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将尽》 序章 档案 【档案编号：081】 【负责人：维尔逊·加西亚】 【犯人：081】 【格式：音频文件】 【日期：2096年6月6日】 【内容： “姓名。” “081。” “真实名字。” “自从被关进这里，关于我曾经在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都已经被政府清除。而且监狱长亲自说过，从前的名字就此废掉，在监狱里我只叫081。因此……过了这么久，我已经把以前的名字忘记了。” “那说说你这三年多都经历了些什么吧。” “每天晚上十二点钟准时被狱卒拉出去用实心铁棍揍一顿，揍完之后被送去医务室治疗。说起来还真有趣，狱卒和医生就像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一样，狱卒下手虽然会把握度不揍死你，不过也算是可以无所顾忌地虐待，完全不考虑之后医生处理起来会不会麻烦。至于医生，一天说的话内部全部是关于治疗方案的，居然不会吐槽这货怎么天天来打石膏，或者狱卒是不是想累死他们这帮人——” “呃，容我打断一下……其实你知道的，我们需要的不是这些……” “哈哈，我知道的，只是调侃一下嘛。你们需要的是一个罪犯对之前行径的后悔，认清自己的愚昧，意识到政府的伟大。然后将这个档案在内部发放，进一步震慑那些有二心的属下——” “081号，我不想第三次打断你说话了。” “好的，那您继续问。” “嗯……这里确实有些问题，在执行死刑前需要做一个解释。一般罪犯的改造时间都不超过三个月，唯独你一个人，改造了足足三年零七个月才改造成功，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求生意志吗？担忧改造成功后会立即被执行死刑？” “如果是求生意志的话，那既然我坚持了三年，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三十年呢？说起来，你们的手段无非就是严刑拷打，先摧毁一个人的意志，然后把其任意塑造成你们喜欢的样子，真是拙劣无比。没必要在时间上做文章，我只是觉得腻歪了，没有别的原因。” “腻歪了？” “整天面对狱卒们那满是胡茬的脸，你也会腻歪的。更可恶的是，医生居然全部都是男的。监狱里难不成这么残酷吗？连个女的都没有？” “你跑题了。” “有吗？” “换下一个问题。你对你之前做过的那件事感到后悔吗？曾经身为联邦监察局骨干的你，沦落此地步有什么感想吗？” “后悔？当然后悔。当初杀了威廉应该多留些线索的，这样就不会让你们在调查凶手这个环节浪费了半个月时间。至于到了现在有什么感想啊……我想见见女人。” “真是古怪的人。不过想到你完成档案记录后，明天早上十点就会被执行死刑，也是够悲哀的。出于政府的人道主义关怀，可以在你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满足一些要求——不要跟我要女人，这里是戴曼斯监狱的最底层，只有最凶恶的罪犯和最凶恶的狱卒。” “我可没说要女人，我像是死到临头只想着来一炮的蠢货么？先生，您不能把我想象得那么低俗。有烟吗？我只需要一根万宝路。” “我不喜欢万宝路，不过我这里有老船长。” “我也喜欢雪茄，来吧。” “啪。” “嘶……呼……久违的感觉……要是有瓶威士忌就更好了。” “不要妄想了，在戴曼斯监狱里是不允许流通酒的，至多再给你准备一杯咖啡。” “那还是算了吧，我对咖啡没什么兴趣。加西亚先生，今天是二零九六年六月六号吧？” “你怎么知道的？按道理来说监狱里的时间只有狱卒们知道，犯人只需要被关押一段时间，脑子就会彻底乱掉，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 “啊呀，狱卒那群蠢货风雨无阻地每天只送来一顿饭，从进来的第一天就开始记，也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好……可日期又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你想挑一个吉日去死？这个恐怕做不到，戴曼斯监狱一向按规矩行事，明天十点执行死刑，一分钟都不会晚。” “选吉日去死？怎么可能啊，哈哈哈。对了加西亚先生，您是基督教徒吗？” “是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不知道您记不记得《圣经》第13章的第16节和第17节中有记载，有只代表着魔鬼的野兽额头上印有666的标记，而且魔鬼追随者的额头或右手也将印有代表魔鬼的‘666’作为记号。最后一章《启示录》中记载，世界末日将出现善恶力量的最后决战，届时撒旦的化身将来到人间……” “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是吗？加西亚先生。” “我想这份档案已经不适合内部流通了，起码要再上升一个等级。” “实际上，到了明天，这份档案将会成为绝密。加西亚先生，您将非常荣幸地成为极少数知晓该档案信息的人。”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将会成为最终判定你的思想究竟有没有改造成功的重要依据。” “说。” “二加二等于几？” “您觉得是多少呢？” “我是在问你。” “哈哈哈哈，死到临头，有了做出选择的自由吗？那我可得好好权衡一番。” “没必要那么大费周章，心里觉得是多少说就是。如果不是我们所期望得到的数字，那就说明改造失败了。如果是，那同样不是好消息。最终的结果都是明天被执行死刑。” “那这个答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知道……这是规定。” “二加二等于零。” “为什么？” “我就知道您会问我为什么，我乱说的一个数字而已。” “是么……好了，档案记录就到此为止吧。” “也好，这样我就能睡个好觉，迎接美好明天的到来了。” “081号，祝你好运……”】 【时长：10：03】 【档案权限：待重新评定】 【保管期限：永久】 第一章 魔鬼 2096年6月6日，上午十点，戴维斯监狱。 威尔逊·加西亚正在进行着日常的工作，他的职责就是对罪犯进行档案记录，然后定级，按照级别将档案发往各处。 “名字。”监狱底层的审讯室中，加西亚日常不变的问着问题。 “096号。”他的面前，是一个四肢都被铐在焊接固定住的审讯椅上的中年男子。 看着这个男子，加西亚没有再急于询问，而是埋头翻阅起对方的资料。最终，他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了昨天的那个081号，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早上十点钟就是他执行死刑的时候。 加西亚还记得很清楚，081号在结束对话前跟他说过，关于他的那份档案阅读权限将会变得很高。直觉向来敏锐的加西亚也因此没有过早为其的档案定下级别，反而在不断地听着音频，想要明白081号那么不是很懂的话。 他在戴维斯监狱任职超过十五年，和很多即将被处刑的罪犯打过交道，但他从没见过一个人明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还那么悠闲淡然。 “还问么？”096号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 加西亚回过了神，抬起头打算继续将接下来的问题问完，尽早处理掉今天的事情。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名面容冰冷的狱卒持枪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加西亚跟前，俯身向他低语道了一句话。 他点点头，合上了资料：“这边你负责一下，先把他带回去吧，明天重新记录。” “是。”狱卒接替了加西亚。 加西亚手里拿着资料夹，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刚刚狱卒跟他说，监狱长在他的办公室等着他，这让他有点好奇。戴维斯监狱守卫森严，每一层都是独立的，监狱长在最顶层，而他最底层。正如昨天081号所说的那样，各个职业就像是平行线一样，不会产生交集。 今天，监狱长亲临底层，为的是什么？ 想着，他已经抵达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前，门半掩着，他用手指关节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好久不见，监狱长。”加西亚进去之后，出于礼貌向监狱长打了个招呼，但局面却略有些尴尬。 监狱长是个留着胡须，身上像是套了件橄榄球服，披上一身西装后显得异常健硕。他板着脸，身后竟是其余的两位副监狱长。 “呃……”加西亚隐约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发生了什么？” “你昨天对081号犯人进行了档案记录？”监狱长开口道，他的声音很沙哑。 “是的。”加西亚回答道。面对三名戴维斯监狱的顶峰权力者注视，他觉得身上很不舒服。 “为什么没有将档案呈交上来？” “因为一直没有定下来档案的阅读权限，所以没有第一时间交上去。”加西亚猜测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坏了什么事情，不过平时的档案记录普遍是d级，d级是内部成员可查看的权限，只有少部分可以达到c级，职衔达到一定程度才能权限调取查阅。 听完加西亚的解释，监狱长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带着档案跟我离开一趟戴维斯。” “去哪？”加西亚下意识问道。他着实有些激动，因为戴维斯监狱严密到连内部人员也不能随意出去。普通狱卒三年才能有一次为期十天的带薪假期。至于他，一年才能出去一次。待在这种压抑的地方，哪怕他已经有了十五年的工作经验，但仍不可避免有憋闷感。 “帝都。” “帝都？！”听到帝都二字，加西亚愣住了。 “除却狱卒，你是近期惟一一个和081号有过接触的人。”监狱长说道。 “和081号有关系吗？”加西亚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 监狱长沉默了几秒钟道：“081越狱了。” “越狱？！”加西亚再次震惊，“从戴维斯出去？怎么可能？！你们……为什么不去追捕？只是一个入狱后被评定为d级的一般罪犯啊！” “昨天和他有过接触的你，应该很清楚他的评定级别不该是d这么低的。”监狱长目光如炬，“另外，他是在押往刑场的途中凭空消失的，没有任何前兆，也没有任何踪迹，想追也追不到。” 加西亚冷静了下来：“可……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我们去帝都干嘛？” “他是戴维斯监狱建立以来第一个越狱的罪犯，经过重新评定，确定为是a级通缉犯。a级及以上的罪犯不是只靠我们就能够抓捕到的，需要前往帝都配合相关的部门。”监狱长说道，“至于你，有一个大忙需要你来解决。” “什么忙？”加西亚问道。 “081号凭空消失后，我们去他的牢房查看过，墙上刻有‘666’三个数字。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其中的含义？”监狱长将截止到现在，唯一的一条线索说了出来。 听到“666”，加西亚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他逐渐感到自己窒息：“今……今天是几号？” “2096年6月6日。”监狱长皱着眉头，看着有些反常的加西亚。 一直以来的心结被揭开了，加西亚终于明白了昨天081号那仿佛在故弄玄虚的话：“圣经！圣经里面有记载！他是魔鬼……魔鬼要在这一天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