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妃难宠》 回府 康熙1696年,京师。 元旦才过,家家户户门前的红灯笼还未来得及除去,就被一场大雪覆盖。 房顶,屋檐处的大雪,在阳光的折射下,很是刺眼。 清晨,三品侍郎索尔和府邸门前,一名身着火红色披风的女子,斜靠在右边的雌狮子上。 一身火红的披风,在雪地里格外醒目,红的似火,似血。 她的身旁,是一名身着淡青色棉衣的小丫头。 小丫头岁数不大,但是那一双犀利的眼眸,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简单。 只见红衣女子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小丫头立刻会意,疾走两步,上前敲门。 “哐哐哐,哐哐哐…” 铁质的门环和相同材质的底座碰撞,发出响亮的金属撞击声。 “来了,来了…”院内传来一名男子的回应声,还夹杂着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声。 “啪嗒…吱呀…”随着木栓被拿下的声音,宽厚的两扇木门被缓缓的打开了一条只容一人穿过的缝隙。 年约四十岁左右的门房,一身灰色的棉服。 头上带着宛如骚鼠的剪绒暖帽,探头看了一眼外面。 门房来府上也有小二十年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一眼就看出,门外两名女子的穿着不似普通贫民。 疑惑的看了看门外的女子,恭敬的道:“请问,您是?” 呼出的热气,几乎模糊了他的视线。 小丫头扫了一眼门房,虽然满脸不屑,但是出口的话语,却又让人抓不到她的任何不敬之处。 “请问索大人在府中吗?我家姐姐是索大人的义女,前来投宿索大人府中!” 门房稍愣了一瞬,偷偷的扫了一眼一旁的红衣女子,随即更加恭敬道:“二位姑娘请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禀报!” 话落转身朝着上房的方向,小跑而去,伴随着一阵略带慌乱的“咯吱”声。 索大人虽位列三品侍郎,但是,家里的大小姐,进宫当惠妃,索大人的身份也随之不一般。 对于当初那位在府中和二小姐的待遇有着天差地别的小不点,还是有些印象。 传闻,她在被放养到乡下没多久,就在一场大火中丧生,可现如今… 门房想到这里,脚步更显凌乱。 甭管她是人是鬼,还是先通知了老爷再说。 李棠卿看着远去的门房,缓缓地从石狮子上直起腰。 上前两步,站在门前,扫视着院中熟悉却又陌生的场景。 院子是典型的四合院样式,院子中,小厮正在清扫积雪。 丫鬟们正在忙碌的端着热气腾腾的铜盆侍候自家主子梳洗。 稍远一点的伙房,早已冒起了炊烟。 看着这样的场景,李棠卿不由嘲讽似的笑出了声。 “好一副热闹的景色啊…” 满是魅惑的嗓音,夹杂着嘲讽和刻意拉长的音调。 在这寒风中,生出了几分凄凉之感。 一旁的浣枫,看向院内,清脆的嗓音响起:“小姐,来了。” 只见前方一名年约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迈着稳健的步伐朝二人走来。 老者身着黑色棉服,头上戴着黑色貂鼠皮而制的帽子。 在晨光中,似乎比人类的毛发还要有光泽,风吹根根分明。 门房小有心机的作小跑状跟在老者身后,更加凸显了老者的身强体健。 见老者走近,李棠卿站直了身体,双手垂于左侧,向老者行了一个礼但并未起身。 “卿儿拜见阿玛。” 身后的浣枫与李棠卿一同行礼。 索尔和看着面前一身火红披风的女子。 面部未见任何波动,也并未让其免礼。 心情毫无起伏的道:“你果真是卿儿?” 李棠卿径自收回行礼的双手,站直身体,抬头直视着面前这位保养得当的老者,勾唇一笑,道“确实。” 看着面前这张,与昔日李夏容貌极度相似容颜。 索尔和一阵恍惚。 那一闪而逝的恍惚,被李棠卿尽收眼底。 嘴角勾起,如同雪地里怒开的一株彼岸花。 索尔和看着李棠卿的笑容,猛然回神。 方才那一瞬,让他忽然感觉回到了李夏进府之时。 不过,她虽然与当年的李夏容貌相似,但是那邪佞的笑容,和妖娆的装扮,还是和当年娴静的李夏有着云泥之别。 “进屋再说吧。” 如此青楼女子般的穿着打扮,大清早的站在府门前,传出去,有损府上的名誉。 索尔和双手背在身后,李棠卿紧随其后,一行三人往府内正堂有去。 院子中的积雪已经被家丁清理出一条路。 丫鬟奴仆们都默不作声的低头做事,可见府中规矩之严谨。 正房门口,厚厚的夹棉门帘很好的遮挡了外面的冷风。 索尔和率先进入屋内,将头上的帽子摘下。 抚了抚光滑的额头,转身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将披风除下,李棠卿缓缓地坐在索尔和下方,扭头看向索尔和,等待着他的询问。 如李棠卿所料,索尔和看着坐在他旁边的年青女子。 声音威严的如同审问犯人:“据闻十年前,你就在大火中丧生了…” “既然没有死,为何没有早早来府中报平安,如今登门,又所为何事?” 李棠卿看着索尔和,保养的再得当,身后的辫子上,还是能够看见根根白发。 回想起当年发生的种种,直视着索尔和的视线,靠在椅子上。 满是轻松的道:“阿玛,您莫不是忘记了,卿儿姓李,早在十五年前,就已改姓,卿儿不知,要去何处报平安…” “卿儿虽然和府上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如今卿儿想回府,不知阿玛是允还是不允?” 不卑不亢的语气,仿佛早已成竹在胸。 索尔和看着身旁这个二十几岁的小丫头,那熟悉的容颜,仿佛时刻能让他掉进回忆之中。 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狗叫声。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狗叫声略显低沉,因该是大型犬的叫声, 声音杂乱,显然不是一只狗儿在叫。 厚实的门帘虽然挡住了外面的情形,索尔和还是抬头看向门口,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从索尔和那陡然放松的神情来看,来人必定是索尔和的相识之人。 而他此时的神色,是一种放松,自豪,与面对李棠卿时截然相反。 李棠卿也随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她倒要看看,来者何人? 披风 只听门外传来了一名男子的呵斥声:“闭嘴!坐下!” 低沉的狗叫声随着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帘被打开,年轻男子走入屋内。 一身白色的衣衫,如同他洗净铅华的笑容,看到索尔和身旁坐着的李棠卿时,脚步明显一顿。 笑着道:“外公,府上来人了?” 索尔和严肃的神情,染上了几分宠溺。 呵斥的话语,也满是无奈:“这位是你的…小姨!你这孩子,这么大人了,还莽莽撞撞的!” 随后扭头看向李棠卿道:“这位是大阿哥,惠妃娘娘的儿子!” 如此介绍,也是间接允了李棠卿回府。 李棠卿从椅子上起身,面相大阿哥行礼:“李棠卿见过大阿哥!” 大阿哥爽朗一笑,道:“原来是小姨,小姨快快免礼!” 李棠卿起身但并未坐下,扫视了一眼大阿哥。 二十左右的年纪,剑眉入鬓,薄唇微勾,一身白色的衣衫,如同天空般清澈的双眸中满是笑意,给人一种洗尽铅华,毫无心机的感觉。 这样的男子,纯净的仿佛一切的丑陋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 就在此时,门外又进来一个人,人未到,声先起:“一听门外的狗叫啊,就知道,这是咱家的大阿哥来了…” 李棠卿转头看向来人,入眼就是她那一双让人生惧的大眼,还有那满身挂着的珠宝。 身着天蓝色的棉衣,袖口与衣襟处加已雪狐皮毛,又已珍珠点缀。 本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衣衫,不知为何要做的那么瘦,瘦就罢了,却塞进了一副臃肿的身材。 这位就是索尔和的侧福晋。 嫡福晋也就是惠妃娘娘的母亲,身体不好,常年礼佛,府中事宜一直是侧福晋处理。 而侧福晋霸道专扈,府中虽然也算井井有条,但心肠过于狠毒。 府中偶有丫鬟家丁犯错,轻则丈责,重则丈责后直接逐出府。 大阿哥忙伸手拦下正要行礼的侧福晋。 笑着道:“福晋无需多礼,今日一早去玉泉山,路过府门口,犬儿们闻到府上有肉包子的味道,这不,拉都没拉住!” 侧福晋虽然满脸的笑意,却无法撼动那双大眼。 “等会就让伙房端上来,给它们解解馋,呵呵!” 无意间抬头,忽然看到一旁的李棠卿时。 眼睛微眯,疑惑的问道:“老爷,这位是?” 索尔和头也未抬道:“当年李夏的女儿,李棠卿!待会你去收拾一间房子出来,让她在府中暂住。” 侧福晋脸上神情骤变,就连说话似乎都有一些颤抖:“老,老爷,这李棠卿当年不是被逐出府了么,哪里还有再回来的道理?” 几步走到索尔和面前,蹲下身子,看着索尔和的脸色。 略显慌乱的道:“老爷,不如这样,咱们给她点银子,让她到别处去觅一处宅子买下,也总比在咱们府中住着强啊…” 李棠卿看着慌乱的侧福晋,莞尔一笑道:“卿儿只是在侧福晋府中暂住,侧福晋若是不喜卿儿,卿儿走便是,侧福晋不必如此。” 侧福晋府中几个字,让侧福晋面色再次一变。 府中当家做主的,毕竟是老爷,再不然,也有嫡福晋。 她一个暂时管理府中的偏房,怎敢受如此尊称… 陡然转头,怒视着李棠卿,愤恨的道:“胡说!” 李棠卿未等侧福晋把话说完,忙接着道“那就谢过二娘收留了!” 话落,朝着侧福晋,妖娆的眨了眨眼。 大阿哥看着李棠卿的举动,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 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姨,看来不简单啊! 悠闲的站在一旁看戏,那表情,就差哼起了小曲。 索尔和看着争执的二人,挥了挥手,挣脱了侧福晋的手臂。 满脸的不耐,道:“此事就照我说的办!” 随即起身往一旁的餐桌走去,接着道:“珠兰怎的还未起身,太不像话了!” 侧福晋讪讪一笑,起身搀扶着索尔和。 讨好道:“老爷也知道,珠兰才成婚没几日,小夫妻,正如胶似漆的时候,起的晚了,也是情有可原。” 索尔和停下脚步转头朝大阿哥与李棠卿的方向道:“你们二人过来一同用膳!” 门外的丫鬟听到房中的动静,连忙小跑着,往伙房传话。 几人一同落座,大阿哥看着一旁的李棠卿。 心底一片清明,仿佛拨开了心中多年来的迷雾。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只听男子道压低了声音道:“兰儿,说了让你早些起,你看,咱们今日又起迟了!” 声音中虽然满是埋怨,但是,身为一个赘婿,底气明显不足。 “你给我闭嘴!” 女子略显不耐烦的道。 随即门帘被打开,随着一阵冷风袭来,一男一女走进房中。 女子见众人都已入座,娇嗔道:“阿玛,你怎的不等等女儿,女儿为了陪您用早膳,一大早就起了!” 索尔和抬头看了一眼打扮精致的二女儿。 平日里没有外人也就罢了,今日不能再由她胡闹。 脸色一板,怒道:“胡闹!难不成,你还让阿玛与你额娘等你用膳不成?还不快来拜见大阿哥!” 珠兰琪琪格如今才看到坐在一旁的大阿哥,走到大阿哥身旁行礼:“臣妾见过大阿哥!” 一旁的新科状元吕涛慌忙向大阿哥行礼:“臣叩见大阿哥!” 大阿哥扭头看向二人,勾了勾唇道:“我今日只是到外公府上用膳,都无需多礼!” 吕涛见珠兰琪琪格起身,也缓缓起身。 伙房中的厨子已经开始上菜,菜色虽然简单,但是胜在精致。 几叠咸菜,桌子中间摆放着冒着热气的肉包子,配着煮的有点稀的粥。 珠兰似乎这才注意到李棠卿,扫了一眼李棠卿。 身为女子,也被她惊艳了一瞬。 一双大大的丹凤眼,如同蝶翼般的睫毛,火红的唇脂搭配着身上正红色衣衫。 还有那瘦弱但是凹凸有致的身材,让她这个新嫁娘都感到嫉妒。 视线忽然在李棠卿身后的浣枫身上一亮。 随即不顾侧福晋拽着她的手,几步走到李棠卿身后,惊讶的道:“哇!好漂亮的披风!我喜欢!” 伸手就到浣枫手中去拽,却被浣枫巧妙躲过。 身为惠妃娘娘的妹妹,府中唯一的小姐。 她想要什么得不到,却没成想浣枫竟然躲开了。 珠兰退后了一步,重新上下审视了一番李棠卿。 看着她妖娆的装扮和厚重的妆容,嗤笑一声。 “你是哪个青楼的妓子?本小姐才新婚没几日,你竟然敢一身红衣堂而皇之到索大人府上用膳!见到本小姐,也不起身行礼,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狗 话还未落,就伸手去拽李棠卿,一拽之下竟然没有拽动她分毫。 李棠卿回头看着,还在拽她衣衫的珠兰。 莞尔一笑道:“二小姐,您又怎知民女不嫌弃您脏呢?” 伸手手臂轻轻一挥,珠兰只觉得手中的衣衫被一股大力拽回。 惊讶的看了一眼李棠卿,高声道:“你会武功?” 李棠卿扭头好笑的看着珠兰,笑道:“虽说大清朝是马上打下来的天下,但是也没有哪条规矩规定汉人不能习武吧?” 紧接着又道:“民女啊,还有一事不明,听说您早已成亲几日了,却还总是以本小姐自称,莫不成,您还是小姐不成?呵呵,这可真是一件稀罕事啊!” 李棠卿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吕涛,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别人说他那方面不行。 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个吕涛,只是变了下面色,并无动怒,看来不简单啊! 二夫人何时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过这等侮辱,“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上好的木质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声音。 看着气定神闲的李棠卿,如同市井泼妇般道:“好你个李棠卿,老爷让你进府那是你天大的荣幸,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和你疯娘当年一个德行!” 李棠卿神色未变的笑着道:“二夫人所言极是,民女啊,就是个疯子!民女甚至比娘亲疯的更厉害!多亏义父当年收留了娘亲,如今,又收留了民女,民女,当真应该感,恩,戴,德啊!呵呵…” 一旁的大阿哥将李棠卿的神色尽收眼底。 那种满不在乎的神色,让他心口忽然一紧。 双手握拳,掩饰心中的那一丝异样。 抬头看向索尔和,道:“外公,小姨初来府中,不懂规矩,尚有情可原,只是,本皇子几日未曾来府上,府上的规矩竟也如此了?” 身份一说,也就是如此。 上位者可以不顾身份和你如同亲人友人,也可以将身份搬出来,让你瞬间哑口。 大阿哥这些年,潇洒惯了,从未已身份压人。 如今这第一次,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她。 索尔和面色一变,忙起身走到大阿哥身旁。 躬身道:“大阿哥教训的是,是下官家风不严,下官以后必定注意,让大阿哥见笑了!” 大阿哥起身将索尔和扶起,笑着道:“外公严重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索尔和尴尬一笑,扫了一眼几人。 压抑着怒火,道:“都用膳吧,珠兰用过早膳就回房,这几日闭门思过,如若再犯,就请教养婆婆到府上,重新教导规矩!” 珠兰琪琪格又羞又怒,憋的面色涨红,但是,阿玛已经发话。 却也不敢再继续反驳,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李棠卿,转身到位子上坐下。 吕涛跟在她身后,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棠卿。 这名女子,竟然能让向来不问世事的大阿哥为其发话,不简单哪! 一顿饭,在场的几个人心事重重,食不知味的吃完。 饭后,索尔和与吕涛一同赶去上朝。 珠兰愤恨的瞪了一眼李棠卿,跺了跺脚,转身回了房。 二夫人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转头瞪着她那几乎凸出来的眼珠子看着一旁准备出府的李棠卿。 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如今老鼠进门,这府上啊,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呢?” 话落,扭着肥胖的身子往外走。 浣枫手中捧着李棠卿的披风,对着二夫人身后高声道:“二夫人莫不是忘了,二小姐才被处罚过?” 二夫人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回身,走到浣枫面前。 扬起巴掌怒道:“你是哪里来的贱蹄子?敢在本夫人面前放肆!” 扬起的巴掌,被浣枫一把抓住:“二夫人,我劝你还是不要高估了自己!” 二夫人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铁钳钳住。 用力的往回抽手,却没想到,浣枫忽然一松手。 用力过猛的二夫人,后退几步,险些跌倒,被身后的丫鬟扶住。 浣枫不急不忙的为李棠卿将披风披上。 险些吃了一亏的二夫人,看了看姐妹二人。 沉下了面色,抿了抿唇,转身往一旁的偏房走去。 冷风裹着梅花的香气,迎面吹来,清新的空气,让人不由得深吸一口。 四周路上的积雪虽然已被清理干净。 但是,屋檐上与红灯笼上的积雪,还是能够让人感受到冬日的美。 大阿哥在李棠卿身旁走着,待走到府门口。 转身看着头也不回的李棠卿,笑着道:“你要去哪?” 李棠卿脚步一顿,头也未回的道:“民女的行踪,应该不用向大阿哥回禀吧!” 大阿哥紧走几步,跟上李棠卿。 随着李棠卿的步伐,边走边道:“那我向你禀告我的行踪可好?” 李棠卿脚步一顿,蹙眉看了一眼大阿哥。 转身加快脚步往前走去,似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大阿哥摸了摸碰的一鼻子的“灰”。 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打了个响亮的口哨,继续与李棠卿走着。 口哨声才落,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伴随着急促呼吸的“呼哧”声。 身后十只体型庞大,淡黄色皮毛的狗儿疯狂的往这边跑来。 浣枫大惊失色,喊到:“姐姐!小心!” 寻常人家看家护院也顶多养两只犬。 而这一下子就是十只,还是她从未见过的犬。 不禁让浣枫心中一惊。 这时,狗儿已经呼着热气摇着尾巴,跑到了大阿哥身旁。 大阿哥拍了拍为首狗儿的头,满脸的骄傲。 道:“这几只可是我的宝贝,送你一只怎么样?” 寒风中,满是青春气息的声音飘到李棠卿耳中,让她为止一愣。 如若他好好的,应该也是这样好听的嗓音吧。 低头看着蹲在身旁的狗儿,轻斥一声。 道:“我要他有何用?如若饿上它十几天,它会连我都啃了!” 大阿哥紧盯着李棠卿那被妆容遮盖的神色。 正色道:“为何这样夺定?” 不愿再与他纠缠,李棠卿紧走几步,将大阿哥远远甩在身后。 大阿哥看着雪中的那一抹红色的背影。 远远的传来她几乎被风吹走的声音:“人类尚且如此,何况畜生…” 一行三人,一路上都不在言语,只剩下狗儿偶尔的叫声。 很快,她们来到了京城一家有名的茶社门前。 铃音 这间茶社的不同之处,就是里面的说书先生。 此人如同百晓生,到他这里听书,总能听到在坊间听不到的小道消息。 李棠卿在门口停下,看了看牌匾上“铃音”二字。 这家茶社本默默无闻,就在一月前。 说书先生在此处入驻说书后,茶社短时间内,在京师名声大噪。 茶社与别处的不同之处在于,免费饮茶,但是听书却要付高价。 虽然如此,还是有好多高门大户的达官子弟前来听书。 李棠卿与大阿哥抬步走进茶社,复式的茶社,楼下只有寥寥无几的客人在品茶,一行三人径自上楼。 楼上的景象和楼下形成强烈的反差,如同唱戏的剧院。 一名黑衣斗篷的男子,正坐在台上说书。 声音沙哑却有一股独特的吸引力,台下听书客座无虚席。 衣着光鲜的达官子弟,满人,汉人,蒙古人,鱼龙混杂。 均抬头凝视着台上的说书人。 李棠卿走到一旁的空位子上坐下,那个位置视野极佳,可以观赏到整个大堂。 说书人在看到李棠卿身后的大阿哥时,语气稍微一顿。 二人刚坐下,就有小厮上前上茶,李棠卿顺势捧起茶盏,凝神看着台上的说书人。 大阿哥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她。 “经常来这里?你不是才到京师?” 李棠卿的视线如同胶着在说书人身上。 满不在意的道:“谁说我才来京城?大阿哥今日跟着民女到这里,不知又所为何事?” 轻轻的吹了吹茶盏里滚烫的茶水,在看到里面加的两片姜片后,勾了勾唇。 大阿哥往身后的椅子上靠去,笑着道:“小姨初来乍到,我这个做外甥的,总要尽地主之谊!” 李棠卿仿佛未听到大阿哥的话,轻抿一口茶水,视线一直停留在台上。 如今台上正在说着江湖上这些年令人闻风丧胆的“鬼魅”。 只听说书先生那沙哑的嗓音,在台上响起:“龙骨帮虽然早已解散,但不知为何,一年内,却被屠殆尽,龙骨帮这些年,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这一年内,东躲西藏,但依然躲不过“鬼魅”的追杀,所谓“鬼魅”,据说是二人,一人容貌丑陋,视为鬼,一人美艳异常,视为“魅”,二人行侠仗义,但是却对龙骨帮赶尽杀绝,这里面究竟有何内幕呢?” 话到此处,说书人停顿了一下。 李棠卿借机插嘴高声道:“说书人所言差矣,您又怎知“鬼”容貌丑陋,又怎知“魅”美艳异常?莫非您见过?” 说书人闻言看了一眼台下,掩藏在帽子底下的面容,悄悄的勾了勾唇角。 充满笑意的道:“哦?莫非姑娘见过传说中的“鬼魅”二人?还请姑娘里间叙话!” 李棠卿缓缓起身,从大阿哥身旁走过,却被大阿哥抓住手腕:“不可!” 看了看手腕上骨节分明的大掌,李棠卿勾唇一笑。 手腕翻转,挣脱了大阿哥的手,在众人的视线中,转身往后台走去。 大阿哥看着空空的手,起身想要追随,却被浣枫拦下。 “大阿哥一路追随我家姐姐,不知有何目的?” 大阿哥好笑的看着浣枫,道:“你不是因该跟随你家姐姐左右的?为何在此处阻拦我?” 此时,在大阿哥身后,传来了一名男子温润的声音。 “大哥今日怎的有空到这儿来听书了?每日此时大哥不是应该在山中遛你的宝贝疙瘩?” 大阿哥回身看着身后一身茶色衣衫,手握折扇的三阿哥。 虽然排行老三,穿衣着装,却比他还略显老成,不喜亮色。 三阿哥话落走到浣枫面前,折扇敲击着右手。 微笑道:“这个小丫头倒是满身的灵气,不知如何得罪大哥了?” 大阿哥一把将三阿哥搂过来,笑着道:“三弟有所不知,我家小姨今日来府,我呀,这是陪她来听书来了!” 三阿哥环顾四周,疑惑的道:“怎不见你所言的小姨?据我所知,索大人府中就两位小姐,一位是惠妃娘娘,还有一位,前几日才入赘新科状元!” 大阿哥放开了半搂着三阿哥的手。 笑着道:“三弟有所不知,这位小姨是索大人的义女,今日才来府,方才…” 说到此,朝后台努了努嘴接着道:“方才被说书的请到后台了!” 三阿哥朝后台看去,沉吟了一瞬。 道:“哦?据闻这位说书的可是从未与任何人有过接触啊,你这位小姨,不简单啊!” 大阿哥也朝后台看去,那双能够看透世事的双眸中,也染上了一丝迷惑。 悠悠的道:“是啊,不简单…不过,你只需知晓她是本皇子的小姨就可,其他的,无需三弟费心了!” 言下之意,就算李棠卿身后有什么秘密,也不许他插手。 在宫中长大的孩子,又怎会不明白大阿哥言语中的玄机。 尴尬的笑了笑,三阿哥拍了拍大阿哥的肩。 道:“大哥,小弟不是好事之人,不过,如今的形势你我都清楚,就算你无意,但是,你的存在就是别人的眼中钉,大哥还是小心为上。” 三阿哥转身走到一旁李棠卿方才坐过的位置坐下,折扇敲击着桌面,直视着空无一人的台上。 继续道:“大哥有心护她,你又怎知,她不是为你而来?当弟弟的,只能言尽如此,还望大哥好自为之。” 浣枫看着相携而坐的二人,习武之人,耳力目力都比正常人甚佳。 将二人所言皆收入耳中,嗤笑了一声,站到一旁。 小姐若是有心,又怎会留他性命。 从小姐进府,这位大阿哥就明显不怀好意,需要小心的还不知是谁? 此时,在茶社的后台,李棠卿与说书人裴谦元正在过道走着。 外人只知道此处名叫“铃音”,却不知,“铃音”的奥妙之处,在后台。 后台的过道之上,挂满了风铃,有一丝微风吹过,整条过道上的风铃都会被吹动。 仔细一看,整条过道的风铃都是用纤薄的琉璃片儿做成的片片树叶。 声音悦儿动听,让人听之忘忧。 裴谦元看了看与他相携而走的李棠卿。 笑着道:“怎么样,可还喜欢?”沙哑的声音中满是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