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之镇魂歌》 全一卷 远自太古而起,一切的故事,就是缘于人与人的相遇。 “善”与“恶”,“欢乐”与“绝望”,“爱”与“恨”,一切一切都是从这里发芽生根,开花结果。 只要人类还存在一天,彼此的心灵里就不会缺乏灵魂的存在。不管在哪一个时代,人类各自的生存方式都会或好或坏地在历史上留下痕迹。 就如同一首不知源自何方的歌谣所唱的那样, 有光明就有黑暗, 有失意就有繁华, 真实孕育了虚伪, 虚伪潜藏于真实之中。 命运之门缓缓开启,人世的邂逅和别离也是如此…… 人与人在相遇的那一刻,应该就已经开始别离了吧?最开始的一步,也是步入终结的第一步。大家只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已。 人生中,没有明确的路标。 在邂逅和分别的重复中,人类走向了成熟。 但有时,拼命获得的喜悦也会显得苦涩,原本轻松的步伐,也开始让人气喘如牛。 直到此时,人们才开始第一次回顾过去,在那里,存在的是不论成功与否,由自己的双足所一步步带来的喜怒哀乐。 即使身心都已经被这些羁绊所缠绕,却仍然面对着不得不继续前进的无奈,人类将这称之为“命运”。 故事的开始,因为世上存在着不计其数的相遇,故事的开始,就在人类悲喜交集,灵魂都为之颤动的瞬间。 那一天…… 五月的天空,就仿佛透明一般的明朗。 树木的绿荫,在蓝天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 昨晚的瓢泼大雨,一到早上就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湿润的空气抚慰着人们的肌肤,长吸一口气后,清爽感仿佛一直能渗入五脏六腑。 眼前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灵峰米奈路和背后的拉蒙峡谷,在此时也格外美丽得让人心动。 穿过峡谷之后,道路开始变得蜿蜒曲折。 这里已经接近王都索鲁。 长途跋涉的疲劳,在此也终于得到了报答。对奇拉来说,那城就仿佛沙漠中的绿洲一样。 拉蒙峡谷有一个别名,“回望坡”。 这个名字不知是被谁,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被人定下的,但是,在东去春来之际拜访王都的旅人们,常常会不由自主为这个名字的由来而点头。 无处不在的美丽花朵,令旅途劳顿的行人也常常不由自主绽放出笑容,原本已经引人注目的葱郁绿色,再加上枝头为春天而歌唱的小鸟后,更是让人不禁停住了匆匆的脚步。即使在重新迈动步伐之后,顺坡而下的旅人们也会一再地回首顾盼着…… 不知里面会有多少人,在穿过这个名为“回望坡”的地方的同时,在感动之余,也曾将自己的人生与之重叠呢? 穿过这里行走上一段距离之后,突然之间,仿佛一切其他的东西都被铲除了一样,视野开阔了起来。依山而建的吉奥王都 ,也一目了然地出现在了行人的面前。那里是,不管是谁都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拜访一次的,众人向往的圣都。 在灵峰米奈路的山脚下扩展开来的富饶大地,在蓝天下闪烁着点点波光的清澈河流,一个个密集分布着的大小城镇。 在人类聚集的地方,通常会混杂着各式各样的“气”。而吉奥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繁荣富贵、象盛开的花朵一样的气息。 “一点都没有改变啊……” 奇拉。卡姆斯动也不动地凝视着眼前的情景,感慨万千地自言自语着。 两年不见的故乡。眼前的一切令奇拉的心底充满了酸楚和疼痛。 一点也没有改变。 就连缓缓吹拂在颊上的清风,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深刻在内心深处的思念令血液也为之沸腾,转化成炽热的浪涛席卷了全身上下。奇拉强忍着胸口的悸动和面颊的滚烫,深深地长吸了一口气。 “啊,我真的回来了……” 王都还是如往常一样的热闹。 虽然只是很平常地走在大街上,充满了热力的嘈杂仿佛也渗透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对奇拉来说,这一点非常令人便舒服。 奇拉斜挎在身边的造型古朴优美的十一弦竖琴,以及松垮地披在身上的披风,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游吟诗人的身份。虽然服饰相当整洁,但和周围熙熙攘攘的行人比起来,还是显得说不出的粗糙,就连装有他全部财产的皮袋,也已经非常陈旧,似乎马上就要坏掉的样子。 但是,不管外表如何,也没有人会因此而轻视奇拉本人。不是有人说过吗,人生在世的善恶,会从一人个人的目光以及面容上体现出来。 而奇拉那端正秀丽的五官,甚至让人暗暗猜测他是否是什么名人贵族的后裔。背上 那长长的仿佛银丝般的银发,即使是在富饶广阔的吉奥也绝对是难得一见。这也就难怪与他擦肩而过的行人们,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身影,发出赞叹的声音了。 在阳光下如同透明一般的银发,在拥挤的人群中拖着一道银色的光芒而缓缓流过,即使是在如此纷乱嘈杂之中,这道银色的光芒留给人们的也是一种仿佛没有被任何颜色所沾染的清凉感。那是一种,已经不单单是美丽,而且仿佛一经触摸就会消失的不可思议的透明感。 但是这一切感慨、赞叹,对于奇拉却全然没有丝毫影响,他穿过一条条熟悉的喧嚷的街道,不久之后步入了一条难得见到一个行人,细小到似乎连道路都算不上的小路。 这是连习惯于长途旅行的人都难得一走的兽道。 但是,在奇拉的步伐中没有存在丝毫的犹豫,他就仿佛是在咀嚼着记忆一般,一步步地走入了风声回荡着的树海。 这不是他因为怀念而爆发的突如其来的行动。 他是想在太阳高悬,还不必忙于住宿的时候,先去那里一次。 今天并没有什么马上、立刻非去不可的重大理由。但是,一想到事隔两年的故乡,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着急。 莱亚。法鲁卡,穿过树海之后,眼前的就是象征着吉奥帝都的白银之城。也是历代的吉奥霸主,索莱鲁王族的居所。 对于奇拉来说,他所难以忘情的故乡的全部就是这里。 那笑声不绝、幸福无比的时光也是在这里度过的,可是,回忆越是甜美,那之后的绝望也就更深更大。 被爱和憎恨所扭曲压轧的那和难以忍耐的疼痛至今都依然在胸口深处纠缠不休。 所谓的时间可以治愈过去一切的苦痛难过。在奇拉看来,只是由绝望所孕育的可悲谎言而已。 思念,早已经是无法实现、比风中的烛火还要脆弱的虚幻。 即使如此,这份痛楚,在事隔两年之后依然渗透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2 即使是用真心所纺织的羁绊,如果没有彼此的感情的支持,也将变得如此的脆弱。如果只是开线松垮,也还有办法补救,可是,如果面对的是一刀斩断,留下的就只有无边的痛楚而已。 时间,问题在无情地流逝。不知不觉中,已经转过了两年的春秋。 即使如此,在流浪的旅行途中,在孤单的不眠之夜,浮现在脑海中的,依然是这座交织着欢喜和绝望的白银之城。 现在,当莱亚。法鲁卡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奇拉就不得不意识到一种与乡愁截然不同,但同样牵肠挂肚的感情。 从奇拉的唇边,冒出了一声苦涩的叹息。这是对于,始终都无法割舍的痛楚思念的苦笑吗? 奇拉隐身在树丛 之中,注视着以不变而闻名的雄伟王宫。 城门一左一右得被大大敞开。 无论是城门边直立不动的卫兵,还是在城内昂首阔步的近卫军的制服,现在看起来都是说不出的怀念。 就算不闭上眼睛,仅仅是站立在那里,一切的一切也完全可以鲜明地浮现在脑海中。 只能用壮观来形容的阅兵式。 宫殿上的庄严典礼。 仿佛连寂静的夜空都能划破般的宫女们清脆的笑声。 在众多宫殿中也格外引人注目的小离宫的华丽。 以前,光是想起这些已经让人觉得无比的痛苦。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甚至真心祈求过,希望能得到可以将过去的一切都封锁在记忆之底的咒文。 即使远离故乡,隐姓埋名,即使作为普通的游吟诗人周游于各国之间,过去依然缠绕在他身体之上,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白天的情况勉强还好,最痛苦的时间还是夜晚,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必然会梦见一切。被噩梦所困扰,因为自己的悲鸣而惊醒过来。每个夜晚就是这样的重复。 一种撕心裂肺般的苦痛。 一种血泪纵横般的难过。 然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凉…… 没有任何人…… 那种只有自己孤单一人的寂寞感,令自己的心脏仿佛每天都处于被冻结的状态。 无论那是多么难以回首的过去,但也许正是因为有了那样的回忆,现在的自己才可以象个人一样地生活下去吧。 终日强忍住呜咽的时光只能用空虚两字来加经形容。既然如此,就索性让过去成为过去,与其担忧前途的明天,还不如先竭尽全力将今天的日子过好。 现在…… 没错,就是这个瞬间…… 在奇拉看来,如果在结束今天的同时,只能给明天留下一样东西的话,那么他希望留下的将不是憎恨或者后悔,而是令心灵得以舒缓的平静。 在这里,这个样子,已经伫立了多久呢?在树叶的摇曳之下突然回过神来的奇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次踏上了路程。 围绕着城墙生长着一片乔木,延着被乔木所簇拥的小路走下去,从左侧登上悠长的斜坡的话,就到达了墓地的所在地。在这一片景色相当宜人的丘陵地的一角,就沉睡着奇拉的母亲阿西娅。 在刚刚回到吉奥的这一天,不顾疲惫不堪的身体,还没有得到充分的恢复,奇拉就来到了亡母的墓地进行拜祭,因为这是他唯一真正想做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他视线的一角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奇拉猛地止住脚步。 奇拉完全没有想到这里也会有卫兵前来巡逻,而奇拉由于某个原因,是不能让人发现他回到吉奥的。他可不想在刚刚回来的第一天,就立刻闹出什么事情来。 奇拉马上躲到树木的阴影处。 在他视线的前方,一个人纵声欢呼,脸上布滿了灿烂的笑容向着这个方向奔跑过来。 从她的外表上看,年龄大约在十五、六岁左右吧。 她看起来既不象是宫中的年轻女官,也不象是侍女。虽然她身上的华丽装扮让人觉得她似乎是一位典型的大家闺秀。可是从她轻快地跑动的时候,由裙角隐约露出的雪白的双腿来看,她又并不具备普通的千金小姐的感觉。 奇拉忍不住露出了苦笑。没想到在王宫中如今也有这么自由奔放的女孩。 但是,这一丝微笑,在听到了,“玛拉,等一下!你怎么也不等等我!”这个包含着笑意的,他所熟悉的声音之后,立刻在嘴角扭曲了一下。 “不会吧……” 就在这个想法令他的心脏几乎都跳到了嗓子眼的时候,少女转过了头来,用一种仿佛银铃般的声音,叫出了那个他极度想从记忆中删除的名字。 “路西安陛下!” 奇拉似乎能听得见自己自己的血液急速下降的声音。手也好,脚也好,都有一种僵硬到无法动弹的感觉,奇拉可以说是冻结在了当场。 路西安。佐鲁帕。莱索鲁仿佛是要证明自己那脉脉相传的尊贵的王室血统一样的茂密的黑发,比夜色还要深沉的漆黑的双眸。正因为如此,这位吉奥的年轻帝王才赢行了“黑之贵公子”的绰号。 在奇拉因为触及了路西安的逆鳞而如同垃圾一般被放逐到王都前的5年时间内,他一直作为路西安的侍童而跟随在路西安的左右。而且在比那更长的一段时间内,他就已经因为母亲是路西安的乳母的关系 而陪伴在路西安的身边。 但是,意料之外的突然的再会以,令比起两年前的那场噩梦来还要更加残酷的现实,赤裸裸地出现在了奇拉的面前。 “真是的,真是拿你这孩子没办法,要是让西莉路知道了怎么办?她的眼睛又该瞪得都要掉下来了。” 虽然是带着几分苦笑,但是路西安的温和的口气并没有什么改变。从这里,奇拉看到了两年前的时间的流逝所带来的结果。 “不过话说回来,我喜欢你的也就是这种不做作的地方……” 少女有点害羞地歪了歪脑袋,露出了一个楚楚可怜的笑容。光是这一个表情,就让奇拉感觉到心脏象被人攥住了一样的抽痛。 不只如此,和那一天,一边大骂着下贱东西,一边满含着憎恨而狠狠地抽打着奇拉的手臂完全属于同一个主人的双手,正以一种意想不到的体贴轻柔地搂住了少女的细腰。此时的奇拉,用轻微颤抖着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身边的树枝。 在路西安强壮的怀抱中,少女娇柔地将面颊贴在了他的胸膛上,陶醉般得闭上了双眼。 接下来的是,饱含着爱意的甜蜜的接吻,那是只属于恋人之间的,不分昼夜都会交换的甜腻而醇厚的接吻。 奇拉陷入了仿佛从喉咙一直到下腹部都被撕裂成两半的错觉,几乎是无意识地,他折断了手中的树枝。 “啪” 这个将绷得紧紧的空气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的声音,是代表着至今都淤积在心中的过去的痛楚呢?还是表示了始终都无法完全忘怀的感情的凄惨的破裂呢? 唰唰,风在轻轻地摇动着树枝。 仿佛是被这个声音所突然惊醒了一样,奇拉扭曲了一下嘴唇,垂下了眼帘。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恋恋不舍呢?明明早已经知道会这样不是吗?} 面对与路西安的偶然的重逢,如果那可以称为偶然的话,奇拉也曾经想过,也许命运还在自己的指尖,或者是发际,或者是什么肉眼所无法看见的地方,牵引着自己和路西安之间的缘分也说不一定。但是另一方面,事隔两年之后出现在奇拉面前的路西安那幸福至极的笑容,又让奇拉痛入骨髓地深刻感受到,维系着自己和帝王之间的羁绊已经连一丝碎片都不存在了。 尽管已经习惯于死心,尽管已经学会不再去渴望任何东西,尽管已经度过了无数个这样的日子,但是“过去”一样在令人隐隐作痛。在胸口,在背端……即使已经充分认识到应该是这样,但还是无法掩饰心底深处的针扎般的痛楚。 既然有相遇的话,迟早有一天,就一样会面临离别。 如果将人生在世的喜怒悲欢,全都看成是掌握在命运女神的手中话,倒也可以而因此认命。 那种在爱与憎恨的夹缝中所展现出的绝望,本已经让奇拉在这两年中认为,即使再怎么叹息痛苦,也不可能有比这更加无助的地狱了。 但是,人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甚至在自己都 没有发觉的情况下,也许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条用来逃避的小路。而奇拉现在就仿佛是被人当面指 出了这一从没有想到过的事实。他不由自主地紧紧咬住了双唇。 尽管莱亚。法鲁卡本身和那时相比并没有任何的改变,但是在这里,确实的是经过了两年的岁月。那对亲密无间地拥抱在一起的身影,两人幸福四溢的笑容,都充分地告诉了奇拉这一点。既然如此,就让这一事实,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眼底和心口吧。因为再次的偶然重逢,多半已经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梦想而已了。 在树木的绿荫深处,奇拉动用了全部的感情,注视着两个人的身影。无声无息,但又深入骨髓地…… 然后,奇拉再次地从容地踏上了行程。 无忧无虑、充满欢乐的笑声从他的背后传了过来。一边咀嚼着这份痛楚,奇拉一边加快了步向墓地的脚步。 {妈妈,我……回来了。} 奇拉半跪在地上,单手抚摩着雕刻着名字的小小的石碑,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奇拉的母亲阿西娅原本是北方小国拉卡的神官的女儿。 十五岁那年,阿西娅跟随着西亚露公主而来到了吉奥。在那之前,拉卡和强国吉奥一直处于冷战的关系。作为实现两国和睦相处的前提条件之一,吉奥国王和西亚露公主举行了婚礼。 阿西娅是弹奏琴的名手。 为了安慰虽然美名为王妃,其实一半上是形同人质地被迫嫁到吉奥的西亚露,阿西娅每晚都为她演奏故乡的歌曲。 然后,过了六年…… 阿西娅生下了奇拉,在没有嫁给任何人的情况下。 奇拉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呢? 即使是受到了主管后宫的女官们的严厉的追问,阿西娅也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正因为如此,后宫里还流转出了各种各样的揣测。那时对于这母子两人的明显的嘲笑和背地里的坏话可以说是数不胜数,如果不是西亚露公主正好在同一时期生下了伊梨丝公主,需要有人来哺育乳汁的话,母子两人多半在当时就已经一起离开了后宫。 就连奇拉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父亲的名字。阿西娅直到临终的一刻,都没有向自己的亲生孩子阐明这个秘密。 但是,奇拉从没有因为这个而怨恨过自己的母亲。 宫廷内部的难听的传言也好,其他侍童们的有意无意地为难也好,都不足以动摇他对母亲深厚的感情。虽然有人会背后指着他说什么他是没有父亲的小孩,但他反而可以自豪于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不用受到家规的束缚,可以自由自在地成长。 不管别人是怎么看他的,但在母亲因为流行病去世前的十年时间里,作为帝王路西安和伊梨丝公主的乳兄弟,奇拉的生活还是可以称得上是幸福的。 {妈妈,现在我已经成为随波逐流、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游吟诗人。那时只是出于一时的好奇而学会的竖琴,竟然在现在派上了用场,真是原本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事情。既没有用剑术护身的本领,又没有靠商业聚财的能力,一个因为触犯了那位大人的逆鳞而被放逐出来的侍童,除了这个以外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几乎是处于绝望深渊的两年。 即便如此,如今也可以在亡母的灵前说得出这样的话了。奇拉从这一点也感觉到了两年的岁月,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不管你喜不喜欢,时间都会平等地降落到每一个人的头上,幸福的日子总是感觉太短,而失意的一天又会觉得格外漫长。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定理。 {妈妈,明年的春天我还会来这里看您的,请您保佑我能够顺利地生活到那一天为止。} 这是,包含着某种预感的,静静的祈祷。奇拉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悄悄地在心底再次咀嚼了一遍之后,又一次对着母亲的坟墓低下了头。 但是,就在他因为完成了最在意的事情,终于松了口气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背后近乎刺痛般的视线,猛地回过了头去。 在那一刹那…… 奇拉猛地睁大了双眼,然后,嘴角都随之而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为什么……} 出现在那里的,是和路西安一样,另一张他一直再也不愿回想起来的面孔。不成声的语言燃烧着他的喉咙。 光滑柔顺的黑发编成一条大辫子垂在脑后,镶嵌着王家纹章的额饰在雪白的肌肤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仿佛将路西安的美貌进一步的柔和化后而产生的细致的面孔,在失去了当年的青涩之后,如今整体都洋溢着楚楚动人的高贵气质。 {伊梨丝……公主……} 无法成声的喃喃自语如同一把闪烁着冷光的白刃一般撕裂了奇拉的胸膛。 但是…… 伊梨丝惊愕的程度更是远远超过了奇拉。 因为惊愕而睁大璚不能再大的程度的黑眸转眼之间就一片潮湿,而惨白的双唇则阻挡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惨叫。而她整个人血色尽失的苍白程度,更是几乎要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连呼吸都已经冻结住了。 在两个人的脚边,落下的是比沉默还要更加沉重的阴影。 眨也不眨,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的彼此凝视的双眸,拆开了各自的伤口,令鲜血再次地渗透了出来。 想要忘却却又无法忘记的过去,再次迸发出了新的痛楚。 在心底,或者是什么更加深沉的地方,灵魂仿佛在嘎吱作响。 在这一切的负面感情不断膨胀,捆绑住了身体的每一个关节,甚至令人无法呼吸的时候,奇拉突然注意到了,伊梨丝那纤细的手臂中所抱着的花束,正是母亲生前所最爱的花朵。 {啊,原来如此……} 奇拉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而低垂下了眼帘眼帘。虽然月份上有所差别,但今天确实是母亲的忌日。 以前,三个人经常一起带着花束来到这里。因为下意识地浮现在脑海中的那时的光景,奇拉僵硬的四肢似乎也多少恢复了自由。 伊梨丝紧紧攥着花束,连手指都变成了惨白的颜色。而那手指,那冻结了一般的嘴唇,都清楚地表现着她内心的震动。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伊梨丝勉强挤出嘴角的询问是如此的僵硬,几乎让人无法辨别她想说的话语。 但是,奇拉只是无言地回望着伊梨丝,而这就已经足以使伊梨丝再也继续说不下去了。 而这与其说是因为奇拉本人,还不如说是因为伊梨丝对于奇拉所抱有的几乎绝望的内疚感。或者也是因为,奇拉投注在伊梨丝身上的视线,是那么出乎意料地温和。 奇拉的双眸,拥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清澈。 细长的眼角上虽然没有笑意,并且搀杂着几分无法掩盖的孤独,但是却既没有阴沉黑暗的感觉,也没有因为憎恨而受到扭曲。 就在这时,伊梨丝才第一次体会到,如果说有什么比死还要残酷的温柔的话,那就是她眼前的这副情景了。 如果奇拉干脆地指出她的不对,畅所欲言地对她痛骂一番的话,她此时该有多么的轻松呢。对于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所犯的罪行有多么严重的伊梨丝而言,这就象是一种缓缓地勒住脖子般的痛苦。 伊梨丝就那么僵立在了原地,血色全无的面颊也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起来。 终于,奇拉直到最后都一言未发,在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之后,就迈着稳健的脚步离开了这里。 伊梨丝就这样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离去,人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一样动弹不得,甚至连眼睛都忘记了眨动。 树木缓缓地摇曳着,直到奇拉的身影融入了绿色之后,伊梨丝也依然没有动弹,或者说是无法动弹。 不久之后,她那纤细的肩膀开始颤动了起 来。 原本紧绷着的精神在瞬间崩溃了下来,失去了出路的强烈感情汹涌奔腾着,吞没了伊梨丝婀娜苗条的身体。 又过了不久之后…… 在旁边默默注视着事态发展的迪兰低声催促道:“公主,我们该走了。” 伊梨丝无力地转过了头。 “你尽管大声嘲笑我吧,迪兰。别说是跪在奇拉面前向他请罪了,我甚至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碰到就结束了一切……” 伊梨丝的声音因为哽咽而十分的沙哑,勉强挤出的笑容看起来也说不出的无奈。 近卫队长迪兰,仿佛不忍心看见伊梨丝这个样子一样,悄悄地移开了目光。 奇拉在和伊梨丝分开之后,顺着河岸走下去,在一个风景较好的河边凹陷处生起了火来。他原本打算在给母亲扫过墓后,就立刻回到城里找一个地方住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的身体和心全都说不出的沉重。 再过不久,太阳就该下山了。 在用肉干和果子解决了空腹的问题之后,奇拉躺下了身体。 他早已经习惯了野外露宿。 四周一片寂静。潺潺的水声,也在不知不觉中和沉稳的大气,平和的夜色融为一体。即便偶尔会觉得有此寂寞,他也从来没有因为无尽的夜色而害怕过。 夜晚,总是很温柔的…… 即使被噩梦所困扰,被自己的悲鸣而惊醒的时候,黑暗的帐幕也总是无声地吹拂去了他的泪水。 尽管已经回到了让人怀念的故乡,但这里已经没有了他可以回去的家。也没有了会用笑容欢迎他回来的人。 如今的奇拉,早已经过了会去梦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的年龄。昨天、今天、明天。他很清楚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地重复着。 只有闪烁在夜空中的无数的星星,才知道奇拉的孤独。 但是,在今晚的夜幕里,甚至连星星都没有出现。 传说,在星星都失去光辉、风声都不曾响起的漆黑的夜色中,栖息着一种魔物。它那圆睁的红目会被恶意所浸透,惨白的双唇会吐出甜美的剧毒,尖尖的黑色的爪子更会毫不留情地撕裂人类的命运。 比平时更胜一筹的寂静之夜,令奇拉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尽管月色宜人,奇拉依然迟迟无法入睡。 是因为帝王和少女那亲密的姿态至今还烙印在他的眼底的关系呢?还是因为与伊梨丝的见面,令无法忘记的旧伤再次发作疼痛呢? 从奇拉的口中,泄露出了长长的沉重的叹息。他就这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地用双臂环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战争…… 没有正义可言,没有感情可讲,无休无止的战争…… “阴谋”和“背叛” “狡诈”所产生的“混沌” 物欲引诱出了无底的魔物,疯狂吞噬着人类的心灵,然后,在灵魂上留下重重的创伤。 令大地都为之动摇的军马的马蹄铁,仿佛也象征着地狱的亡灵们的咆哮。 而在这场鲜血淋漓的战争中展露头角的就是吉奥的开国国王,阿斯兰。盖路。他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就统一了整个国家。而在那之后,不要说是临近的诸国,就连在北方的拉卡,东方的鲁丁,西方的卡南等遥远的国家中,他的名字也称得上是如雷贯耳。而路西安就是阿斯兰的第七代传人,由于父王奇杰和母后西亚露的先后去世,路西安在背负着众多的期待的情况下,以15岁的弱冠之龄继承了王位。 虽然由于国境线的问题,吉奥和他国之间的小小的纠纷一向不曾间断过,但是其通过婚姻而建立起的政治上的强大力量关系却从来没有受到过动摇,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吉奥的繁华中将会出现什么阴影。或许更可以说,因为将路西安这个号称阿斯兰再世的百年难遇的杰出人才送上王座的关系,吉奥的首都从多方面的意义上都成为了临近诸国的注目对象。 年轻的帝王路西安首先是在加冕仪式上,以其遗传自母亲的美貌和气质折服了众多的王公贵族。其后更在豪华绚丽的庆祝宴会上,毫不吝惜地展现出了自己远远超乎常人的才气和能力。即便是在接待来宾的时候从没有断绝过笑容,但他还是在笑容的背后,清清楚楚地让每个人都充分认识到他继承自阿斯兰霸气的血统。 王宫里的任何一个人,或者说吉奥的全体居民,对于这位年轻的帝王都充满了敬爱。而奇拉自然也对于自己能成为这个年长自己四岁的帝王乳兄弟的事情感到了无比的高兴和自豪。 从不谄媚,也绝不屈服,自己的命运就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开创,奇拉正是被路西安这种热烈而又激荡的个性所深深吸引,因此,当路西安无视以往的惯例,并不顾重臣的劝阻,固执地将奇拉任命为侍童的时候,奇拉的心情完全兴奋到了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程度。 接着,在路西安的十七岁生日的庆祝晚会上…… 尽管面前堆放着仿佛在显示其惊人的权力一样的小山般的供品,但是路西安却连正眼也懒得瞧上一下,反而用一脸无聊的表情玩弄着手中的银杯。 “每年都只会弄那种已经定了型的晚会,一点变化都没有,我要是会觉得有趣才真的是怪了呢。” 当上午从野外策马奔驰回来之后,在浴室沐浴的时候,路西安对着侍奉在一边的奇拉就曾经这么抱怨过。 看来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路西安,对于无聊也一样会觉得头疼。奇拉在路西安的催促下为他再次倒满酒之后,忍不住也露出了一个苦笑。 就在这时,路西安突然冒出了出乎意料的一句话。 “这么说起来,奇拉,你还没有送过我什么东西呢。” “咦?啊,对,您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对,只要是我力所能衣的范围……” 奇拉并没有说谎,只要是路西安希望的话,就算是多少有此勉强,自己也会尽量去满足他的要求。奇拉真的是这么想的。 但是…… “是吗?那么,就把你的贞操给我吧。” 路西安若无其事地说完之后,就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美酒。 一时之间,奇拉完全哑口无言。 虽然路西安是带了几分酒意,但这显然已经等于当着满席的宾客命令奇拉今晚与他同床了。 而奇拉也还没有小到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含义的年龄,不过他也更清楚,路西安不是那种会在公众场合开这种玩笑的帝王。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原本喧闹有已的酒席,转眼之间就一片寂静。 “你说了,只要我希望的话什么都可以给我,对不对?” 用眼神,也用语言,路西安再次强调了这一点。虽然口气依旧那么温和,但其中却包含着绝不容许拒绝的强硬。 “陛下,您一定是醉了,请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从仿佛呼吸都要停止,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奇拉身后传来了重臣阿那斯的声音。他也因为事情的尴尬而让眉头皱到了一起。 “如果您需要同床的对象,就去命令西梨露,让她为您选择好合适的人选吧。” 路西安狠狠地瞪了阿那斯一眼。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阿那斯。我想要的人是奇拉。对于你们给我找的那些洋娃娃,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既然如此,就请您选择其他的侍童吧。路西安陛下。再怎么说奇拉了则您的乳兄弟。” “就算是乳兄弟又怎么样?既然是乳兄弟,就说明原本就没有血缘关系,那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可是……” “你很烦耶,阿那斯。我 想要的既不是哪家的公主 ,也不是只有脸蛋可取的美人。如果你们不肯让奇拉今晚陪我同房的话,今后我就绝不再踏进后宫半步。反正我又不是什么种马!” 没有拍案而起的冲动强硬,甚至也没有提高多少声音,刚满十七岁的帝王路西安只是面对阿那斯,略带嘲讽地扬起了嘴角。 “阿那斯,你愿意选择哪一方?我是怎样都无所谓啦!” 原本路西安就属于相当禁欲的人。虽然男生都会有与年龄相当的生理冲动,但感觉上他与其要找女人来满足yuwang,宁愿选择和侍卫们在野外奔驰狩猎来进行发泄。 因为对他的这种个性感到担心,后宫的主管们也没少进行策划,而重臣们也暗中默认了后宫的 行为。但路西安对这些小小的伎俩也早已心里有数,所以他现在的话里,多少也让人感觉一了强烈的讽刺意味。 结果,尽管说不出的不情不愿,但阿那斯还是只能进行了让步。因为在路西安近乎挑战性的语言里,也多多少少泄露出了一点他真正的心声。 在当天晚上,奇拉在侍奉帝王的侍女和侍童们包含着羡慕以及嫉妒的针扎般的视线的包围下,仔仔细细地进行了净身。然后,他穿上了仿佛会吸附在皮肤上一样的柔软的绢制睡衣,表情僵硬地,几乎是被别人强拉着地送进了帝王的寝宫。 房间里飘荡着路西安喜欢的香气。 伴随着摇曳的灯光,,即使在夜色中也清晰可见的寝具浮现在了奇拉的面前。而在房间的深处,路西安正紧紧凝视着自己。 背后,房门被静悄悄地关上了。 和帝王单独呆在一间房里,光是想到这一点,奇拉的心跳似乎就变成了平时的两倍,他不由自主低垂下了眼帘。即便是温柔地环绕着清洁的肌肤的芳香,也无法解除他四肢的僵硬。 于是,路西安露出了恶作剧式的笑容。 “怎么了?奇拉。为什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又没有人说要吃了你。” “……” “那帮大臣们,平时只要一见面就在对我说教个不停,这次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了。你看到阿那斯的表情没有,简直就象是咬到了一嘴虫子一样。” 奇拉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对。他揣测不出路西安的真正心意,只好犹犹豫豫地抬起了眼帘。 就在这时,他和路西安那仿佛夜色般深沉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过来!” 这次路西安是用没有笑意的低低的声音催促着奇拉。 奇拉四肢僵硬地走了过去。 “我原本没有打算在那样的酒席上,拿你来作为棋子的。抱歉,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你。” 路西安抓着奇拉的手臂说到。 既然如此,那么这果然只是一时兴起的玩笑吧。就在奇拉刚刚松开一口气的同时,路西安猛地将他紧抱在了怀中。奇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来得及将冲到嘴边的惊叫又咽回了肚子里。 “西梨露都对你说了什么?” 奇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只能笨拙地咬紧嘴唇。 他之所以这样,并不是因为掌管后宫的首席女官西梨露在他来之前一再严厉地叮嘱过他,一切都 要遵从帝王的意思。而是因为路西安的嘴唇正在他的身上肆意地移动着,从耳朵一直到脖子。 “我并不是是谁都会要。你自己说过的,只要我想要,你什么都可以给我。我可并不打算让这次的事情只是作为一个笑话结束。” 说完之后,路西安毫不犹豫地解开了奇拉身上的衣服。 薄薄的衣服下面就是光滑的肌肤,奇拉的身上甚至连一件内衣也没有,因此当衣服滑落到脚边的时候,比起羞怯来,对于接下来的行为的未知的恐惧带给奇拉更大的震撼。 同床,这个意思奇拉可以理解。不过说到底,他所掌握的知识也只能告诉他那是为了孕育子孙,而在男女间进行的交流而已。对于闺房之中的男女交合究竟是什么东西,奇拉基本上还是等于一无所知。 更何况,奇拉还是个男人,对于同样向为男性的路西安将会如何占有自己,奇拉根本连想象也无法想象。对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行为的不安令奇拉的呼吸几乎都 要停顿下来。喉咙不由自主地颤动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和女人上床来,狩猎要更加令我兴奋得多。尽管如此,这一段时,只要一见到你,我的血液就会sao动不已。就好象瞄准猎索定目标时的感觉。只要一想起你的笑容屡屡令我度过失眠的夜晚。” 这是一段火热的却又无比甜美的低诉。 当包含着这一余韵的双唇紧紧地锁住了自己的嘴唇的时候,奇拉好象听到了自己的脑海中有什么迸裂了的声音,下意识地紧闭上了双眼。 那是一个温柔的吻。重叠之后,温柔地吸吮之后又离开,轻抚起额际的碎发之后再次覆盖上…… 奇拉在路西安的领导下将整个身体都依偎在了他的身上。 第一次的接吻,甜蜜、柔软、舒服……不知不觉中,身体的颤抖也因此而停止了下来。 路西安的唇边浮现起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凝视着奇拉。然后游刃有余地再次让两人的嘴唇重叠到了一起并贪婪地品尝着奇拉的滋味。 接下来,路西安的手自然而然地环绕上了虽然没有处女那么纤细,但一样非常苗条的奇拉的腰部。就这样将他拉入床上。 变声前的少年的肌肤,坚实而又不失柔滑,感叹也就到此为止,接下来的已经是无法抑制的鼓动的激荡。 或者说,这是由于同样来自北国拉卡的血脉对血脉的呼唤吧?对于自己的手指所抚摸到的细致的肌理,路西安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体验到过的,从心底沸腾起来的热量。 雪白的肌肤。 纤细的咽喉。 淡色的乳头。 尤其是当目光触及到奇拉那还完全没有成熟的双腿间的果实的时候,路西安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雄性正在冲上喉头,不由自主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奇拉多半还没有过遗精的体验吧。也就是说,是男人,但还不是雄性的清童。 光是想到这一点,在路西安爱抚的手上,和吐出的呼吸上,都渗透了更多的已经将要脱缰而出的qingyu。 路西安的双手沿着奇拉的大腿缓缓滑落,轻柔地包围住奇拉双腿间的果实。 奇拉猛地睁开了双眼。 与其说是惊愕,倒不如说是那种令身体几乎要从内部麻痹掉的羞耻更多地占据了他的脑海。他不由自主地扭动着身体,发出了几乎不成声的悲鸣。但是,路西安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请、请您……放……手……” 奇拉用几乎快要听不见的小小的声音哀求着。 “放开什么?” 一边轻咬着奇拉的耳朵,路西安一边再次动起了手指。 “不、不要!” 因为害羞而嘶哑的声音,凌乱的银发,颤抖的喉咙,一切都煽情到近乎恐怖的程度。 “请、请饶了……我吧。求……求你……” 奇拉蜷缩起了身体,拼命用嘶哑的声音挤出了小小的哀求。 “不行!你是我的人。手也好,脚也好,还有这头发、嘴唇……全都是。还是说,你不愿意成为我的人吗?” 奇拉笨拙地摇了摇头。 路西安的嘴角扬了起来,然后,游刃有余地在奇拉的耳边低语着。 “既然如此,这个,也是属于我的吧?为了让自己不再是清童,奇拉,谁都会这样疼爱这里的。” “唔!” 刹 那间,奇拉强咽下了因为羞耻而要迸发出的悲鸣。他的喉咙抽搐着,却没有发出声音。与此相对的是,他的耳根已经变得一片通红。 那是平时从来不会让别人看到的羞耻的地方,更何况,现在抚摩着那里的是自己敬爱的帝王的双手,一想到这里,奇拉的害羞就更加达到了极限。 但是,路西安对于将奇拉的qingyu中心包容在自己掌心的事情,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每当饱含着深情的吻降临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奇拉雪白的肌肤上就更加地绽放出深红的花朵。 爱抚的双手,浓厚而又执着。 缓慢。 毫不容情。 抚摸,笼络。 用指尖,用掌心…… 路西安并没有着急,虽然身体中因为qingyu的炽热而隐隐感到了疼痛,但他并没有完全被yuwang所左右。现在的他,只是热中于让奇拉达到高潮。 哀求的声音早已经嘶哑,颤抖、呻吟,奇拉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 就在那一瞬间,奇拉因为一种仿佛要从内部燃烧到腿间的热量而叫出了声音。某种未知的感觉穿透了他的脊背,他就那么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僵硬地挺直了身躯。 鼓动也好,血液也好,所有的一切全都凝缩到了一点。难以言喻的解放感。 奇拉完全不清楚在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他的全身都被无法形容的疲倦感所包围,他的神智几乎就要这么浮游了起来。 甚至在路西安抓住他的双腿高高地抬起的时候,奇拉的神智依然还处于迷茫之中。 毫无防备地呈现在对方眼底的秘部。 当路西安坚硬的分身贯穿了坚实的花蕾之后,奇拉才第一次因为羞耻而有了反应。 路西安还很年轻,而且精力充沛。 撕裂肉体,贯穿到身体最深处的热量。 奇拉的身体因为压榨而发出了悲鸣。 激痛一直延伸到足尖。 因为这毫不留情,难以忍耐的疼痛,奇拉不顾羞耻地大叫了出来。 这是没有“生育”这一光明正大的招牌作前提的结合。 奇拉,还有路西安,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又在寻求着什么呢? 纯爱吗? 命运吗? 不管是出于哪一个原因,奇拉和路西安的不幸,或许就在于他们在什么都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就过早地结合了身心吧? 投射在彼此的双眸中的感情,深沉、激烈,没有任何的利益打算。只有对于彼此的情爱,静静地包围着他们的灵魂。 每晚所交换的吻,就如同甘美的酒肴。身体结合时的情话,更加拥有令身体都要融化的热度。 但是,美酒过头的话也会成为毒药。 他们两人对于彼此的投入,正是到了让周围的人都开始产生这样的恐惧,而皱起了眉头的程度。 路西安对于奇拉的宠爱,随着时间的流逝有增无减。完全不顾他人在场,而随时地索求着奇拉的热吻的强硬态度,令重臣们不由自主地一再发出苦涩的叹息之声。 即便如此,在那时多少也还保持了平静。 那是因为奇拉的聪明令他从没有恃宠而骄,不曾忘记过自己的本分,因此从来没有在政坛上掀起过什么风波。 正因为奇拉是这样的人,所以谁也没有怀疑过,他作为吉奥的第一宠童的荣华会有什么改变。没错,直到那时为止,谁都没有想到过…… 人类的命运,就算是举世罕有的“预言者”,也不能洞悉到一清二楚。 什么才是真实?哪一个才是虚伪? 命运之门,就是这样毫无预兆地打开,又不加提示地关闭的东西吧? 乍看起来非常平稳的日常幸福,也许也只是运气的一时惠顾,今天的幸福并不一定就连接着明天。但在两年前的那个瞬间之前,奇拉一次也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 奇拉,十六岁…… 比起不知姓名的父亲的血统来,奇拉很明显更浓重地继承了身为拉卡神官之女的母亲的面貌。在其他的侍童们随着年龄的递增而成长为青年,完成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巨大 的转变的同时,只有奇拉一个人似乎没有受到时间之河的洗礼。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他身上体现的是女里女气的,或者是优柔寡断、激发别人保护yuwang的柔弱感。 如果真有什么万一的话,就算是侍童,也必须随时准备拿起长剑和对手以性命相搏,不,或许该说,正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接近帝王,所以就算是名门贵族的子弟,也必须拥有这样的气概和素质,才有可能被选择为帝王的侍童。除了出身之外,奇拉拥有不输给任何人的能力。 但是,在他人的目光看来,奇拉纤细的双手无疑要更适合竖琴而多过宝剑。这也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那天晚上,是一个满月之夜。 圆月为无声的黑暗渲染上了一片苍白的光芒。 黑黑的灌木丛纹风不动。 没有任何东西划破黑夜的寂静。就在这么想的同时,沙沙,就响起卫个落叶落地的声音。 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足音,出现在通向小离宫的小路上,然后又很快地消失不见了。 伊梨丝公主爱上了阿几玛的事情,奇拉从以前就隐隐地察觉到了。但是,作为一国的公主,两人身份上有多么大的差异,伊梨丝公主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因此奇拉一直以为,只要过上一段时间,她的这份激情就会冷静下来。正因为如此,当听到两个人趁着夜色而秘密进行幽会的传言的时候,奇拉一时震惊到完全哑口无言。 对于伊梨丝的求爱以及提亲,一向就络绎不绝,多到数不胜数的程度。而且奇拉也知道,路西安为了伊梨丝的幸福着想,慎重而又再慎重,从小山一样的资料中选择出了几个对象。 但是,联想到自己在感情上的困扰,奇拉没有办法对她进行一些口是心非的忠告。 只不过,对于这个和自己同年,而且一向以清纯和温和见长的公主究竟是从哪里迸发的如此的激情,奇拉也曾经不只一次地发出过沉重的叹息。而在这种时候,他的眼睛就经常浮现出路西安的面孔,然后令他静静地低下了头去。果然血缘还是无可置疑的吗? 阿几玛接受了路西安的旨意,今晚就要动身前往索里亚。如果去了的话,至少一年之内都不会回来的。他这次接受的就是这样的任务。 “求求你,奇拉。请你转告阿几玛……我,我在小离宫等他……” 这么恳求他时的伊梨丝那种走投无路的表情深深地烙印在奇拉的眼帘中,让他胸口不由自主充满了苦涩的感觉。 明知道这种事情如果传到路西安的耳中的话绝对会掀起巨大的风波,但是面对没有其他人可以拜托,只能拼命来拜托自己的伊梨丝,奇拉无论如何了无法轻易地说出拒绝的语言。 但是,一旦两人的背影消失进了小离宫之后,一种难以表达的不安却塞满了奇拉的胸膛,让他完全无法离开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奇拉的耳朵。 是帝王路西安。在他旁边捧着灯火的人是号称近卫中的第一能人的撒玛拉。 奇拉的脸庞瞬间僵硬了起来,小跑着穿过黑暗进入了小离宫。 “伊梨丝公主……” 尽管有些犹豫,奇拉还是确切地低声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伊梨丝公主……我是奇拉。” “什么事?”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又有些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 有人来了,请快点!” 听到奇拉的催促之后,伊梨丝立刻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这时奇拉偷偷地望了里面一眼,当发现阿几玛似乎并不在里面之后,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会隔墙有眼。只要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话就再好不过,为此就算再怎么小心提防也绝不过分。 但是,安心也不过是这一时而已。就在他牵着伊梨丝的手,想要迅速穿过灌木丛的时候,他们背后传来了撒玛拉的厉声呵斥。 “等等!你们是什么人?” 仿佛被人一把抓住了心脏的错觉,令两人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唰、唰、唰。 一步步逼近的足音令伊梨丝害怕地紧紧地抓住了奇拉的手臂。 撒玛拉的口中一刹那流露出了无法单纯用惊讶来形容的声音。在他背后出现的,是一付还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表情的路西安。 奇拉无法正视路西安的目光,不由自主低下了脑袋,而依偎在他手臂上的伊梨丝更是颤抖不已。 一切的目光、时间。仿佛都冻结在了当场。 而突然地,路西安打破了这一僵局。 “啪!” 撕破黑夜的寂静的耳光声在奇拉的脸上响起。 那是爱与命运的交错而孕育出的憎恨的声音。 伊梨丝被押回了自己的房间,身上的外衣也被粗鲁地剥去。面对她只穿着薄薄的一层睡衣的样子,路西安表情异常地险恶。 “索莱鲁的公主什么时候变得和一个街边的妓女一样了!?伊梨丝!!” 无视于拼命想要为伊梨丝解脱的女官,路西安紧紧地抓住伊梨丝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我是在问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和奇拉勾三搭四的?” 充满威胁感的声音十分的低沉。 因为恐惧感和内疚,伊梨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在没做任何辩解的情况下低着头哭泣不已。 伊梨丝现在只是一股脑地在心里希望奇拉可以圆满地解决一切问题,因为深信奇拉一定会有办法,所以她自己只是紧紧地咬住了颤抖的嘴唇。因为相信只要爱到无法自制的奇拉开口的话,哥哥的怒火一定会有所收敛。因为满脑子都只想着自己怎样才不会受到伤害,所以伊梨丝完全没有发现自己铸下了多么无法挽回的大错。 而在奇拉的方面,对于他和伊梨丝的关系,尽管面对着路西安如同烈火般的逼问,尽管挨了不只一次令他的脑袋都嗡嗡作响的耳光,他还是紧闭双唇什么也没有回答。尽管他明知道这样只会令路西安的怒火愈发高涨,但他还是坚信伊梨丝一定会亲口告诉路西安事情的来龙去脉,因而顽强地保持着沉默。 伊梨丝将希望寄托在奇拉的身上,而奇拉又为了伊梨丝而选择了沉默。这一小小的误差,却将命运扭转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向,这是两人当时都没有想到过的。 人类的心灵,是一个如同不间断地摇摆不停的天秤一样的东西。当由于激情的冲荡而令某一边有了巨大的升降之后,就算是可以辨别真伪的眼光也一样会蒙上一层烟雾。 路西安因为两人好象串通好了一样保持沉默的事情而激怒不已,如同疯了一般地责打奇拉。 他一心认为是被所爱的人背叛了,而他对奇拉的爱越深,也就越会产生出无底的憎恨。 当奇拉终于因为无法再忍耐下去而试图开口的时候,路西安已经不再给予他辩解的余地。 “不是的……路西……安陛下……求求你……” 被双手向上地吊了起来之后,奇拉的哀求有一半已经是在疼痛到神志不清的时候所发出的了。 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之后,伊梨丝的脸孔踌躇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伊梨丝才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错误。 双颊深深凹陷,银发上染满了鲜血,而遍布奇拉全身的累累伤痕更是凄惨到让人无法正视的程度。可是现在就连奇拉都受到了如此的拷打,对于这样的哥哥,伊梨丝从心底感觉到了恐怖。如果在这里的人是阿几玛的话……一想到这里,她就完全失去了事到如今再承认只是误会的勇气。 事到如今…… 要我怎么说得出口呢? 面对将最爱的奇拉都打到这个程度,面对毫不犹豫地倾泻出所有憎恨的哥哥,我事到如今还能说些什么呢? 如果现在说出真相的话,哥哥的怒火,哥哥的憎恨,是不是就会成倍地倾泻到自己的头上呢?一想到这里,伊梨丝就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冻结到了一起。 伊梨丝不由自主地掉转了身子,尽管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合情理,但是她在没有仔细想过这份罪孽有多么沉重的情况下就堵住耳朵挡住了奇拉的悲鸣,用抽搐的双唇吞咽下了事情的真相。 男女间的情事,就算当事人再怎么小心谨慎,再怎么避人耳目,别人也一样看得出来。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语,都足以让别人了解到真相。这就是所谓的无烟不起火。 那些知道伊梨丝在私下偷偷幽会的对象究竟是谁的人都 在背地里感叹着奇拉的倒霉。就连那些平时对于帝王对他的过度宠爱有所不满的人,也不由自主对他投注了同情的目光,路西安的怒火,就是强烈到如此令人心惊肉跳的程度。 他们认为伊梨丝是为了保护阿几玛而决定牺牲奇拉。尽管对于她的表现大家心里多少也有点不是滋味,但却没有任何人出口责备她的决定。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奇拉的存在也相当的碍眼。 因为路西安对于奇拉的过度宠爱,而至今都没有娶亲的现实令他们经常会忧心重重。 阿那斯之类的重臣从心底祈祷可以借这个机会令路西安的心从奇拉那里转移到异性的身上。 而且就算现在并没有这个征兆,但是也不能保证将来就不会有那些奸险的小人通过奇拉而接近路西安。也没有任何保证可以说奇拉本人将来不会前来左右政局。路西安对于奇拉的执着,就是热烈到这种让重臣们终日都忧心不已的程度。 只要有奇拉在身边的话,不管是什么样的美貌公主,路西安多半也是不屑一顾吧?如果要勉强分开他们的话,只怕反而会起到负面作用,而令路西安更加的固执。这一点早就已经很明显地表露在了路西安日常的言行举止之中了。 不只如此,每当有人提起和近邻诸侯的公主间的婚事的时候,他总是毫不犹豫地视而不见。就算是大臣们费尽心机选来美女陪他就寝,他也是看都不看上一眼。并且公然宣称自己不是用来生继承人的种马,然后干脆离开寝宫,仿佛为了示威一样终日沉浸于奇拉的房间里。照这样下去的话,自阿斯兰。盖路以来而一脉相传的名门血统很有可能就此而断绝。大臣们是真心地开对于这一点感到了忧心。 而现在奇拉的事情刚好发生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无疑是天赐的良机。在这种时候,奇拉为了索莱鲁王族的未来,就注定要成为一颗被舍弃的棋子了。这就是对他们而言的最佳结论。 他们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路西安好。被谎言所扭曲了真相,是不可能再复原了。 只有路西安不知道真相。或者说,由于感情的过度高涨,他根本不想去了解真相。 奇拉……终于绝望了。 比起背负着自己根本未曾做过的罪名来,更令人心痛的是路西安对他憎恨到甚至连一句话都 不愿相信的程度。不分白天,不分黑夜的责打、苦痛,令他的心、他的爱,都发出了吐血般的悲鸣。 他越是试图辩解,路西安的心就离他更远。正因为如此, 奇拉将全部精神都寄托在了一线希望上。 最后的最后…… “是我令你成为了男人,可是你却用这个男人背叛了我!就算是打死你也完全不足以消除我心头的怒火!我要当着伊梨丝的面,让你成为再也无法抱女人的身体!是让你在这里做一辈子的奴隶,知道你懂得忏悔自己的罪孽为止呢?还是干脆把你卖到哪里的妓院,让你一辈子都成为男人的玩物好呢?” 在包含着剧毒的憎恨的驱使下,路西安亲口撕裂了奇拉的灵魂。 抖动着仿佛已经连哭泣都已经忘记了的嘴唇,奇拉疯了一样地大叫了出来。 “我……爱……她!只要是为了伊梨丝殿下,就算要我牺牲生命也无所谓!我从心底爱着伊梨丝殿下!!” 如果这主是命运的话,如果神说这种残酷的境遇就是命运的话,奇拉希望至少自己可以死在路西安的手上。 在大叫着我爱伊梨丝的嘴唇的内部,在被泪水所模糊的视线的背后,奇拉是在向路西安恳求,请你杀了我吧! 如果在接一睐的一生中都要生活在路西安的憎恨的视线中的话,奇拉对于这样的生命并没有什么留恋。既然如此,就算是再怎么凄惨的死亡,只要能死在路西安的手上,他就已经如愿以偿了。 “混蛋!你不给我住口!?” 颤抖着双唇,圆睁着双眼,路西安扔掉了鞭子。 他亲手拨下了侍卫在一旁的迪兰腰间的宝剑,甩开了侍卫们拼命阻止他的手臂,面对着奇拉的脊背挥动了宝剑。 包含在剑尖上的无法原谅的怒火以及憎恨,撕裂了奇拉,扬起了一片血雨。在那一瞬间,大大地睁开的奇拉的蓝眸因为悲伤而扭曲,湿润。随后,他整个人无力地崩溃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只能,几乎连气都喘不出来地守望着眼前的一幕。 在仿佛冻结了一般的时间中,只有脸上、手上全都沐浴着奇拉的鲜血的路西安,发出了粗重的喘息的声音。 夏天已经将要结束。 清晨太阳静静地升起,傍晚夕阳缓缓地落下,这就是号称绿之谷的村落里的一天。这里和都市中的喧哗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处飘荡着带有青草味道的泥土的气息。 不知道从什么时期起,仿佛是伴随着吹拂着树林的枝叶的清风而传播开来的一样,某个传说开始在吉奥的百姓中流传了开来。 “在绿之谷里栖息着森林的精灵。他那稀有的美声可以令人心驰神醉,编织出梦想和幸福。” 在结束了某天的狩猎之后,路西安突然一时兴起,决定去绿之谷走一趟。 他打算亲眼见识一下被人民称为森林的精灵的游吟诗人。 一般的歌谣诗人,最大的希望应该就是拥有更多露面的机会,拥有更大的名声。如果运气够好,能够被某些贵族看中,甚至于出入宫廷侍奉的话,那么荣华富贵自然就唾手可得了。 而这个在吉奥都凭借美声引起了轰动的诗人,为什么却甘于在绿之谷这样的乡下地方充当游吟诗人呢?路西安所感兴趣的就是这一点。 路西安是那种一旦做一决定,那么别人无论说什么也无法让他改变主意的人。因此包括侍卫们也只能跟随着帝王,无声地掉转了马头。 狩猎的场所距离绿之谷只不过是咫尺之遥。 但是,那里和绿之谷相比,不但树木的绿色无法相提并论,就连大气的颜色都有所不同。 一切都 是那么……浓密。浓郁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的绿意窈窕地覆盖着大地,空气中到处充满了润泽的感觉,整片土地安静到就连风吹叶片的声音也能清晰地传入耳中。 绿之谷是一个居民还有满三十户的小村落。但是,他们为了滋润一下喉咙而来到的酒馆,却是出乎意料地拥挤嘈杂。 “你们几位想要来点什么?” 刚刚在位子上坐定之后,红脸的酒店老板就向他们进行了询问。 “给我们来一点当地产的酒吧。” “没问题。” 老板在木制的杯子里倒满酒之后,按人头数给他们摆在了面前。 白色而又有点浑浊的酒,拥有冲鼻的香气,和几乎要让喉咙燃烧起来的独特味道。路西安一口气喝干之后,毫不在乎地用手擦了擦嘴角。 “对了,老板,那个传说中森林精灵是什么样子的啊?” “你们果然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啊。居然因为那些传言就特意跑到这种乡下地方来,你们还真是不怕辛苦呢。” 老板叹了口气,但口气里听起来似乎也不全是在讥讽。 “他会来这里吗?” “不,他一次也没有一过这里。他要去也是去村子的广场上。该怎么说好呢,那可真是怪人呢。他平时就住在连守林人都不愿意住的破破烂烂的稻草房里。如果需要食物或者是衣服了就会来这里唱歌。也不知道他那到底算是想不想做买卖。其实以他的长相,以他的歌声,就算是去了首都 ,想要成名应该也不是太难。” “哦,他唱得有那么好吗?” “这个嘛,说老实话,就算让我为了听他的歌而从酒钱里挤出些钱来也是值得的哦。” 就在这时,从敞开的窗口里,传来了隐约的竖琴声。 原本喧闹不已的喝酒猜拳声瞬间就平息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表情认真地静静地竖起了耳朵。 那是仿佛能够浸人心肺的声音。 竖琴的声音自始至终都优雅而温和,但是,却充满了说不出的哀愁。让人心驰神往,胸口都仿佛堵塞了起来。 而歌声时而高昂,时而低沉,唯一不变的就是始终洋溢着无奈忧伤的气氛。 所谓的触动到灵魂指的就是这种感觉吧?路西安一时间完全沉醉在了歌声之中。 人类分别拥有与生俱来的“器”。既然如此,那么歌中应该也存在着相应的磁场吧。 那个不可思议的,清灵透彻的声音,比起繁华喧闹的都市的宴会来,无疑更适合乡村的炉边篝火。正因为如此,这个游吟诗人才选择了洋溢着森林的精气的宁静的绿之谷吧? 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一想到这里,路西安就立刻站了起来,连身边的弓箭也没有带。 依然还沉醉在歌声中的撒玛拉也慌慌张张地跟随他站了起来。 即使如此,酒馆的寂静也依然纹丝不动。 原本带着哀愁的优雅旋律变得更加的轻灵,仿佛在诱惑着枝头的绿叶,又仿佛在输送着田间的香气。 路西安被那也可以形容为情人间的私语的琴声所吸引,仿佛被附身了一样下意识地移动着脚步。 在重重的人群的包围下,他就在那里。 他背靠着古树,身披洗到泛白的长衣,他的纤细的手指正在竖琴上游动着。 长长的,光滑的,在阳光下仿佛透明一般的银发将他秀丽的容貌衬托得更加醒目。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路西安的双眸里就划过了一道闪电。 “……奇……拉……” 过于出乎意料的再会,连他的低语都在瞬间冻结住了。但不久之后,他的嘴唇扭曲了起来,眼睛瞪到几乎要迸裂的程度,额头明显地浮现起了条条的青筋。 那是令呼西安的眼前都变成一片血红色的愤怒。仿佛要冲破血管一样的憎恨的鼓动。 因为玛拉的笑颜而逐渐痊愈的伤口,在瞬间又全都迸裂了开来。那份痛楚甚至令他的整个身体都有种支离破碎的感觉。路西安紧紧握住的拳头也在抖动不已。 “撒玛拉……” 路西安低声地叫出了这个 名字。 “我在。” “把他给我拖过来。” 就连撒玛拉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路西安低沉的声音中仿佛在飘荡着惨白的火焰。 “你听不见我的话吗?” “不……” “那就给我去……” “这个……现在还有不少人,从礼数上来说……” 撒玛拉的解释显得说不出的笨拙和动摇,完全失去了平日精明能干的风采。但尽管知道会引来帝王的不满,他还是不能不说些什么。 “是吗?那就只好让我自己动手了。” “请、请您等一下!” 撒玛拉的脸色大变,慌忙地阻止了路西安。 “快给我去!” 眼睛、声音都带着惊人的火焰的路西安再次发出了命令。 撒玛拉带着说不出的苦涩感,吞咽下了一口口水。 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分开人群走了过去。 人群中因为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的责难而sao动了起来。 就连始终专注地弹奏着竖琴的奇拉的手指上,也明显地闪过了一丝的动摇。然后,随着一个不自然到可笑程度的哀愁的音色的蹦出,琴声嘎然而止。 “我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合礼数,但无论如何我想拜托你,请你抽出一点时间可以吗?” 注视着因为愕然而瞪大了双眼的奇拉,撒玛拉的眉间充满了苦涩。 “我的主人无论如何想见你一面……” 奇拉的脸庞上瞬间血色尽失。 但是,当他抬起了低垂的眼帘,仿佛要拭去周围的沉重空气一样地优雅地站起身来的时候,在奇拉的脸上已经无法发现丝毫动摇的痕迹。 “我们走吧。” 在预料之外的平静的声音的催促下,撒玛拉莫名其妙地紧张地吞了几口口水。 周围的人见此情景,只能叹息着留下了阵阵的遗憾的声音。两人肩并肩地走出了人群。 可以见到帝王…… 奇拉并没有抱着如此天真的感伤。 因为憎恨而留下的伤口是最深的。 事到如今,这句话依然横亘在奇拉的胸口中。 每接近一步,帝王的恨意就更浓重一分。冰冷的、燃烧着惨白火焰的憎恨的波动刺痛着奇拉的肌肤。这既不是错觉,也不是幻觉,那是,,,,,,无可置疑的现实。 正因为如此,奇拉决定要把真挚保持到最后。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更加深的地狱,他也再没有什么其他再可以失去的东西。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无论再发生什么,他也没有理由不可以忍耐了。 奇拉缓慢而又沉着地抬起了眼睛。 凶猛、冰冷,而又让人充满麻痹感的路西安的黑眸。当它们与奇拉那双不可思议的沉稳清澈的蓝眸碰撞到一起之后,产生出来的是对照性的沉默。 就在陪同的侍卫们大气也不敢出的守候过程中,奇拉深深地对路西安行了一个礼。 但是路西安回应他的,却是毫不留情的狠狠的一记耳光。 “你居然还有脸回到这里来!” 那是一种低沉的、压抑的声调。 “不过是个卖弄风情的娈童,也敢以游吟诗人自居吗?!简直是让人作呕!垃圾就要象个垃圾的样子,乖乖地去妓院讨客人的欢心!事到如今,你是吃错了什么药还敢在这里出现!我不容许有人在我的领土上乞食!如果不想被我打出去的话就立刻给我滚!” 路西安的嘴唇扭动着,抽搐着,发布着不容许拒绝也不容许辩解的强硬的至高无上的命令。 奇拉无言地低垂下了眼帘。既没有去抚摩被打的脸颊的疼痛,也没有因为帝王包含着毒液的强硬的口气而显示出畏惧,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我绝对不会再轻饶了!到时我要打断你的胳膊!你给我记住了!” 在宣泄完了充满憎恨的话语之后,路西安就掉转了身子。 奇拉既没有张嘴的迹象,也没有移动身体,他只是目送着路西安较诸当年更加伟岸的背影的离去。 “路西安陛下……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了。我现在想要的,只是一个要吧让我静静安息的场所而已。” 无法说出口的,飘荡着空虚感的自言自语。 尽管多少存在着一丝恋恋不舍,但奇拉还是在当天就离开了绿之谷。留 在这里的话只会令路西安的怒火越发高涨。然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就会导致无法预计的事端。奇拉现在最为惧怕的就是这一点。 但是,他并没有打算遵照路西安的命令离开吉奥。话虽如此,离开了居住舒服的绿之谷之后,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出路,他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主意。 距离梦想中的春天还有相当长的时光。如果想要度过严酷的寒冬的话,就至少要确保最低限度的食物和住宿环境。 不管自己去什么地方,只要在当地住下来,在大道上弹唱诗歌的话,迟早有一天就会传入路西安的耳朵。可是话说回来,如果害怕这个的话,自己的路费很快就会见底。 如果想要确保进帐的话,人群聚集的酒馆原本应该是不错的选择。但是一想到在那里将会留下的不快的回忆,他就放弃了打开酒馆大门的打算。 象白开水一样被灌进肚子里的酒,可以打破理性的约束,也可以歪曲人类的品行。 每当他演奏完一曲之后,就要面对那种酒气冲天,嘴里不干不净,甚至于动手动脚的下流酒鬼。对于他们而言,“游吟诗人”和“男妓”根本就没有什么两样。 “怎么办才好呢?” 当暂时先找了一个偏僻的旅店安顿下来之后,奇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身体有一些沉重。 他原本以为是因为从早上一起就开始行走而造成的疲劳感,但是就在他躺下的瞬间,一道出其不意的尖锐疼痛就贯穿了他的胸口。 “疼!” 奇拉不由自主地呻吟了出来。他抖动着嘴唇,用双臂紧紧地环绕住自己的身体。 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的话,迟早会好的。 虽然心里清楚,但是…… 随着时间的流逝,疼痛一天比一天地更加剧烈。凝缩在那里的“魔”似乎已经毫不留情地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心脏在发出不成声调的悲鸣。每当这种时候,已经咬到紧到不能再紧、毫无血色的惨白嘴唇就会更加倍地扭曲起来。 浮现在额头上的点点汗珠…… 被汗水所打湿的凌乱的银发…… 就连沉重的呼吸声都在令耳曲嗡嗡作响。胸口深处,脑袋的深层,都好象被什么紧紧地勒住了一样。 奇拉缓缓地打开了因为过度的紧握而僵硬麻木的手指,一根一根地,静静地,轻轻地,伴随着胸膛的上下浮动。 那是一种,好象被什么尖锐的利爪一把攥住了心脏的激烈疼痛。在不久的将来,它就会很轻易地吞噬掉这个心脏那已经相当脆弱不堪的鼓动了吧? 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心理准备,奇拉才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充满着过去的回忆,但又见不到未来的明天的吉奥…… 至少让我撑到春天为止…… 这已经是奇拉最后的小小的愿望。 “路西……安.佐鲁……帕……莱.索莱鲁……” 在断断续续地吐息的深层,还蕴藏着哀愁的思念。虽知道这样的自己十分可悲,但是对于这一无奈的感情奇拉还是无计可施。 现在的奇拉,已经没有抵抗人生的巨浪,开拓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