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红河岸》 一卷全 西元前14世纪。 位于现在的土耳其共和国中央,曾经有个以安纳托利亚高原为中心的繁荣帝国。 这个军事强国与压倒古强国亚述、巴比伦而在美索不达米亚逐渐崭露头角的米坦尼,以及位于尼罗河畔的大国埃及,于近东鼎足而立,三分天下。 这个帝国以红河环绕的弧形地区作为其发源地。 其名为西台。 一个信仰上千神祗的民族。 序章 那是—如往常的光景。 在中庭的树荫下享用着早餐,可以说是男阶人唯一的奢侈享受。 那个人一天只享用两餐。 晚餐则是在皇宫内的奢华用餐室与皇帝陛下一同用膳,她将此作为其义务。 不过,在早朝的政务结束之后的早餐时间,只要没有什么特别的预定事项,那个人一直都喜爱在和风徐徐吹送的草地上用餐。 从清晨醒来至晚上歇息为止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忙于辅佐皇帝陛下,致力于政务与祭祀。当然不曾有任何人想禁止她这唯一的短暂休憩。 那一天,那个人也是一如往常,毫不矫饰地拉开裙摆坐在最钟意的橡树树荫底下,而早餐的菜肴就摆放在其前方。 早餐菜色有刚出炉的面包、水果和些许的烤羊肉,以及葡萄洒。 就—个身分高贵到能够尽情奢侈享受的人而言,这些菜色实在简朴到令人难以置信。 而且,那个人也如同往常—般,遣退了众多的随侍宫女,只由自少女时代就跟随在身边的亲信女官长伺候其用餐。 女官长一如以往地亲手将葡萄酒倒入酒怀。 那个人也同样津津有味地将它一饮而尽。 酒杯随即从那个人的手中滑落。 亚麻色的发丝轻轻摇晃,纤细的娇躯慢慢倒卧在草地上。 随侍在侧的女官长则缓缓喝下了捧在手中的酒壶里的葡萄酒。 酒壶从她的手中滑落,泼洒出来的葡萄酒渗入了草地。 女官长的身体也紧接着倒卧在草地上。 我仿佛做了一场白日梦似的注视着这幕景象。 寻常转瞬间化作不寻常。 由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我整个人呆若木鸡无法动弹,这是我的瞬间反应。 首先恢复神智从教室里飞奔出去的人是皇兄。 我在晚了半步之后也紧接着冲了出去。 教授※阿卡德语的教师似乎在我身后喊些什么,但谁还有空理会他。(译注:akkadiaianguage。是当时近东的国际通用语。) 尽管只有数步之遥,并且在眨眼数次的时问内赶过去。 但当我在她旁边屈膝跪下之时…… 那个人闪耀的生命却已化为过往云烟。 这一幕正是西台帝国皇后陛下赫巴·辛悌夫人驾崩的景象。 她享年29岁。 不幸惨遭毒杀。 第一章 「查南沙殿下,您已经要出发了吗?」 我转头一看,穿戴礼服的伊尔·巴尼就站在敞开的房间入口处。 在一旁待命的人则是同样穿着正式礼服的卡特瓦。 帮我整装的侍从与侍女们连忙向他们叩头行礼。 伊尔是元老院议长帕尔达斯·巴尼的长子。 卡特瓦亦是元老院议员艾基尔的长子。 他们俩的家世皆是帝国首屈一指的大贵族,并交互担任着元老院议长,深受皇帝的信任。 而身为继承人的他们从去年起也开始在皇宫任职书记官,培养出让下官们不禁肃然起敬的威仪。 两人今年均是16岁。 就各种层面上而言,这两人理应的竞争对手才对,然而不知为何两人的交情却很好。 由于伊尔的母亲曾经担任过辛悌皇后之子的奶娘,因此两人均十分频繁地出入这座皇后宫。 ……该怎么说呢?他们原本的自宅,也就是父亲所居住的地方明明就在附近,然而他们大半的时间却是在这座宫殿里度过,即便说他们是在这里寄食也不为过…… 「嗯,大神殿应该准备妥善了吧?或许是早了点,但我还是要出发了。」 「可是,殿下,我想不只是皇室成员,甚至连贵族们都还没上殿吧……」 卡特瓦也开口道: 「每当举办公开活动的时候,殿下您总是率先出席,然而您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您不必顾虑任何人,请您跟其他皇族一样不急不徐地在最后再列席吧,因为殿下您是皇帝陛下出色的第四皇子啊。」 我十分清楚他们的弦外之音。 他们大概是想教我不要在意母亲的出身问题吧。 我知道伊尔和卡特瓦从平时就一直对我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感到羞傀。 「前些日子,皇帝陛下还探询过您的意见,要赐封您为亚利夏的首长,您为何要婉拒呢?」 「那还用问吗?!首长一职实在非我所能胜任。」 「若是殿下的话,不论是卡涅希城或卡尔米修城,还是任何—座帝国主要都市的首长,您都足以胜任。亚利夏虽设有皇室离宫,毕竟也只是个地方小都市。虽然稍有大才小用之嫌,然而您即使接受册封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嗯——卡特瓦此刻不是讨论这种事情有时候吧!?况且,我是出自内心想要去吊唁的。」 卡特瓦面带怀疑地蹙眉。 「我是说真的!因为今天是最后一次能够见到辛悌皇后了,你们两人和帕尔达斯还有艾基尔晚点再来就行了。」 「……不,既然殿下要出发了,请让我们一同随行。」 他们两人的脸上皆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但还是紧跟在我身后。 辛悌皇后的葬礼到今天终于要画下句点了。 皇后的送葬仪式长达七天。 今天在大神殿完成最后的祭祀之后,她的遗骸将从灵堂被移至坟墓,也将永远和世人辞别。 辛悌是位完美的皇后。 她妥善辅佐皇帝陛下,是—位广受贵族尊敬、民众爱戴的皇后陛下。 她的头发是闪亮的亚麻色,她的眼眸则是辉耀的黄玉色,是—位极为美丽的人儿。 父亲大人……不,皇帝苏琵陆留玛斯—世陛下在皇太子时期就迎娶了第—位正妃。 即为塔朵克帕皇后。 据说她拥有米坦尼王室的血统。 不过,她似乎是位温顺的女子。听说在她产下两位公主与皇太子后不幸染上传染病而去世,当时,也照例举办庄严隆重的葬礼为她送葬。 辛悌皇后则是在那之后,经由元老院成员—致推荐,而从皇族当中被选拔出来的皇后。 她从小受到栽培,原本应该要成为最高职位的女性神官的,但正因为她出众的聪明才智导致她的人生方向因而改变吧。 当时的她想必十分不知所措吧,这点连我都能够想像得到。 皇太子人选早已确定,众多的偏宫侧室也产下了多位皇子、皇女。 辛悌皇后被要求期待的并不是与父皇相亲相爱,也不是生下皇太子,而是能与皇帝并肩治理帝国的才干与能力。 然而,辛悌皇后却达成了这个艰困的任务。 她向来以适度的敬重和理解对待皇族、贵族,用慈爱与公平对待民众。 应该任谁都没有想到辛悌皇后居然会这么早、这么年轻就辞世吧。 连我也不曾想像过。 虽然我在七天前才亲眼目睹过辛悌皇后倒卧在地,至今却仍难以置信。 辛悌皇后是遭人毒杀的。 一般都认为是从以前就一直负责服侍她的女官长心怀私怨,在她爱喝的葡萄酒里下毒,然后自己也喝下那个毒酒自杀身亡。 从残留的葡萄酒里确实也发现了毒药。 负责准备一切用餐事宜的是女官长,而且当时在辛悌皇后身旁的也只有女官长一个人。 然而我并不这么认为。 因为我是由辛悌皇后抚养长大的。 我的生母曾是负责服侍辛悌皇后的一名宫女。 听说她的身分来自哈图沙排名敬陪末座的商人之家。 她被偶然前来探访辛悌皇后的皇帝陛下所看中,才因而生下了我。 不过,我的生母很早就身亡,当我即将被生母娘家领养之际,承蒙辛悌皇后的厚爱,我被留置在皇后宫抚养。 而且,她还—视同仁地又俯我和她亲生的皇子,教养我至13岁。 我想辛悌皇后的心情必定是五味杂陈吧。 服侍自己的宫女获得陛下的宠爱这种事虽然不稀奇,但是大部分的皇后都会因此疏远那名宫女。假如宫女刚好在此时产子……尤其是产下一名皇子的话,她们对那名皇子绝对会冷漠以待,然而辛悌皇后却非常疼爱我。 我和辛悌皇后的亲生子凯尔皇兄同样一直都在她的身旁生活成长。 也因此我很明白莱莎女宫长是多么忠心耿耿地服侍着辛悌皇后。 据说莱莎是辛悌夫人的同乳姊妹。 她从辛悌皇后小时候开始就随侍左右,不论是辛悌皇后学习当名神官时,还是当上皇后时,她都一路伴随着辛悌皇后。 莱莎一心一意只想着辛悌皇后。 她永远只考虑该如何才能让忙于政务的女主人身心舒畅、该怎么做才能使女主人快乐过活、如何照顾好她的身体健康……等等。 辛悌皇后也是打从心底信赖莱莎的。 她的大半岁月都在这座皇后宫里度过,而莱莎也经常以她的代理人身分携带重要文件往返皇宫及后宫。 这样的莱莎对于辛悌皇后会心怀什么深仇大恨? 我怎么样都无法相信莱莎会杀害辛悌皇后。 这绝对不可能!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七天以来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时间是苏琵陆留玛斯一世陛下在位第25年。 帝国首都哈图沙是座巨大的城市。 虽说近东幅员辽阔,但也找不到第二个规模可以与之比拟的大城市了。 整座城建构在平缓的山岗上,形成了天然要塞,再加上从南边的高地至北边的低地完全由双层坚固的城墙围绕,保护着帝国首都内两万人民不受任何外来的侵略。 哈图沙大致划分成两个区域。 位于高地上的南方「上城」,自然是以皇宫为中心。 由数个行政殿宇以及皇帝的居宫所组成的皇宫就矗立在俯视整个帝国首都的悬崖上,其威容气势很适合作为一个统治帝国全境的关键所在。 包含我们所居住的皇后宫在内的各皇族宫殿和众多神殿群,以及贵族们的宅第栉比鳞次。 从位置上来看,连接东侧的城门「王之门」虽然在地理位置上并不是位于正中央,但却是行政地区的重要象徵。 相对于南边的上城,北侧的「下城」则是产业地区。 里面住着许多商人和工匠,是座热闹有活力的城镇。 而其中心……应该说其代表建筑则是大神殿。 哈图沙的第一神殿,俗称大神殿。全帝国规模最大、最讲究排场的这座神殿就座落于下城。 这座神殿不同于多数贵族或皇族所参拜的上城神殿,它对于广大庶民也敞开大门。 国家最高等级的神殿不是位于统治阶级所居住的上城,而是座落于构成帝国根基的人民所居住的下城,这点让我感到十分骄傲。 这座神殿前方的大广场,此刻正被群众给整个淹没了。 仰慕着不幸驾崩的辛悌皇后的民众,连日来纷纷从哈图沙近郊,或远从帝国的各个都市涌入。 今天的哈图沙人口一定比平常暴增了好几倍。 辛悌皇后就是这么—个受众人景仰的人。 插图 她的遗骸被暂时安置在搭建于大神殿中庭的灵堂里。 灵柩上披着绣有皇后徽章的布匹,四周围则以焚香熏过。 逐渐聚集到内殿的贵族们纷纷至固定的位置上就座。 我一走进内殿,在座的人便一齐起立向我行礼。 与我同行的伊尔和卡特瓦则等到我在空无—人的皇族座位上就座后,才各自前往自家的座位入座。 不久其他皇室成员开始逐渐现身。 皇室成员的上殿顺序并没有硬性规定。 只是按照现任皇帝的血缘作为准则,关系较远的先进入已成为一种惯例。 首先上殿的是与先皇、先先皇相关的人。 他们大多上了年纪,并且为数众多,因此入座时间较长。 其次是皇帝陛下的兄弟姊妹。这些人则依照年龄大小顺序入场。 亦即是担任第七神殿神宫长的皇帝么妹法蒂玛公主走在最前头,皇帝陛下的大弟·近卫长宫兹达殿下则是最后入场。 再跟着入殿的是父皇的诸位侧室。 父皇目前共有十一名侧室,首先入内的是七位帝国贵族出身的侧室。 虽然她们因为出席皇后的葬礼而打扮低调,但不能否认的是她们还是彼此暗中较劲,互相斗艳。 然后,从邻近诸国远嫁过来的三位嫔妃紧接着进入。 阿希亚瓦王室出身,现年35岁的维斯塔丽亚皇妃虽然膝下无子,却依然有着侧室之中最年长者的自负,总是趾高气扬,完全不改公主的姿态。 30岁的提雅·莎乌拉皇妃则是乌加列王室出身。 大家对她的主要评价是…她那一头乌黑亮泽的秀发与翠玉色的眼眸十分美丽动人,而她从进入后宫以来能够深受父皇的宠爱,全是凭藉至今依旧仍未变形的丰满身材与美貌。 她与父皇之间育有奈碧丝·伊尔莅、贺尔玛·古碧、亚妲·赫尔曼三位公主。 来自巴比伦王室的娜姬雅皇妃今年则是21岁。 我对这个人实在不太了解。 当然她并不是完全没有跟其他人互动,只是除了公开场合之外,极少走出后宫,即使难得走出后宫也总是低着头,不曾和人正面对视。 听说她非常溺爱独生的年幼皇子,过着不太引人注目的平静生活,所以大概是个非常文静、温顺的人吧。 最后一位入殿的侧室是皇族出身,同时也是辛悌皇后的左右手兼亲生妹妹的夏莉亚皇妃。 她比辛睇皇后小一岁,今年28岁。 与其说她是皇帝的侧室,不如说是辛悌皇后的心腹。对皇帝陛下而言,她所扮演的角色类似皇帝的私人秘书官。 虽然没有生下任何皇子皇女,但她凭藉的是才气与家世。 下一任皇后陛下大概就是她吧。 最后上殿的皇族是现任皇帝的皇子、皇女们。 除了远嫁他国的五名皇女,其余在朝的七位皇女首先入席。 然后轮到我的兄弟,皇子们入席…… 父皇总共有九名皇子。 不过,有三位不幸夭折,目前还健在的皇子包括我——第四皇子查南沙·哈图希里斯在内共有六位。 一面向我点头打招呼一面在我旁边座位坐下的是我的大弟——第五皇子马利·皮亚修秀里。 他的生母是贵族出身的皇帝侧室朵卡莎夫人。 今年年满10岁的马利非常聪明伶俐,十分活泼好动。 有好几门课我们都是一起上课,因此他算是跟我比较亲近的兄弟。 紧接着就座的是第二皇子洛伊斯·德里皮努皇兄。 他那同样也是贵族出身的生母早已辞世,但由于他本人的人品极为诚实正直,因此现年才20岁的他却已被赐封为帝国的要冲都市哈拉布的首长了。 4岁的么弟朱达·哈斯帕司则是被奶娘牵着入宫。 第六皇子朱达的生母为娜姬雅皇妃。 朱达虽然有着美丽的金黄色的头发以及琉璃色的眼眸,却与栗色头发加鸢形眼眸的父皇,以及琥珀色头发的娜姬雅皇妃完全不像。 在当今的皇室里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有那样的发色和眼睛颜色,因此从皇宫角落里有一些……嗯——也就是那个……有一些不加思虑的难听流言谣传了出来。娜姬雅皇妃不太常露面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下一个上殿次序轮到第三皇子。 他是驾崩的辛悌皇后所生的唯一皇子,我是和他一起被皇后抚养长大的。 对我而言,只有他才是我直正的兄长、真正的手足。 从辛悌皇后辞世至今,在皇后宫里几乎都看不见皇兄的身影。 最心爱的母后过世,他的悲痛应该在我之上。 性格刚毅、聪明伶俐的皇兄大概是为了不让宫里的人们为他担心,偷偷躲到暗处独自度过难熬的日子了吧。 我转头看向映在入口处的人影。 不知道皇兄是否有好好进食? 他想必很憔悴……吧……奇怪……? 那……不是皇兄……? 佇立在大门前的是身穿皇太子礼服的第一皇子沙利·亚尔汪达。 今年24岁的皇太子殿下的生母是17年前驾崩的皇后,不论是从年龄或出身来看,均是让人无话可说的皇太子人选。 只不过,他似乎遗传了生母虚弱的体质,屡屡卧病在床,让全帝国都很为他担忧。 「奇怪,剀尔还没来吗?」 皇太子殿下注视着唯一的空位,一边苦笑一边问道。 我的心脏怦怦地剧烈跳动着。 冷汗也不断冒出。 因为丧母的悲痛是无法当作藉口的。 虽说法典上没有明文规定,但比皇太子晚上殿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皇兄究竟是怎么了? 希、希望他至少要赶在父皇……皇帝陛下就座以前赶到…… ……呃,亏我拼命为他祈祷…… 列队于皇帝门的近卫兵一同摆出举枪行礼的姿势。 神殿当然就不用说了,各宫殿以及皇帝会行幸驾临的大贵族宅第,必定会设置皇帝门。 皇帝门顾名思义就是仅允许皇帝与皇后通过的门。 所有列席者均对着现身于皇帝门的人影起立鞠躬。 他正是西台帝国皇帝——苏琵陆留玛斯一世陛下。 西台从前曾经有段远征攻陷巴比伦的强盛时期。 然而,这近百年来却被时代潮流给吞没,版图仅限于红河环绕的区域。 而让西台再度重返近东数一数二强国之列的人正的父皇。 他运用巧妙的外交策略与争战扩展国家版图。现在帝国的西端与米坦尼,东端与阿尔萨瓦、阿希亚瓦两国接壤,北临黑海,南边几乎到达※白海。(译注:地中海。) 领土疆域几乎可说到达帝国史上最大的范围。 父皇今年46岁。 浓密的栗色头发和胡须仍尚未有半丝泛白。 至今依旧与致力于和邻近诸国交战的年轻时期一样魁梧硬朗。 他穿着白色长衫加蓝色长袍。银色搭配单色玉髓的胸饰品,则是用来哀悼心爱的辛悌皇后之死。 朝着玉座走去的父皇,视线突然停留在唯一的空位上。 哇啊啊!该怎么办……!? 「凯尔是怎么啦?皇太子都就座了,他却还没来。」 「父皇,丧失母后以凯尔最为悲痛,因此这回就……」 正当帮皇兄说情的皇太子殿下还要再向父皇说些什么的时候,正面入口处却闹哄哄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 皇、皇兄!? 火红色的布突然从惊愕不已的卫兵面前轻轻飘过。 扬起一头与已故的辛悌皇后陛下一模一样的亚麻色发丝,火速飞奔至中庭的人正是辛悌皇后的唯—亲生子。 宫廷里的人都说他那黄玉色的眼眸也是遗传自母亲,但我却一直认为那眼眸比较像是栖息在丛林中狮子的眼睛。 他就是第三皇子——凯尔·穆希里斯殿下。 也是比我年长一岁,对我面言最重要、最敬爱的兄长。 皇兄想必非常悲伤哀恸吧。 他一定是在某处沉浸于哀伤当中,以致于才会一时忘却了葬礼的时辰。 ……我是这么认为的。应该是吧……可是……奇怪……? 他穿着系上装饰腰带的乳白色长衫,胸前搭配着饰品……这么穿似乎有点过于华美,这点先姑且不论……但他直接拿在手上的长袍居然是火红色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身装扮参加母亲的葬礼并不适宜吧?连我这个向来偏袒皇兄的人都忍不住这么认为…… 「父皇、皇兄,直是非常抱歉。」 凯尔皇兄以爽朗的声音向正欲开口说话的父皇以及尴尬苦笑皇太子殿下赔罪,然后一边披上长袍一边朝着自己位于殿下隔壁的指定座位走去。 皇兄的步伐总是朝气蓬勃,像阵微风般轻盈。 他今天走路俐日是那种轻快的步调,丝毫没有改变。 当他从我的前方横过时,向我递了眼色,就如同小时候恶作剧被发现时—样。 真是的,至少应该要先穿戴整齐再上殿啊…… 就在这个时候,从飘动的长袍上传来淡淡的香气。 那个香气与皇兄平常所使用、以乳香为主要成分的熏香味道不同。 那是一种更为华丽、甜美的香气。 虽然我觉得不可能……嗯、可是,这再怎么想都应该是……某位女子身上遗留的香气吧? 「查南沙,你用不着那么老老实实地第一个上殿啊!」 凯尔皇兄边将长袍扔到椅子上边说道。 将辛悌皇后的遗骸埋葬到坟墓,辫拴部结束的时候天还十分明亮。 之后,我们移师至皇宫举办敬酒宴,直到刚刚才回到这座失去主任的皇后宫。 稍稍缺了一角酌皎洁白月早已高挂空中。 「你是在顾虑所有的异母兄弟姊妹吧?你用不着介意你生母的出身,你的监护者可是我的母亲辛悌皇后。在所有兄弟当中你最聪明、什么都会,因此你不必去顾虑谁!」 要说谁最聪明、什么都会,那也不是我,而是皇兄才对。 皇兄,还有辛悌皇后也是……他们总是对我说不要在意生母的出身,要抬头挺胸地站出去。 前几天,当我依照个人意思婉拒担任亚利夏的首长时,皇兄也极为愤怒。 他问我,身为帝国的皇子为什么不想担任要职,取得相称的地位!? 然而,我所期盼的并不是那些。 我想要的是…永远伴随在皇兄的身旁为他效力。 因为成为皇兄的得力亲信,一直陪伴在他左右才是我的愿望。 如果这个愿望能够得以实现的活,那我个人的前途根本不重要。 并不是因为我感念他们的养育之恩。 而是由 于我非常喜爱皇兄,以及敬爱辛悌皇后的关系。 因此,按照现在这样随侍在他的身旁才是我内心真正的期盼。 皇兄,我并没有打算顾虑任何人,而且我又对现在所处的立场也没有丝毫不满…… ……我才正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被卡特瓦抢先一步。 「正因为查南沙殿下很聪明,所以行事才会如此谨言慎行!就算凯尔殿下不在意殿下的出身,但感到十分介意的皇族或贵族倒是不少。殿下若是因为仗着辛悌皇后的宠爱就为所欲为的话,批判的矛头则会指向辛悌皇后或是凯尔殿下您!查南沙殿下就是因为深知这点,才会如此谨言慎行。」 皇兄倏然不悦地扳着脸沉默不语。 皇兄当然是明白我的心意才会对我说些那些话的。 而且,他所说的意思是要我多站出来展现自己,以—个皇子的身分大大方方地行事。 而这一点卡特瓦也早就明白,他只是把该讲的话讲出来而已…… 「相较之下,凯尔殿下,问题反倒是出在您身上。」 我原本还以为……只是那样而已…… 「关于查南沙殿下上殿一事基本上并没有什问题。凯尔殿下,您的上殿顺序是在什么时候?」 「当然是在亚尔汪达皇兄……皇太子殿下之前。」 「您自己十分清楚嘛?一点也没错!然而,您今天迟到是怎么一回事?您当然应该也知道这是您母亲的葬礼吧?」 原来如此。 他表面上假装要代为表达我的心情,实际上却是趁机说教。 真像是卡特瓦一贯的作风。 皇兄从小就十分积极活跃、自由奔放,而制止皇兄则成了较年长的伊尔与卡特瓦的任务。 不过,即使他们两个人联手,皇兄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制止的。 「我知道,可是,我也是有许多预定行程的……」 「看来您是和新认识的女子约会吧!?这个香味还是初次闻到呢。」 卡特瓦一边将火红色的长袍拿近鼻子前嗅闻一边说道。 「啊……卡特瓦,我并没有任何不尊重葛洁尔的意思,我十分珍视她……」 「我不是在跟您谈论这件事。」 卡持瓦异常果断地说道。 唔——看来皇兄与艾基尔的女儿兼卡特瓦的妹妹·葛洁尔小姐有所往来的传言似乎有真有此事。 我记得到上个月为止,他明明还在跟哈拉布首长的千金交往才对呀。 我这时才发现基克里瑟缩在房间角落里。 身为※胡里人的基克里原本应该和父亲一样待在皇宫,担任马术调教师才对呀。[译注:hurrians建造米坦尼的民族] 他后来为什么会变成住在皇后宫里,事情太过久远我早已经忘记原因了。 大概是辛悌皇后或皇兄中意他,而将他留置在身旁吧。 因为他们正是会做这类事情的人。 自古以来胡里人就擅长驾驭马匹,和我同年龄的基克里早已经以一个独当一面的调教师身分,在这座宫殿里负责照顾马匹了。 不过,我想他近来似乎照顾皇兄的时间比照顾马匹多。 他去当调教师没有必要担任的马夫工作,好像不论皇兄去哪里他都得跟随。 而基克里会现在会如此害怕就表示说……那个…… ……换句话说,他十分清楚皇兄昨晚的行踪去向。 「殿下,您听好。只要是皇帝陛下的皇子,况且还是像殿下您这般有势力的皇子的话,想要拥有几个情人都是您的自由,全都随您高兴。可是,千万不可在正式场合中缺席,或怠忽自己的职责!」 「卡特瓦,我知道。今天的事是我失态了,今后我会注意 的。」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就太好了,但……」 卡特瓦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皇兄却仿佛是故意要打断他的发言般倏地起身。 「那么,我先去洗个澡准备就寝,说教就到此为止吧?」 「……遵命!」 皇兄转身背对着起立向他鞠躬行礼的卡特瓦,逐渐消失在皇后宫的深处。 慢着、等一下! 不应该是这样吧? 我知道皇兄跟那几位女子在交往。 最近这一、两年皇兄有好几次夜里没有回宫就寝。 关于这件事,我也认为就像卡特瓦所讲的—— 这种事情只要皇兄自己高兴就好。 问题是为什么是现在、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我无法想像有哪位女子会让他疯狂思念到连母亲的葬礼都不惜迟到。 因为皇兄向来敬爱辛悌皇后,并且将她看得比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来得重要。 难道说待在那些女子的身边,能够抚平他的伤痛吗? 不,不对……这并非皇兄的作风,事情应该不是这样。 比起抚平伤痛、比起任何事,更重要的是对于辛睇皇后的死法,皇兄不可能丝毫不觉得怀疑。 关于此事我至今尚未有机会与皇兄商谈,不知道他内心是怎么想的? 皇兄不可能毫不介怀。 我无法想像他会同意皇后真如世人所说的那样,是被莱莎下毒杀害的。 我不认为聪明的皇兄会相信这种鬼话。 皇兄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 「慢着,基克里!」 方才一直完全沉默不语的伊尔·巴尼突然叫住了基克里。 跟随在皇兄身后,正打算要离开起居室的基克里停下了原本要关上门的手。 「基克里,凯尔殿下昨夜上哪儿去了?」 「咦?不、这个嘛,那个……」 个性老实不会说谎的基克里看来极为惊慌失措。 「殿下对你下了封口令吗?」 「不、不是那样,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将凯尔殿下不愿说的事情讲出来……」 「你别搞错了!报告身分尊贵的主人其行动是随从该做的工作,还不快将殿下昨夜的去向说出来!」 在咽下口水与惊慌之后,基克里终于招了… 「那个、凯尔殿下……昨晚是去皇宫。」 「皇宫?」 「是的,他到皇宫里面的……后、后宫去……」 「后宫?」 伊尔和卡特瓦同时大声惊呼。 后、后宫? 所谓的后宫指的当然就是皇帝陛下的嫔妃们所居住的宫殿。 虽然也有皇后住在后宫里面的情况,但辛悌皇后在皇宫外拥有属于自己的宫殿,最近更是大半时间都在这里生活,因此现在后宫是由十一名嫔妃所居住。 皇兄为何要前往那种地方……? 「凯尔殿下是去找一名在后宫任职,叫作席拉的宫女。」 似乎下决心要全盘招出的基克里,仿佛看穿我的心思似的回答道。 后宫的宫女……? 身为宫女之子的我当然不会对宫女有任何轻视之意,但也无法想像皇兄的情人竟会是宫女。 皇兄今天迟到的原因愈来愈让人感到纳闷了。 似乎也深有同感的伊尔开口说道: 「那名宫女负责服侍什么人?」 「我记得好像是娜姬雅皇妃从祖国带过来的心腹宫女。」 娜姬雅皇妃的心腹宫女……? 想必是个相当迷人的美人吧? 我斜睇了正面面相觑的伊尔和卡特瓦一眼后,就朝向皇兄刚才消失的回廊走去。 「查南沙殿下,您要上哪儿去!?」 「由我去伺候皇兄洗澡,基克里,你可以不用去了。」 听基克里这么一说,卡特瓦拿过来的火红色长袍,确实带有异国的香味。 「皇兄,我要进去咯!」 「查南沙,是你吗?怎么?你也要进来一起冼吗?热水的温度刚刚好呢!」 「我没有要洗!」 当我一边苦笑一边穿过围幔后,阵阵的乳香味随之扑鼻而来。 微暗的浴室里弥漫着乳白色的水蒸气。 可以看见皇兄在里面慵懒地伸展着柔软的四肢。 「怎么,你是特地帮我拿换洗的衣物来的吗?基克里怎么了?」 「我叫他下去休息了,由我来代替他为您刷背……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失去辛悌皇后的皇兄,而一时又想不出其他方法。」 皇兄虽然一脸诧异,但一看到我拿了海绵,他立刻将露出热水的背部朝向我。 虽然小时候我们经常相拥而眠,但我已经很久不曾碰触皇兄晒得肤色均匀、手脚修长的身体了。 「皇兄,您又长肌肉了呢,这都是拜每天例行的剑术和骑马的锻炼之赐吧。」 「说到这个你也是一样吧!?教师们都异口同声地称赞你进步神速呢!」 「哪里,我还差得远呢。」 「……」 「皇兄?」 我这才发现皇兄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我。 「查南沙,你究竟想说什么?」 「因为你来这里不可能是真的只是想帮我刷背吧?」 我放下了海绵,然后喘口气好将想说的话先整理一遍。 「皇兄对于这次辛悌皇后所发生的不幸有什么样的看法?」 「……什么怎么样?」 「您该不会真的认为是莱莎下毒杀害辛悌皇后的吧?没有其他女官像来莎这么忠诚的!我的母亲曾经在她底下做事,而她并没有轻视我这个昔日手下之子,反而十分地照顾我。更何况,她明明是那么尽心尽力地服侍着辛悌皇后,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做!!」 「那么,你认为是怎样呢?」 皇兄转移了视线,并将身体整个沉入浴池当中。 银白色的月光照射不到水面,光靠烛台的微弱灯光,使我无法看清楚皇兄的表情。 「辛悌皇后确实是遭人杀害的,这一点绝对错不了。可是,犯人不是莱莎!犯人另有其人!」 「母后所饮用的葡萄酒是莱莎所准备的,当时她的身旁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可是,或许是有人预先在宫中厨房的酒瓮里下毒?」 「在储藏的酒瓮当中并没有发现任何毒药。况且在端给母后喝之前,有多位宫女亲眼看见是莱莎本人亲自将酒瓮的酒改倒到用餐用的酒壶里的。」 「可、可是,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在暗地里下毒……」 「如果莱莎不是犯人的活,那她为何要自杀?莱莎毫不犹豫地一口气喝下了加了相同毒药的葡萄酒,这一幕我和你不是亲眼见到了吗?」 没错。 那一幕景象我们透过学习室的窗户全都清楚看到了。 辛悌皇后为了在自己休息放松的时候也能同时观看我们努力学习的身影,因此喜欢在中庭用餐。 而我们也是每天都很期待能够见到辛悌皇后的身影。 虽然说我们是住在同一座宫殿里面,但慷慨的辛悌皇后根本没有时间好好陪着孩子。 而特意选在中庭享用早餐正是辛悌皇后母爱之情的具体表现。 「总之根据调查结果,近卫队所作出的结论就是那样!你用不着自寻烦恼了!」 「皇兄!你打算这样就算了吗!?」 皇兄将修长的手腕缓缓地伸了过来,然后一把搂住我的腰。 您、您要做什么……我还来不及大声叫就被拉进浴池当中。 巨大的水花飞溅,占浴室一半面积的广阔浴池成为意想不到的格斗扬。 我慌忙想要爬出浴池,无奈长衫吸了水让我无法行动自如。 再加上皇兄的两腕紧紧缠住我的脖子和背部,让我无法反抗。 等我察觉时,皇兄那对黄玉色的眼眸突然近在眼前。 「查南沙,你尚未跟女子有过肌肤之亲吧?」 「你你你你你你突然胡说些什么啊!?这这这这这种事情……」 「我来帮你介绍哪位温柔的可人儿吧?刚开始找个年长的可能比较好。这个嘛,说到合适的对象……」 「别、别开玩笑了!我认为辛悌皇后的事情比起这种无聊的小事更……」 「哦,在那之前要我事先稍微帮你辅导一下吗?」 受到严重惊吓与衣服大量吸水之故,使得我只能笨拙地扭动身体,而皇兄却用他的身体将我按到浴池边缘,呜哇————————!! 「皇兄!他国先姑且不论,然而我国对于兄弟姊妹之间的婚姻……应该说连这种事情都是被严厉禁止的……哇啊————快住!!」 皇兄的双唇逐渐欺近我被强行按住的脸庞,吓得我不禁合上双眼。 他紧闭的双唇在我的脸庞上故意发出不自然的声响。 插图 「我也讨厌男人。」 皇兄在发出愉悦笑声的同时也将我一把推开。 「我明天也跟席拉约好要碰面,所以很忙。我要睡了,你也赶快去换衣服好好休息,小心不要着凉了。」 皇兄一边将新的长袍穿在濡湿的肌肤上一边定出浴室,我只能目瞪口呆地注视他的背影。 啊啊,真是吓死我了。 因为关怀自幼丧母的我,所以皇兄以前经常陪我—起睡。 他还会亲吻我的脸颊或额头,并紧紧拥抱我让我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因此,被他亲吻这件事本身并不稀奇,况且他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也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所以我应该早已习惯了才对。 然而我却一不留神就被吓唬到了。 ……真是失策。 不过…… 其实我的悲伤远大于惊讶。 虽然非常不敬,但我心里一直将辛悌皇后视为亲生母亲一样敬爱她。 我也将皇兄当作是唯一的兄长般地仰慕他。 只要是为了他们,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我一直殷切盼望能为他们做任何事情、为他们效力。 可是,他为何不愿对我坦诚说出内心里的活呢? 我刚刚…… 好像被他巧妙地岔开活题了? 第二章 卡特瓦脸色骤变地冲进皇后宫是在辛悌皇后的葬礼结束后第十天清晨。 在这段期间当中,皇兄有好几个夜里人都不在宫中。 从基克里的种种迹象来推测,他似乎又偷偷潜入后宫了。 就算我想和他继续讨沦前几天的话题,但由于他似乎刻意避不见面,所以我也束手无策。 虽然伊尔和卡特瓦也很在意,然而他们似乎没有余暇跟他好好细谈。 不同于尚未担任任何官职的皇兄或我,他们两人每天都得以新人书记官的身份前往皇宫的行政殿上朝。 辛悌皇后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听说元老院正在议论该如何处置这座宫殿。 他们似乎也有参与这次的讨论。 大概再过不久就会册立新的皇后了吧? 而这座宫殿也要易主,改由那位新皇后或是哪个掌权的贵族来使用吧…… 卡特瓦带来了重大的情报也正是这个时候。 由于前一天的工作拖延而留宿在皇宫里的 卡特瓦,在太阳尚未完全升起的清晨时返回皇后宫,当时皇兄和我正在做每天例行的骑马练习。 「凯尔殿下!查南沙殿下!」 呜哇! 马儿们惊慌地微微跃起。 我赶紧勒住缰绳。 「卡特瓦,我们在这里!我不是教你不要在马儿的附近大声嚷嚷吗!?如果它们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马,此刻早已陷入一片混乱当中了。」 皇兄也是一边忙着安抚爱驹一边回答。 经过基克里完美调教过的马匹非常容易驾驭,不论是皇兄骑乘的鼠灰马还是我的兔褐马都乖乖依照指示,转头朝向入侵者。 「两位殿下,真是非常抱歉。」 他大概没有通过内殿,而是从宫门直接冲到练马场来的吧。 身为文官的卡特瓦跑得如此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十分罕见。 似乎是听到了卡特瓦的声音,正在做上殿准备的伊尔也从内殿里现身。 「凯尔殿下,提雅.莎乌拉皇妃过世了!!」 「什么!?」 提雅·莎乌拉皇妃过世了!? 她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嫔妃。 在前几天的葬礼上见到她时,她明明看起来很健康,究竟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就去世了!? 「她是怎么身亡的!?」 皇兄骑在马背上问道。 「近几天来,据说最年幼的公主殿下生病了,因此她昨夜为了帮公主祈福而一直闭关在皇宫内的神殿里面。可是由于她到天亮仍未出来,因此宫女进房间里察看时,才发现她倒卧在地上早已断气……」 「死因为何?」 「根据急忙赶到的御医的说法,应该是服毒身亡。」 「!」 服毒!!竟然又是这个原因!? 17天前辛悌皇后才刚死于同样的原因呢! 「不但如此,听说现场发现的毒药与辛悌皇后遭毒杀时所用的毒药相同!」 「你说什么!?」 「这是真的吗!?卡待瓦!!」 我和伊尔不禁同时大声惊呼。 和毒死辛悌皇后的毒药为同一种毒药。 这若是真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绝非偶然! 辛悌皇后的那桩谋杀案果然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 「皇兄,杀害辛悌皇后的凶手果然是另有其人……」 皇兄以单手制止了感到大为振奋的我。 「毒药是加在什么东西里?」 「好像是加在她就寝前命人准备的水当中,据说从水壶中所残留的饮水发现了毒药。」 「那个水壶是谁准备的?」 「这点尚未查出来,神官们已经遭到禁足,近卫队现在正在进行盘查。我想不久就会调查清楚的。」 「我知道了,即刻出发前往皇宫!」 「那么我立刻去准备进宫用的马装!」 基克里赶紧跑来准备要卸下马鞍。 「就直接这样无妨!伊尔·巴尼,拿剑来!」 伊尔捡起扔在宫殿阶梯上的剑与斗篷,分别丢给我和皇兄。 皇兄单手接住剑后,敏捷地披挂在身上,随即轻踢马腹。 我也丝毫不敢耽误,急忙策马朝着皇宫奔驰而去。 虽然对幸身亡的提雅·莎乌拉皇妃相当过意不去,但辛悌皇后的那个案件大概会因此重新获得正视吧? 究竟是谁杀害了辛悌皇后!? 为何非得杀害她不可呢!?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还有,我绝不饶恕犯人。 皇后宫与皇宫之间相距并不远。 策马奔驰的话只要一瞬间就到了。 我们飞奔至通往正门的斜坡后,将马匹交给了卫兵。 哈图沙的皇宫并不是独栋的雄伟宫殿。 而是由各司其职、被城墙所围绕的建筑群所组成的一整个皇宫区域。 附属于王宫的神殿就位于建筑群的中心。 而神殿则是皇宫当中最大的建筑物。 我们没有请人带路就直接穿越几个熟悉的中庭与回廊。 近卫兵正在那问房里盘问神官和宫女。 那间房间就是位于神殿二楼的贵宾室。 达官显贵们要闭关祈祷时总是使用那间房间。 在西台帝国,当案件牵扯到贵族阶级以上的人时,皆由近卫队来负责调查。相反地,民众的纷争或犯罪则是由市长委派的行政官负责处理。 对于惊慌失措的宫女们的盘问工作似乎没有进展。 其中一名近卫兵察觉到我们的来访。 「参见两位殿下,两位真早上殿。如果您们是前来吊唁的话,提雅·莎乌拉皇妃的遗骸刚刚已经搬移到内殿了。」 连忙向我们举枪行军礼的人,我记得好像是叫巴德。 我想他应该是由两百人所组成的近卫队中队长之一。 士兵们也随即仿效上司,采取立正不动的姿势。 当神官和宫女在叩头行礼之际,皇兄则解开斗篷在室内漫步。 「待会儿让我见一下莎乌拉皇妃。我听说皇妃她喝下毒药,虽然我觉得应该不太可能,不过她是不是自杀身亡的呢?」 「绝无此事!!」 原本跪在地上肩膀不停颤抖的宫女猛然抬起头来。 她似乎是这里的宫女当中最年长的一位。 她随同皇妃来神殿祈祷,所以应该是长年服侍皇妃的宫女。 「莎乌拉皇妃她很担心小公主的病情。老实说,公主只是有点发烧而已,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然而,皇妃却相当担心,她说无论如何她都要公主祈祷……加上现在有人为二公主说媒,这件婚事让皇妃非常期待。这样的莎乌拉皇妃绝不可能做出自杀这种傻事!」 「抱歉,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我并没有那么认为。」 皇兄将手放在嚎啕大哭的老宫女肩膀上,然后转头看向巴德。 「我听说毒药是加在水壶当中是吗?」 「是的,就是这个水壶,里面的水已经交给御医和药师去调查了。」 中队长将那个小一寸的容器提交给皇兄。 那是一只以红土烧制,极为普遍的单嘴水壶。 「已经仔细清洗乾净了,因此就算拿在手中也不用担心。」 「这只水壶是谁准备的?」 皇兄转动陶器观看。 我也仔细地注视着他手上的水壶。 上面似乎没有任何特征。 「关于这件事,听说神殿内并没有任何人将它递交给提雅·莎乌拉皇妃。」 「什么?」 「昨夜在这座神殿里值勤的宫女和神官每个都说不曾见过这个水壶。」 「没错,莎乌拉皇妃的寝室是我负责整理的,在她上床歇息前房间里并没有放置那样的水壶。」 老宫女也十分确信地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么,这就表示当所有人都入睡之后,有人偷偷潜入神殿并将这只水壶放置到这间房间里咯? 「昨夜有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出入?」 皇兄似乎跟我有相同的想法。 神官、宫女们不安地面面相觑后,全都同时摇头。 的确,这座神殿并没有实施出入管制。 因为要进入皇宫本来就有经过严格的身分确认,所以大家全都不认为有重新再做查证的必要。 「……莎乌拉皇妃现在在内殿吧?」 皇兄叹了一口气翻过斗篷迈步向前。 提雅·莎乌拉皇妃被安置在前殿的角落里。 有一头浓密的黑发点缀的容貌,美丽到让人无法想像她会是三位公主的母亲。 我也仿效皇兄对着她的遗骸默哀。 通常人死掉的话肌肤应该都会失去血色吧? 然而,我眼前的提雅·莎乌拉皇妃的脸颊却呈现玫瑰色。 一模一样! 辛悌皇后的遗骸也呈现这种玫瑰色的脸颊。 「巴德!」 「是!」 听到皇兄的召唤,在前殿入口处待命的中队长立刻立正站好。 「没有任官职的我虽然没有权限下令,但我还是要请你去调查水壶的出处以及毒药的来源!」 「遵命!」 皇兄用自己的斗篷,覆盖在父皇宠姬冰冷的遗体上。 「那么皇兄的意思是说,我们就这样什么事都不做吗!?」 「查南沙,不要将口水喷到食物上面。」 「皇兄!!」 皇兄拿起自己的碗盘,故意似的扭过脸去。 虽然早餐就摆在眼前,但谁还有食欲吃呢? 返回皇后宫,将我们在皇宫的所见所闻告诉急欲了解整个状况的伊尔他们后,我们就要立刻着手采查对辛悌皇后与提雅·莎乌拉皇妃下毒的犯人……至少我原本是这么预计的。 可是,皇兄却跟平常一样命人准备早餐,接着开始悠闲地享用起早餐来。 然后,也如同往常—般,跟同席的伊尔、卡特瓦,以及在一旁伺候待命的基克里谈谈事情的大概……不过、到目前为止都还算好……接着,在用完餐后他居然还一如往常地吩咐人去请神学教师来准备上课。 「……我们并没有什么事都不做呀,待会不是照常有神学课吗?我们还得上课呢。」 「莎乌拉皇妃和辛悌皇后的的确确是被人以相同的毒药杀害的呀!!」 我对着皇兄的侧脸说……不,是大声怒吼道…… 「莱莎果然不是真凶,凶手另有其人,您不打算揪出那家伙吗!?」 「我们可没有担任任何宫职喔,那是近卫队的工作。方才我已经交代过他们应该要搜查的项目了,所以应该不久之后就能够知道结果。」 这怎么可以……!! 即使这不是我的职责所在,但我无法就这样完全坐视不管。 我不能放任杀害辛悌皇后的人在某处逍遥法外悠闲度日。 伊尔或卡特瓦应该也是这么认为吧!? ……我看向他们两人以寻求认同。 原本默默看看皇兄觑觑我的伊尔·巴尼与卡特瓦两人,顿时十分为难地面面相觑。 「……查南沙殿下,先按照凯尔殿下的活去做可能比较妥当。」 开口说活的人是伊尔·巴尼。 虽然年仅16岁,但他的聪明才智与准确的判断力连在皇宫中也受到重用。 他的头发束在后脑勺上没有一丝散落,砂色的眼眸里没有泄漏出半点情绪。 他那个仿佛能撼动人心的男中音,实在令人很难违抗。 唔……嗯…… ……没错,无论如何近卫队已经展开搜查了。等报告出炉后再决定行动方向也不迟。 我边重新坐回椅子上边努力说服自己。 可是! 近卫队的调查结果并不能令人满意。 巴德中队长为了报告调查结果,出现在皇后宫里。 原本这名男子并没有义务要向皇兄报告的,因为皇兄虽贵为皇子,却没有担任宫职。 巴德大约30岁左右,是一名道道地地的军人。 皇兄从以前就具备某种特质,让这种年长的男子都会自然而然地服从他。 巴德说近卫队至今依然无法掌握水壶的来源。 那确实是一只极为普通、随处可见的水壶。 若是用于祭祖之类的特制水壶的话倒另当别论,但要追查日常用的陶器来源大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毒药的搜查工作似乎也同样难以进展。 它跟水壶恰恰相反,听说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药。 连大名鼎鼎的御医和药师们都异口同声说这种毒药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它是新创造出来的毒药吗? 抑或是…… 我国的药师从不知名的远方他国所带进来的毒药……? 同样的报告也在皇宫里做过了吧? 紧张的气氛也感染到皇后宫。 这也难怪了,因为皇帝的正宫娘娘与宠姬接连遭人暗杀,却找不到凶手。 这可不能因为不知道凶手是谁就能交差了事的。 这不仅仅牵涉到帝国的威信,若是置之不理的话,也会导致民众人心浮动。 元老院和近卫队似乎也开始认真采取行动了。 他们发布通告说以皇宫为首的各宫殿与神殿皆须加强戒备,每个厨房的管理和人员的进出都要严格把关。 太迟了!! 因为这原本应该是辛悌皇后过世时就要先做的事。 不过…… 不过,虽然为时已晚……但这下我总算能够采取行动了。 「不行!你什么都不要做,不准采取行动!」 我兴高采烈地提出要再展开搜查行动时,皇兄却冷淡地拒绝了。 他的答覆依旧与前些时候相同。 「为什么!?皇兄!为何我不可以参与缉凶行动?您不是常教我要大大方方地站出来展现自己吗!?我这不就是了吗?我绝不宽恕下手杀害辛悌皇后的凶手!」 「……」 那双温和、肖似雄狮的黄玉色眼眸默默紧盯着我看。 皇兄依旧持续出去夜游,而今晚我终于在后门这里顺利逮到他。 若不能趁现在得到他的允许的话,谁知道下次要等到何时才能跟他继续谈这件事。 虽然我十分敬爱皇兄。 虽然我并不反对皇兄出门去会见情人。 然而唯独这一次我实在无法理解。 此时此刻应该有远比约会更迫切需要去做的事吧! 「你不是打算要为我效力吗?」 皇兄缓缓地说道。 !? 那是当然的咯! 事到如今这还用问吗? 「而且也打算要为我母后报仇吧?」 「那当然,要是找到凶手的话,即使是两败俱伤,我也要抓 住他!」 「……所以,我才会不准许你这么做。」 皇兄转移了视线,并深深叹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 「所以」才会不准许,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从以前就—再说过。 虽然十分不敬……但我把辛悌皇后与皇兄当作是亲生母亲和直正的兄长,一直很敬爱也们。 难道说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方法能表达我的敬爱之情吗? 我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情。 即使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他无法明白我的心意呢? ……我在皇兄心中难道就只有那样的份量吗? ……让他无法放心将重要的任务托付给我……? 「皇兄,求求您!!请准许我……」 「不行!」 皇兄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绝不允许你采取行动!明白吗!」 皇兄说出了以往从未有过的严厉重活,让我不禁顿住子。 「卡特瓦!你在吧?」 顺着皇兄的视线,我看到卡特瓦从柱子的阴暗处现出了身影。 伊尔的身影也出现在他身后。 啊啊、原来他们一直监视着我们…… 应该说他们一直放心不下,担心我会做出违抗皇兄命令的事。 「卡特瓦,拜托你保护查南沙,看好他别让他擅自行动!」 「……遵命。」 「皇兄!!」 我用恳求的眼神紧盯着皇兄。 皇兄仿佛是想甩开我的纠缠似的纵身一跃。 基克里虽然担心地回头观望,怛还是紧跟在他身后。 伊尔目送他们离去之后,默默对我行个礼,就消失在宫殿的深处之中。 这是为什么? 为何皇兄不肯让我采取任何行动? 「来吧,殿下,您该就寝了。」 我似乎在不自觉之中跌坐在地上。 卡特瓦牵着我的手扶我起来,并弯腰为我掸掉长衫下摆的脏污。 他那一头剪齐的及肩细卷发就在我的眼前。 和伊尔同样地,卡特瓦也凭藉着其聪明才智逐渐巩固了身为书记官的地位。 然而,他那总是笑得很开怀的模样,与伊尔的机智伶俐给人的感觉根本是大相迳庭。 他那双仰视着我的茶色眼眸十分柔和。 「卡特瓦,我要去找出凶手!」 「查南沙殿下!」 「可是,你教我怎么有办法乖乖待在宫里呢?辛悌皇后遭人暗杀了!辛悌皇后对我有多好,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纵使皇兄不愿意信赖我…… 纵使皇兄不准许我…… 我也无法容许自己一直什么都不做。 我不要就这样痴痴等待近卫队那个不知道何时才有结果出炉的报告。 「我明天想要出门一趟。拜托你,卡特瓦!请你稍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会小心不会绐你添麻烦的,因此请你不要告诉皇兄……」 「那可不行!」 「卡特瓦……!」 「我也要陪您一块儿出门。」 咦!? 卡特瓦假装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凯尔殿下吩咐我要保护殿下,所以我可不能让您独自行动,因此,我也要陪同随行。」 「真的可以吗?」 「殿下您乍看之下虽然很温顺,但我十分了解,当您露出这种眼神时,就代表话一说出口就决不更改,这一点跟凯尔殿下简直是一模一样,即使我阻止您也没用吧!?」 「谢谢你。」 我真的很感激他。 而且有人愿意站在自己这—方,着实令人信心大增、开心无比。 我不禁抱住卡特瓦的头。 「那么,殿下您说要出门,究竟是要前往何处?」 「我想去后宫看看。」 「咦?」 水壶与毒药被人暗中送到了提雅·莎乌拉皇妃的身边。 纵使要追查其中的路径极为困难,但一切的线索也正从那里开始。 由于帮辛悌皇后打点一切用餐事仪的莱沙已经身亡,所以无法向她打听任何消息。 我也向皇后宫里的其他宫女全部打听过了,甚至问到快不耐烦了,但却没半个人知道任何有助于破案的蛛丝马迹。 所以我想改向莎乌拉皇妃身边的人打听看看。 或许近卫队早已向她们询问过了,但我还是想亲耳确认。 因此,我想先前往后宫。 后宫自然就是皇帝的后妃所居住的宫殿。 皇帝生活起居的私人区域就位于皇宫北侧最深处,前方是皇帝本身的居宫,而以皇帝居宫背后的回廊所连接的建筑物正是后宫。 后宫面积约为皇帝居宫的1.5倍大。为了容纳许多后妃居住,设置了许多独立的居室。 因为后妃们终其一生几乎都在后宫里度过,所以在后宫里设有一座面对城墙的阳台,从那里望去可以将整个哈图沙一览无遗。 听说他国的后宫是男人禁地,然而我国并没有那样的限制。 只要具备适当的理由,拜访后宫是被准许的。 次日,我们等太阳一升起后就入宫了。 「卡特瓦,你是用什么理由取得访宫许可的?」 「我告诉他们我们要来整理辛悌皇后的遗物,因此,我们得先前往辛睇皇后的房间。」 了解。 与皇宫的正门宫殿一样,后宫对我来说也是个极为熟悉的地方。 后宫里面当然也设置了皇后的专属居室。 因此,辛悌皇后有一半的时间也是在此度过的。 皇兄和我小时候也经常一起在这座中庭里玩耍。 皇后的居室位于后宫的西北端。 当然也是全后宫里最宽敞、最奢华、距离皇帝居宫最近的地方。虽然这里是个让人很怀念的地方,但此刻并不是沉湎于过回忆当中的时候。 我是来向莎乌拉皇妃的亲信问话的。 我想这次拜访的理由就用想要前来吊唁好了。 于是我派遣宫女先去通报。 皇后居室的东邻,后宫的东南方则是皇帝的宠姬提雅·莎乌拉皇妃的居室所在。 当我带领着手捧顶级蜂蜜的卡特瓦拜访隔壁房间时,神色慌张的宫女连忙出来迎接。 我原本想说失去女主人的她们此时一定十分消沉郁闷吧,然而里面似乎发生什么争吵。 负责传达的宫女引领我进去入起居室,里面有三位公主。 这三位公主分别是皇帝陛下的第七皇女、第八皇女及第十一皇女。 她们三位皆是极为美丽的公主,全都继承了母亲乌黑如瀑的秀发及翠玉色的眼眸。 最年长的娜琵丝·伊尔拉公主芳龄15岁。据说她是一位天生眼盲,却极为聪慧的女子,幼年即成为神官,如今则担任第三神殿的副神官长一职。 14岁的贺尔玛·古碧公则是以好胜出名。 传说她与其母祖国乌加列王国的王子之间的婚事正在交涉当中,但她本人却对此事完全不感兴趣。 最小的亚妲·赫尔曼公主则是11岁。 她是一位很阳光很开朗的公主,然而此刻的她却埋在娜琵丝·伊尔拉公主的怀中哽咽哭泣着。 另一方面,贺尔玛·古碧公主则是一脸气急败坏地不断在室内到处来回踱步。 发生了什么事吗? 可是,不论如何我还是得开口才行…… 「很抱歉在这百忙之中前来打扰,我只是想聊表哀悼之意。这次提雅·莎乌拉皇妃遭遇不幸,真是令人感到十分遗憾,请将这个当作葬礼的供品。」 在我的眼神示意下,卡特瓦将蜂蜜罐交给了在一旁待命的宫女。 「查南沙殿下,真是非常感谢您特地前来吊唁。」 娜琵丝·伊尔拉公主正确地面向着我深深一鞠躬。 她的举止优雅而流畅,没有丝毫笨拙生硬的感觉。 若不是她纤长的睫毛一直紧闭着,恐怕没有人会发现公主的眼睛其实看不见吧?赫尔曼公主也从姊姊怀里拾起头来,边拭泪边向我行礼。 「看到你身体康复真是令人感到……」 我的话还不及说完就被一道尖锐的叫声给打断了。 「葬礼的供品?连葬礼都没有,你教我们要如何献上供品!?」 说话者是贺尔玛·古碧公主。 「贺尔玛,克制点!不得无礼!殿下,真是非常抱歉。」 「克制!?姊姊,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我克制什么?母亲 连葬礼都没有举办就要下葬了,教我如何再克制下去!?」 泪流满面、愤怒嘶吼的公主用力地甩开姊姊所伸出的手。 没有举办提雅·莎乌拉皇妃的葬礼? 这是怎么一回事? 凡是皇帝的宠姬,即使不像辛悌皇后那般隆重,也都应该会举办相当规模的葬礼才对。 而她却没有举办葬礼就直接下葬,这可真是特例中的特例…… 「这是出自皇帝陛下的考量。」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疑惑吧,娜琵丝·伊尔拉公主以看不见的眼睛朝着我解释道。 「听说皇帝陛下与元老院顾虑到倘若得知两位后妃接连遭人暗杀,民众将会人心惶惶。所以为了维持首都的秩序,在案情水落石出、皇宫平静下来之前,公开的葬礼最好先搁置。」 「顾虑什么!那怎么不顾虑我们的心情呢!?居然连自己母亲的葬礼都无法举办,这实在太过分了!!」 原来如此,所以此她才会暴跳如雷吗? 这也难怪三位公主要愤恨不平了。 虽然我不知道这样的顾虑是否真有其必要,但看来现在皇宫里相当混乱。 总而言之,就是近卫队的搜查到现在依旧毫无进展。 「母亲是被谁杀害的?又为何会遭到杀害呢?」 幼小的亚妲·赫尔曼公主边抽泣边搂着盲眼的姊姊询问。 「关于这件事,三位公主是否知道什么线索呢?」 娜琵丝·伊尔拉公主与亚妲·赫尔曼公主略带困惑地沉默不语。 「我很抱歉在你们伤心难过之际提出这种问题。不过,或许你们能猜想得到提雅·莎乌拉皇妃遭人杀害的理由,还有她身边是否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呢?」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母妃是绊脚石!」 贺尔玛·古碧公主一边在我们之间绕来绕去,一边烦躁地猛踢地板。 「我知道凶手是谁!就是想成为皇后的某个人!」 「贺尔玛,不可以乱说话。」 「其实姊姊的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的吧?亚妲应该也察觉到了。辛悌皇后和母妃是被觊觎皇后宝座的某人给杀害的!」 「贺尔玛公主,你握有什么相关的线索吗?」 「没有,查南沙殿下。」 「既然如此,这种话……」 「你根本不了解后宫。因为你是男人……不,不对……因为你是被辛悌皇后抚养长大的,所以你根本看不见后宫所发生的一切吧。」 什么意思? 「贺尔玛,你太失礼了,快点住口!」 「娜琵·伊尔拉公主,没关系,我不介意。贺尔玛·古碧公主,请继续说下去。」 贺尔玛·古碧公主挑衅地扬起尖细的下巴,接着说… 「只要稍微用脑袋想一下,不就会明白了吗?首先是身为皇后的辛悌皇后遭到暗杀,接着理所当然地会册立新后对吧?而我母亲深受父皇的宠爱,自然是希望很高的新后人选,因此她们两人才会接连遭到杀害,而觊觎皇后宝座的『某人』当然就是凶手!」 「不过,公主!纵使再怎么觊觎,但也不是谁都能够坐上皇后宝座的呀!」 因为皇后的地位非常重要、崇高。 我西台帝国并不是一个皇帝独揽政权的专制国家。 另外尚有两者也握有国事决定权。 那就是皇后与元老院。 重要的国家大事皆须经由这三者协议后才能作出定夺。 因此,皇后具有严格的资格限制。 具备身分背景及有力的辅佐后盾自然不在话下,但最看重的还是个人的资质才能。 贺尔玛·古碧公主紧盯着我的脸瞧。 「殿下,并非光是具有能力的人才会渴望获得地位。」 「呃?」 「殿下,后宫可是女人的战场呀!大家都在努力争取夺皇帝陛下的宠爱,而其中具有身分背景的人也同时想夺得皇后的位置。」 「诚如您所说辛悌皇后是—位了不起的皇后陛下,这一点大概所有人都承认吧。因此一直待在她身旁的殿下你大概从未察觉到后宫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吧?」 「贺尔玛·古碧公主!」 「后宫里的每个人对于这件事都抱持着同佯的看法。」 「……公主,那么……你的意思似乎是说凶手是后宫的某位嫔妃吗?」 「没错,我正是此意。」 这、这真是……惊人之语………… 原本一直在一旁制止妹妹的娜琵丝·伊尔拉公主也不禁沉默不语。 我这才注意到所有宫女的视线都讨着我看,这表示说她们也都这么认为吗? 我和卡特瓦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凶手—定就是夏莉亚皇妃!」 「咦?」 「贺尔玛,不许再继续说了!」 贺尔玛·古碧公主粗暴地甩开了姊姊所伸出的手。 「一旦辛悌皇后不在了,任谁都觉得最有希望的新皇后人选是夏莉亚皇妃。深受父皇宠爱的母妃虽然原本也有可能,但她已经遭到杀害了。因此一来,下任皇后陛下人选只剩夏莉亚皇妃了,当然就是她所为咯!是她杀害了辛悌皇后与母妃!!」 「你不要再闹下去了!」 娜琵丝·伊尔拉公主的手紧紧抓着妹妹。 「你们快将贺尔玛带回她的房间里去!」 「姊姊,不要!我绝不饶恕杀害母妃的凶手,查南沙殿下,请告诉父皇!凶手就是夏莉亚皇妃!请父皇将她逮捕!!」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贺尔玛公主被宫女们带出起居室。 「查南沙殿下,请原凉我妹妹的无礼。自从我母亲过世以来,她整个人失去理智。您特来访,我们却如此失礼,真是非常抱歉。」 「哪里,在你们百忙之中前来叨扰,我才是失礼了。我也认为我一定要揪出这次犯案的真凶,所以请转告贺尔玛公主请她安心等待。」 在告别向我深深一鞠躬的美丽盲眼公主后,我暗自决定要去拜会一下夏莉亚皇妃。 夏莉亚皇妃是辛悌皇后的亲生妹妹。 因此,她也与其姊同样是皇族出身。 在目前仍健在的侧室当中,她的确是身分与资质都最接近皇后宝座的一位。 辛悌娘娘以皇后的身分进入后宫时,皇妃以其辅助人的身分陪同皇后一起入宫。 因此,与其说她是皇帝的侧室,还不如说她比较像是皇帝的私人秘书官。 据我所知,她与辛悌皇后的感情也很融洽,看不出她对自己目前的生活有什么不满。 这样的夏莉亚皇妃会觊觎皇后宝座吗? 而且,甚至还不惜杀自己亲姊姊。 我个人并不那么认为。 夏莉亚皇妃的居室位于后宫的西侧。 以辛悌皇后的居室来看,她和提雅·莎乌拉皇妃是反方向的邻居。 「查南沙殿下,我听说你来整理辛悌皇后陛下的遗物。」 当负责通报宫女引导我进入起居室时,夏莉亚皇妃正在随侍宫女的协助下阅读书简。 这些书简应该是寄给辛悌皇后的吧? 皇后与皇帝分别与邻近诸国来往,故每天都有大量的书简送达。 这些书简以楔形文字刻写于粘土板,并装入粘土信封加以封箴后才寄来。 先拆开、检阅这些信的内容,则是夏莉亚皇妃的例行工作。 她要将检视后的内容要项上奏给辛悌皇后,不过现在连必要的处置工作大概也成了夏莉亚皇妃的职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