继续走了一段路,但后方确实没有任何追兵的气息。当然,我们也没有再遭到袭击。 我一边仰赖着亚夜花的手机导航,一会儿转换方向,一会儿改道而行,希望藉此达成混淆敌方视听的效果。目前看来成效似乎还不错,只是也 不能太过乐观就是了。 「话说回来,今天还真闷热呢……」 我嘟哝道,但却没人应声。背上的亚夜花此时已经呈半死不活且发不出声音的脱力状态,走在前方的果乃则是回过头,用一副像是在说『这种事还用你说吗?笨蛋!』般的表情瞪向我。 太阳虽然断续地被云遮住,但湿气依旧令人炙闷难耐。即使我们以走走停停的方式前进,也拿天气的问题莫可奈何。 由于我们刻意选了人烟稀少的路线移动,周遭自然是偏向绿意为多的风景。听说和充斥人工建筑物的区域相比,山里和森林照理说气温也会相对较低才对……真的有那种事吗? (这么看来,城市里应该更热吧。) 不晓得待在实寻市宿舍里的大家现在过得如何呢?可能已经把冷气开到最冷的状态了吧。不过那种电器可是会狂吃电费的,真希望他们能够有所节制呢。不过因为亚夜花也跟着一起来的关系,至少还能省下一个房间的冷气费——当我随意地想着这类无关紧要的事时,忽然有件事掠过了我的脑中。 「欸,果乃。」 「——什么事?」 「昨天你不是提到几年前和『天秤会』之间有过什么事吗?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当她提到自己无法信任『天秤会』时,我们正好遭到那四人组袭击,这个话题也就因此不了了之。 「对喔,我好像只讲到一半而已。」 果乃稍微放慢脚步,让我们能走在她的身旁。 「其实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大概在两、三年前,实寻市的人类和『非人者』之间曾经发生过战争。据说那场战争造成了极大的损害,而且双方都有人牺牲的样子。」 「战争?」 「那是一场大规模的相互屠杀。我听说『天秤会』也参与了这场战争。」 我不禁双眉深锁。听起来实在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亚夜花曾经听说过吗?」 我朝背上的女孩问道。 「我只听说那个时期曾发生过一场颇为严重的纷争。不过我开始在实寻市生活是那之后的事……」 亚夜花用不确定的语调答着。看来连她也不清楚的样子。 但是从时间点上来推敲的话——两、三年前不就正好是一二三失去肉体的时候吗?虽然我并未详细地问过那个事件的始末就是了。 「我并不是那种会把听来的事全盘当成事实看待的人,但是我可以确定的确发生过类似的事件。无论是谁都知道,当人类和『非人者』共处时,必定会伴随着冲突的风险。先不论『天秤会』参战的传闻是否正确,但事实上『天秤会』并没有成功阻止冲突发生,而且竟然还试图继续推广双方共生共存这种幻想般的理念,这是为什么?」 「…………」 「他们该不会以为下一次就能阻止冲突发生了吧?还是说,只要双方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能相互理解,从此也不会再度发生纷争?不管『天秤会』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在我看来都像是痴人说梦一样。」 果乃用强硬的语气批判着。但就在下一刻,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表情也跟着改变。 「啊——我真的很容易为了某件事失控耶——我不是在责怪你们啦,毕竟你们会住在实寻市,应该也有各自的理由吧。」 「呃……嗯,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在前阵子奏的事件中我也曾有相同的感觉,那就是仍有许多领域是我所无法触及的。一股着急感油然而生。如果可以的话,我好想立刻打电话给人在宿舍的弓虎,并且向她把事情问清楚——可是,眼前还有必须优先处理的事。至于真相就暂且留到之后再确认吧。 「……离小镇剩不到一公里了。」 背上的亚夜花淡然地说道。 我们暂且停下了脚步。周围一如往常,没有任何追兵的气息。不过既然来到了人潮聚集的城市,就必须更加提高警觉才行。 「我先去看看状况。」 我考虑到敌人可能埋伏在前方的危险性。好不容易才来到有人的城镇,如果此时被包围的话,那么至今的努力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昨天被我们打倒的那四个人应该还没恢复意识才对,因此我的脸被其他敌人认出的可能性也相对较低。但是,一旦对方知道我并非单纯的人类,状况可能就会比较棘手了——」 这里是一处位于外县市的小镇,可以想见会大剌剌地在街上走动的非人者应该相当稀少才对。如果鬼族抢先一步抵达这里,并且看穿我非人类的身份的话,自然就会提高警戒才对。顺带一提,我并不懂得隐藏自己气息的技术。 「就我所知,他们应该没有那么敏锐才对……应该吧。」 果乃语带保留地说道。 记得果乃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同样没有看出我并非人类。如果对方的水准都和她差不多的话,应该就可以暂时放心才对——只是果乃并不确定组织所有成员的能力,先前判断应该不会找到我们的敌人实际上也掌握到了我们的位置。看来她也因此变得慎重了许多。 「算了,我们就赌这里是安全的吧。无论如何,还是得有人去侦察一下状况才行呢。」 「让我去应该也是选项之一吧。」 亚夜花难得地举起手毛遂自荐。 由于她能够完全隐蔽自己的神之气息,因此不需担心会被察觉。 但是,我仍然摇摇头否决了她的提议。 「不,还是我去吧。你看起来太显眼,也不太像当地居民不是吗?」 毕竟她的外表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又不太会装模作样,加上体力有限,综合以上问题,可以判断她应该不擅于随机应变。结果还是得由最适任的我亲自披挂上阵。 「……如果碰上了敌人也不要和对方战斗喔!特别是浦坂,那家伙真的很强。」 「好,我会努力逃回这里的。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会打手机给亚夜花。」 我指示果乃和亚夜花暂时躲在道路外侧的树林里后,便只身一人前往侦察。 如果要休息的话,三个人一起到开着冷气的家庭餐厅之类的店里应该是最佳的选择。可是在那之前,必须先确认过小镇里确实安全无虞才行。 假设敌人已经掌握住了我方的行动路线,并且从这样的前提下去反向思考对方可能会如何配置伏兵。 以优先顺序来看,首先是街道的出入口。再来就是外来观光客会进出的场所——大概就是这些地方吧。 另外像是主要干道路旁的便利商店,或是大型停车场周遭等,应该都是颇适合设下埋伏的地点。 我伪装成一般路人,开始从远处进行观察。 停车场里停着非当地车号的车辆。车子里坐着两个男人,并且正神情紧张地观望着周遭的动静。 (看起来不像只是停车休息的样子……) 我拿出手机,假装确认邮件并停下脚步,藉此进行更深入的观察。 就在此时,又有另一台车开进了停车场。两台车的驾驶相互说了两、三句话后,只剩新开进来的车子留了下来,另一台车子则快速地疾驶而去。 (应该是换班监视吧。) 我决定暂时先离开此处,然后到车站、路旁的便利商店及家庭餐厅等地点观察状况,而在这些地点确实也发现了几个可疑的身影。 「这下子确定有埋伏了。」 我叹了口气。 每个地点都至少有两台车以及轮班监视人员。若从果乃所说的敌方总人数 来计算,对方几乎是全员出动。既然会将倾巢而出的战力集中在同一个地点,代表对方已正确地掌握了我方的移动路线。 不过——如果真是如此,还要排班站岗监视也实在太劳心费力了些。只要在路途中一口气发动袭击不就行了?然而,对方却不用如此直接了当的方法,难道说其中有什么不能这么做的理由吗? 我苦思了一会儿,但却无法找出具说服力的解释。 但是无论如何,已经可以确定带着果乃她们进入镇上休息是十分危险的。这么一来只能绕路一鼓作气前往实寻市了。 当我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忽然有水滴啵答地落在我的脸颊上。对了,先前气象预报说过会下雨的样子。 接着,我用手机搜寻了一下,距离下一间便利商店似乎还有不算短的距离。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买齐雨具和饮料食物后再回去。 那些家伙的追捕目标是果乃,加上我的脸应该还没曝光。就算真的被敌人发现,在店员或客人不过数人的店里,我应该也能顺利应付并将伤害降到最低才对。 ——于是,我便转头回到了方才经过的第一间便利商店。对于一肩扛起所有家事,凡购物必斤斤计较的我而言,实在有些排斥在定价偏高且几无特卖活动的便利商店买东西,但眼前的状况由不得我多做抱怨了。 我一边观察着监视的车辆动静,一边自然地快步走进店里。后方似乎没有人朝我大吼「喂!站住!」并追上来的样子,我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店里没什么客人,有个看似大学生的男性店员正无所事事地站在收银台前。 我迅速地挑选了饭团、面包、茶等食物和饮料,另外还有三套塑胶雨衣,将这些东西全数丢进购物篮后,便朝着收银台走去。 在等待结账的时候,我将视线投向外头。天空已经开始暗了起来。照这样看来,待会儿或许会下起大雨也说不定——我不禁如此担忧起来。 接着,我再度将视线移向停车场——那头的状况也稍有变化。 此时又多了两个新来的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有着一头金发,而且还戴着墨镜。而另一个男人——是个令人望之生畏的高壮男人。除了身材高大之外,覆盖全身的肌肉量更是可怕。光头造型加上一双锐利的眼神,宛如只要狠瞪一眼,就足以让小混混落荒而逃。 我回想起果乃曾经提过的人物相貌。看起来应该不会错的,眼前的这个光头就是带头的老大·浦坂。 其他男人在车子前方整齐地列队,并且纷纷露出一副焦虑的神情交谈着。从手下们敬畏的模样和表情,不难想见浦坂的影响力有多大。 (……还是离他们远一点吧。) 该怎么办呢?要继续留在店里打发时间吗—— 就在此时,又有另外一台车开进了停车场里。里面坐着几对男女,看起来应该是正在兜风的样子。浦坂等人似乎挡到了准备停车的车子,开车的年轻男子立刻连按喇叭示警,甚至还打开窗户大吼「发什么呆,不会让开啊!」,对着他们破口大骂。 此时,现场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紧张,我也在店门口处停下脚步,仔细地注视着接下去的发展。 遭到斥骂的一方当然不可能默不作声。只见原本站在浦坂身旁的金发墨镜男走向前去,并且将手伸进车窗,揪住驾驶座的年轻男子,然后毫不费力地就将他拖出了车外。 同车的人脸上的笑容顿时结冻。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浦坂看了一眼被手下抓住的男子,并且用低沉却十分清晰的声音说道。年轻男子则是不断地喘气,连求救声都发不出来。 「我兄弟他的意思是这样的——」 金发墨镜男脸上浮起了轻蔑的笑容。 「——弱得和废物没两样的家伙,就不要在这里逞威风。如果你真的想要我们让开的话……就拿出本事逼我们让开啊!」 接着,金发墨镜男抓起年轻男子,然后朝向他们座车的挡风玻璃撞去。受到强力冲击的强化玻璃顿时龟裂,变成一片雪白。 这一幕不禁令我皱起眉头。这些家伙真让人火大。 「呜……咕咳……对、对不起——」 「啊?你在道什么歉啊?喂喂喂喂,男人怎么可以把说出口的话又吞回去呢?」 年轻男子再次被丢向挡风玻璃,玻璃也跟着发出「喀啷」的声音,接着立刻化为粉碎,男子也像是失去意识似地,无力地垂下了四肢。 那些家伙的注意力现在全都放在那个可怜的驾驶身上。只要把握现在,应该就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顺利离开此地。 ——可是…… (啊——可恶!) 我反射性地啧了一声,然后步出便利商店,并且大大地吸了口气。 「噫、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忽然放声惨叫,并且假装因惊吓而腿软倒地的样子。 「杀、杀、杀人、杀人了啊啊啊啊!」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全集中在我身上。 「——喂,你这家伙,吵死了!」 金发墨镜男把年轻男子丢在引擎盖上,并且大步朝我走了过来。 「啊、噫、噫啊……」 我连滚带爬地向后退,浦坂的手下们那毫无遮掩的轻蔑笑容也映入了我的眼帘。 「……嗯?你是……」 金发墨镜男将脸凑近我,并呢喃自语着。难道说被发现了吗? 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引擎声,方才被打破挡风玻璃的车子突然发动并向前冲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道路的另一头。原来是车里的同伴将男子拖进了车内,然后由自己握住方向盘逃离了现场。车子原本所在的位置只剩下阵阵轮胎和地面摩擦产生的焦臭味。 看来是成功了呢。我暗自在心里庆幸道。 金发墨镜男则是不屑地咂舌。 「都是你这家伙,那群人才会跑掉的。」 「对、对不起——呜!」 金发墨镜男朝我的胸部踹了一脚,使我的身体转了一圈并呈现仰躺的状态。然而对方却没有后续的动作,只像是对我失去兴趣似地迳自转过身去。 我不禁松了口气,看来这场赌注是我赢了,这下子应该能顺利脱身了吧。 「喂——差不多该开始搜索了,兄弟。那家伙就在这一带,绝对不会错的。」 金发墨镜男大声喊道。看来这家伙的地位应该相当于这群人里的第二把交椅。 不过——『那家伙就在这一带,绝对不会错的』? 看来这些家伙果然有办法锁定我方的所在位置。虽然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到果乃她们的身边,但我更希望尽可能找到对方所用的方法,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线索也好。于是我缓缓从地上爬起身,并且偷偷地窥探起对方。 ——就在这时候,我和光头壮汉正巧四目相接。 我的背脊窜过一阵寒意。那种视线并不像是看见不值得注意的路人,而是明显地正在观察打量我的眼神。 接着,浦坂缓缓地朝我走近。 「啊,请、请问,有什么事吗?」 近身一看,他壮硕的身型更令人倍感压迫,目测身高至少也有两公尺以上。 「喂,开始下雨了呢。」 浦坂用读不出感情的声音说道。 「是、是啊——呃,那个,我还有事要忙,所以就先告辞了……」 当我转身准备跨步离开时,有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我们正在找人。」 「这、这样啊。」 「那些家 伙好像是几个人一起行动的样子——你是因为下雨的关系,所以才需要雨具对吧。你特地跑来买的吗?不过嘛——」 浦坂忽然将脸凑了过来。他那如同爬虫类般的双眼在近距离下看起来更是不带一丝人类的温暖。接着,他一把将我手中的袋子抢走,并且直接将其扯破。 袋子里的东西跟着散落一地。食物、饮料,另外还有——雨衣。 「——为什么你要买三件雨衣?」 「…………」 可恶。我不自觉地在嘴里嘟哝道。这家伙还真敏锐。 问题在于,这家伙究竟是有几分把握才上前找我麻烦的呢?我不认为自己和果乃行动一事已经曝光,因为如果真是如此,对方必定会采取更直接的攻击手段才对。 换句话说——他在套我的话? 「你答不出来吗?」 浦坂用巨大的脚践踏起掉在地上的食物和饮料。宝特瓶因为由上而下的压力而弹飞起来,里头的饮料也洒了一地。唉啊,竟然做出这么浪费粮食的事。 「是、是别人拜托我买的。我和三个朋友骑脚踏车来旅行,结果路上突然下起大雨……」 我一边祈祷对方将我当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少年,一边努力地找借口脱身。 但是希望对方将自己的说词照单全收,未免也太过乐观了点。如果换成我的话,至少也会确认那几个『朋友』的身份再说。 怎么办?要突然发动攻击,然后再趁机逃跑吗?还是说我应该勉强试着和对方一战? 就在这时候—— 「喂,兄弟!找到果乃那家伙了!」 金发墨镜男手里紧握着手机,同时兴奋地大叫着。浦坂则像是对我顿失兴趣似地,快步离开了我的身边。呼,得救了。 ——不,不对。现在可不是松口气的时候。 果乃她们被找到了? 其他男人顿时显得十分振奋,并且纷纷动了起来。有的人迅速向前跑去,也有人拿出手机开始联络—— 「干嘛?你看什么看啊!」 被金发墨镜男劈头一阵斥骂,反而令我终于回过神来。 ——对啊,我也得立刻行动才行。得快一点! 我急忙起身离开现场。 照理说亚夜花应该会察觉到鬼族正在接近。所以在遭到袭击前,她应该会带果乃离开原本所在的位置才对。 那么,我又该做些什么? 敌人接下来应该会陆续集结并备战,而且人数更可能不断增加。因此设法和两人会合并且直接逃走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但是那两个人真的有办法突破包围网吗?我当然不想看到她们被抓住,但也不希望亚夜花做得太过火。 或许我应该过去帮忙她们比较好。可是,如今我的脸已经在那群人面前曝了光,这时候如果再追过去的话,必定会演变成和鬼族的全面战斗。 亚夜花的手机附有gps功能,只要用我的手机定位,应该就能找出她们的位置才对……不,还是直接打电话联络吧。 正当我试图理清脑中紊乱的思绪时,我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是亚夜花啊!你们现在——」 『我们被敌人发现了,现在正在逃跑。』 ——你的声音听起来还满游刃有余的嘛。 我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可以听见微弱的喘息声,看来似乎是果乃背着她逃跑的样子。 『小镇的中心好像有一间大型医院,从你的位置看得到吗?』 「咦?啊,可以。」 我试着环顾四周,立刻就在远处发现了一栋格外高耸,看起来十分显眼的建筑物。 『我们在医院后面会合吧。』 「啊,喂,我不过去支援你们没关系吗?如果你出手太重的话——」 『不用担心,待会儿见。』 电话被挂断了。她说不用担心——讲得这么轻松,她到底想怎么做? 总之,我还是先朝着指定的地点前进吧。 该栋建筑物的后方有一处附有屋顶的脚踏车停车场,这里应该很适合躲雨。 由于今天是星期日,并未开放院外病患就诊,也因此周围的人潮并不多。我朝四周观望了一阵,但没有发现亚夜花和果乃的身影。看来她们应该还没到达的样子。 我将湿透的头发往上拨,同时叹了一口气。 即使我们三人能够顺利会合,下一步也是个问题。我们该怎么做才能逃出这座小镇,并且甩掉敌人呢? 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敌人能以某种方式和一定的精确度锁定我方的位置。加上对方还有车子,因此徒步移动对我们而言是相当不利的。 此外,对方应该已在车站和公车站设下埋伏。既然如此,是否应该无视费用多寡改搭计程车呢? 不,对方应该也推测到这种移动方式。就目前仍有电车运行的这个时间带而言,会刻意改搭计程车移动到其他城镇的人应该不多,因此只要一离开城镇,就会变得格外引人侧目。而且对方又能够掌握我方的位置,想必一定会立刻开车追过来才对。到时总不可能要求司机『因为有坏人在追杀我们,请你无视速限飙车』吧。 「真是糟糕呢……」 我抬头望向天空,似乎没有转晴的迹象。 因雨而变得朦胧的视线中,隐约浮现着架设在医院建筑上方的偌大字样。 ——『十川综合医院』。看起来是一间院区占地宽阔,规模和偏僻城镇有些格格不入的大型医疗设施。是私立医院吗?我有些恍神地思考起这些事。 就在这时候,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原来如此。难怪我总是觉得有些模糊的印象,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啊,他在耶!」 我循着声音一看,出现在眼前的正是果乃和被她背在背上的亚夜花。 「……既然已经到了,你就下来吧。」 果乃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气,看起来应该跑了好一段路才对。 亚夜花从果乃的背上下来,同时小声地回应。被雨淋湿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而一口气散了开来。 「你们甩掉他们了啊——呃,果乃,你为什么穿成那个样子?」 她戴着一顶长帽缘的草帽。仔细一看,原来是亚夜花的帽子。 果乃稍微将帽子举高,长在额头左侧的小尖角也跟着露了出来。 「……因为我不能太引人注意呀。」 「对了,鬼之一族是不是得露出原本的面貌才能解放实力?可是你似乎不像那些男人一样有那么大的变化呢。」 「…………」 果乃不发一语地拿下了帽子,原本那若隐若现的角已经消失不见了。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甩掉他们的?对方人数应该不少才对。」 「用我的能力。」 能力?对了,先前她好像也提过,自己拥有某种特殊能力的样子。 「什么样的能力?」 「这种不重要的事没必要现在问吧——亚夜花,周围应该已经没有追兵的气息了吧?」 果乃不悦地回避了我的问题。难道说——那是她不想提及的部分吗? 由于亚夜花也挂保证已经甩掉了对方,于是我们便迅速地交换情报。 话是这么说,这段时间她们所经历的事并不复杂。亚夜花和果乃在坐着休息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鬼族逐步逼近,于是两人便迅速逃离了现场。当然,敌人也立刻展开包围,但在果乃的能力(她还是不愿意告诉我)掩护下,仍让她们顺利地从中脱身。 而我将在便利商店前和浦坂等人发生纠 纷,以及最后无法顺利带回食物和雨具的原委做了报告。 「……你说的那个墨镜男叫做大神。他是个流浪汉,不久之前爬上了相当于浦坂左右手的地位。让我受伤的就是那家伙。」 果乃像是忆起了不愉快的记忆似地蹙起了眉。 「你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 果乃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想应该多少还有些出血——」 一旁的亚夜花则是冷静地说着。 「——因为刚才跑动得很剧烈。」 「那样的话应该不可能没事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稍微休息一下再说吧……」 看见两人平安无事地脱困,应该足以表示那些家伙的搜寻能力并非万能。或许在精确程度或是获取情报的时机点上有什么限制也说不定。如果能知道的话,也许就能反将对方一军——不过执着于如此不明确的事物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眼下既没有安全的避难所,也没有安全的移动方法,无疑是陷入了走投无路的状态。 ——真没办法。 「喂,亚夜花……」 其实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脑中盘算着某个方法。 只是,这也算是不应轻易实行的非常手段。我犹豫了片刻,然后才继续往下说: 「你对这间医院的院名有印象吗?」 亚夜花跟着抬头朝医院的招牌望去——十川?她呢喃自语地念了念,然后像是恍然大悟似地点了个头。 「我想起来了,这里是那个人住的城市对吧。」 「——考虑到会把对方卷进来的危险性,我实在不太想用这个方法。不过,只要去拜托对方,也许就能拿到一些食物了。」 几个月前,有个少女为了寻找行踪不明的哥哥而造访了实寻市。而偶然认识了少女的我当下也决定助她一臂之力。虽然过程中几经波折,但少女最后还是顺利达成了目的,并且回到了自己原本居住的城市。 ——而这位少女此刻就站在我们的面前。 「好久不见了,请问一切都好吗?」 十川莹用一本正经的表情向我打了招呼。 我记得她还只是个国中生而已,但言谈举止却远比实际年龄更加成熟。只是,过去那紧绷凝重的氛围已从她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几分柔和温顺的形象。 我下定决心后,便拨了手机给她,并且将我们的位置告诉她,请她帮忙采买食物、纱布和绷带过来。而小萤也一口就答应了我的要求。 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她就出现在这间医院后方的停车场。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请不要这么说。」 小萤挥挥手说道。 「和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相比,这点小事根本微不足道……啊,你拜托我买的东西都放在车子里。」 小萤用视线示意着自己搭乘的座车。她的视线前方停着一台装着雾面玻璃的高级进口车。而她本人其实正是这间十川综合医院经营者膝下的千金小姐。 「谢谢你。对了,或许这么问又会给你添麻烦,我想知道这个镇上有没有能避人耳目的躲雨地点?」 「来我们家怎么样?今天我的家人都要到很晚才会回来。我想你们应该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才对。」 「啊——……呃,不好意思,我想还是不用了。」 我顾虑地看了看站在稍远处的亚夜花和果乃,然后婉拒了小萤的提议。只是,果乃的脸色看起来相当不好,如果可以的话,应该让她好好休息比较好——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所以现在正处于被追杀的状况。和我们在一起的话,可能连你都会有危险。」 「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呢?」 「其实我们正要回实寻市。」 「既然如此,我就开车送你们一程吧。」 「那太危险了——呃……」 我不禁沉思起来。考虑到遭受追击的可能性,让小萤和我们一起前往实寻市同样相当危险。但是,若只是请她载我们离开镇上,应该不会花上多少时间。我们原本所面对的难关就是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离开这座城镇,而坐在车里当然远比大剌剌地走在路上要来得安全许多。 只是——这样纯粹只有利于我们几个而已。对于小萤而言,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所承受的风险也会相对更高。 「不管怎么样,要不要先到车里包扎伤口,然后吃点东西?」 「……说得也是。」 到车内稍微喘口气,同时再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吧。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边淋雨边烦恼啊。 小萤主动为我打开了车门。后座十分宽敞,即使我们三人全都坐进去,也还有足够的空间帮果乃进行包扎—— 但就在此时,坐在驾驶座上,一身轻便服装的年轻司机忽然转过头来,并且向着我露出了笑容。 「唷,好久不见啦,牙龙院煌夜。」 「……拜托你不要再用那个名字叫我了好吗?听起来好像在互揭当时的伤疤一样耶。」 他叫做十川翔马,也是小萤的哥哥。眼前的他头发比之前来得更短而俐落,整个人看起来散发出一种清新爽朗的氛围。 「你当上了十川家的司机吗?」 「怎么可能,事到如今我早就没立场再接受老家的照顾了。」 翔马微微地耸了耸肩。 「我一个人住在公寓里,现在一边打工,一边在找正职工作。今天是小萤拜托我,我才会过来的。因为我们父母都不在家,雇用的司机又刚好休假。总之只是因为小萤需要一个司机载她过来而已。不过我确实也还欠你人情就是了——要上车就快一点吧。」 于是我迅速地走到亚夜花她们身边,并将状况告诉了两人。但果乃仍不出意料地露出了难色。 「他们真的可以信任吗?那两个人是人类对吧?」 「他们知道我们都不是人类,但还是愿意帮助我们喔!」 「……我还是不想坐他们的车。」 「拜托你考量一下状况好吗?还有你的伤——」 当我眉头深锁地准备对果乃的任性进行训话时,我赫然发现果乃的身体正不断地颤抖着。看起来并不像因身体不舒服所出现的颤抖。我想,眼前这个女孩并非只是单纯厌恶人类——而是对接触人类这件事本身感到恐惧。 我叹了口气,然后牵起果乃的手,强行将她拉了过来。 「喂,天人——」 「我认为这是眼前最好的办法了,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异议。加上你又需要包扎伤口和休息。如果觉得不安的话,就想想你的身边还有我在吧。我不是答应过你,会一直保护你吗?」 「…………」 果乃没有再反驳,只是稍稍用力地紧握住我的手。 就在这时候,我的脚忽然被重重地踩了一下。 「——喂!」 「抱歉,我累到不小心走错方向了——快点出发吧,时间很宝贵的。」 亚夜花面无表情地催促道。 我让女孩们坐进车后座帮果乃包扎,自己则坐到副驾驶座。 车里除了有水和食物之外,还贴心地准备了符合人数的毛巾,真是太好了。我用毛巾擦拭了濡湿的头发和身体,然后喝了一口瓶装水,总算得以暂时解除紧绷的情绪。 「……对了,我要往哪个方向开?」 「先不用开没关系——啊,这辆车没有导航系统吗?」 如果有精密的地图可以确认的话就太好了。 「老爸不喜欢那种新科 技的玩意儿。或者应该说,他觉得车子里如果装了电视之类的机器,或是驾驶必须靠机器来认路,会有损身为一个人原有的价值。」 既然如此,看来还是只能仰赖手机了。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不要碰我!」 锐利的尖叫响彻车内。转头一看,果乃正恶狠狠地瞪着小萤。 看来她似乎正准备帮果乃换下沾满血渍的绷带。 「……不碰的话没办法帮你包扎呀。」 小萤也有些不满地回嘴道。 「可是,我不想让人类碰我。」 果乃说出了不可理喻的话语。 一旁的亚夜花依旧露出一副难以窥见内心变化的表情,但不知为何却显得莫名地无奈。 而小萤则是不退让地继续说道: 「那至少让我看看伤口吧。」 「不要!就算放着不管也会自己恢复的!」 我不禁蹙起了眉头。果乃明显地已经失去了冷静。 「可是不确认状况的话——」 「不要靠近我!」 瞬间,果乃露出了真面目。她的额头冒出一支小小的锐角,和人类明显不同的模样昭然若揭。 而小萤虽然难掩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但并未因此显得惊慌失措,而只是轻轻地吐了口气。「在你下车之前还是把角收起来比较好,因为实在太显眼了。」 「…………」 只见果乃呼吸紊乱地喘着气,同时也不忘将视线停伫在小萤身上。 「果乃。」 听见我的声音,果乃也轻轻地举起手来。 「……对不起,我没事了。」 看来她与其说是讨厌人类,不如说更像是对人类有某种恐惧症。难道说过去她曾经受过什么心灵创伤吗? 「——你不会害怕吗?我不是人类耶!」 稍微恢复冷静的果乃用压抑的声音试问着小萤。 「因为我过去有过更可怕的体验,也曾经看过更难以置信的事物。」 「啊——那只蛇真的有够夸张的耶!」 翔马轻声地附和道。 亚夜花则是有些尴尬地垂下了视线。毕竟当时试图杀掉他们的人正是亚夜花的哥哥。不过亚夜花的反击也着实让他吃足了苦头就是了。 「……可怕的体验,是吗?既然你都碰过那种事了,为什么还要帮助不是人类的天人?」 「因为当时救了我们的也是『非人者』。而且区分是不是人类这件事根本就无关紧要不是吗?我们只是想报答自己的恩人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 果乃陷入了沉默。接着,她稍微等了一会儿后,才自言自语地开口说话。 「天人。」 「干嘛?」 「你来帮我换绷带。」 「可以吗?你……」 这么一来我可是会看见她穿着内衣裤的模样。 「……没关系,反正你也不会乱来吧。我希望天人来帮我换。」 看来果乃的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不过,如果这么做能让她稍微恢复冷静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我知道了——对了,亚夜花,拜托你确认一下手机的地图。」 话毕,我便移动到后座帮忙包扎。我先为果乃拆掉旧的绷带,上头沾满了鲜红的血渍。看来伤口果然又裂开了。如果能安静地休养,凭她的回复能力应该很快就能痊愈才对,但是一连串的状况却不允许如此。 「——那么,哥哥,麻烦你开车吧。」 「好,到实寻市对吧。」 在两人对话时,车子突然发动并向前开了出去。 「等等,翔马?我没有要麻烦你载我们去啊?」 「不这么做太浪费时间了,而且你们当中不是还有伤患吗?所以这么做是最好的。」 小萤代为答道。 「这辆车开起来相当稳定,所以名冢先生可以放心继续为她包扎。只是我没办法保证哥哥开车的本事就是了。」 「呃……可是,这么一来你们也会有危险的!有一群疯狂的家伙在追我们耶!」 「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开得更快一点才行啰?」 小萤依然冷静以对。 「原本我们的命就是你们帮忙救回来的。而且也是因为有你,我才能找回真正重要的事物。光是帮忙买饭团和茶饮,根本还不够还清这份人情呀。」 「就是这么回事。」 翔马也用轻松的语气附和道。 「我和小萤都不想要再继续欠你人情了——好,我要冲了喔!」 话毕,车子也一口气加速向前冲去。 ◇ ◇ ◇ 「说过要我把这件交给你负责的,应该是你自己没错吧?」 浦坂蔑视着眼前的金发男人。 大神虽然同样身材高大,但和浦坂相比仍矮了至少三十公分。 「这就是太过狂妄自大的下场。」 「不不不,你先等一下嘛,兄弟——」 大神难掩焦虑地辩解起来。 「——那个叫做果乃的绝对有问题。我们明明已经设下了天衣无缝的包围网,可是她却好像能看穿我们的行动一样——简直像是先识破了我方的动向。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浦坂不悦地轻啧了一声。 在组织里知道果乃能力的人并不多。浦坂本身也是因为碰巧认识果乃的母亲,并且有人将果乃继承了母亲的力量的情报泄漏出来的关系,他才得以知道果乃的能力为何。然而实际上,这也是他第一次和果乃的能力较劲。 将指挥权交给大神的确是自己的误判。不应该小看对方,由自己亲手收拾掉那群人才是正确的选择。即使砍断果乃的四肢,她依然能够发挥能力。如此一来自己还是能达成目的,也能让血脉继续传承下去。 然而,原本以为一场不习惯这个社会的小女孩的逃亡闹剧应该很快就会受挫落幕——看来从旁协助的家伙确实给了她不小的支援。先前派出的四个人竟然全都被打倒,这应该并非果乃一个人办得到的事才对。 另外,在刚才的追捕行动中,也有手下目击到果乃背着一个身型瘦小的少女。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拥有什么能力,但看起来之后也得一并处理掉才行。 「那你知道他们逃到哪里去了吗?」 浦坂厉声责问着大神。 满肚子怒火几乎让他恨不得马上踩碎大神的头盖骨,但如果要继续追踪的话,还是得仰赖眼前这个兽人的嗅觉。虽然自己并不想靠他就是了。 「喔,对了对了,其实我已经知道果乃的目的地了——从她逃亡的方向来判断,八成是打算逃往实寻市。」 「实寻市?」 浦坂的眉间蹙起了皱痕。 自己曾经听过这个地名。那是一处追求人类和非人者共生共存——主张这种天真标语的愚蠢城市。原本以为讨厌人类的果乃应该不会以那里为目的地,但看来被逼到穷途末路的她似乎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不过麻烦的是,对方好像弄来了一台车代步的样子。不晓得是哪里来的自家用车,原本我们遗锁定了计程车为目标,现在看起来好像是白费工夫了。」 「……立刻去追!」 浦坂简短地抛出命令。 章外神曲 player 「所以你会暂时住在这里啰?」 果乃用点头来回应我的问题。 据说她已经和部落里的监护人商量过,并且征得了同意的样子。 「虽然还没确定要住多久就是了。只是,关于自己今后要过哪种生活这件事,我想要先到处看看之后再决定。总之我会暂时先在这座城市当个打工族。」 回到实寻市后过了两天。在暑假结束前的最后一天,我和果乃来到了汉堡速食店聊天。 事件之后,浦坂似乎再也没有和她接触了,想必他应该也没有勇气再出手了吧。而据果乃询问后得知,他好像也没有回到部落去,不晓得他在何处做些什么呢? 「天人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呃,还有,那个虚弱的少女神,还有像是狗的小女孩也都不要紧了吗?」 「如你所见,亚夜花和乌尔莉卡早就已经活蹦乱跳了喔!」 我总觉得自己搬到这座城市后,平均每一个月就会受到一次重伤。拜此所赐,身体似乎已经逐渐习惯了,这阵子治愈速度似乎提升不少。今天早上,就连原本打算命令我必须静养而前来确认状况的小诗,也难掩惊讶地瞪大了眼。 「我才想问你的伤势怎么样了?而且接下来要在你讨厌的人类群里面生活呢!」 「或许人类还是会说谎来欺骗我也说不定,无法和人类融洽相处的我也可能会遭到排斥,我到现在还是这么认为。」 但是,果乃持续说道: 「我想也有人会愿意坦诚地接近我,也可能有人愿意接纳这样的我当他们的同伴——嗯,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很清楚。只是,不久之前的我,还没有办法把信任和希望放在人类身上。」 「现在不一样了吗?」 「可能吧。」 果乃的回答并未出乎我的意料。 可是,当她决定留在这座城市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境应该就已经有所变化了才对。 「另外,我还抓住了另一个打破对人类不信任的诀窍。」 「喔,是什么?」 「就是找到一个——即使被他背叛也不会感到后悔的人。」 果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并娓娓道出了她所谓的诀窍。 「啊,听起来是个好方法呢。」 我打从心底认同,并且点了点头。 「嗯,我真的觉得那样很不错。如果你能够那么想的话,我想果乃即使在实寻市里也能过得很好的。我保证。」 「……谢谢你。」 果乃迟疑了片刻后,才笑着向我道了谢。然而在我眼中看来,却觉得她似乎隐约透露着些许遗憾。是我想太多了吧。 「所以,我想我应该不会再使用那种能力了。我很感谢天人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当然,我对『天秤会』也是一样充满感谢。」 这次果乃的脸上露出了毫无隐瞒的纯粹笑容。当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时,我才发现她看起来竟出乎意外地年幼。 之后,我们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儿,然后相互道别后,我便买了饼干当伴手礼回到了宿舍。 「哇,有点心耶!是樱寿屋的点心——!」 上前迎接的乌尔莉卡兴奋地摇着尾巴喊道。 「也到了吃点心的时间,我去泡茶来配吧。」 等到明天开学后,平日的这个时间就没办法待在宿舍里了。今天是暑假的最后一次午茶时光。 我沿着走廊走去,此时楼梯上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欢迎回来,天人哥——」 梨玖带着惺忪的睡眼朝我挥着手。看来她应该是察觉到我回来,才醒了过来的样子。 「你是因为之前你说的事件才出去那么久的对吧。已经告一段落了吗?」 「嗯,全都处理好了。」 果乃找到了眼前暂时性的答案,并且确定了自己将前进的方向。就结果而言算是相当不错,而我也很庆幸自己能帮上忙。 「辛苦你啰——」 梨玖堆满笑容地对我说道。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在我离开宿舍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在我回来的当天,梨玖就已经全都亲口告诉我了。 有个叫做冰室结的人曾经来访,并且还试图引诱梨玖。另外包括梨玖拒绝的理由在内——她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天人哥,你不希望我和亚夜花吵架对吧? ——我知道了。只要是你的要求,那我就不会和她吵架的—— ——嗯,只要你说一声,我就答应你不会讨厌亚夜花,也不会对她抱有任何负面的想法。 ——嗯?为什么会觉得不可思议?这不是天人哥的期望吗? ——为什么你觉得我的想法有问题?只要天人哥要求我这么做,我照办是理所当然的事呀! ——如果天人哥没有这么说的话,那我应该会主动揣测你的想法吧。因为就算你不说出口,我还是能够和你意志相通的。 ——我自己的意志?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你好奇怪喔—— 我轻轻地甩了甩头,将笑着的梨玖所说的话赶到脑海里的一隅。 「呃——我现在要去泡茶,你要一起来吃点心吗?」 「啊,我要吃。我也来帮忙吧——?」 「不,不用了。等我准备好了会再叫你,你先去换衣服洗把脸吧。」 「好——」梨玖答完声,便迳自将脸缩了回去。 「…………」 我一边思考着事情,一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亚夜花正和平时一样和电脑面对面。 「我去见了果乃,她好像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 「太好了。」 又是和平时无异的冷漠回应。 「能够顺利完成委托,我真的松了一口气呢。亚夜花也帮了我很多忙,谢谢你。」 「不客气。」 「……欸,亚夜花。」 「什么事?」 她像是察觉到我的声音中别有含意一样,让椅子转过来面向着我。 清秀的脸庞上少了带有情感的表情。当她沉默时,总给人一种不太高兴的印象,但是一开口却又令人觉得不够亲切。基本上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形象,当然现在也是。 「……?天人?」 「啊,呃……我买了樱寿屋的饼干,你要一起吃吗?」 「我要吃。」 「那就到饭厅来吧,我会帮你泡好茶的。」 ★ ★ ★ 天人离开了房里,剩下我一个人。 我轻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自己刚才应该就和平时没两样才对。 天人顺利地完成了这次和果乃相关的事件,我当然也为他感到开心。 但是在这件事的最后所发生的事,却和过去一件令人倍感忌讳的记忆紧密地相连着。 ——我明明是那么抗拒去回忆那件事,但那个男人的脸却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假思索地开口问道。 当我在山里和鬼之一族的喽啰们对峙时,有个少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乍看之下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年,但事实上外表年龄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啊——你们几个先快点撤退吧,这里交给我来负责就行了。」 鬼众们立刻听命退散,少年则转头朝我望来。 「好久不见了呢,亚夜花——才一阵子没看到你,你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呢!」 少年嘻皮笑脸地说道。 「装模作样。你明明就放出 使魔,一直在观察宿舍里的一举一动不是吗?」 举凡小鸟、小型的羽翅虫、在房间角落爬动的蜘蛛,我好几次都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气息。 「喔,原来你早就发现了啊?还真是优秀呢!」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爸爸?」 到目前为止自称为冰室结的这个少年,其实是极具实力的神祇之一。 「当然是因为想要直接和你见个面啰,我的女儿。」 「…………」 「不过我们还是省掉互探虚实的工夫吧。我和这群『不从之民』的集团只是碰巧在一起,我就顺便帮忙他们追捕逃亡者而已。」 偶然……不可能。从他的话来推敲,想必应该是和该集团有什么关联才对。 「还有,虽然你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其实你早就料到我会出现了吧?应该有很多线索可循才对。」 「……打电话给小奏的人果然是你。」 那个引诱小孩子的『朋友』,还有将异界的猎犬引入人类世界的主谋,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你盯上天人了是吗?」 「对啊,那家伙还挺有意思的,让我很想给他各种刺激来观察他的反应呢——喔,你不要生气嘛!而且你不就是因为微微感觉到我的存在,所以宁可外出也要试着保护那东西不是吗?」 「当怀疑转变成事实时,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反应。请你不要再插手了。」 「可以啊!」 结毫不犹豫地允诺道。我则是蹙起眉头,因为这个男人绝不可能那么轻易抽身。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脱离『天秤会』并且回到我们的身边。」 「我?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父亲的爱啊。我可是为了你——唉唷,你不要露出那种满脸怀疑的表情嘛,我说的都是真的。因为,我现在最感兴趣的事就是如何把『天秤会』搞垮,但是如果连你都被卷进来的话,那我的女儿就太可怜了。」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做这种事?」 「才不是事到如今呢。」 结露出别具含意的笑容。 「我从好几年前就开始计划了,而且是在你进入『天秤会』的更久之前就开始了。说到这个,你应该还记得自己当初是为了什么才会住进那间宿舍的吧?」 大概在两、三年前——我在结的命令下住进了中立国宿舍。我的记忆就是如此。至于事情的全貌和背后的理由,我则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至于据说邀请了我的弓虎和其他神祇,在宿舍里基本上对我均采取不干涉的态度,也因此我得以在那个房间闭门不出地生活。只要不用接触人类社会,对我而言不管在哪里生活都一样。 没错——直到那个半天使出现为止。 「我来向你说明一下背后的理由吧——在你住进中立国宿舍的不久前,实寻市曾经发生过一场纷争。原本只是闹区里一部分『非人者』之间的争执而已,但后来因为人类被卷入的关系,使得骚动逐渐扩大,最后竟从微不足道的争吵演变成事态极为严重的惨剧。」 就是果乃曾经提过的事件吧。 起初据说只是『非人者』之间的纠纷。由于绝大多数的人类并没有能够分辨非人者的能力,因此后来被卷入其中也是可以想见的发展。 「对于此次的突发状况,『天秤会』的因应却慢了半拍,因此导致状况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可是,后来有位神祇挺身而出并且收拾了残局,使得牺牲人数得以抑制在最少数。然而,据说祂也付出了相对的代价,那就是丧失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听起来真是个感人的故事呢。」 和我先前所听闻的情报相较之下差异并不大。但是,这个男人口中所说出的事实,又在我的认知上追加了崭新的含意。 「……难道说,之所以会发生暴动,是你下的指示吗?」 「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嘛!如果我真的做了那种事,老早就被『天秤会』肃清了。我只是帮忙实寻市做宣传而已。」 「宣传?」 「就是告诉『非人者』有这样的一处城市存在,并且欢迎他们前来定居,而且是以全世界,甚至是全宇宙为对象,不问种族、不论善恶,只要能让更多的移住者进入就行了。这么做应该和实寻市的规则不相抵触吧?」 我忽然想到相当于梨玖「父母」的吸血鬼,也就是和我处于相对立场的那个男人,似乎也是在同一时期来到实寻市的。我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而结继续说道: 「不过当人数越来越多时,本性邪恶的家伙数量自然也会变多。或许正是因为忽略了各种族之间的契合度,才会导致争执的燃点降低。另外,由于进入的人数太多,甚至曾经超出『天秤会』收容的能力。啊,当然我在进行这件事之前,多少调查过『天秤会』的因应能力,也透过协定来对御子神弓虎的能力设了限制。」 「……你觉得因为没有违反规则,所以就会得到允许吗?」 「允不允许我做的事是由谁来决定的?」 「…………」 「不管怎么样都行。问题只在于游戏到底能不能让我玩得尽兴而已。如果说比赛可以无视规则的话,要赢不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吗?所以我并不会打破规则。我只是想说这件事而已。」 「事件之后,弓虎难道什么都没说吗?」 「我不是说了吗?我根本就没有做什么会被指责的事啊——不过说到她嘛,之后倒是跑来拜托了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呢。」 很有意思的事? 「『我们会里还少一个人手,你愿意介绍一个合适的人给我吗?』也就是说,她为了防止我之后再惹出麻烦,所以要我交出一个人质的意思。」 「难道说——」 「没错,我交给她的人就是你——亚夜花,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的能力在『天秤会』里能够帮得上忙,或是自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吧?你真以为御子神弓虎那家伙会想要你这种半吊子的冥界神的力量吗?」 「…………」 「我再说得更直接一点吧。对于『天抨会』而言,你的价值只不过是人质而已,或者说是一个能用来牵制我的角色,就这么简单——所以就算你什么事都没做,也不会被祂们责怪派不上用场,难道不是这样吗?」 「那是——」 我的声音突然消失在空气之中。虽然不愿承认,但我的内心的确稍微有所动摇。 我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也不求任何人对我有所期待。这一切都无关紧要。反正沟通对我而言也并非必要,我只想安稳无波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在那间宿舍过的生活就是如此——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在祂们眼中,我的价值究竟如何,照理说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问题才对。 「『天秤会』是个很注重面子的组织,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吧?既是个接纳人类的奇怪组织,有时又会为了信奉祂们的人付出奉献……待在那间宿舍里的每个神,都有祂们各自的理由和意志———那么我来问问你吧,亚夜花。对你而言的意义和理由是什么?对于不愿正视世界,只是随波逐流,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送进『天秤会』的你而言,到底有什么意义?」 「…………」 我无法回答。结则是十分开心似地微扬起嘴角。 「也就是说,你并不是那些家伙的同伴。你只不过是碰巧进入里面,但却无法融入其中的『异物』而已。」 「才不是!」 我反射性地大叫,并且激动地瞪向眼前的 结。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那样——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我已经找到了留在那个地方的理由。」 「是名冢天人吗?」 「…………」 「哎呀,想不到才一段时间不见,你已经情窦初开了呢!爸爸真是既高兴又寂寞呢!」 「那个人……他才不是——」 「不过那家伙的确很有趣呢,哈!」 结无视于我激动的情绪反应,迳自地打断了我的话。 「他个别地接触组织里的每个成员,让所有人像是组合玩具般地合而为一。因为那家伙的出现,『天秤会』确实开始发生变化了呢!」 「……所以你才对他出手?」 「没——错。为了找出他脆弱的地方。到底该从哪里打击他,才能让他清脆地裂成碎片呢?他的身边围绕着许多人,像是妹妹还是青梅竹马之类的,代表他的弱点应该很多才对。虽然本人成长的速度很快,实力也持续在提升当中,但想要对抗神还嫌太早了点。只要我稍微认真使出实力,就能轻而易举地——」 「我会保护他的!」 回过神时,我竟然已经放声大吼了出来。 这一点我绝对能够坚定地说出口。因为我想和他在一起,并且成为他的力量。 没错,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有留在『天秤会』里的理由。 结像是在看着某种奇妙生物般地注视着我好一会儿后,才接着缓缓开口。原本以为他又会说出什么揶揄我的话,但接下来的台词却令我感到有些意外。 「这样啊。嗯,那你就好好加油吧——那我走了。」 「…………」 结果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只是来确认我的意思吗? ——正当我如此思考着时,他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啊——对了,在你们四处逃跑的时候,我不是一直都能锁定你的位置吗?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办到的?」 「——一定是你用了什么能力吧。」 「说得也是。不过你还是很好奇我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我有说错吗?」 我无法否定。 「名冢天人同样相当谨慎地注意着后方是否有人在跟踪。而你则是认定我一定会在暗中行动,所以也集中全副精神来侦测我的存在。但是最后却完全没有发现我的气息——我说对了吧?」 完全被看穿了。 不久之前,我在奏持续接到来自『朋友』的电话事件中,已经犯下忽略了结的气息的失态。而这一次我自然不想重蹈覆辙。 对方是自己的父亲,虽然情势对我较为不利,但我们之间的神格并未到令我完全无法出手的差距。也因此我持续地集中精神,让自己不至于错失任何一点施行在我们身上的魔法或灵力。 ——但事实上,我所做的一切完全派不上用场。一路上我甚至连像是在宿舍里的微弱使魔气息都无法察觉。 但是,追兵却自始至终都能确切掌握住我们的所在位置。这是为什么? 「对了,你应该很清楚我是哪一种神吧?」 「……是厌恶秩序,充满虚伪和欺骗,善用计谋的神对吧。」 也有人称呼他为『恶作剧之神』。简而言之,他是个性格完全扭曲的神祇。 「没错。那么,我的伪装又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自在地操控和利用情报。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思考、文章、电波、数位档案,我能够干涉所有的情报或资讯,自由地加以调整扭曲,以自己所期望的模样来传达。这就是我的本质——所以我根本没必要跟踪或是施术来窥视你们,因为原本就会有东西主动告诉我你们的所在位置。」 结说完,便伸出手指指向上空。 「那东西就在天空的彼方。你不是使用了gps来确认位置吗?」 啊——我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因为我已经了解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从卫星接收讯号并计算出座标,档案数据会经过基地台这个路径。而我只要用我的能力进入里面读取情报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直接和你们接触。」 这么说来,将我方所在位置暴露出去,使得我们身陷险境的人就是—— 「没错,密告犯就是你。虽然你努力绷紧神经保持警戒,但最后却只是白忙一场而已。辛苦啰!」 结狡诈地笑着,我则是懊恼地紧咬嘴唇。 「……想不到你会依赖人类所制造的系统,还偷窥其中的档案。父亲大人,你的所做所为简直就是格局狭小的恶作剧而已。」 我很清楚自己彻底地失败了,但是我仍忍不住出言回击。 「你这么说就错了。我正是因为肯定人类的技术,所以才会借来一用的。他们为了重现众神的奇迹而费尽心思地做了各种努力,不断传承发展至今,才能有今日的成果。这世界上可是没有比我还要认同人类的神喔!」 结似乎完全不在意我语带讽刺的调侃。 「不过你说我格局狭小,这点倒是说得没错——因为,如果我真的打算把事情规模弄得更大的话,我就会去干涉美军的电脑,再藉由你的手机座标来朝你们发射追踪飞弹。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你现在可就没办法站在这里和我斗嘴了喔?」 「…………」 「你是因为我手下留情才能捡回一条命的。所以我选择了格局这么小的做法,你反倒应该感谢我的宽容才对。」 我连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父亲则是满意似地泛起了笑容。 「就是这样,我就是想看你现在的表情——无论你愿意或是不愿意,我都能够继续利用你的存在。因为我知道你的一切。不管是你的能力、个性、思考过程还是你的极限。」 「既、既然如此,你……」 「算了,如果你那么想留在『天秤会』的话,就顺着你的意思吧。只是你迟早会变成我打进『天秤会』里的楔子。为了毁灭那些家伙,我还是会利用你的。到了那个时候,先粉身碎骨的……究竟会是谁呢?」 结发出至今未曾听过的愉快笑声,但下一刻又马上收起了那洋溢喜悦的表情。 「最后我再问你一次——你说要保护名冢天人,是认真的吗?」 「亚夜花小姐——」 呼唤我的声音令我顿时回过神来。乌尔莉卡正在房门口探头窥视着我。 「天人先生好像要准备点心给我们吃耶——您不一起过来吗——?」 「……我等一下就过去。」 我答道。确认乌尔莉卡离开后,我才接着叹了口气。 幸好我原本就不擅于表达情感,只要将表情收起来,看起来应该就和平时没两样才对。眼前的电脑荧幕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片漆黑。看来在我陷入沉思的这段时间,已经自动变成了待机模式的样子。 ——『你说要保护名冢天人,是认真的吗?』 那个男人的声音再度在我的心底响起。 和梨玖面对面的时候,我自认为自己是办得到的。我深信自己能够成为这间宿舍里的每个人的助力,尤其是天人的好帮手。但是—— 不被任何人需要,也不被任何人期待,我只是个被当成人质的人偶而已。 『天秤会』里的异物。 如果我真的是这样的存在——那么我继续留在这里真的好吗? 我留在这里还有任何意义吗? 至今未曾设想过的疑问,以及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苦恼正侵袭着我。 * * * 我打开瓦斯烧开水,并且利用这段时间准备茶点。 我打算帮大家准 备冰红茶。虽然我不反对先将茶泡好放着这个方法,但是现泡的茶美味程度还是无可比拟的。 不过,如果亚夜花受不了冷气的话,或许泡热茶给她喝会比较好也说不定。毕竟那家伙经常因为身体畏寒而变得脸色惨白呢。 我一边准备着玻璃杯,一边思考着这些事。 「——啊,天人回来了啊。」 走进厨房里的弓虎出声向我搭话。 「果乃的状况如何?」 「看起来似乎已经打起精神来了呢,这样一来应该可以继续努力下去才对。如果她能改善对人类的不信任感的话就更好了。」 「嗯,不过会骗人的也不只是人类而已呀!」 弓虎打开冰箱,一边翻找着东西一边答腔。看来她似乎想找零食来吃的样子。 「等一下就是下午茶时间了喔?」 「嗯——可是我肚子有点饿了嘛!我想说如果先稍微垫个胃,待会儿的点心应该会变得更美味才对……」 弓虎一边说着意义不明的话,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开口未封的袋装洋芋片。此时她忽然狐疑似地歪起头来。 「……洋芋片冰过之后会比较好吃吗?」 「放进冰箱保存就不会因为湿气而软掉了。因为这阵子天气一直都很热嘛。还有那包洋芋片是万那的,偷吃的话她会生气的喔!你看,上面不是贴着写了名字的贴纸吗?」 「——我已经饿到眼前一片昏暗,所以看不太清楚耶!」 「……那就随便你吧。」 我一边确认着玻璃杯的数量,一边回想着我和果乃的对话。 (欺骗,或者被欺骗——是吗?) 因为拥有窥读人心的能力,使得果乃更加拘泥于这件事之上。可是,现实中并没有不伪装自己,或是从未伪装过自己的人类。说得极端一点,沟通及交流的系统基本上就已经包含谎言这个元素了。所以—— (所以,我对她们——) 「我想,最后要思考的问题应该还是如何面对欺骗这件事吧。」 弓虎一边在包装袋里摸索,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则是不自觉地回过头去。 「例如说,有个肚子快饿扁的可怜女孩子,正好在冰箱里发现了一包洋芋片。」 女孩子?——算了,还是别吐嘈的好。 「洋芋片是别人的东西,而且上头还写着名字。但是,女孩已经因为过度饥饿而命在旦夕,因此只得装做没看见名字,将洋芋片吃进了肚子里,并且打算如果被发现的话,就要坚持自己不知道那是别人的东西。」 弓虎说到这里,从袋中拿出一片洋芋片,啪滋啪滋地吃了起来。 「不用我多说。这就是所谓的谎言,欺骗,隐瞒——但是,遭到如此对待的洋芋片拥有者其实也能采取各种不同的反应。会因为洋芋片被偷吃而生气?还是会觉得女孩很可怜而原谅她?甚至可能为她消除最根本的说谎原因?」 因此,过程中所出现的谎言或欺骗等事实,其实并不代表着最后的结论。 也就是说,这些举动并非终点,而是会持续地延伸发展下去。 「…………」 水似乎滚了。我将火关掉,然后稍微放置一阵调节温度。 「——那我也来举一个例子吧。」 「嗯。」 「假设有一个足不出户的茧居族,前阵子虽然难得地外出了一趟,但回来之后却一直处于态度冷淡,且情绪持续低落的状态。」 「她平常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应该说比平常还要严重。态度冷淡且情绪低落的状态虽然不稀奇,但是长时间毫无变化就有些奇怪了。这个茧居族虽然总是面无表情,但其实情感起伏相当大,她的同居人很清楚这一点,也因此才会察觉到,她其实为了隐瞒某件事而刻意地武装着自己。」 我换了口气,然后继续往下说。 「我再换另外一个例子。假设我有一个青梅竹马,平时相当坦率,并且总是挂着十分开心的笑容。但是真正的她是否如此坦率,是否真的过得幸福,我也不禁开始怀疑起来了。」 同时出现的两个假象。 到目前为止,我和许多不同类型的人相遇,也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事物。经历了事后回想起来甘之如饴的结果,当然也尝到了苦涩的后悔。来到这座城市后,我从先前的挫折中重新站起,并且找回真正的自我,而在前些日子奏的事情让我受到了教训并开始反省。我想,当我主动地帮助别人时,其实也是在带给自己救赎。 在这样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所看见的风景正一点一滴地改变着。 所以我才会发现。虽然保持着含糊的态度,却又极度不安。 「她们两人都各自有奇怪的地方。而且不只是这样,我总觉得好像开始产生了某种偏差……我担心这时候如果走错一步,我在『天秤会』里,还有和亚夜花以及梨玖这段时间来往所建立起的关系和培养出的感情,可能会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我没办法说得很确实就是了。」 有股不自然、令人不愉快的力量正逐渐地将未来扭曲,导向完全错误的方向。这是不应该存在的状况,必须立刻加以导正才行。我的内心正持续地发出这样的警告。 亚夜花和梨玖各自抱持的问题——虽然那是她们自己的问题,但总觉得问题的另一面存在着某种东西。 没错,有个人正在窥测着时机,并且对显而易见的问题点下手,藉此测试着我—— 如果我一时无法察觉的话,立刻就会被隐藏在身后的那家伙捅上一刀。 「我必须为她们做些什么才行,可是……我却看不见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明明可以感觉到有人躲在暗处并且散发着恶意,但却无法掌握住对方的真实身份……」 我的话距离确切的说明想必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对只能做出如此抽象说明的自己,不禁感到心烦意乱。 而始终沉默地听着我陈述的弓虎,终于缓缓开了口: 「嗯——只要持续成长,就能看见无比辽阔的世界。能够发现的问题有时候也会跟着增加——对了,天人,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过问关于众神的问题吗?」 「资格……?」 弓虎这个问题的用意令我一头雾水。 过去的我如果被这么一问,想必会立刻毫不犹豫地猛点头回应吧。 可是,如今我很清楚自己的力量不足,也曾因为过度自信而受到了相当凄惨的教训。难不成弓虎是委婉地要我不准干涉的意思吗? 我慎重其事地反复思考着—— 最后,我选择放弃思考。 「我会去干涉的。」 我的结论只有一个。 「即使我没有资格,即便必须因此和某人为敌,只要能够帮上亚夜花和梨玖的忙,我都愿意去试。」 弓虎微张双眼,然后轻轻地笑了出来。 「你的回答还真直接呢。我原本以为你应该会再多烦恼一下的——很好,你的答案是通往正确解答的第一步。所谓的资格指的就是意志。如果无法展现意志,等同于无法做出任何选择。」 弓虎的语气和平时一样泰然自若,但视线却稍微地停留在远方。 「我没办法告诉你『天秤会』总是能够发挥出符合理想的功能,因为每个人所处的场所不一样,所朝向的方向也各自不同。如果想要加以导正,就必须以自我的意志来重新审视自己才行。我的做法则是放弃强制手段——当然,这一切都必须是为了维护秩序。我想要改变『非人者』的生存方式,因此才会降临实寻市,并且一手创造了『天秤会』。藉由和人 类坦诚相对,相互认识,放弃对立,让『非人者』也能融入人类社会生活,并且知晓幸福为何物。所以特别不需要这种幸福的孩子,我就会尽可能把他们留在自己身边。」 举例来说——像是自认为正义使者,结果却在保护人类这件事上遭受挫折的我,拒绝面对人类的亚夜花,或是失去了在人类中的安身之处而失控的梨玖。 「天人,你已经察觉到有『某种事物』正试图破坏这里,并且表明了愿与之一战的意志,那么——我身为监护人的责任也将在此划上句点了。」 我点了点头,以肯定的回应表示自己毫无动摇的觉悟。 「听我说,这其实是一场游戏。」 「游戏?」 「对方每走一步棋,我们也必须跟着走一步。『天秤会』究竟会就此崩坏或是相安无事,就取决于我们的应对了。至少对方所设下的局是如此。而对方所指名的人就是你,天人。」 弓虎的口气依旧平稳温和,但她的视线却毫无偏移地注视着我。 「我想从大约两年半前,柚原一二三失去肉体那件事开始讲起会比较好懂吧——就让我来告诉你吧。那一个即将和你敌对的存在,同时也是亚夜花的父亲,并且和我立场相对的神,关于《终结者》的事。」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第6集。 在我着笔写这一集时,正值四月到五月之间,也就是正好碰上※新学年、新学期开始的时候。这个时期也是能看见许多初入职场,尚未熟悉工作环境的职员或工读生青涩模样的时期。以下正是因为我个人经常带着笔记型电脑在外头写作,在家庭餐厅或速食店不时遇到这类新人店员时发生的状况。(编注:日本的新学期是从四月开始。) 我:「我要季节限定的汉堡排和白饭套餐。」 店:「是、是的。呃——……咦……?呃,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并没有提供这样的餐点喔?」 我:「(满腹疑问?)呃,可是,你们的菜单上有耶,你看。」 店:「啊,真的耶。那么应该就有才对吧?」 是的,双方的立场就在如此自然的状态下逆转了。只是,为什么你要反问我呢? 不过我并不是因为对这件事生气才刻意提出来的。基本上我个人还满喜欢这类型的天兵店员,而且后来他也确实送上了我点的汉堡排……不过白饭的存在似乎完全被遗忘了,直到汉堡排吃完后才终于送了上来。当我不得不吃下眼前变成单点的白饭时,仍不自觉地感到一阵淡淡的哀愁袭上心头。 顺带一提,虽然我出道至今已经四年了,但仍像个新人一样天兵,例如我常会把截稿日忘得一干二净。这样子真的不要紧吗?这样不行吗?这样当然不行。是的,下次我会努力的。 回归正题,本次也同样获得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和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所有相关人士,容我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让我们在第7集再见吧! 二〇一二年六月 すえばしけん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第6集。 在我着笔写这一集时,正值四月到五月之间,也就是正好碰上※新学年、新学期开始的时候。这个时期也是能看见许多初入职场,尚未熟悉工作环境的职员或工读生青涩模样的时期。以下正是因为我个人经常带着笔记型电脑在外头写作,在家庭餐厅或速食店不时遇到这类新人店员时发生的状况。(编注:日本的新学期是从四月开始。) 我:「我要季节限定的汉堡排和白饭套餐。」 店:「是、是的。呃——……咦……?呃,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并没有提供这样的餐点喔?」 我:「(满腹疑问?)呃,可是,你们的菜单上有耶,你看。」 店:「啊,真的耶。那么应该就有才对吧?」 是的,双方的立场就在如此自然的状态下逆转了。只是,为什么你要反问我呢? 不过我并不是因为对这件事生气才刻意提出来的。基本上我个人还满喜欢这类型的天兵店员,而且后来他也确实送上了我点的汉堡排……不过白饭的存在似乎完全被遗忘了,直到汉堡排吃完后才终于送了上来。当我不得不吃下眼前变成单点的白饭时,仍不自觉地感到一阵淡淡的哀愁袭上心头。 顺带一提,虽然我出道至今已经四年了,但仍像个新人一样天兵,例如我常会把截稿日忘得一干二净。这样子真的不要紧吗?这样不行吗?这样当然不行。是的,下次我会努力的。 回归正题,本次也同样获得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和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所有相关人士,容我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让我们在第7集再见吧! 二〇一二年六月 すえばしけん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第6集。 在我着笔写这一集时,正值四月到五月之间,也就是正好碰上※新学年、新学期开始的时候。这个时期也是能看见许多初入职场,尚未熟悉工作环境的职员或工读生青涩模样的时期。以下正是因为我个人经常带着笔记型电脑在外头写作,在家庭餐厅或速食店不时遇到这类新人店员时发生的状况。(编注:日本的新学期是从四月开始。) 我:「我要季节限定的汉堡排和白饭套餐。」 店:「是、是的。呃——……咦……?呃,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并没有提供这样的餐点喔?」 我:「(满腹疑问?)呃,可是,你们的菜单上有耶,你看。」 店:「啊,真的耶。那么应该就有才对吧?」 是的,双方的立场就在如此自然的状态下逆转了。只是,为什么你要反问我呢? 不过我并不是因为对这件事生气才刻意提出来的。基本上我个人还满喜欢这类型的天兵店员,而且后来他也确实送上了我点的汉堡排……不过白饭的存在似乎完全被遗忘了,直到汉堡排吃完后才终于送了上来。当我不得不吃下眼前变成单点的白饭时,仍不自觉地感到一阵淡淡的哀愁袭上心头。 顺带一提,虽然我出道至今已经四年了,但仍像个新人一样天兵,例如我常会把截稿日忘得一干二净。这样子真的不要紧吗?这样不行吗?这样当然不行。是的,下次我会努力的。 回归正题,本次也同样获得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和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所有相关人士,容我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让我们在第7集再见吧! 二〇一二年六月 すえばしけん 好久不见,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第6集。 在我着笔写这一集时,正值四月到五月之间,也就是正好碰上※新学年、新学期开始的时候。这个时期也是能看见许多初入职场,尚未熟悉工作环境的职员或工读生青涩模样的时期。以下正是因为我个人经常带着笔记型电脑在外头写作,在家庭餐厅或速食店不时遇到这类新人店员时发生的状况。(编注:日本的新学期是从四月开始。) 我:「我要季节限定的汉堡排和白饭套餐。」 店:「是、是的。呃——……咦……?呃,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并没有提供这样的餐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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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向人说出了『信任我』这种话。而我则可以从中感受到你试图负起责任的决心,以及期盼自己足以肩负一切的意识。不过——我倒是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结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 「第一,你并不是神,当然不可能胜得过真正的神。这是绝对不变的真理。所以——你打算怎么填补这段差距?」 「…………」 神和半神半人。横亘在两者之间的压倒性力量差距足以令人绝望。而我对此已有深刻体陪。 「我还有另一个问题——」 结的脸上浮现出了戏谑的笑容。 「——你自己能够信任别人吗?」 「…………」 我没有回答,而结则是语带嘲讽地继续说道: 「呵,被御子神弓虎赶出来,又被羽村梨玖抛弃,甚至连亚夜花都不愿再正眼看你,此刻你到底还能信任谁?又能够信任些什么?难道你依然相信着『天秤会』与其崇高理想,并且愿意为此而战吗?」 我叫做名塚天人。不过是区区半天使,却向神下了战帖。 ——让我稍微将时间往前回溯一些。 就从那一天,当我知道了『天秤会』和冰室结之间的因缘时开始说起吧。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氮气 扫图:linpop 录入:zbszsr 修图:某不科学的猫 啪啪啪—— 零零落落的拍手声在山林里响起。 片刻后,当手的动作一停止,少年也随即开口。 「请你们相信我——呵。」 他有一头白银色头发加上跃跃欲试的表情。乍看之下虽然长得像是个叛逆期的国中生,但我却十分清楚,对方并非如同那样可爱无害。 「信任——嗯,真是不错的词语呢。」 少年名叫冰室结。 他有着《终结者》的异称,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只之一。而如今——则成了我必须打倒的敌人。 「你向人说出了『信任我』这种话。而我则可以从中感受到你试图负起责任的决心,以及期盼自己足以肩负一切的意识。不过——我倒是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结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 「第一,你并不是神,当然不可能胜得过真正的神。这是绝对不变的真理。所以——你打算怎么填补这段差距?」 「…………」 神和半神半人。横亘在两者之间的压倒性力量差距足以令人绝望。而我对此已有深刻体陪。 「我还有另一个问题——」 结的脸上浮现出了戏谑的笑容。 「——你自己能够信任别人吗?」 「…………」 我没有回答,而结则是语带嘲讽地继续说道: 「呵,被御子神弓虎赶出来,又被羽村梨玖抛弃,甚至连亚夜花都不愿再正眼看你,此刻你到底还能信任谁?又能够信任些什么?难道你依然相信着『天秤会』与其崇高理想,并且愿意为此而战吗?」 我叫做名塚天人。不过是区区半天使,却向神下了战帖。 ——让我稍微将时间往前回溯一些。 就从那一天,当我知道了『天秤会』和冰室结之间的因缘时开始说起吧。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氮气 扫图:linpop 录入:zbszsr 修图:某不科学的猫 啪啪啪—— 零零落落的拍手声在山林里响起。 片刻后,当手的动作一停止,少年也随即开口。 「请你们相信我——呵。」 他有一头白银色头发加上跃跃欲试的表情。乍看之下虽然长得像是个叛逆期的国中生,但我却十分清楚,对方并非如同那样可爱无害。 「信任——嗯,真是不错的词语呢。」 少年名叫冰室结。 他有着《终结者》的异称,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只之一。而如今——则成了我必须打倒的敌人。 「你向人说出了『信任我』这种话。而我则可以从中感受到你试图负起责任的决心,以及期盼自己足以肩负一切的意识。不过——我倒是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结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 「第一,你并不是神,当然不可能胜得过真正的神。这是绝对不变的真理。所以——你打算怎么填补这段差距?」 「…………」 神和半神半人。横亘在两者之间的压倒性力量差距足以令人绝望。而我对此已有深刻体陪。 「我还有另一个问题——」 结的脸上浮现出了戏谑的笑容。 「——你自己能够信任别人吗?」 「…………」 我没有回答,而结则是语带嘲讽地继续说道: 「呵,被御子神弓虎赶出来,又被羽村梨玖抛弃,甚至连亚夜花都不愿再正眼看你,此刻你到底还能信任谁?又能够信任些什么?难道你依然相信着『天秤会』与其崇高理想,并且愿意为此而战吗?」 我叫做名塚天人。不过是区区半天使,却向神下了战帖。 ——让我稍微将时间往前回溯一些。 就从那一天,当我知道了『天秤会』和冰室结之间的因缘时开始说起吧。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氮气 扫图:linpop 录入:zbszsr 修图:某不科学的猫 啪啪啪—— 零零落落的拍手声在山林里响起。 片刻后,当手的动作一停止,少年也随即开口。 「请你们相信我——呵。」 他有一头白银色头发加上跃跃欲试的表情。乍看之下虽然长得像是个叛逆期的国中生,但我却十分清楚,对方并非如同那样可爱无害。 「信任——嗯,真是不错的词语呢。」 少年名叫冰室结。 他有着《终结者》的异称,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只之一。而如今——则成了我必须打倒的敌人。 「你向人说出了『信任我』这种话。而我则可以从中感受到你试图负起责任的决心,以及期盼自己足以肩负一切的意识。不过——我倒是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结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 「第一,你并不是神,当然不可能胜得过真正的神。这是绝对不变的真理。所以——你打算怎么填补这段差距?」 「…………」 神和半神半人。横亘在两者之间的压倒性力量差距足以令人绝望。而我对此已有深刻体陪。 「我还有另一个问题——」 结的脸上浮现出了戏谑的笑容。 「——你自己能够信任别人吗?」 「…………」 我没有回答,而结则是语带嘲讽地继续说道: 「呵,被御子神弓虎赶出来,又被羽村梨玖抛弃,甚至连亚夜花都不愿再正眼看你,此刻你到底还能信任谁?又能够信任些什么?难道你依然相信着『天秤会』与其崇高理想,并且愿意为此而战吗?」 我叫做名塚天人。不过是区区半天使,却向神下了战帖。 ——让我稍微将时间往前回溯一些。 就从那一天,当我知道了『天秤会』和冰室结之间的因缘时开始说起吧。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氮气 扫图:linpop 录入:zbszsr 修图:某不科学的猫 啪啪啪—— 零零落落的拍手声在山林里响起。 片刻后,当手的动作一停止,少年也随即开口。 「请你们相信我——呵。」 他有一头白银色头发加上跃跃欲试的表情。乍看之下虽然长得像是个叛逆期的国中生,但我却十分清楚,对方并非如同那样可爱无害。 「信任——嗯,真是不错的词语呢。」 少年名叫冰室结。 他有着《终结者》的异称,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只之一。而如今——则成了我必须打倒的敌人。 「你向人说出了『信任我』这种话。而我则可以从中感受到你试图负起责任的决心,以及期盼自己足以肩负一切的意识。不过——我倒是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结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 「第一,你并不是神,当然不可能胜得过真正的神。这是绝对不变的真理。所以——你打算怎么填补这段差距?」 「…………」 神和半神半人。横亘在两者之间的压倒性力量差距足以令人绝望。而我对此已有深刻体陪。 「我还有另一个问题——」 结的脸上浮现出了戏谑的笑容。 「——你自己能够信任别人吗?」 「…………」 我没有回答,而结则是语带嘲讽地继续说道: 「呵,被御子神弓虎赶出来,又被羽村梨玖抛弃,甚至连亚夜花都不愿再正眼看你,此刻你到底还能信任谁?又能够信任些什么?难道你依然相信着『天秤会』与其崇高理想,并且愿意为此而战吗?」 我叫做名塚天人。不过是区区半天使,却向神下了战帖。 ——让我稍微将时间往前回溯一些。 就从那一天,当我知道了『天秤会』和冰室结之间的因缘时开始说起吧。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氮气 扫图:linpop 录入:zbszsr 修图:某不科学的猫 啪啪啪—— 零零落落的拍手声在山林里响起。 片刻后,当手的动作一停止,少年也随即开口。 「请你们相信我——呵。」 他有一头白银色头发加上跃跃欲试的表情。乍看之下虽然长得像是个叛逆期的国中生,但我却十分清楚,对方并非如同那样可爱无害。 「信任——嗯,真是不错的词语呢。」 少年名叫冰室结。 他有着《终结者》的异称,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只之一。而如今——则成了我必须打倒的敌人。 「你向人说出了『信任我』这种话。而我则可以从中感受到你试图负起责任的决心,以及期盼自己足以肩负一切的意识。不过——我倒是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结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 「第一,你并不是神,当然不可能胜得过真正的神。这是绝对不变的真理。所以——你打算怎么填补这段差距?」 「…………」 神和半神半人。横亘在两者之间的压倒性力量差距足以令人绝望。而我对此已有深刻体陪。 「我还有另一个问题——」 结的脸上浮现出了戏谑的笑容。 「——你自己能够信任别人吗?」 「…………」 我没有回答,而结则是语带嘲讽地继续说道: 「呵,被御子神弓虎赶出来,又被羽村梨玖抛弃,甚至连亚夜花都不愿再正眼看你,此刻你到底还能信任谁?又能够信任些什么?难道你依然相信着『天秤会』与其崇高理想,并且愿意为此而战吗?」 我叫做名塚天人。不过是区区半天使,却向神下了战帖。 ——让我稍微将时间往前回溯一些。 就从那一天,当我知道了『天秤会』和冰室结之间的因缘时开始说起吧。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氮气 扫图:linpop 录入:zbszsr 修图:某不科学的猫 啪啪啪—— 零零落落的拍手声在山林里响起。 片刻后,当手的动作一停止,少年也随即开口。 「请你们相信我——呵。」 他有一头白银色头发加上跃跃欲试的表情。乍看之下虽然长得像是个叛逆期的国中生,但我却十分清楚,对方并非如同那样可爱无害。 「信任——嗯,真是不错的词语呢。」 少年名叫冰室结。 他有着《终结者》的异称,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只之一。而如今——则成了我必须打倒的敌人。 「你向人说出了『信任我』这种话。而我则可以从中感受到你试图负起责任的决心,以及期盼自己足以肩负一切的意识。不过——我倒是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结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 「第一,你并不是神,当然不可能胜得过真正的神。这是绝对不变的真理。所以——你打算怎么填补这段差距?」 「…………」 神和半神半人。横亘在两者之间的压倒性力量差距足以令人绝望。而我对此已有深刻体陪。 「我还有另一个问题——」 结的脸上浮现出了戏谑的笑容。 「——你自己能够信任别人吗?」 「…………」 我没有回答,而结则是语带嘲讽地继续说道: 「呵,被御子神弓虎赶出来,又被羽村梨玖抛弃,甚至连亚夜花都不愿再正眼看你,此刻你到底还能信任谁?又能够信任些什么?难道你依然相信着『天秤会』与其崇高理想,并且愿意为此而战吗?」 我叫做名塚天人。不过是区区半天使,却向神下了战帖。 ——让我稍微将时间往前回溯一些。 就从那一天,当我知道了『天秤会』和冰室结之间的因缘时开始说起吧。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氮气 扫图:linpop 录入:zbszsr 修图:某不科学的猫 啪啪啪—— 零零落落的拍手声在山林里响起。 片刻后,当手的动作一停止,少年也随即开口。 「请你们相信我——呵。」 他有一头白银色头发加上跃跃欲试的表情。乍看之下虽然长得像是个叛逆期的国中生,但我却十分清楚,对方并非如同那样可爱无害。 「信任——嗯,真是不错的词语呢。」 少年名叫冰室结。 他有着《终结者》的异称,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只之一。而如今——则成了我必须打倒的敌人。 「你向人说出了『信任我』这种话。而我则可以从中感受到你试图负起责任的决心,以及期盼自己足以肩负一切的意识。不过——我倒是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结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 「第一,你并不是神,当然不可能胜得过真正的神。这是绝对不变的真理。所以——你打算怎么填补这段差距?」 「…………」 神和半神半人。横亘在两者之间的压倒性力量差距足以令人绝望。而我对此已有深刻体陪。 「我还有另一个问题——」 结的脸上浮现出了戏谑的笑容。 「——你自己能够信任别人吗?」 「…………」 我没有回答,而结则是语带嘲讽地继续说道: 「呵,被御子神弓虎赶出来,又被羽村梨玖抛弃,甚至连亚夜花都不愿再正眼看你,此刻你到底还能信任谁?又能够信任些什么?难道你依然相信着『天秤会』与其崇高理想,并且愿意为此而战吗?」 我叫做名塚天人。不过是区区半天使,却向神下了战帖。 ——让我稍微将时间往前回溯一些。 就从那一天,当我知道了『天秤会』和冰室结之间的因缘时开始说起吧。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氮气 扫图:linpop 录入:zbszsr 修图:某不科学的猫 啪啪啪—— 零零落落的拍手声在山林里响起。 片刻后,当手的动作一停止,少年也随即开口。 「请你们相信我——呵。」 他有一头白银色头发加上跃跃欲试的表情。乍看之下虽然长得像是个叛逆期的国中生,但我却十分清楚,对方并非如同那样可爱无害。 「信任——嗯,真是不错的词语呢。」 少年名叫冰室结。 他有着《终结者》的异称,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只之一。而如今——则成了我必须打倒的敌人。 「你向人说出了『信任我』这种话。而我则可以从中感受到你试图负起责任的决心,以及期盼自己足以肩负一切的意识。不过——我倒是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结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 「第一,你并不是神,当然不可能胜得过真正的神。这是绝对不变的真理。所以——你打算怎么填补这段差距?」 「…………」 神和半神半人。横亘在两者之间的压倒性力量差距足以令人绝望。而我对此已有深刻体陪。 「我还有另一个问题——」 结的脸上浮现出了戏谑的笑容。 「——你自己能够信任别人吗?」 「…………」 我没有回答,而结则是语带嘲讽地继续说道: 「呵,被御子神弓虎赶出来,又被羽村梨玖抛弃,甚至连亚夜花都不愿再正眼看你,此刻你到底还能信任谁?又能够信任些什么?难道你依然相信着『天秤会』与其崇高理想,并且愿意为此而战吗?」 我叫做名塚天人。不过是区区半天使,却向神下了战帖。 ——让我稍微将时间往前回溯一些。 就从那一天,当我知道了『天秤会』和冰室结之间的因缘时开始说起吧。 第一章 颠覆者 暑假最后一天,在宿舍的厨房里。 她的一席话,令正在为大家泡茶的我,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 「让我来告诉你吧。关于那个与你对立,同时身兼亚夜花的父亲和我们敌对的神——《终结者》的事情。」 这席话是出自这间宿舍,亦是『天秤会』的负责人——御子神弓虎的口中。 我的确一直都很想知道,而且也必须了解这些。即使听了就无法再后悔也一样。 我咽了口口水,等待着弓虎接下来要说的话。 但是,她却忽然一改严肃的表情,脸上也泛起平时那有气无力的慵懒笑容。 「哎——我看你还是先把茶泡一泡,等大家都到齐之后,我再继续往下说吧。」 *  *  * 在这座实寻市里,有着许多的,非人者。混杂在人群之中生活着。 近年来随着人类的发展,非人者的势力也随之逐渐地衰退。 在非人者之中,有着力量格外强大,并且拥有『神』之称号的人物。而这种状况对祂们来说是十分严重的问题。当人类的信仰低落时,众神的力量也会大幅地减弱。如果状况持续恶化下去的话,甚至将可能危及到众神的存在。 因此,众神最后做出了「所有『非人者』都应该尝试在人类世界和人类共存共荣」的结论。 在这之前虽已有部分主动融人人类社会里生活的例外者,如今众神则是试图扩大规模,组织性地推展这项计划。 祂们趁着数十年前的一场大战所造成的混乱展开了行动。在考虑到人类及神灵所需的环境条件后,众神选择了这座实寻市作为示范都市。 曙光山学园红南宿舍,通称中立国宿舍。 这里除了是一间学生宿舍之外,同时也是管理及监视所有非人者的『天秤会』据点。住在这里的居民也几乎全都是神只,是一处脱离常识的场所。 这也正是我目前的住处。 *  *  * 在暑假接近尾声之际,我因为卷入了某个事件而暂时离开了宿舍。虽然整起事件乍看之下顺利解决了——但其实并未结束。 因为事件的背后仍有许多状况持续发生着。 我的室友突然开始和我保持起距离。 我的青梅竹马也成了任人操控的人偶。 连我自己都被『天秤会』视为猎物持续地观察着。 我的周遭宛如快要变质,又彷佛即将偏离原本的面貌般令我反胃。然而我又被迫面对这样的感觉。 而这一切的元凶——正是《终结者》。也就是试图践踏我栖身之所的邪恶神只。 如今,此人提出想和我进行一场游戏的要求。 ——我是从弓虎口中听闻这件事的。 「呼,那么,我想差不多该开始进行会议了。这一次的议题是——咦,好像少了一个人耶?」 弓虎疑惑地微歪着头说道。 饭厅的餐桌上放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则摆着一人一份的冰茶以及糕点。 而桌边的每张座位上都坐了人——只有一张椅子空着。 「亚夜花人呢?」 我问道,一位身穿女仆装的年幼少女开口回答: 「呃——她说『如果心情好的话就会过去』……还是我去请她过来呢——?」 她从臀部延伸而出的尾巴也跟着摇了摇。 「不用……」 我稍作思考后,摇摇头。 「我看还是算了。谢谢你,乌尔莉卡。」 现在应该没有必要勉强她参与。毕竟接下来要谈论的正是和她密切相关的话题,对她而言压力或许会很大。 弓虎像是认同了我的判断似地点了点头,接着再次开口说道: 「呃——这次的议题是讨论针对冰室结的对策……由于这算是重大事件,因此请各位要集中精神——」 「……我觉得你的口气才是最没劲的耶。」 柚原万那嘟哝道。 她是曙光山学园高中部大我一年级的学姊,是一位发色鲜明的美人。而和那张强势的脸蛋相符,她的真实身分正是战神。 「不过,整问宿舍的成员齐聚一堂开会,也真是少见呢。」 黑发少女接在万那后头向弓虎说道。 「把大家都卷进来真的没关系吗?毕竟这次的对手并不好惹,我认为天人和小诗可能会有危险……」 说话的人是柚原千那。 她是万那的姊姊,同时也是大我两个年级的学姊。和妹妹恰成对比,是位温柔娴静的和风美人,但真实身分也同样是战神。顺带一提,如果惹她生气的话,后果可是非常可怕的。 「我赞成姊姊的意见——这件事不是应该由我们几个负责摆平才对吗?」 「呃——关于这么做的理由嘛——」 「在说明理由前应该先把状况讲清楚吧。」 和泉小诗用有些不悦的语气插话说道。 她是这间宿舍里唯一的纯种人类,同时也是个魔法师,目前就读于小学部六年级。虽然说话语调和秀气的五官都像是个少年,但事实上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 「那个叫作冰室结的人是谁?我们会有危险又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就先来厘清问题吧。」 和泉龙太面带微笑地开口说道。 他虽有着一张清秀的脸庞,但实际上所属的种族却是恶魔,而且名号似乎十分响亮。而他的人类身分则是个大学生,同时也扮演着小诗兄长的角色。 于是,他便接着说明起一连串的事件始末。 名为冰室结的男人其实是亚夜花的父亲。 据说他从以前开始,就因某事而和『天秤会』处于对立的立场。 除了对我的青梅竹马下手之外,他甚至还意图加害于我的妹妹。另外——他很可能还对亚夜花施加了某种压力。 「总觉得他找麻烦的对象全都是天人哥身边的人呢。难不成他对天人哥有意思吗?」 虽然自己也是当事人之一,但羽村梨玖却乐天地笑着说道。 她是我就读国中部三年级的青梅竹马,并且是在前阵子曾和冰室结有过直接接触的人。但由于她实际上是吸血鬼,所以称她为「人」多少还是有些语病就是了。 「就算他对我有意思,我也一点都不会高兴好吗?」 「不管是喜欢那家伙或被他喜欢,最后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天人,前阵子你和鬼之一族交过手了对吧?」 「是啊。」 我点点头回应了龙太的提问。 当时我为了保护某位女孩,因而卷入了和恶鬼集团的纠纷之中。 「我认为那件事,结在背后搞鬼的可能性很大。」 「……我想也是。」 亚夜花也是在那次事件之后开始变得有些奇怪。我想,她应该也曾在某个时间点和结有过接触才对。 「对了,关于这次为何要召集各位举行会议……」 弓虎把话题导回了主轴。 「正如梨玖所说的,似乎天人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既然如此,经常待在天人身旁的小诗和梨玖自然也会身陷险境,而事实上梨玖也已经被波及到了。所以我认为大家应该分享一下现有情报会比较好。」 『天秤会』的主要战力是弓虎、龙太、千那和万那等四人。我和小诗由于能力相对受限,无法和众神相提并论,只能在不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内尽量帮忙。而乌尔莉卡是亚夜花的随从,梨玖则因为立场有些不同的缘故,表面上和我们没有互动关系——就一般情形来说。 总而言之,这问中立国宿舍目前可说正处于十分特殊的状况中。 「另外,我也希望可以获得大家的协助。」 我环顾了餐桌前每个人的脸。 「我想迟早会有需要的。因为这件事原本就是我强出头,主动向冰室结递出战帖的。我希望各位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我向着所有人低头请求。众神的反应各有不同——万那是「咦?」地皱起了眉头,千那则眨了眨眼,而龙太像是兴致高昂似地扬起了嘴角。 「——反对,我反对!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而当中最先开口大声抗议,同时不忘用手猛拍桌面的则是万那。 「我不是说了这是很危险的吗!拜托你也稍微衡量一下自己的本事好吗?我身为教导你战斗的师父,在我看来,对方根本就不是你可以应付得了的对手!」 「那种事我当然知道啊……」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真正的神和非神族者之间隔的墙,可是远远比你所想得还要厚很多喔!」 「在这种情况下,『神。是一种总称,代表拥有独立于其他存在的力量。就像是堆叠起来的信仰,以及外在的力量差距之类的。基本上会和神交战的也只有神而已。」 龙太面带苦笑地说道。 但我算是拥有三种一般人类所不具备的特异能力。 首先,我有着超乎常人的运动能力及回复能力。 再来是能够操纵重力。我可以改变自己和所触及所有物品的重力方向。应用于战斗的话,就能让自己飞檐走壁,或是在近身战中破坏对方的重心等。 最后则是身为弓虎的眷属,亦即所谓的代行者之力。我可以借用并行使『唯一神』一小部分的力量。 但是,即使每一项能力都勉强称得上媲美神的力量,但却依然不足以和真正的神匹敌。 「话说回来,我还是不太清楚那个叫作『结』的神到底是何方神圣……实力差距姑且不论,天人到底为什么非得和他打交道不可?我怎样都想不到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不过你那么爱多管闲事,我也是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会想挺身而出就是了。」 小诗夹带着辛辣批评,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说得也是——我个人认为杀了结应该是最快的办法。这么一来就不会有人受到指责了。」 千那用疗愈系的温柔声音道出不得了的意见。 「千那,不可以无视协定喔!」 弓虎则接着用佣懒的语调否定了千那的发言。 实寻市是一处让人类和非人者融洽相处的场所,因此绝对禁止任何会伤害都市或居民的行为。但是,一旦神和神在这里发生纠纷,可以想见状况会变得难以收拾,因此也同样严格禁止使用神之力进行私斗。 而所属于『天秤会』的众神,也就是弓虎等人,则可在维护实寻市秩序的前提下使用神之力。不过要是为了其他目的行使神之力,那么神格愈高,就会受到更多非议,因此像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弓虎,在采取行动时就会显得绑手绑脚。 和人类共生共存的做法,原本就只是一种暂时性的尝试,许多力量拥有者仍然抱持着反对意见。像万那这种选择和人类站在同一边的神只则属于少数派,被认为是特立独行的一方。如果不慎给了共存反对派阻扰的藉口,将可能演变成攸关『天秤会』、甚至是整座实寻市存亡的问题。 不过需要留意力量平衡的,也不仅限于人类就是了。话说回来,我总觉得哪部圣书中好像曾记载—人类是由神所创造出的一种形似于自己的存在。 「冰室结这个人表面上是赞成我们做法的人。他自己也说过愿意尊重人类,并且帮忙推广共存共荣的理念。」 万那向我进行说明。 「所以他有义务必须尽力不造成我方损失或伤害,也正因为如此,他不能够对我们随意出手。」 龙太继续接着说道。 「所以我想他应该会一边摸索着不造成问题的底线,一边对我方采取试探性的攻击才对。」 「不造成问题……可是连小奏都被袭击了耶!」 奏是我八岁的妹妹。由于和我有血缘关系而导致她被盯上,甚至还遭到了结所派出的怪物攻击。后来虽然在大家的帮助下得以化险为夷,但整起事件毕竟还是因我而起,我还是对她感到很抱歉,同时也打定主意绝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因为她并不是这座城市的居民。严格来说,她的确不能算在『为了维护实寻市的秩序而必须保障安全的对象』当中。所以无论她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没有必要将其视为需处理的问题——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我不禁蹙眉,因为龙太的说法听起来实在相当冷淡。 然而就在我准备开口反驳时,小诗抢先一步做出了回应。 「哥哥,你说得太过分了吧!」 「抱歉。」 龙太并未有所动摇,只是保持着一贯的微笑。 「我的意思并不是小奏遭到袭击也没关系,只是冰室结的说法确实有其成立的合理空间,加上赞成他的势力也不在少数。对他而言,人命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如果硬要追究下去,可能会反过来被他抓住『有必要以神之力保护这座城市居民以外的人吗?』这一点来反击也说不定。」 「嗯,不过如果需要战斗的话,我当然也不会手软的。只是冰室结那家伙老是做一些小动作,实在让人烦得要命。」 万那板着一张脸说道。 『天秤会』竟然在非必要的状况下行使神之力。不值得信赖。毫无存在价值。 ——想必众人都想避免上述这些事态发生。 就算众人强行赶走了结,不过一旦导致和人类共存的计划泡汤,或是『天秤会』本身因此瓦解的话,对众神而言依然是弊远大于利。 「……这样子啊。」 我无法释怀。但是,却不难理解这一切。 「呃,如果以这样的论点来解释结主动找上我的理由嘛——」 梨玖「唔——」地用食指抵着嘴唇说道。 「虽然你是诱饵,但是也已经装出了愿意接受对方提议的样子,所以公开责备你也不是好办法。毕竟连他也说了那种话呀。」 「的确是那样呢。」 龙太点头附和道。 「嗯。不过,在其他人眼中,我看起来就像是天人哥的亲人一样对吧?这一点让我有点开心呢!」 明明差点遭到怀着恶意的神只利用,稍有差池还可能会身陷险境,但梨玖却宛如事不关己似地笑着说道。 她就像是无自觉地,完全把自身安全和利益得失置之于度外。 简直就像认为自己毫无价值一样。 当我想要指出这一点而准备开口时,却又不禁叹了口气并打消了念头。虽然总有一天必须和眼前的青梅竹马好好谈一谈,但并不是现在。此刻必须思考的另有其事。 于是我将话题再次拉回我们面对的敌人身上。 「另外就是关于,再度变回茧居族的亚夜花。她的模样看起来很怪,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吧……因为她本人什么都不肯说,所以这么一来也无法追究冰室结的责任了。」 「她的模样很奇怪?我还以为她窝在房间里不出来才是正常的呢。」 「基本上我每天都会和她见到面,所以也比较知道她的状况。」 我如此回应了万那。 虽然她一整天都窝在房里不出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这次却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总而言之,就现状而言,不得不说如果采用『将冰室结视为需强制排除的 对象』这个处理模式的话,是相当困难的。因为我们没有什么取得先机的机会。你了解了吗,天人?」 「……嗯。」 先不论我的感受如何,事实的确就是如此。我想,或许龙太的意思也是要我别再过于情绪化也说不定。 「如果了解了的话,就要记得别再去和对方有所牵扯。我们的手上既没有筹码,对方的力量也不是你能够去招惹的。」 万那像是做下结论似地说道。 然而,我却无法就此默不作声。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觉得自己直接面对他是有意义的。」 「喂,天人——」 万那眉头深锁地准备开口训诫我,但我依然继续说下去。 「请先听听我的理由。这次的事件可以算是冰室结和『天秤会』之间的战斗,但对方不知为何只对我特别感兴趣。」 「那又怎么样?」 「我很清楚我方很难主动出手。因为冰室结有很多后路可退,我们甚至还可能被他反将一军。对他而言,与其正面交锋,不如用旁敲侧击的方法来探我们的虚实,这么一来他明显来得更加轻松且更有利——可是,面对我的时候却不一样。我认为他很可能想要和我一决胜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万那臭着一张脸应声道: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你接受他的挑战,这场战斗就一定会成立对吧。」 「也就是说,我方就能够藉此获得主动出击的机会罗。」 弓虎不改一贯佣懒的语调接着说道。 「没错,这是一个在结的主场上打败他,让我方绝对能获得胜利的机会。只要有我在,就有可能创造出这样的机会。」 众人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首先—— 「天人哥,你好棒喔,责任重大耶!」 而梨玖拍起手来表明赞成之意。 而弓虎也接着缓慢地举起了手。 「嗯——我也赞成好了。」 「等、等等,你们先等一下啦!」 万那慌张地出声阻止。 「要和对方一决胜负不是不行,但是你们之间的力量也差太远了吧?而且抱着这种『要战斗是无所谓,但是毫无胜算』的想法,不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吗?」 「咦?万那,天人哥一定会赢的啦——因为他是天人哥呀!」 「……呃,梨玖,拜托你先不要说话好吗?」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但是我觉得万那实在担心过头了。简直就像个对弟弟保护过度的姊姊一样耶。」 「那、那是因为我有责任——等等,你不要来捣乱啦,龙太!」 「既然如此,为了天人的安全着想,不如在他被对方杀掉之前,就由我来——」 「姊姊也不要吵啦!还有,不要再把话题扯回原点了好吗!」 我则是抓准了万那向所有人吐嗜完并稍作喘息的时间点开口插话。 「我认为对方并不只是单纯想压倒性地赢过我而已。因为如果只为了这个,那么他只要立刻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把我撂倒在地就行了。」 对方是货真价实的神,和我这种半调子的家伙相比,两者之间的能力差距可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但是,从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事来看,都令人感觉他是在一边分析我,一边慢慢地把我逼进绝路。虽然这样的做法阴险狡猾又令人火大,但我觉得与其说他重视输赢,不如更像是在享受着折磨对手的乐趣,或者是说彷佛在观赏着对方内心崩坏的过程一样。虽然我并未直接和冰室结打过照面……不过我想他应该就是这种个性的人吧?」 我环顾了在饭厅的众神们的表情,每个人看起来都肯定我的推测。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觉得一定有趁虚而入的机会。而且除了我之外,他也可能把我周围的人当成目标。这方面我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协助……因为我一个人要保护待在老家的妹妹还有学校的朋友,实在是分身乏术。」 「我了解这么做的好处……不过,我还是觉得天人没必要把所有的风险揽在自己身上。」 小诗露出成熟的表情,冷静地道出自己的看法。 「你为什么非得要刻意让自己身陷危险之中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算是我,也一样会害怕疼痛和可怕的事物……但是每当我做出横冲直撞的决定时,大概也都是秉着心中一股『这时候必须采取行动!』的强烈冲动而已。 如果以现在的状况而言,我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十分重视这间宿舍和住在这里的每个人吧。不过——也或许是因为任性地期望着这里成为符合自己理想的场所也说不定。 我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某人才这么做的呢? 追求自我满足并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其实是为了某人而采取行动的吗? ——在我来到这座城市之前,曾经因此而遭遇过挫折。 (所以这次才会想要尽可能不再重蹈覆辙。) 为此,在和结决一胜负之前,我必须先和亚夜花还有梨玖好好地谈一谈才行…… 「……可能是我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吧。」 虽然最后,我还是理不出一个称得上答案的答案,但还是试着用最接近自己心境的话语回应了小诗。 也不知道小诗是否接受了我的说法。她轻叹了口气,但并没有多做回应。 「那么,关于天人这一次是否能够参与战斗的问题嘛……」 弓虎缓缓地环顾了所有人一轮。 我的参与究竟会成为有效的策略,抑或变成众人的拖油瓶呢? 这件事的决定权就握在『天秤会』的四大神只——弓虎、龙太、千那和万那手中。 「正如同我刚才所说的,我认为这是一项不错的提议。」 弓虎率先表示了支持。 「我也赞成。」 龙太接着说道。 「我想,结应该并不想单靠神格的差距来分出胜负,所以这么做未必完全没有胜算呢。」 「我反对。理由是太危险了。」 万那一如预期地站在反对的立场。 而千那则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虽然我也觉得有点危险……不过如果是天人的话,应该可以设法化险为夷吧?毕竟到目前为止都是如此。」 梨玖点头同意。 「可是,即使如此,也未必能保证这一次也能像先前一样安全过关——咦?」 千那说到一半,双眼不自觉地眨了眨,然后拿出了手机。手机上头挂着一个略旧的小型人偶吊饰。 她将手机拿近耳边,简短地交谈了几句后,才再度将视线移到我的身上。 「呃……大哥说有话想要对各位说。」 「咦,那还真是难得呢。可以呀,请吧——」 得到了弓虎的许可后,千那便将手机放在桌子的正中央。下一刻,手机里便传来混着杂讯的某个年轻男性的声音。 『呃——喂——这样的音量大小可以吗?各位好,好久不见了呢。』 声音的主人是柚原一二三。他是千那以及万那的兄长。 过去他曾是隶属于『天秤会』的神只之一,然而如今却丧失了维持实体的力量。平时他总是透过千那的手机来和众人通讯,但据说也不是随心所欲就能进行通讯的样子。 「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今天的状况似乎还算不错是也。』 他的说话口吻一如往常地奇妙。不过,由于前阵子我们一同生活了好一段时间, 因此我对这一切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二三,你有什么看法吗?」 『这个嘛,既然各位对于冰室结这个人还不熟悉,那么应该得等到更了解他之后再决定会比较好。在下只是想提供个人的经验来做为各位的参考而已。』 「一二三过去曾经和结见过面吗?」 「呃——嗯,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之前说过要告诉大家那起事件对吧。现在可以吗?」 弓虎向着手机如此问道。 『在下无妨。』 「嗯,那我们出发吧,天人。」 「出发?」 不是要把那件事说给我们听吗? 「因为我想直接把情报敲进你的脑袋里,这样也比较省事。」 「……这种形容听起来有点恐怖耶。不过如果那样比较快的话也没关系啦。」 「我也要去,说不定可以帮上天人哥的忙。」 梨玖举手说道。而小诗也接着开口: 「我也可以一起去吗?既然自己有可能被卷入其中,那我就应该有知道的权利才对。」 「ok,那就三个人一起来吧。」 弓虎话毕,便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众人的眼前忽然陷入一片黑暗——而就在下个瞬间,画面忽然一口气在脑中扩散开来。 ◇  ◇  ◇ 宛如要撕裂黄昏般的咆哮灌入了宿舍里。 那是一般人类的耳朵绝对无法听见的狼嚎。而该声音的目的则是告知自己的所在处,藉此挑衅众人。 「……好了,一二三,你到现在还觉得弓虎不会有事吗?」 龙太问道。 「自然不会有事是也,而且在下认为弓虎也没有战意。」 柚原一二三如此回答。 在确认《栖息于沼泽的巨狼》现身于实寻市之后,弓虎便立即前往处理。 对方不仅拥有『杀神者』的名号,更是能够一口将主神吞下肚的怪物。如果单纯只论战斗能力的话,或许足以和弓虎相提并论也说不定。 不过,『天秤会』所持的方针仍是尽可能不勤干戈和平解决。虽然尚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但若有机会和谈的话就会放下武器。即使对方主动挑起纷争,『天秤会』也不会随之起舞,而会刻意地以回避的方式来消磨对方的气势。因此并不需要多所顾虑。 而一二三真正担心的则是城市的状况。 这阵子以来,『非人者』的移居人数正异常地攀升。 而就在今天——市内将举办一场大规模的户外综合演唱会活动。据说是由某间it企业筹办,场地则选在拥有广大土地的郊外都市,因此实寻市雀屏中选。 由于活动中会有不少的配音员和动画歌手登台演唱,对于人类文化中的动漫次文化倾心不已的一二三也同样备感兴趣……但依然必须以任务优先。只要来自市内外的众人齐聚一堂——想必非人者必定也不会缺席——如此一来自然必须格外警戒各种突发状况。 「你应该也已经拜托你的妹妹们帮忙了吧?」 「嗯,不过之后在下得请客就是了。」 一二三有两位同为神只的妹妹也住在这座实寻市里。由于人手不足的关系,因此便请她们以会场为中心,在市区内人群聚集的场所定点巡逻。由于两人的神格和能力都相当高,因此大部分状况应该都能毫无窒碍地加以排除才对。 万一发生难以收拾的严重事态,两人则会联络在这里等待的一二三和龙太前往协助处理。 「《栖息于沼泽的巨狼》竟然会在这个时间点现身,确实令人很在意呢。」 假设对方的意图在于分散我方战力的话——那么发生状况的可能性就相当高。 就在这时候,万那打了通电话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嗯,有几个非人者之间发生了点纠纷……』 平时讲话总是不拘小节的妹妹,此时却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呃,不过双方人数多得有点夸张耶。虽然都不是什么太难应付的狠角色,要一个一个解决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我一个人……抱歉,可以请哥哥帮个忙吗?』 当一二三答应了她并结束通话后,电话立刻又响了起来。这次打来的人换成了千那。 而通话内容几乎和方才万那所说的话如出一辙。 「状况是不是不太妙?」 龙太向着蹙起眉头,手紧握着手机的一二三问道。于是一二三便将两位妹妹的报告转述了一番。 「除了彻底阻止双方争执之外剐无他法。虽然有点像是在善后就是了。」 「嗯,说得也是。不过——你不会觉得有点奇怪吗?在不同的地方竟然同时发生骚动,时机也未免太凑巧了一点。」 龙太的质疑正好和一二三心中的疑问一致。 「总之在下先去把状况控制下来吧。」 让人类警官处理非人者之间的纠纷确实力有未逮。虽然警察里也存在着『非人者』,但是由于事件发生频率过高,所以无法全数应付。也因此一二三等人必须亲自出面处理才行。 在一二三的指示下,众人各自到所负责的地点待命,并且制伏捣乱的人。当然,有时候也可能演变成惨烈的战斗,甚至导致血流成河的场面。但如此一来,却能将对人类造成的伤害抑制到最小。另外街道上所设置的结界则会适当地修正人类的记忆,因此只要维持现状,应该就能避免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状况才对。 (不过话说回来……) 数量真的很多。虽然非人者之间的纠纷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正如龙太所言,这两起事件同时发生,确实不像是偶发事件。包括。非人者』的人数激增在内,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背后有意图地操控这一切。 在为数众多的『非人者』种族之中,也存在着彼此仇恨,处于敌对立场的种族。因此只要选对方法进行诱导,要引发这种程度的骚动并不是什么难事。 另外,假设真的有人在幕后煽动,那么可以想像这场骚动的人数和规模将会继续增长,甚至足以演变成难以遏制的暴动。如此一来,光凭『天秤会』恐怕会无法应付。 「…………」 当推测到这里时——一二三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更加嫌恶的预感。 「情况已经糟到谷底了吗?不……」 如果状况比自己所想的还要糟糕的话——一二三忧心地呢喃着,并且拿出了手机。 「啊——龙太,我有点事要去找千那和万那确认一下才行——」 几分钟后,一二三便抵达了户外演唱会的会场中。 由于活动会场占地广大,因此除了舞台之外的其他场所也随处可见席地休息,或是正在大口品尝摊位美食的观众。 一二三拦住了走过自己身旁的女孩,主动询问这一带是否有发生任何争执或斗殴等情事。 「咦,呃……我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事,应该说我并没有听说……」 突然被人用诡异语气搭话的女孩显得有些惊讶,脸颊略泛红潮地如此答道。 一二三则是向对方道了谢后,便迳自离开了此处。 虽然现场的气氛十分热络,但看起来确实不像发生过任何可疑骚动的样子。 「看来似乎赶上了呢。」 「——或许是吧。」 一二三的身后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 有个少年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的后方。他有着一头白银色的头发,还穿着一身引人注目的华丽服装。虽然外表像个国中生,但散发出的气息却明显不是人类。 虽然对 方和自己算不上朋友,但至少曾打过照面。记得他的名字应该叫作冰室结。 「先让我确认一下,你怎么能够找到这里来,柚原一二三?」 一二三微微地耸了耸肩。 「在下只是运用了现代异能物当中最常见的魔法技巧而已。首先,在整座城市里架设巨大的魔方阵,然后在其中几个点注入鲜血,藉此使其连结并让魔力得以循环,最后就是发动术法——在下请同伴帮忙分析过后,便确定了最后的启动点就是这里。」 「施术的目的是?」 「使龙脉产生变动。」 由于实寻市具备适合灵体依存的优秀条件,因此才会被选定为『非人者』定居区域。在地底下流动的灵能量则称为龙脉。而这座城市则是建设在最能够有效莉用灵能量的位置上。 一二三向千那和万那问了乱斗发生的地点,然后在地图上将各个地点串连起来,如此一来魔方阵就会随之浮现而上。 接着再由龙太加以分析,很快便识破了对方试图改变能量的术法。 一旦龙脉的流向改变,导致灵气枯竭,实寻市便会失去作为人类和非人者共存场所的价值。当大量的能量同时发生变动时,地表上自然会发生难以忽视的严重损害。 自己差点就把这一切视为单纯的暴动而误判情势了。 「呼——想不到你能够看穿这一切呢。」 「不过话说回来,以一个人类所做的事而言,整起事件的规模实在太大,且危险性也太高了一点。」 如果设置魔法阵时稍有疏失的话,庞大的魔力将会一口气倒流逆冲,而施术者想必也无法全身而退。 「——你就是幕后黑手吗?」 一二三早就知道眼前的神只一直都在召集『非人者』进入实寻市里。事实上该行为并没有错,且他表面上的立场还是『天秤会』的合作对象……难道说这一切都隐藏着其他目的吗? 「才——不是呢。」 结像是事不阑己似地双手一摊。 「我是因为觉得自己也得负起一部分责任,才会独自采取行动来设法控制状况。当我察觉了魔方阵的存在后,便立刻赶到这里来,结果就和你碰个正着了。」 「…………」 他的说词怎么听都像是勉强拼凑出的藉口。但是,自己真的能找出证据,足以确定结的罪行吗? 「喂,你该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在下当然会怀疑啊。」 一二三面带笑容地回应道。 「因为客观来看实在是太可疑了。」 「……你已经开始进行解除魔方阵的作业了吗?」 「嗯,早就开始了。」 龙太正在采取行动使每个术点失效,而目前魔方阵已经成了不完全的术法,如此一来便无法造成『龙脉的变动』,危机也就此宣告解除。 但是——一二三的胸中却依然忐忑不安。这股不祥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对了……我有个方法可以轻易揪出犯人喔?」 结嘴角上扬地笑着说道。 「你不妨试着启动魔方阵如何?这么一来施术者就会因为术法不完全而受到重创喔。」 「…………」 ——没错。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此时一二三总算了解结的目的了。 同时,他也知道如今要再采取对策已经为时太晚。 「魔方阵是一种十分纤细的术法,只要有一部分损坏,就会无法发挥功能。但是即使如此,仍然会残留足以扭曲龙脉的魔力。所以你不妨想想,如果在不完全的状态下启动的话会变成如何呢?」 「……所有的魔力都会反弹到施术者的身上。」 这么一来,难以想像的强大能量想必会让施术者的肉体粉碎。人类自不用说,就算是拥有实体的神只,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我打算启动魔方阵。这里就是其中的一个术点对吧?这么一来就省了收拾犯人的时间,同时也能证明我的清白。」 「可是这么做会对周遭造成相当大的损害。而且如果犯人真的就在此处,不也会把整个演唱会场全都卷进来吗?」 一二三将情绪压抑在心里,忍耐着用悠闲的语气说道。 而结也同样以平静的语气回应。 「我并不认为会发生那样的状况。」 「怎么说?」 「如果在这里造成骚动,就代表魔方阵即将完成并且启动。一般来说,施术者不可能会特地跑到这种可能会被波及的地点来,而会躲在杳无人烟且观察得到城市状况的山里面,静静地等待时机到来才对。」 如果以正常的角度思考,这的确是十分合理的推测。 「既然如此,即使魔力逆流,也不至于会造成多大的损害。所以启动不完全的魔方阵,让施术者承受伤害才是有利的做法。」 「……但如果施术者就是你本人呢?」 结露出了苦笑。 「拜托你不要一直让我重复理所当然的话好吗?如果我真的是施术者,肉体当然会承受极为严重的伤害而四分五裂,最糟糕的状况甚至会导致我的存在就此消灭。」 「…………」 「这么一来我不就等于在自杀了吗?所以我才会赌上性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听起来确实合情合理,作为藉口已可算是满分了。 如果真如一二三的推测,那么在场的所有人类将全都难逃一劫——但是结却自信满满地认定,绝对不可能发生那样的状况。 启动术法将只是一瞬闻的事。而且已经无法阻止了。 (在下输了吗?) 一二三叹了口气,并在心中做好了觉悟。 *  *  * 回过神时,自己正身在再熟悉不过的宿舍餐厅里。 我确认了一下手表。指针几乎完全没有移动。看来似乎只经过了几秒钟而已。 感觉好像看完一部余韵不佳的电影一般。梨玖虽然看起来还好,但小诗明显地露出一副像是吞下了什么苦药般的表情。 「呃,请问你们还好吗——?」 乌尔莉卡望着我们的表情,关心地问道。 我则是答了声「没事」,然后一口气喝下了杯里的冰茶。 「一二三……你使尽全力勉强抑制住了那股逆流的魔力对吧?」 结果也使得他因此失去了肉体。 『没错。因为魔力在到达施术者身上前就被我挡了下来,所以最后也无法确认犯人究竟是谁了。或许犯人真的是结,也可能有另一个被推出来当替死鬼的人也说不定。不过,只要无法肯定结确实是清白的话……』 一二三就必须牺牲自己来阻止这一切。万一当时如此庞大的魔力全数回流到结的身上,恐怕将有数以万计的人类也会跟着一起陪葬。 或许,这一切都是以魔方阵将会遭到解除为前提,为了将一二三引诱至现场所设下的陷阱。若非如此,结也不会这么凑巧地等在那边了。 而寻找真正犯人一事也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后来,『天秤会』被不重视人命的一派以「因拙劣的判断导致失去逮住元凶的机会」的理由大肆批评。然而结却以「自己过于积极地引入非人者,导致犯人有机可趁。因此不只是『天秤会』,自己也应该受到责难」的理由来为一二三开脱,听起来实在可笑至极。 后来一二三无法再像原本一样自由行动后,结便将亚夜花交给了『天秤会』,故事也就到此为止。 「当时连我都上钩了呢。」 弓虎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她所感叹 的对象当然正是《栖息于沼泽的巨狼》。 『当时再怎么想,能够在毫无损害的前提下解决事态的都只有弓虎而已。即使知道对方采取的是诱敌策略,但是却无法先一步看穿他们背后的陷阱。如今想起来在下确实是全盘皆输,这一切都是在下的责任…… 一二三掺着笑声自嘲似地说道。 千那和万那则是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似乎为了尊重一二三而始终没有开口。 『在下对他并没有怨恨——只是,天人,你打算怎么做?你不觉得自己的负担太过沉重了吗?』 「——对我来说,确实怎么想都很沉重。」 毕竟双方的神格天差地远,但是决定这么做的前提条件,就是打从一开始就已做好觉悟。 「不过,我还是认为自己有办得到的事,所以我的想法并没有任何动摇。」 『唔……算了,如果无法阻止冰室结,状况确实也会变得愈来愈不妙…… 一二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显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在下愿意支持天人的决心。虽然在下已退居二线就是了。』 「——既然如此,我也投赞成一票。」 千那直接开口附和。 「这么一来意见就差不多统整好了——万那,你呢?」 「……只有我一个人坚持己见也不是办法。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说服得了天人。」 虽然万那的口气依然不悦,但仍旧回应了弓虎的询问。 「嗯,那么就决定请天人好好加油罗——」 弓虎用懒洋洋的语气做出了结论。 「不过这也得看对方是不是会完全按照我方的预测行动呢。」 我说道。 除非冰室结对我有着异常的执着,并且只视我为目标的话,我才能在这前提下接受他的挑战。如果状况不是这样的话,就完全没有我出场的余地了。 「我个人倒是比较期待不如预测的结果,因为整个计划怎么看都太莽撞了。」 万那无奈地叹气说道。 「不管怎么样,眼前确实还不是天人出头的时候呢。」 「说得也是。从结下一步的行动或许可以看出什么也说不定。我也在想要利用这段时间去找亚夜花谈一谈。」 「是因为她的样子有点奇怪的关系吗?不过既然天人都这么觉得,我想应该不会错吧。由你去找那孩子谈应该是最有效果的做法了。」 「最有效果——真的吗?每次只要我太过死缠烂打跟她搭话,她都会变得很阴沉冷淡耶!」 原本以为自己和亚夜花已经建立起不错的友谊了,但想不到她却又突然变回了从前冷漠的模样,不难看出她在这件事当中应该受了不小的伤害。 「如果连你都办不到的话,我觉得不管换谁去都一样了。」 万那说道,其他人也露出赞同般的表情。难道真的是这样子吗? 「话说回来,弓虎,结先前曾告诉我亚夜花是以『人质』的身分寄在这里的,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梨玖提出了一个切中核心的问题。她果然是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女孩。 「嗯——虽然乍看之下是这样,不过我并没有把她当成人质喔。无论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闹得有多僵,我都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把亚夜花赶出宿舍。」 「——可是,如果是本人主动说要离开的话又会如何?」 突然间,有个别于众人的声音传进了耳里。 声音是从那个应该没人的座位上传来的。 而第一个对声音产生反应的人则是乌尔莉卡。她像是差点从椅子上摔落似地跳起身来,然后一口气窜到了我的背后,头上的耳朵和尾巴也畏缩地垂了下来。 我蹙起眉头,小诗也立刻稍微从座位上起身,而梨玖则是睁大了双眼。 众神们并未有所动作,看起来似乎已掌握了眼前的状况。只见万那正伸手揪住了千那的衣领,应该是正试图阻止她不由分说地朝对方发动攻击的关系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亚夜花的座位上竟出现了一位少年。 「初次见面,名塚天人。我应该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露出宛如肉食性猛兽般虐笑的少年,正是方才我在影像中所见到的那个人。 ——冰室结。 「……那里是亚夜花的位子,我不记得有邀请你来作客。」 「别那么不知变通嘛,反正那家伙还不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他无论是长相或声音都像是个国中生,但在现身的瞬间却让气氛明显地为之一变。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家伙和弓虎等人一样,是属于不同次元的存在。 要说他没散发出压迫感是骗人的,但是我并未因此畏缩。 「你到底对亚夜花说了些什么没必要的话?」 平时的她原本就是个不容易相处的人。她的话不多,表情也少有变化起伏,而且只要专注打起电玩后,甚至连回应别人都省了。 但是,即使如此——我们之间依然有着长时间建立起的关系。 如今我们已经会聊一些稀松平常的事,她偶尔也会在我面前露出温柔的表情。有时候还会主动地走出房间。另外,虽然次数少得可怜,但她确实还曾经和我一起外出过几次。 而开始有所改变的她又再次将心灵封闭起来的原因,除了眼前这个人造成的之外不做他想。 「『没必要的话』是吗?」 结歪着嘴角,而我则有种宛如受到嘲弄而肝火上升的感觉。 「对某人而言,所谓的『有必要』或是『没必要』,其实是一个很难以定义的问题呢。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对亚夜花而言什么是有必要或多余的,当然都是由我来决定。要怎么管教孩子应该都是父亲的权利吧?」 当我听见结发出「咯哈哈哈哈」笑声的瞬间,我的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断了线。我不自觉地踹开椅子猛然起身,同时一把揪住了结的衣襟。 就在这一瞬间——天地跟着为之反转。 我的手臂骨头和肌肉则感到一阵剧痛。 当我才以为自己的手将被撕裂时——结忽然从我的身旁跳了开来。 而这一切都是在我还不及反应时所发生的事。 「天人哥!你不要紧吧?」 当梨玖将我从地上扶起时,映入我眼帘中的竟是千那和万那用巨大木剑抵住结的画面。 我再次确认自己的手臂。手腕部分多了一个五指形状的黑斑。如果万那她们没有及时出手相助,我的手臂恐怕早就已经和身体分家了。 「——如果你敢再轻举妄动,我会立刻把你的头敲碎喔。」 万那用不带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 「喔,听起来真不像是负责维护城市秩序的『天秤会』会说出口的台词呢。」 「我才不管自己的立场呢,反正我是只要说出口就会去实行的人。」 结露出了苦笑。 「不过先出手的可是你们喔。算了,总之我不会乱来的,而且那家伙应该也已经冷静下来了吧?」 ……是啊。我确实深刻地体验到力量的差距了。多亏了方才的失控,我才总算想起了自己真正该做的事。 「呃,总之——请各位再一次回到座位上吧。你们接不接受我这提案?」 弓虎用像是不曾发生任何事般的平稳声音说道。 结则是敷衍地应了个声,然后再度坐回到方才的座位上。而其他人则是在确认过他的动作后,才接着各自回到自己的 位子。 当中只有乌尔莉卡依然垂着双耳颤抖着(她的座位在结的隔壁),于是我便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我今天真的只是来和名塚天人见上一面,还有来找大家说些话而已,所以拜托你们不要那么激动好吗?」 「……你要说什么?快点讲一讲吧。」 「如果一开始你就这么老实,就不会碰上刚才那样的倒霉事了呢。」 这家伙说起话来还真是句句都令人不爽。 「——嗯,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对于你,也就是名叫名塚天人的存在很感兴趣,所以我希望找你来陪我玩一场游戏。」 「游戏……?」 「没错,是个很简单的游戏。而获胜的一方则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如何?」 结露出轻蔑的笑容,感觉就像是在说着『这不就是你们所期望的吗』。不过仔细一想,他也很有可能是用了某种方法窃听了刚才众人的谈话。 「在回答你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为什么身为神的你会对平凡无奇的我有兴趣?而且我只是个『天秤会』里最底层的半调子而已。」 「应该可以说是基于享乐主义所做出的选择吧。」 「什么?」 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 「简单地说,就是你能够带给我最大的乐趣。我现在是把『天秤会』当成主要的玩伴,而你在这个组织当中则扮演着扣环的角色,也就是所谓的结合零件。就像刚才为了保护你『这种人』,可是有两位神只同时采取了行动呢。光是这件事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 「也就是说,对于『天秤会』而言,他们并不希望你遭到摧毁。不过我倒想看看……当你粉身碎骨的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 结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 那近乎疯狂般的话语中所隐含的意义,以及潜藏在背后的心理,我无法完全理解。但是,比起敬畏和恐惧,我对此人直接产生的感觉,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愤怒和嫌恶。 ——毫无疑问地,我打从心底厌恶眼前这家伙。 「好了,你的回答呢?」 「陪你玩游戏,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虽然我早已决定要接受这场对决,但我依然试着刺探他内心的想法。 「你不是很在意亚夜花的事吗?既然如此,我愿意和你立下约定。如果你愿意陪我玩这场游戏,我可以答应你这段期间不会对宿舍里的其他人出手,当然也包括亚夜花和羽村梨玖在内。不过如果你们主动找我麻烦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我愿意发誓绝对不主动挑起事端,如果违背约定的话,要怎么处罚我都行。」 结轻轻地举起右手做出了宣誓。 「——这是要我相信你的意思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证人,应该没有比这还可靠的保证了吧?」 我将视线投向弓虎,她则是轻轻点了个头。 「好,现在就只剩下你的答覆而已了喔?名塚天人。」 「…………」 这样的发展完全如我所愿。而只要接受他的提议,就能保护亚夜花和梨玖不受结的伤害。 如此一想,我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可以,我答应你。」 「很好。」 结满意似地点了点头。 「那么,等我决定好游戏内容之后会再联络你。」 结抛下这句话后,便在转眼间消失无踪了。 我深深地吐了口气,全身也跟着疲软下去。不知何时,自己的背上已经渗满汗水湿成了一片。 不速之客离开后,中断的茶会也决定就此结束。 虽然万那嘴上依然嘟哝着「事情都演变成这样了,你不再重新考虑一下吗」之类的话,但我实在没有回答的力气了。或许是因为精神疲惫的关系,身体也跟着变得沉重无比。我拜托梨玖帮忙收拾善后,然后便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当我一打开房门,立刻看见了一位身穿睡衣,专注地盯着电脑萤幕看的少女。 虽然她看起来正在上网,但我却有种她的心并不在这里的错觉。 「……唷,你没有一起来喝茶耶。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吗?」 「…………」 少女没有回应。 她是冰室亚夜花。外表看起来是个十几岁出头的少女,但真实身分是冥界神。不过平时却只是个足不出户,身体虚弱的社会不适应者。 另外,她也是我的同居人。我们将还算宽敞的房间用窗帘隔两半来共用,因此这里既是亚夜花的房间,同时也是我的房间。虽然她是个会打电玩或看动昼到半夜的御宅族,而且还是个毫无整理能力,对我造成困扰的乱扔魔人,但住在一起几个月后,我也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模式。 话虽如此——这几天我们之间的气氛却显得格外沉重。最近我们几乎没什么交谈。因为她原本就是个态度冷漠的女孩,所以即使我们相敬如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 (……平时我们应该会再多聊几句才对。)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女孩果然不太对劲。就连沉默也感觉不太自然……我能感受到亚夜花内心似乎正为某事而苦恼不已。 「冰室结来过了喔。」 这次她总算有了反应。只见她一语不发地颤动了一下。 我想亚夜花应该也有察觉到结的气息才对,毕竟结也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 在宛如犹豫般的沉默后,背对着我的亚夜花才缓缓开了口: 「……他说了什么吗?」 「他想要和我一决胜负,而我接受了他的提议。」 「——!」 只见她猛然地转过头,并且睁大双眼注视着我。 「……你终于愿意看着我了。」 「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呀!那样做太冲动了!」 她无视于我的反应,迳自地拉开嗓门喊道。 「我们又不是要决斗,那家伙说想要玩一场游戏而已。」 「他有保证不是需要赌上性命的游戏吗?」 「呃——……」 我搔了搔头。 真想不到她这么快就找出了盲点呢。不过毕竟对方是她的父亲,结的个性亚夜花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虽然细节还没决定,不过我已经做好某种程度的觉悟了。既然要和神决一胜负,我当然不会做出得先确保生命安全之类的任性要求啊。」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天人根本就没必要这么做呀……」 「我从弓虎和梨玖那里听说了很多事。那家伙带着半开玩笑的心情对『天秤会』出手,把众人要得团团转对吧。可是,这里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地方,我不能允许他继续这样下去。而且——他还打算把你带走对吧?」 我一说到这里,亚夜花的表情也跟着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该不会也是你答应这场胜负的理由之一吧?」 「因为你这阵子看起来一直都很烦恼的样子啊。难道不是因为冰室结回来之后对你的心情造成干扰的关系吗?我还是看不下去,我不喜欢你露出那样的表情,所以我才想要试着做些什么。」 这是我未经丝毫矫饰的真心话。 「…………」 亚夜花欲言又止似地闭上了口,只是静静地轻叹了一口气。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忍受某种痛苦一样。 「……你有考虑过我的意志吗?」 亚夜花再度开口时所说的话,在我听来显得格外地平 静而冷漠。 「意志?」 ——『如果本人自己想要离开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结的话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你该不会……真的想回去吧?你想要回到那家伙的身边?」 不,这是不可能的。 我打从心底不认为这家伙会想要离开这间宿舍。 如果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或许状况会有所不同也说不定。因为对于当时的亚夜花来说,自己的栖身之所不管是在哪里,其实应该都大同小异。 但是,从那时开始,我一直都在注意着她的变化。而此刻,我深信这间宿舍对亚夜花而言,应该是一处能够放心地安身立命的场所才对。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心里面是想要回去的。」 「…………」 亚夜花垂低着视线说道,我则是无言以对。 原本以为我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定程度的友谊,以及彼此相互帮助的信赖关系。 难道我错了吗? 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吗? 对亚夜花而言,这间宿舍和其他地方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异吗? 我们的存在对她而言难道也无关痛痒? 说难听一点,这样的感觉宛如遭到了背叛一样——我想,就连我自己应该也受到了出乎预期的打击才对。 也因此——我才会忍不住开了口。 「……这样啊,那随你高兴吧。」 亚夜花面无表情的脸庞,在须臾间似乎闪过了受伤般的神色。 而我也在说出口的当下便立刻感到后悔。 只要冷静下来思考便不难理解,亚夜花并不是不重视宿舍里的居民们,而是害怕自己的存在成为这间宿舍的困扰。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她不愿意选择和我共同面对结呢? 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就在此时,怱然传来收到邮件的提示音。是我的手机。 「……你不用确认内容吗?」 亚夜花细语道。 我则是一边懊恼着错失了收回前言以及向她道歉的时机,一边悻悻然地打开了手机。 上头罗列着成串的英数字母,是个不曾见过的寄件位址。如果不打开邮件的话,就无法确认寄件者究竟是谁。 『刚才多谢罗,明天就我们两个人单独聊聊吧☆』 我打开邮件,里面写着一行简短、读来却令人莫名火大的文字,而且还指定了时间和地点。 「……是结吗?」 我点点头回应了亚夜花的质问。 「他说明天要和我见面谈一谈。」 虽然我不记得曾经告诉过他自己的信箱——不过毕竟那家伙也是个神,要获得这点无足轻重的情报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你打算赴约吗?」 「是啊。既然都接受了对方的挑战,在以某种形式和他分出胜负之前,我绝对不能够打退堂鼓。」 之后,亚夜花便没再多说些什么了。 ◆  ◆  ◆ 天人正窝在窗帘的另一侧,也就是属于他自己的空间里。 虽然房间用窗帘隔开,但我们依然算是共处一室。以距离为基准来描述的话,其实他就在能听到我声音的范围里而已。 我想要主动和他说些什么——但却遍寻不着适当的话语,最后还是默默地打消念头。 结果,即使我选择刻意地避而不见,事态依然迳自地发展下去。 结恣意地玩弄摆布他人的生命以及其存在本身。并且为了换取自身的愉悦而不择手段,就连我也完全无法猜出他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所以我才会希望天人能够不要和他接触。 如果父亲试图利用我,那么自己就应该和天人保持距离,如此一来或许就能避开结的纠缠——但是这样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了。 结已经打定主意把天人当成玩耍的对象,而天人则选择了和结一战。 已经无法阻止两人了。 还是说——我仍然应该勉强试着阻止他们呢? 例如使用自己的权能,也就是所谓干涉生命的力量的话,要让天人失去意识一段时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如果这也在结的计算之中该怎么办? 这么一来,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反而成了导致毁灭性结果的引线? 想到这里,我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这下子糟糕了……) 我感觉得到,那道束缚着内心的黑影正与日俱增。 前阵子在鬼之一族的事件中,我完全被结玩弄于掌心之间。原本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天人好,但结果却是结渔翁得利而已。 这次也一样。结为了和天人玩一场「游戏」,而宣示将要把我当成棋子利用。虽然我试着和他保持距离,但这么做却反倒变成了天人和结产生牵连的原因之一。 那么,接下来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对? 我知道自己必须采取行动。可是,万一又像上次一样,最后事与愿违地造成了天人的伤害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战栗开始从体内深处涌出,我只能紧咬牙根强忍着。 然而这种恐惧却已经在我的胸口深深地扎下了根。 即使认定有99%的机率不可能发生——但只要仅剩的1%不安尚未消除,我就无法采取任何行动。这样的状况或许早就在结的计算之中。但是,即使知道这一点,我却依旧无能为力。 ——在我的心里除了对结的厌恶外,同时还烙印着深邃无比的恐惧。 不如干脆把自己交给结处置吧。自己会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只要他愿意放过天人就行了。如果自己向父亲下跪请求,他应该会愿意在「游戏」当中手下留情才对。 「…………」 我深深地长吐了一口气。 冷静下来。结并不在这里。 如果有人问自己想不想要离开宿舍,我的答案当然是不想。 可是,在天人费心尽力想要守护的这个场所里——自己真的有存在的资格吗?毕竟自己从头到尾也只不过是父亲为了对『天秤会』出手所需要的道具而已。 虽然试图隐藏住这些想法,但天人似乎还是察觉了我的烦恼。 除了「不妙」、「意外」之类的心情外,其实被注意到这些,也令我感到有些开心。 而听见他对自己说「随便你」的时候,我也跟着涌起一阵悲伤。即使明知道是自己迫使他这么说的。 「真是可笑呢……」我不禁喃喃自语。 自己的情绪竟然如此轻易地陷入混乱之中,想起来确实相当可笑。我可以感觉得到,天人的每一句话都令自己无法自制地任其摆布。 其实只要他愿意对自己说点什么,就能轻而易举地将累积在内心的阴郁吹散才对。 例如一声「不要走!」之类的。 或者是「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一定会把你带回这里」。 ——我的内心某处或许正期待着如此不合常理的发展也说不定。 「……我真是个笨蛋。」 我轻声笑了笑,心头一酸。 说穿了——我的内心其实既肤浅又不堪一击。 *  *  * 隔天下午,我独自一人前往了结所指定的地点赴约。 今天是新学期的开学日。由于只要举行开学典礼和班会而已,中午就可以回家。因此在放学后,我也有时间回到宿舍更衣、以及做好和强大神只对峙的心理准备。 但是—— 「……为什么会选在这种地方?」 出现在眼前的,是位于实寻市闹区的一间速食店。 总之,我还是先点了最便宜的汉堡套餐,然后找了二楼窗户边的空座位坐了下来。 放眼望去,外头到处都是身穿制服的学生,想必是因为只有半天课的关系吧。 「唷,名塚天人。」 没多久,少年便一如约定地现身,并且主动向我说道。 「啊,真是不好意思,还把你找出来。」 他手中的托盘上头堆叠着将近五人份的汉堡。 结迳自在我对面的座位坐下,然后开始豪快地大啖起来。 虽然他应该已经刻意抑制了力量,但我依然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力。连感受力相对迟钝的我都能察觉,想必他的力量绝非一般人所能比拟。至少可以确定他的力量绝对远超过一般的人类。 但也因为如此,他大刺剌地啃着速食的这一幕更显得诡异。毕竟眼前的少年怎么看都只像是个没家敦的小鬼而已。 我总觉得,如果要和存在于神话中的神只对决的话,杳无人烟的森林或废墟之类的场所应该比较适合才对。 「呃……你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 我问道。 「嗯?我不能吃吗?」 嘴里塞满汉堡的结抬头反问。 「也不是那个意思啦。」 「住在那间宿舍里的家伙不也是每天昭竺一餐吃饭吗?既然要带着肉体在人类世界生活,该享受的乐趣就要好好享受才不会亏本。啊——不过话说回来,人类世界的食物还真是美味呢。综观整个人类历史,饮食文化应该算是发展得最好的领域吧?」 嗯,这一点我倒是没有异议。 总而言之,正事还是等到这家伙填饱肚子后再谈吧。 我也跟着抓起自己剩下的薯条塞进嘴里。酥脆的口感,在口中扩散的马铃薯香气,加上适度的油炸味和咸味。虽然称不上什么高级料理,但确实有着难以抗拒的美味。 「对了——」 结边盯着我看边开口说道: 「——你还真敢把那种东西吃下肚呢。」 「——?」 对他的发言感到一头雾水的我不禁蹙起了眉头。 我不经意地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手——想不到我的手上竟然抓着一条又肥又大,而且不断蠕动着剩余的残破身躯的蚯蚓。 「呜——!」 我反射性地松开手并且站起身来,而手中的蚯蚓也跟着掉在桌面上——此时我再定睛一看,桌上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蚯蚓,而是毫无任何异状的普通薯条。 结则像是被逗乐似地咯咯笑了起来。 「哈——抱歉抱歉,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代替自我介绍而已。我是《终结者》,也是谋策之神,特质则是取得各种情报并且加以恶用,所以你得小心不要上了我的当喔。」 「…………」 我咽了口口水,重整呼吸。 ——原来刚才的是幻觉。 我想这类幻术对结而言应该只是开玩笑般的小儿科而已。我真正应该注意的是他的性格,那种以欺骗对方为乐的扭曲心灵。 为了不再露出破绽,我得努力保持着平静。 我就像是在告诫自己似地如此想着,同时慢慢地再度坐下,准备继续把眼前的食物吃完。 「顺便问你一个问题——」 就在这时候,结一边拿起眼前的薯条,一边再次开口向我说道。 「——你觉得哪一边是幻觉,哪一边又是真的?」 「哪一边……?」 我跟着思考起结话中的含意,并且很快就懂了。 究竟是方才的薯条变成蚯蚓是他所制造的假象—— 还是现在他又把蚯蚓变成了薯条呢? 「普通的店基本上不可能把蚯蚓当成食材调理。但是,假如这间店的人类认知全部都陷入了疯狂状态的话又会如何呢?如果我用了我的力量改变了整间店的认知呢?你方才吃的东西确实有着薯条的味道,但是你确定自己的味觉认知是正确的吗?——欸,名塚天人,你真的觉得我是那种让对方产生看见一只蚯蚓的幻觉,就会感到高兴的神吗?」 「…………」 我不禁循着他的话想像起来。 店员将看起来像是薯条的蚯蚓塞进纸盒,而顾客则是把看起来像是薯条的蚯蚓一把接一把大口塞进嘴里。被咬得稀巴烂的环节生物在嘴里不安分地蠕动,最后无力抵抗而只得被吞下肚,沾满着黏液的淡桃色肉片就这样滑进了肚子里。 搞不好连坐在隔壁座位的亲子、情侣甚至是对面的女国中生们所吃的食物——以及我刚才塞进口中,如今已在胃里纠结成团的薯条也全都是—— 「呜——」 我不禁按住自己的嘴巴,然而却难以遏止胃里某种物体正蠕动不已的错觉。 ——不,这真的只是错觉吗? 「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结则像是再也忍不住似地放声大笑。 「哈——你真是个老实的家伙呢,难怪大家会这么疼你。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啦。别担心,刚才你吃下肚的全都是炸薯条。我不是也吃得很开心吗?」 我好不容易压抑住恶心的感觉后,才总算有余力瞪向眼前的结。 「……你在整我吗?」 「没有啊,我的举动可是很亲切的呢。我刚才不是说过代替要自我介绍了吗?我就是这样的神。当看见他人感到惊讶、慌张失措或受到冲击时——我就能藉此让心灵获得慰藉,可以说是个既幼稚又悲哀的小人物。唯一可取的,就是我拥有比别人还要强一点的力量而已。」 「…………」 换句话说,他是个『幼稚却力量强大的神』。不过,光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令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结则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不假似地,慢条斯理地拿起薯条放进嘴里,并且细细地咀嚼起来。 「我和寿命有限,且在短暂的岁月里能够拥有多重身分的人类不同,神的角色定位和特性都会成为束缚住本质的锁链。所以我也无法跟充满谎言的自我做切割,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一切对于已经半只脚踏进了人类领域的你而言,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你少在那边说一些愈听愈让人火大的话,我早就听说你做过哪些好事了!既然我已经摸清楚你的个性,事到如今我不可能再疏忽大意了。」 「——话说得好听,不过你刚才看起来倒是一下子就动摇了呢?」 「…………」 我无言以对。 「算了,既然你已经了解我的个性,那事情就好谈多了——接着我们就来谈谈正事吧。」 结吞下最后一口汉堡,然后再次开口说道: 「我要谈的就是关于这场游戏的事。」 总算进入正题了,于是我也跟着绷紧神经。 虽然早已被先声夺人,但从现在起没有必要再让对方绩占上风,真正的成败现在才要开始。 「那我们就先来商量内容和规则吧,毕竟我希望能够在双方都能接受的状况下进行游戏。那么,就由我先来提议游戏的内容——」 「在那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 我插话问道。 「要订什么游戏规则都随便你,毕竟我是接受挑战的一方。不过,我想知道你真的会公平地进行游戏吗?不管规则是什么,如果你不打算遵守的话,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第二章 不应存在的空白 有个小小的人影迅速地在树丛间穿梭。 对方的速度虽快,但不至于完全无法追赶。我快步追上前,并且伸手试图抓住对方的衣领。 但是就在此时,对方突然改变了前进方向,并且向着正上方一跃而起。只见对方蹬着几乎无可立足的树干灵巧地来回飞跃,准备甩掉我的追击—— 「太天真了。」 我将手搭在树木上,将重力方向改变了九十度。这是身为半天使的我所拥有的稀有特殊能力。 同时,我也准确地用双手接住了一边发出「哇哇」的叫声,一边踉跄地从树上掉落而下的人影。 「好,逮到你——喔,很危险耶!」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了从眼前挥过的白刃,并且立刻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我动不了。」 对方用不服气的表情和声音嘟囔道。 「那是因为我刻意施力压制住你的关系。拜托你老实一点啦。」 我向着被自己抱住的女孩说道。 女孩看上去不过六、七岁左右的年纪,且还能够窥见掩在白色帽缘下那张略显不满的表情。虽然脸蛋长得十分可爱,但右手却持续地挥舞着刀刃外露的美工刀。 「欺,回答我的问题吧。你拿那把美工刀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砍东西?」 「砍什么?」 「砍人。」 女孩用一副『你的问题根本就是废话』般的表情答道。 「……你砍人想做什么?」 「我要把帽子染成红色。」 「…………」 她的意思是用被害者的鲜血来染的意思吧。不过,她手中那把看起来像是百圆商店里买的便宜美工刀,顶多也只能造成需要贴个ok绷程度的划伤而已吧。 「原本我打算要用斧头的。但是斧头太重,我拿不动。」 「喔,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不管是斧头还是美工刀,都不可以拿来做这种事喔!」 女孩拾起头,露出一副『为什么?』般的表情望向我。我则是感到有些词穷。 虽然对人类来说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但对于『非人者』而言却非如此。以她的本能和感觉而言,想必砍人才是理所当然的做法吧。 价值观的差异——在人类和非人者共生共存的这座城市里,其实是相当常见的问题。 「——啊,抱歉——这些事我等一下再说明给你听。总之你先睡一觉吧,小姐。」 我用另一只手往女孩的头上一敲,被我的手臂制伏住的玲珑身躯就这样跟着一软。 「喔——辛苦啦,名塚。你帮了大忙呢。」 我将视线移向声音的来源,对方正事不关己似地笑着。 眼前这位总是给人毫无干劲的印象,走路晃头晃脑的三十多岁男子,正是我的级任导师鹫住莲太郎。 乍看之下和人类无异的他其实也是非人者。而他和『天秤会』之间有着合作关系,主要的工作则是负责守护学校的秩序。 暑假结束后过了几天,某一日放学后鹫住忽然跑来找我,并且委托了我一份工作。他说在紧临高中部校地的杂木林周遭,有个手持美工刀的小女孩在四处徘徊。由于看起来似乎是『非人者』,所以希望我在出现被害者前逮住对方。 因此我才会和这个女孩起了一点小冲突。 「嗯——……是《红帽子》啊……」 鹫住望向正呼呼沉睡着的女孩,喃喃自语地说道。 由于我也算是『天秤会』的一员,所以也已经把需要注意的种族全记到了脑中。而鹫住所说的《红帽子》则是英国十分有名的妖精之一。 「呃——我记得她们会拿斧头砍杀人类,然后用鲜血来染红自己的帽子对吧?」 「嗯。照理说自从人类的势力变强之后,她们应该也已经顺应变化而导致本能趋弱了才对……看来有时候还是会显露出祖先拥有的本性呢。我想只要用红色的颜料或染料代替,应该也能让她们得以发泄一下吧?」 「不过接下来的事就交给那家伙吧。」鹫住低声道。 「话说回来,名塚,你的力量是不是又增强了一些啊?感觉你的动作变得比之前更俐落了呢!」 「谢谢——只是我觉得,这种事好像也没必要特别找我来帮忙就是了。」 「你是『天秤会』的成员对吧?这种取缔工作应该也是你的业务范围内吧。」 「我倒觉得你自己动手会比我快上许多就是了。」 鹫住拥有《飞天者》之名,同样是被视为神只的存在。加上他拥有相当于神话中主神等级的力量,因此能力当然远强于我。 「别这么说嘛,我会找你帮忙当然也是有理由的啊!」 「应该不是『这样我就可以省下一些工夫』之类的理由吧?」 「…………」 喂,大叔,别转移视线啊。 「——如果要说明的话,大概就是这座城市有着像是协定般的条约存在吧。」 「我知道,就是众神之间不准互斗的约定对吧?」 「正确地说应该是必须尽可能地不使用神的力量。当然,战斗行为也包括在内。像是我这种等级的神使用力量时如果没有衡量好,甚至会连地形都改变呢。」 「我想也是。」 「所以我才会说把工作交给你处理会比较妥当罗。」 「这样子啊。不过,我也不讨厌这样的工作,所以要我做也是可以啦……」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我先让女孩躺在树底下,接着开口向鹫住说道: 「——呃,可以麻烦你再详违一下关于那个协定的事吗?」 过去我曾经问过万那和弓虎,所以也知道一些片段的资讯,但是至今仍然不了解整个协定的全貌。 而此刻我之所以会对此感到兴趣,则是因为结的缘故。 即使只是形式上而已,那家伙依然算是实寻市的神只,因此他也应该会受到协定的制约才对。 我认为只要能够知道协定的细节,或许多少能看穿那家伙能做以及不能做的事。 「喔,不过协定本身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内容。基本上就是要求众神——特别是居住在这座实寻市里的神只,必须极力避免对人类世界造成影响。为了确认人类和非人者共生的试验是否能够顺利进行,众神才会如此小心翼翼,避免破坏人类居住的环境。毕竟人类一旦灭亡,就不用谈什么共生共存了。」 「……但是当中难道没有人企图让人类灭亡吗?」 「我们之所以能够保住自我的存在,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人类对我们的信仰,所以我想应该没有人会积极地想消灭人类才对。不过非人者当中也有很多异类,所以我也没办法保证就是了。」 他的意思应该是——即使是众神之间,也未必能够相互理解吧。 鹫住则继续说道: 「不过,其实所谓的神也都有着各自的立场。第一种是希望和人类保持友好关系的一派,就像是以御子神弓虎为代表的『天秤会』。第二种则是处于中立的一派,可以视为总是隔岸观火的被动部队。第三种则是和人类处于敌对立场,并且主张没必要和人类妥协的一派。但是这个派别由于顾虑到御子神的关系,目前并不会积极地采取妨碍行动,而只是一边期盼着和人类保持友好关系的派别失败,一边暗中观察着实寻市的变化而已。」 原来如此。 「以人数来说,第一种派别其实是最少的,但其他两派并不希望和御子神弓虎为敌,而御子神本身因为接受了协定的关系,所以也几乎不会采取行 动,又会介入各种纷争进行调停,才能使目前的状况得以维持住平衡。虽然我觉得这是一种岌岌可危的状态就是了。」 「——你知道冰室结吗?」 「嗯?我是不认识他啦,不过名字倒是听过。他不是『天秤会』的合作对象吗?我记得他好像还让自己的一个女儿进入了『天秤会』。那家伙怎么了吗?」 「不……」 我显得有些语塞。 不过方才的这段谈话,让我得以理解了整个状况的全貌。对于『天秤会』而言,基本上无论有何种理由,都会极力避免用力量排除其他神只。因为如此一来既违反共生的理念,也会让其他阵营有趁隙责难的藉口。而排除对象如果是协助己方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也就是说,冰室结是以自己身为『合作对象』的身分来牵制『天秤会』。而无论是人质或是伙伴,他还藉由亚夜花的存在来对外彰显自己身为合作对象的立场。假设结真的是算计到这个地步才将亚夜花交给『天秤会』的话,那么他真的是个令人作呕的家伙。不过,接受他提案的弓虎想必应该也有自己的考量才对。 然而想到这里,我不禁极度怀疑,协定的强制力真的对结有效吗? 如果结打算一口气削弱『天秤会』的力量甚至将其消灭的话,反对他的势力应该早就已经消失无踪了才对。加上如此一来,对结而言事态会变得更加有趣,即使众神的均衡瓦解,或是整座城市因此毁灭,对他而言应该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毕竟那家伙的个性就是如此。 如此一来——直接面对他的我,所肩负的责任就显得更大了。 「顺便请教一下,老师的立场是?」 「嗯——应该是偏向友好的中立派吧。我不觉得有必要积极地保护人类,不过要我帮忙『天秤会』也不是不行,所以才会在学校当老师。」 「所以您是偏向人类这一方的罗?」 「应该说我确实很在意人类吧。虽然有时候数量多到吵死人,但如果少了人类,我想自己应该会觉得很寂寞吧——不过话说回来,女高中生真的很可爱呢!」 我们不经意地看见了放学后走在对面路上的高中部女生。而鹫住则是一边注视着她们,一边露出爽朗的笑容说道。 「特别是夏天的薄衬衫和若隐若现的胸罩,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啊,这个嘛,我也不是不能体会啦。 虽然要我举双手赞成他的说法也行,但前提必须是这家伙不是老师才可以。 ——就在我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怱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喔——真是了不起的职业道德呢!」 鹫住的笑容顿时一僵。 回头一看,有位身型娇小的少女正双手擦腰地站在那里。 「待会儿我有话要跟你说,莲太郎——辛苦了,名塚先生。」 「……你好,透夏。」 鹫住透夏。是个挂着强势表情的女孩,但外表年龄则像是个小学生。 她是鹫住的女儿——大家虽然如此认知,但她的真实身分其实是鹫住的太太。无须赘言,她当然也拥有足以称之为神的力量。 另外,她和鹫住一样都是『天秤会』的合作对象之一。表面上她拥有曙光山学园小学部六年级生的学籍,但其实是以儿童的伪装在监视着非人者的行动。设籍于小学部的多是还不太习惯人类社会的『非人者』,因此也需要投以相对应的关切和注意。 「嗯——看起来像是一年级的学生……但我没看过这张脸呢。」 透夏确认过沉睡的小女孩的长相后如此说道。 「接下来我会做更详细的确认,她也可能是在外面迷路而不慎误入实寻市而已——啊,谢谢你,名塚先生,给你添麻烦了。再来就由我来接手吧。」 「好的,麻烦你了——小学部也已经开始上课了对吧?请问小诗在班上过得还好吗?」 宿舍居民当中的一人——和泉小诗跟她正好是同一个班级的朋友。 小诗从小开始就专注地钻研魔法,是个货真价实的魔法师,但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上学,直到最近才开始去学校。而在透夏的努力下,她似乎也渐渐地融入了所属的班级。那宛如少年的容貌和冷酷的言行举止,似乎也为小诗搏得了不少的人气。 「关于这件事……」 透夏微眯双眼地望向我。 「……名塚先生,你做了什么事吗?小诗看起来好像很在意什么事,上课的时候几乎都在放空,一副精神完全无法集中的样子耶?」 「……啊——我想应该和『天秤会』有关吧?因为我最近碰上了一点麻烦事——原来如此,看来我也让她担心了呢。」 看见我不断地点着头,透夏立刻露出了有些傻眼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悠闲的反应啊?虽然我不打算插手管你的私事,但那应该是满危险的工作对吧?」 「嗯……或许是吧。」 「那你应该也知道小诗为什么会那么担心你了吧?」 「你问我为什么……应该是因为小诗伙伴意识很强的关系吧?我记得自己刚住进宿舍的时候,她还是个完全不会关心别人的人,看来她似乎成长了不少呢。」 在我对于造成小诗的担心感到歉意的同时,心里也浮现出些微的欣慰。 「……不是那样子啦。」 「透夏,你不觉得小诗最近已经开始会露出和年龄相符的表情了吗?虽然平时她总是沉默寡言,但是笑起来倒是挺可爱的呢!」 「我知道呀,而且我也有发现,不过重点不在这里啦……等等,既然你都发现她变了这么多,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本人呢——哎唷,真受不了你耶!」 透夏像是半放弃似地嘟哝起『这家伙根本完全不行嘛』之类的话语。 「唔,原来如此。名塚,你是那种会在无意识间将人拉近身边或拒人于外的类型呢。这一点我倒应该好好跟你学一学。我想因为你总是不带欲望,所以反而更容易吸引周围的——」 「呃,可以请你闭上嘴吗?」 听见透夏用不自然的温柔语气说道,鹫住立刻老实地噤口。他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些畏缩的样子。 「啊,可是,我想小诗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也是多亏了透夏的帮忙呢。我应该向你说声谢谢才对。」 「……不用了啦,毕竟照顾那孩子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之一,而且主要也是她自己想努力呀。」 说到这里,透夏不知为何先叹了口气,然后才继续接下去。 「关于你的工作,我只能说原本半天使所能办到的事就有限,所以我劝你不要太过自信,有时候也应该要借用周围的力量。更何况,那间宿舍可是聚集了远超出正常范围的强力神只的场所。」 「我会那么做的,谢谢你的忠告。」 我带着苦笑回应道。等会儿回宿舍后,就去找小诗说说话吧。 如今我和中立国宿舍的成员们已经建立起一定程度的良好关系,也因此我对于宿舍抱持着好感。我希望能够守护这里,并且也深信梨玖绝对不会选择离开宿舍。 我已经把前几天和结谈判后的内容告诉了梨玖本人,以及除了那位足不出户的女孩之外的宿舍居民。我想这么一来,大家应该都会帮忙留意结是否会对宿舍出手吧。 只是—— (亚夜花……) 我依然挂心着和我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的茧居族。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心里面是想要回去的。』 那一天,说出这些话的亚夜花脸上的表情,一直浮现在我眼前。 最后,我选择了 情绪化的回应,使得当时的话题就此中断…… (不能再一直逃避下去了。) 我得下定决心。 决定接下来自己想怎么做,以及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我必须再一次和她面对面地深谈。 ◆  ◆  ◆ 我下定了决心。 我决定要和梨玖面对面,把心中的想法据实以告。 自己究竟要继续留在这里,还是选择离开——还是必须做出最后的决定才行。 如果我留下来,对天人而言并不会获得任何益处。 另一方面,一旦我以回去作为交换条件,就能够拥有和父亲交涉的筹码。或许这么一来还能够确保天人的安全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再来需要考虑的,就是时间点和如何制造契机而已。 因此,我希望最后能再和梨玖谈一谈。 至少我能确定,她对于天人的强烈感情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她不会像我一样被强烈的嫉妒所摆弄,而是无私无欲地为天人设想着。 所以——既然我已经了解梨玖比自己更适合天人,我当然也能够心甘情愿地离开宿舍。 这么一来,我想自己也能从胸口的痛楚和苦闷中获得解放吧。虽然可能同时失去某样重要的事物——但如今再烦恼这些事也没有意义了。 我像是要让决心更加坚定似地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门把声宛如算好时机似地响了起来。 当我还在犹豫是否要应声时,门已经被打了开来。 「啊,原来你醒着呀!那我要进来打扰一下罗——」 出现在面前的正是梨玖本人。 我的身体不自觉地变得僵硬无比。虽然自己想交谈的对象就在眼前——但其实我并不擅长面对这个人。即使我们和天人之间没有这层关系也一样。 我勉强压抑住想逃走的冲动,努力地装出冷静的表情。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因为弓虎要我来看看亚夜花的状况,所以我才来的。你这阵子一直都没离开房间耶,发生什么事了吗?」 梨玖堆满笑容地问道。 「天人哥也很担心你耶,我觉得你至少还是出来和大家一起吃个饭比较好喔。」 「…………我没事。」 我将浮现在脑海里的天人甩开,用没好气的口吻应声道。 「而且我不是你的敌人吗?我不认为你来关心我有何意义。」 「嗯——可是,天人哥希望我能够和更多不同的人沟通交流耶。」 梨玖的笑容始终未见动摇。 没错,过去梨玖曾经一度宣示过我是她的『敌人』。 但是对她而言,宣言当中并不带有任何憎恨或愤怒的感情。她的判断基准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对于天人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而如今既然天人不希望我们再起争执,梨玖自然就不会将我视为敌人看待。 也就是说,她对我个人并不带有任何感情,在她的心中并未为我的存在赋予任何意义,我只是单纯的虚无躯体而已。 然而我对她却有着难以压抑、既复杂又丑陋的负面感情。两者之间恰成对比。 而究竟谁的想法才是正确的,我并不懂得该如何判断才好。 我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有她能以毫无矫饰的笑容和天人交谈,而我却只能按捺着心中的痛楚羡慕着她而已。 「你说沟通吗?……那么,我们就稍微说些话吧?」 「咦?可以吗?」 梨玖一边喃喃着「还真难得呢!」,一边跨步走进了我的房间。 我请乌尔莉卡为我们准备了茶,然后面向了她。我想对我而言,这应该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坐在电脑前方的圆椅上,而梨玖则坐在我的床上。 地板上散放着杂物,因此并没有空间可坐。虽然天人偶尔会视状况帮我整理,但是这阵子因为我们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因此他也少了主动帮忙的机会。 ——不过当我一想起那好管闲事的同居人时,心情就会毫无止尽地沉闷下去。于是我决定先行开口说话。 「你可以去学校了吗?第二学期已经开始了对吧?」 「啊,嗯。虽然不是那么常去,但我已经复学了…i可是,我实在没有想过亚夜花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呢。」 梨玖面露苦笑地说道。 在这个城市里,我的身分是曙光山学园国中部的三年级学生,而且还和梨玖同班。虽然我从来没有去过学校就是了。 「因为我并没有和人类融洽相处的理由。」 我十分喜欢动画、电玩等由人类所创造出的文化。但是,我对于人类以及与人类共生一事却丝毫不感兴趣——不过最近这种想法有点改变了。 「嗯,我听结说过了。亚夜花原本是以人质的身分被带到这间宿舍里来的对吧?」 梨玖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道,我则是稍微蹙起了眉头。明明感受不到她的恶意,但她却直接挑明了我心中不想被碰触的部分。 『天秤会』是为了守护城市秩序,并且协助『非人者』和人类共生而存在的组织。但是我却无法抬头挺胸,语带自豪地说出自己是其中的一员。因为在各种层面的意义上,我都并未拥有那样的资格。 或许有人会对我说『才没有那回事呢』——但我觉得这是自我评价的问题。 「总之你并不是主动选择来到这里的对吧。既然如此,我也能了解你讨厌人类,而且总是躲在房间里的理由了。不过……」 梨玖开始更加深入地挖掘起我的内心。 「……既然如此,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份想要和天人哥在一起的心情?结其实很想要把你带回去对吧?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亚夜花,你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做?」 「…………」 就某个意义而言,其实梨玖比我更加对他人不感兴趣,而唯一的例外当然就是天人。当对象换成天人时,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毫无顾忌,且必定会区分清楚是非黑自的强韧意志。 ——不过,我究竟打算怎么办呢? 从当前的状况看来,梨玖远比我更适合陪伴在天人身边。这样的想法始终占据着我的心。 虽然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但是我并未立刻做出回应。 至于理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或许是面对梨玖时不愿认输的心理作祟吧。我的个性就是这么不干脆。 于是我试着转移话题。 「……梨玖也和我的父亲见了面对吧?」 「咦?嗯,是呀。」 「你对他有什么印象?」 「嗯——没什么特别感觉耶。虽然是个怪人,但也是个神只对吧。」 梨玖的表情并未改变,语气也依旧平静地回应。 ——原来她一点都不怕父亲。 她果然是个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如果是梨玖的话,一定能够陪伴在天人身边并成为他的力量,而不会像我一样始终只是个拖油瓶。 我留在宿舍里的理由正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着。 (或许时机已经成熟了吧……) 当我夹着叹息如此思考时——梨玖怱然开口说话了。 「啊,这么一说结曾经问过我:『你转生之后不会有想要吸别人血的冲动吗?』,当时我有点吓了一跳。亚夜花,你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是什么吗?」 「用意……」 我语带迷惘地应着声。 我是个和死亡比邻而居的神,对于不死者和 其眷属相对较为了解,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完全无法理解父亲的意志和意图。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他只会为了自己的快乐而采取行动而已。 「那你怎么回答他?」 「我没有回答。结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我觉得他好像早就知道答案了。」 我蹙起了眉头。 梨玖是从人类转生成不死一族的吸血鬼,所以一般而言根本没有必要询问她会不会有吸血冲动。但是结却刻意开口问她,难道是因为—— 「梨玖,难道你完全不会有吸血冲动吗?」 「嗯?大概吧。不过如果我想吸血的话也是可以啦,只是没有那么强烈的需求而已吧。」 「对天人也一样吗?」 「这个嘛,因为我不想咬他让他感到疼痛吧——啊,不过天人哥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其实也很帅呢——」 梨玖用陶醉般的语气说道,但此刻的我却已经将嫉妒抛诸脑后。 「请你先等一下……弓虎有帮你进行抑制冲动的训练吗?」 「嗯——她是有教导我关于体质的事,还有生活上需要注意的重点,但我倒是不记得她有帮我做过什么训练耶?」 梨玖面露苦笑地继续说着。 「只顾着丢问题给我,却又完全不告诉我为何问这些,你们父女果然很像呢。我没有吸血冲动又怎么了吗?」 虽然她所说的是事实,但听见『你们父女果然很像』这句话还是令我十分难受,不过眼前我只能先暂时充耳不闻。 我稍作思考后,便再次开口说道: 「虽然我没有确切的证据,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推测而已,但是我想你——」 我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瞪大双眼注视着我的梨玖,然后不自觉地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疑惑。 毕竟我所说的话都只不过是推测而已。推测可能切中事实,但也可能偏离事实,推测不过就是如此无足轻重的事物而已。加上我确实没有确切的证据,这一刻就连我都对自己所说的话缺少了自信和确信。 我只是在想,藉由这样的方式对梨玖进行无关痛痒的报复,微不足道的复仇,轻描淡写的恶作剧——事实上我的心里的确怀有这样的意图。 因为我始终羡慕着她,同时也嫉妒着她,而最令我懊恼的,则是她对我竟没有半点诸如此类的负面感情。 我想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那么想在她的心中刻印些许自我的存在。 如今从结果来思考,我所给予她的答案其实正准确地命中了要害。 而这一切也成了我后侮的根源。 *  *  * 我将《红帽子》一族的女孩交给鹫住他们处理后,便来到了超市采买食材,于是回宿舍的时间也比平常晚了一些。 眼下的时间令我有些进退两难。虽然差不多得开始准备晚餐了,但在那之前或许应该挪点时间来写功课才对,毕竟明天的英文课是轮到自己来翻译句子… 虽然许多的烦恼依然存在,但日子并不会因我个人的私事而停下脚步。能够不陷在莫名的思绪泥沼当中,而能保有生活的节奏,就某个意义而言或许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也说不定。 我一边如此思考着,一边走进了宿舍,想不到弓虎就站在玄关前方。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不过你会出来迎接还真是难得呢。」 我一边换着室内拖鞋,一边说道。 毕竟这个时间点,弓虎大多在舒舒服服地睡午觉才对。 「啊——嗯,因为我有件事必须亲口告诉天人才行。」 「什么事?」 我的胸口深处不自觉地掠过一阵骚动。因为眼前的弓虎难得露出了少见的复杂表情。 虽然我不太想知道,甚至觉得不要知道对自己比较好——在没有明确根据的情况下,这样的感觉正持续不断地涌现。而弓虎也缓缓地开了口: 「梨玖她刚才——」 ◆  ◆  ◆ 羽村梨玖。天人的青梅竹马,同时也是吸血鬼。 她离开了宿舍。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冰室亚夜花的缘故。只因为我多说了一句无谓的话。 *  *  * 「…………………………………………………………………………」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总觉得自己似乎发出了『咦』、『喔』之类的声音,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不太能够理解弓虎所说的话代表什么意思。 离开了宿舍?那家伙不是很害怕日光吗?啊,不过现在已经快要天黑了,所以应该不会有事吧。难道说她有什么急事吗?可是,她要怎么解决晚餐?如果要外出的话,至少传个简讯告诉我也行啊—— 我漫无止尽似地凭空推测起许多可能——好一会儿后,我才终于察觉到弓虎所谓的『离开了宿舍』并非只是一时性的状况。 「……请问,为什么会这样?」 「嗯——基本上我也问过她原因了……」 弓虎语带顾虑地说着。 「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由梨玖亲自告诉你比较好,所以我不打算告诉你原因。」 「你没有阻止她吗?」 「因为那是她本人的意志,所以我不会阻止对方。」 ——说得也是,弓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抛下一句「我去看看她的房间」后,便随便将书包扔在玄关,然后脚步急促地跑上了二楼。 我猛力地打开梨玖房间的门,里面果不其然没有半个人影。 原本她的房间摆设就十分简朴,如今看起来更是连半点生活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她似乎带走了必须的用品。 在几天前我曾和她隔着面对面交谈过的小型圆桌上,放着一张写着『给天人哥』的纸条。 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并且迅速地扫过纸条内容——但上面却只有令我失望不已的一句话。 『对不起,请别担心我。』 就只有这样。从笔迹看来确实是梨玖所写的……但是除了这一行字外,其他空白处和反面都不见任何文字了。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笨蛋!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先找我商量看看不就行了?」 我把无法传达给本人的心声迳自地吐露而出,因为我实在无法对这一切默不作声。 我以为我们之间有着一定程度的信赖关系,也认为至今为止自己都是支撑着她的力量,而且今后也会—— ——难道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吗?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把纸条紧紧地捏在手中。 我大大地深吸了一口气。 冷静下来。我在心中如此告诉自己。无论再怎么焦虑烦躁,状况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拿出手机,试着拨给梨玖,但她似乎没有开机,因此怎么拨也无法接通。 于是我发了封『和我联络』的邮件给她——由于并未收到传送失败的回覆邮件,看来她应该没有变更邮件位址,或把我设为拒绝往来户的样子。 我一边思考着是否还有其他方法能联络梨玖,一边慢慢地步下楼梯。包括弓虎在内的宿舍成员们已经全都齐聚在那里了,看来大家似乎都已经知道了梨玖离开宿舍的消息。而虽然程度不一,但每个人脸上也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请问有人知道梨玖会到哪里去吗?」 「我没听说,我也是刚才才知道这件事的。」 万那表情沉闷地回答道。 「那孩子没有告诉你任何事就离开了? 」 「…………」 我只能无言地点头回应。 「梨玖真的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千那语带忧心地喃喃着。 「在金钱方面她好像没什么问题,所以应该不至于没地方可去……」 梨玖虽然失去了双亲,但是还有一笔短时间能让生活不虞匮乏的遗产。虽然名义上的财产管理人是她的亲戚,但听说自从她一个人搬到实寻市之后,对方就几乎将所有款项交由梨玖处理,双方也不再有过任何牵扯,因此应该不至于会有经济上的困难才对。 加上她转生成吸血鬼的缘故,力量应该也已经强化到半调子的非人者也拿她没办法的程度,人类更不可能有办法伤害她,因此被卷入犯罪等危险事件的可能性也不高。 但是——即使如此,我依然无法释怀。 为什么她会选择什么都不说地默默离开?难道我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同样的疑问反覆不断地在我的脑中重播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正当我一头雾水地喃喃自语时,有人忽然拉住了我的衣袖。我将视线一垂,原来是乌尔莉卡正用一副写满关心的表情仰头望着我。 「那个……需要我用梨玖小姐的味道去追她吗?」 小诗也接着擧起手来。 「我也可以帮忙。因为天人现在的表情实在让我看不下去。」 「……我的表情啊。」 此刻的我究竟顶着什么样的表情呢? 我先是吐了口气,然后接着拍了拍自己的双颊。 「说得也是。不好意思,就拜托你们两人了——可以吗?」 我将视线移向弓虎,这位宿舍的负责人则是点头回应。 「嗯,毕竟这是天人的权利呀。」 没错,我一定得向梨玖问清楚理由才行。 我希望能助她一臂之力,也希望能更加深入地了解她。这样的想法自始至终未曾改变过,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突发状况。 稍微定下心的同时,我也冷静了许多。 「……总之我先去换件衣服吧。」 话毕,我便独自走向自己的房间。 亚夜花一如往常地待在房间里面向着电脑。 「欸,亚夜花,你听说了吗?梨玖她——」 「她离开宿舍了对吧。」 「你知道什么内情吗?」 我抱着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心态试问,想不到她竟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知道。」 瞬间,我张口结舌。 「真的吗?那你可以告诉我吗?那家伙为什么——」 「我不能说。」 亚夜花打断了我的质问。 只见她缓缓地转过身面向我。她本来就甚少有表情的变化,但我明显看得出她现在正刻意不从脸上流泻出多余感情。 「她之所以会离开宿舍,我必须负起责任。虽然我并没有那个打算,但确实造成了她离开宿舍的结果——不过,我不能告诉你原因。因为如果从我的口中说出来的话,我就只是……」 ……只是个卑鄙的家伙而已。亚夜花如此说道。 她宛如机械般地将事先准备好的词句逐一从口中输出。 话毕,她便像是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似地紧紧闭上了双唇,藉此表示拒绝之意。我的直觉告诉我,无论自己再怎么催促、请求甚至胁迫,她应该都不会再度开口了。 「为什么……」 我不禁沉吟道。 我对于亚夜花并没有任何愤怒,而只有一种来到了穷途末路般的感受和疲惫而已。 真奇怪,明明直到不久前,我和亚夜花还有梨玖都相处得很融洽啊。 虽然彼此间的关系不至于完美无缺,但应该也不算太差才对。无论是我、亚夜花或是梨玖,都历经了许多事情因此成长,并一点一滴地改变了自己,才得以让彼此间的关系变得愈来愈深厚而稳固。 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察觉梨玖所怀抱的扭曲心态,以及亚夜花散发出的不协调感。而我也认定只要投入时间,一定能够改善这一切。而且为此我将不惜一切代价来帮助她们——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何最后我还是什么都办不到?我到底在哪个环节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唷,看来第一场比赛的胜负已经分出来了呢!』 电话的那头响起了有着少年模样的邪恶神只的声音。 我一度遗忘——不,应该说我刻意不去想起的事又被摊在眼前。 没错,我和这家伙正在决一胜负。 而比赛的内容——正是『梨玖会以自己的意志离开宿舍』这样的预言是否会成真。 『我已经派出使魔确认羽村梨玖离开宿舍这件事了,所以这场胜负应该可以算是我赢了吧?』 「还不能确定吧!」 我不自觉地吼出声。 或许乌尔莉卡和小诗会立刻帮我找到她。 搞不好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梨玖本人马上就会和我联络。 也可能她忽然改变想法,然后不露声色地偷跑回宿舍也说不定。 总之,这一切都是还没确定的事。 『既然她已经确定选择离开,无论之后发生什么状况,我认为都可以算是我的胜利才对。不过——』 电话另一头传来刺耳的笑声。 『——不过算了,我就等个两、三天。你也趁这段时间好好地让自己接受现实吧。』 他说完后,电话就挂断了。 失去了发泄情绪场所的我,只能无奈地紧握住手机。虽然想一股脑儿地把手机往地板上摔,但我还是勉强地克制住了冲动。毕竟这是和梨玖取得联络的工具之一,当然不能够随意破坏。 「——是结打来的吗?」 亚夜花问道,我则是点了点头。 「原来你正在和他玩游戏呀——可以告诉我内容是什么吗?」 「……嗯,这么说来我先前确实没有告诉你呢。」 因为亚夜花不出房门,我们又没什么机会交谈,加上因为和她的父亲有关,所以我也尽可能地回避这件事……不过如今想想,这一切不过都只是我的藉口。说穿了,其实只是我因为尴尬而持续躲避提及这件事的时机而已。 于是我将事情的始末向亚夜花作了一连串的说明。 亚夜花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我的话。等到我说完后,她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依然看不出她的感情有任何动摇的迹象。甚至可以说,她听取这一切的行为,只不过是为了接受原先预测的最坏事态成真所必须的仪式而已。 在我看来,亚夜花其实是个相当倔强的女孩,总是把感情强制地压抑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之下,也经常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事实上是个情绪很容易起伏或陷入消沉状态的人。 可是,这时候亚夜花却只是静静地垂下头,抹消自己的内心,宛如已经放弃了一切。 「对不起。」 「呃——」 应该是没有把状况告诉她的我不对……当我正准备开口时,却发现自己的嘴巴竟变得不听使唤。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就在近期,我将会从你的面前消失。虽然这么做也不足以赎罪,但希望你能藉此平复心情。」 亚夜花用宛如陌生人般的语调说道。 而我并没有回应。因为我了解,此刻的她就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不,或者说比当时更加彻底地 封闭着自己的心灵。 ——我到底是错按了哪一个开关呢? 虽然这阵子我们之间确实相处得不太融洽……不过我并不打算让事情恶化到无法挽回的状况。但是,我总觉得不知从何时起,我们之间那道无法修补的裂痕似乎愈变愈大了。 就在我依然无法理解缘由的状况下,周遭的世界就这样崩坏了。 ◇  ◇  ◇ 「你之后会被天人怨恨的喔?」 身后传来了声音,令弓虎止住了脚步。 站存她身后的是龙太。 「……哎呀,被发现了吗?」 弓虎脸上看不出任何惊讶,而只是平静地回应道。 「喔,难道你打从一开始就抱着会被我发现的前提在进行这件事吗?不过,我对于『这里』并没有任何依恋,也不会想要插手你的计划就是了。」 弓虎露出了轻笑。 「或许吧——你可以帮我瞒着大家吗,龙太?」 「了解。毕竟我多少还是有这么做的义务吧。」 龙太点了个头,然后接着开口说道: 「即使知道这一切终究会徒劳无功,却还是刻意忍住不告诉大家,确实会让人有点心酸呢。不管大家再怎么努力地找,也不可能再找到梨玖了。」 *  *  * 「对吧?一切就如同我所说的一样。」 结难掩欣喜地笑着,并且继续接着说道: 「羽村梨玖果然自主地离开了宿舍,而且再也不会回去了。」 「…………」 在梨玖失踪三天后的傍晚,我再次和结在先前的速食店碰头。 结一如往常心情愉悦地大啖着汉堡,而我则是对放在自己面前的果汁兴致缺缺,毕竟现在我实在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事实上,我的确完全无法反驳结的话。 梨玖既没有传邮件来,也没有半通电话。而无论我怎么试着和她联络,同样也都联络不上。另外,包括乌尔莉卡的鼻子,小诗的魔法都完全派不上用场。 我那总是面带笑容的青梅竹马,就这样始终处于音讯全无的状态。 「……该不会是你绑架了她吧?」 我问道。但我自己也很清楚这只是无谓的尝试,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但结却只是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怎么可能,我的预言可是她会『自发性』地离开喔?如果是我绑架她的话,不就无法达成我的预言内容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一定是你在背后搞鬼……例如控制她的心智,让她自主地离开宿舍之类的……」 「哎——那种事我已经试过一次,不过失败了啦。而且我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不会再搞鬼了吗?还有,你觉得你背后那群『天秤会』的家伙会允许我这么做吗?」 「…………」 我陷入了沉默。 事实上我也已经确认过了。弓虎和万那她们确定结并未对梨玖做出任何小动作,而梨玖只是将决定离开一事告知弓虎,并且留下一张给我的纸条之后,就迳自消失了踪影。 因此从结论而言,只能判断梨玖确实是基于自己的意志选择离开的。 「理由——究竟是什么……」 我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梨玖为什么会离开?你知道理由吗?」 「这么听起来,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嘛。」 结语带得意地说道。 「嗯——其实能够怀疑的对象只剩一个人了。原因不在你身上,而是那家伙害的。」 「……你让亚夜花做了什么?」 「哈,她果然是我的女儿,的确很懂得孝顺父亲呢……哎呀,你别那么恶狠狠地瞪我嘛。我不是说过我没有干扰她的心智了吗?我既没有把决胜内容告诉过任何人,从游戏开始之后也不曾再和亚夜花接触过了。我纯粹只是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而已——还是说亚夜花到现在都还没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哈——看来她还是不怎么信任你呢!」 「…………」 我怒不可遏地紧咬着牙关。 「不过就算你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能不能接受自己败北的事实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如果我输了,我就会干脆地认输。虽然我没办法心甘情愿接受失败,但无论再怎么不甘愿,结果还是不会有所改变的。只是……」 我对于梨玖的思念也不可能就此消灭。 我希望能再和她说一次话。即使最后仍无法实现,至少我得听她亲口说出离开的理由才行。 结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舔了舔沾在手指上的酱料。 「总之,这么一来就确定是由我获胜,这样我就很满意了——话说回来,名塚天人,你没有被人说过……你虽然看起来总是很关心他人,但却常怱略身边的人细微的情绪变化吗?你应该是这种类型的人吧?」 「…………」 「如果你想知道细节的话,等到三场胜负都分出来之后我再告诉你吧——那么关于第二场比赛的内容,等到我决定后会再联络你的。」 结说完后,便迳自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我则是紧握着双拳,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处。 ——我彻头彻尾地输了。 对于结而言,我的存在并非敌人,甚至连能够对等地陪他玩耍的对象都称不上,只不过是个普通玩具而已。 我的愿望很单纯,只是想要守护重要的场所和我重视的人们而已,但是——我所想要守护的事物却相继崩坏瓦解而去。 难道打从一开始,挑战结就是个有勇无谋的决定吗? 如果当初我选择回避和结一战,会不会就不至于演变成今天的结果了呢? 我的太阳穴附近传来阵阵既冰冷又苦涩的感觉。 ——究竟过了多久呢? 我一边承受着强烈的无力感折磨,一边勉为其难地站起身来回到宿舍。 「结果如何——?啊,看来我也不用多问了呢,你的眼神简直就像死鱼一样。」 前来迎接的万那对我说道,而一起跟上前的乌尔莉卡也用忧心的视线投向我。 由于我并没有反驳的意思,于是便只是把和结谈话的内容简单地交代了一遍。 第一场比赛的结果已经确定了,而第二场的内容则得等待结日后的联络。至于梨玖依然毫无音讯,也不清楚结是否真的有在背后搞鬼。 「你们那边有得到什么新情报吗?」 「抱歉,目前还是没进展。弓虎和亚夜花还是不愿透露任何事。姊姊现在正在外面到处收集情报,我们姊妹基本上还是偏向用武力解决事情的一方……」 「乌尔莉卡也对不起天人先生——」 她的狗耳朵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我一直在闻梨玖小姐的味道——可是味道却在中途就消失不见了……」 「小诗也很努力在找,但是目前看起来希望不大。」 「这样啊……」 这几天众人拚命地帮忙寻找梨玖的踪影,但却依然没有任何成果。 而今天也再次一无所获。 我当然不会责怪她们,反倒对她们充满了感谢。但是即使如此,我依然无法不为此感到沮丧。 但我依然卖力地挤出了开朗的表情。 「总之也已经六点了,我去煮饭吧。」 梨玖离开后,代表我得少煮一人份。还有一个人—— 「呃,天人先生……今天亚夜花小姐说不需要准备她的晚餐。」 「我知道了,谢谢。」 自从梨玖消失后,亚夜花就几乎不再和宿舍居民有任何交流了。 她不再说任何话,也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她只是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只有在真的有必要时才会透过乌尔莉卡转达事情。 原本她那显而易见的感情,如今也变得无法读取了。 我相信——她并非站在结那一边。看起来他们也没有任何联系。但是除此之外,我完全无法捉摸亚夜花的心理。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她拒绝和我以及这间宿舍的一切有所牵连。 ——『胆小者只会相信不畏拒绝依然前进的人。』 我依稀记得从前亚夜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不晓得如今她又是怎么想的呢?她是否依然期待着我不畏拒绝地接近她,或是真的打从心底想要切断和我的一切关系呢? (……我自己到底希望怎么做?) 其实答案早就呼之欲出了——我想要和她恢复到原本的关系。例如看见她吃到美味的东西,然后露出看似无动于衷其实却感动莫名的表情;或是嘴上不停抱怨,最后还是要我帮忙收拾散乱一地的游戏和d v d——我想要再次找回这些无比珍贵的日常生活。 但是,随着我持续地深究下去,自己的心中也似乎有某部分遭到了再明显不过的挫折。 无论是什么都没说就迳自消失不见的梨玖,或是不发一语地再次封闭内心的亚夜花。 我和她们两人所共同堆筑的时间——难道其实并不具有丝毫的意义或价值吗?还是这一切其实都只是白费工夫? 我反覆不断地扪心自问。 「……得去煮饭才行了。」 就算我回到房间里,想必也提不起力气和亚夜花面对面。不如直接前往厨房吧。 就在此时,小诗和龙太正好步下了楼梯。 小诗挂着极度不悦的表情。看来正如万那所预想的,使用搜寻魔法寻找梨玖一事似乎全无所获的样子。 「当中一定有问题。」 小诗一看见我,立刻用难掩焦躁的语气开口说道。 「照理说应该能够轻易找出她的所在地点才对,可是我却怎么找都找不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一旁的万那则是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无奈地耸了耸肩。 「辛苦了。差不多要吃饭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我用安抚的口吻向小诗说道,但又因为想起某事而多补上了一个问题。 「对了,有没有可能梨玖也用了魔法隐藏住自己的气息?」 「虽然确实有魔法能够隐藏气息或阻断他人的魔法,但那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够学会的——对吧,哥哥。」 「是啊——」 龙太带着和平时无异的稳重表情说道。 「——因为梨玖经历过转生的过程,所以对于魔法的适应性应该会比身为人类的时期要强。不过她要凭自身的力量让自己销声匿迹到这种程度,应该还是有困难的。」 「……可是,实际上我们就是没办法掌握她的行踪对吧。」 也就是说,之所以会这样的原因依旧不明。 「没办法用你的力量把她找出来吗?」 万那向着龙太问道。毕竟魔法应该也是他擅长的领域之一。 「这个嘛,不试试看的话我也不知道耶——」 龙太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 「但是依我个人的见解,我觉得应该要尊重本人,尤其是女性的意志比较好。她就是因为不想被人找到,所以才会默默地消失不是吗?既然如此,使尽手段都要把她找出来,对她而言真的好吗?天人,你觉得呢?」 基本上龙太的想法和弓虎一致,也就是所谓的『去者已矣』的概念吧。 「说不定……龙太说的才是正确的。」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如此开口回应。 梨玖也有她自己的意志,就这一点而言我也认为相当正确。 「或许是我总是太过擅作主张,梨玖才会因为这样而生气离开吧。如果真是如此,我一定会向她道歉直到她气消为止。不过,如果一直按兵不动,最后却得到了不愿见到的结果,到时候才后悔『其实自己那时应该可以做些什么才对』,也不是我喜欢的方式。至于怎么做才是真正为梨玖着想……我想还是等到我和她面对面仔细谈过后再决定吧。」 说不定最后她会像亚夜花一样将我拒于门外,不过这也是到那时候才需要去想的事。 「……天人真的很重视梨玖呢。」 小诗呢喃自语地说道,而我则是苦笑以对。 「我就是因为很重视她,所以才会这么拚命找她。不过我也想叫她多想想我的心情就是了——小诗,你可别像她一样突然就消失了喔!万一真的发生那种事,我也一样会拚命去找你的。」 「我、我才不会呢,我怎么可能会突然消失!」 小诗不知为何忽然变得面红耳赤。 「……天人真的是……会往正中间的好球带投出快速球来三振打者的类型呢。」 「啊?什么意思?」 龙太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只是迳自接着说道: 「总而言之,拜托你们也稍微考虑一下我的立场吧。不过我并不是完全不打算帮忙你们就是了。」 龙太挥挥手,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那个人还真是随性呢……万那?」 「…………」 我不经意地往身旁一看,发现万那正一语不发地注视着龙太的背影。她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何显得有些严肃—— 「怎么了吗?」 「——咦,啊,没有,没什么。」 再定睛一看,万那的表情已经恢复成平时的模样了。 「总之,我会继续搜索梨玖,你也不要再消沉下去了,快点打起精神吧。而且你和结的游戏也还没结束呢。」 「我也会再继续努力一下的。」 「咦,呀——乌尔莉卡也是——」 「……好的,谢谢你们。」 我打从心底道出感谢,同时也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并非孤独一人。 我想,弓虎和龙太所说的话或许一点也没错。 但是我还是想和梨玖再一次好好地谈一谈。 ◇  ◇  ◇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结难掩愉悦地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动着。 「……你可以安静一点吗?真是烦死人了。」 相对于兴奋难耐的结,大刺剌地盘坐在地板上的大神则是一脸不悦。 这里是结所拥有的实寻市某间高级公寓中的房间。 无论是市区外或市内,他都拥有好几处诸如此类的据点,并且藉由炒作股票、外汇交易和经营企业等方式累积了不少财富。 顺带一提,只要结运用他的能力,就能轻易地掌握其他公司的社外机密资讯或是各国政府的动向,但是他却没有将这样的力量用在交易买卖之上。这样的做法,正好符合他对天人所说的,看见早已决定好的结局根本一点都不有趣…… 「因为我已经夺得一场胜利了,所以再来就可以做更多尝试。我在想下次要用更单纯的方式进攻呢。嗯——例如稍微设下一点陷阱,然后等对方顺利上钩就行了——对了,太阳,你可以来帮我一下吗?」 「什么?我只答应过你要当护卫而已耶。」 「因为我想要再多测试一下名塚天人的本事嘛。接下来我会用更直接的方法,这么一来不是和你的目的不谋而合吗?」 「…………」 大神虽然咂舌,但并未对结的提议多做 反驳。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想想看,什么时候告诉他才好呢?其实我最想等到名塚天人被逼到穷途末路,濒临极限的时候再出手呢!」 结露出了打从心底威到开心般的笑容说道。 *  *  * 又过了几天。 这阵子以来,状况可说是几乎毫无进展。 我们所有人都已用尽各种方法寻找梨玖的行踪,但最终却依然徒劳无功。 而我和亚夜花也一如先前般连对话也没有,毫无任何交集。 时间就这样不待人地流逝,我的心情也愈显焦急。 ——而结正好就在这个时候联络了我。 「……这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一边嘟哝着,一边沿着山路向前走去。 这次他指定的地点并非先前的汉堡店,而是需稍微走入山里,人烟罕至的场所。从前亚夜花的哥哥冰室海里曾化身为巨蛇大闹,而地点正好就在这一带。 结是在下午的课堂中传邮件给我的。放学后,我同样用邮件向万那她们报告了这件事后,便独自前往山里。 我想他大概……不,他绝对是要谈关于第二场胜负的事吧。正好,我可是等得不耐烦了呢。 虽然自己尚未完全重新振作,但是我认为自己拥有能够控管内心,且不输给逆境的方法。那就是将事情无法尽如己意的焦虑、以及对于韧性不足的自己产生的愤怒转化为斗志就行了。和结的这场胜负正好是我发泄斗志的出口。 结已经先一步抵达了约定地点。 「唷,你好慢喔!」 「学生得等学校放学才行。」 「喔,原来即使青梅竹马行踪不明,你还是能够愉快地歌颂日常生活嘛!这是件好事呢……如何?找到羽村梨玖了吗?」 「…………」 「嗯——你的表情告诉我还没的样子呢。」 结咯咯地笑了起来。这家伙在挑起他人怒火方面确实是个天才。 但我不能受到他的挑衅,我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因为每当这家伙看似随性地逗弄他人时,内心往往已经做好了缜密的计算或另有目的。 「你会担心吗?」 「……不关你的事。」 「原来你还是会担心啊。不过我想也是,毕竟对方是你曾经亲手拯救过,不,应该说是你误以为自己曾拯救过的对象呢!你原本一定很有把握获胜对吧?出乎意外地遭到彻底背叛的感觉如何?」 「…………」 「不,或许应该说是你背叛了她对你的期待也说不定呢。毕竟如果她真的信任你的话,至少会来找你商量一下才对吧。」 我咬紧牙关,不让怒气表露于色,但是结的话语依然确实削抉着我的痛处。 自从梨玖消失后,我反覆无数次地思考了这一切。对于自己其实可能完全不了解她一事,的确令我打从心底消沉不已。 我承认,或许过去的自己真的误会了什么,这段关系也可能只是我自作多情,抑或是做错了什么也说不定,所以我才会对自己感到如此愤怒。 可是—— 「对于这些事,你没有资格来责备我。」 我坚定地说道。而结则是略显意外地睁大了眼。 「喔,看来你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嘛!原本我预测第一场胜负的结果就算没办法把你推进绝望的深渊,至少也能让你留下一些无法平复的伤痕呢,真可惜。」 「我可没有义务达成你的期待,快告诉我你有什么事吧。」 「真是一点都不有趣的反应呢,有够无聊的——啊,我已经决定好第二次的『预言』了,所以想要和你讨论一下。」 由于结赢得了第一场胜利,因此他能够继续担任『预言者』的角色。 只要他所说出的内容属实,就能成为胜者,反之则为我获得胜利。 而输了第一场胜负的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来吧,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预言?) 我咽了口口水,静待着结的话语。 「预言如下,『明天名塚天人会和冰室结空手交战,并且败在冰室结的手下』。」 「…………」 我蹙起了眉头,接着为了确认而进行反问。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两人互殴,只要打倒对方就算赢家吗?」 当结打倒我的时候预言就算成真,而如果由我打倒结则算是预言失败。 这么一来其实根本就和预言无关,而是以实质的战斗来决定胜败。 「别露出那么吃惊的表情嘛。我也挺喜欢不耍小手段,纯粹以力量决定胜负的方式呢。而且我也很佩服拥有强大力量的家伙。还是你比较喜欢互相算计欺骗的心理战?」 「少对我做一些廉价的挑衅。而且话说回来,这种内容哪能成为一场公平的胜负?」 如此一来,结虽然没有在背后搞鬼的余地——但是我们两人之间的战斗力差距实在太过悬殊,凭我的等级根本无法和他进行一场对等的战斗。 不过,只要我拒绝他的提案,这个预言也就无法成立。 根据先前和结协议过后的游戏规则,我拥有可以拒绝对方预言的权利。也就是我可以选择拒绝对自己不利的胜负方式。 然而问题在于——我实在想不透他的目的为何。 明明知道我不可能答应这样的内容,但却又刻意做出此预言,这么做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难道说,结因为我不如他预期地一蹶不振,于是索性放弃了复杂缜密的谋略计策? 还是说,其实是我怱略了什么? 「所以你打算拒绝吗?」 结问道。 按照一般逻辑思考,我绝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内容,但是这家伙的想法总是扭曲而出人意表,搞不好接受才是对我有利的选择,而拒绝反而可能会陷自己于不利? 假设我拒绝了他,会不会其实他已经设好了一个能够立刻让我吞下败仗的陷阱呢? 我稍微花了一些时间思考,最后开口道出我的答案。 「……我怎么可能接受。」 这是我最后的结论。我紧张地等待结的反应——他却只是耸耸肩笑了笑。 「我想也是,避开没有胜算的胜负才是妥当的战略呢。我不会因此就说你是胆小鬼喔。」 难道说他根本没有设下什么陷阱,只是想要捉弄我而已吗?当我如此想着时,结又再次接着开口: 「不过……你没有发现吗?其实你根本没有和我互殴的必要呢。再仔细想一想我刚才所说的预言吧。」 我瞬间蹙起了眉头——并且立刻理解了他话中的含意。 方才,结所作出的预言是『明天名塚天人会和冰室结空手交战,并且败在冰室结的手下』。 首先,只要我和结互殴,并且获得胜利,我理所当然地就赢了,这样一来他的预言也会失败。 或者是,只要我拿起武器和他进行战斗,也能够避免空手互殴的情况,如此一来预言同样会落空。 最后,就是我只要明天一天选择逃走来回避战斗,同样能让他的预言无法成真。 也就是说,我并不需要正面和他空手交战,也能达成己方的胜利条件。 「预言是种很有趣的东西对吧?这就是所谓的文字游戏呢——不过可惜的是你还是拒绝了,那么这个预言也只能取消罗!」 结咯咯地笑了笑。看来他早就看透了我单纯的思考逻辑,而只是将我玩弄于掌心之间而已。 我勉强地按捺住想咂舌的冲动,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已经过去的事再 怎么后悔也没用,唯有冷静下来才能开创新的契机。 「……那你准备了另一项新的预言吗?」 「嗯,那我就说说替代方案吧。就由我的代理人来和你交战如何?——喂,你可以出来罗!」 有个男人回应了结的呼唤,悄悄地从树木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对方是个一头金发,脸上戴着墨镜,身材高壮且结实的男人。 我不禁眨了眨眼。除了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察觉到他的存在之外……还有眼前这个身影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印象。 「你……叫作大神对吧?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应该算是顺水推舟吧。」 大神不耐烦似地答道。 他是不久前曾和我交战过的兽人。 顺带一提,当时虽然我勉强获得了胜利,但他确实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我欠冰室结一些人情,所以才决定帮他一把。」 大神说道,同时用十分不悦的表情狠瞪着我。我从他身上感受到比之前对战时更强烈的敌意。 他给人的感觉和先前不太一样,过去的他是个不好也不坏、只会诉诸蛮力的笨蛋战斗狂而已。 「好,那么我的预言要改成『明天名塚天人会和冰室结的代理人·大神太阳空手交战,并且败在大神太阳的手下;如果不以空手交战,即视为名塚天人败北』。如何?你愿意接受吗?」 如此一来就少了『回避战斗』的选项。 也就是说,我必须和大神互殴,一旦大神击败我,结便顺理成章地获胜。而若我击败大神,就能获得第二场胜负的胜利。 就实力而言,这应该是一场五五波的战斗。 比起和结交战,对手换成大神对我而言当然有利得多。加上我无法保证结的下一个预言是否会比现在的状况轻松。 既然目前预言者的权利在对方手上,只要他有那个意思,随时都能够提出难如登天的难题来捉弄我。而若始终无法分出胜负,对于希望让结远离『天秤会』的我而言其实就等同于失败。 既然如此,和自己曾经交战并胜出的对手再次对决,对我而言应该还算得上一场公平的胜负。以条件来看还不算太差。 ——以上就是我当下的思考。 我以为自己相当冷静,但事实上判断力却还是十分驽钝。 我的内心始终焦躁难抑,因为梨玖行踪不明,而我想不通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也无法处理好和亚夜花的关系,加上阴险狡诈的结对我无止尽的捉弄和挑衅。 由于所有的一切都无法随心所欲,使得我深刻地感受到了己身的无力。我打从心底无法原谅如此可笑的自己,甚至为此火冒三丈。而我只能将如此沉郁难消的情绪诉诸于和结的这场胜负,藉此保住自己的气力和斗争心。 简单地说,就是接受处罚让自己得以感到轻松的想法,和希望让一切真相水落石出的想法正同时存在于我的心中。 所以进行『互殴』这般简单明了且伴随着痛苦的胜负,对我而言正是『极为容易接受的内容』。 而想必结也早已看穿了我内心的这般想法。 「好,我接受。」 我说道,结则是点了点头。 「了解,那么预言就此成立。如果这次再由我取胜,这场游戏就由我获得胜利,到时候我就要带走亚夜花了喔?」 「……随便你。」 反正那也是结获胜之后的事,而我则是为了阻止这种事发生才会在这里。 「胜负的地点和时间呢?」 「明天上午十点如何?地点就在这里。」 「我明白了。」 听完我的回应,结立刻跟着笑了出来,而大神则像是气到无以复加似地叹了口气。 「……蠢蛋,你真令我失望呢。」 「什么?」 「我是在说你根本完全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嘛!还有,你竟然说随便怎么处理亚夜花都行?——喂,小鬼,如果不想死的话,我劝你最好防御一下比较好喔!」 「咦——」 杀气忽然在下个瞬间一口气爆发。 同时,一阵无比强烈的冲击扫向我的身体,压倒性的力量将我整个人击飞了出去。 我在空中飞弹了约二十公尺,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上。 「啊…………呜…………」 如果我没有本能地护住头部,恐怕现在早已小命不保了。 我试着起身,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整个人再次狼狈地跌倒在地。方才用于防御的双臂如今已然麻痹,并且陷入了完全无法动弹的状态。 只不过一击,就已经彻底地夺走了我所有的体力和战意。 「很好,你竟然还活着,挺不错的嘛。」 我连回话的余力都没有,只能愕然地呆望着对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深刻地感受到对方的实力和上次交手时完全不可比拟。 那并非是一般的兽人所拥有的力量。我所接收到的那股深不可测的感觉……或许比万那和千那还要来得更强也说不定。 「——听好了,小鬼,我给你时间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就算是个优惠吧。明天要和你战斗的对手,就是拥有这般水准的我,劝你最好做好没命的觉悟喔!」 「你、你到底是……」 「《栖息于沼泽的巨狼》——大家是这么称呼我的。还有,我是冰室亚夜花的大哥。」 过去我曾经和同为亚夜花兄长的冰室海里稍微交手过。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从前曾听她说过还有另一位哥哥……原来就是这家伙啊。 也就是说——他是拥有神话中名列前茅的战斗力的神只? 这时候我才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策,正如同大神所说的『我完全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样。 由于至今结所带给我的印象太过强烈,令我始终以为真正必须交战的对手只有结一人,并且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结的身上,也因此怠于深思大神的存在。加上前次交手过的经验,令我不自觉地轻怱了这家伙的真正实力。 这时候我也理解了结先提议亲自和我交战,而后又推大神上场的理由。方才我一度误认为由大神代打只是替补方案而已。也就是说,我擅自认定『结认为自己力量太强,如此一来无法和我平等对战,于是才会推出我至少还有机会一搏的大神来当我的对手』。 当初我们在汉堡店讨论出关于拒否权的协议如下。 『当执行拒否权时,冰室结有义务舍弃该项预言,并且再次提出能让名塚天人能够接受的新预言。』 简单地说,即使最初的预言被我否决,结也没必要降低第二项预言的难度,甚至即使让内容变得更加困难也无妨,只要我能够接受就行了。 ——而我也确实接受了他的新提案。 大神看了看我此刻的表情,不悦地「啧」了一声。 「看来亚夜花真的没告诉你任何有关我的事呢,你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 「啊——名塚天人,你现在正在和亚夜花冷战对吧?」 结用愉悦的语气问道。 「你怎么会知……」 「我话先说在前头,自从开始进行胜负之后,我就不曾再偷窥过宿舍里的状况或是和亚夜花接触喔。我只是单纯地考量你们的个性,然后推测出大概是这么一回事而已。看来我似乎又准确地猜中了呢。」 我抓着身旁的树干来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咬紧牙关地站了起来。 「……你到底对亚夜花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先前只是给了她一点小 第三章 最后的拼图 隔天星期六,是周末的假日。 并未加入任何社团的我,通常都会利用上午进行宿舍的整理和打扫,下午则悠闲地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光。 ——然而遗憾的是,今天并无法像平常一样地度过这样的时间。 我穿好鞋子后,回头望去。 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宿舍的成员们全都聚集到了玄关来送我。 「请加油喔——」 不晓得到底清不清楚状况的乌尔莉卡用开朗的声音为我打气。 「如果觉得危险的话就立刻投降吧。」 万那略带不悦地提醒,而我则是点头回应。 然而我的内心想法却有所不同。确实,一日一我丧失战意,大神应该不会非得置我于死地,也就是说只要认输就能保住一命,但是这么做并不能够为我创造胜利的机会。而且,其实我连到时候有没有余力举白旗投降都是个问题了。 万那直到最后都还是反对我参与这场战斗,我昨晚好不容易才用绝对不会勉强自己乱来的保证说服了她。 「可是,至少让我们在旁边观战嘛……」 「不行啦,万那,这是天人自己的战斗,所以他必须一个人赴约。如果以『天秤会』的身分出现的话,到时候可能会点燃更大的火苗喔。」 弓虎悠闲地说道。 万那虽然还想向弓虎说些什么,但却仅止于视线而未再开口。 「请你好好加油喔——啊,哥哥也说请你加油。」 手上拿着手机的千那说道。 「总之小心别没命罗。如果你能活着回来,小诗也会很高兴的。」 龙太接着说道。 「……对了,小诗跑到哪里去了?」 这么一说,我才想到早餐时就没看见她的影子。看来昨天我们之间的对话似乎令她承受了不小的打击。 「她一直都待在房间里不出来,虽然我有试着去叫过她。需要我再去叫她一次吗?」 「不,不用了,等我回来之后再去找她就行了。」 即使我已经觉悟到此行充满危险,但我并不打算去送死,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再回到这里来。 另外——最后我还是不见亚夜花出来送行的身影。 昨晚我们久违地谈了一会儿,但对话结束后立刻又再次回归到原先的冷战状态。今早当我要离开房间时曾试着向她攀谈,但她却毫无反应。 算了,反正自己该说的话也都已经说了。 我的身心状态都十分良好,而且也算是拟定好了对策,再来就只剩让结大吃一惊而已了。 我要让亚夜花从结的控制中解放,并且找出梨玖的去向。 「那我出发了。」 我开朗地留下这句话后,便独自步出了宿舍。 ◆  ◆  ◆ 我自身正是我所拥有的唯一筹码,所以我得更加慎重地挑选使用时机。 当我决定将自己交出去的那一刻,必须确定天人他们确实安全无虞,并且要求结收手。虽然我无法保证在和父亲交涉的状况下能够占上风,但我所能做的事就只剩下这个了。 ——不,或许这根本只是我试图说服自己的藉口而已。 优柔寡断地一拖再拖,最后也只会让自己更加舍不得离开这里而已。 不过,这么一来一切就结束了。 既然天人已经决定要和太阳哥哥一战,那么我就没有任何犹豫了。我必须把自己交出去,让这场莫名其妙的游戏就此划上休止符,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但是,我的心中却依然残留着迷惘。 我感觉到天人已经离开宿舍了。 距离战斗开始还剩下半个小时,我得在那之前做出结论才行。 (……我可以相信他吗?) 如果天人获胜的话,我的确就能够从结的束缚中重获自由。 我也毫不怀疑,若我向他求救,他肯定会尽全力助我脱离困境。 没错,我对他的心意深信不疑,但是——我真的能够信任他的力量并依赖他吗?如果处理不当,他可能会面临失去生命的危险。 假设我决定放弃对他的信任,并且决定离开此处,天人应该就不会失去生命才对。只不过这么一来,我就会永远被父亲的枷锁束缚住,并且再也无法待在天人的身边。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离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但是,昨晚他让我看见的美梦,实在太过美丽而梦幻了。 能够从结的控制中解放,并且一直留在这里,对我来说是多么幸福的事。 然而,问题是——为了实现这样的梦想,天人得把自己的性命当成筹码和对方赌上一把才行。 也因此我才会如此旁徨犹豫。 我坐在椅子上,双手环抱着膝盖。 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你打算一直窝在房间里烦恼吗?」 我的身后怱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将视线循着声音望去,有着看起来宛若少年般短发的女孩就站在那里。 原来是小诗用魔法打开了空间通路,并且进入了我的房间。 「……请不要随便进入别人的房间。」 然而她却无视于我的抗议。 「亚夜花,你打算一直坐在那里而已吗?」 「…………」 「我不喜欢这样,我没办法忍受光只是待在房间里等待结果。」 她变了很多,或许应该说是天人改变了她。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你要去帮忙他吗?」 「不,我要去保护他。」 保护?我不解地蹙起了眉头。 「昨天和他谈过后我已经了解了,天人其实根本没把自己死亡的可能性放在眼里。我指的并不是他是个根本没想过死亡的超级乐天派,而是他——比起自己的生命,更重视能否达成自己的目的。不过这么做很危险。」 「…………」 目的——击败太阳哥哥,并且从结的手中获得胜利。 胜利或是保命。如果是二选一的话,他一定会以获胜为优先选项吧。 「他是个会为了他人而拚尽全力到忘我的人。亚夜花,你昨天也和他说过话了对吧?他看起来很冷静吗?不,或许表面上看起来冷静,但是感情却已经驾驭了他的行动。难道不是这样子吗?」 我试着回想昨夜的场景。 『当心里挂念着另一个人的事时,感情就会很轻易地跨越过理性和理论的限制呢。』 『因为我担心着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使得理性和理论的煞车失去了作用,所以我才无法轻言退出这场游戏。』 ——真的是这样吗? 他的力量确实不如众神,但是却有着一颗比祂们更强韧的心。天人给我的印象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只要是为了别人,他就能够变得无比勇敢。 他能毫无极限地向前冲刺——直到自身死亡的那一刻为止? 「他就是如此重视亚夜花和梨玖,所以我才会这么火大。这间宿舍里的居民全都是和死亡几乎无缘的人,所以他们才会忽略天人正身处在险境当中。」 小诗是这间宿舍里唯一的纯种人类,也因此才会拥有和其他人不同的看法。 而拥有一半人类血液的天人则是较为接近小诗的存在,他的生命原本就十分脆弱。 「——亚夜花,你到底想怎么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天人去送死吗?」 「…………」 我无言以对,小诗则是叹了口气。 「算了。」 小诗抛下那句话后,便迳自消失了踪影。 她到底打算怎么做呢?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但是光凭她一个人的力量,面对两位神只又能做些什么?即使她是个天赋异禀的魔法师,说穿了也依然只是个脆弱的人类而已。 不——其实我也一样毫无力量。 所以我才会无法反抗结,能够交出的东西只有自己本身。 昨天,天人对我说的话真的令我很高兴。 我好想待在他的身边。 但是——这个愿望看来是无法实现了。 因为我所应该选择的路已经决定好了。 *  *  * 当我来到指定的地点时,结和大神已经等在那里了。 「嗯——真不错呢,有种即将开始决斗的紧张感呢。」 结一派轻松地说道。一旁的大神则是露出了苦闷的表情。 「你还真的来了啊……」 「因为我和你们约好了。」 「说真的,你出现在这里只是增加我的麻烦而已。我最痛恨的就是一点都不尽兴的战斗。看来你应该已经做好要被我宰杀的觉悟了吧?」 「……算是吧。」 我并非不害怕,但是我也未放弃希望。因为我相信一定存在连接着胜利的道路,而我必须拚命在这段时间将之寻找出来。 此刻我所拥有的武器有三样。 分别是凌驾于常人的身体能力、操纵重力以及唯一神的力量。 但是,眼前的对手是大神太阳。凭我这点搬不上台面的运动能力不但无法成为优势,操纵重力这项能力在先前对战时也已经使用过了。 目前看来,唯一可能派得上用场的只剩下第三样——唯一神的代行者之力了。 而我已经预设了两种用法。 首先,就是不多想,直接使出全力给予大神一击的正攻法。 只要能够形成两败俱伤的局面,至少我就不算是输了这场胜负。即使最后我不幸丢了性命,还是能够取得一败一和的战绩。如此一来结就无法达成先得两胜的胜利条件,游戏也将就此无疾而终。之后我想宿舍的成员们应该会帮忙善后才对。 另一个方法则是在战斗开始的同时发动奇袭,但我的目标并非大神——而是结。 只要能够让结受到必须从胜负的擂台上退场的伤害,这场游戏便会以无法成立而收场。虽然乍看之下是快要输掉的一方狗急跳墙的作弊行为,但我们之间确实并未订定不能够这么做的规则。 然而若要采取这项方法,大神的动向将会成为不确定要素。我知道大神对于结并未抱持着好感,但是他却必须负起护卫的任务。一旦发生意外状况,我实在无法想像他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但是无论情势如何发展,我想自己丧命的机率都应该相当高才对。虽然我也想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但是既然决定不退出游戏,那么当然必须承担相对的风险。 「那就开始吧。」 大神懒洋洋地说道,同时跨步向前。 另一方面,结则是向后退开,并且朝我喊话。 「喂——你需不需要留遗言啊?我可以帮你转达给宿舍里的那些人喔?」 我则是无视于他的言词。 此刻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集中精神,我得在战斗开始的同时释放唯一神的力量才行。 好,我应该把谁当成攻击目标呢?是大神?还是结? 「我就先让你攻击吧。喂,放马过来吧。」 大神毫无防备地说道,看得出他确实游刃有余。 我则是一边吐着既轻且长的气,一边让内心沉淀至极限。 就在此时——我察觉了某种异象。 「…………」 「喂,怎么啦,小鬼?该不会上了战场才开始发抖吧?」 对方用混杂着挑衅的语气说道。 然而我却连回应都无暇顾及,只是呆若木鸡地伫立在原地。 我的腹部正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这是惊讶吗?还是焦虑?甚或是恐惧—— 我无法释放唯一神的力量。 因为我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和力量之源的连结。 没错,我——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和立于上位的存在切割开了。 「哎啊,发生了什么问题吗?嗯?」 结乐不可支地问道。 「名塚天人,你该不会……被御子神弓虎背叛了吧?」 ◇  ◇  ◇ 「呼——不晓得会演变成什么状况呢?」 弓虎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呢喃道。 方才她切断了和天人之间的连结,并完全截断了力量的供给。 如此一来,天人作为弓虎代行者的权限便完全消失,当然也就无法再借用弓虎的力量了。 「『不晓得会演变成什么状况』——你是指天人吗?」 万那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的入口处。 她目露疑色地眯着眼睛,并露出一副难以视为友好的表情。 「喔,有什么事吗,万那?」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所以才到这里来找你的。」 万那缓步朝弓虎走近。 「总之,可以请你先把刚才所做的事说明给我听吗?你把和天人之间的连结切断了对吧?」 「是呀。」 弓虎一派轻松地点了点头。 「那孩子原本拥有身为我代行者的资格,但如今已经被我解除了。」 「你应该知道这么做会让天人失去最有利的武器吧?」 「当然知道。」 「我可以把这样的行为视为你放弃了天人吗?」 「…………」 弓虎只是保持着微笑而未回答。 「原本我还满想信任你的,所以才会等到状况变得如此紧绷的时候才来找你,但是你却完全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且还舍弃了天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嗯——『原本还满想信任我的』,表示你起初还是对我抱有疑心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我最早开始觉得不太对劲,应该是梨玖不见踪影的时候吧——那孩子不就是因为过去所做的事,而暂时由『天秤会』代为照顾吗?我认为无论是体内的稳定度,或是身为吸血鬼的成熟度,其实都还不到能够解放她的程度才对。」 「说得也是啦,其实我也有点担心她是不是真的能够去上学呢。」 「我也是一直都很疼爱她的。如果天人没有被卷入这件事的话,我会觉得她是个率直又乖巧的孩子。可是——她曾经是扰乱这个城市秩序的罪人,这一点仍是事实。你真的只是因为她想离开,就让她自由了吗?而且还是由『天秤会』之长同意?你原本该负的责任都跑到哪里去了?」 「……你怀疑我的理由就只是这样子吗?」 「当然还有。那么仰慕天人的梨玖,在失踪后却完全没有联络天人,这一点实在太不自然了。另外,乌尔莉卡的鼻子和小诗的魔法也完全无法搜寻到梨玖的踪影,她简直就像是离开宿舍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万那缓步向前走近,并且绕到了弓虎的侧面。 弓虎并未特别有所反应,表情也依然无动于衷。 「我并未低估那些孩子们的能力,不过为何她们的能力完全派不上用场?而且,龙太也始终处于袖手旁观的状态。先不论其他状况,当小诗有困难的时候,他却依然保持中立而不为所动,这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所以我推测整起事件背后应该隐藏着什么 内幕,而龙太则是因为知道才会不采取行动——梨玖离开前的最后,有来找你商量吧?」 「嗯,没有错。」 「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御子神弓虎——你把羽村梨玖怎么了?她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巨大的木剑——『反叛者』正直抵着弓虎。 万那不等弓虎回应,迳自往下说: 「你很不喜欢看到我们助天人一臂之力对吧?所以你才会找逼理由设法阻止我们。我从各方面进行了综合判断后——我发现包括天人以及和天人有关系的人,也就是梨玖和亚夜花,其实都在你的处分名单之内。只要这么想,一切都变得相对合理了。」 「为什么我会想要处分天人呢?」 弓虎毫无动摇,只是稍稍地微歪着头反问道。 「就像结所说的一样,天人的存在已经变得太过巨大了。所以他也能被当成一个明确的弱点来利用。只要加以狙击,就能轻松地让『天秤会』陷入混乱。现在就是这种状况。就算说天人是个『最容易攻击的要害』也不为过。」 「那是以战神的角度观察所得的论点吗?」 被弓虎这么一问,万那只是轻轻地耸耸肩。 「在你的体内不也有着相同的性质吗?《全能者》——而你开始思考起该如何趁着这个机会铲除病灶。为了保护『天秤会』作为一个组织所该有的强度,你判断有必要进行一场手术将之摘除。」 万那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的推测就到这里——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吗?」 弓虎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似地静待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 「万那——天人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嗯,虽然他是个不成材的徒弟。不只有他,梨玖和亚夜花对我而言也很重要,所以如果你打算毫不犹豫地舍弃他们——我会不带一丝犹豫地与你为敌。」 「……嗯——看来事情似乎没办法一帆风顺呢。」 弓虎仰天苦笑了几声,然后才将视线移回到万那身上。 「总而言之,我还是先修正一下你的推测吧,万那。你刚才说我是为了保护『天秤会』的强度所以才这么做,但我可是完全没有这样的意图喔——」 弓虎面带笑容地继续说着: 「——因为『天秤会』只不过是个道具而已。」 *  *  * 「一旦把神话内容开诚布公,我想你应该也很容易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神才对。你知道那个名为御子神弓虎,并且担任你们首领的人,在传说里究竟杀了多少人类吗?」 结带着乐在其中的表情继续说道: 「她可是我连沾都沾不上边的自我中心者喔?想不到你们竟然对那种家伙如此信任呢。」 「…………」 我无法回应。 结的声音不断地传进我的耳中,但是我混乱的脑子却无法完全处理他话中所带有的含意。 「我就说得更简单一点吧——你应该是被她抛弃了吧?」 「我、我被抛弃了……」 「『天秤会』是一个立场十分微妙的组织。他们并不希望留下引发骚动的纪录,所以决定把这次事件全都当成名塚天人个人的独断独行来处理。这么一来,『天秤会』和我与这次事件相关的事实就会消失无踪,同时还能顺便把老是为了天真理想而失控,专门点起纠纷火苗的热血半天使一并消灭,可说是个一石二鸟之计呢。」 「弓虎她……?怎么可能……」 我的确曾经有过好几次无法理解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的时候。 不过,当我为了亚夜花和梨玖的事烦恼不已时,她也告诉了我好几个人类和非人者必须共存的理由。她曾说过『面对人类,接触人类,试着了解放弃对立而融入其中,生存下去的幸福』—— 我不认为她当时的话全是谎言。 「那么,现在你为什么没办法使用她的力量了呢?」 「…………」 我无言以对。 「喂,你们到底要说那些我完全听不懂的废话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快无聊死了耶!」 大神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现在我会身在此处,正是为了和大神一战。 然而,我的情绪却完全陷入了萎靡状态。不光只是力量,就连战意也逐渐流逝消散。 不行了,这样下去——我会死在这里,我将会毫无价值地死去。 「别这样嘛,再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吧。」 结对大神说道,然后重新转身面向我。 「看起来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如我就把羽村梨玖为何会离开一事告诉你吧?你不是一直都很在意吗?」 「啊,对、对了,梨玖她——」 我的思考能力回到了身上。没错,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是必须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喔,看来你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呢。那你就听好吧——羽村梨玖本身的存在可说是以你为依归。她认定『名塚天人是个很棒的人,也是自己所喜欢的人,只要是他的意志,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加以尊重』。她将自己设定为『为了天人哥而存在的人』,并且将这件事定义为自己的快乐,如此一来,一切的痛苦就会无效,因为自身的痛苦和『天人哥』并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对羽村梨玖而言,个人的利益得失都毫无意义。这不是一种很有趣的状态吗?」 结滔滔不绝地说着: 「那么,那样的羽村梨玖之所以会从你身边消失,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才会发生呢?首先,当然是当她判断『自己的存在会造成天人哥不利』的时候。但是,这种情况她绝不可能完全不知会你一声。因为是否会造成你不利,最终的判断权还是在你身上。至少那女孩是这么认为的。」 嗯……的确没错。 「既然如此,符合条件的就只剩另一种状况了。那就是当她对自己的行动原理产生疑问,也就是自己的存在出现动摇的时候。也就是说——『为了天人哥而活着的自己』真的存在吗?会不会其实只是自己所创造出的假象呢?当她开始这么想的时候,状况就变成这样了。」 「…………」 我的胸口深处涌现一股极度不悦的感觉。但我并未插嘴,而是静待着结继绩说下去。 「前几天我稍微便了点小手段,让宿舍的成员们了解羽村梨玖扭曲的部分。我想你自己应该也有注意到她危险的一面吧?结果你便认定,自己必须和她坦诚相对,因为那是自己的义务』。」 「话、话是没错,但是我还——」 我还没和梨玖说到任何话。 她对我抱持着好咸一事,令我打从心底觉得开心,因为她对我而言同样是个很重要的人。正因为如此,我更希望她能为自己而活,而不再是以我为生存的依归。 ——可是,在我向她坦白内心的想法之前,梨玖却早一步消失不见了。 「还有另一个人也有和你同样的想法。我从一开始就预测到打算将真相告知梨玖的人共有两人。一个是你,另一个人则是——」 「……是亚夜花对吧。」 结用笑容给了我肯定的回应。 「既然你看似不知情,那;疋是亚夜花做了这件事吧。虽然她乍看之下是个很别扭的女孩,但个性其实意外地单纯而率真。如果她察觉了梨玖扭曲的一面,必定会忍不住主动指出她的问题,更何况亚夜花本身对于不纯洁而难以容忍的事又格外敏感。」 也就是说,在我不在宿舍的时候,她们两人曾发生冲突。 我懂了。难怪在梨玖失踪后,亚夜花会说出那样的话。 「冰室亚夜花向始终不愿离开名塚天人身旁的羽村梨玖,切中核心地提出了这样的疑问:『你的那份感情是为了名塚天人而存在的吗?真的不是欺瞒吗?或者说并不是出自于善意,而是单纯地为了自身的一种逃避手段,或是藉此让思绪停止的方法呢?』而梨玖承认了亚夜花的指责,并且在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其实只是假象后,便选择离开——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过程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而梨玖消失了踪影后,亚夜花得知了我和结协议的游戏内容,并且发现这一切全都在结的算计之中。因此她决定不再和任何人有所接触,再次将自己的心灵封闭起来。父亲的阴影依然令她惧怕畏缩。 ——原来如此,这一切总算全都连结起来了。此刻我完全理解了亚夜花当时采取那种态度背后的理由为何。 「后来梨玖去了哪里,其实连我也不知道,不过身为负责人的御子神弓虎应该心里有数才对。搞不好其实是她把梨玖赶出去,或是认为已经不需要她了而处理掉了也说不定呢。」 「怎么会……」 原本想接着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的我,却不禁在此刻想起自己也被弓虎当成了弃子的事。 「无论如何,你认定自己和羽村梨玖之间存在着某种羁绊或近似于爱情的感觉,其实到头来只不过是错觉罢了。一路走来始终不幸的她,为了寻找抚慰自己的道具而利用了你,也就是用名为疯狂信仰的毒品来麻痹自己的心灵而已。她之所以会醉心于你,单纯只是一种手段而已,当中根本不存在半点价值。顺便告诉你,她所需要的对象其实也未必非得是你才行喔?」 「…………」 「好,那么再把话题拉回来吧。名塚天人被御子神弓虎抛弃,梨玖也弃你而去,加上亚夜花不愿意再正视你——那么,你此刻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 至少我确实希望能让亚夜花脱离她父亲的控制,并且相信自己的努力必定能够让中立国宿舍恢复成原本的样貌。 ——原本的中立国宿舍? 我想像中的宿舍真的存在过吗? 或者那一切其实只是我所看见的虚幻呢? ◆  ◆  ◆ 『啊,这么一说结曾经问过我:「你转生之后不会有想要吸别人血的冲动吗?」,当时我有点吓了一跳。亚夜花,你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是什么吗?』 ——为什么当我准备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浮现在脑海里的却是当时和梨玖的对话呢? 「……那应该是一个分歧点吧。」 我呢喃道,接着叹了口气。 在这里当然有快乐和喜悦的回忆,但是比起那些,更加深刻地烙印于心的,却是难以计数的后悔和遗憾。 当时的我究竟回答了什么呢? 『虽然我没有确切的证据,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推测而已。』 没错,我记得自己曾经这么说过。然后—— 「你个人其实对天人并无抱持着好感。」 「咦…………」 梨玖顿失话语地直眨着眼。一会儿后,她才像是回过神似地开口说道,, 「……什、什么?是这样吗?我、我对天人哥那么——」 「不死者的眷属是不会因饥饿而死亡的,因此所谓的吸血冲动并不是为了取代食欲,而是因为你有着希望怀孕并且留下子孙的本能。」 「也就是说……吸血的冲动并不是来自于食欲,而更接近性欲吗?」 我点点头。 「因此一般对于亲近的存在,甚至所爱的存在,本能会显露得更加强烈。但是,你对天人不是不会产生吸血冲动吗?」 「是、是不会……」 「也就是说,天人对你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亲昵的存在,也并非你所爱的人。」 「…………」 梨玖少见地露出了困惑的神情,然而这一幕却更加挑动了我的嗜虐心。 「你真的认为自己对天人抱持着好感吗?还是说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天人?你会不会其实只是把对其他事物的感情转移到了天人身上而已?」 如今回头一想,当时的我或许产生了十足的优越感也说不定。 因为我一直都很羡慕她,对她充满了嫉妒。 每当看见她奉献出『无私的爱』时,我就会陷入自己为何无法办到的莫名烦恼之中。 「你只是为了抑制自己的痛苦而利用天人而已吧?也就是说,那——」 丑陋的我继续火上加油地说道: 「并不是爱情。」 当天,梨玖就完全消失了踪影。 而我则是打从心底地感到后悔。 后来听见结和天人的赌注内容后,更是令我重重地受到了打击。 天人虽然拚命地寻找着梨玖的去向,但目前为止似乎还是一无所获。 这一切——全都是我的责任。 ——所以…… 我果然还是无法继续待在天人的身边,也不具留在这问宿舍里的资格。 就带着乌尔莉卡一起回到那令人忌惮的父亲身边吧。 最后,我得向他乞求饶过天人一命——然后就此忘了天人。 对我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只要变回和他相遇之前的自己就行了。 虽然直到当下的这个瞬间为止,始终有着类似于依恋的想法牵挂着我,但我也总算把心情整理好了。 梦——已经结束了。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如今一想……这支手机是我因为羡慕天人和梨玖可以相互联络才特意购入的,不过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 别接了吧……当我才这么一想,电子铃声却失控似地持续在我的鼓膜上狂敲猛打。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并且拿起手机,然后将手机打开并将手指放在按键上头——此时,液晶萤幕上标示的来电号码也跟着映入了我的眼帘。 *  *  * 「好了——我想讲的就是以上这些,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名塚天人。」 「…………」 「看来似乎是没有了呢——太阳,准备好了吗?」 结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一阵强烈的冲击扫向我的脸颊,并且将我打飞了出去。 「——什么啊,你的表情也太没劲了吧!」 大神带着怒气忿忿地斥声道。 「你这家伙现在可是正在和敌人对峙耶?你到底知不知道状况啊?我觉得上次的你还比较带劲一点呢!」 虽然膝盖变得疲软无力,但似乎还能勉强站起身来。 看来大神似乎相当克制力气,因此我才得以幸免于头首分家。 我记得他说过自己被限制只能用一成的力量战斗,而刚才的攻击又相当于他一成力量中的十分之一,也就是他原本力量的百分之一吧。 大神的叱喝应该是希望我至少成为值得他杀掉的对手吧。虽然他说过自己绝不会放水,但刚才的攻击却出乎意外地客气。 ——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下一次了。 此刻我正面临着生死存亡之际。如果想要活命的话,就必须使出浑身解数的力量才行。即使我深知这一点……内心的战意和战斗所需的气力却丝毫没有复苏的迹象。 我只是眼露呆滞地注视着逐步朝自己逼近的大神。 「……看来你完全不想打的样子呢,唉——有够无聊的。所以我才讨厌和老爸扯上关系嘛。」 「你讨不讨厌我无所谓,只要确实把工作完成就行了。」 「我知道啦——喂,名塚天人,你可别乱动喔, 因为我会让你连痛苦都还来不及感觉就送你上西天。」 大神高举起粗壮的臂膀。看来中了这一击后,不需一秒我就会化成肉块了吧。正当我无所感触地准备接受命运的宣判时—— 瞬间,一团巨大的火球命中了大神,他的上半身被火焰给包覆。 「咦——?」 无法理解眼前状况的我不由自主地发出讶声。 「天人!快躲开!」 有阵喊声窜入耳中,于是我反射性地向后跳开。 接着,一个玲珑的身影像是要保护我似地站到了我的面前。 「……小诗?」 少女只是轻瞥了我一眼,然后立刻将视线移到了位在稍远处观察状况的结身上。 「就算我出手帮忙也没问题吧?毕竟这场比赛并没有一对一的限制,而且我只是普通的人类,和禁止众神间起纠纷的协定也没有任何抵触。」 「嗯,确实没错唷,牙尖嘴利的不速之客。」 结用嘲弄般的语气回应道。 「你这样子不就是认同了中途参战的规则了吗?」 没错,这正是先前所讨论到的规则之中的盲点。 由于万那身为神只的缘故,因此会受到禁止纷争的协定限制而无法和其他的神只战斗,但身为人类的小诗则不在此限。而且大家打从一开始就判断思考这种事也没意义,根本没有人把小诗列入考量之中。 ——毕竟谁能料想到一个年纪尚轻的人类少女竟有胆量敢挑战神只。 「喂,小诗——」 「你这个不珍惜自己生命的笨蛋!」 我被骂了。 「你觉得自己死了也没关系吗?你明明对我说会努力让自己活着回来的……难道都是骗我的吗?」 「我……」 我语塞无言。当时的我虽然没有说谎的意思,但后来我确实放弃了活着回去的念头。既然如此,挨上一顿骂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我得赶快让小诗离开这个战场才行。 然而大神却比我更快一步站起了身。 「……喂,这一击也太没劲了吧,这点小火连拿来当暖暖包都不够呢!」 大神的上半身变得比刚才大上了一圈,且覆盖着厚实的刚毛。此刻的他已经变化成了半兽人。虽然方才的火焰将他的衣服烧得一点不剩,但身上的毛皮却连丝毫焦黑的痕迹都看不见。 「我可以对你有勇无谋的举动表示敬意,但是你的攻击就只有这点程度吗?喂,小妞,在别人打得正激烈时随便插手,代表你应该也已经做好被宰掉的觉悟了吧?」 「…………那还用说,放马过来吧,大笨狼!」 小诗不服输地勇敢回呛,但她的身体却止不住地发抖。我可以看出她正紧咬着牙齿,试图压抑住随时可能因恐惧而迸出的尖叫。 「——哼,你的表情还挺不错的嘛。」 大神张开血盆大口,嘴角上扬地笑着说道。 「所谓战斗可是相当公平的喔?只要力量够强,就能踩着其他家伙的尸体存活下来。弱小的家伙则只有死路一条。既然你有办法跨越败北的恐惧来向我挑战的话——那就表示你有资格和我平等对战。」 「小诗,快离开!凭你一个人——」 「……我会想办法争取时间的,你快点让自己重新振作吧!」 小诗说完的同时,她的身影也跟着消失在我面前。 身为魔法师的小诗能够使用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奇妙术法。 她纵身往返于空间之中,并且使出了自己所会的所有魔法。只见光箭、火焰枪等攻击陆续地袭向大神,闪光和爆裂音未曾间断地持续迸生。 但是—— 「……我不是说过这点攻击不够看吗?别告诉我你已经使出全力了喔!」 然而大神却完全不为所动。 基本上人类的魔法只不过是模仿众神所引发的奇迹。冒牌的能力自然无从撼动本家所拥有的压倒性力量。 「呜——!」 正当小诗试图再度强化攻击时——突如其来的变化却令她惊讶地睁大了眼。 只见大神猛力往地面一踹,瞬间便闪身来到了她的面前。 即使如此,小诗依然未陷入恐慌失措的状态。她反应迅速地用火焰直击兽人的双眼,大神的墨镜也因此融解而破裂四散。 小诗抓准这个机会,准备再次进行空间转移时—— 「啊……」 「要破解这点小把戏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喔!」 大神的利爪以与那身巨大身体毫不相符的速度准确地一把揪住了小诗的衣服,并且将瘦小的身体高高举到了半空中。 「听好了,我能够看见敌人动向的不只是眼睛而已。只要身在战场,无论是气味、声音和空气的起伏等,我都能加以利用来搜寻敌人——而现在正是要一决胜负的关键场面。你必须放弃逃跑的念头,从极近距离下使尽浑身解数朝我的头攻击,如此才有可能让我稍稍吃上一惊。可惜的是你的战斗经验实在是少得可怜。」 大神话毕,另一只手臂也跟着举了起来。小诗的脸因恐惧而僵硬。 「可恶——!」 没有时间再让我思考对策了。我朝地面一踢冲上前去,并且朝着大神的双脚、头部、以及抓着小诗的手臂发动一阵连击。 「丧家之犬就给我到一边看着吧!」 我的侧头部遭到了一记重击,我的视线因此失焦,无法确认大神的动作。 当我认知到自己承受了大神的背拳时,已经是我被打飞到远处并且重摔在地面之后的事了。 「呜……啊…………」 视界无法控制地严重晃动着,而小诗大喊着「天人!」的声音则在我陷入朦胧的意识间传进了耳中。 ——我得赶快站起来继续战斗才行。 瘦弱的少女责备我,并且取而代之地迎战敌人,若我还无法找回战意和气力的话,那根本就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了。 然而即使我心急如焚,身体却依然不听使唤。距离回复为止应该还得等上几秒钟,可是这段时间却已足以让大神给小诗致命一击了。 糟糕,我必须去救小诗才行—— 快一点……我的身体—— ………… ——究竟过了多久的时间呢? 令人不敢置信的是,我并未听见任何的哀嚎和看见鲜血横飞的一幕。 好不容易撑起身体的我所看见的——竟是某个不知何时乍然现身的优美身影,独力压制住了大神的手臂。 「……喂,这场战斗的不远之客也太多了吧!」 大神说道。他并未主动停止作势挥下的手臂,而是被人制止了。 小诗的嘴唇微动:「哥哥……」 「现在我和小诗之间有基于召唤而成立的契约关系存在喔。」 龙太不改平时的松散表情向着大神说道。 「按照你的定义来看,我也可以算是魔法的一部分吧——好了,你想试试看魔法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吗?」 「…………呵,有意思。」 巨狼的口中泄出带着喜悦的词句,同时张开大口露出了笑容。 「看来总算来了一个有点看头的家伙呢!」 大神将手中的小诗朝我扔了过来,我急忙上前接住那纤弱的躯体。 想必小诗应该是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中战斗的吧。只见她脸色惨自地喘着大气,但似乎并未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我将她娇小的身体紧紧抱入怀中,小诗则是一语不发地用她颤抖的手抓住了 我。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但是,胜负仍然未见分晓。 「龙太,你真的可以出手吗?这样一来协定会……」 「我才不管什么协定呢!」 以《无价值者》之名号驰名远近的恶魔干脆地答道。 「对我而言另有更重要的优先顺序——结,我不请自来地参战应该没问题吧?」 「当然。太阳,你也可以尽管使出全力喔。」 结点了点头。 「求之不得。」 看见大神狰狞的笑容时,我才察觉到了过去始终未曾发现的事。 那就是他所谓的放水其实只是针对我而已,面对龙太时则完全无法适用。 当拥有难以估计的力量的『非人者』彼此全力冲突之时……实寻市究竟会变得如何? 我不自觉地以至今所窥见的众神之力来加以揣测。如果从那超脱常轨的力量来思考的话,想必从这里到市中心之间的范围都会受到波及,也就是无一处能够逃过一劫。如此一来牺牲者自然也在所难免——最严重的状况下可能整座城市都会因此化为灰烬。 站在远处的结脸上依然挂着乐在其中的表情。 原来如此——这一切其实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也就是说,他故意留下了外力得以介入的余地。他不需亲自出手,同样能够创造出毁灭这一切的结局。 「……天人,接下来就交给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吧——」 怀里的小诗虚弱地抬头看向我。 「——现在已经不是你我可以插手的状况了,我们只会被卷进去而已。」 「…………」 「天人,算我求你……」 小诗自己只要使用魔法应该就能轻易地离开现场才对。而她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想必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之故。 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无法答应她的要求。 「不……我不能走。」 「天人!」 不行。必须在这里迎战的人应该是我。 我得战斗并且取得胜利才行。如果不这么做,整座城市还有我的栖身之处全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轻轻地把小诗放到了地面上。 「小诗,龙太,请你们听我说——」 我扯开嗓子说道。 「——因为我不够坚持而造成了你们的困扰,真的很抱歉——不过,这是我的战斗,所以必须由我靠自己战到最后一刻才行。大神太阳的对手是我。」 「喔,也就是说,因为我是不请自来的人,所以你希望我就此收手吗?」 龙太一边和大神对峙着,一边向我问道。 或许我真的太过自负且自不量力——但我依然不疾不徐地将内心的话道出。 「不,我还是要借用你们的力量。龙太,小诗,请你们看着我战斗吧——并且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赢的。」 ◇  ◇  ◇ 「只不过是个道具而已吗?」 万那用神器直抵着弓虎,怒目相瞪地质问道。 「你的意思是『天秤会』就算崩坏了也没关系吗?我喜欢人类,也赞成和人类共存。虽然『天秤会』一度曾经分崩离析,但多亏了天人,整个组织才又再度融合成一体。虽然我对这件事感到很高兴……但对你而言似乎无关痛痒的样子呢。」 「嗯——……」 弓虎泛起一抹淡然的微笑。 「看来天人果然很受到大家的信任呢。」 「你根本没回答我的问题!」 万那有些不耐地跺了跺脚,但弓虎依然一脸不甚介意似地继续说着: 「结果我们其实也只是这个世界运作系统的一部分,是被规则所束缚的存在而已。虽然我们看似是驾凌于人类的存在,但却必须由人类来决定我们的形体,少了人类我们也将无法生存下去。想到这里,就会觉得我们真的是种不稳定的存在呢。」 「所以说你不要再自顾自地讲下去了——」 「欸,万那,你觉得神是什么?」 弓虎毫不顾忌万那的反应,只是迳自地抛出问题。 万那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像是放弃争论似地做出了答覆。 「我觉得神是应该受到信仰的存在。」 弓虎似乎很满意地露出了微笑。 「没错。受到信仰确实是身为神所必要的条件之一呢。」 *  *  * 啪啪啪—— 拍手声在山林里响起。 一会儿后,结才停下了手并开口说话: 「请你们相信我——啊,信任、信赖——嗯,真是不错的词语呢。你向人说出了『信任我』这种话。而我则可以从中感受到你试图负起责任的决心,以及期盼自己足以肩负一切的意识。不过——我倒是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问题?我不禁蹙起眉头。 「第一,你并不是神,当然不可能胜得过真正的神。这是绝对不变的真理。所以——你打算怎么填补这段差距?」 「…………」 「我还有另一个问题,你自己能够信任别人吗?——被御子神弓虎赶出来,又被羽村梨玖抛弃,甚至连亚夜花都不愿再正眼看你,此刻你到底还能信任谁?又能够信任些什么?难道你依然相信着『天秤会』与其崇高理想,并且愿意为此而战吗?」 我稍作思考并抓了抓头后,呼地吐了口气。 「……我觉得自己没有回答你的义务。不过告诉你吧,我从来不会以信任或不信任来当成评定损益得失的标准。虽然遭到背叛确实会感到受伤,但是为什么要把遭到背叛当成不信任他人的理由?」 「…………」 「我并不是想要获利才选择信任他人,而是因为想要相信,同时也觉得对方值得信任才会相信。如果最后还是遭到了背叛,我还是会因此沮丧消沉,不过会反省该反省的部分,从中获得教训之后,再一次去相信。就只是这么单纯而已。」 「……原来如此。」 结兴致勃勃的表情依然未见动摇。 「也就是说,即使你遭到这么多人背叛,还是要选择一战罗?」 「你可别搞错了。我可不觉得自己被弓虎、梨玖和亚夜花背叛了。」 「——啊?」 「亚夜花不过只是被你暗中设计操控了而已吧?虽然我不太清楚弓虎和梨玖的事,但我想她们一定有什么非得这么做不可的理由才对。比起你先前那些自以为是的推测和解说,我更相信自己曾经亲身接触的人们。『因为值得信任,所以才会相信』就是这么一回事。」 乍听之下或许全是些表面的好听话也说不定。想必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能在被如此切割抛弃后还不感到消沉失意的吧,而我此刻的心也同样满是疮痍和挫折。 但是,小诗不顾生命危险前来帮助我,这件事肯定了我在宿舍度过的这几个月。她的行动给了我能够抬头挺胸地宣称自己正走在正确无误的道路上的力量。 也因此,现在我必须尽全力否定结戏谑的挑衅。即使我将败在力量的差距,徒留坚持和虚荣,我还是必须全力反击对方,才能够回报小诗的勇气。 「嗯·那我们就相信天人吧。」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龙太。他以无比轻盈的动作退到了我的身后,而小诗稍作犹豫后轻点了点头。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美丽信赖关系吧。」 结用揶揄般的口吻说道,歪起了唇。 「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呢?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打算怎么弥补和神之间的力量差 距?」 「…………」 我没有回答。 但我并非无法回答。当我见到结在这个瞬间依然乐在其中的模样,便令我感受到弥补差距的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虽然还称不上是正确答案——但我想自己或许已经掌握住了关键之一也说不定。 而我方才的对话正是在测试其效果。 「那种事,不动手打一场是不会知道的呢。」 大神轻佻地说着,一个箭步上前并挥出右拳。 我勉强地伸手防御,但整个身体却依然支撑不住冲击而飞了起来,重重摔落在地。 「——呜!」 然而我立刻迅速地爬起身,方才承受了攻击的左臂阵阵作痛。 「看来你的本事似乎提升了一个档次嘛。这么一来应该能陪使出一成力量的我玩上一会儿了吧?」 大神咯咯地大笑了起来。 正如他所言,昨天当我承受大神的攻击时,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而现在我确实变得更强了。 「只要能够得到某人的信任吗……」 关键就在此。 只要他人愿意全心全意地信任我,我就能因此变得更强——对于与神有关联的存在而言,这并非纯粹只是精神状况上的描违,而是完全符合字面上定义的变化。 ——也就是说,能够藉由所获得信仰比例得到相对应的力量。 而如今,龙太和小诗愿意相信我『能在战斗中获胜』,使得我的力量随之提升。 我轻挥了挥方才承受攻击的左手,痛楚已经消失无踪了。看来连回复力量都跟着提升了不少。 这么一来——我就能战斗了。 「……我应该好好感谢你刚才没有那么快给我致命一击呢。」 如果大神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杀了我,恐怕就没机会演变成目前的局势了。 「哼,我只是觉得既然都是要宰掉,不如等猎物成长得更加美味之后再动手比较有意思而已。而且我也不讨厌还有成长空间的家伙呢——喝!」 这次大神改用左右连击朝我直袭而来。 我闪过了第一击,并且在顺势接下第二击后用手肘反击。但是大神技高一筹,我因为他的防御而停止动作,同时还吃了一记他的头槌,使我连膝盖都不支地摇晃。 「看来你的本事还是完全无法和我匹敌呢。」 可恶,他太强了。 虽然这是早就了然于胸的事实,但是想不到我竟然连仅仅使出一成力量的大神都不及。 然而,目前我所能达到的境界也就仅只于此了。我真的有办法一边和他交战,一边找出自己所不足的部分吗? ——不,我一定得找出来才行。 我使劲地朝地面一蹬,主动朝大神发动攻击。 「虽然我觉得有点可惜,不过你的做法根本就像是在拼不可能完成的拼图一样呢。」 不一会儿,我就从攻势转换成了彻底的守势。而在我拚死抵抗着大神压倒性的恐怖力量时,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了结的声音。 「就算是连一块拼图都还没找到的空白状态,或是只差最后一块拼图的极限状态,同样都是未完成。」 虽然他的声音令我心烦气躁,但我却不能够把耳朵塞住。 为了逆转形势,我拚命地试图拉近我和大神之间的距离。我看准时机抓住他的手臂,并且进行重力操控。但是当两人紧密接触时,他却用膝盖攻击过来。这一击准确地命中了我的脸部,当我不自觉地后退时,他又立刻补上一记踢击,令我狠狠地被踹飞,然后狼狈地摔落在地面上。 「结束了吗?喂?」 「……开什么玩笑!」 我咬紧牙关逞强地应声,并且用单膝跪地的方式撑起身体。沙土和血腥味在嘴里扩散蔓延。 由于上一次交手时我几乎把自己的底牌全都搬了出来,使得此刻任何的小把戏都已经不再适用了。 「好了,看起来也差不多该谢幕了呢。名塚天人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是不是能够顺利逆转呢?能够引导他通往胜利之路的最后一片拼图真的存在吗?如果真的存在,那块拼图又会在哪——」 「就在这里。」 有个少女的声音打断了结演着独角戏的台词。 然而我——却没有感到任何意外。或许我在内心某处早已掠过这样的预感也说不定。 那是个不应该出现在此,但对我而言却无比熟悉的人。 身穿着睡衣的亚夜花就骑在巨大的灰色狼犬背上,低头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  ◇  ◇ 「那么,你觉得神为什么会被人类『信任』呢?」 「……因为神比人类更强大的关系吧。」 由于无法判断弓虎提问的目的而感到几分焦躁的万那答道。 从远古时期起,人类就会把超乎自己力量的事物,或是自己的力量所无法触及的事物定义为『神』,并且加以尊崇膜拜。 弓虎点了点头。 「嗯,我们的原点就是那里。无论是何种形式,作为神的条件就是必须要有力量。神必须够强才行。因为神是超越人类的超自然存在,也就是说——能够打倒神的也只有神而已。」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话说回来,你明明清楚这一点,却还是让身为半天使的天人去战斗?而且甚至还夺走了他的力量?」 半天使是人类和非人者结合所生下的存在。既非人类,也算不上神只。当然,若要和力量强大的神战斗,毫无胜算自是不难预期的事。 弓虎背靠在沙发上,然后吐了口气。 「——那是指神的附属物的状况而言。因为被那样的立场所束缚住,所以我认为得先让他获得解放才行。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这么做。」 「…………?」 万那疑惑地蹙起了眉头,因为她一时间完全无法理解弓虎的话。 「唯有让他解开在我名字之下的枷锁,他才能获得走往下个楼层的权利——万那,你刚才也说神必须要具有强大的力量才行,对吧?那么所谓的『强』究竟是什么?又该如何证明才好?而我所想到的最快方法,就是打倒其他的神……」 「难道你指的是天人?可是,那应该是个无解的难题吧?为了获得打倒神的力量而希望成为神。但是要成为神必须拥有足以打倒神的力量才行,对天人来说这根本就不可能办得到呀?」 「嗯——其实也不是那样耶。」 「……什么意思?」 「要让对方屈服在自己之下的方法未必只有战斗一途而已。」 「…………」 难以揣测弓虎话中含意的万那只能带着困惑陷入沉默之中。 弓虎则是露出宛若遥望远方似的视线继续说着: 「所以我才会让她们各自扮演不同的角色,而那孩子似乎也已经下定决心了呢——这下子条件就已经凑满了喔。」 *  *  * 「……唷,我的女儿——」 最初出声打破现状的是结。 「——你也想要加入战局吗?你打算为了名塚天人而和太阳战斗吗?」 「不。」 亚夜花摇了摇头。 「毕竟我还算是『天秤会』的成员之一,所以我并没有违反协定的意思。」 「那么你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回到我身边了吗?」 「…………」 亚夜花没有回答结的问题,只是迳自从灰犬的背上降到了地面。 「谢谢你,乌尔莉卡,你就到小诗他们那里稍微休息一下吧。」 亚夜花说完,便缓步朝着这里走来。 「你——」 我虽然张开了嘴巴,却无法说出任何话语。亚夜花则是极度自然地走到以膝跪地的我的身边,并且蹲了下来。 「你看起来似乎并未受到致命伤,还能行动吗?」 「啊,嗯……」 我还残留着些许体力。但就算我『还能行动』,对于打破现状应该也没什么帮助就是了。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是来帮助你的。」 「——你打算回到结的身边去吗?」 她该不会打算交出自己,藉此让整件事就此落幕吧?不要开玩笑了。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的话……我只能说你想太多了。如果你不在了,我选择战斗这件事就变得一点意义也没有了,所以你退下吧。」 「……就算对象不是我,你还是会说相同的话吧?」 亚夜花不露声色地叹了口气。 「现在这样子就行了。因为即使如此,我还是决定选择这条路。」 「…………」 我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总觉得——她散发出的氛围不太一样。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和先前因为惧怕结而拒绝和我对话的亚夜花简直判若两人。 不,或者应该说,如今她就像是变回了原本我所认识的亚夜花一样。 「因为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所以我可能对你评价过高了也说不定。天人有着无论什么事都会一头栽进去的麻烦个性,但并不会毫无计划性地横冲直撞,而二疋会冷静地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这是我一直以来对你的印象。」 她究竟是在赞美我还是在贬低我呢?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地指出你是个『直到问题解决为止,即使失去生命也不愿放弃的愚蠢之人』而已。然而到目前为止,你总是能顺利地解决问题,所以才能活到现在。而如果是像这次一样的情况,面对难以解决的艰困问题时……你就可能会死。因为你的心中并没有『放弃』这个选项。你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亚夜花继续呢喃着「小诗说的一点也没错呢」。 「而对于如此愚蠢的人,我所能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在你死亡之前阻止你,另一件则是——」 亚夜花停下了话语,并且将视线移到自己的父亲身上。 「——爸爸,您刚才问我『是否已经下定决心要回去了』对吧?……那么我就让您听听我的回答吧。」 接着,亚夜花用双手捧住我的脸,然后一口气把我拉了过去—— 「————!」 她把嘴唇贴了上来。 我看见小诗愕然地瞪大了眼,龙太则是露出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大神和结在我的背后,使得我无法看见他们的反应,这一点倒是有些可惜。真想知道他们此刻究竟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呢。 秋高气爽的天空近乎透明般湛蓝而美丽,轻徐的微风温柔地抚吹着肌肤。 我的脑中因为太过混乱而反倒冷静了下来——听起来虽然十分矛盾,但我目前的确就是处于这样的状态中。 究竟有谁能够预测到亚夜花会采取这样的行动呢? ——终于,她将自己的唇从我的嘴唇上慢慢地移了开来。 「………………这是在演戏吧?」 「…………」 亚夜花的眉头紧蹙,看起来宛如是在说『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一样。 「呃,因为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你会做出这种事的理由……我想会不会是你想要藉此让结他们放松戒心,所以才——好痛!」 亚夜花一语不发地用头朝我的鼻子一撞,顿时令我痛到说不出话。 「演戏的话我才不会做这种事,还有只是演戏的话就没意义了——这是必要的仪式当中的一个步骤。」 亚夜花笔直地注视我的眼睛,并且用平稳的声音缓缓道出话语。 「以我古老之名,以及冰室亚夜花之名两者为赌注,我在此宣誓,将自己的现在、过去和未来,所有一切奉献于你。」 「…………」 「我话先说在前,光只有形式不具多少意义。换一种说法就是,只有出自于真心,公诸于世的宣誓才具有效力——也就是说,我已经是属于你的人了,所以请你不留瓜葛地彻底将我从结的手中解放吧。」 ……抱歉,我真的听不太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亚夜花的意思是说,她已经下定决心和结道别了。」 龙太忽然插话为我做了解说。 「我原本也只是想争取一些时间而已,不过你能赶上真是太好了呢。」 「…………」 亚夜花虽然一脸不悦,但并未出言否认龙太的话。 「呃——简单地说……我只要赢过结,然后把他赶走就行了对吧?但是前提是要先打倒大神。」 什么嘛,感觉状况还是完全没有改变呢。 ——不,还是有一个不同之处。 「欸。」 「……什么事?」 「你相信我会获得胜利吗?」 「你会的,因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亚夜花的回答丝毫不带犹豫。 我感觉得到自己的嘴角似乎跟着微微上扬。想不到听见这家伙肯定的回应会让我感到如此高兴。 「谢谢你,亚夜花。」 「…………我相信你,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亚夜花稍微将视线撇开,并且如此说道。 这么一来我也没有任何迷惘了。 当我不经意地回过神时,自己的身体竟已变得轻松无比。我缓缓地站起身,并且朝着大神的前方跨步前进。 在我和亚夜花对话时明明露出许多破绽,他之所以没有发动攻击,想必是为了彰显自己所拥有的绝对优势吧——不,或许其实那正是这个男人的本性也说不定。 「……抱歉,让你久等了。」 「我真的等了很久呢。」 大神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你现在觉得自己有胜算了吗?」 「这个嘛,只有天知道吧。」 虽然我的能力提升了,但并不表示我已拥有足以打倒神的强大力量,加上如今我的身体里已经没有其他隐藏的力量。如果没有办法引发足以一口气超越半天使的极限,并且抵达神之领域的奇迹,光凭此刻的我依然连仅仅使出一成实力的大神也赢不了。 「不过,连我也决定相信自己了呢。」 我相信小诗和龙太愿意全心相信我。我相信弓虎必定有她的想法。我相信之后一定可以再和梨玖笑着见面。因为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确累积了如此值得信任的关系。当然,我更相信亚夜花对我所说的胜利宣言。 也因此——我决定选择相信自己。 「……咯咯。」 就在这时候,大神不自觉地呢喃道,而我则是蹙眉以对。 「哈,抱歉,我并不是在嘲笑你的决心。只不过你明明好不容易拿到了最后一片拼图,但却一点自觉都没有,这一点让我觉得实在太可笑了——啊,不过或许因为你本来就是那种个性,所以大家才会推崇你到这个地步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总觉得大神看起来很兴奋。方才他所表现出的不悦,以及不像是发自内心的表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哈,你不用在意。过程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确定此刻的你可以好好让我享受一场尽兴的战斗,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好,那我要出招罗——喔喔喔喔喔 喔喔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条件已经凑满了……?」 万那语带呢喃地重复弓虎的话。 「我终于懂了。亚夜花现在之所以会去找天人,其实是因为……」 「关于亚夜花嘛,我想应该可以说是迷上对方的人就输了吧。」 弓虎窃笑着说道。 「无论如何,那孩子认定自己愿意成为天人的所属物,并且为天人奉献一切,确实是她不可动摇的本意。」 众神的故事其实代表的正是支配和斗争的历史。只要能够获得胜利,就能成为支配者,而失败者则将遭到支配,或是遭到消灭。打倒其他神只并且使其服从自己,就能获得足以让神的事迹永恒流传的资格。 「也就是说,最后你希望让天人可以让其他的神屈服于他的膝下,并且受到他的支配吗——弓虎,你刚才说过神同样也被制度所束缚着吧。」 「可以说是制度,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法则或规则吧。」 「先前龙太曾经说过『神和非神者之间的间隔正是长久累积的信仰,以及其所显现出的力量差距』。也就是说,你的目的其实是——」 「嗯……这个嘛,自从来到这座城市后,我发现包括万那在内,许多人都对天人产生了『信仰』。而这股『信仰』在亚夜花也成了信徒后,『展现了力量』。系统之下满足容许的条件,我就能够再帮他一把。也就是说——此刻我能够稍微操纵各种现象,并且也可能改写存在本身的定义——」 弓虎露出了稳重的笑容。 「——简单地说,就是『让不是神的名塚天人成为真正的神』。」 *  *  * 大神高举起的厚实右拳直接击中了我的脸颊,接着—— 我们两人的身体同时向后弹飞。 因为我的拳头也同样击中了大神的脸。 ——平分秋色。 我知道大神并未放水,而是我的力量急速攀升之故。 「呵,哈哈。」 大神露出了笑容。 「很好,再多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可能性吧。」 「……不用你提醒我也会这么做的。」 我和大神再次停下脚步,并且展开激烈的互殴。 大神确实很强。虽然他刻意将自己的力量限制在十分之一,但却依然能反覆发动足以让我的身体支离破碎的强力攻势。而不断承受其攻击的我骨头喀喀作响,皮肤迸裂而鲜血四溢。 但是,我的攻击也同样确实地击中了大神。每当受到一次攻击时,我就会加倍奉还地给予他两次的攻击。如果吃了两记重拳,我更会连本带利地回敬他十拳。我始终毫无惧色地朝对方疯狂出拳。 此刻的我显得战意高昂。我的身体展现出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行动力,甚至有种愈是移动,移动速度就变得愈快的感觉。就像是卸除了限制装置后,力量无限地泉涌而出般,似乎没有尽头。 我并不清楚自己得以展现出超乎常轨的绝佳状态的理由,或许是亚夜花的吻带给了我力量也说不定。 不——此刻任何多余的思考都应该留到之后才对。 为了获胜,我必须倾尽全力,把力量挤绞到最后一滴为止,彻底打垮眼前这家伙。 ——我们就这样持续地激战,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时间。 疼痛虽然已经麻痹,但感觉依然能够理解身体所承受的伤害正持续累积着。在我持续地遭到大神非比寻常的力量痛殴下,回复的速度也渐次无法追上受创的速度了。 不过——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对方身上。 至今为止几乎毫发无伤的大神此刻身上也染满了鲜血,并且气喘吁吁地抖着肩膀。 「你还能打吧,名塚天人?你应该不只有这点本事吧?」 当然。 还能,还不够,我还能变得比现在更强。 周遭的声音和景物逐渐消失不见,如今我所能意识到的只剩下眼前的敌人而已。 我心无旁骛地朝着对方疯狂出拳踢腿,而且每一次攻击都比前一次要来得更加猛烈,自己就宛如正因为战斗而无止尽地持续成长着一样。 防御住我的踢击的敌人手臂因此折断,而我的脚虽然似乎也一样肿断骨裂,但我并不在意。 我只是不断地用浑身解数出拳,即使以狙击头部为目标的拳头只击中了大神的肩膀,我依然感受得到攻击确实已直达他的骨头。而我的拳头也因此碎裂,但我完全不放在心上。 真是痛快。实在太过痛快了,令我有种连脑都快要融化成液体的错觉。 「——住手!」 「——快停下来!」 吵死人了。少发出多余的声音干扰我。 「天人!」 「天人!不可以!」 闭嘴,不要干扰我。我现在可是正乐在其中呢。 我和大神就宛如要把对方撕裂成肉块一样,毫不留情地出手互殴。 正当这道想法掠过心头时——我的胸口中央受到了一记猛烈的冲击,一股肋骨折断,肺部也跟着破裂的感觉随之传来。这一击的威力之大,几乎令先前为止的攻击都变得宛如儿戏一样。 强烈的冲击令我整个人飞了出去并且摔落在地,口中也跟着鲜血狂吐。 「啊——呜……」 虽然我没看到——刚才我挨的是一记踢击吗? 周围的景物回到了我的视野之中。我看见面无血色的亚夜花和小诗的脸。刚才传进我耳朵里的声音是她们吗? 我——到底做了什么? 「……啊——真可惜,感觉明明挺顺利的,最后你却被力量给吞噬了呢。」 从半兽型态变回了人形的大神缓步朝我走来,并且将无法动弹的我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就是因为这种战斗必须拿出最直接的斗志和意志,毫无保留地投入,所以我才能打得这么痛快。而只要能把对方隐藏的所有力量全都引出来并让之提升到更高等次,打起来就会更过瘾。但是像你这种脑充血而心智失控的菜鸟神,对我来说根本就像是垃圾一样——喂,小鬼,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想要变强?和自杀没两样的互殴真的就能达成你的目的吗?」 「我、我——」 我只是想要让亚夜花获得解放而已。 我只是想保护『天秤会』和中立国宿舍而已。 所以我必须胜过大神——还有结—— 「如果你真的想要成为我们的一员,你就必须牢牢记住,迷失了目的和存在意义的神可是一点价值都没有的。」 「…………」 没错,我绝不能迷失自己的目的。 光只有自我满足是不行的。 我得让亚夜花—— 「——啊?」 大神眯起了眼。 我试图绞尽全身所剩力气再次挥出拳头,但拳头的速度之慢却连自己都觉得羞愧。 我无力而缓慢的拳就这样命中了大神的太阳穴——而攻击也就到此告一段落。 只见大神哼了一声,接着把我扔到地上。然后—— 「这场战斗是我输了。」 ——他做出了败战宣言。 原本准备要冲到我身边的亚夜花和小诗也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当然,身为当事人的我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更加意外。 「……喂,太阳,你这样做我很伤脑筋耶。你打算丢下工作不做吗?」 结会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大神明显地还留有余力,而我则是已经倒卧在地,甚至连移动手指的力气都不剩了。 章外神曲1 成为你的人 ——天人一直沉睡不醒。 和太阳哥哥战斗过后,他力量耗尽地倒下,并且就这样失去了意识。我急忙让乌尔莉卡载他回来,然后让他躺在房间床上休息,结果这一睡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龙太表示虽然不用担心,但是到回复前至少得睡上个好几天的样子。 能力一口气获得提升,并且在尚未习惯新的自己之前就用尽力量战斗,对身体造成的负担想必相当巨大。 不过最后并未因此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这一点倒是令我稍微松了口气。每当碰上事件时,他总是会像这样身负重伤地躺在床上睡觉,如今想想其实和之前也没什么差别。 没错——即便他的存在已经不同于以往。 我的视线落在天人沉稳平静的睡脸上。 让原本已经下定决心屈服于父亲控制并离开这里的我改变心意的,其实是当时忽然打来的一通电话。 『唷,亚夜花,好久不见了呢——……虽然也才一个星期左右没见而已。』 「梨玖……」 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毫无疑问地确实是梨玖。 我明明可以无视这通电话的,为什么还是接起来了呢?是因为我后悔了吗?还是我觉得自己对她有所亏欠?或者是因为我想要向她道歉? 『喔,你的声音好没精神喔,该不会正在消沉当中吧?虽然你走的是面无表情路线,不过其实你的情绪起伏还满强烈的呢,亚夜花。你真的很有趣耶——?』 我心中的阴影瞬间消散无踪。 「有什么事吗?要找天人的话,他不在宿舍里。」 『嗯,我知道。他现在应该去办事情了吧——啊,顺便告诉你,我现在正在积极地探寻自我喔。先前不是流行过一阵子吗?』 「你不要开玩笑——」 『或许亚夜花说的是正确的也说不定。』 我不禁把准备要说的话又吞进了喉咙里。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变得愈来愈不懂自己。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一直以来都是透过天人哥在认识自己。』 「…………」 『或许我对他并没有任何的仰慕或爱恋也说不定。想到这里,连我自己都动摇了。可是———』 梨玖的语气不带丝毫迷惘,正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原本的她。 『无论我再怎么思考,我觉得不是天人哥的话就不行。陪伴在我身旁,以及我希望能陪在我身边的对象就是他。这一点亚夜花的推测是不对的。所以我开始思考,为了天人哥我要去完成自己应尽的任务。』 原来如此。即使到了最后,无论身处任何状况之下,她依然能够坚持自己的道路前进。这样的特质果然还是让人好生羡慕。 无法从这样的劣等感之下获得解放,或许就是我背负的宿命吧——我一边如此想着,并开口提问: 「你说任务——是什么样的任务?」 『秘密。有人交代我不能告诉别人。』 我不禁蹙起了眉头。是谁?当我想要问个清楚时,梨玖却抢先一步继续往下说。 『亚夜花也一样呀。你也有只有你才办得到,而且是为了天人哥所必须达成的任务。』 「咦——」 『因为告诉你正确答案好像也违反规则,所以我不能说。但是,如果你有那份心的话,不妨努力去想想看吧。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和大家再一起开心地喝茶聊天呢。我想天人哥所追求的应该也是那样的未来才对。』 「等、等一下——」 通话断掉了。 梨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还有她此刻又在哪里做什么事,对我而言全都是未解的疑问……但是,眼前必须优先思考的事只有一项。 ——那就是她所说的,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是选择回到结的身边,并乞求他饶过天人的命? 不对,这么一来,『大家再一起开心地喝茶聊天』这件事就不存在于未来了。 既然梨玖刻意地如此描述,想必当中也存在着天人所希望的快乐结局。而我则必须设法思考出她并未告诉我的正确答案。 ——可是我手上拥有的情报实在太少了。 我不自觉地紧咬嘴唇,好懊恼自己过去和宿舍的成员们总是保持着距离。 正如同天人所说的一样,结不可能拟定出连一丝空隙都没有的完美计划,当中一定会留着为取乐所必须的要素。 他之所以会命令太阳哥哥手下留情,应该也是这么一回事。 (他说过对方只能用一成的力量——) 不过即使在这样的条件之下,天人也同样毫无胜算。但是,既然他刻意设定了『一成』如此明确的数字,当中必定存在着某种意义才对。 他的目的应该是天人所拥有的可能性。也就是说,结认为天人将会变得更强。 可是——要让他变强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太阳哥哥的战斗能力即使在『非人者』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就算他将力量抑制在一成,也已经足以充分发挥出神之领域的水准了。 而我必须完成什么样的任务,才能让天人同样踏入那样的领域?这么一想的话—— (原来是神那份毫无虚假的——恭顺。) 我注视着天人的睡脸思考着。那的确是只有我才能达成的条件。 我必须不带任何算计或演技,保持着纯粹的自我才行。当时梨玖之所以不愿告诉我答案,想必也是弓虎的指示吧。如今想来我也能理解这一切了。 最后,天人成为了神,并且变成了我的支配者,如今我们之间不再是从前的关系了。 ——但是我一点实际感受都没有。 「……我原本以为你应该会再更开心一点的。」 我向着沉睡不醒的他轻声说道。 以爱情为根底的服从——我以为自己已经用相当直接的形式展现出来了才对。 我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那样的行为。虽然我的内心并非绝对排斥,但是我也曾希望过自己的初吻可以在更合适的场景之下发生。被迫在那样的状况下进行,其实我自己也是做了充分的觉悟才能办到的—— 可是,这个男生当时却只是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而已。 而且还问我是不是在演戏。 当他从茫然失神的状态下重新振作后,又立刻冲上前和敌人展开战斗。 「我可以理解当时你必须要战斗才行,可是……」 后来因为太阳哥哥认同天人,整起战斗才能安然落幕。 此时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他那身没品味的金发和墨镜打扮。 ——虽然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粗暴又叛逆,和自己一点都合不来的哥哥,但或许自己应该稍微重新调整对他的认知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我从结的控制中获得了解放,并且如我所愿地改由天人来束缚自己。 虽然他不但是个笨蛋,还有勇无谋;既不是个拥有完美人格的人,又无法善加控制自己所获得的力量,感觉迟钝又不听别人的建言。如此一想,他的确是个满是缺点的主人。 可是——不,应该说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后悔选择待在他的身边。今后也将永远不变。 「……你知道吗?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喔?」 天人当然没有回应。 我叹了口气,然后把头放在天人所躺的床边,他的脸庞近在眼前。 偏短的头发,轻闭的双眸上有着出乎意外的长睫毛,从那淡红色且看似柔软的嘴唇吐露安祥的呼吸声。 不知 为何,我的视线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 ——就趁着他睡着的时候。 ——偷偷地,悄悄地。 ——再来一次吧。 我的胸口深处传来这样的呢喃。 ……虽然这是无视于对象意志的卑劣行为。 但是,此刻的气氛至少比起第一次那令人懊恼的经验要来得更好…… 而且我能够慢慢地品味感触,并且将那份感觉深刻于心…… 加上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在…… 「…………………………」 我渐次地缩短自己和天人之间的距离。 二十公分,十公分,五公分,三公分,一公分—— 「天人先生,你还在睡觉吗——?」 就在此时,我的背后忽然传来其他人的声音,令我差点吓到整个人跳起来。而我之所以能勉强保持不失态,则是多亏了我的意识告知我随便乱动反而更容易敢人疑窦的关系。 我刻意地缓缓起身,然后转头一看。 乌尔莉卡正拿着花瓶走了进来,小诗跟在她的身后。 「小诗小姐来探望天人先生了喔——」 乌尔莉卡将花瓶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花瓶里放满了开得正灿烂的花朵。 「这是开在院子里的大波斯菊,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花——对了,亚夜花。」 小诗忽然朝我投向怀疑的视线。 「你……刚才和天人是不是靠得太近了点?」 「………………有什么问题吗?」 「…………」 「…………」 我突然有种如果先把视线移开就输了的感觉。 「……你们在玩大眼瞪小眼吗?」 乌尔莉卡交互地看了看我和小诗的脸,然后带着奇妙的表情歪着头问道。 章外神曲2 一切为你 这阵子的阳光总让我觉得十分温暖而柔和。 「秋天也快来临了呢。」 我呢喃道。 然而我的身上却依然穿着长袖衣物加手套,还撑着阳伞,处于完全防备的状态。虽然我距离皮肤粗糙、充满皱纹的年龄还很遥远,是个拥有青春水嫩肌肤的国中女生。 但由于吸血鬼的体质令我不得不这么做。当初我刚转生成吸血鬼时,只要稍微接触日光,肌肤就会宛如沸腾般变得滚烫,因此如今已经算是适应得还不错了。 离开中立国宿舍后的一星期——我交互地落脚在市区内和郊区的旅馆。 ——不过,我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到处闲晃。 说实在的,亚夜花对我所说的话——也就是我并不爱天人哥一事——对我而言确实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我一直认为天人哥的周遭有许多人爱着他,而我当然从未怀疑过自己也是其中一人,对天人哥的思慕可以说是我存在的一切意义。 而当时我则是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基干遭到了严重的动摇。 ——不,我似乎有自觉自己当时无法立刻反驳对方的言论。 那时候的我无法对亚夜花说明自身所拥有的『爱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我对于天人哥所抱持的感情并没有任何减退。那个人之于我依然是个特别的存在。 如果这份感情不是爱情的话——那么究竟是什么? 只要能够厘清这一点,我就能够再次回到天人哥的身边吗? 「……不行不行,我现在必须在这里为了天人哥努力工作才行。呃——我看看,这个地址的话,应该往这里走才对。」 我一边看着纸条上的笔记,一边沿着道路走去。 顺带一提,此刻我正在实寻市里。虽然转生后曾经好几个月都足不出户地待在宿舍里,但是由于人类时期的我算是很喜欢到处跑的行动派,因此对于方向和位置倒是有着一定的自信。 不一会儿,我来到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前。 「是这里吗?——嗯,我不认识这孩子呢。她是鬼之一族吗?名字叫作果乃……难道她没有姓氏吗?」 我一边看着弓虎写给我的纸条,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算了,无论如何,总是得先打声招呼才行。 我确认过目的地的房间号码后,便伸手按下了门铃。 这阵子的阳光总让我觉得十分温暖而柔和。 「秋天也快来临了呢。」 我呢喃道。 然而我的身上却依然穿着长袖衣物加手套,还撑着阳伞,处于完全防备的状态。虽然我距离皮肤粗糙、充满皱纹的年龄还很遥远,是个拥有青春水嫩肌肤的国中女生。 但由于吸血鬼的体质令我不得不这么做。当初我刚转生成吸血鬼时,只要稍微接触日光,肌肤就会宛如沸腾般变得滚烫,因此如今已经算是适应得还不错了。 离开中立国宿舍后的一星期——我交互地落脚在市区内和郊区的旅馆。 ——不过,我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到处闲晃。 说实在的,亚夜花对我所说的话——也就是我并不爱天人哥一事——对我而言确实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我一直认为天人哥的周遭有许多人爱着他,而我当然从未怀疑过自己也是其中一人,对天人哥的思慕可以说是我存在的一切意义。 而当时我则是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基干遭到了严重的动摇。 ——不,我似乎有自觉自己当时无法立刻反驳对方的言论。 那时候的我无法对亚夜花说明自身所拥有的『爱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我对于天人哥所抱持的感情并没有任何减退。那个人之于我依然是个特别的存在。 如果这份感情不是爱情的话——那么究竟是什么? 只要能够厘清这一点,我就能够再次回到天人哥的身边吗? 「……不行不行,我现在必须在这里为了天人哥努力工作才行。呃——我看看,这个地址的话,应该往这里走才对。」 我一边看着纸条上的笔记,一边沿着道路走去。 顺带一提,此刻我正在实寻市里。虽然转生后曾经好几个月都足不出户地待在宿舍里,但是由于人类时期的我算是很喜欢到处跑的行动派,因此对于方向和位置倒是有着一定的自信。 不一会儿,我来到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前。 「是这里吗?——嗯,我不认识这孩子呢。她是鬼之一族吗?名字叫作果乃……难道她没有姓氏吗?」 我一边看着弓虎写给我的纸条,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算了,无论如何,总是得先打声招呼才行。 我确认过目的地的房间号码后,便伸手按下了门铃。 这阵子的阳光总让我觉得十分温暖而柔和。 「秋天也快来临了呢。」 我呢喃道。 然而我的身上却依然穿着长袖衣物加手套,还撑着阳伞,处于完全防备的状态。虽然我距离皮肤粗糙、充满皱纹的年龄还很遥远,是个拥有青春水嫩肌肤的国中女生。 但由于吸血鬼的体质令我不得不这么做。当初我刚转生成吸血鬼时,只要稍微接触日光,肌肤就会宛如沸腾般变得滚烫,因此如今已经算是适应得还不错了。 离开中立国宿舍后的一星期——我交互地落脚在市区内和郊区的旅馆。 ——不过,我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到处闲晃。 说实在的,亚夜花对我所说的话——也就是我并不爱天人哥一事——对我而言确实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我一直认为天人哥的周遭有许多人爱着他,而我当然从未怀疑过自己也是其中一人,对天人哥的思慕可以说是我存在的一切意义。 而当时我则是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基干遭到了严重的动摇。 ——不,我似乎有自觉自己当时无法立刻反驳对方的言论。 那时候的我无法对亚夜花说明自身所拥有的『爱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我对于天人哥所抱持的感情并没有任何减退。那个人之于我依然是个特别的存在。 如果这份感情不是爱情的话——那么究竟是什么? 只要能够厘清这一点,我就能够再次回到天人哥的身边吗? 「……不行不行,我现在必须在这里为了天人哥努力工作才行。呃——我看看,这个地址的话,应该往这里走才对。」 我一边看着纸条上的笔记,一边沿着道路走去。 顺带一提,此刻我正在实寻市里。虽然转生后曾经好几个月都足不出户地待在宿舍里,但是由于人类时期的我算是很喜欢到处跑的行动派,因此对于方向和位置倒是有着一定的自信。 不一会儿,我来到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前。 「是这里吗?——嗯,我不认识这孩子呢。她是鬼之一族吗?名字叫作果乃……难道她没有姓氏吗?」 我一边看着弓虎写给我的纸条,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算了,无论如何,总是得先打声招呼才行。 我确认过目的地的房间号码后,便伸手按下了门铃。 这阵子的阳光总让我觉得十分温暖而柔和。 「秋天也快来临了呢。」 我呢喃道。 然而我的身上却依然穿着长袖衣物加手套,还撑着阳伞,处于完全防备的状态。虽然我距离皮肤粗糙、充满皱纹的年龄还很遥远,是个拥有青春水嫩肌肤的国中女生。 但由于吸血鬼的体质令我不得不这么做。当初我刚转生成吸血鬼时,只要稍微接触日光,肌肤就会宛如沸腾般变得滚烫,因此如今已经算是适应得还不错了。 离开中立国宿舍后的一星期——我交互地落脚在市区内和郊区的旅馆。 ——不过,我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到处闲晃。 说实在的,亚夜花对我所说的话——也就是我并不爱天人哥一事——对我而言确实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我一直认为天人哥的周遭有许多人爱着他,而我当然从未怀疑过自己也是其中一人,对天人哥的思慕可以说是我存在的一切意义。 而当时我则是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基干遭到了严重的动摇。 ——不,我似乎有自觉自己当时无法立刻反驳对方的言论。 那时候的我无法对亚夜花说明自身所拥有的『爱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我对于天人哥所抱持的感情并没有任何减退。那个人之于我依然是个特别的存在。 如果这份感情不是爱情的话——那么究竟是什么? 只要能够厘清这一点,我就能够再次回到天人哥的身边吗? 「……不行不行,我现在必须在这里为了天人哥努力工作才行。呃——我看看,这个地址的话,应该往这里走才对。」 我一边看着纸条上的笔记,一边沿着道路走去。 顺带一提,此刻我正在实寻市里。虽然转生后曾经好几个月都足不出户地待在宿舍里,但是由于人类时期的我算是很喜欢到处跑的行动派,因此对于方向和位置倒是有着一定的自信。 不一会儿,我来到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前。 「是这里吗?——嗯,我不认识这孩子呢。她是鬼之一族吗?名字叫作果乃……难道她没有姓氏吗?」 我一边看着弓虎写给我的纸条,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算了,无论如何,总是得先打声招呼才行。 我确认过目的地的房间号码后,便伸手按下了门铃。 这阵子的阳光总让我觉得十分温暖而柔和。 「秋天也快来临了呢。」 我呢喃道。 然而我的身上却依然穿着长袖衣物加手套,还撑着阳伞,处于完全防备的状态。虽然我距离皮肤粗糙、充满皱纹的年龄还很遥远,是个拥有青春水嫩肌肤的国中女生。 但由于吸血鬼的体质令我不得不这么做。当初我刚转生成吸血鬼时,只要稍微接触日光,肌肤就会宛如沸腾般变得滚烫,因此如今已经算是适应得还不错了。 离开中立国宿舍后的一星期——我交互地落脚在市区内和郊区的旅馆。 ——不过,我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到处闲晃。 说实在的,亚夜花对我所说的话——也就是我并不爱天人哥一事——对我而言确实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我一直认为天人哥的周遭有许多人爱着他,而我当然从未怀疑过自己也是其中一人,对天人哥的思慕可以说是我存在的一切意义。 而当时我则是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基干遭到了严重的动摇。 ——不,我似乎有自觉自己当时无法立刻反驳对方的言论。 那时候的我无法对亚夜花说明自身所拥有的『爱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我对于天人哥所抱持的感情并没有任何减退。那个人之于我依然是个特别的存在。 如果这份感情不是爱情的话——那么究竟是什么? 只要能够厘清这一点,我就能够再次回到天人哥的身边吗? 「……不行不行,我现在必须在这里为了天人哥努力工作才行。呃——我看看,这个地址的话,应该往这里走才对。」 我一边看着纸条上的笔记,一边沿着道路走去。 顺带一提,此刻我正在实寻市里。虽然转生后曾经好几个月都足不出户地待在宿舍里,但是由于人类时期的我算是很喜欢到处跑的行动派,因此对于方向和位置倒是有着一定的自信。 不一会儿,我来到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前。 「是这里吗?——嗯,我不认识这孩子呢。她是鬼之一族吗?名字叫作果乃……难道她没有姓氏吗?」 我一边看着弓虎写给我的纸条,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算了,无论如何,总是得先打声招呼才行。 我确认过目的地的房间号码后,便伸手按下了门铃。 这阵子的阳光总让我觉得十分温暖而柔和。 「秋天也快来临了呢。」 我呢喃道。 然而我的身上却依然穿着长袖衣物加手套,还撑着阳伞,处于完全防备的状态。虽然我距离皮肤粗糙、充满皱纹的年龄还很遥远,是个拥有青春水嫩肌肤的国中女生。 但由于吸血鬼的体质令我不得不这么做。当初我刚转生成吸血鬼时,只要稍微接触日光,肌肤就会宛如沸腾般变得滚烫,因此如今已经算是适应得还不错了。 离开中立国宿舍后的一星期——我交互地落脚在市区内和郊区的旅馆。 ——不过,我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到处闲晃。 说实在的,亚夜花对我所说的话——也就是我并不爱天人哥一事——对我而言确实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我一直认为天人哥的周遭有许多人爱着他,而我当然从未怀疑过自己也是其中一人,对天人哥的思慕可以说是我存在的一切意义。 而当时我则是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基干遭到了严重的动摇。 ——不,我似乎有自觉自己当时无法立刻反驳对方的言论。 那时候的我无法对亚夜花说明自身所拥有的『爱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我对于天人哥所抱持的感情并没有任何减退。那个人之于我依然是个特别的存在。 如果这份感情不是爱情的话——那么究竟是什么? 只要能够厘清这一点,我就能够再次回到天人哥的身边吗? 「……不行不行,我现在必须在这里为了天人哥努力工作才行。呃——我看看,这个地址的话,应该往这里走才对。」 我一边看着纸条上的笔记,一边沿着道路走去。 顺带一提,此刻我正在实寻市里。虽然转生后曾经好几个月都足不出户地待在宿舍里,但是由于人类时期的我算是很喜欢到处跑的行动派,因此对于方向和位置倒是有着一定的自信。 不一会儿,我来到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前。 「是这里吗?——嗯,我不认识这孩子呢。她是鬼之一族吗?名字叫作果乃……难道她没有姓氏吗?」 我一边看着弓虎写给我的纸条,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算了,无论如何,总是得先打声招呼才行。 我确认过目的地的房间号码后,便伸手按下了门铃。 这阵子的阳光总让我觉得十分温暖而柔和。 「秋天也快来临了呢。」 我呢喃道。 然而我的身上却依然穿着长袖衣物加手套,还撑着阳伞,处于完全防备的状态。虽然我距离皮肤粗糙、充满皱纹的年龄还很遥远,是个拥有青春水嫩肌肤的国中女生。 但由于吸血鬼的体质令我不得不这么做。当初我刚转生成吸血鬼时,只要稍微接触日光,肌肤就会宛如沸腾般变得滚烫,因此如今已经算是适应得还不错了。 离开中立国宿舍后的一星期——我交互地落脚在市区内和郊区的旅馆。 ——不过,我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到处闲晃。 说实在的,亚夜花对我所说的话——也就是我并不爱天人哥一事——对我而言确实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我一直认为天人哥的周遭有许多人爱着他,而我当然从未怀疑过自己也是其中一人,对天人哥的思慕可以说是我存在的一切意义。 而当时我则是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基干遭到了严重的动摇。 ——不,我似乎有自觉自己当时无法立刻反驳对方的言论。 那时候的我无法对亚夜花说明自身所拥有的『爱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我对于天人哥所抱持的感情并没有任何减退。那个人之于我依然是个特别的存在。 如果这份感情不是爱情的话——那么究竟是什么? 只要能够厘清这一点,我就能够再次回到天人哥的身边吗? 「……不行不行,我现在必须在这里为了天人哥努力工作才行。呃——我看看,这个地址的话,应该往这里走才对。」 我一边看着纸条上的笔记,一边沿着道路走去。 顺带一提,此刻我正在实寻市里。虽然转生后曾经好几个月都足不出户地待在宿舍里,但是由于人类时期的我算是很喜欢到处跑的行动派,因此对于方向和位置倒是有着一定的自信。 不一会儿,我来到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前。 「是这里吗?——嗯,我不认识这孩子呢。她是鬼之一族吗?名字叫作果乃……难道她没有姓氏吗?」 我一边看着弓虎写给我的纸条,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算了,无论如何,总是得先打声招呼才行。 我确认过目的地的房间号码后,便伸手按下了门铃。 这阵子的阳光总让我觉得十分温暖而柔和。 「秋天也快来临了呢。」 我呢喃道。 然而我的身上却依然穿着长袖衣物加手套,还撑着阳伞,处于完全防备的状态。虽然我距离皮肤粗糙、充满皱纹的年龄还很遥远,是个拥有青春水嫩肌肤的国中女生。 但由于吸血鬼的体质令我不得不这么做。当初我刚转生成吸血鬼时,只要稍微接触日光,肌肤就会宛如沸腾般变得滚烫,因此如今已经算是适应得还不错了。 离开中立国宿舍后的一星期——我交互地落脚在市区内和郊区的旅馆。 ——不过,我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到处闲晃。 说实在的,亚夜花对我所说的话——也就是我并不爱天人哥一事——对我而言确实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我一直认为天人哥的周遭有许多人爱着他,而我当然从未怀疑过自己也是其中一人,对天人哥的思慕可以说是我存在的一切意义。 而当时我则是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基干遭到了严重的动摇。 ——不,我似乎有自觉自己当时无法立刻反驳对方的言论。 那时候的我无法对亚夜花说明自身所拥有的『爱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我对于天人哥所抱持的感情并没有任何减退。那个人之于我依然是个特别的存在。 如果这份感情不是爱情的话——那么究竟是什么? 只要能够厘清这一点,我就能够再次回到天人哥的身边吗? 「……不行不行,我现在必须在这里为了天人哥努力工作才行。呃——我看看,这个地址的话,应该往这里走才对。」 我一边看着纸条上的笔记,一边沿着道路走去。 顺带一提,此刻我正在实寻市里。虽然转生后曾经好几个月都足不出户地待在宿舍里,但是由于人类时期的我算是很喜欢到处跑的行动派,因此对于方向和位置倒是有着一定的自信。 不一会儿,我来到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前。 「是这里吗?——嗯,我不认识这孩子呢。她是鬼之一族吗?名字叫作果乃……难道她没有姓氏吗?」 我一边看着弓虎写给我的纸条,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算了,无论如何,总是得先打声招呼才行。 我确认过目的地的房间号码后,便伸手按下了门铃。 这阵子的阳光总让我觉得十分温暖而柔和。 「秋天也快来临了呢。」 我呢喃道。 然而我的身上却依然穿着长袖衣物加手套,还撑着阳伞,处于完全防备的状态。虽然我距离皮肤粗糙、充满皱纹的年龄还很遥远,是个拥有青春水嫩肌肤的国中女生。 但由于吸血鬼的体质令我不得不这么做。当初我刚转生成吸血鬼时,只要稍微接触日光,肌肤就会宛如沸腾般变得滚烫,因此如今已经算是适应得还不错了。 离开中立国宿舍后的一星期——我交互地落脚在市区内和郊区的旅馆。 ——不过,我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到处闲晃。 说实在的,亚夜花对我所说的话——也就是我并不爱天人哥一事——对我而言确实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我一直认为天人哥的周遭有许多人爱着他,而我当然从未怀疑过自己也是其中一人,对天人哥的思慕可以说是我存在的一切意义。 而当时我则是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基干遭到了严重的动摇。 ——不,我似乎有自觉自己当时无法立刻反驳对方的言论。 那时候的我无法对亚夜花说明自身所拥有的『爱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我对于天人哥所抱持的感情并没有任何减退。那个人之于我依然是个特别的存在。 如果这份感情不是爱情的话——那么究竟是什么? 只要能够厘清这一点,我就能够再次回到天人哥的身边吗? 「……不行不行,我现在必须在这里为了天人哥努力工作才行。呃——我看看,这个地址的话,应该往这里走才对。」 我一边看着纸条上的笔记,一边沿着道路走去。 顺带一提,此刻我正在实寻市里。虽然转生后曾经好几个月都足不出户地待在宿舍里,但是由于人类时期的我算是很喜欢到处跑的行动派,因此对于方向和位置倒是有着一定的自信。 不一会儿,我来到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前。 「是这里吗?——嗯,我不认识这孩子呢。她是鬼之一族吗?名字叫作果乃……难道她没有姓氏吗?」 我一边看着弓虎写给我的纸条,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 算了,无论如何,总是得先打声招呼才行。 我确认过目的地的房间号码后,便伸手按下了门铃。 后记 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7》。 这一阵子大约都是以三、四个月的速度推出这一系列的新作品。虽然作品中的时间从第一集至今才经过了几个月而已,但现实世界中每当出版一集,季节往往已经不断更迭交替了呢。 本书是我在夏季时完笔,预计于秋季时在书店上架。虽然过程中常会碰上许多困难,但当我拚命投入写作时,在不知不觉间又度过了一个季节。 也就是说,我完全没有留下半点夏日美好的回忆。什么都没有,就是个零。 另一方面,由于我从早到晚都面对着电脑,因此运动不足所产生的影响也确实地显现了出来。简单地说就是体重上升,而且已经来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对于健康状况总是得过且过的我也终于感受到了危机,因此在写作本书后半部分的时候,我一直都过着一边工作同时不忘致力于减肥的生活。 瘦身的基本正是控制饮食和运动。 话虽如此,所谓的写作依然是完全的桌面作业,也就是一种不需走路的工作。加上对于执笔速度缓慢而经常碰上截稿危机的我而言,想要确实拨出时间运动是件难事,于是最后我决定改以控制饮食的方式作为减肥主轴。 起初我轻松地认为只要埋首于工作,自然就会忘记饥肠辘辘的空腹感才对——不过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我的精神状况大约是以下违的顺序进行变化。 l因为想吃好吃的东西,所以无法集中精神写作。 2就算不好吃也没关系,总之想要吃点东西。如果不让我吃的话,潜伏在我心里的恶魔……就会窜出来…… 3呼、呼……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冲动,但这样的感觉还要反覆出现几次啊…… 4啊,结果今天完全没写到几个字嘛。 如果减少用餐次数和份量,当然身体所能摄取到的营养也会随之减少。而最先受到直接影响的则是需要消耗大量葡萄糖的大脑。最后就是导致自己不但无法专心工作,连思考能力也变得有些奇怪。特别是我经常会在速食店或是家庭餐厅作业,因此要拒绝食物的诱惑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后来,我带着教训作了许多调查,才发现这种情况其实还是得适量地吃,然后慢慢地打长期战似乎是比较好的做法。如果只是一时地瘦下来,之后又因为压力而暴饮暴食,只会复胖而变得毫无意义,所以我决定舍弃只要吃一口就算全盘皆输这样all-or-nothing的坚持了。 顺带一提,说到nothing一词时,我就会想到津津有味地吃着满溢着香甜汁液的梨子的人,这个单字有种现在进行式的感觉对吧?※nothing,梨子ing。我最喜欢吃甘甜的梨子了。另外我也很喜欢秋季鲑鱼、栗子和松茸。毕竟来到了食欲之秋,当然要好好大吃一顿罗——(译注:日文中『梨子ing』和『nothing』发音相似。) ——咦,我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承蒙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和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所有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下一集故事将会进入本故事的转折点。 希望能够尽快将作品完成并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〇一二年一〇月  すえばしけん 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7》。 这一阵子大约都是以三、四个月的速度推出这一系列的新作品。虽然作品中的时间从第一集至今才经过了几个月而已,但现实世界中每当出版一集,季节往往已经不断更迭交替了呢。 本书是我在夏季时完笔,预计于秋季时在书店上架。虽然过程中常会碰上许多困难,但当我拚命投入写作时,在不知不觉间又度过了一个季节。 也就是说,我完全没有留下半点夏日美好的回忆。什么都没有,就是个零。 另一方面,由于我从早到晚都面对着电脑,因此运动不足所产生的影响也确实地显现了出来。简单地说就是体重上升,而且已经来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对于健康状况总是得过且过的我也终于感受到了危机,因此在写作本书后半部分的时候,我一直都过着一边工作同时不忘致力于减肥的生活。 瘦身的基本正是控制饮食和运动。 话虽如此,所谓的写作依然是完全的桌面作业,也就是一种不需走路的工作。加上对于执笔速度缓慢而经常碰上截稿危机的我而言,想要确实拨出时间运动是件难事,于是最后我决定改以控制饮食的方式作为减肥主轴。 起初我轻松地认为只要埋首于工作,自然就会忘记饥肠辘辘的空腹感才对——不过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我的精神状况大约是以下违的顺序进行变化。 l因为想吃好吃的东西,所以无法集中精神写作。 2就算不好吃也没关系,总之想要吃点东西。如果不让我吃的话,潜伏在我心里的恶魔……就会窜出来…… 3呼、呼……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冲动,但这样的感觉还要反覆出现几次啊…… 4啊,结果今天完全没写到几个字嘛。 如果减少用餐次数和份量,当然身体所能摄取到的营养也会随之减少。而最先受到直接影响的则是需要消耗大量葡萄糖的大脑。最后就是导致自己不但无法专心工作,连思考能力也变得有些奇怪。特别是我经常会在速食店或是家庭餐厅作业,因此要拒绝食物的诱惑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后来,我带着教训作了许多调查,才发现这种情况其实还是得适量地吃,然后慢慢地打长期战似乎是比较好的做法。如果只是一时地瘦下来,之后又因为压力而暴饮暴食,只会复胖而变得毫无意义,所以我决定舍弃只要吃一口就算全盘皆输这样all-or-nothing的坚持了。 顺带一提,说到nothing一词时,我就会想到津津有味地吃着满溢着香甜汁液的梨子的人,这个单字有种现在进行式的感觉对吧?※nothing,梨子ing。我最喜欢吃甘甜的梨子了。另外我也很喜欢秋季鲑鱼、栗子和松茸。毕竟来到了食欲之秋,当然要好好大吃一顿罗——(译注:日文中『梨子ing』和『nothing』发音相似。) ——咦,我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承蒙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和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所有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下一集故事将会进入本故事的转折点。 希望能够尽快将作品完成并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〇一二年一〇月  すえばしけん 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7》。 这一阵子大约都是以三、四个月的速度推出这一系列的新作品。虽然作品中的时间从第一集至今才经过了几个月而已,但现实世界中每当出版一集,季节往往已经不断更迭交替了呢。 本书是我在夏季时完笔,预计于秋季时在书店上架。虽然过程中常会碰上许多困难,但当我拚命投入写作时,在不知不觉间又度过了一个季节。 也就是说,我完全没有留下半点夏日美好的回忆。什么都没有,就是个零。 另一方面,由于我从早到晚都面对着电脑,因此运动不足所产生的影响也确实地显现了出来。简单地说就是体重上升,而且已经来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对于健康状况总是得过且过的我也终于感受到了危机,因此在写作本书后半部分的时候,我一直都过着一边工作同时不忘致力于减肥的生活。 瘦身的基本正是控制饮食和运动。 话虽如此,所谓的写作依然是完全的桌面作业,也就是一种不需走路的工作。加上对于执笔速度缓慢而经常碰上截稿危机的我而言,想要确实拨出时间运动是件难事,于是最后我决定改以控制饮食的方式作为减肥主轴。 起初我轻松地认为只要埋首于工作,自然就会忘记饥肠辘辘的空腹感才对——不过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我的精神状况大约是以下违的顺序进行变化。 l因为想吃好吃的东西,所以无法集中精神写作。 2就算不好吃也没关系,总之想要吃点东西。如果不让我吃的话,潜伏在我心里的恶魔……就会窜出来…… 3呼、呼……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冲动,但这样的感觉还要反覆出现几次啊…… 4啊,结果今天完全没写到几个字嘛。 如果减少用餐次数和份量,当然身体所能摄取到的营养也会随之减少。而最先受到直接影响的则是需要消耗大量葡萄糖的大脑。最后就是导致自己不但无法专心工作,连思考能力也变得有些奇怪。特别是我经常会在速食店或是家庭餐厅作业,因此要拒绝食物的诱惑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后来,我带着教训作了许多调查,才发现这种情况其实还是得适量地吃,然后慢慢地打长期战似乎是比较好的做法。如果只是一时地瘦下来,之后又因为压力而暴饮暴食,只会复胖而变得毫无意义,所以我决定舍弃只要吃一口就算全盘皆输这样all-or-nothing的坚持了。 顺带一提,说到nothing一词时,我就会想到津津有味地吃着满溢着香甜汁液的梨子的人,这个单字有种现在进行式的感觉对吧?※nothing,梨子ing。我最喜欢吃甘甜的梨子了。另外我也很喜欢秋季鲑鱼、栗子和松茸。毕竟来到了食欲之秋,当然要好好大吃一顿罗——(译注:日文中『梨子ing』和『nothing』发音相似。) ——咦,我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承蒙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和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所有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下一集故事将会进入本故事的转折点。 希望能够尽快将作品完成并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〇一二年一〇月  すえばしけん 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7》。 这一阵子大约都是以三、四个月的速度推出这一系列的新作品。虽然作品中的时间从第一集至今才经过了几个月而已,但现实世界中每当出版一集,季节往往已经不断更迭交替了呢。 本书是我在夏季时完笔,预计于秋季时在书店上架。虽然过程中常会碰上许多困难,但当我拚命投入写作时,在不知不觉间又度过了一个季节。 也就是说,我完全没有留下半点夏日美好的回忆。什么都没有,就是个零。 另一方面,由于我从早到晚都面对着电脑,因此运动不足所产生的影响也确实地显现了出来。简单地说就是体重上升,而且已经来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对于健康状况总是得过且过的我也终于感受到了危机,因此在写作本书后半部分的时候,我一直都过着一边工作同时不忘致力于减肥的生活。 瘦身的基本正是控制饮食和运动。 话虽如此,所谓的写作依然是完全的桌面作业,也就是一种不需走路的工作。加上对于执笔速度缓慢而经常碰上截稿危机的我而言,想要确实拨出时间运动是件难事,于是最后我决定改以控制饮食的方式作为减肥主轴。 起初我轻松地认为只要埋首于工作,自然就会忘记饥肠辘辘的空腹感才对——不过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我的精神状况大约是以下违的顺序进行变化。 l因为想吃好吃的东西,所以无法集中精神写作。 2就算不好吃也没关系,总之想要吃点东西。如果不让我吃的话,潜伏在我心里的恶魔……就会窜出来…… 3呼、呼……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冲动,但这样的感觉还要反覆出现几次啊…… 4啊,结果今天完全没写到几个字嘛。 如果减少用餐次数和份量,当然身体所能摄取到的营养也会随之减少。而最先受到直接影响的则是需要消耗大量葡萄糖的大脑。最后就是导致自己不但无法专心工作,连思考能力也变得有些奇怪。特别是我经常会在速食店或是家庭餐厅作业,因此要拒绝食物的诱惑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后来,我带着教训作了许多调查,才发现这种情况其实还是得适量地吃,然后慢慢地打长期战似乎是比较好的做法。如果只是一时地瘦下来,之后又因为压力而暴饮暴食,只会复胖而变得毫无意义,所以我决定舍弃只要吃一口就算全盘皆输这样all-or-nothing的坚持了。 顺带一提,说到nothing一词时,我就会想到津津有味地吃着满溢着香甜汁液的梨子的人,这个单字有种现在进行式的感觉对吧?※nothing,梨子ing。我最喜欢吃甘甜的梨子了。另外我也很喜欢秋季鲑鱼、栗子和松茸。毕竟来到了食欲之秋,当然要好好大吃一顿罗——(译注:日文中『梨子ing』和『nothing』发音相似。) ——咦,我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承蒙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和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所有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下一集故事将会进入本故事的转折点。 希望能够尽快将作品完成并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〇一二年一〇月  すえばしけん 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7》。 这一阵子大约都是以三、四个月的速度推出这一系列的新作品。虽然作品中的时间从第一集至今才经过了几个月而已,但现实世界中每当出版一集,季节往往已经不断更迭交替了呢。 本书是我在夏季时完笔,预计于秋季时在书店上架。虽然过程中常会碰上许多困难,但当我拚命投入写作时,在不知不觉间又度过了一个季节。 也就是说,我完全没有留下半点夏日美好的回忆。什么都没有,就是个零。 另一方面,由于我从早到晚都面对着电脑,因此运动不足所产生的影响也确实地显现了出来。简单地说就是体重上升,而且已经来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对于健康状况总是得过且过的我也终于感受到了危机,因此在写作本书后半部分的时候,我一直都过着一边工作同时不忘致力于减肥的生活。 瘦身的基本正是控制饮食和运动。 话虽如此,所谓的写作依然是完全的桌面作业,也就是一种不需走路的工作。加上对于执笔速度缓慢而经常碰上截稿危机的我而言,想要确实拨出时间运动是件难事,于是最后我决定改以控制饮食的方式作为减肥主轴。 起初我轻松地认为只要埋首于工作,自然就会忘记饥肠辘辘的空腹感才对——不过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我的精神状况大约是以下违的顺序进行变化。 l因为想吃好吃的东西,所以无法集中精神写作。 2就算不好吃也没关系,总之想要吃点东西。如果不让我吃的话,潜伏在我心里的恶魔……就会窜出来…… 3呼、呼……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冲动,但这样的感觉还要反覆出现几次啊…… 4啊,结果今天完全没写到几个字嘛。 如果减少用餐次数和份量,当然身体所能摄取到的营养也会随之减少。而最先受到直接影响的则是需要消耗大量葡萄糖的大脑。最后就是导致自己不但无法专心工作,连思考能力也变得有些奇怪。特别是我经常会在速食店或是家庭餐厅作业,因此要拒绝食物的诱惑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后来,我带着教训作了许多调查,才发现这种情况其实还是得适量地吃,然后慢慢地打长期战似乎是比较好的做法。如果只是一时地瘦下来,之后又因为压力而暴饮暴食,只会复胖而变得毫无意义,所以我决定舍弃只要吃一口就算全盘皆输这样all-or-nothing的坚持了。 顺带一提,说到nothing一词时,我就会想到津津有味地吃着满溢着香甜汁液的梨子的人,这个单字有种现在进行式的感觉对吧?※nothing,梨子ing。我最喜欢吃甘甜的梨子了。另外我也很喜欢秋季鲑鱼、栗子和松茸。毕竟来到了食欲之秋,当然要好好大吃一顿罗——(译注:日文中『梨子ing』和『nothing』发音相似。) ——咦,我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承蒙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和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所有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下一集故事将会进入本故事的转折点。 希望能够尽快将作品完成并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〇一二年一〇月  すえばしけん 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7》。 这一阵子大约都是以三、四个月的速度推出这一系列的新作品。虽然作品中的时间从第一集至今才经过了几个月而已,但现实世界中每当出版一集,季节往往已经不断更迭交替了呢。 本书是我在夏季时完笔,预计于秋季时在书店上架。虽然过程中常会碰上许多困难,但当我拚命投入写作时,在不知不觉间又度过了一个季节。 也就是说,我完全没有留下半点夏日美好的回忆。什么都没有,就是个零。 另一方面,由于我从早到晚都面对着电脑,因此运动不足所产生的影响也确实地显现了出来。简单地说就是体重上升,而且已经来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对于健康状况总是得过且过的我也终于感受到了危机,因此在写作本书后半部分的时候,我一直都过着一边工作同时不忘致力于减肥的生活。 瘦身的基本正是控制饮食和运动。 话虽如此,所谓的写作依然是完全的桌面作业,也就是一种不需走路的工作。加上对于执笔速度缓慢而经常碰上截稿危机的我而言,想要确实拨出时间运动是件难事,于是最后我决定改以控制饮食的方式作为减肥主轴。 起初我轻松地认为只要埋首于工作,自然就会忘记饥肠辘辘的空腹感才对——不过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我的精神状况大约是以下违的顺序进行变化。 l因为想吃好吃的东西,所以无法集中精神写作。 2就算不好吃也没关系,总之想要吃点东西。如果不让我吃的话,潜伏在我心里的恶魔……就会窜出来…… 3呼、呼……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冲动,但这样的感觉还要反覆出现几次啊…… 4啊,结果今天完全没写到几个字嘛。 如果减少用餐次数和份量,当然身体所能摄取到的营养也会随之减少。而最先受到直接影响的则是需要消耗大量葡萄糖的大脑。最后就是导致自己不但无法专心工作,连思考能力也变得有些奇怪。特别是我经常会在速食店或是家庭餐厅作业,因此要拒绝食物的诱惑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后来,我带着教训作了许多调查,才发现这种情况其实还是得适量地吃,然后慢慢地打长期战似乎是比较好的做法。如果只是一时地瘦下来,之后又因为压力而暴饮暴食,只会复胖而变得毫无意义,所以我决定舍弃只要吃一口就算全盘皆输这样all-or-nothing的坚持了。 顺带一提,说到nothing一词时,我就会想到津津有味地吃着满溢着香甜汁液的梨子的人,这个单字有种现在进行式的感觉对吧?※nothing,梨子ing。我最喜欢吃甘甜的梨子了。另外我也很喜欢秋季鲑鱼、栗子和松茸。毕竟来到了食欲之秋,当然要好好大吃一顿罗——(译注:日文中『梨子ing』和『nothing』发音相似。) ——咦,我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承蒙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和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所有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下一集故事将会进入本故事的转折点。 希望能够尽快将作品完成并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〇一二年一〇月  すえばしけん 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7》。 这一阵子大约都是以三、四个月的速度推出这一系列的新作品。虽然作品中的时间从第一集至今才经过了几个月而已,但现实世界中每当出版一集,季节往往已经不断更迭交替了呢。 本书是我在夏季时完笔,预计于秋季时在书店上架。虽然过程中常会碰上许多困难,但当我拚命投入写作时,在不知不觉间又度过了一个季节。 也就是说,我完全没有留下半点夏日美好的回忆。什么都没有,就是个零。 另一方面,由于我从早到晚都面对着电脑,因此运动不足所产生的影响也确实地显现了出来。简单地说就是体重上升,而且已经来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对于健康状况总是得过且过的我也终于感受到了危机,因此在写作本书后半部分的时候,我一直都过着一边工作同时不忘致力于减肥的生活。 瘦身的基本正是控制饮食和运动。 话虽如此,所谓的写作依然是完全的桌面作业,也就是一种不需走路的工作。加上对于执笔速度缓慢而经常碰上截稿危机的我而言,想要确实拨出时间运动是件难事,于是最后我决定改以控制饮食的方式作为减肥主轴。 起初我轻松地认为只要埋首于工作,自然就会忘记饥肠辘辘的空腹感才对——不过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我的精神状况大约是以下违的顺序进行变化。 l因为想吃好吃的东西,所以无法集中精神写作。 2就算不好吃也没关系,总之想要吃点东西。如果不让我吃的话,潜伏在我心里的恶魔……就会窜出来…… 3呼、呼……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冲动,但这样的感觉还要反覆出现几次啊…… 4啊,结果今天完全没写到几个字嘛。 如果减少用餐次数和份量,当然身体所能摄取到的营养也会随之减少。而最先受到直接影响的则是需要消耗大量葡萄糖的大脑。最后就是导致自己不但无法专心工作,连思考能力也变得有些奇怪。特别是我经常会在速食店或是家庭餐厅作业,因此要拒绝食物的诱惑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后来,我带着教训作了许多调查,才发现这种情况其实还是得适量地吃,然后慢慢地打长期战似乎是比较好的做法。如果只是一时地瘦下来,之后又因为压力而暴饮暴食,只会复胖而变得毫无意义,所以我决定舍弃只要吃一口就算全盘皆输这样all-or-nothing的坚持了。 顺带一提,说到nothing一词时,我就会想到津津有味地吃着满溢着香甜汁液的梨子的人,这个单字有种现在进行式的感觉对吧?※nothing,梨子ing。我最喜欢吃甘甜的梨子了。另外我也很喜欢秋季鲑鱼、栗子和松茸。毕竟来到了食欲之秋,当然要好好大吃一顿罗——(译注:日文中『梨子ing』和『nothing』发音相似。) ——咦,我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承蒙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和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所有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下一集故事将会进入本故事的转折点。 希望能够尽快将作品完成并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〇一二年一〇月  すえばしけん 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7》。 这一阵子大约都是以三、四个月的速度推出这一系列的新作品。虽然作品中的时间从第一集至今才经过了几个月而已,但现实世界中每当出版一集,季节往往已经不断更迭交替了呢。 本书是我在夏季时完笔,预计于秋季时在书店上架。虽然过程中常会碰上许多困难,但当我拚命投入写作时,在不知不觉间又度过了一个季节。 也就是说,我完全没有留下半点夏日美好的回忆。什么都没有,就是个零。 另一方面,由于我从早到晚都面对着电脑,因此运动不足所产生的影响也确实地显现了出来。简单地说就是体重上升,而且已经来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对于健康状况总是得过且过的我也终于感受到了危机,因此在写作本书后半部分的时候,我一直都过着一边工作同时不忘致力于减肥的生活。 瘦身的基本正是控制饮食和运动。 话虽如此,所谓的写作依然是完全的桌面作业,也就是一种不需走路的工作。加上对于执笔速度缓慢而经常碰上截稿危机的我而言,想要确实拨出时间运动是件难事,于是最后我决定改以控制饮食的方式作为减肥主轴。 起初我轻松地认为只要埋首于工作,自然就会忘记饥肠辘辘的空腹感才对——不过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我的精神状况大约是以下违的顺序进行变化。 l因为想吃好吃的东西,所以无法集中精神写作。 2就算不好吃也没关系,总之想要吃点东西。如果不让我吃的话,潜伏在我心里的恶魔……就会窜出来…… 3呼、呼……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冲动,但这样的感觉还要反覆出现几次啊…… 4啊,结果今天完全没写到几个字嘛。 如果减少用餐次数和份量,当然身体所能摄取到的营养也会随之减少。而最先受到直接影响的则是需要消耗大量葡萄糖的大脑。最后就是导致自己不但无法专心工作,连思考能力也变得有些奇怪。特别是我经常会在速食店或是家庭餐厅作业,因此要拒绝食物的诱惑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后来,我带着教训作了许多调查,才发现这种情况其实还是得适量地吃,然后慢慢地打长期战似乎是比较好的做法。如果只是一时地瘦下来,之后又因为压力而暴饮暴食,只会复胖而变得毫无意义,所以我决定舍弃只要吃一口就算全盘皆输这样all-or-nothing的坚持了。 顺带一提,说到nothing一词时,我就会想到津津有味地吃着满溢着香甜汁液的梨子的人,这个单字有种现在进行式的感觉对吧?※nothing,梨子ing。我最喜欢吃甘甜的梨子了。另外我也很喜欢秋季鲑鱼、栗子和松茸。毕竟来到了食欲之秋,当然要好好大吃一顿罗——(译注:日文中『梨子ing』和『nothing』发音相似。) ——咦,我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承蒙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和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所有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下一集故事将会进入本故事的转折点。 希望能够尽快将作品完成并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〇一二年一〇月  すえばしけん 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7》。 这一阵子大约都是以三、四个月的速度推出这一系列的新作品。虽然作品中的时间从第一集至今才经过了几个月而已,但现实世界中每当出版一集,季节往往已经不断更迭交替了呢。 本书是我在夏季时完笔,预计于秋季时在书店上架。虽然过程中常会碰上许多困难,但当我拚命投入写作时,在不知不觉间又度过了一个季节。 也就是说,我完全没有留下半点夏日美好的回忆。什么都没有,就是个零。 另一方面,由于我从早到晚都面对着电脑,因此运动不足所产生的影响也确实地显现了出来。简单地说就是体重上升,而且已经来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对于健康状况总是得过且过的我也终于感受到了危机,因此在写作本书后半部分的时候,我一直都过着一边工作同时不忘致力于减肥的生活。 瘦身的基本正是控制饮食和运动。 话虽如此,所谓的写作依然是完全的桌面作业,也就是一种不需走路的工作。加上对于执笔速度缓慢而经常碰上截稿危机的我而言,想要确实拨出时间运动是件难事,于是最后我决定改以控制饮食的方式作为减肥主轴。 起初我轻松地认为只要埋首于工作,自然就会忘记饥肠辘辘的空腹感才对——不过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我的精神状况大约是以下违的顺序进行变化。 l因为想吃好吃的东西,所以无法集中精神写作。 2就算不好吃也没关系,总之想要吃点东西。如果不让我吃的话,潜伏在我心里的恶魔……就会窜出来…… 3呼、呼……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冲动,但这样的感觉还要反覆出现几次啊…… 4啊,结果今天完全没写到几个字嘛。 如果减少用餐次数和份量,当然身体所能摄取到的营养也会随之减少。而最先受到直接影响的则是需要消耗大量葡萄糖的大脑。最后就是导致自己不但无法专心工作,连思考能力也变得有些奇怪。特别是我经常会在速食店或是家庭餐厅作业,因此要拒绝食物的诱惑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后来,我带着教训作了许多调查,才发现这种情况其实还是得适量地吃,然后慢慢地打长期战似乎是比较好的做法。如果只是一时地瘦下来,之后又因为压力而暴饮暴食,只会复胖而变得毫无意义,所以我决定舍弃只要吃一口就算全盘皆输这样all-or-nothing的坚持了。 顺带一提,说到nothing一词时,我就会想到津津有味地吃着满溢着香甜汁液的梨子的人,这个单字有种现在进行式的感觉对吧?※nothing,梨子ing。我最喜欢吃甘甜的梨子了。另外我也很喜欢秋季鲑鱼、栗子和松茸。毕竟来到了食欲之秋,当然要好好大吃一顿罗——(译注:日文中『梨子ing』和『nothing』发音相似。) ——咦,我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回归正题,这次也同样承蒙了多方的鼎力相助。 责任编辑前田,负责插图的みえはる老师,设计、印刷、物流和书店的各位,以及协助出版流通的所有相关人士,在此致上深深的谢意。 下一集故事将会进入本故事的转折点。 希望能够尽快将作品完成并呈现在各位面前。 二〇一二年一〇月  すえばしけん 序曲 预兆 台版 转自 我的宅女神吧 录入:奏之雪亚 果乃是所谓的混血儿。 去世的双亲分别是人类与鬼族。她至今大多都生活在鬼族的隐秘村落里,因此没有什么社会经验。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少女来到了这个人类与非人者共存的地方——实寻市,至今约过了半个月。 她在市内租了间公寓,最近慢慢习惯了独居以及打工生活,觉得似乎也能自食其力。 她的工作是速食店的柜台人员,虽然也不是说一下子就上手了,但因为有教学手册,所以她没有耗费太大的功夫,就把工作都记起来了。 尽管如此,倒也不是全都一帆风顺。 例如,有不少人会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将手肘放在柜台上靠近她装熟:「欸欸,你什么时候下班啊?」要是回答,「啊?和客人您没有关系吧?」之后就会换来店长一顿臭骂。 有一次,她在找钱的时候客人一直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为了让对方知难而退,果乃轻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腕,大概是没控制好力道,客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当然之后她又被店长骂了,还得去和客人道歉。 即使如此,只要学会应对方式,适应这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需时时刻刻记得自己周遭有人类看着,不要不小心发挥出超越成年男性的力气。至于常被人说态度差,那就尽可能让自己保持笑容就可以了——大概就是这样吧。 没想到自己意外的大胆。 一旦适应了环境,就有间暇思考其他事了。天人最近不知道好不好?今天也正好排休……很久没联络了,要不要打个电话看看? 正当果乃这么想着,一边玩着最近新买的手机时,家里的电话铃响起,传来澄澈的电子音。 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笑容洋溢的女孩。 一头短发的女孩,戴着帽子还穿了洋装。那或许是为了抵挡依旧毒辣的九月阳光吧。 女孩的年纪大概是十五岁左右,和果乃差不多。 「初次见面——我叫羽村梨玖,现在方便打扰一下吗?」 「——你是要推销还是传教?」 「不是哦,我是受『天秤会』御子神弓虎请托而来,想跟你谈谈关于天人哥——啊,不对,是名冢天人的事。」 「……所以要谈什么?」 果乃对坐在餐桌对面的女孩说。 虽然有些犹豫,不过果乃还是让她进了房间。 『天秤会』——特别是弓虎和天人曾帮助过自己,如果是和他们有关的人,果乃当然无法置之不理。 这个女孩虽然看起来不可疑,但是——该说对方是自己不太擅长应付的类型呢?或是说有点恐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被对面的气势压制住了呢? 「嗯,我是来请求你的协助的。」 女孩笑盈盈地切入主题。 「协助?」 「老实说啊,现在天人哥和『天秤会』陷入了有些危急的状况。」 她从梨玖的脸上看不出哪里『危急』了。 果乃拥有读取他人心思的能力,虽然只能模糊地感知到就是了。之前她已经决定不轻易使用,但现在却难得有种想读取的激动,因为果乃完全看不出来梨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之前,还是先问一下事情始末吧。 「怎么回事?天秤会对我有恩,诺是有什么是我办得到的,帮你们也无所谓。」 「嗯……是这样的,天人哥被一个阴险的坏蛋盯上了,大家正同性协力地对抗着,但好像有些人手不足。」 「人手不足?」 果乃曾亲眼见过名冢天人跟『天秤会』领导人御子弓神虎的力量,所以无法想象有什么事是他们无法解决的。 「听你这样说实在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可以再说得详细一点吗?」 「说的也是,我收到的指令是——」 正当这时…… 凄厉的尖叫声从外面传来,盖过了梨玖的声音。 「怎么回事?」 果乃闻声皱起眉头,起身查看窗外后,倒抽了一口气。 她的房间位于公寓一楼,外面的阳台与后头的马路之间以绿色的栅栏做区隔,而现在有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用后背抵着栅栏,因为在他们面前两公尺远——有一具下巴正发出咯咯声的骷髅。 骷髅正作势要对男孩们挥下高举于头顶的西洋剑。 「——啧」 果乃还来不及多加思考,身体就先采取行动了。她跳出窗外,从旁抱走两个孩子滚到了马路上,紧接着后方传来强烈的攻击声。 栅栏被劈出一道巨大的裂缝。 (是实体——?) 既不是幻觉也不是飘渺的灵体,太危险了。 果乃马上从地上翻了起来,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时—— 「在市区恶作剧是不行的喔。」 不知何时,梨玖已站到骷髅身后。 骷髅正想要转身挥剑,但梨玖的动作更快,她轻轻地碰了一下对方的头盖骨——仅仅如此,骷髅便状似痛苦地扭曲着身体,随之灰飞烟灭。 「不要紧吧?果乃。」 「……你好强啊。」 不过,既然是『天秤会』的人,这种程度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梨玖闻言却愣了一下。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耶其实我根本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刚刚那个骷髅是恶魔之类的吗?感觉不怎么强。」 所谓的人骨是死亡的象征,这一类的怪物遍布世界各地。 「坏人已经不见了,所以不要紧张,没受伤吧?」 果乃一问,男孩们便铁青着脸点头。 「刚、刚刚那是什么啊……」 「叔,叔叔突然拿菜刀攻击我们……」 实寻市里布下了可以修正人类认知的结界,若人类目击到超过一般认知范围的事情,结界就会将当下的记忆改写成正常范围内可能发生的状况。 以这两个孩子的情况来说,就是『被拿着剑的骷髅袭击』被改写成『被拿着菜刀的可疑人物袭击』。当然,就算改写了记忆,还是无法当做犯罪事件没发生过,因此警方中会有适当的人和『天秤会』等组织合作搜查。 「……咦不是骷髅吗?」 其中一个男孩用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 「骷髅?你在说什么啊?」 「不对,明明就是骨头不是吗!还挥着一把好大的剑啊。」 「他拿的不是菜刀吗?」 「那……所以是拿着菜刀的骷髅吗?……咦?」 梨玖在陷入混乱的男孩面前蹲了下来。 「被那种恐怖的大叔袭击,你一定很害怕吧?这种情况下,就算把对方看成怪物也不稀奇喔——总而言之,必须报警才行,你可以在这里陪姐姐再等下吗?」 「唔,嗯。」 接着男孩开始喃喃自语:「是吗?看错了啊,应该是吧。」并逐渐露出理解的表情。 梨玖用手机报完警后,果乃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问道: 「结界发动到生效的时间需要这么久吗?」 「—— 平常的话,应该不会这么久。」 梨玖依然笑容,但语气中却带着些许困惑。 结界的效果虽然迟了些,却似乎依然有效,所以这男孩不可能是非人者。 这样一来—— 「结界变得不稳定了吗?」 梨玖偏头小声说着。 「也就是说,身为结界管理者的弓虎小姐做了什么——还是说,弓虎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分割线特殊吧, 哈哈◆◆◆ 和泉龙太一进入接待室,就看到御子神弓虎跟冰室亚夜花貌似正在讨论什么。 弓虎在接待室午睡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但亚夜花也在就相当稀奇了。 「嗨,亚夜花,天人还好吗?」 「乌尔莉卡跟小诗正在照顾他。」 「睡的还真沉啊,差不多该醒来了吧。」 考虑到天人的身体变化,藉由充分的休息来调整力量与身体状况,确实最适当。 「龙太,有要事吗?」 弓虎躺在沙发上,慵懒地开口。 「市内的结界出了点问题,我在想原因是什么。」 龙太微笑道。 「难道说,你的力量变弱了吗?弓虎小姐。」 他的语调依然像往常般平稳。 但这句话所包含的意义却十分重大,从亚夜花睁大双眼望向弓虎这一幕就能了解。 「嗯……」 弓虎缓缓直起上身。 「原本以为能够再隐瞒一阵子,但结的反击实在太快了。看来他已经发现了。」 「原来如此,你果然瞒着我们。」 龙太轻轻地叹了口气。 「难怪下级『非人者』们的活动变得异常频繁,因为结早就已经预料到,只要在这个时候到处引发骚动,就算我们也束手无策。」 「没错,就是这样,结的洞察力果然相当优秀啊。」 「现在不是佩服人的时候。」 「请问……」 亚夜花插进两个人的谈话。 「难道是因为,之前为了将天人拉上神的位阶——」 「嗯~,是没错。」 弓虎一排轻松地苦笑道。 一旦认同其他神的存在,也就代表她否定了身为『唯一神』的自己。 而违抗世界认知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她丧失了力量。 「是啊,我暂且先用我的力量补强了结界的稳定性,但也只是应急而已。由于结界的不完整,已经有些人类开始记起自己碰上的异常事件。不过,即使变弱了,结界还是有效的,应该暂时不会出现决定性的破绽。」 「总之现在这样处理就很充分了,谢啦。」 看着完全没有紧张感的弓虎,亚夜花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能够如此……泰然自若这样真的好吗?」 「要是我觉得不好,一开始就不会做了。」 仿佛与自己无关一般,弓虎淡然地回答,接着说: 「亚夜花会后悔成为天人的人吗?」 「我……不会。」 「人们必定会付出全力去做对于自己来说有价值、有意义的事。因此,即使必须支付代价,也不会感到后悔吧?我也一样喔。」 弓虎说完,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好了,也差不多该是天人醒来,最后一回合开幕的时候了,大家再努力一下吧。」 她露出一如往常的慵懒微笑。 第一章 清醒 「——接下来,大家是怎么想的呢?」 冰室结在众神面前说。 「没错,就是关于御子神弓虎提倡的方案——在实寻市里当实验『人与非人者共存』。自计划开始以来已经过了数十年,大家觉得至今带来了什么样的成果?」 这里是个无边无际的空间,恐怕不存在于地球上吧。 只有结的身影清晰可见。但可以感受到,无数持有力量的存在聚集在附近听着他发言。 「当然,我也有我个人的见解,首先就开门见山地说吧,这个计划很明显地失败了。」 听众发出微小的骚动声。 结微微等了一下,接着说。 「我们的力量正缓缓衰退,而人类却逐渐兴盛,要是明显拉起两者间的界限,我们将会被排挤到世界的边缘,甚至有无家可归的可能。因此,两者间的共存,也就是让我们混入人类的领域一起生活,就是这个计划的目的。表面上看起来会修蛮有道理——但实际上【一·点·意·义·也·没·有】。」 他充满自信的断言,周遭的骚动声变得比方才更大。 「这个计划不过是修改我们生活的地点而已,根本无法阻止力量的衰退。让我们如同鼠辈般掩人耳目地生活,然后最后像蝼蚁一样在阴暗角落死去——的确,在这数十年间,非人者与人类的共处上没有发生什么大问题,但这又如何?这就算成功了吗?能够算是展现出成果了吗?又或者——就算成功也只有和平共处而已,不是吗?」 结缓缓环视全场。 「目前这个城市主要的方针有两点。首先我们必须隐藏自己的身份,再来就是,与人类和平共处下去。大家想想第一点,这是最好的方式吗?这跟让我们在黑暗中等待逝去有何不同?接着就是第二点『仅对人类而言的和平』真的有意义吗?要是『天秤会』失去贯彻这条方针的力量时将会如何?」 一席话结束,似乎没有太多积极赞同的意见,但同时,众神也没有将之视为无益的发言。 「当情势发生变化时,我将会再一次询问各位——御子神弓虎跟『天秤会』的决定真的正确吗?」 ◆◆◆——←_←——◆◆◆ 在这座实寻市里,有许多的『非人者』混在人群之中生活着。 近年来随着人类的发展,非人者也因此逐渐衰退。 在非人者之中,亦有着力量格外强大,名为神的存在。这样的状况对他们来说是十分严重的问题。当人类的信仰低落时,众神的力量也会大幅的减弱。如果状况持续恶化下去,甚至将可能危及到众神的存在。 因此,众神最后提出了结论,那就是「所有『非人者』都应该以在人类世界和人共存为目标。」 在这之前仅有少数非人者主动融入人类社会里生活。而众神则是试图放大规模,并有组织地推展这项计划。 他们趁着数十年前的一场大战所造成的混乱展开行动。在考虑到人类及神灵所需的环境条件后,众神选择了这座实寻市作为示范都市。 现在我的住处是曙光山学院红南宿舍,通称中立国宿舍。 这里除了是一间学生宿舍之外,同时也是管理及监视所有非人者的『天秤会』据点。住在这里的居民几乎都是神祗,是一个和常识脱轨的地方。 我的名字叫做名冢天人。 『天秤会』的一员,是个弱小的半天使——曾经是如此。 ◆◆◆〒_〒◆◆◆ 我睁开了双眼。 「啊,天人……」 一旁有着我熟悉的面孔。 「你终于恢复意识——啊!」 我揽住对方的肩膀靠向自己,她娇小的身躯因此倒向床铺。 「——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不是在做梦。」 平常没什么表情的人,现在不知为何脸颊微微泛红。 ——记忆开始回溯。 一切的缘由来自亚夜花的父神——冰室结,他为了让亚夜花离开『天秤会』,也就是我们身边,因此对『天秤会』施压。我无法容忍他的做法,于是决定对抗他。 过程中,我不得不与亚夜花那战斗力强大的兄神——大神太阳开展战斗。 正当我陷入穷途末路之际——亚夜花出现在战场,并对我说: 「以我古老之名,以及冰室亚夜花之名两者为赌注,我在此宣誓,将自己的现在,过去和未来,所有一切奉献于你。」 然后我被亚夜花亲吻,获得了力量,击退了大神。 老实说,我还不是很了解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件事,无论如何我都想先确认。 「你之前说——要成为我的人,是吗?」 「……」 亚夜花连耳朵都红透了。 「真的吗?再说一次让我听听。」(录入:……不要脸) 我又问了一次,经过短暂的沉默,稍纵即逝的细语传来。 「……是的,我是天人的人了。」 「我可以解释为你不想回到你的父神——结的身边了吗?」 亚夜花点了点头。 我打从心里松了口气,仿佛有股暖意自身体深处涌现。 「啊!等——」 我抱紧亚夜花发声大笑。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明明跟结之间的胜负还没有结束,但能够听见亚夜花亲口说出答案,实在让我高兴得不能自己。 「关于这点我也可以同意——」 此时突然传来似乎有些不悦的声音。 「总之,卿卿我我什么的可以等之后再说吗?」 我抬起头,眼前是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小诗,笑容满面的乌尔莉卡,后面则是一如往常一脸悠闲的弓虎。 ——老实说,我完全没有发现他们。原来如此,难怪亚夜花会羞红了脸。连我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嗯~。 我坐了起来,重新环视四周。是我的房间,还有我的床。 我的记忆到大神跟结离开之后就中断了,也就是说我晕倒之后被搬回来宿舍了啊,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可是,亚夜花小姐被紧紧抱住的时候,看起来很高兴喔!」 「才,才没有高兴啊……并不是那样……」 「乌尔莉卡也很高兴喔!」 穿着女仆装的小女孩说完便跳到我的床铺上。 「太好了,天人先生总算醒过来了。」 「嗯,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接住飞身而来的乌尔莉卡,并摸摸她的头,她仿佛觉得有点痒地缩了缩脖子。 「对了,小诗。」 「什,什么?」 我把乌尔莉卡抱到地上后,认真地直视小诗。 「谢谢你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要是没有你在我早就死了,也没办法把亚夜花带回来这里。我由衷地感谢你。」 小诗是年仅十二岁的魔法师,也是这宿舍里唯一的纯人类,要是没有她把我从大神手下救出来,我现在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吧。 「也,也没什么,我只是……」 「我这个人有恩必报,你如果有愿望就说吧,任何事都可以。」 「说任何事也太 ……」 过了一会儿,小诗老成的耸了耸肩轻叹。 「——不用了,我也不是因为想要你报答才救你的。」 还是一如既往地潇洒啊。正是因为她这不符合年纪的勇气与冷静,我才能获救。(录入ps:就让我说一句,我声望战神就是踏马地潇洒威武~) 「小诗小姐也让天人先生紧紧抱一下如何?」 乌尔莉卡的一句话,让小诗顿时慌了手脚。 「为,为,为什么我要让天人抱啊!」 「咦?可是小诗小姐看起来很想让天人先生抱抱啊……」 乌尔莉卡摆出疑惑的表情歪了歪头。 「是乌尔莉卡误会了吗?」 「没,没错,那种孩子气的奖励,我、我才不需要……」 小诗的解释莫名的后继无力,接着她垂下了头。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对自己的发言感到后悔,是我的错觉吗? 「那么,要是有我能够做到的事,就尽管说吧,小诗——对了,梨玖有联络我们吗?」 「没有呢……」 弓虎接在亚夜花的话后面继续说。 「梨玖自行决定离开宿舍是事实,但那并不是因为讨厌天人或是跟亚夜花吵架的关系,她有自己的理由。而我就顺便请她帮我办一点事,可能暂时还回不来,不过不需要担心她。」 弓虎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松。 我抬头望向天花板。原来如此,梨玖果然不是因为不快乐、不想待在宿舍才离开的。 我有些放心了,这样的话,之后还是有机会可以听听她的想法跟感受吧。 「我重新说一次,早安啊,天人。睡的还好吗?」 「嗯。还可以。」 我在床铺上坐下。 「所以现在的状况如何了?我睡了几天?」 「三天左右吧,至于现在的状况——」 「啊,就由我来说明吧。」 亚夜花娓娓道来。 关于我现在的状态,以及获得强大力量的始末。 亚夜花誓言献出自身一切的理由。 弓虎的力量衰退,还有结界的不稳定。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表情,随着话题的延续愈发僵硬。 「也就是说,作为让我获得神级力量的代价就是,亚夜花的存在被我束缚住,弓虎则是丧失了力量……我……」 该说些什么好呢。 「道歉的话我会生气。」 亚夜花抢去了发言的机会。 「还好啦,反正总有一天用劳力偿还就可以了。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就是你不努力不行的严苛状况喔?」 「现阶段来说,父神跟哥哥都没有直接对『天秤会』出手。但是市区里却出了一些麻烦。」 非人者们引发骚动的频率异常提高了。 千那跟万那前往各地平息骚动,龙太则是负责保持结界的稳定。但是,市区里已经慢慢有人开始记得『不可能发生的事』。 「在这种时候,非人者们的活动突然变得如此频繁,实在很难当成巧合,这极有可能是冰室结在背后操控着一切。他大概想籍着结界不稳的事实曝光,让大家知道弓虎的力量衰退了。不过现阶段,对方似乎也不希望一口气击溃整个城市,因此动乱的区域跟频率尚且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以上,内容大多是跟哥哥现学现卖的就是了。」 小诗补充说明。 在掌控之下的混乱吗?真像结的作风。 无论如何,我对这一切结果保持着强烈的责任感。 都是因为自己一头热只想着「帮助亚夜花」、「无法原谅结」,才导致了今天的状况,当然,我并没有后悔、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突然,弓虎轻轻地拥我入怀。 「不需要太在意喔。」 弓虎就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般说道。 「你只是被卷入了一个恶质的计划,所以只要现在开始努力就可以了。」 「……」 心情稍微感到放松了。 ——倒不如说,非常幸福啊。因为我坐在床上,脸的高度刚好在弓虎胸前。能够充分的享受柔软的触感。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龚虎的胸部好丰满啊……而且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拥有十足的弹性—— 「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 我静静的微笑,离开了弓虎的怀抱。 虽然还想再享受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亚夜花和小诗都用饱含杀意的视线瞪着我。 「说的也是,就算我再怎么消沉,事情也不会因此解决,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都愿意做喔。」 「嗯,那就麻烦你啦。」 弓虎放开我接着道。 「关于结的计划,他似乎已经对力量强大的『非人者』提出他的主张了。现在的天人应该能够听见吧。」 「……嗯,好像是『大家对共存有什么看法』之类的演说,在我昏迷时,隐约有听见这些话的记忆。」 当时我还想说这梦留下的印象也太真实了。 简单来说结的提问有两个重点。 首先尝试与人类共存是否正确;再者,弓虎跟『天秤会』是否拥有充分的计划执行力。 我们必须制造出能够彻底击到这两点质疑的状况。 「总之我也起来帮忙吧。」 现在不是悠闲睡大觉的时候,我一鼓作气的从床边站起来。 我的视线在摇晃,脚也站不太稳。 「才刚养好伤,就突然做这种剧烈的动作,会晕倒也是正常的吧。」 小诗从旁搀扶着我,一脸无言以对的样子。 「虽然生大多治好了,但你消耗了太多能量,必须补回来才行,而且还得适应身体的新感觉。现在在天人啊,就像是一个更换了超高性能引擎的汽车。」 「……的确,肚子好饿啊。」 现在就算紧急忙的想做些什么,也只是碍手碍脚而已,还是先照顾好身体,必须让自己恢复到可以上场战斗的状态。 「总之,如果可以先让我吃点东西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我边说边环视着在场的人。 弓虎、亚夜花、小诗、乌尔莉卡,这里面没有一个人会做饭。 「如果是库存的泡面的话可以给你哦,虽然我原本想拿来当晚饭的。」弓虎说。 「……各位,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大家有正常吃饭吗?各位,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大家有正常吃饭吗?」 平常负责宿舍伙食的生活,如果我不方便做的时候就是由梨玖负责,但是现在梨玖已经离开宿舍了。 「这样的话,有可能替大家做饭的,只剩下万那了吗……」 「我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的。」 从房间口传来不悦的声音,看来本人刚好回来了。 「你起来了啊。早安,看起来很有精神啊。」 柚原万那,曙光山学院高二生,大我一届,也住在这间宿舍。 万那有着一头明亮发色,是个相当引人注目的美女,而且出乎意料的热心,我也常常受他照顾。 「太好了,总算能放心了。」 接着出现的是 万那的姐姐,柚原千那。 他是曙光山学院高三生,是个气质清新的黑发美人。 姐妹俩的本质都是执掌战争的战神,拥有远远凌驾于人之上的力量。 「你们回来啦,市区的状况如何?」 「个别来看的话骚动规模虽然不太大……」 千那向弓虎汇报着。 「果然事件发生的频率还是比平常高,不仅如此,他们还故意败露自己的真身去袭击人类,目前暂且将他们全都击退,或是赶到市外去了。」 「结界因为有龙太全力维持的关系,目前的状况还可以,但仍不能掉以轻心,就算是小喽啰,也得在他们闹事之前解决掉才行,受不了,真是给我们制造了个大麻烦。」 万那叹了口气。 「虽然还没有找到证据,但肯定是结那家伙在幕后操纵这些事。如此一来,现在的状况就那是他对我们下的战帖吧,像是在说『我要用这种方式击溃实寻市』。」 「……真的是这样的话,今后状况会更加恶化吗?」 我皱起眉,弓虎闻言点了点头。 「可能性很高,况且这几天进到实寻市里的非人者也越来越多,真令人头痛。」 「完全看不出你有在烦恼啊。」 万那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 「光想到工作还会不断增加就觉得烦人——唉,再怎么抱怨,现实也不会有所改变。」 「是啊,所以还是面对现实吧。」 只听见男性的声音传来,又有一个人进入房间。 「哥哥。」 小诗出了声。 这位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的男子是小诗的哥哥——正确来说是代理小诗哥哥的人,他叫和泉龙太。 他表面上是曙光山大学的学生,真实身份同样不是人类,而是传说中会使用魔法的诱惑人类的恶魔,地位还相当高。 「龙太你辛苦了,结界状况如何?」 「姑且算是稳定,暂时可以撑一阵子吧。」 接着龙太将视线投向我。 「——那么我要对天人提问了,现阶段来说,结的目标是什么呢?」 「我想想……实寻市是『天秤会』以及『非人者与人类共存』的舞台,假设最终目标是要否定这个城市,那么首先,就必须要对外界大宣传『天秤会』的实力不足。」 就像刚刚小诗说的,恐怕结正在进行阶段性的计划。 先提出自己的主张,再举例证实自己的论点——他可能打算使用这种单纯且易懂的证明方式吧。 「没错,就是这样,共存计划的前提是秩序必须完善,如果我们没有能力维持秩序,计划本身就会失去公信力。」 也就是说,结注意到弓虎的力量衰退,因此想让整个实寻市的人都知道,要是结界完全失效,非人者的真正姿态就会留在人类的记忆中,然后在短时间内引起大骚动,如此一来,共存计划也就无法继续进行了。 「啊,忘了说一声,关于我力量衰退的事,尽量别泄露出去啊。」 弓虎笑了笑。 「那是当然的,要是从我们这里传出去也太糟糕了吧。」 我说完我说完,龙太点了点头。 「是啊——结至少在表面上还是『天秤会』的协力者,所以会尽量避免用直接或物理上的方式来攻击我们。因此他选择站在大众利益的立场提出质疑。如此一来,人们的疑问自然会一点点的扩散,结的支持者也会增加,这就是他所希望的。」 「也就是说,结打算阶段性的让事态恶化,当我们无法应对之后,城市就会呈现一片混乱。直到那时,无论谁都会认为『天秤会』缺乏治理能力,转而一面倒的支持结的论点。接着我们就会失去管理者的身份,共存计划也将回归一张白纸——这样说对吧。」 「没错,但反过来说,对方一口气进攻的可能性也变低了。因为要让实寻市从上到下的『非人者』都对我们失去信任才行,但这里有很多非人者都已经建立好安稳的生活基础,想让他们动摇也需要不少时间。所以这两天大概可以不用担心非人者军团进攻城市,就这点来讲反倒帮了个忙。」 「但说到底,我们迟早还是会被击破不是吗?」 千那微微偏了偏头,万那也同意道。 「乱象继续增加下去的话,总有一天我们会接应不暇,这点仍然没有改变,所以我们会逐渐陷入束手无策的状态。」 现场一片沉默,目前的状况预测实在不太乐观。 「顺便一提,这周六有室外音乐会对吧。」 弓虎的语气轻松,但他提醒我们的事却相当沉重。 我们想起了约在两年半前发生的事。 当时结为了颠覆实寻市的整体环境,计划利用参与音乐会到大量观众光客难引发混乱与流血事件。虽然计谋最后以失败告终但柚原妹妹的大哥,也就是柚原一二三,虽然成功阻止了结的阴谋,却付出了极大代价——他失去了自己的肉体。 「那家伙,这次会不会也打着什么坏主意?」 「那不是当然的吗?」 万那不悦的回答。 「不过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也不需要使用之前那种复杂的计划吧。」 龙太继续说道。 「周六会有很多市外的民众涌入这里,只要让一些非人者混在里面引发骚动,我们的危机处理能力马上就会瘫痪了。」 「……那不就是半个死局了吗?」 「算是吧,要是在时限以前想不出一个能够反转全局的办法,我们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龙太微微耸肩。 我现在才察觉到,结那家伙该不会是连这一步都计算好了,才会找我打赌的吧? 为了让我获胜,弓虎的力量遭到削弱,以及之后『天秤会』碰上的困境,全都是我决定跟他比赛三回合后才发生的。 实寻市的工程计划之所以能够推行至今,主要还是依赖弓虎压倒性的力量。不管是谈论计划可行性,或是压制反对者的暴力行为时,弓虎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而现在弓虎,这点成为结乘虚而入的机会。 为什么他们要帮我这个小人物呢?——我禁不住想这样问,我禁不住想这样问,但硬是忍住了,如果我对弓虎与亚夜花的决心抱着敬意的话,这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取而代之,我这样说。 「……我想跟结见个面谈谈。」 万那眯起了眼睛。 「天人——难道你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吗?你因为这种误解而自暴自弃乱来的话,反而只会造成我们的困扰而已喔?」 这话听起来严厉但蕴含的意义却非常温柔,意思就是告诉我不需要因为自责而独自扛起一切。 我带着苦笑摇摇头。 「单纯只是加减法的问题而已,弓虎能力衰退的部分必须由我来补上,不然『天秤会』将无法维持站立,所以我拼了命也得想出个办法,毕竟我也是『天秤会』的一员。」 「哦……还真会说,你有什么想法吗?」 「对方对我有兴趣,这一点或许可以拿来当做我们的筹码,毕竟3战2胜还没有分出胜负呢。」 要是我要求会面,结应该不会拒绝,因为我们之间的游戏 还没分出胜负,而且我又是他指定的游戏对手。 目前我们还没掌握到能证明结与城市陷入混乱有关的证据,因此首先得想办法,让结动摇,套出一些线索来,透过交谈,或多或少可以从只字片语里看出他想采取什么手段攻陷我们。 「弓虎,你觉得呢?」 万那问道。 弓虎用手指抵着唇嗯。用手指抵着唇,「嗯——」的思考了一下,接着开口。 「可以啊,试试看吧,现阶段情势对结比较有利,就算去了也不会立即碰到什么危险吧。」 「我知道了!」 我并不是自信过剩,结之前让我狼狈的吃了很多苦头,论交涉能力我远远不及他。 但这次不同,我也有同伴了。 我将眼神投向了一直没有插话,静静听着我们谈论的沉默少女。 「我要去见结,一起起来吧。」 「——当然。」 亚夜花点头。 「别那么防备我啊。」 结笑着,一边从纸盒里拿出薯条往嘴里送。 「依照约定,我也没有对宿舍的人的人出手啊,对了,太阳那家伙跑了,我这里的战力简直跌到了谷地呢。」 这里是我之前和结见过面的汉堡店。 我跟亚夜花并排坐着,餐桌,对面是冰室结,他是亚夜花的父神。一个拥有《终结者》称号的恶神。 他一头银发,穿着醒目。 外表看起来只是个不良高中生而已,当然实际上它里面的真身才没有那么讨人喜欢。 「所以你们凑在一起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要在对实寻市出手了。」 我单刀直入切入话题。 要是笨拙的卖弄计策,或是讨价还价,都只会招来反效果吧。 「我不是很懂你们在说什么呢——通常得先说上这句话吧。」 结轻轻的笑了。 「话说回来,拜托人做什么的时候都需要相应的代价吧。别想到什么都不付出就能支使人啊。」 「但亚夜花帮我的时候,倒是没有要求任何回报呢。」 「不不不,对亚夜花来说,幸福跟满足感就是回报啊。世上没有无代价的行动,无论有心或无心,就是因为能获得某种利益,人们才会去做现在能待在名冢天人身边,让你感到很幸福,对吧?亚夜花。」 「……这与您无关。」 「我可没有欺负你的意思哦。为女儿的幸福感到高兴,没什么不对吧?」 亏这家伙能厚颜无耻的说出这种话。 但要是生气的话就落入他的陷阱了,我得冷静下来。 「这样的话,放弃对实寻市出手如何,亚夜花已经是这里的一员了。」 「虽然女儿的幸福值得高兴,但跟女儿作对更让我感到欣喜,也就是说这件事不能当做你的筹码,也无法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想也是。 我叹了口气,接着说: 「那么……三战两胜还剩下一战——用这个来决胜负如何?」 「可以,那是你的筹码,你有自由使用的权利。」 结有刃有余的点了点头。这家伙还真是无时无刻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目前一胜一败,要是第三场你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要是你要求『不许对实寻市出手』我也必须要遵守喔,只是——」 结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直视着我。 「接下来会变得怎么样呢?」 「变得怎么样——?」 「你好好想一想,只要我不出手,你们就能脱离现在的危机吗?」 「……」 我陷入了思考。 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是,弓虎的力量弱化,以及进而造成城市各处发生混乱这两点。还有就是因上述两点而导致『天秤会』与共存计划的信誉开始动摇。 ——没错,就算结现在收手,这些问题还是没有办法解决。 既不会让弓虎的力量恢复,也无法把结界修复好。 『天秤会』的治理能力还是会跟现在一样低落,混乱发生的记忆也依旧停留在人类的脑海里。 因此实际上来说,仍然无法抹去尘世中『非人者』对『天秤会』的不信任感。 而且要是治安维持能力无法恢复到过去的水准,就算没有结的恶意干扰,总有一天也会出现纰漏,至少外界如此判断的可能性很高。 我感到自己的表情变得凝重。 「怎么啦?你想好答案了吗?」 结仿佛乐在其中的笑了。 这家伙恐怖的地方在于,他自己在计划里也不过是个棋子,明明是幕后黑手,但在计划中却不是很重要,所以结本身不会变成他计划的弱点。 也就是说,就算在这里击溃她,仍然无法对这家伙的计划造成什么大影响。 「就,就算这样……」 我勉强挤出一句话。 「就算这样,如果现在能够阻止你的话,至少能争取到时间——」 「喂喂,都赌上性命,跟神战斗了,结果目标只是争取时间而已啊?不再多考虑一下吗?」 结将可乐一饮而尽,接着说。 「我好心的在告诉你一件事,故意不进行最后一场胜负,对你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喔?」 「……什么意思?」 虽然我感到自己正逐渐被牵着鼻子走,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很简单,3战2胜分出胜负之前,我之前承诺的『不会对宿舍成员下手』,仍然有效喔。」 宿舍里有乌尔莉卡,跟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人类魔法师小鬼在吧,这样一来就不会把他们卷进来了。 「……」 「无论比赛胜负如何,只要一结束这制约就失效了,我搞不好会用更直接卑鄙的手段也说不定哦!」 看着闻言而失去自信的我,结嗤嗤的笑了。 「——总之,先不论老掉牙的威胁手法,我是想叫你好好的评估一下风险利益,再做决定跟我进行胜负的话,能够改善现状的几率有多少?而恶化的几率有多少」 如果要用我的安全和性命作为赌注的话,我一定会有一把,但要是被推上钢索的是乌尔莉卡跟小诗的话—— 「风险利益评估之后,要考虑的就是优先顺序了。」 结自顾自的继续说。 「你原本必须做的事是什么?不是应该先弭平街上的混乱吗?现在人手不足的不是吗?你有多余的时间跟我比输赢吗?」 「那是,因为……」 「这样吧,我用更简单的方法问你——名冢天人,你为了发泄个人的怒意,甚至会让宿舍其他人陷入危机,也放着街上的乱象不管,却还是要来挑战我吗?你回答看看。」 「……」 我咬紧了牙根。 虽然很不甘心,但结的说法的确一针见血,在就算赢了,他也不会让事情大幅好转的前提下,但它比胜负的风险相对就高多了。 正当我这样想时,手突然被紧紧的握住了。 「冷静一点。」 亚夜花看着我。 「没 有必要全盘接受他的话,谁让你的心动摇在诱导你思考,是他经常用的手段,例如——」 亚夜花看向结,开口道。 「他将胜负分分为『比』和『不比』是为了让你产生只有两个选择的错觉,进而忽略第三个选项,也就是『保留』,事实上,你必须现在就决定『与冰室结的胜负』可以先不决定进行什么时候进行,当作筹码留在手里也无妨。」 结维持笑容,貌似没有要插话的意思。 「还有一点,他用了『个人的录怒意』一词,但事实上不是这样吧?就算有怒意,天人也只会为了『天秤会』跟其他人战斗,就连我也受了许多招帮帮助,所以请你堂堂正正的挺起胸来。」 听惯的淡漠嗓音传来,但现在竟然觉得这段言语中蕴含了相当强大的力量。 「现在应该讨论的问题是天人的选择,对现状『有帮助』还是『没帮助』,他刻意模糊焦点,将论题导向动机来刺激你,是为了诱导你放弃『进行胜负』,若是如此,也就代表这个筹码对他来说有一定的危险——我说的对吗?」 结看似愉悦地眯起双眼,拍起了手。 「哇,真是精辟的分析,不愧是我女儿。」 「跟您的境界比起来还差的远呢,特别是坏心眼方面。」 「但是啊,在我面前滔滔不绝的论书真的好吗?明明就算察觉了,也没有必要让我知道呢。」 「因为天人很健忘,我必须让他想起来才行。」 亚夜花一说完,便抓住我的肩膀,转而面向她。 「听好了,请你别忘记,我也在战斗——我早已下定了决心在这,在你的身边,与你一同对抗他。」 我久久不能言语。 「……对呀,确实如此,抱歉。」 我只说了这些,然后深呼吸。 嗯,已经不要紧了,思路也恢复顺畅。 「总而言之,我的结论是先保留,你的立场,我们已经了解了,而我也有必须也有必要先让脑袋冷却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随你们高兴。」 结站了起来。 「对了,顺便给你们一个忠告吧,今后事态的发展将会越来越快哦,希望你们还有机会使用王牌」 他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店里。 一直到结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亚夜花才小小舒了口气,我从握住的手,感到微微的颤抖传来,就算是自己的父神,跟他对话也相当伤神吧。 「没事吧?」 我在他耳边小声的询问,亚夜花微微点了点头。 「谢啦,多亏了你,我才得救」 如果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话,一定会被结轻视并耍的团团转吧。我知道自己可能是因为性格使然,容易陷入单纯的直线思考方式。 不要忘了,接受他人帮助并不可耻,那是日积月累之下的强大力量。 ——我重新对自己说了一次。 「不过,你刚刚还真帅气啊!」 「帅气……吗?」 亚夜花仿佛感到不可思议,偏了偏头。 「感觉你很适合担任参谋和军师之类的。」 我笑的出来,或许是因为脱离紧绷状态,情绪稍稍放松了下来。 亚夜花也跟着露出微笑。 「这样的话,我也必须要一直跟在天人身边呢。」 「我也这样希望——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吧。」 「……那个,可以再牵一会儿吗?」 亚夜花错开视线说道。 「嗯~」 我答道——无意中握紧了亚夜花的手。 「那,那个……」 「我的服务过头了吗?」 「不是……那就,继续握着就好……」 我想暂时像这样看着她的侧脸。 真是不可思议的感觉,只要待在她身边就会感到舒适愉快。 没错,无论是我还是亚夜花,都已经没有必要独自一人逞强了。 ◆◆◆◆◆◆◆◆◆◆◆◆◆◆◆ 「虽然是在耍帅『说了事态的发展会越来越快』,其实我的计划也只是老套的用蛮力压制而已。」 结拿着手机喃喃自语。 把制造骚动的频率提高,受害范围就会扩大。目的是为了煽动居民对城市的不安与不信任。 这个计划既没有战法也缺乏乐趣,更无法直接让『天秤会』受到伤害。 但在结界不稳的时候趁虚而入,就能让每个人都看见『天秤会』的无能。 「嗨,美风,状况如何?」 结对着电话的另一头说。 『反抗活动很分散,都在预料范围内。』 淡漠的女性嗓音传来。 已经在人类社会打下生活基础的『非人者』们,当然不累见乱象发生,因此当骚乱发生时,一定也有人会主动挺身压制乱象。 虽然这么说,在已知范围内挺身而出的『非人者』相当少,并没有超越预计的人数,而且区区一人或是一个小组织,影响力也远远不及『天秤会』。 再加上,一但事态严重到他们自己无法处理时,就会把不满的矛头指向『天秤会』吧。就这点潜在的加分要因来说,也算不错。 「哦,这样的啊,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呢——话说回来,你还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话说回来,你还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没想到你们会站在我这边。」 『我们并非跟你站在同一阵线,只是因为我们有这么做的理由,才会暂时协助你,比起这些下个指令是什么?』 「好啦好啦,你还真是一本正经,那么接下来该进入第二阶段了,让我们稍微提高一下祭典的可看性吧。」 ◆◆◆◆◆◆◆◆◆◆◆◆◆◆◆ 「……为什么你还要跟来啊?」 「因为我要拜托你的事还没说完嘛!」 撑着阳伞的女孩仍然挂着微笑跟在果乃后面。 两人打倒骷髅剑士,将孩子们交给警察后,就直接到了街上。 「啊,但白天时我状态不是很好,可以的话,希望能稍微走慢一点呢。」 「那你别跟来不就好了,我刚刚不是也说了我有事吗?等之后回去再好好听你说就是了。」 「你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还是放慢脚步了啊。」 梨玖走到了果乃身旁。 「果乃真是温柔呢。」 「才没有……只是刚好想走得轻松一点而已。」 「因为我要说的是有点紧急,若情况允许,我不想放到之后再说呢——果乃要办的事很急吗?」 「……因为我有点担心啊,你没感觉到吗?因街上到处都弥漫着令人厌恶的气息。」 事实上,果乃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想必『天秤会』已经收到消息了,但自己还是想亲自上街确认状况,就像刚刚被袭击的孩子们,类似情况也有可能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唔,我听说你可以读取别人的心思与情感,这样的话,你连气息的位置也能精准的掌握到吗?」 「如果使用全力的话就没问题,虽然角会被人看见就是了。」 果乃原本就下定决心,不依 靠这股力量活下去,况且现在结界也不稳定,要使用的话还是有些排斥。 ——即便如此,还是得因时制宜吧。 当她这么想的时候…… 「嘿。」 「一顶帽子带到了果乃头上。」 「这样就能毫无顾及的使用能力了吧!」 梨玖笑着说。 「你要在街上巡视对吧?我也一起去喔。」 「……」 果乃轻轻叹了口气,接受了同行者的存在。 话说回来,第一次碰上『天秤会』时,也像现在这样和对方接了帽子吧。 「……那个身体虚弱的神最近还好吗?」 「哦,你是指亚夜花吗?」 梨玖说完稍微偏了偏头。 「虽然有好一阵子没跟她见面了,但应该还好吧?结会这样行动,就表示她现在大概跟天人哥在一起——」 不知道她现在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你一个人,兀自陷入思考,让我困扰耶。」 「啊,抱歉,这跟想拜托果乃的事也有关联,我就边走边说明吧——首先,我们想请你帮忙平定街上的乱象,就像刚刚救了两个男孩一样,类似这样的事件之后,大概还是会继续发生。」 「那倒是没问题……具体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的夸张一点的话,就是战争喔。」 梨玖用一成不变的笑容,说出令人害怕的单词。 「守护城市的新生神祗对上想破坏城市的恶神喔。」 第二章 在一起 「——唔,现在的状况还真是容不得我们休息呢。」弓虎懒散地说着。 「虽然是简单明了的策略,但相对地也很难对付,真令人困扰啊。」 与她轻松的语气相反,事态其实相当严峻。 时钟显示早上七点,我和亚夜花熬夜工作刚回来;加上我们两个后,宿舍全员到齐,现在正在吃早餐兼开作战会议。 自从我们与结会面之后的几天,宝寻市中发生的事件以及事故数量暴增。 最先出动的当然是警察,如果碰上可疑的案件,「天秤会」也会从警察跟个机关那里获得情报。若案件可能与非人者有关,警察也无法处理时,「天秤会」就会出动。而我们出动次数以异常的速度增加着。 一个晚上好几次已经是家常便饭,简直忙到晕头转向。 幸好次数虽多,事件的规模却都很小,目测还没有产生什么决定性的大问题。 像是听说有人被拿着剑的骷髅袭击,结果到现场的时候怪物已经消失了;以及接获通报有个力量奇大无比的怪力男在闹事,我们赶过去时嫌犯已经离开了;再来是听说有人被从没见过的动物袭击,我们抵达现场时,对方已经逃逸无踪。 但问题是,每一个事件的被害者都是人类,基于此前提,每当有事件通报的时候,我们都必须全力以赴。 结果上来说,我们只觉得自己一直被耍得团团转,而且立场相当被动。包括我在内,大家都无法充分休息,就连去学校的时间也没有。 「总而言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让市区居民受到伤害对吧。」 我咬牙忍住呵欠说。 身体上并没有感受到过度的疲劳,但精神上面就不能这么说了。若心里产生焦躁感,也会同时影响到注意力与集中力。 「啊——真令人烦躁。」 万那的心情非常糟。 「真是的,别只是一直派小喽啰来,靠自己来跟我们拼胜负啊!那个阴险神。」 「话虽如此,我倒觉得结这个手法满高明的呢。」 龙太语气平稳地说。 「他几乎不须消耗任何战力,并且故意不让过于残酷的事件发生。如此一来,比起对肇事者感到愤怒,居民们更会意识到我们治安维持方的无能。便能一点一滴地消耗我们的力量。」 「不要用那种冷静的语气描述大家都知道的事啦,反而让人更加火大。」 万那迁怒似地提高语调,千那马上安抚她。 如果这种小规模攻击模式一直持续下去,我们就能够规划节省人力的方式。例如设定轮班制,让每个人都能够有充分的休息时间。 但是万一这么做,攻击规模突然扩大,很有可能会来不及迎战。所以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做好万全准备全力应战。 要是弓虎的力量没有衰退,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支持结了吧——不,现在就算说这些也没用,我只能尽力去做自己办的到的事。 「……如果有需要的话,也可以让乌尔莉卡进行协助。」 亚夜花将视线投向自己的小随从。 「你可以去帮助陷人困扰的人们吧?乌尔莉卡。」 听见自己的主人的话,穿着女仆装的少女答道:「可以!」 「乌尔莉卡会帮忙大家喔!」 「如果有我办得到的事,我也可以帮忙。」 小诗微微举起手。 我希望至少这两人不要被卷入危险的事件里。无奈的是现在正好人手不足。 弓虎思索片刻后,点点头说: 「也是呢。之后说不定会需要你们两个的协助,先做好心理准备喔。」 「那么我呢?分配我去协助解决市区内的事件也无妨。」 龙太说。 目前修正人类认知的结界,是藉著精通魔法的龙太支援下才能保持现状。 虽然让龙太加入实战组,战力确实能够提升,但相对地,非人者的异形姿态留在人类记忆里的机率也会提高。 「就像天人说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居民的人身安全。因此也会看情况让龙太出动吧——总之,基本上跟之前一样,有消息传来就出动去解决。我想今后应该会变得很忙碌,但能做到的事,大家就尽力去做吧——」 弓虎用软绵绵的口吻说。 这个人真的一直都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啊。真不知道是不为所动,还是因为已经放弃了。 「那个,弓虎,今天日落开始的mm祭……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千那开口询问。 mm祭——正式名称为「宝寻音乐祭典」,也就是我们几天前注意到可能会成为结的目标,却苦无解决方案的大型室外音乐会。 宝寻市有个开拓山地建造而成的巨大综合广场,一年会举行一、两次活动。而这次参加人数预计将会破万。 「嗯——总之从开演到结束以前,全员待命、保持警戒,剩下就是随机应变了吧。」 「……那倒是,也没有其他事能做了。」 万那叹了口气。 「让人想起两年半前呢……」 千那沉着脸说。 「啊,这么说来那天也是被耍的团团转,但是最后却发现原来街上的动乱,只是诱饵……不知道这次会如何?」 她们不约而同想起,结,曾经利用户外音乐会设圈套陷害柚原姐妹的大哥——柚原一二三,使他们失去了留在现世的身体。 户外音乐会举办时会吸引大批游客,出入市区的人也会相对增多,想当然尔,结会再次动手脚的可能性非常高。 问题在于,主导权完全掌握在结的手上。 他可能会像上次一样,在音乐会中引发什么骚动。 又或是盯上活动结束时人潮汹涌的车站。 另外结也有可能会让手下趁音乐会举行时,随着民众混入市区,一段时日之后,突然群起发动攻击也说不定。 而我们除了『随机应变』以外完全想不出其他对策,就这样到了音乐会举行这一天。 「……有没有可能,让音乐会停办呢?」 我询问弓虎。 对主办活动的自治团体施压,或是在会场附近引发山崩让场地无法使用,就能让活动中止。 「嗯——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无法解决问题吧,既无法证明结的主张是错的,也只会让他把原本要投入指数的战力已到下一次而已。」 弓虎用毫无紧张感的语调说着,但内容却让人不得不认同。 的确没有人会认同『因为无法维持秩序,只好强制停办活动』的做法吧。再者,就算暂时度过眼前的难关,那么之后呢,要停办所有活动,直到和结分出胜负吗? 而且这个选择对结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反而可能会让他拥有更多时间,增强战力。 让我变成这样,我们只会逐渐被逼入绝境。 「当然,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还是得考虑终止活动或让民众避难,既然如此,mm祭的会场就由我来负责吧。」 「那是最妥协的吧,弓虎的存在还是多少能让对方感到忌惮。」 龙太表示赞同,接着又补充: 「不过正因为是最妥协的方式,对方应该也能预料到吧,结的计策正如弓虎小姐刚才所说 的,『方法虽然简单明了,但相对的更难对付』。」 「啊——够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我鈤,这段翻译时在打工,旁边小姐姐听我语音输入的笑了一声,我还看错了) 万那爆发了。 「快让我做那个蠢神一拳。」 「是啊,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解决掉他的。」 千那一本正经的点头,接着将视线转向亚夜花。 「啊,抱歉,我们或许说了亚夜花不想听的话——」 「不会,因为我也抱着相同的心情。」 亚夜花的表情没有变化,看起来已经不再迷茫了。 但就跟那家伙跟我们说的一样,真正的难处在于『就是除掉了结,问题也不会解决』。 我叹了口气。真是的,除了叹气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明知对方的目标为何却苦无对策,我有种要是继续磨蹭下去,只会逐渐被深不见底的沼泽吞噬的感觉。 「好了,需要讨论的事情都说完了吧?」 弓虎环视众人。 他处之泰然的态度,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救赎虽然不知道单纯是为了让我们感到安心,还是因为他我有其他王牌。总之多亏了弓虎。让我不至于现在就想放弃一切。 「警察驹井先生打来说,需要我们的协助。」 让我感到有趣的是,非人者之间的联络方式大多为电话或电子邮件,据说不仅无须消耗力量,而且资讯通路明确,就算他人想使用异能盗取资讯,也能轻松应对。 「好喔,了~解,叫我跟姐姐去吧。」 柚原姐妹站了起来。 「啊,我们还可以……」 「不用不用,你们先休息吧。」 万那对,正要站起来的我跟亚夜花摆了摆手。 「因为今天可能会变得更忙了。」 千那说完,两人就一起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股焦躁又坐立不安的感觉盘旋在我心中。 我是个新上任的神,又是导致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之一,这样的我——不是更应该努力协助大家吗?真的能轻松休息吗?? 「天然,你们可以休息到中午喔——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起来。」 弓虎也这样说,于是我跟亚夜花决定先回房间。 通过走廊时,亚夜花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怎么了?」 「没什么——休息也是工作的一环喔?」 「我知道。」 ——没错,我了解。 我跟亚夜花的房间在一楼尽头。 这里原本是亚夜花的房间,因为一些缘故,我们成为了室友。 我们将宽敞的房间用窗帘隔开,共用一室,原本只是暂时应急而已,彼此却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还没有上新闻呢。」 亚夜花一脸倦意的揉着眼睛,看着网络新闻。 她指的是最近发生在市区里的各种事件,目前就算有被害者出现,也大多是轻伤,所以还没有造成过大的骚动。 「目前实寻市比较让人在意的只有今天的mm祭。门票全部售完,网络上似乎有人以高价贩卖一部分票圈。」 「有出现怪物袭击人之类的传言吗?」 「现阶段来说,貌似没有。」 就算结界不稳,目击到非人者又留下记忆的人类应该不多,所以暂时还不会上新闻吧。 「即使如此,距离上报也只是早晚的问题吧。」 我一边说,一边在床上躺下。 我们的战力有限,如果对方不断播下引发混乱的种子,我们总会面临极限。 「有想到什么——呼啊……」 亚夜花说到一半,打起了哈欠。 「——想到什么策略吗?」 「你要不要睡一下?」 亚夜花的活动时间基本上是从半夜到早上,现在差不多是她就寝的时候了。况且这几天她应该也睡眠不足。 「不用……呼啊……我没问题的。」亚夜花硬撑着说。 「——策略啊…… 我还没想出来。现在只能相信弓虎,还有将精神集中到眼前的事件上了。」 就像自己不断在心中复诵的一样除了做好眼前的事以外没有其他办法。 (——我能办到的事吗?) 应该大幅增加了吧。事实上单就体力来说,我能感觉到跟过去比起来有了飞跃性的提升。但是——总觉得自己还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这种焦躁感一直无法从心中抹去。 「……亚夜花,我真的成为神了对吧。」 籍由大家的信赖,亚夜花的顺服,还有借用弓虎的力量,让这个世界的系统认同我的神格。 「是啊。」 「虽然没有什么实感,不过在这个国家也有人或器物成为神的例子,仔细想想我成为神也不是不可能的时间。所以我能够——怎么说呢,引发奇迹之类的吗?」 「这要看人们和世界给予你什么样的定位。」 举例来说,亚夜花是职掌生死的冥界神,因此拥有干涉生命的能力。 而弓虎拥有唯一神、全能者、万物之主等称号,她的力量无限大。 「天人会变成什么样的神,目前还是未知数。」 「我能够……变得比结还强吗?」 「总有一天可以,不过……」 「立即得到强大的力量是不可能的吧。」 「…………」 亚夜花看似有些困扰地皱起眉,然后稍稍点了头。 「如果说想要获得与《终结者》同等强大的能力——我想现在是不可能的,因为神力必须藉由故事来取得。」 「故事?」 「就是神话。父亲拥有谋略之神的能力与性质,而太阳哥哥拥有杀神的压倒性力量。这些皆来自于人们所编织的故事,并且经过长年积累,进而家喻户晓。」 「神话……吗……」 「神的作为由人类传颂,而传颂下来的故事,便成为神的制约——神的形象就是这样慢慢成型的。」 弱小的人们对神祗的认知,将会定义神祗是什么样的存在。 虽然乍听之下觉得有些奇怪,但既然神祗的『存在』源自于人类的信仰,由人类来定义神祗也是理所当然。仔细想想,即使是人类,为了生存也必须进食,意即需要从比自己弱小的生物上摄取能量,而吃下去的食物则会对身体带来庞大的影响。 如果我想要拥有与结匹敌的庞大力量——就必须获得等同《终结者》神话的知名度及信仰。 「也就是说,想要变强也需要时间啊。」 我望着天花板长叹。 其实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要是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力量的话,大家都不用这么辛苦了。我能够连跳三级获得现在的力量,都是因为有亚夜花跟弓虎的协助。 「但是,天人身边还有大家的陪伴,而、而且我也会,一直待在你身旁。」 「说的也是啊。」 ——嗯,我知道。我会尽量不让自己过于急躁的。 这时,我突然 想起了一件事。 「说道大家,梨玖她……不知道怎样了。」 我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的是从宿舍中消失的青梅竹马。 至今梨玖仍没有联络我,不知道现在她人在哪、在做什么。 关于她离开的原因,弓虎跟亚夜花都表示『应该要问本人』,连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我对梨玖的了解并没有想象中充分,所以我想再跟她聊聊,好好了解她。当然,这得先等到目前的事态平稳下来再说。 ——突然压到身上的重量让我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亚夜花的脸,距离我面前只有数公分。她正坐在我身上并专注地俯视着我。 「虽然很想问为什么你会突然提到她的名字,不过一想到你的个性我就懂了,但还是无法接受。真是的,到底要我怎么办啊?」 「你怪怪的喔。难不成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但亚夜花话中带着怒意。 她平常都是穿睡衣,而最近为了随时能跟我出门,所以比较常穿外出服。 亚夜花缺乏日晒的白皙手脚,不知为何映在眼中有些炫目。 「梨玖有她的任务,我也一样。」 亚夜花仍然坐在我身上,接着说: 「我的任务就是成为你的人——你懂这话中的含义吗?无论什么命令,只要你说出口我就会去做,你可以自由管控我的身体以及心灵。甚至也能改变我的本质哦,这一切都是我愿意的,如果你希望我甚至可以用梨玖办不到的方式来治,治疗天人——」 亚夜花想起身却失去了平衡,小声尖叫了一下,然后反射性的抓住我的衣服,倒在我的胸前。 「你看吧,明明没体力还要逞强。」 我衬衫的扣子被亚夜花扯掉,肚子全露了出来。 「对了,你刚刚好像还没说完,要对我做什么?」 「……………………不,没,没有什么。」 亚夜花仍然将脸埋在我的肩上,是错觉吗?总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僵硬许多。 「果然还是睡一下比较好吧?」 「可是……没什么,那我睡了,那,天人……可以让我暂时这样抱着吗?」 「啊?是可以。」 亚夜花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有汗臭味。」 「那也没办法……我还没洗澡啊。」 我有点想逃离这里的欲望。 「现在在你的身边的不是梨玖,而是我,能够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天人的气息,声音以及触感,都只有我而已。」 「…………」 「请你不要忘记。」 当然不会忘,我很感谢亚夜花选择了我,而不是结,从她对我说出『一切都奉献给你』的那一天开始,我从未遗忘。 但我其实不知道自己是否正确的理解了这件事的重要性,至今为止都还没想到该怎么做才能报答亚夜花。 经过一番犹豫,我开口说: 「亚夜花,等结的事告一段落之后……」 我停了下来。 亚夜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就说了要休息嘛」 我带着苦笑小声说着。 他虽然是高级别的『非人者』,但原本体力就不是很好,不久前才刚刚跟结对决完,再加上连日以来和我一起外出讨伐非人者,她的体力应该也见底了吧。 趴在我身上的身躯相当纤细,双手环抱时甚至只消用到一半的手臂。亚夜花为了我一直以这么娇小的身躯提起勇气战斗。 「……谢谢你。」 她当然没有回话,但不知为何,我的心灵相当平静。 「——人,天人。」 我听见了细小的声音还伴随着——对了,是敲门声吧。 「天人你醒了吗?亚夜花也是快要中午喽?」 我醒了。 ——我大概很难这么说,虽然听得见现实传来的声音,身体却还在梦中。看来我也不知,不觉睡着了,现在是中午的话,应该已经睡了四五个小时了吧? 「……我进去了喔。」 小诗从门后露出半张脸。 「……啊……已经中午了吗?」 喉咙总算发得出声音了。 但不知为何身体好重,完全无法起身。是因为休息得还不够吗? 「小诗你怎么了?」 小诗一脸震惊地呆立在门口,以平常冷静的她来说还真稀奇。 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完全没想到原因是自己,不过几秒后就懂了。 ——我和亚夜花在床上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 「………………这……」 小诗终于出声了。 「这?」 「这、这这这种事不要在宿舍做比较好吧!」 小诗一口气说完便转身飞奔离去。 「……她出乎意料地早熟啊。」 她是想象了什么刺激的画面吗?总觉得小诗跑走的时候眼角泛着泪啊。之后得把误会解开才行。 「嗯……再……一下……」 亚夜花趴在我身上惬意地说着梦话。 「唔哇——人好多啊。」梨玖高声说道。 「这附近平常有这么多人吗?」 「你问我这个刚才乡下来的人有什么用啊……不过确实比平常还要热闹。」果乃回答。 火车站附近出乎意料地人潮汹涌,平常就算是星期六上午,也没有这么多人。 「这么说来,今天不是有个什么祭的音乐会吗?会不会是因为那个的关系,才会有这么多观光客?」 虽然果乃对这类活动没有兴趣,但是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宣传海报,让她印象深刻。 「话说回来……你还真能陪我这样到处转啊。」 果乃擦了擦汗,对身旁的女孩说。 「没什么,这也是我的工作。」 梨玖依旧维持着笑容。 最近几天果乃跟梨玖都在巡视市区。当然,是为了事先防范非人者闹事。 听梨玖说她是夜晚的眷属——吸血鬼。虽说白天她的力量会减弱,但还是十分强大,有她跟着果乃便感到安心。实际上,如果碰到的非人者级别不高她只要瞥一眼就能用气势震慑对方。 只是——她脸上永远都带着笑容,实在难看出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所以果乃有点不擅长应付梨玖。 虽然果乃也有想过用能力来读取梨玖的内心,但还是决定作罢,因为如果用这种狡猾方式,会让自己今后无法诚实地跟梨玖相处,而且果乃也早就决定不再因为人际关系烦恼使用能力了。再者,要是因此得知梨玖口是心非,也只会让自己不开心,又或是她真的表里如一的话,反倒更加令人害怕。 果乃从梨玖口中得知了大致上的状况。 天人被一个恶神盯上了,而且那个恶神想要破坏实寻市的共存计划。 「当然是天人哥会赢啊。」 梨玖自信满满地挂保证。 果乃一方面觉得这么乐观真的没问题吗?另一方面又想要是天人的话应该总有办法解决一切都 吧。尤其是自己也被他救过一命。 「但是我们也不能容许非人类者伤害城镇中的人。我收到了指示,如果敌人的战略是在各地引发事件,我就要去召集人手尽可能阻止乱象发生。像现在就是弓虎要我来拜托果乃帮忙。」 看得出来梨玖相当了解天人及亚夜花,所以果乃没有必要怀疑她。 还有就是——对于自己能够帮到天人这一点,果乃有点开心。 基于以上原因,这几天她请了假,跟梨玖一起巡视着市区。 反正天人应该为了应付这一连串的事件而忙得不可开交吧,要是打扰到了他就不好了。万一——我怎么会这么胆小呢,果乃想。 赶跑了一些恶作剧的下级灵与妖精们之后,正巧也刚过中午,她们便决定在树荫下稍事休息。 果乃喝了一口矿泉水,接着开口: 「……我说啊。」 「什么事?」 「你跟天人感情好吗?」 「我想不算坏吧?我们是青梅竹马。」 「是这样啊……」 果乃觉得胸口有些刺痛,她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咦?但你不是吸血鬼吗?天人应该是半神吧?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因为天人哥至今都以人类的身份生活,而我原本也是人类哦?就是,因为某起事故我失去了所有家人,之后便搬到了实寻市。」 梨玖毫不在乎似地说着沉重的话题。 「那之后偶然再次见到天人哥,接着发生了一些事,我变成了吸血鬼。啊,这是最近的事了。」 从梨玖的语气里完全听不出一丝苦痛。她像在开玩笑似的满脸笑容,但听起来却不像谎言。 「原、原来如此。」 果乃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是点了点头。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话可说,她又喝了一口水。 「不过,果乃要是喜欢天人哥,想追他的话,不用在意我喔?尽情展开攻势就好了。」 果乃闻言,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呛到喉咙不停地咳着。 「为——为、为、为什么……」 「果乃意外地是个好懂的人呢!」 梨玖笑得很甜美。 「嗯,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天人哥。毕竟天人哥很帅嘛。」 「我、我说啊,我才没有……」 果乃动摇的程度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他救了我,我是很感谢他,但要说喜欢,那种感情也……不能说没有啦……」 「那,那你呢,你喜欢天人哥吗?」 「喜欢喔!最喜欢了——大概吧。」 「大概?」 「其实我不太懂呢——所谓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喜欢的感觉是什么呢?」 果乃皱了皱眉。虽然梨玖的语气依然开朗,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说啊,梨玖……对你来说,喜欢是要问别人才懂的感觉吗?」 「意思是说果乃知道吗?」 「嗯……就是身上会有股冲击感袭来的感觉……」 「嗯嗯。」 「会觉得身体在发烫,心中感到甜蜜,有时也会疼痛,只要一想到那人,身体就会有些变化,嗯……要用语言说明还真的满难的——」 果乃说到一半噤了声,她发现自己就像在自白一样。 难道她是故意套我的话吗?果乃将视线投向梨玖,但——梨玖脸上并没有什么得逞的得意表情。 反而只有相当空虚的笑容。 「……我好羡慕能说得出这些话的果乃。」 果乃还没来得及反问这句话的意思,梨玖就先站起来了。 「可以先绕去车站一下吗?我必须要去接一个客人。」 「啊?嗯,没问题。」 果乃抱着有些理不清的情绪回答了她。 她们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到达了实寻车站,两人走入其中。 这里也比往常还要人潮汹涌。 梨玖看见了在人海中的小小身影,对方刚出剪票口,正在东张西望。 「小奏——这里这里。」 小小身影跑了过来,大约是八九岁的小女孩,果乃见过她。 「咦?我记得你是天人的……妹妹吗?」 「——是受伤的大姐姐耶!」 小女孩睁大了双眼,好像也想起了她。 「哥哥有跟我提过,原来大姐姐顺利到实寻市了啊,真是太好了~」 奏笑着说。 「果乃还有小奏你们见过面吧?」 两人都对梨玖点点头。 之前果乃从鬼族村落逃亡的时候,被敌人捉住身受重伤。当时他碰巧被天人救起,并交给了亚夜花跟奏照顾。 「谢谢,当时真是受了你们很多帮助——还有,我那时候态度很不好吧?当时正在被追杀,所以冷静不下来……对不起。」 「不会啦,没关系。大姐姐的伤都痊愈了就好,可以放心了。」 奏微笑着。这孩子家教真好,果乃想。 「弓虎小姐有联络你吧?当时寄过去的东西有带来吗?」 「啊,我有带,在这里。」 小奏捏起胸前的银链给她看,可能是项链吧。 「还有,弓虎姐姐说这件事要对哥哥保密……」 「嗯,因为事情变得有点麻烦,不想增加天人哥的负担才对他保密的。总之我们找个地方边喝茶边聊吧,啊,当然果乃也一起来吧!」 三人找到的汉堡店也人满为患。 她们在位于市区购物中心的美食街里。虽然跟其他美食节比起来,规模不算大。但因为离车站的关系,人也相对地多。 谁说是梨玖请客,但因为果乃在速食店打工。已经吃腻了汉堡跟薯条。因此只点了果汁。 梨玖同样对奏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天人被恶神盯上以及实寻市陷入混乱的情形。 「……哥哥他没有问题吧?」 奏停下吃薯条的动作,担心的问。 「不用担心天人哥啦,他绝对不会输的,只是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小奏可以暂时跟我们一起行动吗?」 「等等,梨玖。」 果乃插了话。 「要我帮忙的话无所谓,但是连着孩子也要一起吗?」 「她很强哦,毕竟是天人哥的妹妹。」 「不是强不强的问题,我的意思是不该让她卷入这件事才对。」 就目前来看,这孩子无论实际年龄还是精神年龄都跟外观相符。果乃不希望让他看到非人者袭击人类或自己击溃那些非人者的情景。 但是梨玖没有让步。 「但我们需要小奏的力量啊,我不会让他做危险的事,也会尽力保护她。」 「就算这么说,要是有个万一——」 「那个!」 奏大声地打断了对话。但果乃跟梨玖双双看向她时,她却有些难为情似地缩了缩身体。 「我……愿意做。这样就能帮上哥哥的忙了吧?」 「你也可以拒绝喔?」 奏闻言摇了摇头。 「弓虎姐姐给我的信上也 写着希望我尽可能地协助你们……我也想成为哥哥的力量,因为从以前到现在哥哥帮了我很多。」 奏的话中包含坚定,让果乃犹豫要不要继续反对奏加入。 「所以,我应该要做什么呢??」 「嗯,基本上就是跟我们一起呆在实寻市,需要帮忙的时候会依次告诉你该做什么。总之,时间大概是到周日,也就是明天。虽然不是住宿舍,但我已经定好了旅馆。」 听着梨玖的话,果乃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自己无法认同。 因为梨玖没有具体说出为什么需要小奏。单纯缺人手的话也不应该找小奏才,难道有什么任务是她才能办到的吗?——这么说来,梨玖会找自己也很奇怪,还是说真的人力不足到这种地步了? 果乃正想开口——从旁边传来了搭话声。 「咦,是小梨吗?」 「嗨,还真巧啊,梨玖。」 循着话声望去,果乃看到了一位戴着眼镜的温和少女,还有看起来有些轻浮的少年。 「啊,你们好——」梨玖回应了他们,大概是认识的人吧。 「你出门没有问题吗?」 戴着眼镜的少女询问。 「嗯,因为要出门办一些重要的事吧——啊,我来介绍一下,他是国府田珠子,这位则是细屋学长,然后这里是小奏跟果乃。」 「你,你们好。」 珠子点了个头。 「哦,这个小朋友就是名冢的妹妹呀,我们之前曾见过一面吧?」 「是,是的。我想想,你是哥哥的朋友,对不对?」 「是啊,我叫细屋晓,跟名冢同班喔,所以这位美丽的小姐就是果乃了吧,是梨玖的朋友啊,请多指教~」 细屋开朗的说着,并握起果乃的手上下摇晃。 「……请多指教。」 果乃简短地答道。 果乃心想:这个人对人亲切是很好,但不够细心这方面就有点棘手,看吧,连同行的女孩心情变得有点不高兴,这点都没发现。 这时——果乃突然感到有股寒意窜上脖子。 她忍不住抽回了手。 「……啊,抱歉抱歉,我是不是表现的太过亲昵了?」 细屋搔了搔头。 (——这个男人。) 他是非常强大的『非人者』吧,自己大概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接着梨玖小声的说: 「不用担心,细屋学长也是我们的帮手。」 ——哦,原来如此。 跟他在一起的珠子大人大概是普通人类,细屋故意放出自己的气息逼退周遭的下级非人者就是为了保护她吧,而握手则是对果乃的自我介绍。 「啊,我们也是想吃点东西才来的,方便的话可以同桌吗?」 「请坐~」 围着这张餐桌的人瞬间增加为五人。 「对了,小珠之前不是在讯息里说过今天要去听音乐会,开场的时间还没到吗?」 「啊,mm祭吗?嗯,原本是想睡的……」 「只可惜没买到票。」 细屋接话。 「也没想说,要是抽签没种也能用其他方式买到,没想到门票就正在转接票券网站或拍卖网站上也一样抢手啊,这次想来参加的人多了不少呢。」 「哦,所以你们才会在这里约会啊?」 「约、约会吗?……我只是,跟细屋学长一起出来玩而已……」 珠子红透了脸。 这时,果乃想起在这间购物中心也贴了音乐会的海报,举办日期就是今明两天。这个音乐会是在知名it企业赞助下定期举办的活动,有很多受欢迎的艺人也会出席。 (——只有这次票价炒得这么高啊?) 这是不是有什么含义呢?对于打着坏主意的人来说,正好可以利用这次的音乐会作恶。 「话说回来,小梨是出来办什么事?既然可以外出,是不是也能回学校上课了?」 「啊,嗯,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不过可能还要再一阵子才能回学校吧。」 梨玖是最近才变成吸血鬼的,在习惯日照以前,暂时以罹患原因不明的紫外线过敏为借口休学了。这是果乃跟梨玖一起在街上巡视时听她说的。 「我是在协助『天秤会』的工作,应该说是出来跑个腿。感觉再不久就能结束了,所以现在正在休息中。」 「原来如此,加油啊!」 一般人对『天秤会』的印象大概是学生的互助组织。梨玖之前曾说过「嗯~大概就像学生会的校外般吧」,但果乃没上过学,就算用学生会来解释她也无法理解。 「但是,不要太勉强自己喔,我很期待可以再跟梨玖一起上课。」 「谢谢你,小珠。」 梨玖笑了。 咦?果乃感到有些意外。 虽然梨玖总是面带笑容,但现在的笑容却跟平常有些不同。 跟以往完美笑容不同,仿佛带了一点人情味。 现在梨玖脸上一闪而逝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呢? 爱情?悲伤?觉悟?——或者全部都有? *** 「……往左边十公尺。」 我随着亚夜花的指示,环视无人的公园。 ——找到了。 树荫下有只大蜥蜴,却不是普通的蜥蜴,而是神话中的怪物。它头上有像鸡冠一样的东西,人只要碰一下就会死亡,若是被它的视线扫到则会石化。 我悄悄地靠近它,伸出手——但还是被发现了,(似)蜥蜴转头向我张嘴威吓。 我瞬间从他背后压制住他的脖子。 这个动作中并没有用到什么神奇法术,只不过是以超越(似)蜥蜴反应的速度绕到他背后而已,多亏了体质改变,我的身体运动能力也增加了。 「ok~制住他吧。」 「了解。」 随着亚夜花开口(似)蜥蜴一动也不动的昏死,因为亚夜花暂时剥夺了它的生命力。 「处置完毕」之后依你喜欢的方式处理就可以了。 亚夜花即使说完话也没有靠近我,大概是因为他不喜欢爬虫类的外观吧,原本在想要不要用这点捉弄她一下,不过还是算了。 这只(似)蜥蜴之所以在传说中拥有让人致死的剧毒。是因为他持有干涉生命的能力,简而言之,它可以使生命,虽然它的能力限制较多,效果也弱,但还是跟亚夜花的能力相当接近。 尽管他没有化身成人类的能力,但放着不管也可能会造成居民上,而且制服它的过程有危险性。只好由『天秤会』出面处理。 这次是由我和亚夜花的小组负责。因为高神格对死亡有抗性。所以由神格较高的我先压制住它,而亚夜花拥有与(似)蜥蜴同性质,但远远凌驾它的能力,因此由它着手封印它,以上就是作战计划。 「……咦?」 「怎么了?」 「刚刚那里是不是有人?」 总觉得我们好像看到了人影,似乎是个年轻女性。 但我们早就委托警察,禁止任何人进入这一带,难道有人误闯了吗? 不过大概没关系吧,现在结界还算稳定 ,就算不小心让人看到应该也不成问题。 「哦,感谢感谢,辛苦你们了~」 此时穿着警察制服的高大青年伴随着爽朗的声音现身了。 名叫驹井的『非人者』,职业为警察,兼任『天秤会』的协力者以及我们跟警方之间的桥梁,将市区的情报传达到中立国宿舍也是他的任务。 「真是的,事件一多起来就令人困扰啊。」 驹井先生说着,并将(似)蜥蜴放入麻袋中。 「就是啊,今天要举行室外音乐会,准备上没问题吗?」 「总之,警方已经派人负责交通管制跟引导民众,对象是人类的话这样就足够了吧——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喔,『天秤会』。」 他露出明朗的笑容。 我们步行在斜阳下,朝着宿舍前进。 心情却完全算不上舒坦。 「要是把危险的非人者全都逮捕的话,拘留所应该会爆满吧……」 「我想他们之后大概会被施加封印或赶出市区吧,可是无论如何,为了抓住它们所耗费的功夫,还是没有减少。」 由于居民还不知道这一连串事件都是结的计划,且对『天秤会』相当信任,所以尚未引发什么风波。或许跟驹井先生一样的『非人者』们都看到了结的演讲,但最后都选择相信『天秤会』能够解决一切问题吧。 ——如果能够回应这份期待的话当然很好。 最大的变化或许是以前限制住自己极限的枷锁已经解开,也就是我获得了『能够变得无限强大』的可能性。 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 目前虽然基础体力有了大幅度提升,但还是无法与专司战斗的神邸匹敌,而且我也没有使用特殊魔法或是引发奇迹的能力。 如同亚夜花所言,神祗的特性是经由神话传承具现化的,也就是说,必须花时间累积实际跟信仰才行,不过现在的我并不具备这些条件。 所以就结论而言,我仍然是个半神。 虽然不至于碍手碍脚,却也无法成为主要战力,能力不上不下的。 「……不知道小诗的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我刻意转换话题。 之前小诗来房间叫我跟亚夜花起床的时候,好像不小心误会了什么,纵然我当时试图解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理解我的话。 「『我们没有在做奇怪的事』,『我们本来就不可能做那种事』之类的话,应该不用说她也知道啊——」 「……」 亚夜花的脸上显现出强烈的不满,让我禁不住倒退了一步。 「请问,亚夜小姐,您怎么了吗?」 「先不论事实真相为何,天人用『奇怪的事』,『不可能做』来描述的话,果然还是会让人感到相当不悦。」 「为,为什么啊?」 亚夜花吐了一口气,表情稍微柔和了一点。 「总之这件事先放到一边吧——你很不安吗?」 我不自觉的再次看向亚夜花。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很不安?」 「因为天人感到不安的时候,总是会故作开朗,或是说个不停。」 「……」 我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嗯,是啊,我对今后的事感到很迷茫。虽然靠着你获得力量,但还是无法对抗结,也没有想到有效的作战方式。女人要怎么报答你都不知道,尽是些我不懂怎么处理这事——你会对我感到失望吗?」 「……新人想知道我是否感到失望吗?」 亚夜花用平静的眼神回望我。 「你要不要试着命令我只能说实话,因为你有这个权利。」 「我对命令或强迫别人没有兴趣。」 「那么我就擅自发誓,自己只能对天人说实话吧,我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你,就代表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接受,即使天人选择逃避,或是屈服于那个男人之下也一样。」 「……意思是说就算我逃避也没关系吗?」 「我没有自视甚高到去评价自己主人的决策。」 「……」 「但是——不管天人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如果天人输了便给予安慰,要是想逃跑的话就跟你一起逃,若是天人选择投降,我也会一起屈服于那个男人之下。」 「你说屈服于那个男人——」 就是冰室结,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同样也是一直以来束搏着亚夜花的父神。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怎么可能让你屈服在他之下啊——啊,可恶,你还真狠心啊。」 这比对我说『一定要赢』还来的沉重,因为亚夜花的说法意味着我得自己作出决断,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必须背负起两人份的责任。 ——但是…… 「听了你这些话,我不就不能唉声叹气了吗——谢啦!」 不知为何,我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不客气,天人能够对我吐露心声,我也感到很开心。」 亚夜花转开了视线,她的侧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我知道她觉得很害羞。我终于能够完全相信亚夜花是尽了全力在为我着想。 「——亚夜花,这次的事件告一段落之后,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咦?」 亚夜花被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而炸了眨眼。 「因为亚夜花真的帮了很多忙,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回报你,但仍然没有灵感,所以还是亚夜花跟我说吧,平常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或想要的东西,我会尽可能替你达成。」 「咦,我……」 亚夜花不知为何看起来很慌张,视线四处游移。 「要现在回答吗?」 「嗯。」 「我想……跟天人一起去游乐园。」 喔,意外的传统呢。 「以及水族馆跟购物之类的。」 嗯嗯。 「还有跟天人一起在房间看dvd或打电动,也想到一起睡午觉,另外,我想要天人做美味的料理给我吃。」 「我发现了一件事,你说的事情都是要跟我一起做的啊?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或想要的东西吗?」 「因,因为,我平常都在思考天人的事,所以我的脑里全部都是天人,会想跟你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的。」 「原,原来如此……」 怎么了?感觉她很热情的跟我告白了。 「我知道天人对大家来说很重要,但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天人心中最特别的那个人,希望天人最关注我,最爱我。」 「……」 我没有打断她,只是一直听着这些让人脸红的热情台词。 要说的话,平常亚夜花是属于情绪不太外露的那种人——就算突然想吐露真心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太奇怪了。 「我想被天人称赞,被天人拥抱,让天人摸摸我的头,还有最重要的是之前那次暧昧不明的吻,也,也想要再一次——」 就在此时,亚夜花突然捂住嘴飞奔而去。 马上——就跌倒了。 「你、你没事吧……」 「 不、不要过来!我、我、我竟然全都说……」 「——没关系,我懂了,你不用再说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她。我终于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路人眼中,我们看起来大概就像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情侣,经过的人纷纷偷瞄我们,真令人难为情。 「啊——总之就是,因为亚夜花刚刚发誓『只能说实话』,我又叫你把想做的事全都告诉我——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吧。」 因此亚夜花不得不遵从。 她红着脸低下了头,也就是说,不能抵抗我的命令。 刚刚亚夜花的言语因为我的命令而受到限制,这种限制即使套用在她的行动、思考跟想法时,大概也会有同样的效果吧。 亚夜花的言语、行动、甚至思想,全都依附着我而生,完全成为了我的所有物——如字面所言,这等同亚夜花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于我了。 「……啊,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终于——我终究理解并实际体会到了。 亚夜花为我做的事究竟有多伟大。 以及她奉献给我的东西有多重要。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搔搔头,背对亚夜花蹲了下来。 「总之,我们先回去吧。」 「咦……」 亚夜花疑惑似地抬起潮红仍未退去的脸。 「上来啊,你已经没有体力了吧?还是说,你想自己走?」 「不是的……」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接着我感到一具极轻的身躯压了上来。 因为早就习惯背着亚夜花到处走,所以我立刻站起身来迈开步伐。 「喔,对了,刚刚你说的那些我全都记住了喔!」 「咦——那、那个……」 「我不会忘的。等事情告一段落就来逐一实现吧。 「……」 亚夜花什么都没说。 不过,她收紧了抱住我肩膀的手,将身体贴得更近。 我跟结尚未分出胜负。 现状对我们依然不利,未来也不容乐观。 但我今后,再也不会因为不安而烦恼、放弃,或是灰心了。 绝对不会。 ◆◆◆ 『状况,跟预计的一样。』 「那么,方针无需改变,开始进行第三阶段吧。」 结对着手机说。 「注意我接下来说的话。一到下午三点就从目标a开始下手,之后每隔十分钟引发一次骚动。如果对方反抗的话杀了也没关系,不过记得别操之过急,一点一点地击溃他们就好。尽可能拖住『天秤会』,不要让他们有放松的时间——开始吧,美风。」 『了解。』 结受到回应便挂断电话,扬起了嘴角。 「你们就好好加油吧,名冢天人跟他愉快的伙伴们——接下来的战斗对你们来说可是只有绝望而已喔?」 第三章 对抗暴风雨 「……塞车了呢。」 坐在助手席的萤说。 「哦,我想想,大概是因为今天有室外音乐会吧?」 翔马一边回答,一边用指节敲着方向盘。 他们是从国道过来,但一进入实寻市,车就连动都不能动了。 「好无聊啊。」 「我倒不觉得呢。」 「你有什么打消时间的好办法吗?」 「只要跟哥哥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很开心。」 「……为什么你能一脸正经地说出这种让人难以回应的话啊?」 翔马看向自己的妹妹。 虽然萤只有十五岁,但却拥有超乎该年龄的成熟外貌,而且就读于私立名门中学,成绩优良,老师跟父母也都很依赖她。 相较起来,自己早就从正常的人生道路上脱轨了,而萤刚好完全相反。翔马消极地想……算了,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两人之间天差地远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只是想将想讲的话都说出来,避免将来后悔。哥哥跟我待在一起时不开心吗?」 萤歪了歪头,意志坚定地看着翔马的脸。 「不是啦——只是一直到前阵子,我都没想到还能够像这样两人待在一起。」 当时要是走错一步,两人有可能就这样错过,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吧。 翔马的老家经营者一间规模庞大的综合医院,位于离实寻市有些距离的城镇,而萤是父亲再婚对象的孩子。 翔马跟家人之间关系不好,十五岁就离家出走,三年后在实寻市当起了不良少年集团的领头。后来被卷入了跟『非人者』有关的事件,碰巧来实寻市寻找翔马的萤也受到波及。 当时翔马被『天秤会』救了一命,也顺利跟萤和好了。 在那之后,由于翔马不打算回老家,生活虽然多少有些困顿,但也撑过来了。有时候萤也会带一些食材或日用品拜访他的公寓。 ——虽然有时也会想,自己身为哥哥这样下去真的行吗?可是比起以前靠着游走犯罪边缘赚钱,现在的生活方式好太多了。 「可能还要一些时间才会到,要先跟名冢天人他们联络吗?」 「之前没有特别跟他约好时间,应该没关系吧?……不过车阵真的完全没有在前进呢。」 两人并不是在兜风。 不久前『天秤会』派了羽村梨玖来找他们,目的是希望他们提供一些协助。她说「如果愿意的话,就请在这天前往实寻市」。 『天秤会』对他们有恩,针对这个要求翔马当然是义不容辞,这才特地租车来到了实寻市……可惜交通堵塞不是他的个人意志可以克服的。 (要是有便利商店的话就能转换一下心情了啊。) 正当翔马这样想的时候——萤小声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前面好像有什么骚动……发生事故了吗?」 翔马也听见了警笛跟人的叫喊声。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我吃饱了~」 弓虎一吃完饭,又回到接待室的沙发躺下。 「会消化不良喔。」 「嗯,没有吃很多,所以没关系啦。」 「……我觉得还挺多的。」 我跟亚夜花回到宿舍之后,吃了意大利面跟沙拉当做迟来的午餐。而弓虎中午在睡觉没吃午餐,所以我多做了一些给她吃。 室外音乐会——mm祭的开演会时间是下午三点。 一旦开场就会安排人员轮班在会场周边巡视,弓虎则留在宿舍待命,一发生事情就马上赶过去。 因为弓虎的力量减弱,所以才做出这番安排想尽量让她休息——但这个人平常也是这幅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真的状况不好。 目前的人手配置为,小诗和龙太负责音乐会会场,千那跟万那则去巡视市区,而剩下的人呆在宿舍里。 当我和亚夜花收拾碗盘时,房内的电话响了起来。 负责接电话的乌尔莉卡立刻出现,告诉我们小诗从会场打了电话过来,说是事态紧急需要 我们马上过去。 我的身体因紧张而变得紧绷。 ——终于开始了。 我们还没去通知弓虎,她就自己出现了。明明平常一副懒散的样子,只有这种时候动作特别快。话虽如此,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乌尔莉卡继续留守宿舍——天人和亚夜花跟我一起过去,可以现在穿好鞋到玄关外面来吗?」 「……叫我们一起去,是因为弓虎一个人无法应付吗?」 我皱起眉,难道说弓虎的力量已经如此衰弱了吗?」虽然我一个人也有办法啦……要说的话也是为了预防万一吧。因为对手是结,恐怕早已准备好第二步跟第三步了,将人手带在身边比较能随机应变。」 于是现在负责会场的两人会回来跟我们换手,龙太将继续维持结界的稳定性。 「……没问题吧?」 我看向身边的亚夜花,她一旦踏出这一步与父神对抗,就无法反悔了。 「这还用说吗?」 亚夜花带着坚毅的表情点了头。 我们做好了准备,跳出玄关。 「好,要跳了哦~」 弓虎的话一说完,我们就抵达会场了,一脸吃惊的小诗出现在眼前。 「状况如何?」 我一询问,小诗马上一脸严肃地说: 「你看,观众们开始互殴了。」 远远可以看得到舞台区,而舞台前方的人们正在骚动着。 原本好像有乐园在表演,但现在中断了,现场不断听到呼吁大家冷静下来的广播声。 「不只是舞台前面而已,会场到处都陷入混乱。那些混入观众里的非人者们正在攻击人类。哥哥先去处理最严重的地方了,可是数量实在太多……」 「嗯,了解,我们换班吧。小诗就跟龙太一起先回宿舍。」 接着弓虎又看向我们,笑眯眯地说: 「接下来,既然天人跟亚夜花都来了,就麻烦你们做点事咯。」 「……我很不习惯待在这种地方。」 亚夜花小声地说。 对亚夜花来说这种为了让大家热热闹闹玩乐而举办的活动,跟她的个性不符吧,不过我也不怎么会应付这种场合就是。这时我想起那个容易得意忘形的朋友——如果是细屋,应该可以在这里玩得很开心吧。 「既然是工作,也没办法一起加油吧。」 我一边说一边踢飞了一个正要揍我的男人,当然我有控制好力道。 连气都没来得及喘,另一个满手兽毛的男人就伸手想抓住我,但因为亚夜花的能力,他在碰到我之前就失去意识倒下了。 弓虎给了我们两个指示。 首先,在两分钟内阻止暴动范围扩大。 因为音乐会的关系,在场的人们本来就很兴奋,此时发生暴动,高昂的情绪会渲染给所有人吧,不论是人类还是非人者都一样,为了尽可能减少受害者的出现,我们必须剥夺他们的行动能力。 (大多是兽人跟邪妖精……吗?) 我一面攻击他们,一面判断非人者们的种族,其中大概有传说中会用人血染红自己帽子的妖精《红帽子》,还有介于人虎,人狼之类的兽人也出现了。现场的非人者种族虽然混杂,但数量却相当多。 「两分钟到了。」 亚夜花的声音传来。 同时让,我感觉有种空气被压缩起来的怪异感伴随着耳鸣涌来。 ——大地开始剧烈震动。 哀嚎声弥漫了整个会场,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弓虎的力量。 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控制住场面,因此没有余裕一个个识别人类以及结的手下,只能先让整个会场的人都晕过去。 因为这种做法会把居民以及一些无辜的人卷入,所以弓虎必须调整力量强度。缺点是会出现一些承受的住攻击波而没有晕倒的人(如果是以前的弓虎,应该可以一瞬间就分辨出敌我,直接歼灭敌人吧,虽然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此时就轮到我们出场了。 「……天人,你看那里。」 亚夜花迅速的注意到,一个高大男子硬撑着没有倒下,正痛苦呻吟着。 我们一边跑去,便受到男子怒目瞪视。 「你们这些家伙——是『天秤会』吧!」 男子的外貌开始变化,最后变成一只有复数首级的巨大野兽。 「这边交给我解决,快去让附近的人避难——」 我对亚夜花说到一半才发现没有这个必要,因为观众们早就尖叫着四处逃窜。 弓虎给我们的第二个指示是—— 受到攻击波攻击而没有倒下的人,很有可能是负责引起这场动乱的领头,我们要找到对方,并打倒他。 「喝啊啊啊啊!」 我嘶吼着,用脚强力蹬离地面。 胜负一下子就分出来了。 我的脚边倒着一只拥有三个头的野兽,大概是狗吧,可是看起来又和可爱的乌尔莉卡完全不同。 我只是很单纯的跳起来给予他的身体一击,再对三个头分别揍了一拳。但力道跟速度跟以前的我比起来可说是天差地别,他大概好一阵子都无法起来了吧。 「别想在我们的城市作乱啊,就这样躺在地上吧,怪物。」 我说完后大大的呼了口气。 观众们貌似已经避难完毕,我好奇的眺望着会场,心想这样应该不会有问题吧,现在龙太已经回去补强结界,这里的事情应该不会传出去造成巨大恐慌才是。 虽然音乐会应该无法继续了,但目前的状况应该可以用『会场突然被巨雷打中因此取消』之类的理由收拾残局吧。 剩下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我们抓到的家伙们口中问出些什么——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袖子被亚夜花拉了一下。 几乎同时我也发现了。 有个人影正缓慢的从对面朝我们走过来。 「——要小心,对方不是人类。」 「我知道。」 那是个年约20的女性,身材高瘦,一头短发,有着说分不清男女的面容。 她的位阶恐怕跟神祗差不多。 (……我在哪儿见过她吗?) 我一思考,马上就想起来了,之前抓那只奇怪的蜥蜴的时候,这个女性也在附近。 而对方目前看起来貌似没有杀气与敌意。 她若无其事的经过我身边,碰了碰倒在地上的三头兽。 「——的确,这孩子是个怪物,同时也做了该被打倒的坏事」 女子的声音淡漠,不带任何感情,接着她看向我。 「但是——觉得他外表丑陋,就叫他『怪物』,战胜了它,而洋洋得意的你是为了保护城市才攻击他的吗?还是因为他是怪物,没有资格待在这座城市里?」 「……」 我沉默的皱起了眉?因为不知道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的问题。 「我叫辻堂美风,,现在是冰室结的协力者。」 「——!?」(表问我,真2个符号) 我反射性地蹲低摆好架式。对现在的我来说,我们之间的距离大概之消一步就能碰触到对方。 但是——女子依旧没有任何杀意。 「请记得,这里只是起点而已,一切都才开始——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女子说完,便带着三头犬一起从我们面前消失。 「……她什么意思啊?」 总觉得有点空虚,像是竭尽全力的一拳打进了棉花团里一样,我收起战斗架式。 她的目的只有带回部下而已吗? 「辻堂……辻堂美风——」 亚夜花像是寻找脑中记忆般地喃喃自语。 「名字的话我是听过,印象中她应该不是实寻市居民才对……」 「她说她是结的协力者,所以就是敌人吧。虽然看不太出来她在想什么,总之下次见面时打倒她就好了。」 「说的也是。」 亚夜花虽然这么说,但表情还是有些凝重。 「只是我有点在意,她说了『这里只是起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么说来,女子的确说了这句让人在意的话。 「虽然满令人在意的,不过我们还是回去告诉大家,再一起讨论比较好吧,总之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再去看一下弓虎的情况还有善后——」 就在此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宿舍打来的。 『是这样的,车站附近好像发生了事件,龙太先生跟小诗小姐已经先过去了。』 从手机中传来乌尔莉卡的声音。我皱了皱眉。 也就是说音乐会的骚动是陷阱吗?利用我们队两年半前那起事件的印象,将我们——主要是弓虎,诱导至音乐会会场,而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车站吗? 『先暂时停止稳定结界,以平息骚动为优先,如果你们有空的话希望能够过来帮忙——龙太先生他们这么说~』 「我知道了。」 我挂断了电话。 要先跟弓虎讨论一下,再赶过去帮忙吗——我心想,正要踏出步伐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万那打来的。 『啊,天人,你现在有空吗?我打宿舍,但乌尔莉卡不在呢。』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制服了在商业区引发暴动的人,但国道那里好像也发生了骚动,可以麻烦你们过去一趟吗?商业区这里的敌人太多了,短时间没办法处理完——』 万那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万那?」 『……商业区跟车站中间不是有一间购物中心吗?』 「是啊。」 我有时候也会去那间购物中心买东西。 『那间购物中心传来了非常令人厌恶的气息。』 「……」 音乐会会场、车站、商业区、国道、购物中心,全都是人潮聚集的地方。 如果我们还没来得及赶过去处理,任由结胡作非为的话——究竟会出现多少受害者? 一股寒意自心中油然而生。 等一下,结到底同时对多少个地方下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们的人手不足到——令人绝望的地步。 「天人……」亚夜花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找出最适当的处理办法,而不是悲观的想象未来。 「亚夜花,你可以叫乌尔莉卡来吗?总之先让她照万那说的去国道协助,我们处理完这里之后就立刻前往购物中心。」 或许无法赶上,但我们只能尽力去做。 这是我们的义务。 ◆◆◆ 四人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咦?」 这桌唯一的纯人类——珠子楞了一下。 「怎、怎么了吗?」 「嗯,没什么啦——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 梨玖牵起珠子的手拉她起身。 果乃拉低帽缘,使出能力。她将感应能力全部释放出来寻找敌人的位置,啧了一声。 「……数量也太夸张了。」 「我们逃得了吗?」 「不行,已经被包围了。」 各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尖叫与怒吼声——接着敌人就现身了。 奏惊叫了一声抓住果乃的衣服。 「呃,那是怎么回事啊!?」 果乃也喃喃道。 无数的巨蛇正包围着美食街。 从蛇群中走出两个男人,一个身材瘦弱,一个矮胖壮硕。 「大家好——麻烦各位让我们占领一下这个角落吧——」 瘦弱男人说话时句子的间隔拉的特别长。 「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人质。虽然可能也有不是人类的家伙混在其中,总之不论是谁,都别给我做出可以的举动。」 矮胖男人说着,给人的印象相当粗暴。 「不是人类……是什么意思啊?」 珠子疑惑地小声问道。 果乃他们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全员很有默契地坐回位置上,决定静静地观察事态发展。 人质的数量——包括果乃他们五人,大约有三十人左右。 「嗯……不过不用想太多,只要你们听话——活下来的概率就会提高。但要不是照我们所说的做,就会变成这样——」 瘦弱男子手一提,丢出个原本拎在手上的不明物体。 那是一名警卫,身上有着无数咬痕,一动也不动。他的皮肤发紫……是中毒身亡吧? 人质们全都倒抽了一口气,同时,瘦弱男子的肩膀突然变形,长出了一个巨大的蛇头,一瞬间就将警卫的尸体吞了下去,再缩回肩膀。 现场陷入极短暂的寂静,接着人们开始尖叫。 「吵死了!」 矮胖男人怒吼,一拳打在墙上发出巨响,喧闹立即停了下来。 「再吵就把你们做成肉酱!你们人这么多,就算死几个,人质也不会不够。」 水泥墙凹了下去,出现一个宛如碗般的洞,要是被这种力道打到恐怕会不成人样吧。 「那、那是什么——」 「啊~不要紧不要紧,冷静一些。」 细屋抱住陷入恐慌的珠子,安慰着她。 「……该怎么办?」 果乃问梨玖。 「嗯~有点出乎意料呢,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刚好被卷入事件中心——有没有什么逃生路线可以让这里的全员顺利离开啊?」 「怎么可能有啊!」 包围着美食街的巨蛇们饱含着杀意,要是有人敢逃跑的话一定会马上被无情的咬死吧。 从珠子的反应可以看出,修正人们认知的结界恐怕失效了。如此一来只要发生一点事,人类很容易就会陷入恐慌,在这种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带着所有人逃跑。 「只有我们的话,搞不好能顺利脱逃。」 「嗯,或许可以吧,不过既然我们都被卷入了,就必须试着把人质就出来——如此一来天人哥也会比较高兴吧。」 果乃虽然觉得梨玖下决定的理由有点奇怪,但基本还是赞成的。只有自己人逃出去绝不算是一种好结果。 「……请问,哥哥他们会来救我们吗?」 奏不安的问道。 「嗯,一定会。」 梨玖想也没想就回答。 「所以,现在就冷静地等他们来吧。」 没错,以天人的性格来说,不可能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只是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赶到? 就果乃来看,那两个男人应该算是非人者阶级比较高的,不可能不晓得『天坪会』的存在,但他们却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难道说他们觉得『天坪会』不会赶来吗?又或是就算『天坪会』来了也无所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正当果乃思考的时候—— 「呀!」 隔壁桌突然传来尖叫声。一个似乎是跟朋友一起出游的小学女孩慌忙站起身碰响了椅子。她脚上缠着一条蛇,恐怕是外围的蛇群中有一只跑进来了。蛇仿佛刻意想让他陷入恐慌般戏弄着她。 糟了,果乃想。要是女孩在这种情况下情绪失控的话很可能会赔上性命。 「救、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用数了,15个啊) 果乃不好的预感成真了。着蛇成为压垮女孩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哭喊着正想往出口的方向跑去—— 但是,马上就被人抱起来了。 「冷静一点吧~」 梨玖温柔地用双手环抱着小女孩。 「我记得,你跟小诗和透夏同班对吧——你还记得我们吗?之前郊游的时候我们国中部有去帮忙,刚好就是负责你们班喔。」 「咦?啊……」 女孩被泪水浸湿的双眼终于恢复了冷静。 「小珠你们还记得暑假前的那次登山吗?」 「啊,记、记得。」 珠子点头。 「哦哦,就是那时候小学部的小孩嘛~那时候我和珠子、梨玖,还有名冢都在啊。」 细屋也跟着说,他那乐天的语气似乎让女孩冷静了不少。 「我,我还记得。」女孩小声地说。 「之前郊游的时候,也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对吧?但是大家都平安回来了。一旦发生不可思议的事件,就会有人用不可思议的力量吧坏人全都打到,拯救我们喔——要不要试着相信一下啊?」 梨玖微笑。 女孩眨眨眼……终于点了头。 「喂,你们那边在干什么东西!」 矮胖男人的怒吼声传过来。 梨玖缩了缩头,回到了座位上。 「……小梨果然很厉害啊!」 珠子喃喃道。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咦、啊,没有,其实应该也不算很久。」 珠子貌似没想到果乃会突然问她话,吓了一跳。 「是、是刚进国中的时候认识的,大概两年多了。因、因为我很不会说话,那时候被班上孤立,但是梨玖很温柔地找我搭话,我们才成为朋友的。」 「哦……」 「我很憧憬梨玖,一直希望自己也能变得像她一样。」 珠子用不造作的语气说着。 果乃对梨玖的第一印象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梨玖总是笑盈盈地,也很照顾人,但是果乃看不透她的内心,总觉得她在某些地方很扭曲偏差。 但是那些优点似乎也不全是假的。梨玖对珠子以及刚刚那个小女孩的温柔,应该也是她性格的其中一部分。 果乃觉得自己对梨玖的排斥感似乎减少了一些。 (——还真是复杂的人啊。) 她心中嘀咕。 然后果乃发现小奏也想到了什么一样,一副不可思议地看向梨玖。 接下来过了十分钟左右都没发生什么事。 那两个男人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通话,瘦弱男子的嘴型似乎在说「好像被做掉了」。 「果乃。」 梨玖悄悄地叫她。 「果乃的力量可以探知的气息范围大概多大?」 「是指有效距离吗?如果降低精度的话,可以到达相当远的地方……」 果乃拥有能够读取他人的情感以及心情变化的能力。这并不是魔法或奇迹,要说的话,应该较类似将五感发挥得更为敏锐,属于生理上的能力。 如果将能力集中在观察眼前的人,就能够详细得知对方的喜怒哀乐、想法、目的等等。但要是将探查范围扩大的话,精确度便会随之降低,也难以分别每个人的意识。 「范围尽可能放大,可以帮我集中寻找有没有哪些地方存在着攻击性的思考,或是遭到袭击的恐怖吗?」 「是可以啦……」 要说什么地方的话,最有可能的不是现在被占领的此处吗? 果乃拉下帽缘藏起头上的角后,集中注意力。然后—— 「……这是、怎么回事?」 她忍不住说了出口。 一、二、三、四——加上这里至少有五个以上的地方,陷入了难以想象的大混乱。恐惧、痛苦、敌意、愉悦,这些情绪集合在一起,在实寻市中形成了五个逐渐扩散的斑点。 「整个城市的情况都很糟,为什么……」 「果然是这样啊。」 虽然梨玖看起来很平静,但是眉间似乎带着阴霾,即使是她也觉得这事态很严重吧。接着梨玖开始喃喃自语: 「慢了一步,我真没用啊。所谓某地可能发生重大事件,原来指的是这个。我一直以为『某地』最多只有一、两个地方,真是太天真了。如此一来,嗯,目的果然是这件事件本身——」 「可以麻烦你说的简单一点吗?」 「啊,就是——敌人的目的是战胜天人哥他们的『天坪会』,以及让实寻市居民不再支持他们,还有将『天坪会』的无能昭告天下。为了达成这些目的,比起堂堂正正的较量,敌人大概选了成功率更高、更简单的计策、也就是说——」 梨玖面带苦笑地说: 「派出我们不足以负担的大量敌人,无差别、大范围地攻击实寻市。」(还是电脑好,有着重号) 「……」 果乃也听懂事态究竟是多么糟糕了。 如果目的是为了让负责维持治安的『天坪会』陷入不利——占领着美食街的这两个男子,一定会痛下杀手让牺牲者出现。 「该怎么办?」 「总之我们先开一下作战会议吧,我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避免事态恶化成天人哥不希望看到的状况——」 但很快地,我们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那两个男子的对话声传了过来。 「嗯——原本想等警察或是媒体来再说的,不过没办法,我们也差不多开始吧。」 「我等很久了。大哥,该先从谁开刀呢?」 「你决定就好。」 矮胖男收到瘦弱男的指示之后,露出仿佛正要大快朵颐的表情环视人质。 「对了,每隔五分钟杀一个人吧不管是那些家伙还是警察,让他们赶到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已经来晚了。」 「好耶,那就开始吧。」 矮胖男表示赞同——选了离他最近的男孩,抓住他衣领随意地往蛇群里丢去—— (完了——) 一阵寒意爬上了果乃的背脊。太远了,从这里跳过去来得及吗? 不,就算赶上了,也会一起摔到毒蛇堆里—— 「——住手!」 此时,一阵尖锐的喊叫出来。 珠子为了保护男孩飞身而出,接着——无数毒牙袭向珠子背后的情景,映入果乃眼中。 ◆ ◆ ◆ 「……喂,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吧!」 翔马不可置信地叹道。 他面前正上演着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光景。 卡车轻易地被翻倒,而小客车被揍了一拳,在转瞬间化为铁屑,四处奔跑的人们一一倒在剑下。 ——持剑的骷髅不断从地底涌现,开始袭击车阵。 一开始翔马跟萤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但他们并不认为此景脱离现实,因为两人早已经历过超越人类想象范畴的一连串事件。所以跟其他不幸的牺牲者们相比,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 「滚开!」 翔马踩下油门,撞飞一具骷髅之后开到了路肩上。 但是车阵陷入混乱,就连路肩也没有足够行驶的空间,翔马只得停下车。 「……你联系上『天坪会』了吗?」 「没办法,宿舍、天人先生以及万那小姐的电话都打过了,但全都无法接通。」 萤用手握着手机。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还是快逃吧!」 「好的!」 两人同时跳出车外。因为若是躲在车中,一旦骷髅们从破裂的车窗爬进来,他们就无路可逃了。相反地,若是弃车,他们还可以逃往山中躲藏。 追在他们身后的骷髅们速度和人类差不多,但他们应该不会感到疲劳吧,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追上。 (果然没有这么容易逃脱吗?) 翔马叹了气。 「萤。」 「什么事?」 「那些骷髅看起来没什么脑袋,大概只会追着眼前的东西跑,只要离开他们的视线应该就不会再追来——我来挡住他们,你先跑吧。」 「与其说这个,哥哥还是闭上嘴逃跑吧。」 萤想也不想地回答。 「……就不能来点别的反应吗?」 萤能够表现出感动的样子,或者强忍着泪水继续前进,就好了(yooooooooooooooo) 自己赌上性命就是为了在它面前耍一次帅啊。 「哥哥觉得我是那种希望别人保护的人吗?」 「……至少在最后让我保护你啊,我可是一直都很后悔呢。」 自己一直都在逃避,从来没有尽到身为兄长的本分。他可不想抱着这种悔恨离开人世。 翔马的视线越过肩膀看向后方,骷髅们依旧紧紧跟在他们后面。先不说自己,萤的体力差不多要透支了吧。 「后悔的话,就从现在开始花时间一点一点地偿还吧。」 萤的呼吸开始变得痛苦,可是 语气中仍透露出怒意。 「我们绝对要一起活下去!」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萤被树根绊倒,身体失去了平衡。 「……你这笨蛋!」 翔马立即停下了脚步往回跑,并乘着冲力一脚踢开骷髅的胸口,仰倒的骷髅直接撞上了突起的岩石,顿时四分五裂。 但翔马的好运也只到次为止。 后面又追来了三具骷髅,他们完全没有退路。 翔马只能用身体护住萤,绝望地看着骷髅手中的剑朝自己挥下。 ◆ ◆ ◆ 水泥碎片伴随着轰隆声四散。 碎块即将砸到周遭的群众时,突然被一道透明的墙壁弹飞。 「往这里,快点!」 小诗高声喊道。 周末的车站前,虽说只是一个地方上的城市,但人潮还是相当多。 小诗的任务是尽全力保护街上的人们,将他们引导至安全的地方避难。 「还是没有解决办法吗?」 她喃喃道,视线投到车站里头。 原先有一些下级妖魔,已经全被哥哥扫荡完毕了。而现在跟他对峙的是—— 「……真是的,还真的蛮(原文是满,对吗?)耗功夫的呢。」 龙太说。 在他眼前的是一只巨大的野猪,它仅仅进行了一次袭击便破坏了半个月台。 ◆ ◆ ◆ 「啊,我受够了,根本打不完啊!」 万那喊着。 接到商业区的通报之后,她跟千那两人便一起前往处理。 现身于此的是——拥有一百个头的巨大爬虫类。 她们一边保护人们,一边逐个击破那些头——但这种做法实在很麻烦又费工夫。虽然毒跟魔法对这种不死性很高的怪物很有效,可千那也好万那也罢,两人都对这方面没研究。 纵然不至于输给他,但对手刚好是两个人不擅长应付的类型,因此浪费了不少时间。 「天人呢?」 「他说等会场善后结束之后,就去购物中心看看,还会让乌尔莉卡过来这里。」 万那对姐姐说。 「乌尔莉卡一来,我就先去国道那里吧。」 对面的天空飘着几缕黑烟,那里是车流量极大的干道区域。 国道恐怕也被袭击了吧,但『天坪会』还分不出人手去处理。 搞不好已经有人出事了,要是不尽快赶过去,只怕牺牲者会愈来愈多。 「碍事!」 万那咬牙,一脚踢烂了龙的首级,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十个了。 ☆ ☆ ☆ 「刚刚的是最后一个了。」 听到亚夜花的声音,我松了口气。 这里是确定中止的音乐会会场。 我们刚刚讨伐完漏网之鱼以及苏醒后想逃跑的非人者们,并将他们交给警察。 观众们几乎都已离开,看来我们成功地阻止了有可能发生在这里的悲剧。 ——但是,这不代表结的计划已经失败,因为我们知道他选择了好几个攻击地点。 虽然『天坪会』已经集体动员来处理这次的事件——但恐怕以目前人手不足的情形来说,根本无法顾及所有地方。 「……弓虎小姐呢?」 「她说暂时还抽不开身,所以我们得再加把劲了。」 尽管我说的话听起来很积极,可是心中的焦虑还是挥之不去。努力就能改变现状吗?有办法突破现在的困境吗? ——不,还是不要去想了。现在比起烦恼,更重要的是实际行动。 「抓着我吧,我们去购物中心。」 我一边对着亚夜花说,一边祈祷我们能赶上。 ◆ ◆ ◆ 「当双方人数呈现压倒性差距的时候,也就不需要额外懂什么手脚了。」 结站在大楼顶端俯视着实寻市,喃喃自语。 不停地攻击直到击溃对方,这便是让对方没有抵抗余地的正统作战方式。 虽然对唯一神——御子神弓虎来说,这种程度的差距不需要费多大的功夫就能弥补,但那是在她的力量没有弱化的情况下。 「……还真得感谢名冢天人制造了这个机会呢。」 他还真是替自己带来了许多乐趣。 结注重的是扩大这次事件。速战速决当然好,但如果整个城市的乱象尚未传到居民耳中就结束了,便达不到这次的目的。 结不只是要打败『天坪会』,还必须将『天坪会』的无能昭告天下,让居民恩了解到这个组织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因此,他采取了循序渐进的方式,一点一滴地将他想让居民看见的东西展现出来。 首先,在各处引发一些小事件,再渐渐提高事件发生的频率,让外界发现认知修正结界的不稳定,非人者们此时应该也都知道这点了。 目标是音乐会会场、车站、商业区、国道与购物中心。 在结的预想中,以『天坪会』持有的人力来说,顶多只能保护到三个地方。单就个人实力来说或许他们都很强,但一个人同时能处理的事是有极限的。 所以结一个劲儿地增加手下,就是为了制造出毫无间断的攻势。他知道这将成为胜利的关键。 剩下的就是看会出现多少受害者。 不过自己想要的情势已经水到渠成,之后便能顺利暴露出『天坪会』的无能,如此一来,用来扳倒他们的手牌也将尽数到手。 「会不会就这样结束呢?」 他喃喃自语 至少在结的预测中,对方已经没有逆转情势的办法了。 他感到自己逐渐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 接下来值得期待的只有对方会不会打出一张自己预料外的牌,藉此起死回生——不过机会很渺茫吧。 ——就在此时…… 「……?」 结微微皱起眉。 ◆ ◆ ◆ 「…………」 过了许久,痛感跟冲击仍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 翔马抬起头——眼前的骷髅们正一一崩解成沙粒。 「嗨~大哥哥你们还活着吗?」 不合时宜的开朗嗓音传来。 翔马站了起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头栗色头发的十几岁少女,以及年约二十的金发女子,看起来都是外国人。 「……我们,得救了吗?」 「哦,还活着嘛,看起来也没受伤。ok~ok~已经没事了,乖乖呆着不要乱跑喔~」 少女看向身边的女子。 「老师,接下来要怎么办?去宿舍之前先把这里处理一下吗?」 「嗯,毕竟也不能置之不理啊。」 女子望向眼前无数蠢蠢欲动的骷髅,语气平稳地说。 「这里发生的事,大概也跟我们被找来的原因有关。蕾娜,你能用遣返的法术吧?」 「这样可以帮到龙太大人的忙,就交给我吧!不过,数量这么多还真有点麻烦——嗯?」 少女突然看向翔马,飞快地靠近他,接着嗅起了翔马的脖颈。 「你、你、你在对哥哥做什么——」 「问一下喔,大哥哥你在最近几个月内有召唤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 翔马倒抽一口气。 他想起了那个不祥的《噬魂者》,害自己差点送命,还将萤卷入的事件。 「身上还留着一点非人者的味道呢~虽然看起来不太像魔法师——老师你觉得呢?要请他帮忙吗?」 「嗯,多一个人帮忙也能轻松一点呢——少年,不好意思,可以请你稍微协助我们吗?」 「……是、是说我吗?」 「没错,我是神想学协会的魔法师,名为安洁。而这女孩子叫蕾娜,是我的徒弟——刚刚那些攻击人的骷髅叫做《受播者》,是一种下级召唤魔物。我们想在灾情扩大之前把它们送回原本的地方。」 「即使你说帮忙——我改怎么做?」 蕾娜不知道从哪掏出了纸笔,窸窸窣窣的动笔写着。 「好了,你看得懂这些字吗?」 纸上写着一些复杂的记号。萤在翔马背后偷看着喃喃道:「这是什么?」 但是—— 「……可以。」 翔马点头,没错,他看得懂。 跟他以前召唤出《噬魂者》看到那本书是一样,明明没学过,应该说连看都没看过的文字,他却不知为何看得懂,发音也自然浮现脑中。 「嗯,你果然有资质,合格了~有过经验的话,应该听得懂,我们这次要做的是跟召唤相反的遣散,麻烦你喽!」 「只有两个基准点的话会形成直线,但有三个就可以覆盖一个平面,效果范围会变得更加广阔。法术由着孩子要来准备,你只要配合时机念出纸上的字就可以了。」 「一定要在20秒后开始咏唱喔,拜托你了~~!」 一说完,两人便瞬间消失在他们面前。 「哥哥……」 「看来也只能是试试了——二十秒对吧。」 翔马看准时间,开始念起咒语。 翔马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涡流穿过自己的身体。 魔力化为一条线,将附近一带包围起来。 (——真了不起啊!) 看来那两个人是真正的魔法师。 此时,翔马看见一具骷髅正顺着斜坡往上走,大概是发现他们了吧。 他在心里啧了一声,可恶,真缠人啊。 翔马转身叫萤后退,并加快了咏唱速度。就差一点了。 但这时,骷髅突然跳了起来,藉由在岩石与树干间跳跃,转瞬间袭向翔马。 由于攻击得太过突然,他完全反应不过来。 正当他心想「完了」的时候—— 「哥哥」 萤从一旁飞身而出,抱住了骷髅的大腿。 仍在空中的骷髅因此失去平衡,跟萤一起跌落地面。 骷髅比萤早一步站了起来,重新摆好架势,高举起剑。但萤仍跌坐在地。 此时——翔马念完了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 一瞬间,方圆数公里内刮起了充满着能量与光的暴风。 时间只有仅仅数秒,但是当周遭恢复寂静时,萤面前的骷髅已消失无踪,当然,原先充斥下方道路的骷髅也一样。 「……你又乱来了,没事吗?」 翔马牵着萤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她依旧没回过神。 「好厉害啊……哥哥。」 「厉害的不是我啦。」 翔马微微耸肩。 没想到过去犯的错能够以这种形式帮上忙,还真讽刺。但——果然魔法跟召唤术什么的并不是一般人用不成熟的心态就能轻易涉足的领域。他再次体悟到了这个事实。 「结束喽~辛苦啦!」 不知何时两人走了回来。 「所以……刚刚那些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知道内情吗?」 安洁淡淡地笑了。 「虽然很感谢你提供了协助,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喔!」 「可是不弄清楚似乎也不行呢。」 「请问,你们也跟中立国宿舍有关系吗?刚刚听你们提到宿舍什么的……」 萤一说出口,安洁跟蕾拉便对视了一眼。 「我们也是被找来的。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有权利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 ◆ 的确,以位置上来说离男孩最近的是珠子。只要她伸出手就能救下被扔入毒蛇群中的男孩。但相对地——珠子必须将自身安全置之度外。 包含果乃在内,所有人在一瞬间都犹豫了,只有珠子想也不想就飞身而出。 ——救人的代价就是,蛇群无情的攻击。 「虽然说是挺莽撞的……」 细屋开口。 「不过我反而觉得那是你的优点呢——像远足那时候明明自己也快被河水冲走,但直到最后,你不是依然保护着那些小鬼吗虽说人类形形色色各有千秋,但我觉得只要有珠子在,人类就是一个值得赞赏的种族。」 他露出明朗的笑容。 细屋抱着保护了男孩的珠子,替她挡下了从背后袭来的无数毒牙。 「……咦……细屋、学长?」 「接着。」 他轻轻地将珠子与男孩抛给梨玖跟奏。 「……那可是人类一被咬到就会立即死亡的剧毒呢。」 瘦弱男语带赞赏地说着。 「你是『非人者』吧,而且神格还不低,这下好玩了。」 「我倒不觉得哪里好玩,痛死我了。」 细屋甩了一下身子,原先咬在他身上的蛇便全数爆开,淋了一地血。 「……啊对了,梨玖。」 「什么事?」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现在结界没在运作对吧?我要是拿出实力的话,身份会暴露吗?」 「……没错。」 「嗯……算了,那也没办法。」 细屋一派轻松地说,接着将视线转移向仍在梨玖怀里发着楞的珠子。 「我觉得珠子也很厉害喔,一点也不输梨玖,你应该更有信心一点。」 「咦……咦?」 「跟我相比,珠子要来得坚强多了。」 「说不定喔——接下来,他们就麻烦你了,梨玖。」 细屋转身背对大家,突然——他的身体瞬间胀大。 在果乃等人面前现身的是一条体型巨大的八头蛇。 就连果乃这种对神话没兴趣的人也知道神的名字。他是日本的水神,亦被视为妖怪。 细屋飞冲向敌方二人。 「别出手喔。」 瘦弱男对自己的同伴说,接着也现出了原形。 「……蛇吗?不对,是龙?」 果乃脱口而出。 对方的形态跟细屋很像,也是多头的爬虫类。 两条怪物爆发了激烈冲突,互相都想用自己的利牙刺穿对方,一刻也不停地攻击对手。 果乃一边让背后的人质们尽可能退后,一边转头 窥视他们的状况。 人类们全都茫然地望着,珠子也一样。 果乃很好奇珠子的反应,目击自己认识的人在眼前幻化为别的形态,会是什么想法、什么感觉呢?果乃自己也是『非人者』,因此相当在意—— (但现在,我必须看着这场战斗。) 果乃将注意力转回了眼前的战斗上。 敌方有九个头,身体大小双方差不多。在速度和攻击力道上,细屋也毫不逊色。她原先觉得大概不会轻易分出胜负吧。 但是——果乃皱起眉,她感到细屋反应正渐渐变得迟钝。 细屋看起来有点奇怪?此时,果乃发现一件事。 「……我怎么当起观众了。」 我也要战斗才对,果乃想。 她应该要使用读心能力。目标当然是眼前的多头蛇。如果能先读取它的攻击模式,再告诉细屋的话—— 「——!」 果乃瞬间感到反胃以及强烈的头痛。 她的头脑构造近似于人类,而对方的每个头都拥有自己的独立思考,以果乃的能力无法处理如此庞大的资讯量。 (可恶,怎么会这样——) 果乃感到自己相当没用,因此啧了一声。 但并不是什么都没读取到。 敌人的攻击意欲分为两条线。一条是对细屋,另一条则是针对在细屋背后的他们。只要细屋需要顾虑后方的人们,行动就会受到限制。 然后—— 「是毒……吗?」 「什么毒?」 果乃下了一跳回过头,梨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背后。 「敌、敌人的气息中似乎带着毒素,要是不改变战斗方式,战况就会逐渐恶化。」 对方并不恋战,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所以没有必要用上全力。 细屋大概是因为身躯庞大,加上对毒素有一定的免疫性,才能一直战斗到现在吧,但—— 「……使用毒攻的九头蛇吗?」 梨玖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 「果乃是不是有感觉到其中一颗头比较特别?」 「你这么知道?」 她从读取到对方的思考得知,其中确实有一个头负责类似塔台的工作。 「哪一个?」 「正中间的,但是——」 「中间对吧。」 梨玖随意说着,便离开了原地,难道她有什么对策吗? 因为对方正在施放毒素,无法轻易靠近。所以她是要使用远距离攻击吗?如果能够临时做出弓箭或投石器一类的武器—— 果乃愈想愈远,接着她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因为她看见梨玖抓起美食街沉重的铁桌,绕到了仍在战斗的两只巨兽的后方。 她想在中毒之前打倒对方吗?太乱来了,不过现在出声阻止她只会让敌人发现而已。 梨玖小心翼翼地接近九头蛇跳到它背上。 「咦——」 「小、小梨?」 此时奏跟珠子也发现了梨玖的行动。 梨玖抬着桌子,敏捷地在相互交错的蛇头间移动。果乃紧张地注视着不知道何时会中毒的梨玖,不久梨玖很轻易地就抵达了目标蛇首的位置。 其中一个头终于发现了梨玖的存在,正想袭击那小小身影时,却被细屋咬住喉头而停止动作。 梨玖举起桌子。 「看我的~」 随着毫无战意的吆喝声,梨玖举着化为钝器的大铁块,纤细的手以不符外观的气势一鼓作气地往下砸。 咚的一声巨响。 九颗头瞬间停下了一切动作。 细屋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马上袭向对方,彻底地进行压制。 「啊,学长,提醒你一下,正中间的头是弱点。」 梨玖平静地说。当然,她早就跳下来躲到安全地区了。 太好了。正当果乃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危险!」 奏喊着,并冲向珠子面前。 她小小的身躯紧接着被巨大手臂击飞。 「等等,你这家伙——」 果乃怒道,然而她的喉咙突然被异物钳制住。 那是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道,无论她如何努力挣扎、敲打、脚踹,对方还是不为所动。 「你们竟敢打倒大哥!」 矮胖男的右手化为甲壳类的巨钳,夹住果乃的脖子并往上举。 「那边的女人!还有混账蛇!」 男子因愤怒涨红了脸吼道。 「你们乖乖地到这里来,别想反抗,不然我就剪断这家伙的脖子。」 (惨了——) 呼吸困难,声音也发不出来。 不用读心也知道,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办法,有什么办法吗? 并不只是自己性命的问题,要是不阻止这个气急败坏的男人,人质们就—— 「你们没有听见吗!我数三秒就杀了她!一——」 一都还没数完——男人就被打倒在地。 果乃脱离男人手中倒在一旁,激烈地咳嗽并拼命吸取空气。 「……真是的,到底干了些什么啊,这只螃蟹!」 一道带着愤怒的话音传来。 果乃泛泪的视野中,映照出一个娇小少女踩在矮胖男背上的画面。这不是梨玖,顶多是个——小学生吧。 男人挥舞着四肢、用尽全力想要爬起,但不知为何他的身躯完全无法移动。 「你这种作乱方式让我们很困扰,懂吗?说话啊!」 「你这样踩着,就算他想说也说不了吧,透夏。」 懒洋洋的语气传来,同时美食街周围降下闪着白光的响雷。 ——周围的毒蛇全都被蒸发掉了。 「不过这种兴趣还真是糟糕啊。」 眼前出现一个骚着头,年约三十的男人,总觉得他看起来一副还没休息够的样子。 这两个人果乃都没看过,但是他们压倒性的气势让人为之屏息,身份绝对是神祗,而且还是相当强大的存在。 「你、你们这些家伙……」 「家伙?你在对谁说话?」 少女踩在男人背上的脚又多施加了点力。仅仅是这样,男人痛苦的尖叫声就传遍了美食街。 「啊~别再踩他了啊。」 年约三十的男人夹杂叹息如此说道。 「——好了,你再说一次?」 「两、两位,鹫住的两位大人,立场不是保持中、中立吗?」 「是中立啊,毕竟我们也不是站在『天坪会』那边,仅只是尽教育单位的义务来这里维持秩序而已。」 「既、既然如此……」 「也就是说,你挟持的人质中,有好几个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要是他们受伤或是死亡,就没办法上课了。这样说你懂吗?你们做的事太令人困扰了。」 「……」 矮胖男无力地垂下头——接着以强大的气势跳了起来。 不知道他是想逃跑还是反击。 「嘿。」 转瞬间矮胖男就被三十岁男子一拳揍倒在地上。 终于结束了。 「鹫住老师,你们来了真是太好了——果乃跟小奏都吓到了吧,没事吗?」 果乃正照顾着奏,梨玖笑盈盈地朝她们走来。 「不、不要紧。」 「——话说回来,你身上的毒呢?」 「我没事。哦,果乃你忘了我是什么吗?」 「什么?啊——」 果乃这才察觉了,梨玖微笑着说: 「没错,我不需要呼吸啊,不论是皮肤还是肺。」 不死族,夜晚的眷属。 羽村梨玖的身体,不需要维持生命的机能。 「所以我不会将毒素吸入体内。如果刚刚的毒素会直接破坏皮肤或细胞就很麻烦了,不过就细屋学长的状况看来,并不是那类型的毒素。接下来——」 梨玖看向瘫坐在地的珠子,她似乎惊讶地说不出话。 被当人质的人类们几乎都跟珠子做出一样的反感,因为他们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梨玖蹲下直视着珠子说: (小珠,你也是个成人了,要学会自己打怪兽哦by录入咳咳) 「小珠你刚刚看见的一切,才是实寻市真实的一面。」 「……」 「就像你看见的,我跟细屋学长都不是人类——但不代表我们就变成其他人了喔,我依然是你一直以来认识的梨玖。嗯,总之如果小珠以后愿意想起这句话的话,我会很高兴的,虽然要你马上接受可能没办法吧。」 梨玖的语调跟表情与往常无异。 是她的情感某处有缺陷,还是早就已经做好觉悟了呢? ——至少没有使用读心能力的果乃现在无法判断。 无论如何,对一般人类来说,这不是能够轻易接受的事实吧。这件事没有果乃插手的余地。 梨玖快速地转身,果乃正要跟上时—— 珠子抓住了梨玖的手,接着说: 「『我从来就没有吧小梨当成我真正的朋友。』」 这并不是否定——珠子的眼神中闪耀着与否定完全相反的光芒。 她继续说; 「『但是,我一直在想,总有一天我要和你成为真正的朋友。』」 梨玖相当难得地忘了保持脸上的笑容,一句话也不说。 「我应该……没有对小梨,说过这些吧?明明应该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也曾经像这样抓住小梨的手,在学校喊过……我好像,早就知道,小梨不是人类了……咦?」 「……」 梨玖回到她面前,接着笑了。 「她有点陷入混乱了呢——小珠,你会觉得我很恐怖吗?」 珠子摇头。 「那应该也能对细屋学长说声谢谢吧?毕竟是学长救了你。」 「对、对耶、学长——」 珠子慌忙地站了起来,看向这里。 「小梨、果乃、小奏,谢谢你们。」 另一头,细屋已经变回人型倒在地上。但他还在跟那个叫鹫住的男人说话,看来应该是没有大碍。 珠子跑到细屋身边跪坐在一旁,似乎说了些什么。 「——果乃,市内其他地方现在怎么样了?」 梨玖一面看着珠子他们一面问着。 「啊,我都忘了,等我一下。」 果乃探查着气息。因为跟美食街一样,刚才才实寻市各处也发生一些骚动。 「不要紧了,所有地方都已经处理完毕的样子。」 「看来天人哥他们也很顺利呢——那我先去联络一下中立国宿舍。」 梨玖单手拿着手机离开。像是要和她换班一般,一个女孩走了过来,是刚刚踩着螃蟹男的女孩。 「你是『天坪会』的协力者么?我叫鹫住透夏。」 虽然果乃正想报上自己的名字并且道谢,但透夏露出很抱歉的表情叹着气。 「抱歉来迟了,毕竟羽村小姐已经事先告诉我们可能会发生的这种事。之前她说市内将发生或许超过『天坪会』负荷的骚动,希望到时候我们可以提供协助——要是能在骚动发生之前先阻止他们就好了。」 「嗯,是啊,我也是受梨玖所托来进行协助的。」 之前也听梨玖说过她到处去找人。 果乃心想,这么厉害的神祗都能找来,那还需要自己这种小人物么? 「修正认知的结界已经失效了啊,已经被逼到这种地步了么?」 透夏歪了歪头,将视线移回到果乃身上。 「那个人可是御子神弓虎,她有可能就这样被单方面打压么?总觉得有什么内情呢——对了,你是果乃小姐吧?你知道关于这方面的事么?」 「……不清楚,我也一样只有被拜托来帮忙而已。」 这是真的,因为她没跟天人联络,所以所有的资讯只能从梨玖口中得知。 但有件事让果乃很在意。 假设梨玖的任务是找人来协助平定动乱——那么找小奏来是为了什么?虽然梨玖说过不会让她碰到危险。 梨玖曾经说过自己是『依照弓虎的指示行动』,难道真的像透夏所说,还有什么内幕么? 「咦?」 果乃闻言看了看四周。 梨玖不知何时消失了。 ☆ ☆ ☆ 我们抵达购物中心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跟亚夜花从鹫住和透夏那里得知了来龙去脉。 伤者及人质们已被送去医院,目前警察正在进行善后处理,对外说是激进的恐怖分子所为,但由于结界失效时有人目击到非人者的真实姿态,所以该如何安抚人们已经成为了我们另外一个课题。 还是出现了牺牲者,可是已经回避掉了最糟的情况。 总之我一方面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焦躁,另一方面却又松了一口气。 细屋貌似得直接住院,不过有珠子陪他去,之后我再找时间去探望吧。 「好的——恩,我这里也差不多了。了解。」 我挂断了手机。 刚刚万那联络我,表示她们也已经处理完了国道的事件,叫我结束就先回宿舍,没有详述事情经过。 如此一来,五个地方的骚动都已经处理完毕了。 「你怎么看?」 「结一定会趁现在追究我们的过失吧。」 亚夜花说。 「市民们受到的伤害,以及因结界不稳,导致非人者的印象仍留在人类脑中。她应该会针对这些也要我们做出解释吧。」 「看来这不是努力就能解决的事情呢……弓虎该怎么办呢?」 由我这种小人物来担心弓虎,其实算是僭越了……即使如此,我还是会去思考之后的事。我们的领导者是打算跟跟冰室结进行辩论么?说到底,真有办法跟对方争论么? 就在这时—— 「啊,天人!——还有亚夜花。」 耳熟的声音传来,绑着马尾的少女正在朝我们这边跑来。 「嗨,果乃。我们听鹫住先生说了,抱歉给你 添麻烦了。」 「不,不会,没关系啦。说到底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 透夏也将梨玖到处求助的事情告诉我了,果乃也是受托的其中一员。 原来如此,这就是梨玖的任务么?但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梨玖要和我断绝联系。难不成和她决定离开宿舍的原因有关么—— 「……那么,梨玖在哪?你们应该一直都在一起吧?」 一问出口,果乃的脸上就蒙上一层阴影。 「不知道。」 「不知道?」 「一直到刚才都还在的,但是不知道现在跑哪去了。」 我顿时皱起了眉。 梨玖到底在想什么?这也是弓虎的指示么?若是如此,去问弓虎应该可以知道些什么吧。 「还有——小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什么?」 这个消息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等一下,小奏也到实寻市来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梨玖说不要告诉天人——貌似也是弓虎小姐交待的。呃,抱歉。」 「……不会,这不是果乃的错。」 这一切,都是弓虎的计划吗? 要是知道小奏在这里危险时期来到实寻市的话,我一定会马上把她送回家。所以才要保密的吧——但是话说回来,为什么要找小奏来? 回宿舍问弓虎应该就能知道详细情况吧。我拜托果乃,如果梨玖跟小奏有联络她,就马上通知我,亚夜花跟我决定先回宿舍。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亚夜花知道吗?」 「……」 原本以为她会马上回答「不知道」,但我感觉亚夜花犹豫了一下。 我带着怀疑的眼神看向她。 「你应该不会,知道什么——」 此时突然有股寒意爬上背脊,让我停了下来。 亚夜花和我同时停下了脚步。 不知为何,之前在音乐会会场遇见的女子——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是辻堂美风吧?」 「……」 「你们引发的暴动已经被我们全数镇压了,现在还想来做什么?难道是来认输的吗?」 「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计划要进行到下个阶段了。」 「什么?」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有些不悦地皱眉,正想继续问时—— 周遭的景色突然暗了下来。 ◆ ◆ ◆ 「你回来了啊——那里状况如何?」 小诗刚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躺下,天人就进来了。 「哦,还过得去。」 小诗跟龙太一起负责处理实寻车站的骚动。多亏了哥哥的活跃,到最后都没出现牺牲者。 「可是有只超巨大的野猪跑来,费了我们不少功夫。」 「哦,那还真厉害啊!」 天人钦佩地抬了抬眉。 「你……没受伤吧?」 「嗯,不要紧。只是因为倾尽全力用了魔法,很疲惫而已。」 自从之前跟大神太阳对峙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拼命了。总而言之,努力有了回报,总算可以松了一口气。但作为代价,自己的精神力可以说是消磨殆尽。 天人轻轻呼了口气,走到床边。 他弯下腰用手撑着床垫,俯视着小诗。 「——太好了。」 「咦,什么?」 小诗眨着眼,心跳顿时加快。 「要是你有个万一,我真的……」 「但、但是天人已经,有亚夜花……」 「经过这次的战斗,我终于察觉到自己真正的想法了。其实我对你……」 「天人……」 天人的脸缓缓靠近小诗,她很自然地闭上了眼。 接着—— 「啊,醒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出现在小诗面前的是女孩的脸。 「小诗,好久不见!」 「…………蕾娜?」 蕾娜是好几个月前来拜访宿舍的客人。 要说的话,当时发生的事对小诗而言并不是什么好回忆。毕竟因为她的缘故事情变得一团乱。 「你,你们来做什——不如说,为什么在我的房间啦!」 小诗从床上弹了起来,蕾娜便跳上她的床。 「咦?心情不好吗?我以为你做了个好梦呢。」 「什……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有啦,我觉得直接叫你起床也不太好,所以就用了简单的唤醒魔法,让睡眠缓缓进入 快速冬眠期,促进脑内啡分泌,让人带着幸福感醒来。总之,就是让人做个好梦,对方就能带着好心情醒来的魔法——我问一下,你做了什么梦啊?」 「…………」 小诗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起来。 「蕾娜,这样很没礼貌喔——小诗,不好意思,我们突然前来打扰。」 女性的声音传来,安洁就站在眼前。 ——不如说,小诗的房间突然出现了一堆人。 除了安洁、蕾娜与万那之外,不知道为什么连十川翔马跟萤也在。 「……为什么传送出口会设在小诗的房间啊?」 「嗯?因为这里是整个宿舍中我最喜欢的地方。」 蕾娜回答万那。 「……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房间的门被打开,龙太出现在外面。 蕾娜马上喊着「龙太大人」扑了上去。龙太借助飞过来的蕾娜,像拎着小猫般地拎着她,接着环视众人。 「所以这群客人是怎么回事呢?——以我个人来说实在不是很想见到你们,尤其是蕾娜跟安洁。」 「我们是来帮忙的喔!」 蕾娜充满精神地回答,完全不在意龙太冷淡的眼神。 安洁苦笑了一下,继续说: 「是御子神弓虎小姐交代羽村梨玖小姐找我们帮忙的——之前的事,是我们太急躁了,对此也感到很后悔。龙太、小诗,真的非常抱歉。」 「对不起!我是真心的喔?」 看着龙太露出不知该拿两人怎么办的表情,万那开口说: 「就先随她们的意吧,多亏了她们的协助,事态才没发展得更严重。」 「若不是受到她们的帮助,我们也早就死了。」 萤补充道。 龙太叹了一口气,把蕾娜放了下来。 「……总之先跟大家说一声,辛苦了。」 「喵哈哈!龙太大人夸奖我了!」 「我们先互相交换一下情报,确认现状吧,也得重新拟定今后的方针——姐姐跟乌尔莉卡已经回来了吧?我刚刚已经跟天人联络过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还有弓虎呢?」 「没有在宿舍,是不是还在外头?」 「她到底跑去哪鬼混了?」 万那皱眉。 「……先不说那些,你们是打算直接在我房间开会吗?」 第四章 无用之人所描绘的梦 我叫羽村梨玖。 是个十五岁的女生。 就读于曙光学园的国中部三年级,但目前休学中。 真实身份是吸血鬼,不过,是个菜变成吸血鬼不久的新人。 最重要的人是我的青梅竹马天人哥,名叫名冢天人。 家人有爸爸、妈妈、弟弟——全都出意外去世了。 啊,但我并不难过喔,因为现在的我相当幸福。 我现在在曙光山学园红南宿舍,通称中立国宿舍。可是我在两周前离开了那里。 原因是——我发现自己对天人哥的感情。 不,不能说是我发现,而是亚夜花让我察觉的。 其实我对天人哥的感情,既不是爱情也非恋慕。 我——利用了天人哥。 现在想想,我对他的感情就像是船锚吧。 而我是一艘残破的船,船上什么也没有。 虽然说出来似乎是在展示自己的不幸,但我至今的人生一直被命运捉弄着。全家人突然意外死亡,跟寄宿家庭也处不好,最后被赶出来独自求生。 我想要一个支持自己继续走下去的动机——只要有了动机,我就能稳定自己的决心。 我追求的是自己内心的平静,天人哥不过是跳板。 我并不是爱着他,而是希望他能救我。恐怕在实寻市重逢后,就一直抱持着这种想法。 这才是真相吧。 ——说的好像在分析别人的事一样,因为我至今仍没有实感。总觉得,我已经失去了感受自己的能力。 所以能够相信的,只有从他人身上获得的真实。 我将一己之私欲包装成爱情,用它欺骗了天人哥,也骗了自己。 光从这点就能断言,我不该被原谅。 “嗯~如果是梨玖自己想要离开,我不会阻止你。” 我告诉弓虎自己想离开宿舍的时候,她对我这么说。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明明天人现在碰到了困难。” 刚好是在冰室结指定天人哥当他的游戏对象的时候。虽然知道冰室结的性格很差,不过那时也仅只于个人胡闹的范围内而已,所以我想局面应该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窘迫。而且,我当时也不知道结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天人哥没问题的啦,他本来就不需要我这种人的协助。反倒是我一直受到天人哥帮助,觉得对他很抱歉。” 我轻笑。这句话是还真心的。 本来要爱上一个人,双方就必须是对等的关系——但我对天人哥来说,连对等的存在都不算。 对他而言,我没有什么价值。 我应该早点察觉的,就算继续呆在宿舍,也只会拖累天人哥。 弓虎思考了一下,接着开口: “嗯~我是不会阻止你离开啦……不过我有个即使不在天人身边,也能帮助他的方法喔,能请你协助吗?” “可是,我这种人能帮上什么——” “天人目前在协助『天秤会』,所以你若帮助我们,也就等于帮天人减少了工作量哦?” 我考虑了一下,觉得答应也行。 反正就算同意帮忙也不会再碰到天人哥,况且也不能忘恩负义,毕竟我受过宿舍成员们不少照顾。 “我知道了,如果只是协助的话。” “太好了。” 弓虎露出带着暖意的微笑。 “我希望你担任联络人。名单我之后再给你。麻烦你照着名单去拜访那些人,请他们协助我们,这是为了将来会发生的灾祸。” 我歪了歪头问: “有需要我直接去吗?不能从宿舍打电话之类的?” “不行,一定要梨玖亲自去拜访。” 弓虎仍然带着笑容。 “——天人正在周旋的那个人,也就是结。他总是将人们分成两类:有用的、没用的;有利用价值的、无利用价值的。而这次,梨玖恐怕是被分到道具这一类吧,只要你离开宿舍,结的目的就达成了。在这之后,他很可能不会再注意到你。” “原来如此。”我回答。虽然不是很懂,不过算了。 “可以的话,行动尽量低调一点喔。我会在你身上施加保护,可以回避探查魔法或气息感知的搜索。记得有空要联络我啊~” 因此我离开宿舍之后,就开始去拜访『天秤会』有关的人,告诉他们『天秤会』的状况以及请求协助。 ☆ ☆ ☆ “——原来,天人哥是弓虎小姐的继任者啊。” 我回想着刚才出现的情景。 心生佩服的同时,我暗想:正因为是天人哥,所以成为继任者也是理所当然的。 还有——当时弓虎小姐嘱托的涵意,我原先是不懂的。而现在我总算理解她交给我的任务是什么。 不单单是去寻求协助,我的存在还具有其他意义。况且任务尚未结束,得赶快去完成才行。 (但是,在这之前——) 我转过身。 女孩慌忙地躲到电线杆后面,她可能是想偷偷跟踪我吧。 “我看到你的裙子了喔,出来吧。” “……” 小奏缩着身子,难为情地走了出来。虽然我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 “小奏,你为什么哟跟着我呢?” 我笑着问话,但小奏却露出更害怕的表情,这让我有点难过啊。 “因、因为……我想说,不知道梨玖姐姐要去哪里……” 我轻声叹气。 早知道应该先拜托果乃照顾好小奏,原本想偷偷离开,没想到却被她发现了。 “这附近还是很危险,不可以到处乱跑喔!” 我陷入思考,现在果乃她们应该已经跟天人哥说了小奏的事吧,既然如此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了。 “你有带手机吧?现在已经可以联络天人哥了,让他来接你吧?” “那梨玖姐姐要去哪呢?” “我还有一个工作还没完成——总之,小奏要马上跟天人哥联络喔!” 正当我说完话,打算离开时—— 衣服被拉住了。 “……怎么了吗?” 我看见小奏脸上带着无法言喻的复杂表情。 “我、我猜……” 她支支吾吾地有些犹豫……接着说: “梨玖姐姐,打算一个人离开,对吧?” 那不是疑问,而是断定。我顿时哑口无言。 “我……一直都在想,梨玖姐姐刻意离开了自己最喜欢的事物,在自己的情感上筑起一道墙,是想要一个人消失吧。大家一起聊天的时候,梨玖姐姐总是露出很寂寞的表情——因为我也有过相同的想法,所以知道这时候应该要做什么。因此,我想,绝对不能让梨玖姐姐孤独一个人……” “……” 虽然我一直小心地警戒着果乃的读心能力,没想到却还是藏着一个伏兵。 该说小奏直觉敏锐,还是固执呢……不管是哪种,都跟她哥哥一样喜欢替别人操心。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现在这样感到困扰了。 ——这孩子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我看见了空中有只大鸟在盘旋。它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附近的品种——而且,从它身上感觉得到某种不祥的预兆。 “抱歉,小奏你还是赶快离——” 但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因为小奏背后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银发少年跟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 “嗨。” 结笑着打招呼,另一个女人则沉默不语。 “你好。” 我也回应道。 虽然已预料到结会来找我,但没想到会是在小奏跟我同行的情况下,该怎么办呢? 小奏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情况,带着疑惑的表情,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地看着我们。 “请、请问……他们是谁?” “天人哥的敌人喔。” “你就是名冢奏吧?——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请多指教,小奏。” 结轻笑道,用手轻拍了小奏的肩膀。 顿时,小奏的表情变得僵硬。 “我有听过——你的声音。” “因为之前有一阵子,我们常常通电话啊。我是冰室结,请多指教。” 我也听说过,过去结曾经利用过小奏,还差点杀了她。 记忆的复苏使得小奏全身僵硬一动也不动。 ——根本被当成人质了啊。 嗯,有点不妙呢。 “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嗯,是有几件事想问你——” 结扬起了嘴角。 “总而言之,先针对我没看到的部分来回答吧——关于你的那些任务。” ☆ ☆ ☆ “也就是说——弓虎把领导人位置让给天人之后,就行踪不明了是吧。” 万那说完,貌似压郁不住愤怒,拳头重重地落在了餐桌上。碰的一声,震得桌上的玻璃杯都跳了起来。 “弓虎到底在想什么啊!” “对不在场的人发怒也没有用啊。” 龙太冷静地道。 “我知道啊!” “迁怒龙太也没有用啊,万那……” 千那安抚道。万那这才呼了一口气,坐回椅子上。 我们现在位于宿舍的餐厅里。 除了弓虎和梨玖,宿舍成员都在场,另外还有安洁、蕾娜以及翔马跟萤。我们围着桌子而坐,因为人比平常还要多位置不够,所以平时负责打杂的我跟乌尔莉卡便站在一旁…… 桌上放着茶水点心,但气氛却跟平时的下午茶时间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是天人哥在倒茶啊,你不是主角吗?” “就算你这样说也……” 弓虎在『众神之廊』中,指名了我成为她的继任者。 就像结说过的一样,跟『天秤会』有关的人类——小诗、小萤跟翔马貌似也有看见『众神之廊』的情景。 总而言之,因为情况有变,所以我们从『众神之廊』回来之后,便决定全体集合开会……但是弓虎却不在。 由于领导者不在场,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啊,还是说,现在是要由我来领导大家吗?可是就算由我出面,我们也想不出任何办法改变现状。 “弓虎小姐没有交待你什么吗?” “嗯,完全没有。” 我双手撑在餐桌上,回答了龙太。这是事实。 我不记得自己有答应弓虎成为她的继任者,事情太过突然,导致连提出反对的机会也没有。 因此——从今以后由我负责管理『天秤会』以及推动人类与非人者的共存计划,已经在实寻市的非人者间成为既定事实了。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呢? 我当然知道,那是因为弓虎在众神面前宣告我成为她的继承人。 “我想弓虎小姐的动机才是我们应该思考的。为什么他要选择天人当继承人呢?” “就是说呀。” 我深深地点头,无比赞同千那的说法。 “为什么选我呢?明明还有很多其他更合适的人,应该说是神。” “啊,为了避免误会先说明一下,我的意思并不是指谁适合或不适合当领导者喔?况且我也并不觉得天人没有资格。” “咦?” “你本来就已经累计不少正在『天秤会』的经验了,而且当领导人也没有必要自己处理一切,不少还有我们其他人在吗?领导一个集团的资质,并不是拥有多强大的力量,而是要有能够将集团引导至适当方向的才能。” 万那说。 “没错——我刚才说应该思考的意思是,为什么弓虎要选择在这个时机将位置转让给天人?” “这样说来的确……” 确实,弓虎的做法很乱来,就算想要移交权力,应该也有更稳健的方式才对——但我却完全不了解弓虎的意图。 “不然,换一下思考的角度吧,要说弓虎小姐还采取了什么行动,那就是派梨玖去各地寻求协助……” 龙太环视着客人们。 “我们待在日本的时候羽村梨玖小姐来拜访过。她告知我们天人先生被恶神盯上以及实寻市可能会遭袭的事,并且寻求我们的协助——大致上是这样。” 安洁说。 “所以我们来了喔~!” 蕾娜接着说。 “我们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我们收到的指示是,要在今天到实寻市来。” “我原本以为,到宿舍之后就会得知详细情景就是了。” 萤跟翔马表示。 (——嗯?) 我注意到一件事,我可以理解找安洁跟蕾娜来帮忙,因为他们会成为珍贵的战力。但萤跟翔马只是普通人类,就算翔马有些魔法素质,也从未接受过训练,所以无法成为战力。 那么,他们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我一抬头,就看见龙太也陷入思考。 “要是能从梨玖那里问出些什么就好了。天人,你有跟她联络上吗?” 我摇摇头,小奏也行踪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跟梨玖在一起。 “行踪不明?问你喔,小诗,你没有用魔法探查吗?” “我试过了,但是找不到她们。” 小诗苦着一张脸回答蕾娜。 “我猜弓虎可能在梨玖身上施加了隐蔽魔法。不仅魔法探查不到,就连她的气息也无法感应到。恐怕是为了避免被结找到吧……如此看来,应该有隐情呢。” “小奏也失踪了对吧?不能用魔法找她吗?” 万那问道。 “如果小奏跟梨玖在一起的话,探查魔法就会失效,不过还是有一试的价值。有没有小奏平常带在身上的东西?我可以试着探查看看……” 小诗看着我。 “……我这次还没跟她见到面啊。” 我说。 用魔法找人时必须有媒介,也就是跟对方有深刻关系的物品。要拿到能寻找小奏的媒介,就必须会老家一趟才行,要我马上拿出来是不可能的。 房间陷入一片沉默。 弓虎为了什么菜选我当继 任者的呢?她对我有期许吗?若是如此,我应该会违背她的期待吧。 如果是弓虎,这种时候她会怎么做呢?身为一个领导者又该做什么呢?我完全——想不到任何有效的方法。 要是结现在对我们展开攻势的话—— “天人。” 不知何时,亚夜花将掌心覆到了我的手上,这个动作让我的心情平稳了下来。 “弓虎小姐指定你成为继承人,却又没有交待任何事——会不会是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呢?” “没有必要是指……” “天人一直以来都是遵循着自己意志行动的吧?并不是听了谁的指示才去帮助人的吧?所以我想,你只要继续保持这个样子就可以了。” “…………” “天人,请你告诉我们——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我想做的事是…… “我想先找到梨玖跟小奏。虽然讨论怎么抵御结也很重要,但……目前我想以找到她们为优先。” “没什么不好的啊?毕竟我们也需要她们持有的情报。”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放着她们不管了啊。” 龙太跟万那相当爽快地同意了。 亚夜花轻轻地笑了。 “看吧,你不是已经能够指示大家方向了吗?” “……好像是呢。” 我看着相叠的手掌,亚夜花最近很常像这样触碰我。 明明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既冷淡,话又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是我们之间距离最大的改变,就是这一点吧。 “虽然说——” 感受到我的视线,亚夜花握紧我的手。 “假使天人看不见我的身影,也听不到我的声音时——只要握着手,天人就会知道我一直在你身边。” “就算不握住我的手,我也不会忘记你啦——可是,谢谢。” 正因为有亚夜花支持着我,我才能继续战斗。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万那身上。 即使程度不一,但每个人都露出像是微笑却又在强忍着大笑的表情。 “……………………你们啊,有话就说出来啊。” “两位看起来,十分幸福美满喔!” 乌尔莉卡露出笑容,用一句纯真的台词简化了大家的感想。 ——先不说这些了。一旦决定好目标,就该开始安排行动了。 “就算梨玖身上有隐藏魔法,她也不会消失或变成透明人,肉眼还是看得到她吧?” “是没错。” 我听了小诗(不知道为何从刚才开始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的回答之后,稍经思考,便接着说: “既然如此,虽然有点费事,不过我想派出大量人力去找应该比较快——小诗,还有安洁跟蕾娜,你们能用魔法造出拥有视觉能力的使魔吗?” “可以喔~!” “那就拜托了,愈多愈好——萤跟翔马的话,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们直接去找。我跟亚夜花,还有乌尔莉卡跟你们一起。毕竟你们见过梨玖,但没看过奏的脸……” “啊,我有暑假时拍的照片喔!” “哦,那太好了,万那,麻烦把照片给小萤吧。还有你跟千那就先在宿舍待命,要是结有什么动作时还能应付。龙太的话,麻烦你继续维持结界的稳定。” “我知道了——你果然蛮适合当领导者的,不是吗?天人?” “关于这件事,我打算等找到弓虎,先对她抱怨几句之后再说。” 全员展开行动。 “那我们也出发吧?” 我对亚夜花说——此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所谓的隐蔽魔法,应该只会挡下灵力跟探查魔法对吧?” “大概没错。” “那么——要是使用果乃的能力呢?” 亚夜花“啊”了一声。 果乃的感知能力是读取心的动向,条件上来说应该不会被隐蔽魔法挡下来。 我一拨手机,马上就接通了。 『——你真的变成“天秤会”的老大了吗?』 看来果乃也看到当时的情景了。 “那个以后再说,抱歉,可以请你——应该说可以借用你的力量吗?我无论如何都想找到梨玖跟奏。” 『……什么?你以为我是谁啊?』 果乃不悦的语气传来。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厚脸皮,怒过之后一定会报答你的,拜托——” 『我的意思是说,你以为我会不在意她们两个突然从我面前消失吗?我早就已经把能力范围开到极限在找了!』 我一瞬间哑口无言。 “——抱歉,麻烦你了。” 我挂断手机,各式各样的羁绊,产生自形形色色的地方。无论人们愿不愿意,只要活在世上,与他人的羁绊便会逐渐增加,相互交织。 不在此地的梨玖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呢? ——说到羁绊。 “对了,亚夜花,关于梨玖的事,你知道多少?那时候好像才说到一半吧?我们前往『众神之廊』之前。” 我边走边问。 “用说的可能没办法明确表达,但我好像有点明白梨玖离开宿舍的原因了。我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我对梨玖的了解,并没有我想得那么深;而梨玖对我抱持的好感,也不是来自她一直以来相信的爱情。察觉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非常震惊……所以,我想梨玖发现的时候应该也一样吧。” “…………” “结说过,我跟梨玖之间只有『错觉』,还说梨玖只是在利用我而已,虽然这种说法很令人火大……但我想他说的大爱也算是事实的其中一面,如果想要消弭我们之间的鸿沟,就必须面对这个事实,找出隔阂形成的原因。我想要更了解梨玖,所以——亚夜花,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你告诉我吧。” “如果是现在的天人……就算全部说出来也没问题了吧。” 亚夜花轻轻舒了一口气。 “梨玖会离开,我觉得我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因此之前你跟太阳哥战斗后,处于昏迷状态时,我去问了弓虎——她说派梨玖出去有好几个目的。” “其中一个我知道,就是刚刚说的到各地寻求协助对吧?” 我说。 ☆ ☆ ☆ “你寻求协助的对象是鹫住夫妻,还有神想学协会的魔法师,藉由他们的活跃来减轻实寻市受到的伤害。我早已猜到你们会寻求外援,所以特别注意了奇迹、魔法、现代科技一类的通讯网路,却没想到你竟然用了这么原始的传令手法。虽然对大局也没什么影响就是了。” 结的手仍然放在小奏的肩上。 我想,既然他如此推论,应该就没有抓小奏的必要了吧。 “你的第二个任务就是——让名冢天人变强。” “…………” “你找来的人当中,有些人根本称不上是战力,像十川翔马、十川萤,还有奏。那么,为什么找他们来呢?” 没等我回话,结接着说: “想想他们的共通点,就可以明白了。他们全都跟名冢天人有关系,所 以你们的目的在于召集『相信』名冢天人的人们,藉此强化他的力量。毕竟我们的力量来源就是『信仰』啊——也就是说,御子神弓虎当时就在策划让名冢天人继承她的位置了。” “大概是吧。” “如此一来,御子神弓虎的计划就一目了然了——名冢天人有一个优势,那就是我们之间的三战两胜还没结束;他拥有向我宣战,要求我直接站上擂台的权利。” 这些我也听弓虎说过。 “如果名冢天人只是个小角色,那么不管输赢都不会造成什么大影响,但要是他成为了『天秤会』的领导人,局势就完全不同。他个人的输赢将会成为整个团体的胜败。”(录入:说实话,我没听懂。) “意思就是说,要是天人哥赢了你,就等于『天秤会』赢了,对吧?” “暴露我的计划无法挽回现在的局势,可是名冢天人成为新的领导人,并且战胜我的话,就能展现『天秤会』的力量,同时洗刷污名。再加上当初我同意过,要是他战胜我便可以命令我一件事,只要要求我离开,一切都能圆满落幕了吧。” “真是完美啊。” 不愧是天人哥。 “你真的这么觉得?” 结露出怜悯的表情。 “刚才那些假设的前提是『名冢天人在最后一战打败病室结』喔?菜鸟神就算多少累计了一些信仰,力量也无法增强多少。我在这次的骚动中有观察过他们的战斗情形,更加确信了这一点,现在的名冢天人是不可能赢过我的。” “…………” “御子神弓虎可能以为这是目前最好的策略吧,不过也只是无用的挣扎罢了。” “天人哥会赢的。” 我对你的见解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对我说这些也没有用啊。 “真是了不起的信仰。不,应该说是盲从吧。” 结露出苦笑。 “盲从……?” ——原来如此。 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 原来我一直以来对天人哥抱持的感情是盲从啊。 不是爱也不是欲望,更不求回报。我什么都不需要,只是单方面的肯定天人哥。 队伍这种毫无价值的人来说,这是唯一的生存方式。 “……还不错啊,盲从。我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 “啊?” “没事——所以,今后你打算做什么?” “我可是《终结者》啊,在击溃名冢天人之前是不会收手的。一旦知道他的底牌,要赢过他简直轻而易举。” 结稍稍收紧放在小奏后颈上的手,她轻轻地惊叫了一声。 “只要让名冢天人赶快用掉第三场胜负的机会就好了——例如说我绑架他的妹妹,他为了救妹妹,势必只能用胜负来和我交涉。这种做法如何?” 结这么做的话,天人哥只能在『三战两胜的最后一战』取得胜利,要求结放了小奏——因为天人哥不可能会选择『见死不救』。 “名冢天人要是赢了,就能救回妹妹,相对地也会用掉跟我比赛的权利,既无法挽回『天秤会』的名声,也无法重建实寻市。而他要是输了就会失去一切。不管输赢,结果都是一样的。” “…………” “那么,我现在给你一个小小的交易机会吧,羽村梨玖。” “交易?” “你现在让我带走名冢奏,等胜负结束之后,不管结果如何,我可以保证将名冢天人跟他妹妹完好地还给你。” “——为什么要对我提出这个交易?” 我皱了皱眉,这对结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好处。 “我只是想藉着名冢天人、御子神弓虎、『天秤会』以及实寻市找乐子而已,伤人杀戮并不是我的主要目的,只要能让『天秤会』输得一败涂地我就满足了。而我已经摸清了名冢天人的底细,这对兄妹的死活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就算问他是不是真的也没有用吧,所以我试着思考。 这个提案的目的是—— “哦,原来如此,你想要我『怀疑天人哥赢的可能性』对吧?” “直觉真准啊。” 结狡猾地笑着。 『将天人哥和小奏完好地送回来』——这个约定只有在天人哥输掉的情况下才有意义,所以如果我答应这笔交易,就等于承认『天人哥有可能会输』。 “因为我想看看一个盲从者舍弃信仰的那瞬间啊。况且,名冢天人本来就不是每战必胜,三战两胜不就输给我一场了吗?” “…………” “不管怎样,……你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答应交易的话,至少还能保名冢奏一命,想必天人也不会责怪你吧。” 我陷入思考。 小奏现在被当做人质。 敌人是结加上那个沉默的女人,二对一对我相当不利。 就算战斗也无法改变现状。 我权衡着结提出的条件与其他可能性,试着思考哪一个选择对天人哥来说是最好的。 “……恶魔,这样也可以吧。” 我点头,赞同了结的提议。 “梨玖姐姐……” 小奏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对不起,小奏,可以请你再当一下人质吗?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相信结——应该说,相信他的价值观。 虽然他以作弄他人为乐,但至少不会毫无理由地伤害人质。结对单纯伤害他人没有兴趣,因为这对他来说『不有趣』。 我对小奏露出笑容后——徐徐向前迈步。 “那么,我要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结眯细了双眼。 同时我一跃而起往结的方向冲,伸手戳向他的脸——但被从旁伸出的手挡下了。一旁那个沉默的女人像是要保护结一般挡在我面前。 “可惜,看来没有这么容易吗?” 梨玖低声自语。 但是没问题。 这并不会影响——我这种无用之人的最后一个任务。 ☆ ☆ ☆ “我了解梨玖的第二个任务是什么了。” 我叹了一口气。 弓虎派出梨玖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尽可能的将『相信』我的人们聚集到实寻市。先不论实际上的功效,既然我已经成为『天秤会』的领导人,增加我的信众便是有意义的,因为领导人当然是俞强愈好。不过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弓虎要选择我当继承人。 ——还是之后再去想这个问题吧。 我再次告诉自己,我的力量不仅仅是来自于我自身,并不是因为忘了,只是想重新再对自己说一次。我必须继续战斗下去,决不能辜负给与我力量的那些人。 夕阳已经逐渐没入地平线。 梨玖究竟在何处? 她平常外出都会撑伞,应该相当惹眼才是,但是现在天快黑了,搜索行动也会变得更加不容易吧。 我强忍着焦急,继续问亚夜花: “应该不止这两点吧?接下来是什么?” 其实我也确定还有没有,但看亚夜花沉着脸,应该还有其他理由。 如我所料,亚夜花没有否认。 “……你一旦听下去,就无法后悔了喔?” “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后悔。”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天人没有必要背负如此沉重的枷锁。有没有一个选择,可以让你不用管理『天秤会』,也不需要跟结这种恶神扯上关系,只要平安快乐地生活就好……这或许可以说是我的愿望吧。” 亚夜花叹息。 “然而这并不是天人的希望,所以我也只能继续陪伴你走下去。梨玖最后的一个任务就是——” 此时每位的手机响了。 ☆ ☆ ☆ “啊,美凤,杀了她也没关系。” 结开口道,貌似已经对我没有兴趣了。 而我被美凤踢飞,摔倒在柏油路面上。 大概有不少地方骨折了吧,我却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自从转化为吸血鬼之后,痛觉也变得相当迟钝。 嗯——果然光靠我,不用说结,连他的手下也对付不了。 虽然太阳尚未完全西沉,但就算现在是半夜,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可能胜利。 ——如果是天人哥的话,就算同时面对结跟他的手下也是会赢的吧。(录入:小提示一下,这是伏笔) 之前,结跟天人哥进行了三战两胜的游戏。 第一战,天人哥输了,理由很简单,都是我害的。 第二战,听说在亚夜花的努力协助下,天人哥赢了。 第三战,天人哥一定会胜利的。因为天人哥身边还有亚夜花,而我已经离开了。 小奏像被冻僵般无法移动。这样就好了,现在还不可以乱动。 天快黑了,这里又是小巷子,没有其他人在,应该不会波及无辜或是被一般人目击。结界不知道修好了没?如果修好了就没有问题了。 一切都很顺利。 ——没错,我最后一个任务,就是在这里灰飞烟灭。这样就没问题了。 因为神的位阶过于崇高,所以众神定下了相当严格的设定,让彼此无法随意地使用能力。因此即使有这么多高阶非人者聚集在实寻市,至今却任然相安无事,就这点看来,定下协议确实是最适当的。 『天秤会』也适用于这个设定。 在与结对抗的过程中,『天秤会』之所以一直处于被动的立场,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这个协定的存在。因为『天秤会』以相当严格的标准,限制了己方在维持治安这方面以外的所有行动。 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持『天秤会』的信用。就像人们绝对不会相信为了私人理由扣下扳机的警察,或是一有什么事就发射飞弹的政府。(第二个是朝鲜,第一个……大概率是usa(美国:这个锅,我背了!),有知道的科普下,谢谢) 基本上『天秤会』是为了维持秩序才存在的,不能因为『自己想攻击某人』就行动。必须要有『为了维持秩序,必须清除乱象根源』之类的理由才行,否则便寸步难行『。 但是——还是有例外的情形。 如果有人直接攻击『天秤会』的话,『天秤会』势必需要进行正当防卫,以及巩固自己身为秩序维持方的力量。 而我,羽村梨玖的立场其实相当特殊。 虽然我是宿舍成员,却不属于『天秤会』的一分子。 因为我是犯罪者,并非执法者。 我曾经引发事件被捕,现在正处于保护管束的状态。 要是我被杀了——我是不死族,说被杀感觉有点奇怪,不过姑且就用这个词吧——会怎么样呢? ——杀死处于『天秤会』保护之下的人,即为攻击『天秤会』。 『天秤会』可以如此解释。 结至今一直没有直接对『天秤会』出手,是因为他表面上仍未『天秤会』在实寻市的协力者。况且,直接进攻『天秤会』或许也不符合他的美感吧。 结只对精心策划的计划有兴趣,所以他绝不会想到『为了反击,故意中他的计,藉机让他掉进我们设下的陷阱』这种单纯的作战方式,应该在他的预想范围外。 何况他也不会料到,在他眼里一向『天真』的『天秤会』,会为了实行作战计划不惜牺牲己方人员。 再加上我不是『天秤会』的成员,因此实际上『天秤会』不会产生任何损失,也不会砸了『天秤会』的招牌,可以说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担任这个角色吧。 如此一来——『天秤会』便能一改以往被动的立场,主动去讨伐结。 结直接攻击了『天秤会』,他们就有充分理由才去行动。 这样自然也不在需要提出结是这一连串事件幕后黑手的证据了。 此计划能带来的成果可以说是超越了一本万利吧。 顺带一提,我早就预料到结有可能会为了三战两胜的游戏,绑架人质藉此威胁天人哥,且绑架目标极有可能是我。为了引诱结的出现,我故意走到没什么人的小巷里——没想到小奏竟然跟着我一起过来了,这是我唯一的失误。 即便如此,我的计划还是能顺利进行。原先的计划是我被抓住故意反抗,让他们杀掉。现在依旧可以获得相同的结果,只是现在人质换成小奏,她有作为人质的价值,结他们应该不至于对小奏做出太过分的事。 只要我一死,就能将解开『天秤会』身上的枷锁,之后一切都交给天人哥跟宿舍的大家就行了。 天人哥应该还是会为我这种人感到伤心、愤怒吧。这样就行了,毕竟愤怒可以让他变得更强。 ——没错,这是只有我这种没用的人才能办到的任务。 那个叫美凤的女人,用她的纤细手臂贯穿了我的腹部。 虽然依旧感觉不到疼痛,但腹部都被贯穿了,还是挺不舒服的,况且体力似乎也到极限了。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小奏的视线。她被结抓着,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 我这才注意到,小奏的年纪还这么小,在她面前上演这种残酷的画面,会对她造成心理创伤吧。真是对不起她。 唯一庆幸的是我跟活人不同,受伤也不会流血。可是对小奏来说冲击还是太大了吧,早知道应该选择更适当一些的死法。 “不要紧、的喔,等、天人哥一来,你一定、会得救的。” 我对她露出笑容,一面想着:“原来腹部无法使力时说话会变得这么困难啊。” “你要、相信、天人哥、会赢。” “我、我相信……所以梨玖姐姐绝对不能死!” 真是好孩子,不愧是天人哥的妹妹。 ——但是,我不得不死,所以无法答应你的要求,对不起喔。 我成功协助了天人哥,也跟珠子敞开心扉交谈过了,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留恋。 美凤抽出贯穿我腹部的手,仿佛拉弓般地绷紧了手臂。 接着高速戳向我的心口。 我听见了小奏的悲鸣。 ——然而…… 与预想不同,我的胸口没有感受到冲击。 美凤的手停了下来,有谁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总算找到你了,梨玖。” 天人哥露出相当不悦的表情望着我。 ※ ※ ※ 我收到果乃通知,连忙干了起来。一到现场,我看见抓着奏的结,还有差点 被美凤杀掉的梨玖。 差一点——真的就差那么一点。 但是……幸好赶上了。 我踢倒美凤并拉开距离,接着有点粗暴地将梨玖甩至身后。 原先待命中的果乃跟亚夜花连忙接住她。 “……还有救吗?” “没问题。” 亚夜花说。 “只要有我在,就不可能让她死。” “麻烦你了。” 我重新望向前方。 “哥哥……” “嗨,小奏,你来实寻市了啊。” 我对妹妹笑着,小奏似乎放松了些,对着我微笑。虽然她被结抓住,但似乎没有受伤。 竟然把小奏也卷进来了,还有之前的事,我事后一定要一并跟弓虎算账——但现在得先解决这家伙。 “抓小孩当人质也太像喽啰会干的事了吧,亏你还是拥有《终结者》名称的神祗。” “为了享乐而不择手段是我的原则,有必要的话,我并不介意偷袭或是使用卑鄙手段喔。” 结笑着,丝毫没有受到我的挑衅影响。 “——是说,你光顾着跟我说话没问题吗?” 我的眼角扫到一个正缓缓站起来的纤瘦身影。 “…………” 美凤沉默地摆好了架势 “我还是先问你吧。” 我对她搭话。 “你为什么要协助那个混蛋?为了钱吗?还是他手上握有你的弱点?” 我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美凤跟我一直以来打倒的非人者不同,从她身上,我完全感受不到憎恶或攻击性。 但美凤并没有回答我,取而代之的是一记狠戾的飞踢。 我啧了一声往后跳。 “你不回答问题的话就算了,不过我现在正好很火大,如果你坚持要打——就做好觉悟吧!” 我往前跨步挥出拳头,不顾美凤会挡下这一击,硬是用蛮力挥了出去。 美凤被打飞撞到地上弹了起来,却顺势在空中转了一圈,双脚落地。虽然她仍然面无表情,不过我看得出来她脸上带着一丝痛苦,看来我的攻击还是有对她造成伤害。 “……只要有人相信、支持你,随着同伴增强,力量就会增强……吗?” 美凤喃喃自语着。 “我们则是愈多人害怕我们,力量就愈强,跟你们正好相反呢。” “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的是神跟怪物的差距喔,名冢天人。我们被众人称为怪物或妖怪,同时也是被御子神弓虎拒绝于千里之外的存在,即便我们有多么希望能够住在实寻市里也一样。” 我皱起眉。 “……所以你们因此记恨,才会协助结袭击实寻市吗?” “这么解释也无妨。” 美凤转变了她的姿态,成为半人半蛇的怪物。 “我名叫《蝮蛇》——是众多怪物的母亲。我要攻击了。” 与她沉稳的语气相反,狠戾的攻击自我右侧袭来。 “——是蛇尾啊!” 我高高的跳起避开攻击,躲进一旁的树林中。我想她的体积巨大,应该不太灵活吧——很快地我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太粗浅了。 美凤灵活地摆动蛇身穿越林间。 “太慢了!” 她绕到我的正面,同时再次用尾巴从侧面攻击我。我啧了一声躲开——却被她正面袭来的身体撞个正着。 “——唔……咳咳!” 我整个人飞了出去,直接撞到树干上,一瞬间停止呼吸。 我跳了起来,原本想回敬一拳,但美凤的上半身很轻易就闪过了。纵然我想追上她,却被从死角挥出的尾巴绊倒。 “怎么了?你的实力只有这样而已吗?” “……可恶,真难对付啊!” 美凤比我想象得还要敏捷,攻击范围也很广,而且她的动作跟人类或四足野兽完全不同,根本无法掌握。加上她的身体十分柔软,完全不受地形障碍影响,真是失算。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对法她—— “……不,其实没有必要想得那么复杂啊!” 美凤的尾巴又扫了过来,这次我决定不躲开——接着朝尾巴挥出拳头。 美凤巨大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 “我根本不需要主动攻击你啊,反正只要站着你就会攻过来了。” 美凤的攻势从四周袭来,我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真正的攻击,哪些是佯攻。 既然如此,只要对每个攻击都挥拳就行了。 “……你这孩子还真是乱来。” 美凤吃惊地低声说着,抬高了身躯,利用重力加速度朝我的头顶压了下来。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到底几个哦不想数了。) 我吼叫着,用能将她整个身躯打飞的力道,向上挥出拳头。 我大口喘着气,经过无数次交战,衣服早已破破烂烂,身上也多了数不清的伤口。 但是,仍然未倒下的人——是我。 “……要怨要恨是你们的自由,毕竟你们也有自己的理由。”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对美凤说: “你们之所以被击溃,并不是对我们心怀怨恨或是怒意,而是你们攻击了实寻市的缘故,别搞错了。” “……我知道这两者是不同的。” 美凤倒在地上回答。 我不觉的意外,因为在战斗时,我没有从美凤的攻击上感受到任何憎恶或愤怒。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今后,将会如何整顿这座城市呢?” 美凤支起人类形态的上半身,靠在树干上。 “继续在实寻市高倡共存的理念,排除所有跟人类不合的元素,让非人者仍然必须遮遮掩掩地生活吗?就像过去一样。” “…………” 结之前也曾经以类似的言论煽动过众神。 但是,美凤的疑问与结提出的空泛演说不同。 他们无家可归,因此美凤是真心诚意地对我提出疑问。从她淡然的语气中,我听不到一丝怨念,却让我感到相当沉重。 “结果那个唯一神其实是『选择性的神』,她区分了羊与山羊、善与恶、应该救的及不该救的人——你又会怎么做呢,继承者?”(所以弓虎到底是什么神啊,感觉不像耶和华呀) 美凤这个『怪物们的母亲』,其实一直都在观察我吗? “……谁都别想把责任套在我身上,我可不记得自己有答应过要接手啊。” 我叹了口气,望向美凤。 “说真的,我想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我无法原谅破坏实寻市的你们,要是你刚才的发言是为了责难『天秤会』,我也说过,别搞错了,这两件事毫无关系。但是——”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 “你们这次参与了破坏实寻市的行动,我们不可能视而不见,还是必须思考关于你们的事情,我这个人头脑不好,也没什么力量,所以现在我只能对你保证,我一定会『尽量 改变这个城市』,而且一定会遵守约定。作为交换,你可以退出这场战斗吗?” “…………” 美凤沉默地看着我,轻轻地点了头。 她的身躯逐渐被浅色光芒包裹住,然后凭空消失。看来是离开了。 虽然我不禁想问自己,为何要对她许下承诺,明明没有必要。难道我特别容易将麻烦事搅到自己身上吗? ——我听见掌声传来。 结正在拍手,他的手臂仍圈在小奏的脖颈上。 “你真是让我看了一场好戏啊。你有发现吗?因为御子神弓虎在众神面前宣布你成为实寻市的『守护者兼领导者』,所以这项特性你已经逐渐显现在你身上了。当对手处于与实寻市对立的立场时,你的力量就会增强。不过啊,你的嘴上功夫根本比我强吧?害的我失去了重要的同伴,他们那一派可是我所有的协力者中势力最庞大的呢。” 结一派轻松地开口,一点都没有感到惋惜的样子。实际上他也不觉得可惜吧,对他来说同伴只是道具而已。 “让你久等,接下来轮到你了,冰室结。” 我转身面向最后一个敌人。 “放开小奏。” “你别这么说,我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啊,只是想跟她玩玩而已。毕竟我们曾经是『朋友』啊——对吧,小奏?” 小奏惊叫了一声缩起身子。 “……我再说最后一次,给我放开小奏,你这个混账神。” “名冢天人,可以麻烦你这个『天秤会』的领导人不要随意干涉善良老百姓的自由吗?不过——如果你有办法逼我同意你的话就另当别说了。” “…………” 我手中握有一张王牌,就是挑战结进行三战两胜的最后一次胜负,要是赢了就能对结提出一个要求。 这是他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 虽然结在神话中又被称作恶作剧妖精——不,应该说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无法沉溺游戏的本质的本质,必须从游戏中获得快乐才行。 关键在于,我应该在什么时候使用这张王牌,才能反将他一军—— “只要我手中有这个小鬼在,你就不能继续犹豫要不要对我提出挑战了吧?” 原来结是为了逼我做决定,才抓了小奏当人质。 “你要进行最后一场胜负了吗?喔,对了,这小鬼就暂时先待在我这里。你放心,我不会抓着她逼你认输,因为这就失去游戏的乐趣了。” “…………” 要是现在向结挑战的话,他一定会接受。 我只要获得胜利就能要求他『放了小奏』,但这会碰到一个问题。 用掉了这次机会,我就无法要求结放弃攻击实寻市。 要是不这么做的话——小奏该怎么办?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救她? “梨玖,你还不能乱动。” “放……放开……我……” “怎么可能放手啊,笨蛋!给我好好躺着!” 梨玖正想站起来,却被亚夜花跟梨玖阻止了。 “天人、哥……果然……还是……由我……” “好好躺着别说话了,虽然很想训你一顿,不过就留到之后再说吧。” 我对梨玖说,而一旁的结笑得更加狡猾了。 “哦……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她是想利用自己的死来打破现状吧?的确,要是我或我的手下动手杀了羽村梨玖,我的立场就会产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至今策划好的一切也会付诸流水——但这的确相当有趣。羽村梨玖,我对你大大改观了,要不是——” 结将视线转回我身上。 “——要不是因为有个人自以为英雄救美,你的计划才会失败。这样好吗?名冢天人?放着她不管,对你们比较有利不是吗?” “……给我闭嘴!” 明明知道结是在故意挑衅,我还是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怒意。 为什么这家伙是——像这样毫不在乎地践踏我最重视的人们呢? “我就依照你的希望在这里对你宣战,我们还有三战两胜的最后一战,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那当然。” 结面对着我,语气愉悦。 “能够跟『天秤会』尊贵的领导者进行比试,是我无上的光荣——小奏的话,就先让她暂时待在别的空间吧。” 他将手伸向小奏,接着说: “喔,对了,决胜的条件已经决定好了吗?你就使尽吃奶的力气想吧,看能不能找到一个赢面最大的方法,我可是很期待的喔。” 结的嘴角勾勒出新月的形状,在那瞬间—— “……当一只螳螂以为它快要捕到蝉时,便是它最大意的时候是也。” 这不是结的声音,而我也没有讲话。 在此同时——一阵猛烈的冲击波打在结身上,强行把他击飞。 “终于被我抓住了机会是也。这一击是为了报两年半前的仇——虽然好像不太够是也。” 小奏手持两柄巨大木剑,摆出战斗姿势。 刚刚的声音由小奏口中发出,但说话的人却不少她。 ——没错,以前也发生过相同的事。那个男人曾经借用小奏的身体,救了她一命。 “……一二三?” 小奏以微笑回应我——不,应该说是附身在小奏身上的一二三。 他名为柚原一二三,是千那跟万那的哥哥,过去曾经被结陷害,因而失去了肉体的——神祗。 我将视线瞥向小奏胸前的项链,上面系着正是原本原本挂在千那手机上的吊饰,也是一二三平时寄宿的地方。 “原来如此……你替我保护了小奏啊。” “这是我应尽的责任,毕竟是我们将小奏卷了进来——不过我也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是也。” 木剑一消失,小奏便瘫软在地,我连忙跑过去抱住她。 “——小奏就交给我吧。” “麻烦你了。” 我将小奏交给果乃后,望向刚才结被打飞的方向。 那里是刚刚我跟美凤进行战斗的杂木林,现在不止地面被硬生生刨起,连粗壮的树木都倒了一片。 “我再说一次——” 我对着树林的方向说。 “——从现在开始,我名冢天人与冰室结展开战斗。我的作为即代表『天秤会』的作为,若是我打败冰室结,便得以视为『天秤会』平息了近日以来的骚动。” 虽然结没有回应,但我毫不在意地继续下去: “同时,我可以对冰室结下一个命令不论是要求他离开实寻市,还是不得再跟『天秤会』扯上关系,冰室结都必须听从我的命令——以上,没有意见吧?”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结的闷笑声,音量渐渐变大,最终转为大笑。 我终于看见自森林深处现身的结,他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虽然受到伤害,但并不是致命伤。 “你们真会取悦我啊,我已经很久没碰到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了。嗯,没有意见,以冰室结的名义发誓。” 我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得到足以打败他的强大力量,结也相当清楚这一点。 他认为自己仍然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无论发生什么超出计划的事,他只要亲自打倒我就能结束一切。 ——所以他仍表现得游刃有余。 “那么,名冢天人,你希望以什么形式来决胜负呢?” “我跟你一对一单挑,赤手空拳。” 胜负的方式我一开始就决定好了,为了避免波及无辜,我已经请宿舍成员协助清场,不让一般人靠近这里。 “——因为不揍你一顿我咽不下这口气!” 话尾一落,我便飞身对结发动攻击。 ☆ ☆ ☆ “……她只是暂时晕过去而已,没什么大碍。” 果乃听亚夜花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奏正睡在果乃大腿上。应该是因为被神祗一二三附身的关系,将力量全数耗尽了吧。但是小奏的呼吸平稳,看来不太需要担心。 我当然早就知道一二三先生跟在小奏身边这件事。原本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小奏,结果却误打误撞地对结造成出乎意料的伤害。 不管如何,小奏能从结手上平安无事地回来——真是太好了。 天人哥跟结的最后一场战斗开始了。 为了避免被波及,我们退到安全距离外,远远地看着他们。 多亏了亚夜花的帮助,我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但心中却依然空洞。 “……竟然没死成。” 我没能完成自己的任务,真是没用。 “你很想死吗?” “嗯,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没想到竟然失败了。直到最后,我还是没能帮上天人哥的忙——” 话尾一落,我突然听见“啪”的一声。 我张大了双眼,果乃也惊讶地看向我们。 约莫经过三次喘息的短暂时间,我总算察觉,自己被亚夜花打了巴掌。 脸颊没有感到疼痛,因为我的感觉系统几乎失去了作用——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阵阵的麻痹感却久久没有消退。 “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亚夜花双手扯住我的领子我们的距离近到我可以看见她眼中燃烧着怒火。 比起惊讶,我更感到疑惑。我第一次看见亚夜花气到这种程度。 “你以为……天人是为了什么才来救你的!” “……为什么亚夜花要生气呢?” 我百思不解。 “像我这种没用的人,如果能发挥一点剩余价值,帮上天人哥的忙,不是很好吗?要是刚刚我成功让结或他的手下杀掉,『天秤会』的现状便能一口气好转,这就是我的任务。” “是弓虎小姐交待你这么做的吗?” “她没有说得这么直接。” 我苦笑。 “就算我再这么迟钝,还是能够听出这点弦外之音。弓虎小姐故意安排我单独行动,目的不久很明显了吗?况且以弓虎小姐的立场来说,她无法把指示说得太清楚,我必须体谅她,自行理解话中的涵义才行。” “……我去问过弓虎了小姐,她的三个任务分别是寻求支援、聚集相信天人的人们使天人变强,最后一个则是自行牺牲以改变现状——” 我正要说“看吧,果然没错”时,亚夜花又继续说: “『——那个孩子可能会这样误解吧,因为她一直都低估了自己。』弓虎是这么说的。” “咦……?” 我眨了眨眼。 ☆ ☆ ☆ 右拳、左拳,全都被躲开了。 “慢死了。” 结嘲笑着。 “光是这样连我一根寒毛都碰不到啊。” 我无视他的嘲讽,渐渐缩短彼此的距离。 在一次吐息间,我从右侧踢向他之后,顺势绕到左后方进行踢击,着地的同时又再一次踢向他。 但我完全碰不到他。 我的身体比以前轻盈,动作也变得更加敏捷。这并不是我的错觉,实际上我的速度跟力道也有了明显的增长。 可是我的对手结,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始作俑者,因此他大概对我的实力了若指掌吧。不仅是刚才跟美凤的对战,之前我跟其他人的战斗过程也都观察过了。 所以才会如此游刃有余吗? 他跟美凤不同,体型跟动作都没有特别异常的地方,只是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 “喂,你怎么了?不是说要揍我一顿吗?” 结连战斗架势都没摆出来,扯起嘴角笑着我。 “……” “啊,不过,你无须感到不甘心喔,因为你的力量已经到达我预料中的上限了,表现相当不错。这是很了不起的事喔,毕竟我预测过各种可能,而你达到了我预想的可能性中最优秀的境界。” “你不出手吗?” “哈!要是一下就结束还有什么好玩的。” 结相当自以为是——不,应该说是他抱着期待吧。他很期待事态会往他没有预测到的方向转变,即便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想,或许你说得对。” 我淡然地说。 “我不可能变得比现在更强。” “既然这样——” 我用攻击打断了结的发言。 丝毫不考虑技巧跟效率,只是快速、强劲地挥出拳头。 结一个后跳闪过了攻击,但我的拳风扫过了他的发梢,几根银白色的头发飘散在空中。 “——哦,真可惜啊,没打中。不过干得不错,我最喜欢出其不意了。有什么招式尽量使出来,让我好好享受吧。” 我闻言耸了耸肩。 “出其不意?你在说笑吗?” “啊?” “区区的正面强攻怎么可能让你感到意外呢?况且你应该早就料到我会失去冷静,不顾一切直接进行攻击吧,但是——” 话说到这,我笑了出来。 “——刚刚的攻击有扫到你吧,你竟然没能躲过那种显而易见的拙劣偷袭。” “……不过扫到几根头发而已,你在得意什么。” “我当然会得意——因为我本身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我终于了解到自己的同伴们果然相当厉害,会感到高兴也是理所当然。” “…………” “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吧——我们继续吧,冰室结。” ☆ ☆ ☆ 亚夜花说她询问过弓虎小姐。 她问:“你究竟给了梨玖什么任务,她现在又身在何处?” 以下是亚夜花告诉我的对话内容。 “神的存在是受人类所左右的。” 亚夜花闻言皱起眉头。 “这不构成回答吧。” “我知道啦,你是想问梨玖的第三个任务内容吧?事情都有所谓的先后顺序嘛,你先安静地听我说。” “……喔。” “神的存在受人类所左右,其中最好理解的形式就是神话,人们撰写神话,并将之流传千古,神话的内容将会左右神的性质,而神的知名度也会影响到神的力量强弱。唔,大致上是这样。” 亚夜花决定放弃插嘴,安静地听着。 况且亚夜花虽 然多少知道一些,却很少花心思去思考神与人类的关系,此时弓虎的一席话自然有她的价值。 “天人菜刚当上神没多久,世上也没有关于他的神话,在加上没什么人听过他的名号,简单比较一下就知道,这些是天人与结之间最难弥补的差距。要是他们两个打起来,天人是不可能获胜的。” “……所以你才会让梨玖去把天人认识的人都找来,为的就是要强化天人的力量对吧?” “没错~这是继请求支援之后,我交给梨玖的第二个任务。但即使成功了,天人还是无法赢过结喔。” 结是神话中流传已久的恶神,所累计的历史是天人所不能比的。天人不可能轻易地追上他,毕竟他才刚成为神没多久。而结则是《终结者》,眼下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让天人得到足以超越结的力量。 亚夜花开始感到焦躁,既然如此,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刚刚说过了吧,神话会影响神的性质定位。那么我问你,神话是如何产生的呢?” “是由人类——口耳相传来的吧?” “没错,但我的意思是,神话最早的源头来自哪里。其实最初啊,都是从使者开始的喔。” “使者?” “就是祭司、先知、灵媒等等,他们负责担任神祗与人类之间的桥梁,一开始先提出『某某神是怎么样的神』,对神下定义,然后传达给人们。这个阶段将会成为神话构成的关键,十分重要喔。” 亚夜花还是不大懂。 就算替天人写下神话,现阶段他还是无法获得足以超越结的力量不是吗? “让我们来整理下结论吧。首先,神的定位会受到人类的认知影响。再者,人类藉由神话来表达自己对神的认知,然后,神话的方向性将由一个特定的人类决定——最后,我还要再追加一点,由于神话是故事,所以故事中的登场角色并不仅限一个。” ☆ ☆ ☆ “——啧!” 结用左手挡下了我的踢击,跳起来拉开了帷幕之间的距离。 “你渐渐无法闪开我的攻击了啊。” “……那又如何?别忘了我还没出手过,而且你的攻击也没能对我起作用。” 没错。 但是我的攻击逐渐超越了这家伙的预测,对我来说是个具有十足意义的转变。 “我说啊,结,你不觉得哪里奇怪吗?” “…………” “你可能觉得是因为刚刚吃下了一二三那一击,所以状况不好吧。但我告诉你,不仅仅是如此喔。” 我一边相信着自己跟大家的力量,一边踏入结的防御范围。他摆出战斗姿势。 结抬起手臂挡下了我的右拳,却因此导致腹部失去了防御。 我抓准这个机会,使尽浑身的力气用膝盖袭向他的腹部。 “————咳!” 虽然很小声,但那声音确实发自结的口中。 正当我想着自己成功了的瞬间,一阵强烈的压迫突然自斜上方袭来。 虽然我勉强用手臂挡下了结的拳头,还是被他一拳揍到了地上。 我感受到强烈的冲击与轰鸣声。 ——是我大意了。 我啧了一声从地上跳起往后退去,刚才被我撞到的柏油路面凹了一个大洞。 “……你总算肯认真起来了啊。” 我开口说了这句话,假装自己仍游刃有余。实际上,我的头还在晕,身体也不受控制。可恶,这家伙真的很强。 不过受到伤害的不是只有我,结也一样。 “……你到底做了什么?” 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 ☆ ☆ “……请稍等一下。” 亚夜花打断了弓虎的话 “难道说,另一个登场角色就是——” “没错,就是结喔。” 弓虎笑了。 “只要让结在天人的神话里担任被打败的角色就可以了。天人没有必要现在追求超越结的力量,因为只要能够打败他就行了。也就是说,若是能让天人拥有战胜结的定位与特性……” “这种事有可能办得到吗?” “不可以喔~” “弓虎悠闲地否定。 “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啦。神话并非口头说说就会实现,这是人类认知上的问题,因为没有人能欺瞒自己的认知。不知道结的人当然不可能对他做什么评论,而知道他的人也不认为他会被打败。但是啊——” 亚夜花终于理解弓虎的意思了。 “——但是有一个人可以。” 弓虎微笑。 “没错,有一个人可以。” 有一个人,她有资格能够编织名冢天人的神话,那就是—— “同时认识这两人,却仍然无条件相信天人能够打败结。拥有这种认知的孩子…………只有一个人。” 我听了亚夜花的话,还是觉得无法想象。 也就是说,一无是处的我,能够让天人哥获胜吗——? “只有梨玖能够如此定义天人跟结。弓虎小姐之所以不让你打电话或寄信,而是要亲自拜访每个人,理由就在这里。必须经由你的认知,亲口向他人传达实寻市的现状,并且要让更多人知道才行。弓虎小姐没有跟你讲明的原因在于,当时的你绝对不会相信这番话吧,因为你一直都很自卑,就只是如此而已。” 我无话可说,亚夜花则继续说道: “所以,你不能轻易寻死。” “…………” “你才不是一无是处!你脑中想的、身体做的、口中说的、体验过的一切,全都是有意义、有价值的啊!——好好看着天人!他能有现在的表现都是你的功劳,把这一切烙印在脑海里吧!” ☆ ☆ ☆ 我被强劲的冲击波给震飞了出去。 但是我立刻跳了起来。我的身体还能动,还能继续战斗。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爆出怒吼冲向结,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挥舞拳头。一旁的大树纷纷倒下,地面也被刨了起来。 我现在的力量几乎可以和结互相抗衡。 我往他脸上打了一拳,同时腹部也吃下一记他的踢击。 我们互相拉开距离继续对峙。 “…………就算两边都是神,一旦势均力敌,打起来还是跟小混混互殴没什么差别嘛。你应该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对决会变成这种毫无水准的斗殴吧?” 我想,对结来说,这场胜负不过是他替计划收尾的一个步骤而已。 “我的确无法战胜《终结者》,但是——你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保持《终结者》的身份吗?这里可是实寻市,是弓虎一直以来推行共存的城市,也是属于我们的城市喔。” “…………” 结面无表情,并没有回话。他现在的外表就跟我一样落魄。 “一直以来你都以作弄我们为乐吧?但是你会输的。输给我、亚夜花、梨玖,还有 至今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些人。” “……哦。” 结喃喃道。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终章 在那以后与从今以后 「……总觉得很难移动啊,无法冷静。」 亚夜花在宿舍走廊上试着衣服,貌似穿起来不太舒服的似地上下摆动着手。 「尺码是不是有些太大了呢~」 弓虎说。 「尺码稍微大一些也蛮可爱的啊。」 梨玖提出意见。 亚夜花身上穿的是曙光山学园国中部的制服。(录入:…啧,亚夜花是国中啊,都忘了,学妹,可耻) 她最近变得比较愿意出门了,我为了兑现承诺,试着带她去了游乐园之类的地方——但是,她果然每次玩到一半就耗尽了体力。 虽然亚夜花已经逐渐适应了人多的地方,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够拥有跟常人一样的体力,所以建议她可以每天上学藉此锻炼体力。其实她原本就有学籍,跟国中部的梨玖同班。(录入:梨玖也……是) 「上学的当天早上才对制服有意见也没有什么意义吧——我出门了。」 小诗留下冷静的评论之后,走出宿舍玄关。 「跟制服比起来,问题比较大的是头发吧,快去减啦!」 「美容院一点都不可怕喔。」 万那跟千那搭腔。 「制服非常适合你呢!」 龙太爽朗地说。 弓虎一脸倦意地在门口挥手送大家离开。 早上的宿舍一直都是这么热闹。 通常最早出门的都是早睡早起、作息良好的小诗,接下来柚原姐妹会一起出门,而我跟梨玖要负责收拾早餐的碗盘,因此排在她们之后离开。至于龙太和弓虎这两个大学生,他们的上课时间不固定,不过拖拖拉拉到最后才会出门的通常都是弓虎。 「亚夜花再不出门的话就会迟到喔。得注意适当休息,不然你到学校也没有体力了。」 「…………」 亚夜花看向我,眼神中带着不满。 于是梨玖替她开口了。 「天人哥,你少说了一句话。」 「咦……喔,这样啊。嗯——我、我觉得你穿制服蛮好看的,我很喜欢。」 「…………」 亚夜花稍微红了脸,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我说啊,你再不出门就真的要迟到了啦。」 「无须担心。」 亚夜花穿好鞋,打开大门。 门外有只巨犬正乖巧地坐着。 「那么我就先出门了。」 亚夜花淡然道,接着便骑到了乌尔莉卡的背上。这只灰毛大狗就这样在民宅的屋顶间跳跃,一下子就远离了我们的视线。(录入:…这也行?) 「……这不算作弊吗?」 「我们应该没有违反校规吧?」 嗯,应该没有学校会规定禁止骑狗上学吧。 「姑且不论交通方式,我觉得她肯试着出门上课,就相当值得嘉奖了。」 「我想亚夜花自己也觉得这是必要的吧,不是指体力的锻炼。」 「什么意思?」 「她应该是觉得,为了成为某人的助力,自己也必须亲自去看、去体验各式各样的事物吧?就像一个只知道往前进的人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视野广阔、能够冷静判断情况的同伴。」 梨玖思考了一下,继续说: 「要举例的话就是『无能男娶了老婆之后便开始奋发向上』之类的感觉?因为自己的立场改变,进而产生了责任感吧。虽然你们的性别反了。」 「…………」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害羞。 我决定换个话题。 「说到交通,我在想是不是差不多该另外定一套交通规则?」 「嗯,毕竟这个城市很特殊。」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长着翅膀的翼人正好低空飞过屋顶。再把视线往上移,还可以看到类似龙的巨大影子。我想应该要规定禁止飞入别人家,或是飞行高度的上限下限,订定这些规则之后让居民遵守。之后再找机会跟宿舍的大家讨论吧。 「那我们也差不多该出门了。」 「嗯,到中间都可以一起走!」 梨玖的语气听起来很开心。她最近也回到学校上课了。 「天人哥,我问你喔。」 「嗯?」 「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梨玖笑着伸出了手。 ——在这一瞬间,乌尔莉卡突然降落在我们面前。 「亚夜花你怎么回来了?」 「没什么……因为我忘了邀梨玖一起出发,太大意了。」 亚夜花不知道为啥, 一直盯着梨玖看。太大意是什么意思? 「哎呀,不需要这么费心啦,我跟天人哥慢慢走去就好了。」 「.………」 「………」 他们互相看了一会儿——最后梨玖先露出苦笑。 「也是啦,那就请你载我一程吧。掰掰,天人哥。」 「天人,我出门了。」 「嗯——啊,对了,乌尔莉卡,你记得尽量挑一般马路走,不要去踩别人家的屋顶啊。」 乌尔莉卡汪了一声,便载起两个人飞驰而去。 我重新抓好书包,思考了一下——走回宿舍。 ☆ ☆ ☆ ☆ 距离结引发的骚动结束之后,已经贵哦了好几个月。 当时弓虎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突然回到宿舍。 然后—— 「因为我这天人试着努力看看啊,也可以说是为了让天人成长的……试炼?之类的。毕竟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光在音乐会会场就把力量耗尽了嘛。」 弓虎说这段话的时候表情相当平静。 当然,万那等人听了弓虎的话简直快气死,最后还是由我收拾残局。就结果上来说,一切圆满落幕。 而最后我还是逐渐变成了『天秤会』的领导者。 这次的事件成了一个全国级的大新闻。 不过『非人者』的存在并没有公诸于世,所以并没有在日本引起大骚动。多亏有龙太继续维持结界的运作,勉强让居民度事件的印象停留在人类的认知范围内。 在他们的记忆中,大小事件都被改窜成天灾、意外或是犯罪——虽然真要是说的话,那些记忆中所有的事件都在同时同地发生,极其不自然。不过结界还是会将解释写入目击者的脑中,例如以几乎不可能的概率碰上了一连串意外等等。 而结界中途失效时,有一些民众目击了『非人者』,这部分则被当成是骚乱发生时引发的集体幻觉。大多数民众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比起怪物真的存在,他们觉得看见幻觉的可能性更高。 一切都尘埃落定。 ——原本应该就此结束才对。 如果我没有推翻这一切的话。 我以胜利者的权利对冰室结提出来了一个要求。 并非要求他离开实寻市或是签订停战契约——而是希望他可以在实寻市布下一个新结界。 至今为止的结界是弓虎创造的,效力为『当人类目击常识范围以外的现象时,该记忆将会自动改写为人类认知范围以内的内容』。因为弓虎失去了力量,当时便转由 龙太继续维持结界效力。而我稍微修改了其内容,要求结创造一个全新的结界,也就是——我将结界效力改成了『当人类目击常识范围以外的现象时,让他们不会对这些事感到奇怪或是恐怖』。 在结界范围内、或是自结界传到外界的资讯中,都追加了这种情感过滤系统,专门过滤恐惧、不悦、疑心等等的负面情感。『资讯操控』是结的能力之一,创造这种结界对他来说似乎只是小事一桩。 这个结界奏效之后会怎么样呢? ——可以让非人类在大众面前昂首阔步,人们也不会因此感到害怕。 虽然这并没有解决根本的问题,因为结界仅仅是让人们不在害怕非人类,却不会改变『实寻市出现了大量前所未见的神秘生物』这个事实。 结果相较于当时结的事件,我引发的骚动规模更加强大。 实寻市被外界视为特异城市,名声一夕间响彻了全国。报纸、电视、网路,各式各样的平台都在议论、讨论着该怎么看待或接触实寻市,甚至有一些非人者主动现身于各路媒体上(题外话,因为结界的本质是改变以及干涉资讯,所以只要是实寻市内发出的资讯都会受到结界的影响,例如照片或电视转播影像之类的)。 对我来说这是一次赌注——幸好社会大众的排斥感没有想象的强烈。 多亏了弓虎一直以来的努力,现在实寻市中大部分的『非人者』们,只要化为人类的模样,就能轻而易举地融入人类社会。有些人类与非人者之间甚至缔结了新的关系,就像细屋跟珠子。 也就是说,当时我相信,只要能改变人类对非人者的印象,就有可能消除两者之间的隔阂,为此我用新结界赌了一把。 结果大致上跟我预料的差不多。 一旦人类得知原来非人者早就存在于世界上,并且融入社会已久,他们就不会浪费时间争论观念或情感上接受程度的问题。而多亏了新结界过滤掉人们的『恐惧』,各种具有建设性的议论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虽说一切都如预料地顺利进行,我还是到现在才敢送了一口气。 毕竟这次我下的决定足以动摇一个社会的根本,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算赔上我的命也无法解决。 另外,由于我的做法让人类与非人者的关系又更进一步(诺贝尔奖了?),意外地获得了众神的称赞,这算是额外的成果。 不过其实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我还有其他多的数不清的事情要去关注。 像是配合焕然一新的城市制定新的规定、听取众多『非人者』的烦恼等等。 当然,『还是不能对结掉以轻心。虽然结已经是实寻市神话中的『败者』,但他一定还在寻找逆转情势的机会吧。 而且我本来就没有要消灭或放逐他的打算。 因为我理想中的城市,是一个能够接纳任何存在的城市,就算对象是结也一样。 即使我还不知道人类与非人者共存的最佳方式是什么。 但至少,我找到了一个折衷的好方法。 过不了多久——从出生开始就能正常地与『非人者』一起生活的孩子们长大之后,应该能找到答案了吧? 我的想法是不是太过乐观了呢? ☆ ☆ ☆ 「咦……我以为你已经去学校了呢,忘了带什么吗?」 弓虎在玄关疑惑地问。她穿着鞋子,似乎正要出门。 「与其说忘了带——其实我有点在意的一件事。」 我关上身后的门。 「可以稍微占用一下您的时间吗?」 「可以啊,什么事?」 「——是你把我的事告诉辻堂美凤的吗?」 我跟美凤之间的约定,间接成为了我想改变实寻市等等关键——但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她会如此关注我。 我不觉得是结告诉她的,因为对结来说我只是个『有趣的游戏对象』而已,所以这不可能是美凤开始观察我的理由。 「之前那个女人曾经偷偷跟我说过一句话,内容是……『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计划要进行到下个阶段了』一开始我以为她说的是结,不过后来一想,我发现在那之后弓虎马上就指定我当继承人了。」 「……所以呢?」 「所以我想,是不是你早就告诉美凤,会选择我当继承人?」 「嗯,答对了。」 弓虎露出嘉奖学生的欣慰笑容。 「她有跟你说吗?我曾经拒绝她与她的孩子们住进这座城市。」 美凤的确说过。 「那是数十年前的事了,当时实寻市的共存计划才刚起步。我拒绝她的理由是——我有点接应不暇。更正确的说法是,她那一派的势力人数众多、能力强、又具有暴力倾向,要是让他们加入,很有可能会直接葬送掉共存计划。」 「…………」 「不仅仅是他们,我也拒绝了不少其他势力。计划初期我曾经进行过彻底的选择。当时『天秤会』尚未成立,众神们定下的协议也很奇怪,神们不允许这里的人类受到一丁点伤害——因此我必须排除所有可能对计划造成威胁的因素。我自己也觉得,要是招人怨恨也只能认了。」 『选择性的神』——美凤曾说过这句话。 即使当时的状况不得不进行遴选,但还是会有人心生怨愁吧。 「虽然无法当做补偿,不过我还是告诉她下一个领导人是你,因为城市的管理方针说不定也会改变嘛。但我倒是没想到,她会为了测试你而加入结的阵营。」 真的吗? 我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就算了——就算结没有来找碴,弓虎也早就想要找一个继承人了对吧?」 「嗯,所以有天人在真是太好了~」 弓虎璨然一笑。 我停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 「弓虎,我想到了几件事,可以陪我聊一下吗关于亚夜花,弓虎曾经有想过要从结手中解放她吗?」 「咦?嗯,倒是有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换了话题,弓虎觉得有些意外。 「之前看她一直被结束缚着,我是有想过要为她做点什么。」 「下一个问题是关于梨玖。她因为犯了错而受到『天秤会』看管,弓虎有想过让她取回正常人的情感,让她再次振作起来吗?」 「当然,『天秤会』的工作不止有惩罚啊。」 弓虎苦笑,然后接着说: 「你怎么了?话题跳来跳去的。」 「我问的问题都有共通点喔。培养我成为继承人、解放亚夜花、以及让梨玖重新振作——不知为何,这些问题全都完美地解决了,一切都是偶然吗?」 「…………」 「我跟大神太阳的战斗结束后陷入昏迷,清醒过来时,『你至少被卷入了一个恶质的计划,所以只要现在开始努力就可以了。』弓虎曾这么说过吧?」 「嗯,我说过,」 「所以我在想——当时说的那个『恶质的计划』,指的到底是谁的计划呢?」 「……嗯~」 弓虎可爱地歪了歪头。 「难道说你觉得我跟结是共犯吗?」 「不是,我是知道你不可能跟结合作,你只是顺势利用了结 的计划吧?当你想达成这三个目的的时候结刚好出现了,因此你就把他的计划完美的当做跳板,如此一来,既能够阻止他的阴谋,还能顺势完成这三件事。」 我继续说: 「还不只这样,你以我为中心组成了新系统,给予结一个『败者』的定位,今后便能牵制他,预防他再度攻击实寻市。冰室结最喜欢的就是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但这次,被玩弄的人究竟是谁呢?」 弓虎并不是被结逼得不得不出手。 而是她故意利用结,一步步地推动者整个事件。 「…………不要把我形容得那么像幕后黑手啦。」 弓虎抱怨道,但是并没有否认。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我也不希望引发问题,如果能够一帆风顺地解决当然是最好。但是——当结来找碴的时候,我就开始思考,这种情况下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一切都跟你计划的一样吗?」 「嗯,确实没有发生什么意料外的事情。」 弓虎露出有点担心的表情继续说: 「天人你……在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也不后悔。我想就算亚夜花跟梨玖知道真相,反应应该也跟我差不多吧, 所以这才是『恶质的计划』啊。」 我叹了口气。 「而且我也知道弓虎为了这个计划付出了十足的代价——叫我们去音乐会会场帮忙,还有结界的消失,这些根本不是为了给我试炼,是你真的撑不下去了对吧?」 弓虎微笑不语。 「……所以,你现在打算去哪呢?」 「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能说是——直觉吧,你很少到门口送大家离开的,明明平常不是在餐厅就是在接待室睡觉。还有,你送大家出门时的表情也不对。」 「…………」 「我母亲她啊,去世之前也常常露出那种表情,像是要把对方的身影牢牢记在脑中般的表情。」 所以刚刚我就觉得,现在应该是最后一次能跟弓虎说话的机会了。 「嗯~真不知道该夸你感觉敏锐,还是嫌你令人困扰呢……」 她苦笑。 「我一直在想,如果努力一些,是不是就能够再创造出一个跟实寻市想通过的城市呢?所以啊,我打算离开这里去旅行。」 「……弓虎,你还剩下多少时间?」 「大概跟人类差不多吧,所以我才会有点急。」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接受啊!我最想问你的就是,为什么要选我当继承人?还为此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完全不值得啊!」 「嗯~我想想……」 弓虎思考了一下,接着说: 「天人,当你知道梨玖认为『自己毫无价值』的时候,你的心情如何?」 「那当然是……很生气啊,觉得她为什么要这么看轻自己。」 「我现在,差不多就是这种心情喔。」 「…………」 我无话可说。 「正是因为值得我才会去做。而现在事实也证明了,我果然没有选错人喔。」 真的——是这样吗? 「一开始,我不得不依照能力筛选居民维持秩序。但今后,如果想继续担任人类与非人者之间的桥梁,半人半神的天人不就是最佳的选择吗?而且你想想,神话里主神进行轮替也是标准的桥段啊。」 「可是——」 「主神轮替是必须的过程,因为我们已经失去了永生,总有一天必须要找一个继承人承接自己的位置。我之所以选择现在轮替,只是因为在对的时候出现了对的人喔。」 「但是我、只有我的话——」 「话说回来,天人,你还记得为什么要搬到这个城市吗?」 弓虎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 「我……还记得。」 过去的我,曾经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跟自尊心,滥用父母给我的力量,自以为是正义使者。结果伤害了很多人,也害的别人不敢接近我。 「你在实寻市帮助了相当多的人,证明了你现在的立场——你是为了褒奖跟名声才帮助的吗?」 「不是……」 我没有空想这么多,光做这些事就已经拼尽全力。 「那你不就已经成功了吗?成功当上你憧憬已久的正义使者,还是真正意义上的正义使者喔。」 「咦——」 我眨了眨眼。 弓虎像是抓到机会般突然靠近我,柔软的嘴唇触摸着我的额头。 「今后你只要继续抱持就足够了喔——再见啦。」 弓虎说的一派轻松——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宿舍。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我的心中充斥着不可思议的情绪,有些开心,又有些想哭。 弓虎啊,我—— 「……你在外遇吗?」 「哇啊!」 亚夜花突然出现在我的背后。 「你,你怎么……」 「——我们刚刚走到一半,梨玖就跟我说天人的样子有点奇怪,要我回来看看你。我就让乌尔莉卡载我回来了,从二楼的窗户。」 「所以你都听见了吗?」 「…………」 果然听见了啊,我叹了口气。 「你听好了,我没有因为弓虎离开而陷入消沉,也没有花心,我只是——」 我一边说,一边在脑中想好要讲的话,不过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太麻烦了。 我闭上嘴——将亚夜花拉近自己,将嘴唇贴到她的额头上,就像弓虎刚刚对我做的一样。 「我只要有你在就满足了。」 「…………」 亚夜花先是愣住——接着红透了脸。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这座城市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还有我能不能够胜任领导人的位置。 也许我明天就会失败、丧失力量,甚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是,只要我跟她在一起——不,正因为她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就算我仍然有些害怕与不安,还是能提起勇气面对未来。 亚夜花用有些过长的制服袖子按着额头,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自己想表达的意思有没有好好传达给她了,不过我想,就算没有也没关系。 「……虽然已经迟到了,不过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啊,好。」 我伸出手,亚夜花牵住了我。 我们打开大门,一同迈向了今后的世界。 后记 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8》。 这集是本系列的完结篇。 真的非常感谢至今一直支持着我的读者们。 由于前一个系列的主题是国家组织,所以我想要写一些小区域中发生的日常故事之类的,这就是《宅女神》的起源,虽然写到最后已经不知道世界观是大还是小了,但是我几乎想写什么都能写,所以创作的过程相当开心,而且完结的部分也跟当初预想的一样呢。 其实我原本想说如果页数允许的话,就要在后记中谈一些内幕或创作时的秘闻,但就跟读者们看到的一样,本集的后记页数只有两页(由于后记页数没依照实际印制时的情况有所调整,因此在书完成之前我也不知道能够写几页),所以很抱歉,没有办法在这里跟大家分享。 若有机会的话,我可能会发在部落格(『纳豆日记』 byすえばしけんけんhttp://d.hatana.ne.jp/suebashi/ http://d.hatana.ne.jp/suebashi/)中,欢迎大家来看看。 虽然大家都知道我的部落格更新的很慢,但至少最后一集发售的时候,我应该会写一些文章……大概吧。 回归正题,这个系列也同样承蒙了众多贵人的鼎力相助。 因为我写作的速度相当慢,常常在行程排定上勉强大家,再次感谢协助本书出版的相关人士以及读者们。 感谢责任编辑前田负责处理勉强赶上交稿期限的原稿,还有为整个系列提供美丽插画的みえはる老师,以及设计、印刷、物流和数电的各位跟协助出版流通的所有相关人士,在此对各位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让我们在下一个故事中再会吧。 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8》。 这集是本系列的完结篇。 真的非常感谢至今一直支持着我的读者们。 由于前一个系列的主题是国家组织,所以我想要写一些小区域中发生的日常故事之类的,这就是《宅女神》的起源,虽然写到最后已经不知道世界观是大还是小了,但是我几乎想写什么都能写,所以创作的过程相当开心,而且完结的部分也跟当初预想的一样呢。 其实我原本想说如果页数允许的话,就要在后记中谈一些内幕或创作时的秘闻,但就跟读者们看到的一样,本集的后记页数只有两页(由于后记页数没依照实际印制时的情况有所调整,因此在书完成之前我也不知道能够写几页),所以很抱歉,没有办法在这里跟大家分享。 若有机会的话,我可能会发在部落格(『纳豆日记』 byすえばしけんけんhttp://d.hatana.ne.jp/suebashi/ http://d.hatana.ne.jp/suebashi/)中,欢迎大家来看看。 虽然大家都知道我的部落格更新的很慢,但至少最后一集发售的时候,我应该会写一些文章……大概吧。 回归正题,这个系列也同样承蒙了众多贵人的鼎力相助。 因为我写作的速度相当慢,常常在行程排定上勉强大家,再次感谢协助本书出版的相关人士以及读者们。 感谢责任编辑前田负责处理勉强赶上交稿期限的原稿,还有为整个系列提供美丽插画的みえはる老师,以及设计、印刷、物流和数电的各位跟协助出版流通的所有相关人士,在此对各位致上深深的谢意。 那么,让我们在下一个故事中再会吧。 大家好,我是すえばしけん,在此为您送上《我的宅女神8》。 这集是本系列的完结篇。 真的非常感谢至今一直支持着我的读者们。 由于前一个系列的主题是国家组织,所以我想要写一些小区域中发生的日常故事之类的,这就是《宅女神》的起源,虽然写到最后已经不知道世界观是大还是小了,但是我几乎想写什么都能写,所以创作的过程相当开心,而且完结的部分也跟当初预想的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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