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湖》 1.不请自来 天色沉沉降下后,忽而下起瓢泼大雨,风拉扯树枝,阵阵敲打玻璃窗,砰砰作响,吵断好不容易冒起的头绪。 许温岚轻咬笔头,眉心微蹙,一目十行的翻看新写好的大纲。 一旦不满意,又得推倒重构。 她不记得撕了多少页稿子,纸篓里堆满的发皱纸团,仿佛咧开白森森的牙齿嘲笑她。 瓶颈对作家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而对专职来说,无疑是断了口粮。 湖心小岛的两层房屋,是父母唯一留下的遗产,四面被静谧的湛蓝湖水环绕,来往的人烟稀少,很适合创作家长期居住。于是她将自己关在偏僻的湖心小岛,勒紧裤腰带跟一堆稿子耗着。 独居小岛已有半年,平时很少有人踏足这里,今夜却听到不一样的声响。 起初,她以为是窗户被风吹打声,后来听出是有人在楼下用力敲门。 大雨倾盆的天,湖泊必定涨水,乘船来岛上很不明智,也可能是另有所图。 许温岚嘚嘚嘚的踩下楼梯,谨慎的走向屋门,透过门扉的猫眼窥看,依稀有黑影杵在门外,像夜色里落下的几道树影子。 这情形谁不敢随意开门,许温岚刚要问门外是谁,急促的敲门突然变成鲁莽的踹门声。 有个男人喊道:“廖哥先别急,我去花园找找钥匙。” 知道花园的盆栽土藏有钥匙的人,无疑对家里很熟悉,再加上他声音十分耳熟,她很快意识到外头是哪个家伙。 是他,居然敢回来! 没等他动手去找钥匙,她先一步打开房门。 房梁下,三个披着黑色雨衣的男人,湿淋淋流着雨水,雨帽被狂风挂得斜斜垮垮。 其中一人不顾许温岚在前,捎带湿冷的雨水和呛人的烟味,一个箭步撞开她踏进屋里。 许温岚险些被撞倒,稳住脚步,瞪一眼撞她的家伙。 那人身躯魁梧壮硕,年龄看似有三十来岁,古铜色的脸沾满雨水,被头顶的灯光照得微微反光,昂起头颅,以傲慢的姿态回视许温岚。 第二个进来的人,挪步到她的面前,揭开雨衣的兜帽露出瘦削的俊脸,尴尬又羞惭的笑:“岚岚,我回来了。” 许温岚冷冷的说:“我情愿你永远别回来。” “你女人?”最先进来的男人,掏出一包烟和打火机,看戏般瞧两人瞥了眼。 “廖哥,她是我亲妹子。” 这个气质温和的瘦长男人,正是许温岚的哥哥许任文,两人已有两年没见过面。 廖哥的目光从她白净的脸庞,落到看齐腰的黑直长发:“你妹妹长得不赖啊。” 第三个人是个矮小的糙汉子,腿短手长,显得体型有点怪异,他气喘吁吁的驮着沉重的事物,步履蹒跚的踏进门。 凑近看,原来他背后是一个人,还是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全身裹在淋湿的黑色雨衣里,颓废的覆盖在矮个子的背上,看样子昏迷不醒。 许温岚问:“他怎么了?” 许任文声音急促:“外面的雨下的很大,他淋了雨突然发高烧。屋里有急救药箱是不是,再晚点可能撑不住了。你能不能治治他?” 许温岚摇头:“三里之外的城镇有医院,你们应该带他去那里。” 廖哥扳起面孔:“我们没车赶过去,阿文说你是医生。” 许温岚说:“抱歉,我不是医生。” 许任文:“岚岚,我知道你不当医生了,但医术还是懂的,我们家有急救药箱吗?” “忘记了嘛,这里不是你的家。”许温岚想起病人,顿了顿说,“急救药箱在二楼,你们拿了就可以走。” 廖哥吐出一口烟圈,大手往楼梯一挥:“扛他上楼。” 许温岚说:“急救药箱可以拿下来,但我没同意你们上去。” 廖哥问:“阿文,她不是你妹妹?” 许温岚替他回答:“我爸过世之前,已经把他逐出家门了。” 许任文脸上浮出一丝窘迫。 廖哥摁灭了烟头,甩手扔在茶几上:“你们的家事我不管,但今晚我们必须在这住下,还有这个人你得治好他。” 许温岚毅然回绝:“你们擅闯民宅,我会考虑报警。” 三个男人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气氛莫名的紧张,不知哪个字拉起弓箭上绷紧的弦。 许任文连忙缓和氛围:“廖哥,我妹妹年轻,说话冲了点,你多多担待。” 他又拽着许温岚的衣袖:“算哥求你一次,我们只是借住。” 廖哥拉扯下嘴皮,勾起皮笑肉不笑的弧度:“阿文是你亲哥哥,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哥哥有困难哪有妹妹不帮的。放心,我们过会就走。”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的口气明显放软了。 看在有病患的份上,她决定不再计较。 矮个子扛着人上楼,放倒在客房的单人床上,雨衣熨湿了整张干净的床褥。 “怎么不帮他脱下雨衣?” 许温岚弯下腰替病人解开雨衣的扣子,扯开湿淋淋的雨衣,裹出一个颀长的成年男性,湿漉漉的褐色衬衫沾有斑驳的黑点,混合着泥土与雨水的气息。 许温岚看清他的脸,愣了愣。 眼前昏迷不清的男人,削长的脸戴着黑色防风头罩,连眼睛也被遮挡住,仅露出鼻子的两孔呼吸,还有紧抿的薄薄嘴唇。 她正要扯开头罩,手腕被背后伸来的手扼住。 廖哥沉着嗓音:“做好你该做的事。” 许温岚:“他不露额头,我没法治疗。” 廖哥朝矮个子努嘴:“撩起他的额头。” 面罩头顶的部位被掀起,敞开男人饱满的天庭,肌肤因高烧而泛红。 许温岚用体温表给他量腋窝,发现烧到39度的高温,对廖哥说:“他烧的很严重,又是昏迷状态,没法灌药只能输液,你必须带他去医院救治。” “很好办,我们带了药和输液器。” 许温岚诧异地问:“你们去过医院?” 廖哥脾气上来了:“别多问废话,赶紧给他输液。” 许温岚冷着声说:“你急,你来啊。” 廖哥磨磨牙,却没再吭声。 许温岚曾经当过医生,对生命极其敬畏,要不是看有人病危,当场就撒手不干了。 他们带的瓶瓶罐罐的药液,应该从小诊所捎过来的,为何不直接在诊所里输液? 她往毛巾倒半小瓶酒精,覆盖在病人的额头,再翻找出可用的抗生素注射。 廖哥在旁边等的不耐烦,指使矮个子在这看着,便甩门而出。 屋内剩下三人,矮个子踱来踱去,时不时跺脚吐气,看似烦躁不安。 她觉得他更像在害怕。 许温岚摸下病人的额头,仍是一片滚烫:“一时半会烧退不了,需要用酒精物理降温,你过来脱他的衣裳,擦拭双手和双脚。” 矮个子手拙的解开他的扣子,抱怨连连:“我他妈想歇歇都不行。” 看这粗鲁不耐的样子,她不打算要他擦身了,决定亲自动手。 横躺的虚弱男人,皮肤因发烧而泛红,分叉的长腿占据一大半的床,褐色的衬衫被解开分到两侧,露出赤露的胸膛,狼狈凌乱不失美感。 他有着极耐看的身材,上半身呈黄金倒三角,肩宽臀窄,胸膛如被分割的丘原,肌肉形成一道道屯田,腹下三角地带微微凸起。 男性荷尔蒙萦绕她的鼻尖,鼻腔不受控制的涌动热流。 她摇晃下脑袋,抑制成心如止水的状态,继续沿着肩膀的线条擦拭,毛巾裹住富有弹性的二头肌,到突起的腕部,蓦地打住了。 只见,一条血色的红线横在手腕上。 像被手铐或细绳勒过的痕迹。 2.捆绑 许温岚攥毛巾的手发紧,假装什么也没发现,继续擦拭男人修长的四肢,擦完后给他盖好被子。 恰在这时,许任文推门进来,看了眼吊着的点滴,对许温岚说:“你先歇一会。” 矮个子以为这话是对他说的,腾地一下翻身而起,笑呵呵的走出客房:“那兄弟你来换把手哈,我先找处地方歇着了。” 许任文无言的笑了笑,讨好的说:“你也去休息下,我一个人来就好。” 许温岚侧过身,面无表情的看他:“两年了,你还好意思回来,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 许任文说:“车子在途中突然抛锚,恰好家就在附近就过来了。” 许温岚问:“那个廖哥是什么人?” 许任文回答:“廖哥是我朋友,我已经安排他们住客房,不会打扰你。” “朋友?哪里交来的狐朋狗友?”许温岚沉下脸,敛起眼皮问,“不要敷衍我,他们是不是你在赌场认识的?” 许任文怔忪片刻,挠下后脑勺,讪讪地笑:“岚岚好聪明,廖哥是地下赌场的看场头子,那个叫胡飞的矮子是他的手下。” 许温岚的脸往床上一偏:“躺着的那位呢?” 许任文慢吞吞地说:“也是我们的朋友啊。” “你们会给朋友捆绑和戴面罩?”许温岚撩开被单,指着他手腕的血色勒痕,“这痕迹看得出他曾挣扎过,是不是你们干的?” 许任文用力摇头:“这怎么可能,如果我们对他有歹意,会特地带他来看病吗?他确实被人捆绑过,不过是我们把他救出来的,你也知道地下赌场很乱,啥坏事都可能发生。他的脸被人泼过硫酸,露出来很吓人,所以一直戴着面罩。” 说的挺像那么回事,许温岚虽然有点怀疑,但心底还是愿意相信一回,晾他的胆儿也不敢做出格的事。 许任文看向墙壁挂的时钟:“都快十二点了,他由我来照顾,你早点回房休息。” 许温岚确实困了,起身换下一瓶药水,抽出他腋窝的体温表,发现已降至正常体温:“滴完了记得换药水。” 许任文殷勤地替她开门,撅起嘴笑:“别忘了,你哥我也会打针。” 许温岚独自走在走廊上,忽然听到许任文所在的客房,传来门反锁的响动。 她正诧异他的举动,眼余突然瞟到昏暗的人影。 廖哥两腿交叠倚靠墙壁,指间夹着根点燃的烟,噙在嘴里深吸一口,再徐徐吐出,烟气恍如飘忽的白色鬼魅,在空气中化为乌有。 他阴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流露警告的神色。 许温岚嗅到呛人的烟味,轻咳一下,进入卧房后果断反锁上房门。 她垂眸盯着门把,恍然地思量,她哥为何要反锁房门。 他在里面做什么? …… 许温岚先前没料到,廖哥打算在这多住几天,这惹起她极大的不满,第二天中午下了逐客令,请他们在蒙面人病好后离开。 廖哥坐在餐桌上,吞咽许任文做的午饭,头也不抬的说:“这段时间不方便走,我可以给你点钱。” 许温岚一口回绝:“我家不是宾馆。” 廖哥往许任文一指:“可他是你哥啊,妹妹不听哥哥的话。” 许温岚说:“我跟他早断绝关系了,留他一晚因为他还姓许。” 廖哥哼笑,继续埋头吃饭。 他想强占某个地方,需要给对方打招呼嘛,跟她说几句是给许任文面子。 这三个都是大男人,一个女人怎么赶得出去,总不能真的报警吧,许任文好歹是她的亲哥。 许温岚要许任文给说法,许任文敷衍的说,过几天他们就走,而且屋里那位的病还没好。 许温岚眉心一动,问:“他的烧不是退了吗?” 许任文说:“高烧是退了,可现在还昏迷。” “不带他去医院?我去看看他。” 许温岚一提脚,就被许任文拦下。 许任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温和的说:“不用去了,我和胡飞在照顾,说不定晚上就醒来了,做哥不能总要妹妹累着。” 许温岚拍开他的手,冷淡的笑:“妹妹我好感动。那你欠下的赌债,是谁曾经帮你担着呢?” 许任文顿时语塞。 许温岚翻了翻白眼,手插在裤口袋旋身离去。 乃至两天后,他们三个仍未有要走的意思。廖哥还时常在湖畔边钓鱼,悠闲自在。 病着的那位没出过屋门,廖哥却只字未提,仿佛这人没存在过。 许任文和胡飞偶尔出入那间客房,待几分钟就很快出来。一天的二十四小时,这间房间的门必定是锁着的。 许温岚有种很不妙的猜测,不过还要再确认一下。 深更半夜,许温岚睡得很死,迷迷糊糊间,听到剧烈的碰响声,像床头柜被掀翻的声音。 许温岚警觉地起床,掀开房门小小的一条缝,看见廖哥他们一齐走出蒙面人的房门。 胡飞的胳膊左晃右晃,讥笑的说:“呵呵,力气还蛮大的,还敢反……” 许任文锁上房门,打断胡飞的话,往许温岚房间看一眼:“嘘,小声点。” 许温岚倏地阖紧门,背脊贴着冰冷的门板,凉飕飕的寒气从挨着的肌肤灌进体内。 等他们三各自回房睡觉后,许温岚从衣橱底下的抽屉摸出一串钥匙。 许任文以为自己偷到房间钥匙,却没想到她藏了一套备用的。 许温岚溜出卧房,蹑手蹑脚地接近客房,尝试用钥匙打门。 这串钥匙太久没用过,许温岚没法确定哪把能开这扇门,只得一把把尝试。 最后一把钥匙塞入,往右边旋动,咔得一下,门终于被打开了。 幸好声音非常微弱,墙壁隔音效果不差,其他房间的人听不到。 许温岚轻轻关上门,吁了口气,往躺在床上的人靠近,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薄被。 那人没发出一点声响,像安静的沉睡着,皮肤不同于先前发烧的绯红,有种病态的苍白,四肢摆放得有点扭曲,像被很随意扔在床上。 许温岚用劲推他:“喂,醒醒。” 没丝毫反应,如同尸体。 许温岚隔着面罩,探了下他的鼻翼,还有均匀的气息。 如果是他掀翻的床头柜,不会像这样没外伤的昏迷过去。 桌子摆放先前用过的药瓶和一根电棍棒,她从瓶瓶罐罐里翻出一小瓶用过的针剂,瓶身没有标记药的名字。 许温岚仿佛知道了什么,卷起蒙面人偏长的衣袖,在上臂三角肌找到三个针眼。 除了左手背,她没扎过其他地方,会是谁扎的显而易见。 想到可能发生的事,额头不由溢出一层冷汗。 这时,咔擦一声,门开了。 3.参与绑架案 “大半夜出来,梦游?” 廖哥的嗓门是独特的老咽腔,粗犷浑厚,硬生生砸击人的耳膜。 许温岚给蒙面人掩好被子,淡定的往门口走:“我担心他的病,过来看一眼。” 廖哥上半身黑色背心,刺着青龙的手臂支在门边,如同监狱栅栏挡住她的去路,眼瞳的光锐利得像把刀尖,嘴里却以玩笑的口气问:“你看过他的脸?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许温岚平静地说:“我没看过,麻烦让一下,我要回屋睡了。” “跟老子装什么蒜?是不是发现什么?”廖哥浑身的肌肉绷紧,大手擒住她瘦削的肩膀,“老子不喜欢拐弯抹角,不说清楚,你别想走出去。” 许温岚摇头,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说:“我说过,我不知道。” 廖哥的手加重力道,咬牙切齿:“不要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廖哥,等等!” 许任文从房门探出身,看了眼许温岚又看向廖哥,声带祈求说:“她脾气倔的很,我来跟她谈谈。” 廖哥顿了半晌,缓缓松开她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我没读过几年书,有两句话一直记得,识时务者为俊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许温岚置若罔闻,从他右肩擦身而过。 许任文拉着许温岚,去他的房间谈话,语气平缓地问:“怎么大半夜去哪个房间,是放心不下我那个朋友?你果然还装着一颗医者仁心。” 许温岚拍开他的手,直截了当的说:“你不是他朋友吧,告诉我实话,他是不是你们绑架过来的?” 料不到,许任文很坦白的回答:“是,你果然看出来了。” 他哥虽然好赌成性,好歹从小是一介良民,莫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许温岚难以置信:“这种事你干的出来?是不是廖哥逼你干的?” 许任文的目光一滞,面朝窗外,重重沉了口气:“我是欠廖哥的人情。这些年,你知道我发生了什么?我差点被人卖到黑窑厂,是廖哥救下我。” 许温岚并不报以同情:“以前你赌博欠下的钱,都谁帮你还的债?爸就是被你气进医院的,后来屡试不爽屡教不改,我终于明白一点,写再多的书也填不了你无底洞,做妹妹的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你还意思回来了,我就问你一句,你现在欠下多少赌债?” 许任文说:“一千万。” 许温岚的耳朵嗡鸣一声,对她这种小作者来说,这无疑是天文数字,把整个人卖了也不值这个钱。 她气得发抖,一拳捶在他的胸口:“混蛋,绑架的事你居然做的出来!” 许任文任由她捶打几拳,岿然不动:“我输了那么多钱,债主们不会放过我,这辈子已经算是毁了,何不最后再拼一把。” 许温岚问:“拼一把,然后坐牢?” 许任文正色:“不会的,廖哥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我们不会出事的。” 原来廖哥就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这不止他们第一次绑架了。 许任文继续说:“地下赌场这极隐秘的地方,连出入的摄像头也没有,要人消失轻而易举。屋里躺的那位有钱人,连戴的手表市场价值都九十万,八千万绑票价对他来说也许不算什么。” 许温岚问:“八千万是狮子大开口,万一估计错误,被勒索的人付不起怎么办。” 许任文说:“那我们可以议价,五千万也过得去。” 许温岚很想笑,眼前最熟悉的人,被金钱泯灭良知,俨然变成陌生人。 许任文声音放软:“不要生事,乖乖配合我们的行动。不管怎么样,你是我许任文的妹妹,这点永远不会变。” 许温岚嘴角微抽:“你想拉我入伙?” 许任文:“廖哥会分你些钱。” 许温岚笑而不语。 许任文目露忧伤,祈求的说:“算哥求你一次,做完这一票,以后再也不犯了,带着钱远走高飞。而且你如果违抗廖哥,他可能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我不希望你受到一点伤害。” 许温岚睥睨他,不带些许同情,丢下最后一句话:“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一切的果实都是你种下的。” 回到卧房,许温岚发现里头被扫荡一空,柜子里的东西被清了出来,地上散满白花花的收稿,都是她辛苦的耕耘。 廖哥立在屋里,翻看其中一张稿纸,朝许温岚噘嘴一笑:“原来你是作家,写的什么玩意?” 许温岚说:“悬疑犯罪。” “狗屁不通。”廖哥嗤笑的打了个响指,示意清理好屋子的胡飞,跟自己离开。 门被从外面锁上,许温岚蹲下身,一张张拾起稿纸,纸面印出丑陋的黑脚印,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仔细一想,许任文把犯罪现场设在湖岛,多么的明智。 湖岛是与世隔绝的存在,没网络没电话线,手机信号非常差。为防止她报警,屋里唯一跟外界通信的手机,被胡飞收缴起来。 只要她有点反抗行为,可能跟蒙脸人同样下场。 她当晚被软禁在屋里,靠在床边翻看国外悬疑名著,等疲倦的时候,关上床头灯,整个人浸透在黑夜的泥沼。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 她写过不少犯罪案例,亲身经历还是第一次,仿佛自己写过的剧情展现在眼前。 从未有过的刺激。 妥协吗?绝不可能。 相反,她要做出所有人预料不到的事。 第二天,许任文轻敲她的门,叹息地说:“岚岚,哥对不起你,忍一忍就好了。” 许温岚靠在门边,郑重地说:“不用道歉,我昨晚想好了,你的事情我竟然掺和进来,怎么也跟我脱不开关系,倒不如我加入你们。” 许任文大吃一惊,欣喜的说:“真的嘛,我去跟廖哥说,要他放你出来。” 急促的脚步在走廊消失后,许温岚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现在要考虑的事,该怎么骗取他们信任了。 4.身份推断 许任文一通好说歹说,承诺自己做担保,廖哥就是不肯放许温岚出来。 廖哥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女人,像他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只会在耳边聒聒噪噪,吸光他钱买无用的玩意,胸大无脑,说的想的做的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她说要参与进来,无非是想分一份羹,呵,异想天开。 等拿到钱款,这女人留不得。 在湖岛无所事事,廖哥唯一仅有的兴趣是钓鱼,夜里在走廊抽根烟,早早回屋睡觉,路过许温岚的卧房门口,忽然听到轻微的敲门声。 “难得睡得那么早,你很心烦吧?” 隔着房门,传来讨厌女人的声音,廖哥心生不快:“干你屁事。” 许温岚平静地说:“不止是心烦,你还很心急很害怕。照理来说,绑架应当速战速决,你已经拖了三天了,却好像什么都没做,整天就是钓鱼吃饭睡觉,是在等人还是一条信息?你不会连绑架的人身份都没查清吧,他当初发高烧是你们严刑逼供的结果?” 廖哥被说得莫名心慌,接着生起一窜闷火:“你怎么知道,许任文跟你说的?” 许温岚继续说:“放心,我哥不敢向我泄密,这些是我的推断。据我所知,地下赌场的个人信息是保密的,你们突生的绑架念头,可能看出他穿戴不菲,或者是出手大方。” 廖哥不以为意:“你说那么多有啥用?” 许温岚沉着声说:“我可以帮你。” 廖哥朝地上啐了口:“就凭你?我们三个大男人也逼不出一个字,你一个女人还能翻天不成。” 许温岚:“我不用逼供就能摸出他的身份,信不信由你,但试一试,对你没任何损失。” 能不能得到信任,至关生死。 良久,许温岚没得到回应,手趴在冰冷的木门,心跳忐忑。 好一会,廖哥扔下燃尽的烟头,甩手离开:“那好,就给你一次机会,不要偷偷跟老子使绊子。否则,就算你哥的面子也一文不值。” 等他沉重的脚步消失后,许温岚捧着胸口松了口气。 其实与廖哥的对话,是从许任文只言片语推断出来的,有一定瞎蒙的成分,无论猜对多少,至少让他觉得自己有一定能力。 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许温岚被解禁后,要求取回自己的东西,被负责收缴的胡飞拒绝。 “你们放心,我不会泄露出去,但是我很需要看一眼我的电脑,还有你们拿走他的东西。你们不是要查清他的身份吗?” 廖哥跟胡飞对视一眼,轻笑的说:“我还以为你要使美人计呢。” 许温岚如愿获得所需的东西,自己的电脑和蒙面人的卡包。 她有部小说反派是名门望族,为此专门研究过有钱人的奢侈品。 卡包装着一张黑卡,是美国运通的百夫长卡,目前直接发行在中国的地区只有香港。据说香港发行了几千张,能获得者非富即贵。 许温岚问:“他是香港人。” 胡飞吃惊地瞪眼:“你咋看出来的?他说的是粤语。” 廖哥躺靠在摇椅上,不屑的扯下嘴角:“知道是香港人又怎么样,香港人那么多,你能一个一个揪出来?这家伙连张身份证也没带。” 许温岚看向许任文,又问:“他还有别的东西吗?” 许任文抿了抿嘴,露出不舍的神情,从房间摸出藏好的手表。 许温岚憋着笑接过,仔细查看表盘。 手表的品牌是百达翡丽,世界名表排行第二没人敢第一,随随便便一只就上十万,跟黑卡一样是身份权利的象征。 这机械手表外形精致,样式却十分复古,表盘有一点浅浅的斑驳,是历时久远遗留的痕迹。 许温岚说:“依我看来这手表是古董,如果是限量版,说不定不止九十万。” 廖哥从摇椅微微起身,盯着许温岚问:“当真?” 许温岚手指划过表背的金属壳:“这里刻有手表的型号,你们可以查一查。” 许任文蹙起眉头,伸手想夺回手表:“不可能,我查过型号,顶多九十万价钱。” 许温岚抽回手,避开他的偷袭:“我需要电脑,现在立刻马上。” 她在笔记本装了卫星网卡,方便在不能接网线的小岛上网,网速虽然不快,但足够她查清很多事情了。 果不其然,手表是百达翡丽1932年的限量版,目前能查到的只有两只手表,一只在百达翡丽博物馆展览,另一只在德国的拍卖行竞拍过,卖出相当于人民币三百万的高价。 大部分每一次拍卖,除非买家自愿,私人身份不会公开,然而这只手表的拍卖是政丰集团出面的,政丰集团是香港知名之一的大财团,据说拍下手表的人是集团创办者的大儿子方奕旸。 许温岚摩挲下颌,只觉万分棘手。 如果没估计错的话,蒙面人的身份过于显赫,万一事情闹得太大,这些喽啰连带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廖哥盯着表壳的金属,眼底仿佛被金属光泽点亮,贪婪地一遍遍抚摸:“啧啧,好值钱。阿文你先前说用九十万份子钱换手表,原来都是骗我的。” “廖哥,我哪敢骗你,是真不知道价钱。”许任文恼怒地瞪许温岚一眼。 许温岚无所谓地冲他笑了笑。 怪她咯! 廖哥得知蒙面人身价不菲,搓搓手掌说:“看来八千万绑票价不算个事,至少得好几亿才行,这下宰到头大肥羊了。” 许温岚见他贪财的嘴脸,有点头疼:“我对他的身份只是推断,凭一只手表不能完全肯定。” 廖哥的目光好不容易从手表抽离,落在许温岚身上,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那由你来套他的话,使点美人计,说不定方大公子乖乖就范呢。” 许温岚蹙起眉峰,思量片刻,点点头:“好,这事交给我。” 又转过身,对许任文说:“给我钥匙。” 廖哥听了,哈哈大笑:“这么心急。” 许任文掏出钥匙,阴着脸带她前往客房。 “当初是你看中手表,才生起绑架他的念头?”许温岚在后背,冷不丁的说一句。 许任文转回身,惊愕地问:“你怎么知道?” 许温岚笑了笑:“我是你妹,会不了解你?你对手表的热衷,不亚于我对文字的喜爱。偷偷隐瞒手表真实价值,也不过是你中饱私囊的手段。” 许任文往楼梯口看一眼:“小声点,要是廖哥不信任我,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许温岚耸耸肩膀,接过房门钥匙:“对,你我是同一船上的蚂蚱,应该相互信任才是。他现在还在昏迷,我进去看看情况。” 许任文目送她进屋,叹息一声:“我很后悔把你拉进这个坑里。”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许温岚进入客房,立即反锁上房门,天花板的灯啪的一下黑了,室内暗得透不出一丝光线。 她焦虑地按了几下开关,确认真的坏掉后,正要转过身,脖子上突地抵上尖锐物,凉得刺骨。 遭了,迷醉药失效了。 背后有人开口,用港式普通话,低音像哑了的长笛。 “你是谁?” 5.他的脸 他的普通话虽带有港腔,音色却悦耳低沉,听起来不觉得突兀。 两人一前一后靠得很近,视线被黑暗吞噬殆尽,仅能感知的是彼此的气息。 可能由于身体尚未恢复,他呼吸的气息十分沉重,指不定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许温岚平静地说:“你最好回床上调养。” “你是女人?他们在哪?”他语气透露出诧异,持着刀刃的手放下。 “他们”指的应该是,绑架他的廖哥三人组。 许温岚逮住时机,猛地用手肘撞向他的胸膛,推着他往床铺倒去。 手里的刀刃滑落,啪得一声落在地上。 为防止他翻身抵抗,她整个身躯压制他的上半身,坐在清癯结实的身躯,硌得膝盖很不舒服。 男人被压在身下,闷哼一声。 许任文不放心妹妹独自进去,扭动几下门把,诧异地问:“干嘛锁了?在搞什么?” 许温岚一边捂住男人的嘴,一边回应:“我在检查他的身体,看看有没有大碍。” 许任文说:“他不是你的病人,何必那么关心,确定没事赶紧出来。” 许温岚能感觉到,手按压的男性胸膛瞬间紧绷,像穷途末路被追逐的野豹,面对猎人迸发的警备与凶性。 她俯下身,凑在他的耳畔,轻声细语:“外头有三个壮年男人,反抗是毫无意义的,暂且忍耐还有一条活路。” 也不知是她说的话,还是身体虚弱的原因,他颀长的身肢没动弹一下。 男人的唇是冰凉的,微微翕动,吐出热气喷在贴紧的手心,激起一丝丝酥麻。 她从他的躯体翻下身时,无意识的搓搓手心,在漆黑无光的室内,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我不会害你。”她声音放的很轻,他可能没有听见。 她将凌乱的鬓发撩到耳后,走出房门,旁若无事地对许任文说:“他还没有醒来。以后不能再用迷药了,继续下去身体要吃不消。要是出了什么事,对以后的计划也不好。” 许任文点点头:“用手铐镣铐铐牢,明天再拷问一次,确定他是不是方亦旸。” 许温岚说:“由我来问好了。” 许任文狭促地笑:“你不会真像廖哥说的,对他使用美人计吧。” 许温岚说:“他吃软不吃硬,说点好听的能开窍。” “随便你。”许任文轻慢的说,手插口袋回自己屋了。 …… 第二天清晨,客房已空无一人,许温岚下楼四处寻找,见胡飞抱臂支在仓库外。 “大哥正在问话呢。”胡飞朝仓库门一摆手。 许温岚颦起眉头,侧耳贴在门边上,传来皮鞭鞭笞在肉体的声响。 “信不信,老子有千万种方法要你开口说话,你个细皮嫩肉是大罗金身变的?” 许温岚心头一颤,刚要闯入,被胡飞长胳膊拦下来。 胡飞大喝:“你敢进去?大哥要杀人的。” 许温岚问:“杀人?” “放心,杀的不是你,是里头那位。”胡飞笑了笑,掏出兜里的黑色头罩,“不能让他看到我们的脸。” 许温岚接过头罩,往脑袋一套遮住全脸,推门进去,见男人双手被绑了起来,垂挂在旧仓库的顶梁柱下,暴.露上半身背对着他们。 苍白近乎无色的背脊,爬满一条条血色鞭痕,触目惊心。 他耷拉着头颅,捏紧拳头,愣是一声不吭。 廖哥蒙着脸,手执一根粗长的皮鞭,累得喘息不止,仍要泄愤的狠狠抽打几下。 “等等。”许温岚开口阻止,瞥一眼旁边的许任文,“昨天不是说过,由我来问话吗?” 廖哥笑着说:“随便应你罢了,真当回事啊,女人盘问容易露马脚,老子才没那么傻。” 许温岚说:“他的身份是我的猜测,就应该由我来确定,而且用你粗鲁的暴力,万一逼出的是假话怎么办?” 廖哥轻蔑地摇头:“在我的皮鞭下,能有几句假话。” 许温岚继续说:“可万一是假的呢,他的身份可能很不一般,稍有差池就暴露我们形迹。” 许任文对廖哥轻声说:“她打小就很伶俐,信她一回吧。” 廖哥思索半晌,猛地一甩皮鞭:“给你一天的时间。” 待廖哥离开后,许温岚要胡飞放悬挂的男人下来,安置回之前的客房。 许任文拍下她的肩膀:“你要亲自审问他?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嘛,你成为参与的绑匪了,被抓的话逃脱不了罪名。” 许温岚低下头,温吞的点头:“我知道。” 许任文郑重地说:“还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许温岚抬起眼眸看他:“说吧。” “别让他看清你的脸,否则他必须死。” …… 进房间以后,他始终坐在床头背对门外,仍是露着上半身,脊部鲜血淋漓。她只好直接给受伤的背涂药膏,暂时没能瞧清他的长相。 脚踝的链子是胡飞栓的,一双手腕铐上手铐,虽然没再套上面罩,黑色布条却蒙在眼皮上,以防他看到绑架者的面容。 看得出来,他活在养尊处优的环境里,皮肤光洁韧性,身段如军人般挺拔,肌肉从未缺乏过锻炼,手臂至腰腹的线条极其流畅。 背脊的血条像西北荒漠屹立的白桦树,被啃食过后虫蛀,融为刚硬与残忍的结合。 急救药箱的药物种类不多,仅有一瓶云南白药,勉强可以止住流血的伤口。 当药膏涂抹在伤痕,那火辣的疼痛流遍躯体,男人只是咬牙轻嘶。 许温岚涂药的手放柔,不冷不热地说:“忍一忍。” 男人牵动拴在脚踝的链子,哗啦啦作响,像是他沉默的回应。 要不是曾听过他说话,她会以为他是哑巴。 涂抹完后,许温岚扔掉用过棉花,将药膏塞回药箱正要离开。 “你也想套我的话?”他忽然开口问。 许温岚承认了:“是,其实你没必要硬撑,说出来可以减轻痛苦。” “然后呢?”他笑了笑,“被撕票吗?” 许温岚说不上话,她却不清楚廖哥的计划。但听闻绑架案,多半对人质没好结果的。 他转过身,正面对着她。 许温岚微微怔忪,看清他高挺鼻梁下的脸。 怪不得,廖哥怀疑她被男色勾引。 就算他的眼睛被遮掩住,也足以令女人一见倾心。 他目光仿佛能穿透布条,直直地对撞她的视线,面上毫无波澜,淡然的说:“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6.养肥他 廖哥还是不放心许温岚,要胡飞去楼上监视情况,自个瘫在沙发上闲坐抽烟。 许任文摸出钱包夹里外翻看,突然说:“廖哥,我发现钱包夹印有他的英文名。” 先前他们搜刮物品,并未细看钱包夹层有文字,原来上面绣着金字“yancy fuang”。 廖哥懒得看一眼,轻蔑地笑:“切,香港人就爱跟洋鬼子学。” “毕竟香港曾经是英国殖民地,英语算是他们的官方语言。”许任文继续翻看钱包,若有所思,“这钱包可能是别人送给他的,fuang是方的香港本地拼音,也就是说这家伙确实姓方。” 廖哥撅起嘴角:“姓方的那么多,你怎么确定是同一个人。” 许任文说:“香港人喜欢用跟名字近音的英文名,yancy的头音和旸的读音相近,我看八九不离十。” “不用再猜了,他已经告诉我了。”许温岚恰在这时出现,手疲惫地搭着楼梯,面无表情的开口,“他就是方奕旸。” 许任文微微吃惊:“他向你承认了?” 廖哥腾地一下站起,负手别在后背,围着许温岚打圈:“真的假的啊?他居然肯告诉你。” 许温岚冷着声说:“我没使任何手段。” 廖哥故作稀奇的哦了声:“男人果然吃女人这一套,你说是不是?” 许温岚抿下嘴,提及另一件事:“他的表哥在内地担任分公司的ceo,绑票的事宜可以通过他联络香港那边。” “这港仔变得挺配合啊。”廖哥敲了下响指,甩手往许任文一指,“你赶紧替我把后头的事办妥了。” 许任文将许温岚拉到一边问话:“他还说了什么?” “他只告诉我这些。”许温岚话语一转,“你们太冒失了,当初人也没调查清楚就绑票,知不知道这样风险很大?” 许任文认真地说:“其实刚开始,我们抓他不是为了撕票。” 许温岚问:“那是……” 许任文开始回忆:“廖哥帮我在赌场安排了份洗牌的工作,当时我就在方奕旸那桌发牌,发现他每把都赢,怀疑他出老千,便和廖哥商量了下,看看他是不是在袖口藏卡牌,于是……” 许温岚顺他的话说:“于是你跟廖哥抢劫钱财,顺便绑架了他。” 许任文颔首:“谁知道他除了在赌场赢来的钱,身上没带多少现金,除了昂贵手表,无上限黑卡,连手机都没携带。后来我认出黑卡是百夫长卡,确定他是香港来的有钱人。” 这也能解释他们的绑架行为,为何愚蠢又冒失。 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抢劫不到多少钱财,自然敢犯险掠夺更大利益。 许任文准备一台小型摄像机,拍摄方奕旸被绑架的视频,方奕旸要念的台词还是许温岚写的。 胡飞将客房简单布置下,要方奕旸站在黑布背景下。廖哥他们蒙上头罩,才解开方奕旸的眼罩和手铐,逼迫他熟记台词。 方奕旸倒是非常配合,扫一遍就说记住了。 由始至终,许温岚靠在门外,没进去看一下,静静地听着房内的动静。 “爸,我在内地犯了事,现在急需要钱,你转一个亿给银.行卡,银.行卡号写在信封上,一定要办好,否则儿子性命难保。记住一点,千万不要报警。” “千万不要报警。” 他清咧平静的声音,仿佛在她耳畔不时回荡,一字不落的复述她写的台词。 没多时,房内又响起手铐锁上的声音。 她疲惫的揉揉眼皮,心口压着一块大石头,沉得差点吐不出气来。 廖哥这类歹徒一心要钱,不知有没有想过后果,被抓的话最低十年有期徒刑,出了人命就是死刑。 她实在搞不懂一点,除了爱赌博的毛病,一向安分守己的哥哥,为何愿意跟廖哥同流合污。 待廖哥他们离开后,躲在暗处的许温岚,悄然走到客房外,推开门的一点缝隙,偷偷往里面窥视。 不同于今早裸.露上半身,他穿上朴素简单的白色t恤衫,挺拔修长的背影正对着她,无视铐住双手的手铐,仿佛是在淡定平静的闲坐。 没多时,他突然转过身,侧过遮住双眼的俊脸。 她见状,慌张地合上门,想了想,又暗笑自己刚才的举动。 他什么也看不见,不可能知道她在偷看他。 先前几天的饭菜,都是许任文一个人做的,最近他们忙于绑票的事,做饭的家务活便落在许温岚身上。 独居的两年里,许温岚懒得操弄伙食,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苦日子,一下子面对多人的饭菜,就随便炒了一锅蛋炒饭,再拆了包咸菜做配菜。 廖哥一心扑在绑票计划上,看着用铁盆装满的蛋炒饭,只是皱了皱粗眉毛,继续跟许任文讨论得唾沫横飞。 许温岚盛了碗上楼,推门而入:“吃饭了。” 方奕旸扬起下颌,面色清清淡淡。 许温岚想着他手腕被铐在一起,将茶几搬到他的面前,再在他手里塞一只勺子。 他清瘦的手摸到碗的边缘,另一只手握紧勺子往米饭挖去,用力有点不稳,掺合鸡蛋的米饭撒在茶几上。 许温岚忍不住问:“要我帮你吗?” “你打算喂我?”他嘴角浮起寡淡的笑意,“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他再次尝试一次,勉强挖到一小勺米饭,费力的挪到嘴边,张开薄唇慢慢咀嚼。 “很难吃?”许温岚对她的厨艺向来不自信,看他吃饭的面色没一丝异样,应该不至于太难吃。 他笑了笑:“不,很好吃。我饿很久了。” 她暗想他被绑架之前,肯定没这么瘦的。 后来,他很快摸到门道,游刃有余地吃到米饭,没再撒落一颗饭粒,碗里的饭被扫荡一空。 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家教很好,即便身在落魄的处境,仍不失浑然天成的优雅。 许温岚端起空碗,问:“要不要再盛一碗?” 他点点头:“谢谢。” 离开房间,她不由回头看他一眼,心头浮起古怪的念头。 好想好想,养肥他。 7.猫抓老鼠 许温岚在楼梯间,听到楼下传来争吵声。 “至少要绑票十亿,一亿对香港人来说算什么,首都的一套别墅都不止这个价。” “廖哥,十亿确实太多了,万一别人不认账报警,对我们也很不利啊。” “去你大爷的,那一亿能分多少钱,别忘了欠债一千万,你妹妹掺合进来,难道也不是想分钱。” 许温岚一下楼,冷冷的说:“我一分钱也不要,还清我哥的负债就行。” 廖哥转过身,诧异的瞟向她,笑呵呵的说:“哟呵,这妹妹不错啊,挺为哥哥着想的。” 许任文盛了碗蛋炒饭,端给廖哥:“先吃饭,绑票的事等人来齐商量。” 许温岚暗暗思忖,这话的意思是,绑票的人不止他们几个? 廖哥扒了口饭,嚼了嚼,突然吐了出来:“你炒的是什么,给猪吃的?” 许温岚讽刺地说:“别浪费粮食。” 廖哥捶着桌子起身,正要发作,许任文连忙赔笑的说:“她很少做饭,味道有点焦,其实还能吃的。” 许温岚心底不舒服,不由看向楼上。 那人说味道非常好,是因为饿太久的缘故,还是单纯的安慰自己。 廖哥还想开口骂几句,恰在这时,口袋响起手机铃声。 廖哥看清手机屏幕,迟疑一下接通手机,客客气气的说:“你到哪里了,好好好,我们来接你。” 许任文沙哑的问:“他来了?” 廖哥点点头。 许温岚瞥见许任文绷紧的手,感受到他没来由的紧张。 许任文侧头看向她:“岚岚,你就别去了,在房间里待着。” 他说的是房间,而不是屋里,潜台词是要她藏起来? 没多时,廖哥带两个手下接人去了。 许温岚在自己房里待着,翻了会书,觉得空气有点闷热,走到窗边拉开紫色窗帘,烈阳化作赤金波涛涌进暗沉的室内,流动她黑藻似的齐腰长发。 放眼望去,通向屋子长长的灰白石子道,廖哥一行人疾步走来,其中一个黑衣男人,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的下颌轮廓呈菱形,偏长的黑发垂到耳下,面色像纸张一样白,眼圈却暗沉沉的,与明媚的阳光格格不入。 廖哥看似很敬畏他,殷切地在前面指路。 跨过围栏时,黑衣男人抬起头,与窗内的她对撞视线,嘴角的咧开惊奇的笑意。 该怎么形容他的笑呢。 像迷途的旅人,发现杂草丛生的平原,潜藏在草堆下的果子。不对,应该是恶狼在寸草不生的荒地,咧出沾有血丝的獠牙飞扑狂奔的野兔。 被他的目光侵蚀一般,她浑身犹如浸浴于恐惧中,手有点不稳的合拢窗帘。 整个下午,许温岚把自己关在房间,还是许任文给她送的晚饭。 许温岚接过饭碗问:“你带来的都是什么人?” 许任文嘴角微微抽动,紧紧合上房门:“最近不要出门。” 差不多到他们打完牌,晚上睡觉的时间,许温岚在房里隔着门,听到几个人的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廖哥耐心解释:“这间是那港仔关的房间。” “对面右边那间呢?”陌生男人的声音说不上好听,语调的抑扬顿挫却令人不能忽视。 方奕旸对面右边的房间,恰好是许温岚的房间。 许任文压低声音:“没有其他人。” 廖哥阴阴的笑了,不怀好意。 “是嘛,可是,我瞧见一个女人。” 谈到“女人”,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像提及某个兴奋的点。 许任文声线不太稳,没话找话的说:“你的房间我收拾好了,早点歇息。” “呵。”男人只是笑。 廖哥骂道:“维特睡不睡觉,轮得到你说?” 被喊为维特的男人,懒洋洋的开口:“回屋睡吧。” 廖哥连连附和:“好好好。” 等夜深之后,许温岚口渴得难受,偷偷走出房门,看了眼方奕旸住的客房。 这个点,他差不多也睡了吧。 其实她跟他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多了双能动的腿。 下楼后,许温岚悄声来到厨房,弯下腰拿出冰镇饮料,倒进玻璃杯里。 “哪里来的小老鼠,窸窸窣窣,在偷吃东西。” 被突兀的嬉笑惊吓,她的手着力不稳,玻璃杯摔碎在地。 “小老鼠害怕了,担心猫来抓你?” 他的语调像在童谣,仿佛她真变成老鼠,而他是藏在暗处逮她的猫。 一楼到二楼的隔音效果很好,楼上熟睡的人察觉不到他们的动静。 厨房太暗,她摸清了路,正要夺门而逃。 “哈哈哈,来抓你咯。” 黑暗中,一条长臂像黑蛇刷得窜出,缠绕她纤细的腰肢。 许温岚大惊失色,张开要大声呼救,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唇。 “你的长发好美。”他的手指穿过她的黑发,梳子似的,在指间轻轻往下梳,“好想从头皮扯下来,做私人珍藏。” 眼前的人把自己当蝼蚁,她却没任何挣脱的举动。 “为什么不动呢,越挣扎我越兴奋……” 他胸口徒然生痛,低头一看才发觉,她竟将玻璃碎片,扎进他的皮肉。 原来她摔破玻璃杯是故意的。 许温岚趁他分神,猛地推开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往楼上的卧室飞奔而入,第一时间反锁上房门。 没有吵醒许任文,是因为此时的她,谁也不信任,毕竟廖哥隔在他们中间,而廖哥敬畏那个男人。 她瘫坐在门边,听到走廊地板的脚步,踏踏踏,在房门外停留。 冷意仿佛从门缝里,灌流进她的四肢百骸。 好一会,脚步声消失后,走廊静默下来。 她呼了口气,揉揉眼皮,绵软地坐起身,倒回自己的床上。 整个晚上,她睡得很是糟糕,白天照样没敢出门,而许任文却敲开她的房门,第一句话就是说:“他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昨夜她伤到了他,居然跟没事似的走了。 许温岚问:“他不是你们一伙的嘛,就这么走了?” 许任文挠挠后脑勺,懊丧地说:“当然不是一起的,廖哥欠他不少人情,绑架的事也需要他帮忙。他行动神出鬼没,送录像和监视的任务交给他的。绑架的钱,至少得分他三分之一。” 许温岚回想昨夜的事,脸色黯淡:“这家伙不太正常。” 许任文微微吃惊:“你怎么知道?” 许温岚问:“告诉我,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对女人很感兴趣。”许任文瞧了眼她齐腰的长发,“尤其是长头发的漂亮女人。” 许任文没说得太详细,说不定是因为,里面的信息可能太骇人。 经历这桩事后,许温岚开始思量,她哥带来的人,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不过,她能确认的一点是,男人比女人要懒惰得多,他们根本不愿料理方奕旸,送饭的任务彻底抗在她肩上。 除了第一次送饭,后面几次送饭,她为了保持距离,没跟方奕旸搭过几句话,比较冷漠的送完饭就走。 然而这次,在她递上饭之后,他突然开口:“你心情不太好。” 这句话是陈述句。 许温岚诧异地回头,盯着他蒙上眼罩的脸,琢磨他是怎么看穿的。 他笑着解释:“你放碗的力道比以前重,碰的一下声音很大,所以我猜测你是不是有心思,可能在生谁的闷气。” 她当然在生许任文的气,恨他把她往泥潭里拽。 他长指摩擦手铐的链子,像把玩似的:“心情不好,可以适当解压。” 这种情形下,他居然在安慰她,明明最该解压的是他才对。 不知道他被困的每天,打发时间的方式,是在发呆还是睡觉。 许温岚问:“那你是怎么解压的?” “天气好的时候,跟朋友出去打高尔夫。”他顿了顿,“实在找不到人,自己关在房间唱首歌。” 许温岚想出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干嘛不去ktv唱?” 他放低嗓音,声色无比动人:“我喜欢清唱,不介意的话,耽误你一首歌的时间。” 8.浮夸 经历昨夜的九死一生,她仿佛被透支过身心,唯一的想法是回房休息,不想在其他地方停留片刻。 一首歌的时间能做什么。发发呆,聊聊天,听听歌,翻会书,四五分钟完全不太够用,何必吝啬于挤出空闲呢。 许温岚开口问:“你需要什么?” “我不需要其他的。”他摇摇头,“只是祈求你多呆会,一会就好了。” 她面露吃惊:“就这样?” 窗外传来喜鹊的啼叫,他牵扯手脚的锁链,费力的旋过身,蒙着黑色眼罩的脸,顺着声音面向被树荫遮挡的窗台。 “这房间太沉闷,独处太久,担心话也不会说了。” 现代的人精神世界丰富,整天吃喝玩乐,不是手机就是电脑,几个人受得了幽禁的日子。 但是许任文曾说过,不能跟被绑架者聊天谈心,不能告诉他所处地理位置,更不能无意中透露身份,这对他对自己都不利。 她重新坐下,敷衍地说:“你唱首歌吧,我听着。” 他颇为意外:“我只会唱粤语歌,你可能不喜欢听。” “没关系,我能听懂一点粤语。” 方奕旸问:“你想听哪首?” 许温岚回答:“听你最喜欢的歌。” “我最喜欢的是陈奕迅的歌。”他低下头颅,讪讪地笑,“话说,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清唱。” 她嘴角不由上扬:“刚好我做你第一个。” 说完,她懊悔地咬下舌头,这话过于暧昧了。 方奕旸好似没有多想,像担心外头的人听见,压低嗓音开始清唱。 粤语有九声,九声频繁变换,像是歌曲的换调。 他谈吐温和,音色醇厚,单单寻常的说话,就跟人极好的享受,更别提清唱舒缓的情歌。 她勉勉强强的,听懂他唱的几句词。 “我的心情犹像樽盖,等被揭开,咀巴却在养青苔……大动作很多,犯下这些错。搏人们看看我算病态麽,你当我是浮夸吧。” 待他唱完后,她由衷夸赞:“你唱的是《浮夸》吧。果然原版粤语更有韵味。歌词好像讲的是,小人物对命运的不甘。这个世界,幸运儿很少。” 方奕旸勾唇笑了笑:“有句话我一直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 许温岚诧异地看他一眼。 像他被囚禁绑架的状况,说出这话不合时宜,毕竟他的命握在别人的手里。 许温岚看了下手表,居然聊了半个小时。 她坐起身:“我回去了。” 他点点头,随着她的步子,清俊的下半脸,准确无误的朝向她,“目送”她缓缓关上房门。 门缝合拢的那一刻,他极好看的薄唇翕动,要跟她说些什么。 许温岚没能听清,看着禁闭的房门,摇晃下脑袋,跟自己说:“算了,不重要。” 她要与这个男人保持距离,下午送饭还是让她哥来吧。 廖哥不仅爱抽烟,还跟许任文一样,赌瘾非常重,天天拽着许任文和胡飞打牌。 许温岚被迫揽下做饭的杂事,廖哥忙着打牌也不计较伙食了。 发觉冰窖的存货所剩无几,许温岚来到他们打牌的树荫下,跟许任文说:“家里没多少菜了,我去市集买些过来。” “买个卵,你就在这待着,哪也不准去。”廖哥突然爆粗口,“阿飞你明天乘船去买。” 许温岚一言不发的离开,懒得与粗人计较。 廖哥还是极度不信任她,怕她翻脸报警,手机电脑不让她碰一下,连船伐都没收了。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慢慢耗。 三个大男人食量很大,许温岚不得不晚上加餐,在厨房加菜时,无意识的哼起《浮夸》。 “平凡又普通的路太多,屋村你住哪一座。情爱中,工作中,受过的忽视太多,自尊已饱经跌堕,重视能治肚饿。” 她恍然的想,平凡又普通的人,应当是自己。而天之骄子就是说,方奕旸这类型的男人。 他对她唱这首歌,不像在暗讽她吗? 虽然知道他没这个意思,但是穷了二十多年的老百姓,那一刻无比仇富。 胡思乱想间,她握刀的手一偏,左手的中指被切开一道口子。 伤口流出血液溢满中指,指甲像涂上猩红的指甲油,散发的血腥味充斥鼻息。 神经后知后觉的放大感官,钻心尖锐的疼痛由脑髓传递全身,身躯难以抑制的蜷缩,倒在垃圾桶边呕吐起来。 已经不记得厌血,是从哪一天开始,她也在潜意识的拼命忘记。 当晚,她梦见自己穿白大褂,身边围绕着指指点点的陌生人。 “你不是医生!”一个女人鬼哭狼嚎的拽着她的白大褂,“是刽子手!是恶魔!” 她很想跟这个女人解释,张开的嘴却没法发出声音。 低头一看,她白大褂满是血腥,衣角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血,地上汇聚成一汪血泉。 她从梦里惊醒回神,迷茫的盯着幽暗的房顶。 睡到大半夜,被褥被踢了一大半,床铺凉飕飕的,她翻转过身,把脸趴在枕头上,眼皮干涩的难受。 她真是刽子手吗? …… 连续两晚没睡好,许温岚精神欠佳,揉着眼皮刚要下楼,突然听到沉重的扑通声,声响正是方奕旸的房间传来的。 许温岚昨夜没去送饭,想一想,决定进去看看情况,推门一看,见方奕旸倒在床铺下,粗壮的链子簌簌作响。 “你怎么了?”许温岚担心地问,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嘴唇没一丝血色。 “没事,我的腿麻了。”方奕旸低垂着头颅,揉搓膝盖。 许任文相对来说还算是有点仁慈,一天三次会放他去客房的侧间上厕所。但链子的长度只够小范围走动,几天没运动肯定会腿麻的。 许温岚想扶他起身,手伸过去刹那,忽然后悔了。 万一他跟上次一样,拿刀子对着她怎么办? 没等她抽身,方奕旸的大手裹紧她的小手,就着她的支撑立起身,站起来竟比一米七的她足足高一个头。 接着,他颀长的身躯一个倾斜,全身覆盖在她的身上。 9.你们不一样 方奕旸起码一米八的个头,那重量彻底压垮了许温岚,她很惨烈的被扑倒在地,五脏六腑像被瞬间压扁。 许温岚撑开眼皮,眼前是齐短浓密的黑发,蒙着眼罩的俊脸放大在眼前,细致的毛孔清晰可见。他高挺的鼻梁呼出的热气,喷薄在她微凉的肌肤。 由于几天的囚禁,他的嘴唇附近爬满淡淡的青须,男人味十足。 她的额头正抵着他的下颌,感受到胡须像尖刺似的,硬着皮肤生疼。 第一次与男人这般接近,她鼻尖萦绕着好闻的男性荷尔蒙气息,片刻之间头脑冲得发昏。 她察觉他的手臂正扣在自己头颅下,只要往下一挪,哪怕被拷住手铐也能扼住脖子,掐断她的呼吸。 “放开!”她猛地用力推向他。 其实她的力道不足以推开一个男人,方奕旸却意外的主动挪开距离,嘶痛的咬咬下唇,温吞地跟她解释:“抱歉,刚是被脚链绊到……” 许温岚这时察觉,他脚踝被铁链缠绕住,才引发推倒的举动。而他手铐束缚的双手及时托住她的脑后,避免后脑勺磕到坚硬的地板。 方奕旸扯动脚链,面色发白的半蹲在地,脚往后挪了挪。 许温岚问:“感觉还疼吗?” 方奕旸扯出一丝笑容,只是摇摇头。 许温岚往前凑,看看他的脚踝:“能够站起来吗?” 方奕旸偏了偏胸膛,挡住她的视线:“脚还有点麻,待会就能起了。” 许温岚有种不好的预感,站起身绕到他的后面,查看铁链缠绕的部位。 果不其然,他的脚踝因为方才的拉拉扯扯,被铁链最尖锐的部分,割出一道好大的血口子。 该道歉的或许是她。 她看着血淋淋的伤口,从胃里搅出一股酸水,拼命地往喉管里涌动,连吐出的话发音也不准了:“你的脚……我去拿急救药箱……” 方奕旸无所谓的笑了笑:“算了,一点皮肉伤。” 一点皮肉伤而已?要是伤口比较深,或者铁链含有铁锈,就有可能感染致命的破伤风。 许温岚忍住血液的厌恶感,正要细查他的伤口,走廊传来粗嗓门的一吼:“姓方的赶紧出来。” 廖哥用力敲打房门,那力道不如说砸门确切点,耳膜也要被他震得发颤。 现在还没到送饭的时间,明目张胆的从方奕旸的房间出去,廖哥肯定会怀疑她在里面搞鬼,她只能屏息凝神的假装不在二楼。 没到一分钟,廖哥就不耐烦了,扫了眼走廊的窗外,朝远处的草地啐口唾沫:“妈的,这女的跑哪去了,下次要阿飞看牢点。” 待走廊的声音消失,许温岚打开一丝门缝窥看门外,确定廖哥离开后,转身对方奕旸悄声说:“我走了。” 方奕旸穿着宽大的白色体恤衫,蹲坐在地板的漆黑色毛毯,高挺的身躯靠着白.粉墙壁,置身黑白融合的视野里,铐上铁链的双腿显得愈发瘦长。 可能出于说话必须看人的礼貌,他戴着眼罩的俊脸面对声源处,极其温顺的轻轻点头。 许温岚收回目光,阖上房门,大大方方的下楼。 拐角处伸出一只大手,生猛地拽住衣领往后拉扯,一张铁青的糙脸逼近眼前:“我操.你老母的,老子在楼上喊你半天,居然敢不吭声,狗娘养的皮痒了是不是!” 许温岚正视他刀子似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当时我在房间里洗澡,你喊了一分钟不到,刚开门就不见人影。” 廖哥大声质问:“你那时嘴巴哑了,不会在屋里应一声?” “我在浴室里说话,你也听不到啊。”许温岚不想跟他争吵,转个弯问起正事,“说吧,你突然找我做什么?” 廖哥轻哼一声,看向屋外:“还不是有人找你,快点出去应付下,不要乱说话。” 许温岚有点意外:“找我?” 所处的湖岛基本与世隔绝,物资运输十分麻烦,很少人愿意在这驻足。曾经岛上还有两家邻居,后来慢慢地搬迁出去。 也就是近两年,许温岚为静心写作才搬回来的,平时不太跟外界的人打交道,到底是谁会点名道姓的找她呢。 许温岚满心疑惑,打开屋门,放眼便见上身深蓝色背心,下身短裤的平头青年,立在门外逆着夕阳背对自己。 平头青年听到门开的声响,转身看清是许温岚,眉眼弯弯笑得阳光灿烂:“哈哈,你是温岚对不对,还记得我是谁吗?” 许温岚仔细端详他的脸,豁然拍下手掌:“记得,你是王池?” 平头青年挠挠头顶,怪不好意思的笑:“我叫汤池,你可能把我的姓跟谁搞混了。” 一见到故人,十年前封存记忆瞬间解锁,过去的画面像黑白胶片放映在脑海里,说起来他们两还算青梅竹马。 汤池的祖父是国内外知名的大画家,擅长画水墨山水花鸟图,与许温岚的父亲许莫函是忘年之交。许莫函当年在湖岛买房子,就是汤池的祖父怂恿的。 汤池七岁前被祖父母在湖岛养大,作画的手艺没学到半点,玩的本事却厉害得很,带着比他小一岁的许温岚抓鱼捉鸟,在偏僻的湖岛也能玩出多种多样的乐子。 后来他俩分别离开湖岛,去不同的城市读书,两个月的暑假才能见面,由于年纪大了性别有隔阂,很难再玩到一块儿去了。 汤池的祖父死后,遗作翻了百倍千倍不止,汤池一跃成为富三代,没再回过湖岛一趟,两人渐渐失去了联系。 许温岚不由问:“好久不见,怎么突然想起这?” 汤池摆摆手:“闲得无聊,带女朋友来度假,她很喜欢游泳。” 许温岚暗想,不该来的时候,你偏偏要回来。 汤池弯下腰,悄声问许温岚:“你后面是哪位?” 许温岚不用看,就知道他问的是谁,廖哥一直盯梢他们呢,瞧得汤池很不自在。 许温岚放大声音:“他是我哥的朋友。” “你哥也在吗?”汤池转忧为喜,他小时跟许任文拜过把子,关系非常铁。 外面大太阳的,许任文还在房间午休。许温岚不愿汤池掺和进来,扯谎说:“我哥出去购货了,要晚点回来。” 汤池面露遗憾:“好吧。” “哈尼,快点嘛,人家要游泳。” 喊话的是光鲜的性感美人,一身玫红三点式泳衣,隆起的雪团包裹在单薄的布料里,随着扭动一弹一跳,嘟起烈火红唇,双腿夹着膝盖撒娇的蹭动。 汤池连忙赔笑:“马上过去。” 又回头对许温岚说:“对不起啊,她急着游泳,下次聊。” 许温岚颇为了解的点头,目送汤池牵着美女离开。 “一看就是x货。”廖哥嘴里操着脏话,直勾勾的盯着美女摆动的后臀,眼珠子仿佛要瞪出来。 许温岚蹙起眉头,转身要上楼。 廖哥反手扣向她的肩膀:“你认识他吧,他也住在湖岛?” 许温岚说:“他是普通人。” 廖哥阴着脸,话带着警告:“我不管他是谁,别想活着走出去。” 许温岚心头一紧:“你要是杀了他,他父母会报警,警察会怀疑到这。” 廖哥想了想,觉得她讲的很对,呵呵笑着说:“所以这段时间,你最好别和他接触,我可能不会动他跟他的小女友。” 许温岚拍开他的手:“你随意。” 夜里,廖哥他们打完牌,过十二点才回房睡觉。许温岚坐在书桌旁看书,听到他们进屋的动静后,翻出柜子里的急救药箱。 她的脑海总是莫名浮现出,方奕旸蹲坐在毛毯的那一幕。他伤口的血液应该早就凝结了,她还是心怀愧疚的放心不下。 偷偷溜出卧室,用钥匙打开客房,她抹黑开桌面的台灯。 方奕旸靠在床头,一动不动的坐着,像暗光里遗弃一座雕像。 他应当察觉她存在的,然而什么也没说。 她安静的走近他,撩开薄薄的被子,低头看他的脚踝。 幸好伤口不太深,没有触及真皮。 肌肤虽然会自愈止血,但铁链恰好铐在这个位置,稍微动作会摩擦得很疼。 许温岚拿棉签蘸点药膏,涂抹在破皮的通红表皮,再用绷带围着脚踝裹一圈。 “其实你不用过来,伤口过几天会自己愈合。”他突然开口,“他们发现绷带,会知道是你做的。” “我知道。”但她实在于心不忍。 他扬起下颌,似笑非笑:“我也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10.给他剃胡须 究竟哪点不一样,他的话讲得很含糊。许温岚正要开口问清楚,咔擦一声,房门毫无预兆的开了。 糟了,桌面的台灯还亮着,房间里一览无余。 胡飞今晚喝了四五瓶啤酒,打牌时直接在沙发睡下了,半夜被膀胱的尿憋醒,撒了泡尿后上楼回卧房,突然想起廖哥要他每晚睡觉前检查方奕旸的房间。 此时,他浑圆的胖脸醉得通红,揉揉眼皮,才发现房间有台灯的光亮,满是诧异的说:“咦,是谁开的?问你话呢!” 捆绑方奕旸脚的铁链的长度,完全不够他走到桌边。然而,这间狭小的房间除方奕旸之外,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方奕旸横卧在床上,像被刚醒似的,朦胧的声音透着困意:“我看不见谁进来过,可能送饭的忘记关了。” 一般送饭的是许温岚,他这么表达,似乎连谁给他送饭搞都不清楚。 “嗤,原来是那小妞。”胡飞走到桌前,看了眼方奕旸的床,没瞧出什么异样,学廖哥的口气,大着嗓门发出警告,“在老子的地盘老实点,要是发现你有小动作,等拿到赎金就要你的命。” 他顺手关上台灯的按钮,打个酒嗝回屋睡觉了。 室内安静后,许温岚从隆起的被褥钻出身,脸颊浮起两团红云,幸亏那人蒙着眼睛看不见。 就在方才,方奕旸将许温岚拉进被窝里,单薄的棉被遮盖住她的存在。 她担心胡飞看出点破绽,被迫搂住方奕旸的腰身,与成年男人紧紧挨着,感知薄薄衣料透出的体温,面颊仿佛被点燃般发热滚烫。 靠的太近了,她还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砰砰砰,乱了她的心神。 他的手碰到她柔软的头发,有意无意地穿进发丝间抚顺,像安抚她惊惧的心灵似的。 胡飞离开后,许温岚立即跳下床:“我回去了。” 他轻轻嗯了声,忽然说:“我发现,你的长发及腰,肯定很美。” 她转头看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瞧不清他的全脸,却能想象绵言细语的话,是如何从他唇齿吐出来的。 “如果没戴眼罩,我最想做的就是,看一眼你的长发。” …… 廖哥这几天毛毛躁躁,随时处于掀桌的炸毛状态,时不时臭骂许任文几句。这暴躁的举动没针对性,无非是找个出气筒罢了。 许温岚从她哥那里了解,维特行踪诡秘,没有固定手机号码,一直是廖哥主动联系他。维特复制走了录像,临走前没通知,这两天也没有消息,就跟凭空消失似的。 廖哥怀疑维特没把绑架当回事,或者他们被维特给卖了,维特自己拿录像换了钱。唯独没有想到,有可能维特被警察抓获了。 许温岚把这种可能性跟许任文讲了。 许任文一本正经地说:“这不可能啊,维特不会被抓的,绝对不会。” 许温岚说:“世界上有什么事,是绝不可能的?” “维特就是那个绝不可能。廖哥求他来搭把手,当然有他的原因,维特比你想的可怕的多,他……”许任文闭了嘴,止住这个话题。 许温岚想想也是,要是监视的人被抓,他们也会被一锅端。维特没有足够的实力,廖哥不会把至关紧要的任务交给他去做。 许任文打了个哈欠,起身要回屋睡觉。 许温岚看了眼时钟:“刚吃了中饭,还要继续睡吗?” 许任文疲惫地摇头:“现在每晚熬到很晚,作息时间全乱了。” 许温岚苦笑:“你变了很多。” 此时的许任文,对她而言,熟悉又陌生。 两年的漂泊时光,磨损掉曾经还算俊朗的年轻男人。他整天与赌场的乌合之众混在一起,日子过得邋里邋遢,原本笔直的背部微微躬起,经常不洗的头发显得油腻,眼皮浮肿得像终日睡不饱,眼睑底下还有深深的眼袋。 许温岚细细打量他一眼,开玩笑的说:“还没到中年,就变成油腻腻的大叔,以后怎么找老婆。” 许任文被逗乐了,哈哈大笑:“有了钱还怕找不到老婆,一车的漂亮女人随便挑。” 许温岚怔了怔:“这就是你绑票的理由?” “当然不止是这个原因。”许任文轻慢地摊开右手,左手始终藏在口袋里,“你也知道啊,钱是万能的,没钱无路可走。” 眼前满含笑意的哥哥,仿佛是个可怕的陌生人,许温岚嗓音有点干涩:“是嘛……” “连汤池那二货都成了有钱人,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两年我受过很多苦,见识过的龌龊事,是你绝对体会不到的。”许任文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处处脏污纳垢,有钱人会用钞票把屁股擦干净,假装自己是高等的上流人士。” 许任文指向二楼,轻笑一声:“你以为楼上被关的那位,能干净到哪里去,说不定做的事比我们还恶呢。” “够了,谢谢你提醒。”许温岚嘚嘚嘚的上楼,在走廊看到廖哥叉腰立在窗边,粗黑的眉眼盯着楼下草坪的方向,一眨不眨的,神情像一只垂涎鲜肉的饿狼。 多年前,草坪由于多年未修剪,长满凌乱的杂草。许温岚前两年搬进来后,每隔一段时间,会从仓库翻出割草的长剪刀,蹲在地上将杂草除干净,每次修剪足足要花费两天的时间。 汤池和他性感的小女友,不知自己在草坪能如履平地,多亏了许温岚的功劳。 此时,他们穿着同款玫红色的情侣服,青春洋溢的边调情边打羽毛球,在平整的草坪上随意践踏,垃圾遍地乱扔。 小女友跳上跳下的掷球,即便隔着衣料,也能看清她胸前两团波涛起伏。 廖哥咽了咽吐沫:“妈的,好白菜被猪哄了。” 许温岚很想问问他:“汤池是猪,那你是什么?” 她默默回到卧房,阖上房门,看着书架摆满平平整整的厚书。 许任文说的话,有一点没错。 世界是悬浮于海洋的冰川,她所栖息的地方,只是浮于海水的冰层而已。 汤池打羽毛球的当天下午,再次敲响许温岚的家门。 他手握着羽毛球拍,一手擦着额头的汗水,另一只手撑着门墙,笑嘻嘻的说:“岚岚,今晚跟你哥去我家聚聚怎么样?” 二楼的胡飞听到动静,从楼梯口探出脑袋,一脸警告的盯着许温岚。 见许温岚迟迟不请他进屋,汤池自个脱了鞋子踏进玄关,左顾右盼:“我好久没来湖岛了,你家跟以前变化不大,进来看看怪怀念的,你哥还在屋里睡觉吗?” 许温岚突然开口:“今晚我跟我哥来不了。” 汤池呆了呆:“你们晚上有事吗?要不明天再约?” 许温岚一口拒绝:“明天也没空。” 汤池眨了眨眼,傻傻的问:“那啥时候有空?” 许温岚无语凝噎,逐客令下的这么明显了,你个傻小子还听不懂。 “人家约你还不去?”廖哥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撅起嘴巴假惺惺地笑,“待会把你哥叫上。” 许温岚侧头瞥向廖哥,暗想他在搞什么主意。 汤池有点怕廖哥的凶相,退到门外,朝许温岚招招手:“那晚上见哦。” 等人走后,许温岚关上房门,冷淡地开口:“你不是说,我要跟他保持距离吗?” 廖哥一副老子的话就是命令的神情:“我是说要你跟他保持距离,没说不让你去他家聚会。” 许温岚问:“你不会也想去吧?” 廖哥呵呵笑着说:“不错啊,你居然懂我。” 许温岚暗想,鬼愿意懂你。 许任文听说汤池约他们吃饭,无所谓的同意了,偏头看向许温岚,神色莫名的变得黯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廖哥要胡飞待在原地看守,哪里也不能去,自个兴致勃勃地跟来凑热闹。 离开前,许温岚无意听到,胡飞在背地里咒骂他。 当晚,汤池做梦也没想到,来他家做客的除许家兄妹之外,背后还跟着拽里拽气的廖哥。 汤池看到廖哥的刹那,像吃到苍蝇的表情:“呃,进来坐。” 小女友扭着细腰路过,看见三个人进屋,不甘不愿的嘟起嘴:“阿池,你不是说两个人吗?” 汤池连忙说:“两个三个都一样,不就是多双筷子。” 汤池不太擅长圆场,这话更惹得廖哥不悦了,暗想早晚搞死你个臭小子。 许温岚拖鞋进屋,环顾四周:“你家重新装修吧,跟以前比变化很大。” 汤池冲她眨眨眼:“是啊,三四年前请人来装修的,待会带你去画室看看。” 汤池的家离许温岚家不远,无论是装潢和占地面积,比许家的宅子奢华得多。三层楼的一层底下是车库和储蓄室,二楼是四间大卧室,三楼有一间偌大的画室。 几个人挤在一张长沙发上闲聊,小女友靠坐沙发按着遥控器,一双白花花的细腿占了大片位置,廖哥的目光落到双腿分开的粉色布料,一时半会挪不开了。 许任文瞧不起咬着金汤勺长大,没见过世面的汤池,面对他的叙旧全程冷漠脸。 汤池只好找许温岚聊天,先向她介绍自己的小女友,名字叫孟佳琪,年龄刚满二十岁,目前是某所大学的大三学生,在学校的院里还算院花。 许温岚知道她所读的学校,是一所三流大学。汤池毕业应该有四五年了,不知道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孟佳琪察觉汤池一直在跟许温岚说话,涂着彩色眼膏的眼梢瞥向许温岚,以女人看女人会有探究的神色,细细打量她一番:“你的皮肤怎么那么白,是不是bb霜涂多了,看起来一点血色也没有,长头发是用假发接的吧。” 汤池有点不高兴:“咋说话的,人家纯素颜。” 孟佳琪捧着肚子,咯咯地笑:“你又不是她男朋友,怎么知道她纯素颜。” 汤池满脸尴尬。 “我确实没擦bb霜,可能经常不晒太阳,脸色白得不太健康。”许温岚下意识的捋下长发,“头发太长时间没剪才蓄得这么长。” 孟佳琪吃惊地张开红唇:“哇,你多少年没出门啊,难道是传说中的蜗居宅女?” 汤池真的生气了:“佳佳,别说了。” 许温岚无所谓的笑笑:“算是吧。” 孟佳琪挑挑眉毛,洋洋得意的说:“宅女没男朋友吧,要不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很多帅哥哦。” 许温岚摇头:“不用了,你的备胎我消受不起。” 孟佳琪嘴角的笑发僵,俏脸瞬时垮了。 汤池同样尴尬,赶紧缓和气氛:“好了,好了,马上吃饭。” 临近吃饭的点,孟佳琪压根懒得掌勺,汤池同样不会做饭。菜是用从外面买的食物罐头,有鱼有肉,倒出来装在盘子里再用微波炉热热。 廖哥吃了一口,当场吐出来:“你热的是哪里捡来的垃圾,比姓许的女人做的还难吃。” 汤池被廖哥的粗鲁吓傻了。 孟佳琪看着吐在桌上的食物,双手捧着胃,红唇大张,做出要吐的表情:“脏死了,干嘛吐出来,恶心……” 廖哥见状,连抽几张抽纸,擦掉桌上的食物:“好好好,擦干净,没有了吧。” 许温岚放下筷子,同样没了胃口。 廖哥对孟佳琪的态度有点怪异,可能男人对“柔弱”的女人毫无抵抗力吧。 汤池对许温岚不再动筷,开口问:“不合胃口嘛?” 许温岚敷衍地说:“我已经吃饱了。” 汤池笑了:“好巧,我也吃饱了。你们待会有兴趣去我爷爷的画室看看吗?” 许温岚小时候去过,兴趣不是很大,碍于汤池的面子同意去看看。许任文反倒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下三楼时,许温岚发现廖哥没有跟过来。而孟佳琪不愿陪同,留下来看肥皂剧。 画室前几年翻新过,跟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墙壁没再挂一副汤爷爷的画作,空荡荡得只剩书桌和书柜。 书画界有一种独特的现象,作家在世的时候,可能一幅画顶多值几千几万元,一旦过世,遗下的画作成为稀有品,一下子涨到几十万几百万,乃至上千万。 汤池揭开地板下的保险柜,输入密码从柜子里掏出一卷画轴,献宝似的给许温岚瞧:“东西越稀有越值钱,其实这么多年我爸妈只买过两幅,其他的偷偷藏起来,卖一副就够我们吃十几年了。” 许温岚弯下腰,将发丝撩到耳后,细瞧画中的金丝猴:“笔墨好细腻真实,怪不得汤爷爷的画价值不菲。” 汤池恍然地看着她的耳垂,像裹在一缕缕青丝下的珍珠,心头怦然一跳:“是啊……我爷爷的画时间越久越值钱。” 许任文盯着画卷,眼神仿佛燃烧点星火,要把那昂贵的宣纸戳穿般:“这幅大概值几百万吧?” “估计不止呢。”汤池得意的呲牙,“还要看拍卖的买主愿意花多少。” 许任文拍拍他的肩:“有个好的爷爷,你小子这辈子值了。” 汤池讪讪的笑:“哈哈哈,哪里的话,你也有个好妹妹啊。” 许任文但笑不语,态度对汤池转好不少。 许温岚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三人有说有笑的下楼,一楼的通道传来调笑声。 “哎呀,土死了,带金链子的男人都土,以为自己是黑帮老大吗?” “信不信,我就是老大。金子多值钱,要是给你买金链子,你难道不会要啊?” “人家才不要金链子,要会发光的大钻石呐,你买得起吗?” “你是我女人,我立马买给你。” 汤池一下楼梯,见廖哥靠在孟佳琪身边,手还摸在她浑圆的屁股上,孟佳琪毫不介意的娇笑。 “你手摸在哪儿呢,佳琪是我女朋友!”汤池手握成拳,健步朝廖哥挥拳过去。可在廖哥面前,他的攻击不过是绣花拳头,大手猛地擒住他的手腕,往外侧一掰,发出咔擦的响动。 汤池的脸瞬间苍白,疼得嗷呜直叫:“你勾引我女朋友,还敢打人!” 廖哥一脚踹倒汤池,自作潇洒地点了根烟:“哼,就打你个兔崽子咋地,你还能反咬我一口?” 孟佳琪满脸心疼,蹲下身却毫无举动:“哈尼,疼不疼啊,你小心点啊。” 廖哥居高临下,俯视孟佳琪隆起的胸脯:“这男人一点用也没有,你还跟着他作甚,男朋友要找靠得住的。” “有时候见好就收,不要闹事比较好。”许温岚挡在汤池身前,直直面对廖哥,“别忘记你来湖岛是做啥好事的。” 廖哥瞪大眼睛:“你还敢警告我?” “廖哥,算了吧,我们回去。”许任文连忙拦着廖哥,又摆回以往讨好的姿态,“这俩小年轻不懂事,跟他们计较,影响你老大的风范。” 廖哥很受他这套,甩甩手:“得,回屋打牌去。” 许温岚查看汤池的伤势,发现他的手腕被掰得脱了臼。 “你忍一忍。”许温岚托住他上臂下部,两指扣住桡骨头,擒住伤处的手腕做七八次旋转动作。 “啊啊啊……疼疼疼……”汤池的眼泪都逼出来了。 许温岚放开他的手:“动一动好些了没?” 汤池大着胆子,试着动下手腕,仍是非常疼痛,不过至少手能够动了。 许温岚提醒他:“用红花油抹抹会舒服点。” 汤池赞叹地说:“厉害,听说你学医当了医生,救死扶伤真了不起。” 许温岚眼神黯然,摇摇头:“我不是医生。” 在一旁抽烟的许任文,冷漠地旁观他们,目光落在许温岚身上:“我们差不多该回了。” 许温岚起身,离开别墅前,回头看了眼汤池,真心希望他早点离开湖岛。 两人往许家的方向前行,途径在两旁树围绕的石子道,一路上沉默不语。 “你今天有心思。”许温岚双手抱着胳膊,突然开口,“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许任文从怀里掏出一件小物件,面容被树下的夜色映得阴冷发寒:“看看这个,能跟我解释下吗?” 躺在他右手心的,恰是只用过的药膏。 许温岚那晚给方奕旸涂药,差点被胡飞给撞见,混乱间躲进他被窝的那会,把药膏遗忘在桌子上,想不到被细心的许任文发现。 她面色波澜不惊,平静地开口:“有什么好解释的。” 许任文猛地甩手,将药膏掷进草丛:“我不是说过,要跟他保持距离,不要离他那么近嘛。他是男人你是女人,男女力量悬殊。只要给他一点机会,就能轻易制服你。” 许温岚说:“我知道。” 许任文胸口起伏,闷闷地说:“知道你还靠近他,给个理由啊?” “但是他不会那么做。”许温岚抬起下颌,凝视他窜着火苗的眼眸,“他是聪明人,知道就算杀了我,也没法逃出去。” 许任文打量她,细细琢磨她的话语真假:“那是为什么?你难道是看上他了?” 许温岚捧腹笑出声:“你对我还不够了解?我怎么可能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做这些我还不是为了你,我的亲哥哥。” 许任文怔了怔:“为了我?” 许温岚继续说:“虽然已经套出他的身份,但他的一切你们又知道多少。再说这次绑架,你们心里也没底是不是,将那么重要的信息交给一个变态,为什么不相信你自己的妹妹呢?” 许任文轻蔑地撅嘴:“你一个女流之辈能做什么,窃听,跟踪,还是色.诱?” 他的话明显有嘲讽意味,许温岚憋住怒火,耐着性子说:“女人都是水做的,男人是干涸的渠沟,哪有绕得开的。我能做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信不信,我能套出他更多的钱。” 一听到钱,许任文眼神发亮,转怒为笑:“真的假的?” 许温岚哼笑:“爱信不信。” “信,当然信。”许任文展开双臂,将她搂进怀里,“你是我亲妹妹啊,世界上唯一最亲的人,我不信你信谁。不过你要小心,那家伙不简单,别把自己套进去了。” 许温岚心口发紧,微微颌首。 其实,她每句都很空,心也是虚的。 自从以后,她能名正言顺的在方奕旸房间,多待一段时间再离开。 短暂的四五天,方奕旸的胡须愈发明显,从鬓角蔓延到略有弧度的唇角,再到线条锋利的下颌,颜色不浅不淡,恰到好处的构出完美的小半张脸。 “在看什么?”他扬起下颌,面朝她的方向。 许温岚挪开目光,暗想他现在目不能视,她压根没必要心虚。 他柔声询问:“以前你送了饭就走,今天怎么待这么久?” 她叹息一声:“被批准了呗。” 他没做声,嘴角绽出淡淡笑意,看似心情好极了。 其实她在他房间里多待,无非是给许任文做个样子,谁知看到他含笑的样子,自己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沉默半晌,他莫名其妙地开口:“你们女孩子是不是很讨厌,男人长胡须的样子?” 她想了想,认真回答:“应该是吧,长胡子给人邋遢的印象,女孩子都喜欢干净,不过胡须修得好看另当别论。” “好吧……”他摩挲满是胡渣的下颌,看似有点苦恼,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这地方也没办法修。” 许温岚憋着笑,转身离开客房。 阖上门的那刻,她瞧见他的嘴唇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闭上嘴。 他担心她觉得他烦吗? 每次见到这副场景,她总觉得自己像把小狗,遗弃在家门外似的。 没超过十分钟,许温岚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掏出塑料袋子里的工具:“我给你带了剃须刀过来。” 方奕旸听到她的声音,怔了片刻,仿佛没料到她突然回来。 许温岚说:“电动剃须刀没电池,只好翻出我哥的老式剃须刀,这把还是新的没有拆封过。” 他莞尔一笑,轻轻嗯了声。 不过用旧式剃须刀剃胡须,是非常费力的事,第一他的眼睛看不清,第二双手被手铐套着,自己动手可能会划伤皮肤。 她尴尬地吐吐舌头:“我可以帮你,不过还没给男人剃过,就怕剃的不好……” 他放柔声音:“没事,我教你。” 于是,许温岚按照他说的步骤做,先用毛巾泡在热水里,拧干后,熨帖在他长满胡须的部位。 手掌包裹着他的下颌,胡须硬硬得砸在手心。 那感觉很真实,她与他之间,仿佛拉近彼此的距离。 敷热后,她挤出泡沫膏在掌心,揉搓成细腻的白色泡沫后,均匀地涂抹在长胡须的部位,感受他深邃的五官在手指摩擦的硬朗。 她提出多时的疑问:“你长得有点像欧洲人。” 他轻轻点头:“我曾祖母是英国人。” “难怪,混血儿一般长得很好看。” “八分之一的血统而已。” 她涂抹完毕,看着斜放的剃须刀:“你昨晚还没说明白,我与他们不同是指哪里?” 方奕旸淡淡开口:“你是文字工作者,握笔杆的人胸怀傲气,跟那些歹徒当然不同。” 许温岚错愕地问:“你从哪知道的……” 方奕旸给她解释:“右手中指的环节起的茧子,经常用笔的人才会长。” 许温岚无意识的摩挲中指的茧子,暗想他应该是摔倒那会握住她的手发现的。从这点看来他是体察入微的人,不知道还有没有发现其他的。 方奕旸继续说:“我的家族在香港有些威望,与黑帮的头目有密切来往。香港黑帮二十年来偃旗息鼓,但势力一直存在。这次我出事,黑白两道会追查到底,挖出他们是迟早的。” 许温岚问:“你告诉我,是要我警告他们?” “警告没用,他们不会听。”方奕旸顿了顿,“我只是想说,你与绑架的事无关,那些黑帮逮住他们,绝不会为难你。” 许温岚有点怀疑:“是嘛?可我已经参与绑架,他们真的会放过我?” 方奕旸语调放缓,透着温柔与刚毅:“因为,我会护着你。” 那瞬间,他的话像柔软的天鹅羽绒,轻轻地搔弄她紧闭的心扉,然而仅仅是一刻而已。 她愣怔了半晌,毫无波澜地说:“是嘛……” 他苦笑一下:“不过到时候,很可能我已经不在了。如果他们为难你,你拿着我的……” “别说话。”她握起剃须刀,刮向下颌的白色泡沫,“再动一下,要刮到脸了。” 他乖乖合拢嘴,静如一座雕塑,被她轻轻地刮去胡须。 白色泡沫除去后,露出干净白皙的下巴,清晰分明的人中,饱满下唇微微上翘的弧度。 剃光胡须之后,她有种拨开云雾,窥见明月光华的感觉,唯独看不见他的眼睛。 所以,她看不透他。 11.喂他吃草莓 灌木的篱笆墙里,许温岚身穿耐脏的亚麻裙,高束起长发,弯下腰给白色茉莉浇水。 再从绿藤下采摘橙黄灯笼似的大南瓜,用铁铲挖出土地下的土豆,塞进麻布袋子里。 顺便剪下盆栽垂挂的鲜红草莓,装满泛黄的藤条篮子,丝丝甜香扑鼻。 她擦拭额头的汗水,欣赏丰收的绿田,心满意足。 种菜栽花植果,是她除写稿之外,独居生活仅有的乐子,还能填饱肚腹。 即便被闯入的人打扰,她仍没遗忘自己的小田园,每天精心的呵护。 岛上的人各有心思,不过对于她来说,日子照样惬意自在。 这块小田园占地两亩,位于许家的后院的小道旁,离汤家的大铁门不远。 汤池在二楼瞧见她在田间劳作的倩影,想跟她说声谢谢,兴冲冲地窜下楼,一到田地的篱笆外,低头看了眼衣裳乱不乱,心情微妙的紧张。 许温岚看向他垂下的手背,先一步打招呼:“你的手好了吗?” “多亏你,昨天按了下就好了。”汤池忍着痛,在她面前弯曲手腕,“话说这块田是你种的?” 许温岚含笑点头:“平时没事打理下。” 汤池由衷夸赞:“好厉害,像你这么勤快的不多见了。” 许温岚不以为然:“我只是比较闲而已。” “人家是宅女,当然闲哦。”孟佳琪嚼着口香糖,轻蔑地看了眼许温岚,目光又落回汤池身上,“哈尼,你的手还没好呢,跑出来干嘛,外面的野花多吸引人?” 许温岚感觉出她在指桑骂槐,不想掺合他们小情侣的纷争,一手端着藤条篮子,另一手扛起麻布袋,转身要走。 “哇,有草莓。”孟佳琪从篮子拿颗草莓,直接往嘴里咬,笑盈盈的眨下眼睛,手伸向篮子的提手,“汤池喜欢吃草莓,你这篮子全给他呗,反正田里那么多。” “我不喜欢吃,分明是你喜欢。”汤池受不了她用自己来当理由,嗓门冒火似的吼。 孟佳琪怔了怔,眼角溢出泪水,弄糊黑色的睫毛膏:“你又凶我?从昨晚起你就凶巴巴的,我哪里做错?” “想想你昨天干什么了?”汤池回想廖哥摸她臀部,她还笑脸迎人的贱样,总觉得被人逼着戴了顶绿帽。 孟佳琪顿时明白了,理直气壮的说:“那你还跟别的女人嬉皮笑脸呢。” 汤池要被她气死了:“我和岚岚是朋友,哪能比作一块。” 孟佳琪轻笑: “男女之间,哪里单纯的关系。” 许温岚躺着中枪,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掺和进来,毕竟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搅进去惹一身猩,自己独善其身就行。 谁知道他们越吵越凶,孟佳琪把火撒在许温岚身上,猛地用力拍掉她手提的篮子,气急败坏的跺脚离开,新鲜的草莓滚落在绿草地里。 许温岚无语的蹲下身,一颗颗的捡起草莓。 汤池连忙过来帮她将草莓装进篮子,自顾自的说:“佳琪就是这种个性,做她男朋友也很累。以前我觉得她年纪比我小,才处处纵容她,现在回想,或许我们不太适合,早点分手比较好。” 许温岚冷冰冰的开口:“这是你们的事。” 汤池以为惹她不高兴了,歉疚地说:“对不起……” 许温岚偏过头,看向躲在暗处的某道人影,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赶紧离开湖岛。” 汤池尚未反应过来:“什么?” 许温岚一声不吭,提起篮子起身离开,留下傻愣愣的汤池。 走到两道的树荫下,身形魁梧的廖哥,背着装鱼竿的布包,从树干后窜出拦住她,一张晒黑的脸咧出夸张狰狞的笑。 “还好我钓鱼路过,你俩蹲在一起,是不是还打算说点其他的?” 许温岚平静地说:“你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廖哥摩挲下巴的胡渣:“听你哥说,那姓汤的也是富二代,家里的画挺值钱的。” “现在有钱人很多,何必急于一时。而且同时绑票两个人,极容易被警察发现,对后面的计划很不利。” 廖哥哼了一声:“每次听你说话,总是很有道理,不过我这人从来不讲理。” 他信手拈一颗草莓,塞进嘴里,嚼了几口突然吐出来:“呸,什么味道?” 许温岚忍着不笑,暗想他应该吃到泥巴:“还没洗啊,你急什么。” 廖哥觉得吃到鸡屎,黏糊糊的,嘴巴里犯恶心,臭骂几句,连忙跑回洗漱间漱口。 许温岚回屋后,清洗草莓直到很干净,第一时间就是上楼,走到拐角口,同时看到胡飞也在走廊上,嘴里骂骂咧咧:“又把气撒在我头上,以为他是老大天下第一。” 胡飞在走廊踱步,长胳膊甩来甩去,闷不下一口气,径直往方奕旸的房间去了。 许温岚心头一紧,跟过去探探他要做什么,恰好房门没有关紧,能从门缝看清里面的情形。 人在被欺压的时候,往往畏惧于强者,会把气撒在弱者身上,比如老幼妇孺。 而方奕旸恰好处于弱势。 “你日子挺悠闲的啊,蒙着眼睛一个人也能下棋。”胡飞两手握着桌子的一端,猛地用力掀飞桌面摆的象棋,棋子噼里啪啦的落下。 这盘旧象棋是许温岚带来的,她父亲生前最爱的游戏,这重重一摔断裂了一颗“帅”棋。 方奕旸面容波澜平静,丝毫不受他的影响,仿佛周遭的事与自己无关。 方奕旸越不说话,胡飞越生气,抡起拳头往他脑门招呼。 拳头还没落下,方奕旸突然开口:“你身手很好。” 胡飞动作一顿,撅起嘴笑:“那是当然。” 方奕旸继续问:“以前跟师傅学过武术?” 胡飞一脸诧异:“你怎么知道?” 方奕旸说:“你抓我来的那次,我感觉得出,你的招式很有气势,应该是个练家子。” 胡飞放大嗓门:“你瞎猜我的身份,不怕我杀你灭口?” “不,你不会的,至少现在不会。”方奕旸笑了笑,“你会武术,耐力很强。被人当牛马使唤,做的最多得的最少,是谁也会不甘心吧。” 胡飞像被戳中几根肋骨,胸口一震,磨着牙说:“干你屁事!” 方奕旸沉吟一声:“他会分你多少钱,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或许更少。” 胡飞胀红了脸,捏紧拳头:“继续说啊,看我不揍死你。” 方奕旸昂起头颅,嘴角微弯起弧度,笑容自信从容,浑然天成的气魄,彻底压垮胡飞,那拳头始终砸不下去。 胡飞悻悻地放下拳头,逃也似的离开。 许温岚躲在一边,成功避开胡飞,回到门缝边看到这一幕场景。 只见,方奕旸半跪在地上,戴着手铐的手摸索地面,不同于先前的从容不迫,略显狼狈的拾起地上的棋子。 他摸到一半断裂的棋子,又趴在床下寻找另一半,却一无所获,垂头沮丧的像个孩子。 他在烦恼什么,担心她看到棋子坏了,会责怪他吗? 其实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揭开自己的眼罩,但他没有这么做,至少她在的时候没有。 许温岚走进房间,从桌边角落拾起半枚棋子,放进他的手掌心:“在这里。” 他听到她的脚步声,脸上已浮出笑意,合拢掌心的半枚棋子,又不知所措的说:“抱歉,这枚棋子断了。” “用胶水粘上就好了。”她将草莓篮子搁在桌上,“我摘了草莓,味道很甜,你尝尝。” 他摊开双手,指头沾着灰尘:“手弄脏了。” 许温岚挑了颗最鲜艳的草莓,喂到他的嘴边。 她原本想塞进他嘴里就好,谁知道他浅尝则止的咬了口。 她奇怪的问:“不喜欢吃吗?” 他摇头:“能不能再递过来点?” 许温岚的手再伸过一些距离,暗想这家伙还要小口小口吃啊。 他张开嘴唇,含住红草莓的同时,无意的包裹住她的指头,尖利的牙尖摩擦到肌肤,又被湿热的舌头舔过,痒痒麻麻。 他舔舔嘴角,回味着:“真的好甜。” 许温岚怔住半晌,忽然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转头见许任文正看向这边,眼神透露着异样的冷冽。 12.我要你的手心 许温岚担心他瞧见喂草莓的一幕,脚跟像站不稳似的发虚,视线却直直对撞上他揣摩的目光。 许任文用手背敲下门板,退出房间:“赶紧出来。” 他的话不容置喙,仿佛下的是一道铁令。 许温岚深思片刻,决定出去跟他谈谈,把心底的话彻底说明白。 离开前,许温岚回头看一眼方奕旸,暗想他戴眼罩不能看东西,吃草莓咬到她手指,应该是无意的举动。 她轻轻地说:“我走了。” “刚刚吃到的很甜,谢谢你的……”方奕旸话语拖得余味绵长,重重地落音,“草莓。” 许温岚回忆起被他咬到的触感,右手的拇指蜷曲了下,仿佛被滚烫的热水烫着了,那股异样的躁热流窜进颅顶。 她张嘴想问他,最后闭上了。 有些话难以启齿。 窗口边,许任文指间夹烟,对窗外吐出烟圈,深黑的眼眸盯梢柏树落下的影子,若有所思。 许温岚走近问:“你以前不会抽烟,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任文察觉许温岚在侧,左手倏地插进口袋里,用右手中指弹掉烟灰:“大概一年前吧,心烦的话会跟廖哥抽上几根。” 许温岚讽刺地说:“你跟他学了不少好东西。”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没他我也活不过今天。”许任文深吸一口烟,呼出淡青色的烟气,“最近你跟那个香港人很亲近,有没有探出点东西?” 许温岚说:“才一天而已,你问的太急了。而且我跟他还不熟,有些事别乱猜。” 许任文冷笑:“我担心你没探出来,就被他诱惑了。” 他果然看到了,还想用哥哥的身份,教训她一顿吗? 许温岚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魁梧壮硕的柏树:“你记不记得,这棵大柏树是我出生的那年,爸爸从很远的地方移植过来的。” 许任文蹙起眉头:“不要转话题。” “他生前最喜欢树木,除了这棵柏树,家附近其他的树,也是他一手呵护。”许温岚自顾自的说,“他常说教人就好比植树,要打好根基,让树干挺直向天生长,因此从小对我们很严厉,特别是对你……” 许任文额头的青筋暴起:“别讲了。” 许温岚继续说:“可他没想到,在湖岛长大的人,太容易被外界诱惑。” 许任文暴吼一声:“够了!都过去了!” “好,那聊聊现在的。”许温岚意味深长的笑,指着走廊放旧相框的凹槽,唯一一幅相框的正面却背对着他们,“那副相框是不是你转过去的?” 许任文的目光移向相框,满脸不耐烦:“你又想说什么?” 许温岚把照片摆正:“你不看看吗?” 相框赫然是一张泛黄的旧照,在二十多年前拍摄。照片中年轻的英俊男人,梳着上个世纪最流行的中分头,双手搂起身穿粉红棉衣的女婴,身边站着只有他膝盖高的两岁小男孩,手捧一根五彩棒棒糖,通红的小脸哭得皱巴巴的。 她记得爸爸曾经说过,拍照片之前,她哥的棒棒糖掉在地上,脏兮兮的不能吃,才哭的那么委屈。 许任文看着照片愣神,好一会才察觉指尖被烟头烫红了,甩手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手插着口袋转身就走,脖子微微缩起,仿佛畏惧着什么。 许温岚在他身后叹息:“我懂了,原来你不敢见他。” ……… 那一晚,廖哥难得没吆喝打牌,一楼异常的安静。 许温岚睡得很不踏实,梦到年幼的时候,梳着两根麻花辫,蹲在枝叶繁茂的柏树下捏泥人,玩着正起劲,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当时只有六岁的许任文,蹬着小短腿跑来,俯下身细瞧妹妹的泪眼,嘴里抱怨地说:“爱哭鬼,你又哭什么?” 小温岚抬起莲藕似的小胳膊,指向草地上的泥人:“大的是爸爸,小的是你,最小的是我,那我的妈妈呢?汤池家里有妈妈,为什么我们家没有?” 许任文挠挠后脑勺:“我也不知道。” 小温岚泪眼朦胧的看他:“哥哥,你看过妈妈没?” 许任文愣住了:“记得吧,别说妈妈的事了……” 小孩对四岁以前的记忆是模糊的,他依稀记得有个温柔的女人照顾自己,但完全想不起她长得什么模样。 小温岚鼓起腮帮子,坚持问:“妈妈在哪?” 许任文做了嘘的动作,目光越过小温岚望向柏树,眼底透出惧色:“闭嘴,爸爸会生气的。” 小温岚转过头,看见硕大的柏树后立着一个男人,修长的手搭在柏树粗糙的树干,昏黄的夕阳从身后笼罩他高大挺拔的身影,面容在婆娑的树影下模糊不清。 父亲在她的记忆深处,是最强悍最有安全感的存在。 而在那一刻,她无比畏惧着他。 许温岚从梦中惊醒,只觉被褥一片冰凉。 从小到大,她睡觉踢被子的坏习惯,一直没能改掉。 半夜口干的难受,她难耐地起床去一楼倒杯热水,刚踏出卧室,发现对面方奕旸的房门是开的。 这很不正常,他们平时关押方奕旸,只要没进去,一定会记得锁死房门。 许温岚打开房间的灯,四周没一道人影,只瞧见床底下掉落套脚的铁链。 她立即跑向许任文的房间,发现他不在屋内,连廖哥和胡飞也不见了。 如同迷途在深渊中,她无措地跑出房屋寻找,瞥见仓库窗口透出的一束微弱光亮。 许温岚顺着光线,悄声走到仓库的窗外,听到这么一段对话。 “不错嘛,你跟胡飞整晚待在仓库,把这里搞得跟牢房一样。” “对啊廖哥,这才是真正关人的地方,楼上得空出一套房间,还以为给他住的是招待所呢。” “仓库关人比较便利,而且我妹也住在二楼,最好要他们保持距离。” “哈哈,你难道担心他俩搞出点玩意来?那不更好嘛,港仔可是超有钱的,说不定你妹能当阔太太呢,嘿嘿嘿……” 锁门的响动和脚步声消失后,许温岚等过段时间,才尝试着偷溜进仓库。 仓库是许父在世前,存放雕刻用的木头的地方,几块木头不值多少钱,仓库仅有的两扇通风窗就没做防盗窗。 通风窗离地面距离有两米距离,刚好院子里摆着废弃的木头梯子,许温岚利用它爬到通风窗,透过窗口窥视昏暗无光的仓库内部,依稀记得通风窗底下是张桌子,希望许任文他们没有搬动。 她咬了咬牙,从窗口一跃跳进去,结果预测失败,底下是硬邦邦的地面。 这一跳跳得脚底发麻,腿的肌腱仿佛断裂开,她疼得险些掉出泪来,硬挺着扶墙壁站起身。 “是你来了吗?” 幽暗沉寂的室内响起清冽的嗓音,仿佛珍珠滚落玉盘的震响,令人心惊又欢喜。 他说话向来是平缓从容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语调流露出急切,仿佛瞬间没掩饰住他的欢喜。 刹那之间,她觉得这一跳是值得的,低声回应:“是我。” 他又问:“我刚听到很重的倒地声,你是从窗口跳下来的?脚是不是受伤了?” “有点酸疼,没事的。”她怕被发现不敢开灯,在黑暗中摸索墙面,触碰到冰凉的柱形铁杆。 原来许任文改造了建在仓库里的工作室,拆掉下半扇木门,围一堵像监狱一样的栅栏铁门,将方奕旸囚禁在里面。 “以后不准这样。”他似乎有点生气,“万一地面有玻璃碎片,你的脚可能要废了。” 她轻轻地嗯一声:“你在里面还好吗?” 他舒朗的笑了笑:“你别担心我,确实像你哥说的,里头一切很便利,有张小床和卫生间。他们解下我的手铐和脚链,也松开了眼罩,比先前的房间自由多了。” 原来他耳朵非常敏锐,隔那么远距离,也能听到廖哥他们的对话。 他知道许任文是她哥,是什么时候晓得的? 岂不是阔太太的言论,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他有何感想,别真以为她接近他,是为了做阔太太。 她越想越不自在:“我先回去了。这里跟地下室一样容易潮湿,夜晚睡觉可能会有点冷。你先睡一晚,冷的话明天告诉我,我再给你拿张被子。” “现在就有点凉,总想找东西暖暖。” “我马上拿来。” “被子我不需要。”他声音放缓,无限温柔,“我要的是你的手心,能给我吗?” 13.那你能懂我吗 方奕旸的声音极具魅力,任何人都抵挡不住他的话,莫说他此刻在温声祈求。 许温岚犹如被他蛊惑,不由自主的抬手,伸向栅栏的缝隙间,在触碰到微凉指尖的那刻,头脑仿佛恢复清明,倏地抽回手。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两人谁也没有先说话,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见。 “对不起。”好一会,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得回去了。” 他恍若无事,平静地说:“好。” 她用父亲以前的工具绳,勾住通风窗的一排粗钉帽,双手勒住绳子两端攀上窗口。 “明天你还会来吗?”他忽然开口,语气有点不安。 许温岚这时发现房屋的二楼亮了灯,恰好是她自己的房间,连忙翻身从梯子爬下,扔下一句话:“看情况吧。” 怪她找人太过心急,出门来忘记锁门,所以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她在走廊拐角处,迎面撞上许任文,装作吃惊的问:“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许任文一脸嗔怒:“你跑哪去了?” 许温岚扬了下手里的水杯:“去厨房用奶锅热了杯牛奶。” 许任文面色缓和了点:“你喜欢下楼喝水的习惯,还是跟小孩子似的。我现在每晚打完牌睡觉前,都要看看你有没有反锁卧室。” 许温岚问:“有必要吗?” “这里只有你一个女生。”许任文放低声音,“做哥哥的总得看着你,快点回屋睡吧。” 许温岚咬咬下唇,在只言片语里,尝到被物质的洪流冲淡后,一丝丝久违的亲情。 他哥在湖岛陪她长大的岁月里,一直是听父亲话的坏男孩,后面跟外面的混混坏了,变成嗜赌如命的亡命之徒,即便是他心态变了很多,袒护这个妹妹的行为一成不变。 躺回被褥里,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总浮出那轻柔的话。 “你明天还会来吗?” 他问的时候,那语气像讨要糖果的孩童,为了最渺小的渴求而已。 她突然很后悔那么回答了。 …… 关押方奕旸的仓库,除了送饭的时间,整个一天都是锁上的。 许任文不再允许她去帮仓库,自己和胡飞揽下送饭的任务。偏偏这两个男人天天打牌,送饭从不尽心尽责,以前轮到他们送饭的时候,时常晚几个小时才送,或者压根把事给忘了。 许温岚路过仓库,目光扫过紧闭的铁门,脚步在原地停滞片刻,又假装若无其事的离开。 不同以往的是,以前在同一楼层,还能名正言顺的探望他。现在仓库一堵沉重的铁门,仿佛把他们隔绝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不知道他在里面怎么样,半夜睡觉会不会冷,过了饭点会不会饿,是不是过得度日如年? 要是把她换做他过这种幽禁的日子,没书本和田园打发时间,很可能几日就要发狂了。 在胡思乱想之时,一只手猛地拍了下肩膀,她万般惊愕地转过头,见汤池满身泥泞的立在她眼前,胸口起伏微微喘着粗气。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汤池大声跟她道歉,“我来的太急了,对不起。对不起……” 许温岚感觉得出,此时的汤池不太对劲,担心地询问:“汤池,发生什么事了?” 汤池缓了口气,懊丧地揉搓眼皮:“我爷爷的画不见了,怎么办,我爸妈知道要杀了我的。” “是你放在湖岛的那幅?”许温岚同样吃惊,“那天你放回保险柜了,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汤池磕磕巴巴地说:“就是今早发现的。爸妈在新家设计个地下储藏柜,决定把爷爷没卖出的旧画收藏进去,我就自作主张的带佳琪来湖岛度假游泳,顺便把那张遗留的金丝猴带回去,谁知道那幅画不见了……” 他越说越急切,眼珠布满血丝,眼角还渗出泪水,迷惘地找不到北似的。 许温岚安慰他:“别急,我们先想办法。” 许任文恰时出现,右手提着一份铁饭盒,大步朝汤池走来:“汤池,那怎么搞得衣服一身泥?” 汤池叹息一声:“还不是因为佳琪,她跟我吵着要回去,结果发现快艇的发动机坏了,她气得把我推进坭坑里,弄得我衣服裤子全是泥巴。” 许任文笑了笑:“你女朋友脾气倒蛮大。” 汤池说:“我实在没办法了,许大哥,你们的船在哪,我借一下明天就还你。实在找不到画的话,我只能选择报警了。” 许任文抬起眼眸,直直看着他:“你要报警?” 汤池被他盯着莫名发麻:“那画卖出去很值钱,警察肯定会受理的。” 许任文阴阳怪气的说:“是啊,真可惜啊,那么好的画。” 许温岚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连忙对汤池说:“你先回家换身衣裳,画的事咱们待会一起商量。” 汤池听到许温岚的安抚,像打了一剂强心针,连连点头:“那我回去了,换了衣裳来找你。” 汤池好奇的指着许任文拿的饭盒:“许大哥,你拿的饭是送给谁的啊?” 许任文回答:“都是剩饭,倒给养的鸡吃。” 汤池恍然大悟状:“原来你们还养鸡啊。” 许任文促狭地笑:“养的可肥,就等着宰了。” 许温岚不由打个寒战。 许任文等汤池离开后,将饭盒放在地上,右手摸出钥匙打开铁门,回头看许温岚一眼:“你是不是也想进来?” 许温岚摇摇头,面色清清淡淡,仿佛与她毫无瓜葛。 许任文轻哼一声,握起饭盒的提手,进入仓库碰地一声关上铁门。 许温岚仰头看向黑洞洞的通风窗,暗想要是汤池真打算报警,廖哥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最终的结果会跟方奕旸一样,甚至有可能更惨。 除了被困的方奕旸以外,岛上的每个人都有嫌疑,当时许任文和她都看过保险柜的画,胡飞跟廖哥又从许任文听说过画的事,再说从保险柜偷画是不容易的话。 那是谁偷了汤爷爷的画呢? 当天下午,汤池洗完澡,换身干净的衣裳后,跑来许家做客。 方奕旸搬去仓库后,许家没什么惹人怀疑的地方,许任文便大大方方的邀他进屋。 汤池进屋前,弱弱地问:“那个叫廖哥的在吗?” 许任文嗤笑了下:“他不在。” 汤池吁了口气:“那就好。” 许任文开门见山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报警。如果报警的话越快越好,拖到越晚越没作用。毕竟不是什么大案子,这座湖岛连摄像头也没有,警察来了只会录下口供。” 许温岚闻言微微一愣,他怎么一反寻常的劝汤池报警? 汤池低下头:“我打算先不报警。如果警察过来的话,第一时间就是通知我爸妈,他们知道肯定不会轻易饶我的。我城里的房子隔壁的一户人家也被偷过东西,警察就是例行公事的看看监控摄像,根本不会用心的去找。” 许任文微微颔首:“你说的不错。” 家里遭遇偷窃,不管能不能找到,报警是必要的措施。 汤池仅因为害怕被责骂而选择掩盖,看来他是个很没担当的男人。 许温岚偶尔插两句话,见他们没讲出实质性内容,起身说:“我去榨果汁。” 走进厨房,许温岚发现许任文早就榨好果汁,托盘摆上两个玻璃杯,第三个玻璃杯放在托盘外。 一只修长的手从背后伸出,握住托盘外的玻璃杯,将里头的果汁倒进水槽里。 许温岚回头发觉是许任文,大胆地猜测:“你那杯果汁是不是掺了什么?” 许任文将玻璃杯洗干净,重新再倒满果汁:“他选择是正确的。” 也就是说,如果汤池选择报警,恐怕…… 许温岚只觉细思恐极。 汤池喝着许任文倒的果汁,话题转移到汤池女朋友身上,颇为得意的说,孟佳琪最先主动认识自己,发一个礼拜的暧昧短信,他这条大鱼很快钓上了她的鱼钩。 许任文笑了笑:“你的女朋友确实不错,身材模样都很出挑。” 汤池点点头:“她就是稍微任性点,其实是性格很好的女孩。” 三人聊到晚上九点,汤池看向墙上的时钟,担心地说:“我今早跟佳琪吵了一架,大中午出门就不见她人影,这个点她应该回家了,我得回去哄哄她。” 许任文和许温岚送汤池出门,拿着手电筒,路过树林散散心,聊起小时候玩耍的旧事。 树丛后,忽然传来奇异的呻.吟,缠绵的声音腻得很。 “啊……不要摸那里……羞死人了……” “哈哈,不止摸,还舔呢。” 湖岛只有他们几个人,说话的男女是谁显而易见。 男人戴绿帽是奇耻大辱,汤池永远想不到,之前的绿帽还不算什么,今晚给他戴了个严严实实。 “我要杀了他!”汤池折下一根树枝,正准备杀过去。 许任文一把拦住他:“你打得过他吗?还想像上次一样被揍?” “打不过也要打。”汤池咬牙切齿地说,朝树丛里暴吼一声,“一对狗男女。” 这吼声委实够大,惊起树丛里的一对鸳鸯。没一会儿,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廖哥大步从树丛走出来,脸上盖着红唇印,裤子的腰带还没系上,瞧见汤池胀红发紫的脸,得意狂妄地笑:“看什么看,没见过妖精打架?” 孟佳琪衣裳凌乱的跟在后头,面颊染着可疑的红色氤氲,眼光闪闪烁烁。 汤池喘着粗气,怒骂:“贱人。” 孟佳琪睁大眼睛:“你骂我干嘛?就欺负我的本事。” 廖哥摸摸她的脸,笑嘻嘻地说:“这男人要来有何用,前几天就跟你说了,早点跟着我好了,免得经常受他的气。” 原来他们先前就勾搭上了,汤池戴了好几天的绿帽子。 汤池冲过去,要找廖哥了断。 许任文毕竟是廖哥的人,从背后拦住他,假装劝朋友的语气说:“一个女人而已,这有什么?” 许温岚也不愿见他这副模样,安慰地说:“她的心没在你身上,早点断了不更好吗?” 汤池红了眼眶,带着哭腔说:“佳琪,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 孟佳琪犹豫了一下:“我……” 汤池被惹急了,勃然大怒地手指廖哥:“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偷了我的画,还抢了我的女人?我现在就报警,要警察查你。” “哦豁,报警?”廖哥系好腰带,狰狞地笑,“好你小子,活腻了。” 背后的许任文阴着脸,手握成刀状,猛地拍在他后颈椎的劲动脉窦。 汤池眼前一黑,颓然倒在地上。 …… 许温岚没料到,汤池最后还是难逃一劫,被廖哥等人抓了起来。 廖哥彻底占领了汤池的别墅,躺在绵软的大沙发上,对许任文大笑:“跟这里比,你家就是狗窝。” 汤池被捆绑在地上,仍然昏迷着,脸上还有黑色脚印。 孟佳琪瘫在沙发,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上大麻烦,吓得瑟瑟发抖:“你要做什么啊?” 廖哥摸摸她的脸:“小美人怕啥啊,我又不会害你的,就是想要你男朋友乖一点。” 许温岚倒是挺淡定的,看着地上的汤池,同情之余,暗想这小子实在傻透了。 廖哥打算在别墅住下,挑了间最大的房间,揽起发抖的孟佳琪进去睡。 由于被汤池辱骂过,廖哥特别厌恶汤池,决心把他当狗一样虐待。 汤池继续被扔在一楼,像先前的方奕旸,脚上捆绑上铁链子,以防清醒后逃跑。 许温岚选择回自己家住,许任文一路上陪伴着她。 “说实话,你把汤池当朋友吗?”许温岚好奇地问。 许任文点点头,又摇摇头:“以前是朋友,现在不是。” 许温岚内心一阵发寒,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她血脉相连的亲哥哥,会为了利益卖了自己。 已过十二点钟,许任文操劳了一天,早早回屋休息。 许温岚确定他睡着后,偷偷摸出工具绳,悄然下楼往仓库溜去。 仓库内阴暗潮湿,两具正对的窗口没安装窗扇,夜风鼓鼓得刮进室内。 许温岚走到栅栏门,蹲了下来,朝里面轻声呼唤:“睡了吗?” 良久没有人应她,她害怕他出事,胆战心惊地摸向栅栏里:“你怎么样了?” 忽然之间,从黑暗中伸出宽大的手掌,轻柔地包裹住她的手,传来温热的体温。 “我在。”他柔声说,“别担心。” 她心底一块大石头落下,摸出背后的包裹:“我带了吃的过来,还有几件你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他淡淡地应了声,仿佛毫不在意。 许温岚准备将包裹从底下塞进去,然而另一只手被他紧紧握住,使得她拿着包裹难以动作。 她怪不好意思的说:“那个,能不能先松开。” 他明知故问:“松开什么?” “我的手啊……” 方奕旸笑了:“这是你昨天欠我的。” 许温岚恍然忆起,昨夜她拒绝握他的手,想不到这男人那么“记仇”。 他悠悠地问:“感觉你不太高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微微一愣,暗想他怎么这么敏感,含糊地说:“今晚发生很多事,我熬到很晚才回来。” “告诉我详细情况吗?” 在许温岚看来,只要不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其余的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她给他解释:“我有个从小到大玩得很好的朋友,跟你一样惹到麻烦,被绑架你的团伙抓了起来。” 他又问:“是男是女?” 她回答:“男人。” 他轻轻嗯了一声,握她的手掌用了点力:“你很担心他吧。” “当然担心,先前我提醒过他离开,不过他没有听我的话,现在连他女朋友也被抓了。可能他明天醒来后,会怪我没告诉他真相,我只是没有这个机会。” “龙潭虎穴他偏要硬闯,也不能怪在你身上。” “也许吧……” 跟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她感受到男人肌肤的纹理,比女人的要更硬朗点。他的手掌很宽很大,轻而易举地裹住她,指尖摩挲着她的手心,带起微微痒麻的触感。 忽然深深意识到,男人比女人强大之处,就是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哪怕身陷囹圄的是他。 她想起他初次握住她的手,就轻易地猜出她的工作,自个胡乱猜测起来:“你的五根手指好长,很适合弹钢琴。” “你说的不错,我学过钢琴。” 她吐吐舌头:“蒙对了,你弹钢琴一定很好听。” 方奕旸莞尔一笑,口吻异常认真:“以后我会弹给你听。” 许温岚不置可否。 这句话对她而言,像梦寐一样虚幻。 …… 第二天清早,汤池仿佛从噩梦中睁开眼皮,后颈椎的疼痛又提醒他,眼前的一切是无比的真实。 他现在像狗一样被拴在地上,脑袋边放了一个大铁碗,碗里盛满稀泥似的米饭。 廖哥搂着孟佳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享受美人喂的水果片:“唔,好甜。” 孟佳琪原本昨夜很害怕,后来发现只要床上服侍好,他就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就没先前那么畏惧廖哥了。 廖哥察觉汤池醒来,冷笑地说:“醒来了呀,饿了么,地上有狗粮,吃饱点。” 汤池愤怒的脸胀得紫红,奋力地想爬起来,却发现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你混蛋……” 廖哥昂起头颅:“我可是你的主人,哪有狗骂主人的。” “佳琪,你跟他……”汤池看向孟佳琪,眼珠布满血丝,“是不是你卖了我?” 孟佳琪看也不看他一眼:“不管我的事,你干嘛要惹他,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呵呵,原来我的错……”汤池觉得好笑极了,真特么好笑极了。 廖哥走过来,用拖鞋踹了脚他的脸:“狗东西,告诉我,你爷爷的画在哪?” 汤池朝他的拖鞋啐了口:“呸。” 廖哥受不了拖鞋沾上他的唾液,正要狠狠踩向他的脸:“给老子舔干净。” “你弄死他也没用。”许温岚是时候出现,不紧不慢地说,“他家的画被偷了。” 廖哥吃惊地问:“偷了?是谁偷的?” 许温岚摇摇头:“我不知道。” 廖哥轻嗤一声:“不会是那小子编出来骗人的话吧?” 孟佳琪偎依进廖哥怀里:“我看多半是骗人的鬼话。” 汤池愣怔地看向许温岚,瘆得慌的想,许温岚为何能跟廖哥待在一起,莫非她也是廖哥的同伙。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恰在这时,摆在桌上汤池的手机,传来震动的铃声,屏幕赫然写着“老妈”二字。 廖哥拿起手机,指着屏幕的文字,嬉笑地说:“你妈给你打电话了,你说接还是不接?” 汤池咬着唇,一声不吭。 十多秒后,电话自动挂断,又重新响了起来。 廖哥颇为理解的说:“世界上每个当妈的一样,没听到儿子的声音,永远不会停止打电话。” 廖哥从怀里掏出把短刀,拔开刀的皮套,用尖刀对准他的脖子,厉声说:“跟她说你现在很好,要是说错一个字,老子立马在你脖子捅个窟窿,要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手机第三次振响后,廖哥按下接通键和扩音键,递到汤池的嘴边。 汤池咳嗽一声,声音沙哑的说:“妈,我在家睡觉呢。” 汤阿姨急促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响起:“池池,干嘛这么久不接电话,吓死我了。” 汤池梗咽地说:“我很好……” 廖哥的眼神变得锐利,用嘴型告诉他:“快点说完。” 汤池连忙说:“我马上起来,挂了哦……” 汤阿姨不忘叮嘱:“要记得吃早饭。” 廖哥猛地摁掉电话:“呵呵,臭小子。” 汤池的脸伏在地毯上,顿时泪流满面。 许温岚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底一阵泛酸,印象里汤阿姨的性格非常好,小时候她很羡慕汤池有这么好的妈妈。 等廖哥搂着孟佳琪走后,许温岚沉默地盯着汤池匍匐着哭泣,良久之后走到他的面前。 汤池察觉她还在身边,抿了抿嘴,神情复杂的看向她。 “你先忍一忍。”许温岚轻声说,“我会帮你的。” …… 廖哥一心想剥削汤池的钱财,要许任文查探别墅有没有藏画,每套房间被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翻出一张的画影子,逼汤池告诉他们保险柜密码,打开柜字也没找到金丝猴水墨画。 廖哥摩挲下巴:“难道他的画真是被偷了?这岛上就咱们几个人,会是谁偷走的呢?” 胡飞伸了个手:“我看八成是熟人,要不怎么知道密码。” 廖哥看向许任文,眯起眼:“你觉得是谁?” 许任文说:“不清楚。” 许温岚回忆起那晚来汤池家做客,请他们去画室看他爷爷的画,甚至很放心的在他们面前,打开非常隐私的保险柜。 许温岚为了避嫌,转过头没看汤池打开保险箱。 至于许任文有没有看,她当时没太注意。 可能在廖哥看来,许任文、孟佳琪还有她自己,都有偷画的嫌疑。 廖哥咯咯的笑:“既然画都没了,留着人还有什么用?” 许温岚一阵恶寒,心想他不会打算杀人灭口吧,连忙开口说:“汤爷爷去世前除了作画,还喜欢收集古董,他生前最喜欢把古董藏起来,这么大的别墅也许藏了不少。汤池是他的孙子,肯定知道一星半点的。” 许任文看向许温岚,满脸诧异,估计心里在想,这事他怎么不知道,是不是小妮子瞎编。 廖哥欢喜的笑了:“是嘛,古董比画更值钱,要你哥再查查看。” 许温岚内心暗喜,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廖哥居然还相信了,看来他渐渐把她当自己人看,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中午轮到胡飞送饭,他提着饭盒进入仓库,没过一分钟突然跑出来,深深地朝天吸了口气,像是要把仓库的浊气吐出来。 许温岚在仓库附近的小田园种菜,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里面怎么了?” 胡飞朝地上啐了口:“我怀疑那个港仔得了痨病,吐出血了。” 许温岚打了个激灵:“我以前是医生,可以确诊一下。” 胡飞恹恹地说:“我最怕痨病了,外婆就是那样病死的。” 许温岚接过他提的饭盒,急匆匆地跑进仓库,见栅栏门外的扔了一张布条,布条沾上溅出来的鲜红血水。 这扇房门上半边是木板,下半边是栅栏铁门,许温岚在外面看不见他的状况,只能瞧见他下半边身子靠在墙边,一双修长的腿蜷曲着。 她俯下身问:“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他虚弱地喘息:“咳咳咳咳……你终于来了……” 她眼角迸出泪花,声音颤抖地说:“没事的,我会给你买药,一定会治好你。” 栅栏门内传来扑哧的笑声:“你居然也相信了,我刚才是骗他的。” 许温岚呆呆地愣住了,震惊地问:“你装病?” 方奕旸嘘了一声:“轻声点,那家伙很傻,略施小计罢了。” 许温岚指着布条的血痕,问:“那沾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方奕旸说:“我晚上抓住了只老鼠,用石头砸破它脑门,再撕下一块床单的布块,做给他看的假象。” 许温岚不由问:“那你骗他的目的是什么?要是他以为你真有痨病,估计再也不敢进仓库半步了。” 方奕旸理所当然地说:“还不是为了你。” 许温岚疑惑不解:“为我……” “你是不是也吓傻了?”方奕旸声音放得很轻,话语间绽放出笑意,“我只是不忍心你那么晚溜进来,女生经常熬夜对皮肤不好,小傻瓜蛋。” 许温岚面颊微微发烫,心脏的某个部位仿佛失去弹簧,砰砰砰地剧烈跳动,很想回嘴辩驳过去,但嘴巴像黏着了张不开嘴。 方奕旸缓缓地倾下身:“我想看看你,可以吗?” 许温岚咬了咬唇,一口回绝:“不行。” 方奕旸乖乖地坐直身子:“好。” 她能感觉出他的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方奕旸忽然笑了:“其实你不给我看,我也能猜出你的长相,齐腰的黑色长发,肌肤白白净净的,很文静漂亮的女生。” 许温岚像被戳中脊梁骨似的,声音大了几分:“别瞎猜。” 方奕旸沉声说:“你在害怕什么,就算我以后能逃出去,怎么可能会伤害你一根毫毛。相反,我会……” 许温岚立起身,郑重其事地说:“我帮你并不是为了跟你以后有交际,也不是想要你好好报答我,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方奕旸沉默半晌,良久开口:“我懂你的意思。” 许温岚将饭盒塞进栅栏的间隙:“我会骗他说你有肺结核,以后尽量由我来送饭。” 方奕旸重重应了声:“好。” 许温岚起身离开仓库,阖上铁门的瞬间,仿佛听到他在说话。 “我懂你,那你懂我吗?” 胡飞立在小田园的阡陌上,摘了颗草莓往嘴里塞,见许温岚脸色凝重的出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他是不是真有病?” 许温岚点点头:“是肺结核晚期,要不怎么会吐血。” 胡飞睁大眼睛,惊悚万分:“天啊,我刚还进去了,这病会传染的。” 许温岚说:“这病的严重性你也知道,吸到点唾沫就有传染的可能,这家伙怪可怜的,关在里面没办法治疗,只能等死。” 胡飞吓得脸色苍白,往廖哥的方向起步:“我去跟老大说,还是别给他送饭了,要他自生自灭。” 许温岚连忙拦住他:“等等,你不必跟廖哥说,饭还是要送的,一时半会死不了,廖哥还要利用他绑票呢。” 胡飞从兜里掏出钥匙,满脸嫌恶:“那怎么办?我实在不敢进去了。” 许温岚忍住不笑:“还不简单,以后我替你送。不过你千万别告诉我哥,他知道你怕得传染病不敢送饭,肯定会不高兴的。” “我还会怕他,笑话!”胡飞说是这么说,求之不得的把钥匙扔给她,“你是医生,不会得病。” 许温岚接过钥匙,其实很想告诉他,医生也是人,有血有肉,同样会得病的,甚至因为经常熬夜,平均寿命比普通人还要短一点。 骗到钥匙就好办多了,以后能自由进出仓库,可惜没弄到栅栏门的钥匙,否则他就能逃离出去了。 许温岚兜里揣着钥匙,心情格外的好,途径许家屋外的大柏树,瞥见许任文手握铁锹在树下挖土。 廖哥一身匪气的立在旁边,对许任文指手画脚:“再挖深点,没吃饭的劲啊,胡飞那傻子呢,关键时刻不见人。” 汤池双手捆绑的跪在地上,脸上一片红一片紫,左眼皮浮肿着,看样子挨了不少打。 许温岚飞奔过去,问许任文什么情况。 许任文扬起下颌,往汤池示意了下:“廖哥刚刚严刑逼供,要他说出他家哪里藏有宝贝,他就说这棵柏树底下有。” 许温岚愕然地说:“这棵柏树是爸爸移植的啊,要藏也是我们的爸爸藏,怎么可能是汤爷爷。” 汤池的嘴巴也遭了不少罪,口齿不清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小时候听爷爷说,这棵柏树底下藏有宝贝,打开来很危险,要我们千万别接近它。” 这话听起来像骗小孩子的话,不过这只是棵柏树而已,汤爷爷不准他接近的目的是什么? 廖哥吆喝一声:“愣着做什么,赶紧给老子挖啊。” 许任文不得不继续挖土,把柏树周围的土挖空了,连树的根茎都能看到。 “真的有宝贝吗?”廖哥等着不耐烦,“你小子要是敢骗人,今天就活埋了你。” 汤池的四肢微微发抖:“我没骗你啊……” “我好像铲到什么硬东西了。”许任文声音激动的说,用铁锹往深处铲,没办法撬起来,“我看要不是大石块,要不是大箱子?” 汤池激动地大喊:“太好了,我爷爷不会骗我,底下肯定有东西。” 廖哥笑呵呵地说:“你小子沾了你爷爷的光啊。” 许任文铲掉附近的泥土,慢慢地展现土壤下的“宝物”。 六月初的天多雨,风掺杂着一丝潮湿,像侵略般拂过柏树底下,惊起一丝丝的凉意。 所有人盯着泥土下藏匿的白色,面容的表情那一刻瞬间凝固。 嶙峋的白骨头与粗壮的树根,紧紧缠绕,仿佛无声的告诉人们,它们已纠缠过多少年的岁月。 14.他出来了 许温岚是医学生,看过甚至解剖过尸体,却没有此刻让她头皮发麻。 要知道,这株根深叶茂的柏树,从小陪着她一块长大。 这树是父亲种下的,会是谁的尸骨? 许任文呆滞的盯着白骨,脸色煞白,良久后默默用铁锹填回泥土,仿佛在掩盖土壤下的秘密。 廖哥见惯了死人,区区白骨不放在眼里,但本以为树底下藏着古董,谁知道挖出来的是一堆白骨,只觉得沾了一身晦气,向汤池猛地踹上一脚:“狗东西,还敢骗你老子。” 汤池泪流满面:“这不能怪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忌日。”廖哥大手一挥,对许任文说,“看他的孬种样,也问不出一件古董,就在这活埋了。” 许温岚打算开口劝阻,又想起先前劝过,要是再提一次,不管什么理由都可能引起怀疑,正盘算如何是好。 许任文突然说:“廖哥,树下已经埋了一具,再活埋一具会风水犯冲,这里毕竟离我家没多远,还是换个地方再处理掉他吧。” 廖哥心情差的时候,不喜欢被手下忤逆,朝许任文怒斥:“叫你做啥就做,扯什么狗屁风水。” 许任文抿嘴没作声,低头看着翻新的泥土,手握铁锹的顶端,力道紧了紧,掐得指尖发白。 一阵铃声猝然响起,廖哥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谨慎地接通电话。 “是维特啊,你总算来消息了。”廖哥激动得声音发颤,听到对方说话,话锋突然一转,“操,他们不交赎金?连儿子的命都不要了?” 连父母不交赎金,方奕旸岂不是要没命。 廖哥接完电话后,豁然大悟地嗤笑:“要保证港仔活着,他们才交赎金,香港人就是爱瞎搞名堂。” 许温岚暗暗松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方奕旸的父母很明智,这样既拖延时间,又给确保了方奕旸的安全。 廖哥越想越气,猛地拍下掌心:“割下港仔新鲜的脚趾头,今天就寄给他的父母,看他们还敢得寸进尺。” 许温岚胸口发紧,连忙说:“廖哥,脚趾头寄过去要时间,已经拖延那么多天,最好速战速决,现在网络信息那么发达,不如用匿名id与他们父母视频。” “你的主意好棒啊,我怎么没想到。”廖哥哈哈大笑,“跟他父母直播切肉,直播完要他们打款给我。” 许温岚心底敲起了闷鼓,看来廖哥执意要弄残方奕旸。 想搞匿名直播需要黑客技术,否则警察会很快摸着网线找到他们,偏偏他们之中只有维特懂这一技术,廖哥非得再低三下四的求维特前来帮忙。 回忆起那晚与维特的对峙,许温岚更觉得心惊胆战,这家伙可是比廖哥还残忍的变态。 不行,她必须在廖哥搞血腥直播前,想方设法帮方奕旸逃出去。 廖哥心情转好,没再要求许任文处理汤池。 那天晚上,廖哥命令许任文和胡飞,把一个黑色大铁箱搬进汤家的别墅,当着众人的面,嘴叼雪茄,威风八面的打开黑铁箱。 居然是满箱的军火武器,手.枪、步.枪和手.雷都有,杀伤力巨大。 孟佳琪啊的一声,被骇人的武器吓到了。 “大晚上鬼叫什么。”廖哥昂头瞥向孟佳琪,满脸得意地说,“出来混怎么可能没抢。” 孟佳琪假惺惺的娇笑:“哥哥好厉害。” 廖哥搂着孟佳琪,吧唧亲了两口嘴,指使两个手下:“全部收起来。” 许温岚注视他们扛起沉重的箱子,问许任文:“这玩意你们从哪搞到的?” “比如黑市、暗网,还有警察想不到的地方。”许任文沉着声说,“你先别回屋睡觉,我有话要跟你讲。” 许温岚只能在原地等他藏好箱子。 二十分钟后,许任文才回到客厅,面色凝重的拉起许温岚来到后院。 他深吸口气,开门见山地说:“给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很在意那个姓方的香港人,处处维护他。” 许温岚摇头:“这些都是你的错觉,我不是帮廖哥出谋划策了吗?” 许任文瞧她的表情:“你变得会骗人了啊,我好歹是你亲哥,你骗得了我?凡是掂量清楚,别搞得你先被男人骗了,男人骗女人的本事厉害着呢。他对你说的话,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许温岚口气平淡地问:“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 “你……”许任文哑然。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受骗。”许温岚背过身,慢悠悠地说,“我回去睡了,晚安。” 许任文凝视她的背影,叹息一声:“我很害怕你落到他的手里,闹得到时他利用你来胁迫我。” 许温岚问:“那你会为亲妹妹违抗廖哥吗?” 话语一断,原本絮絮叨叨的许任文,突然陷入沉默。 许温岚嗤笑:“当我没说。” 其实许任文说的那些,她全部料想过,所以她不愿跟方奕旸有交际,怕自己以后陷进去。 回屋后,许温岚分析此时的情况,只觉得万分的棘手。 对方是有武器的歹徒,而她是手无寸铁的女流,更别提身陷囹圄的方奕旸,较量起来完全是鸡蛋碰石头。 湖岛原本有两艘快艇,一艘是汤池的,发动机已经坏了。另一艘原来是她家的,钥匙现在系在廖哥的裤腰带上,每时每刻不离身。 也就是当务之急,她必须搞到廖哥的钥匙,风险程度无疑像老虎的嘴边拔胡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先把方奕旸从仓库的“监狱”里弄出来。 半夜睡不着,许温岚索性翻身下床,溜去仓库看看,这样也能避开她哥,还能在里面待久点。 骗到铁门钥匙,进出仓库就方便多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铁门,悄咪咪地走近栅栏门,那动静还是被方奕旸发现了。 他无奈的笑:“你果然还是会大半夜过来。” 她问:“是不是嫌我吵醒你?” “其实我没有睡着。被困在这里,白天夜晚没区别。”他声音轻而缓,像温醇的美酒,“我倒希望你能吵醒我,最好是每晚。” “你当我是闹钟吗?”许温岚从口袋掏出小盒子,“我担心接下来要做的事,声音会引起外面的人注意,还是晚上比较安全。” 小盒子里放着两根细发夹,模样很普通。 白日里,她研究过这把门锁,是十多年前的旧样式,说不定能凭用一己之力打开门锁。 她先把两根细发夹拧在一起,折成t的形状,又在另一端扭成v形,方便自己能在v端握住,再用细长的一端钻去钥匙孔里,试探五根装有弹簧的钉子。 她躲在门边,出了一身的汗:“要找出最紧的,到底哪根呢?” 他平静地说:“试试最中间和最里面的。” 她照着他的话做了,用细发夹的顶端,将五根五根钉子推到基准线,然后握紧v端,轻轻地一扭,门锁啪的一声开了。 她惊动不已:“太好了。” 陈旧的栅栏门吱呀一声打开,室内漆黑无光,没法看清门内的情景,只能听见沙沙的脚步声,一步步朝她接近。 恍然间,她想起许任文的话,那男人不过是利用她,千万别落在他手里。 她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从黑暗中伸出一双微凉的大手,捧住自己的脸。 15.共处一室 那双修长的手裹住她的鹅蛋脸,掌心托起微尖的下颌,指尖划过秀挺的鼻梁,勾勒那双弯弯的长眉,温柔细腻的磨蹭,仿若在描摹精致的白玉瓷器。 她的肌肤被冰冷的手指抚摸,激起微微的颤栗:“这是做什么?” “我已经知道你的长相。”他轻佻的笑,“以后你还能避开我吗?” 她恼怒中掺杂一丝羞赧:“你过分了……” “抱歉,情不自禁。”方奕旸语气却毫无愧疚之感。 刚开锁花费不少功夫,许温岚不愿再耽误时间,连忙催促:“没多久就天亮了,我们得赶紧动身,不能让他们发现。” 两人一前一后溜出仓库,趁着夜色正浓,悄然行走在湖岸的泥石路。 许温岚跟他解释:“抓你来的主谋打算直播砍掉你的脚趾,胁迫你的父母转账给国外的匿名银行账户,你必须尽快离开这座湖岛。” 方奕旸问:“那你呢?” 许温岚怔了怔,没有回答。 如果能选择,她当然想离开。 不过她比谁都清楚,湖岸停泊的快艇没钥匙的话,根本没办法载他们离开湖岛,从廖哥那里偷钥匙是极其困难的事。 许温岚带他来到湖岸边,在绿水萦绕的两座岩石间,藏有一张小小的木筏。 仓库存放数根粗木头,每次看望方奕旸,她都会扛根木头出来,避开人的耳目,溜到湖岸偷偷制造木筏。由于资源和技术有限,这张木筏勉强能载一个人。 许温岚说:“说来你可能也不信,我在湖岛生活那么多年还是旱鸭子。我只能造出这种水平,不过应该可以承载你的重量。” 方奕旸沉着声问:“你还打算留在这?不怕他们怀疑你?” 许温岚说:“我对付他们自有办法。你走你的,我留我的,不要成为彼此的拖累。” 方奕旸似笑非笑:“原来你把我当做拖累。” 许温岚不置可否,抬手指向湖面:“往日初的方向走,乘竹筏大概两小时能到岸。” 东方的天际,一抹红日映照水面,像化开的水墨晕染沉黑的天地。湖边的风鼓鼓吹起,拂动她齐腰的黑长直发,丝丝缕缕的落入他掌心。 他拢起她的发丝,在手掌轻轻摩挲。 她看着山光水影,感受到发丝的牵扯,回头一看,发现他在凝视她的侧脸。 站在他的面前,她的个头只到他的胸口,仰着下颌撞上他幽深的目光。 这是他们初次看见彼此的模样,即便天光还朦胧着,眼前的人却无比清晰深刻。 那一刻,她产生一种幻觉。他的眼眸是氤氲暗沉的湖水,而映入眼帘的她,就是被困湖里的一座孤岛。 离开时,她扔下一句话:“再见了。” 或许再也不见,这是她对自己说的。 仿佛间,她听到他在背后回答:“看来你很喜欢自作主张,可惜我没法让你满意。” 廖哥和胡飞要睡到十点钟以后才醒,许任文每晚忙着打牌也要九点起床,这段时间足够方奕旸逃脱。 许温岚回到仓库,将一根铁丝丢在枕头底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回到许家像往常一样七点半做早餐,意外的听到急促的下楼声。 许任文随意披着衬衫,急匆匆地跑出门。 许温岚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连忙喊住他,故作轻松的口气:“哥,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维特刚来了电话,他明天就到湖岛。”许任文声音略显激动,“廖哥要我们去仓库把港仔绑到汤池家。” 许温岚内心波澜起伏:“这是好事,你快去吧。” 许任文警告她:“你就待在家里,哪里也别去。” 许温岚望向墙壁的时钟,心烦意乱起来。 这段时间完全不够方奕旸划船逃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在半路上被逮住。 仓库内,胡飞最早发现方奕旸不见了,吓得两腿发软:“我的娘啊,大变活人。” 许任文检查完仓库,给还在补觉的廖哥拨电话,不出所料的被他臭骂一顿。 胡飞走进栅栏门,握起方奕旸用过的勺子,认真的研究起来:“是不是用这个挖洞逃出去的?” 许任文挂断电话,拍下他的后脑勺:“你看电影看多了?用勺子挖不通砖头和水泥。” 廖哥闻讯赶来,见仓库空无一人,猛地一脚踹开铁门:“难道有谁放他走的,非拔了他的皮。” “这事跟我无关啊,我连仓库钥匙都没有。”胡飞一心想撇开关系,“我的仓库钥匙给了许任文他妹。” 矛头一下子指向许温岚,廖哥阴冷的目光瞥向许任文,咬着牙说:“要你妹给老子讲清楚,她是不是真想当阔太太,偷偷把人给放了?这小妞总是不听话,明天把她送给维特做玩具。” 许任文吞咽口唾沫,摊开手心的铁丝:“廖哥,我和我妹妹绝不可能出卖你,很可能是他用工具逃跑的,我发现枕头床底下有根细铁丝。” 胡飞惊异地说:“这港仔还会撬锁?” 廖哥心烦得很,大手朝门一指:“我现在不管他怎么逃的,你们赶紧把人抓回来。” 许任文和胡飞乘着快艇,沿着湖岸搜罗一遍,发现在湖面飘浮着一张木筏,木筏上只有船桨不见人影。 找了整整一天,他们两个一无所获,只好回转跟廖哥汇报情况。 廖哥一听完,勃然大怒:“那木筏是他逃跑用的?他娘的,啥时候造的?” 许任文说:“我猜他很早就撬开了铁门,偷偷造的木筏。” 胡飞瞪大眼睛:“那木筏离陆地还有段距离,人不会淹死了吧。” 许任文沉着脸说:“淹死倒还好,就算人活着,那可麻烦了。” 廖哥只能等维特明天来,再商量如何对策。 许温岚在楼梯口听到他们的对话,手心微微发汗,正踌躇着如何是好, “你站在这干嘛?”孟佳琪立在她的身后,用胳膊肘戳了下背,猛地把她撞了出去,不怀好意地大声说,“鬼鬼祟祟的样子。” 许温岚被推到客厅,对视上廖哥怀疑的眼神,扬了扬手里的水果盘,很冷静的应对:“没看到他们在讨论重要的事吗?当然要等他们说完了再过去。” “再重要有人家重要吗?”孟佳琪窝进廖哥怀里,撒娇的蹭了蹭,“哥哥,你说是不是?” 廖哥心情很糟糕,昨晚就腻味了她,一巴掌猛地扇在她的脸上:“以为自己算根葱,万人骑的贱婊.子。” 孟佳琪捂着被扇的脸,呈痴傻状,突然哇的声大哭起来,腾地坐起身狼狈的跑上楼。 许温岚端着水果盘放在茶几上,默默地退回到楼上。 廖哥阴狠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嗤笑地说:“阿文,你要好好看住妹妹了,维特明天就要来了。” …… 夜里下了阵小雨,他们在湖岛翻了个遍,到很晚才回屋睡觉。 许温岚立在卧室窗口,见他们一无所获的冒雨回屋,悬在心底的大石头稍稍落下,暗想方奕旸很可能已经逃出湖岛,她煞费苦心的忙碌总算没白费。 疲惫一天,她开了盏小夜灯,钻进被窝很快沉睡过去,睡得半夜,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皮,恍惚间瞧见床头挺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微弱的莹白灯光照拂他清俊的面庞,那黢黑的眼眸正凝视她朦胧的睡眼。 她仿佛做了场噩梦,险些惊叫出声:“你怎么……” “嘘。”他以指尖抵住她的唇,像梦呓似的开口,“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 她的唇被摩擦得微痒:“你没划船离开?” 他嘴角微微上扬:“就你那造木筏的手艺,我担心在路上就散架了。” 她拍开他的手:“就算木筏真的散架,你还可以抱浮木游上岸,总好过继续在湖岛困着。” 但细细一想,要他真的照她说的做,也可能被开着快艇的两人逮住。 “我只是担心你被牵连。”他一字一顿地说,“要走一块走,要留一起留。” 许温岚对他的行为很难理解,又拿他无可奈何:“你这家伙……” 方奕旸一脸的认真:“那你愿意收留我吗?” 许温岚对视他的眼眸,怔了怔,说不上话了。 许温岚从床上起身,才发现自己穿着吊带的淡绿睡裙,连忙对方奕旸说:“你转过头。” 方奕旸单单看了一眼,背过身说:“我喜欢你穿白色裙子,就像今天早上那件。” 幸好卧室有小卫生间,她跑进去换了身朴素的衣裳,上半身t恤上半身长裤。 方奕旸回过头,眼神浮出一丝失望。 许温岚就是不想要他满意,正想着男女共处一室,岂不是太不方便了,可想着门外的豺狼虎豹,她又不得不收留他在卧室,总之这一切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方奕旸倒是很有教养的人,表示自己愿意睡卫生间。 许温岚想象他那么高的个头,挤在狭小的卫生间,会是怎么样的缩手缩脚,无奈的说:“算了,你睡地板吧。” 她只能动手给他铺被单,暗想他应该不敢做出啥事,卧室里的动静一大,外头的人全部听到了。 他躺在地铺上,轻声说:“晚安。” 她关上小夜灯,深吸一口气:“晚安。” 今晚又是糟糕的一夜。 庆幸的是,维特答应第二天过来,到下午都不见他的踪影,把廖哥给急坏了。 许任文看似松了口气,对许温岚说:“你今天胃口不错,吃了两碗饭。” 许温岚心里咯噔一声:“可能这几天太累。” 许任文点点头:“回屋好好休息。” 许温岚上楼后,脚步都虚飘着,不知许任文如何发现,电饭煲多了一个人的饭量。 以后一定要注意点,千万别让他发现,她的房间藏了个活生生的大男人。 16.性感撩人 廖哥他们四处搜索方奕旸,起早贪黑,累得萎靡不振,却永远想不到,要找的人离自己有多近。 许温岚同样不好受,房间藏着个男人,毫无隐私可言,还得小心被她哥发现。 庆幸的是,廖哥和胡飞住进汤池别墅,很少再窜许家的大门。许任文除了吃饭睡觉在自己家,一大清早就出去找人,到晚上九十点钟才会回来。 等许任文离开后,许温岚进厨房再煮碗饭,用托盘端着菜和饭上楼,打开卧室房门,屋里仿佛挂了一幅立体版的芭莎男模海报。 男人长腿伸展靠在椅子,捧着一本厚厚的黑色牛皮书,低垂着眼眸,颀长的手指一页页的翻书,神情专注认真。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抬起下颌,对撞她的目光,嘴角绽出清浅的笑意。 许温岚心神一晃,将饭菜端在桌上:“我哥已经出门了,不过你还是别到处走动,怕他中途折返回来。” 方奕旸阖上书本,轻声问:“你喜欢看悬疑小说?” 许温岚不想告诉他写文的事,随口应和:“这类的电影小说都会看看。” 方奕旸问:“你最喜欢哪个作家?” 许温岚不假思索:“阿加莎克里斯汀。” “阿加莎被誉为推理小说女王。”方奕旸挑挑眉宇,“不过我最喜欢的悬疑作家,没有阿加莎的名气,作品比较小众,但在我心目中无人能及。” 许温岚说:“看来你是超级粉丝,要是那作家听到你的话,肯定会很高兴。” 方奕旸笑而不语。 许温岚指着桌上的托盘:“快点吃吧,饭菜要凉了。” 方奕旸端起碗筷,夹起菜细嚼慢咽,仿佛吃的不是青菜萝卜,而是山珍海味。 看来家境优渥的男人,夹筷姿势标准优雅,连再普通不过的吃饭动作,都能做到赏心悦目。 察觉她的目光,他面上浮出疑似腼腆的神色,放下空荡荡的碗:“谢谢你,味道很好。” 许温岚往碗里瞧了瞧,碗底一粒米饭也没剩。 是因为他饥肠辘辘,还是因为给她面子? 然而,许任文每次吃她做的饭,都嫌弃她煮的太干,或者煮的太湿。 即便落魄成这样,方奕旸仍保持着干净体面,只是身上的体恤衫穿好几天了,衣角难免沾有灰黑的污迹。 许温岚决定替他找身新衣裳,家里只剩许任文一个男人,只能偷拿她哥不要的旧衣服。 趁着许任文不在家,许温岚溜进他的房间,翻出衣柜里最底层的旧衣裳,再掩盖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 黑色短袖紧身衫,还有深灰色七分裤,样式放在现在有点过时,都是她哥两年前留下来的,每到夏天她都会洗干净拿出去晒晒,生怕方奕旸嫌脏还特地解释下。 方奕旸:“能借用你的浴室吗?” 许温岚说:“在这里你随意就好,我替你准备了毛巾。” 方奕旸接过这身衣服,温醇的笑:“谢谢。” 许温岚看他走进浴室,暗想这男人太有礼貌了,谦虚得让她心疼,好想好想对他再好一点。 听到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许温岚回忆起帮他用酒精擦身的画面,想象水滴如何滑落他曲线分明的胸肌,她的面颊没来由的滚烫,避嫌似的窜出去合拢房门,站在窗口呼吸清新的空气。 半个小时后,房门轻轻地打开,露出一点儿小缝隙,他眼珠转动瞅瞅四周有没有人,朝许温岚浮出一丝微笑,用口型说:“我洗完了。” 他刚刚洗过头发,正用白毛巾裹起擦拭,水珠从发丝滴落面颊,性感撩人。 许任文此时还没有回来,看来方奕旸还挺小心的,许温岚却不太敢进门了,讪讪的说:“我哥还没回来。那个,我去楼下看电视了。” 方奕旸点点头:“去吧。” 许温岚下楼打开电视机,插入u盘看以前拷贝的悬疑美剧,看见电视里黑发碧眼的帅气男主,脑海总是浮现擦拭发丝的的方奕旸,他们深邃的脸型轮廓相似。 不过方奕旸更符合东方人的审美,五官更柔和一点,内眼睑下垂,狭长的眉尾微微上翘,笑起来弯起月牙形,给人温柔旖旎的美感。 许温岚想起他的笑,心情格外好起来。 恰在这时,玄关传来脱鞋的声响,许任文打了声哈欠,躬着腰走进客厅,发现许温岚坐在沙发上:“多晚还在看电视,赶紧回屋睡去。” “看完剩下的半集就睡。”许温岚假装问他,“人找的怎么样?” 许任文轻哼一声:“别提了,连个影子都翻不出来,要不是死了,要不是逃出去了。死了倒好,逃出去报警就麻烦了,再找不到人,我们得赶紧离开湖岛。” 许温岚问:“我们能去哪?如果警察查到这,你们不暴露了吗?” 许任文疲倦的瘫在沙发上,昂头看着天花板:“廖哥会想办法的,他在附近的派出所有眼线,是个临时工特警,要是万一他逃出去报警,我们这边很快就会知道,趁警察还没查过来赶紧偷渡到国外。” 许温岚叹息:“原来你们把最坏的结果想好了。” “你也别想那么多。”许任文拍拍她的肩,“早点回屋睡吧。” 许温岚为不惹许任文怀疑,关掉电视早早上楼,立在自己的卧室外,犹豫了下才走进去。 方奕旸坐在椅子上,听到动静就转过头,仿佛一直在等待她。 许温岚发现他头发还是很湿,开口说:“要不要用吹风机吹下?” 方奕旸摇摇头:“我从不自己吹头发。” “你是不是经常去发廊,头发湿睡觉容易得偏头痛,吹到八分干就行,太干太湿都不好。”许温岚拿来吹风机,决定帮他吹干,但还是保持点距离,往头发多的地方顺着吹。 方奕旸一动不动地任她吹发:“外面的发廊很少去,我弟弟有个时尚造型师,他看不过去我没打理发型的习惯,偶尔会逮着我吹下头发。” “唔,你弟弟好时髦,有多大啊?”许温岚感叹。 方奕旸笑了笑:“十六岁,这孩子很臭美。” 男生臭美是什么模样,许温岚觉得难以想象。 许温岚看着他平静怡然的侧面,暗想他要是逃出去之后,肯定会选择报警吧,如果查到湖岛是关押他的地方,她岂不是成为警察锁定的同谋犯。 她不由问:“你打算怎么逃?逃出去后,你会选择报警吗?” “出去的事,我自有办法。”方奕旸昂起头颅,凝视她的脸庞,“我不是说过……” 砰砰砰,房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许温岚打了个激灵,连忙卷起地上的被褥往衣柜里塞,又用力推着方奕旸:“你也进去。” 方奕旸高大的身躯,勉强钻进狭小衣柜,头顶上悬着叠着内衣内裤的盒子。 许温岚顾不得那么多了,确定房间没有破绽后,才打开房间,装出一脸犯困的表情:“哥,你还没睡?” 许任文往卧室扫视一眼:“我衣橱里有件黑色短衫,你搞到哪里去了?” “什么黑色短衫?”许温岚皱了皱眉,“你以前穿过吗?” 许任文说:“回来后还没穿,前几天在衣橱看见过,今天就不见了。” 许温岚霎时有点懵,没想到他的敏锐超过她的想象,也可能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兄妹,他能感知到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许任文声音变得阴冷:“衣裳是你偷偷给他的?人也是你放的吗?他现在躲在哪里?” 许温岚厉声回答:“先前你不是跟胡飞挤一个房间吗?你怎么知道衣裳是什么时候丢的,这话你应该问问他。” 许任文绷紧着脸:“不用问他,他不会做的,这里你嫌疑最大,你不会把他藏房间吧?” “那你可以进来搜啊,来搜搜看啊。”许温岚发怒的朝卧房一指。 许任文怔了怔,露出错愕的神色,像是被戳中什么似的,默默地转身离开。 许温岚看他离开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反锁房间走到衣柜边拉开推拉门:“哈哈,他走啦。” 衣柜的推拉门像是卡住了,怎么拉都拉不开,猛地用力一拉,只听到轰的一声,悬在上方的架子震翻盒子,内衣内裤倒了出来。 两条粉色内裤轻飘飘的落下,盖在方奕旸宽阔的肩膀上。 17.逃出湖岛 `第十七章 翌日,许任文下楼吃饭,见妹妹垂头丧气的喝粥,吃惊地问:“怎么无精打采的?” 许温岚低眸看向腌萝卜干,觉得它很像自己,恹恹地说:“昨晚没睡好。” 许任文吃着萝卜干,咯嘣咯嘣响:“那回屋补个觉。” 许温岚很想表示,她才不愿意回屋,见到那个啥啥啥。 昨晚的事历历在目,粉色内裤像天女散花,飘在方奕旸的身上。 方奕旸似乎没看清楚,搭在他肩膀上的是什么,拎起来看了眼,发现印着草莓花纹,口气平淡的递给她:“原来你很喜欢小草莓。” 许温岚刷得夺过内裤,脸比草莓还红,张了张嘴,把话往肚子里咽,默默捡起地上的内衣内裤。 后来她一直不太愿理他,整晚上都没说过话,两条被碰过的内裤好想扔掉。 方奕旸察觉她的气压太低,也没主动找她聊天,若是没看到他的身影,仿佛这人在房间是不存在的。 两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睡在地板上,静默着陷入了梦寐。 到了后半夜,许温岚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皮,隐约察觉到有人立在她的跟前,正俯下身缓缓地靠近她。 她不由大惊失色,暗想他是不是要做什么,但许任文就睡在对面,他不怕许任文听到动静吗? 方奕旸伸出手,摸向她腰际的被褥,紧接着,往上拉到脖颈的位置,给她盖得严严实实。 许温岚微微错愕,这才意识到误会他了。 她有睡觉踢被子的习惯,他睡在床下可能发现被褥掉下一半,这才起身帮她盖好被子。 他像是察觉她醒来,温柔地说:“做个好梦。” “好梦。”她脸埋进被褥里,轻轻回应他。 如他所愿,她那一夜小梦酣畅。 此时,许任文察觉她在晃神,在她眼前挥挥手:“看来你精神确实不好,晚上熬夜在做什么?” 许温岚打马虎眼:“又没手机又没电话,待在房间能做啥,一个人静静地看看小说呗。” 许任文问:“看哪本小说熬到那么晚?” 许温岚回答:“《无人生还》。” 许任文翻翻白眼:“没听过。” 许温岚发现许任文吃完饭后,没再像以前心急火燎的出去,好奇地问:“你们不用找人吗?” 许任文叼着根烟,悠闲地说:“都过去两天,估计找不到了,廖哥要我们改变计划。逃了一条活鱼,这不是还有条活鱼吗?” 许温岚瞪大眼睛:“你说的是汤池?” 许任文点点头:“这趟我们不能白来,他家虽然没姓方的有钱,绑完这一票在国外的钱就有了。” 许温岚沉默不语,被金钱迷花眼的人,钱比一切更重要吧。 许任文扔掉烟头,喝她榨的西瓜汁:“你在湖岛种了不少瓜果蔬菜啊,田里是不是还种了别的水果,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草莓。” 许温岚喝一口果汁,突地爆发出咳嗽声,嘴里的果汁全吐出来。 许任文诧异地问:“不舒服?” 许温岚摆摆手:“呛到了。” 早上十点钟,许任文还是得去汤池别墅一趟,和廖哥他们讨论绑票的计划。 许温岚回房间告诉方奕旸:“他们没打算再找你了,趁这个机会赶紧逃吧。” 方奕旸仿佛没听到她的提醒,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们住在湖岛,发电是用柴油吗?” “家里有发电机,柴油发电很贵,所以很少用电。”许温岚揣测他的意思,“你不会想跟他们硬碰硬吧,廖哥在汤池家藏了武器,连警察过来都要恶斗很久。” 方奕旸意味深长的笑了:“硬碰硬,这怎么可能。” “这里不要久待,你斗不过他们的。”许温岚不打算成天闷在家里,落下一句话后走门转转,往小田园方向走时路过仓库。 在方奕旸逃跑之后,汤池结束当狗奴的生活,被关押进封死的仓库里。 廖哥他们为防止再次逃脱,将仓库的通风窗封死掉,在大铁门多栓了一把锁。 许温岚对汤池心怀一丝愧疚,当初她造小木筏的时候,其实也可以选择先救他的。但是她毫不犹豫的选择救方奕旸,不仅仅是因为救方奕旸更便利点,还因为她小小的私心。 照现在的情况来说,廖哥他们已经全程戒备,救出汤池比登天还难。 许温岚来到小田园,给花花草草浇浇水,再用自制的肥料给菜田浇水。 盆栽里新长出的小草莓,可爱的鲜艳欲滴,她被蛊惑般摘下一颗草莓,挤出水井的清水洗干净,再含进嘴里慢慢咀嚼,尝到草莓独特的清甜香味。 他问喜不喜欢吃草莓,这个问题用得着问,明显是故意的。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头皮传来发丝扯动的感觉,像凭空多一只手轻捋她的长发,正要转过头看看是谁,身后传来的话像是叮咛:“宝贝乖,别乱动。” 那声音具有湿冷的穿透性,仿佛渗入发丝钻进头皮,拽紧她最脆弱的心脏。 许温岚被摸得头皮发麻,咬咬下唇说:“廖哥住在我家隔壁,他们三个一直在等你。” “管他们干什么。”他轻蔑地笑,“我只做喜欢的事。” “原来你喜欢长头发啊。”许温岚倏地旋转身,忍着头发扯断的疼痛,离他远些距离,拔出旁边割杂草的镰刀指向他,“自己用买个假发戴着不更好吗?” 眼前的维特戴着黑兜帽,帽檐遮住阴沉的眼眸,只露出菱形的下半脸,还有一小戳齐耳的黑发。 他听到许温岚的话,忍不住笑出来:“宝贝说错了,我喜欢长头发长在女人身上。” 维特抬起手臂,指间垂着断掉的长发:“不过嘛,更喜欢一根根拔下来的快感。” 许温岚打了个寒战:“变态。” 维特不以为然,朝她逼近一步:“这只是爱好罢了,宝贝的爱好是什么?” 许温岚头嗡嗡作响,大声警告:“你别过来!” 维特耸耸肩:“我会怕你手里的镰刀?” 许温岚一把抓拢长发,用镰刀的刀刃抵着:“你再走近一步,我当场割断。” 这一威胁起了作用,维特居然没再靠近,痛心疾首的说:“长得那么长,割断多可惜。” “那你离我远点,再靠近我就割掉。”许温岚继续保持这个姿势,正面朝向他一步步倒退,等确定距离够之后,转过身疯了似的往许家跑,回到二楼推开卧室,发现方奕旸不见踪影。 难道他真的听她的话,正在离开湖岛的路上? 她由衷祈祷他能顺利逃离,但内心空落落的感觉,却让她不知所措。 或许他们无缘再见面了。 汤池家的别墅,廖哥逮着胡飞和许任文打牌,嘴里叼着根雪茄,抽牌往四角桌一甩,昂头大笑:“看见了没,王炸。” 胡飞连忙拍马屁:“我发现大哥打牌很少输过,手气真是老天爷给的,廖哥的八字一定很旺财。” 廖哥瞅了左侧的许任文一样,得意的笑:“那是当然的,不像某人逢赌必输。” 廖哥平日最喜欢奚落人,许任文早就习惯了,手指摩挲着牌面,默不作声。 廖哥很讨厌他不当回事的样子,猛地用脚蹬了下他坐的凳子:“给老子说实话,你妹不会看上那个港仔吧,我一直怀疑是她撬开的锁。要是发现她做的,非先奸后杀不可。” 许任文摇头:“我了解我妹妹,她的性子挺冷淡的,从小到大就这样,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她也不会为了外来的人,出卖自己的亲生哥哥。” 胡飞嘿嘿的笑:“说不定觉得人家有钱,想嫁过去当富太太,那可是大把大把的钞票,谁不喜欢钞票啊,嘿嘿嘿……” 许任文再次重复:“她不会的,我敢保证。她是我的妹妹,没那么傻出卖你,对她自己也不利。” 廖哥扯着嗓门说:“那你敢对天发誓吗?” 许任文抿了抿嘴,沉默半晌后,郑重的开口说:“我许任文对天发誓,要是我亲妹妹背叛廖哥,就自行砍断右手。” 廖哥撅起唇角:“你们兄妹情深啊,可惜我从不念亲情,连自己爸妈都顾不上,还管你们的私事。” 恰在这时,门铃猝然响起。 廖哥拍拍许任文的肩膀,揶揄地说:“说曹操,曹操就到,是你妹妹来了。” 许任文起身正要开门,门铃却神经质的一直在响,吵得廖哥耳仁生疼。 “我草你妈,怎么还在按,扇她几巴掌。” 许任文颦起眉头:“不对劲,我妹妹不会这样的。” 廖哥与胡飞面面相觑:“那是谁?” 许任文决定看看按门铃的是谁,透过猫眼窥看室外,房梁悬着的灯坏了,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门铃还在一声声震动,像疯子似的吵闹。 他的手心微微发汗,从腰部拔出防身短刀,慢慢地扭开屋门。 夜风吹拂树叶瑟瑟作响,门外戴着黑兜帽的瘦长男人,幽幽的开口:“你拿着把刀,是准备捅人吗?” 啪的一声,短刀掉在地上,许任文双手微颤:“我以为是外人。” 看见维特突然现身,廖哥高兴的不行,殷勤地过来接待:“维特,你总算来了,我们等你很久。” 维特对他爱理不理,手插着口袋进屋,嘴里嚼着口香糖:“哦,感觉像是你把我忘记了。” 毕竟维特两天都没现身,廖哥本以为他不会来,尴尬地笑:“哪里敢忘记你,我们可是一伙的。” “别把我跟你们相提并论。”维特昂头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叉而坐,“说吧,你们这边什么情况。” 许任文捡起短刀,收进裤腰带上:“那个姓方的香港人逃了,湖岛翻遍了也找不到人,很可能已经逃出去了。我们在讨论要不要快点离开,免得被警察查到这里。” 维特深吸一口气,像野兽的嗅气味似的:“他肯定还没离开。” 廖哥诧异地问:“你刚来怎么知道?” 维特轻慢地说:“直觉。” 廖哥心里暗骂一句脏话,口头恭恭敬敬地说:“直觉啊,还是亲眼见到为好,毕竟真的没看到人影子了。” 维特直直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廖哥心底冒出寒意,连忙摇头:“不敢,不敢。” 维特冷笑:“呵,软骨头。” 孟佳琪发丝凌乱的走下楼,听到客厅传来的交谈声,犹豫着要不要送去饮料。 这几天廖哥腻味了她,夜夜折磨她的身体,她觉得每天活得猪狗不如,愈发想念汤池对她的好,又恨死了汤池的软弱无能,连累她身处这可怕的境遇。 廖哥发现她躲在拐角处,发泄似的暴喝:“叫你拿饮料等那么久,赶紧给老子出来。” 孟佳琪唯唯诺诺的走近,将盘里的饮料摆在茶几上。 廖哥殷勤地对维特说:“这妞长得不错吧,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我把她送给你好了。” 维特刘海下的目光,冷飕飕的扫她一眼:“不要。” 廖哥诧异地问:“为啥啊,不挺好的吗?” 维特像吃到苍蝇似的嫌恶:“头发太草了。” 孟佳琪错愕地摸向发尾,这头发每隔半年会染发烫发,多年的摧残不再光亮,干枯得跟稻草似的。 作为自恋的女生,听到这嫌弃的话,她一时生气盖过了害怕,大声说:“男人都是看脸的,哪里有看头发的。” 廖哥惊愕地看向她:“闭嘴,敢这样说话。” 孟佳琪索性说开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搞非法拘禁,不怕被警察抓?” “在这里,我就是王法。”廖哥扯住她的头发,猛地往茶几一砸,磕得她脑门要裂开了。 “啊啊啊,好疼啊,你们不是人。”孟佳琪捂着额头,大呼小叫起来,“你们都是畜生,早晚被警察抓的,警察不会放过你们的。” 维特皱了皱眉:“好吵。” 廖哥看着都烦,朝她脸上啐了口:“等离开湖岛,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孟佳琪听到这话,顿时哑巴了,惊惧地双手捧胸。 廖哥讨好的对维特说:“维特想要什么女人要不得,何必在意这种被玩烂的女人,话说你想要哪种类型的女人?” 维特用手在腰际做个比划:“我要那个黑长直。” 廖哥和胡飞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许任文,幸灾乐祸的说:“黑长直,有啊。” 许任文呆住了:“我妹的头发剪了。” 维特平静地说:“我刚碰到她,头发还很长。” 许任文担心妹妹遭遇不测,心底瘆得慌:“你对她怎么样了?” 维特话语掺杂着笑意:“她啊,跟兔子一样。” 廖哥乐呵呵的笑:“阿文带你妹妹过来,今天晚上把她洗干净,扛到你的床上。” 许任文咬牙切齿地说:“廖哥,不可以……” “你居然敢说不,胆子大起来了啊,以为自己什么东西。”廖哥拔高嗓门,朝胡飞一指,“飞仔,你给我去他家抓人。” 胡飞连连点头,脚底抹油似的跑了,许任文拦都拦不住。 廖哥一把拦住他,语重心长的说:“阿文,不过是个妹妹罢了,别当宝贝疙瘩似的。我爹娘现在在乡下吃低保,等我出国之后,连养老送终的都没有,可怜哦。” “妹妹……呵呵……”许任文咬着牙关,额头青筋暴起。 维特吐出口香糖,用纸裹起扔进篓子里,像看戏似的轻佻的笑。 胡飞用许家的备用钥匙,打开屋门,发现客厅的灯是关着的。 “十点不到就睡了,这小妞。” 胡飞打开客厅的灯,给自己点了根香烟,晃悠悠地走在天花板的灯底下,忽然感觉到一滴水掉落下来,滴落在他拿烟的手指上。 “一楼怎么会露雨。不对,闻起来是……” 胡飞吃惊地往天花板一看,接着更多的液体滴落,浇在他点燃的烟头上,接着哄得一下,烟头窜起汹涌的火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上他粗糙的五根手指,接着一只手掌燃烧起来。 “啊啊啊啊……”胡飞大声呼痛,惊叫着跑进一楼卫生间,正要打开水龙头。 浴池拉拢的白色帷幕后,窜出一道颀长的黑影,从背后拖住胡飞粗短的大腿往后一拉,用膝盖猛地踢向他的臀部。 胡飞惨叫着扑倒在地,一只脚狠狠踩在他的后背,遏制住他起身的动作。 火势延伸到整只手臂,胡飞疼得痛不欲生,大声呼喊:“是谁,快来人啊……” 戏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的手掌功夫很厉害,不过现在的话,应该施展不出来了吧。” 胡飞大惊失色:“是你!你居然敢!” “问你一句话,想不想活活烧死?” …… 许温岚睡得正沉,隐约听到楼下有呼喊声,揉了揉迷糊的睡眼,翻身下床去看看情况。 为保险起见,她带了把水果刀悄然下楼,在楼梯闻到烧焦的气味,像是烤肉的味道。 许温岚在客厅转了转,没发现特殊情况,又看了眼卫生间和厨房,没瞧见半点人影。 奇怪的是,她在卫生间的地板,发现焦黑的灰点,像是烧焦的蜕皮。 许温岚隐约感到不对劲,但除了这点焦黑的痕迹,完全找不到任何事故的源头。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岚岚,岚岚……”许任文心急火燎地跑过来,发现许温岚还在松了口气,“就待在家里,千万别出去。” 许温岚诧异地问:“外面什么情况?” 许任文含糊地说:“总之不要出门,汤池家很危险。” 许温岚豁然开朗:“我知道了,是维特来了吧。” “你遇到过他?”许任文担心地打量她,“他有没有伤害你?” 许温岚摇摇头:“差点吧,这个变态的癖好很奇怪,喜欢扯女人的头发。” 许任文一脸认真:“你不如把头发剪了,免得被他惦记。” 许温岚下意思的抚摸长发:“这头发留了很多年,没必要为他剪头发,而且他对长头发太偏执了,说不定能成为把柄。” “就你小丫头,还想对付他?”许任文拧紧眉头,扫视四周,“胡飞这傻子呢,他不是来找你了吗?” 许温岚回答:“除了你之外,我下楼后就没见过一个人影。” 许任文吃惊地说:“奇怪了,他人呢。” 许任文要求许温岚不得出门,乖乖在家里待着,将屋子的大门锁死,才回去跟廖哥交代情况。 “搞什么鬼?你没见到胡飞?”廖哥怒睁粗眉大眼,“你妹妹怎么没过来,你不会为了她害胡飞吧。” 许任文连忙解释:“胡飞是我兄弟,我再怎么也不会害他。” 廖哥嗔怪的说:“那你说他人呢,是不是还在许家,你把他关起来了,还是弄死了他?” 许任文觉得很冤枉:“廖哥,你真的想太多了,我做不出害兄弟的事。” 廖哥鼻孔哼气:“那你把妹妹带过来,去啊!” 许任文顿时没作声了。 廖哥呵呵一笑:“你果然有问题,我自己去找他。” 廖哥直冲冲的闯进许家的大院子,没有屋门的钥匙,只能用力敲打门板:“开门,快点开门……” 许温岚知道廖哥在外面,当然不会主动开门,就要他在外面敲得手指发疼。 “妈的,小贱人。”廖哥气得脸庞发紫,“你们果然有问题。” 许温岚等廖哥走了以后,掀开窗帘看室外的情况,瞧见廖哥伸出手掌,猛地朝许任文脸上扇了一巴掌。 许任文默默承受,面对廖哥的质问,只是摇头否认。 许温岚内心忐忑不安,却隐隐一丝欣喜。 廖哥和她哥的关系,算是摇摇欲坠了吧,这样再好不过了。 她真心狠廖哥带坏了亲哥哥,希望他能够回头是岸。 不过胡飞遇到什么情况,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呢,客厅和卫生间烧焦的气味,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一切是谁干的呢,是他嘛,他现在人在哪里? …… 孟佳琪躲在茶室外的暗处,偷瞄独自茗茶的维特,将胸前的领口往下一拉,捧起花茶的罐头,摇着纤细的腰肢走了过去。 “我给你倒茶。”孟佳琪弯下腰,露出胸前的雪白风光。 维特抿着茶杯,看也不看一眼,仿佛当她是空气。 孟佳琪心底升起一抹失落感,面前的男人长得比廖哥和汤池好看多了,脾气看起来也不是很坏。从廖哥对他那讨好的嘴脸看来,显而易见,他的地位在这里是最高的。 不过他好像对头发很感兴趣,今晚洗头她故意抹了发油,头发没再那么干枯毛糙了,为何他还是不愿意看她一眼,就她前凸后翘的高挑身材,哪点没有许温岚这个平胸女好。 只要讨好他就安全了,她得使出浑身解数,将这个帅哥抓牢在手心。 孟佳琪假装被茶几绊倒,柔软的摔向他的怀里,腰腹忽地一阵闷痛,被一条长腿踹飞在地。 “啊啊啊……”孟佳琪五脏六腑差点撞出来,痛苦的倒在地上干咳,含着泪对他喊道,“为什么要踹我,我做错什么呢? “好吵。”维特捂着耳朵,一脸的不耐烦。 孟佳琪趴在地上,低柔的喘息:“人家是为了给你倒茶,又不是故意倒在你身上。” 维特转过脸,总算正视孟佳琪,仿佛这会才把她当人看:“你好像很无聊。” 孟佳琪触及他的视线,娇羞的点头:“是啊,我很无聊,你陪我玩玩呗。” 维特目光落在她焗过油的头发上,厌恶的蹙起眉头:“低劣品。” 孟佳琪嗔怪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维特俯下身,笑意寡淡的说:“不过再低劣的玩意,也可以耍一耍。” 孟佳琪被称为低劣品,本来很不高兴,但听到他说要跟她玩,自以为是的明白什么,撒娇的扭扭腰肢:“那我们来玩吧。” …… 廖哥和许任文一前一后,走在汤池家的石子道上,两人间的气氛十分的微妙,仿佛一点星火就能点燃骇人的烈阳。 “阿文,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为啥你总是不听话。”廖哥语气变得平和起来,“你和胡飞都是我的好兄弟,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许任文重重点头:“我知道。” 廖哥突然怒斥:“那说说看,你的妹妹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许任文低下头,咬咬牙回答:“都重要。” 廖哥冷哼一声:“两个只能选择一个,不要跟我拐弯抹角,来湖岛以后事情太不顺了,一定是你妹妹搞的鬼。” 许任文正色:“她只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你还当她孩子?”廖哥嘲讽的笑,“我看她比你还精明点。” 气氛又重新降为零点以下,两人沉着脸相互对持,偏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什么情况?”廖哥赶过去一看,发现孟佳琪躺在血泊之中,衣裳一丝不乱,然后她的头皮被生生扯掉了。 许任文也走了过来,看着孟佳琪的尸体,昂起头颅往上一看,瞧见维特正旁若无事的欣赏着阳台的盆栽。 廖哥很快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这贱货不会是自己勾引的吧,活该被维特扯掉头皮。” 许任文脸色刷得惨白,垂下的双手剧烈发抖。 …… 到了晚上,廖哥没有女伴,又找不到打牌的人,睡前实在空虚得很。 廖哥怀疑许任文害了胡飞,现在对人防备得很,晚上睡觉都要拿把枪放在枕头底下。 说实在的,他并没有所说的,那么看重许任文,不过是拉拢手下的手段。 而且他感觉得出,许任文很重视这个妹妹,早知道以前就该弄死这个祸患。 许任文埋了孟佳琪的尸体回来,面无表情的走到廖哥跟前:“廖哥,我已经想通了。以后我妹妹肯定要嫁人,跟我的关系早晚会疏远,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而已。钱才是万能的,没钱万万不能,我真的是穷怕了。” 廖哥哈哈大笑:“对,就是这样,有钱你可以有很多‘妹妹’,要她们一个个喊你哥哥。” 许任文说:“其实我真不知道胡飞去了哪里,先前维特不是说那港仔还在湖岛吗,说不得就是他害了胡飞。” 廖哥深以为然的点头:“我估摸的也是,只要他在湖岛,事情就好办多了,绑票还可以顺利进行。” 许任文:“我就担心胡飞遭遇不测,港仔可能利用胡飞威胁我们。” “我们不是还有你妹妹吗?”廖哥轻哼一声,“到时候用枪指着她的脑门,看那个港仔还能嚣张。” 许任文皱了皱眉:“我就是怕他没把我妹当回事,你这种方法未必适合。” “不试试怎么知道。”廖哥脱下衬衫和长裤,露出四角短裤,“我去冲个凉,你慢慢想计划。” 许任文看向长裤挂的钥匙,眼光微微闪烁。 …… 许温岚被下了禁足令,天天待在家里足不出户,幸好家里的大冰箱存有粮食,要不她会因此而活生生饿死。 经历这事之后,许温岚这才明白,她哥还是向着自己的,要不是他从旁阻止,她可能真被押着见变态了。 目前的情形是安全的,但以后很难说,她忽然期望方奕旸能出去报警,警察能快点查到这里。 浑浑噩噩度过一日,许温岚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没多时,眼皮沉甸甸的睡过去。 隐约间,仿佛有个人在给她盖被子,轻柔地将鬓角的发丝撩到耳后。 许温岚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皮,客厅却空无一人,再低头看看,发现身上盖着一张毛毯。 她不记得什么时候盖过,可能是神经太敏感了吧,产生被人照顾的错觉。 屋门恰在这时打开了,许任文阴着脸走进客厅,沉着声说:“现在跟我出去。” 许温岚一脸莫名:“出去?去哪里?” “不要说话,跟我走就是。”许任文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腕,强拽着往家门外走去,离开前不忘关上房门。 许温岚感觉得出,许任文的气压很低,仿佛山风欲来的势头,对他突如其来的行为也没多问。 许任文走在最前头,突然说:“还记得小时候嘛,爸爸还在世的时候,他为庆祝你的出生,将大老远的大柏树移植到湖岛。” 许温岚应了声:“这事我知道。” 许任文感慨的叹息:“其实那棵柏树是爸妈的定情信物,他们初次见面就是在大柏树下,我们的母亲又恰好姓白。” 许温岚还是第一次母亲的姓氏,小时候母亲就是家里的禁忌,父亲从不提关于母亲的只言片语。 她提出长久疑惑的问题:“母亲还在世吗?埋在树下的是谁?” 许任文看着沉黑的夜:“我也不知道,答案自己去找。” 两人交谈之间,许任文带她来到湖边,指向不远处的快艇,将明晃晃的钥匙塞进她手里:“这是快艇的钥匙,赶紧离开湖岛。” 许温岚吃惊的问:“怎么突然……” 许任文说:“你待在湖岛很不安全,廖哥一心想害死你。” 许温岚捏紧钥匙,毅然决然地说:“那你跟我一起离开。” 许任文用力摇头:“不,廖哥不会放过我的,而且我欠他人情太多了。” “多大的人情,你为他做过多少事,已经偿还清楚了。”许温岚觉得不可理喻,强拽他的衣角,“其他的我不管,你是我亲哥哥,要是他知道你放了我,肯定不会饶了你。” 许任文竖起左手的中指,面朝许温岚的方向,沉着嗓音说:“现在你看看清楚。” 许温岚发现他的中指很奇怪,关节的部位变了形,像是曾被刀子割断一部分。 “那天在赌场我输了很多钱,被债主追到出租屋。两个大汉当场擒住我的胳膊,要砍下五根手指,还说要把我卖到黑煤窑,用来抵欠下的赌债。廖哥和胡飞住在我隔壁,从大汉的刀口救下我,他却因此被砍到背部,出了好多血,好抢救及时,要是当时再玩几分钟,他这条命很可能没了。” 难怪只要她出现,许任文就偷偷藏起左手,就是不想要她发现伤口。 许温岚听他说完后,虽然有点感激廖哥对她哥的救命之恩,但是她认为廖哥那会死在手术台上,这个世界会安宁得多。 “所以不管廖哥说什么,我对他百依百顺,毕竟我欠他一条命。”许任文朝快艇努努嘴,“别耽误时间,赶紧上船,被发现就完了。” 湖边树木的背后,传来响亮的巴掌声,廖哥的身影转了出来。 “啊呀,说的比唱的好听,原来你这么感激我,真是让人高兴啊。” 许任文僵直着身板,面对嬉皮笑脸的廖哥,声线有点不稳:“廖哥,我……” “他娘的给我闭嘴,老子全部都听到了。”廖哥咬牙切齿地说,“老子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敢出卖我,你说拿什么偿还,还是你这条狗命?” 许任文正视他的眼眸:“我对不起你,但是从来没出卖过你,岚岚是我的亲妹子,世界上唯一跟我血脉相同的人。我亏欠父亲的养育之恩,没办法给他送终,更不能对不起岚岚,她当初用卖书赚的钱,替我还掉了所有的债务,我不能眼睁睁的看她送死。” 廖哥厉声问:“所以你杀了胡飞,还偷我钥匙?” 许任文摇头:“我没有杀胡飞。” 廖哥一字一顿的说:“我不相信你了。” 许任文有片刻的失神,将钥匙塞进许温岚手里:“快走。” “还敢走?”廖哥从腰际掏出手枪,枪口指着许任文,又移向许温岚的方向,“动一下试试,谁先动先射死谁。”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许任文面对廖哥跪下来:“求求你,放了我妹妹,你杀我无所谓。” “妈的。”廖哥朝他的腿部射击,“居然还敢动,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许任文的大腿着了一枪,闷哼一声趴在地上。 “谁会把你当兄弟,真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我利用的玩意,谁会为你拼了老命。”廖哥一字一句说出诛心的话,“那时我根本没打算救你,只是刚巧割你手的人,曾经抢过我的女人,老子本来就是要找他算账。” 许任文跪在地上,背脊微微颤抖着,大股的血从大腿的伤口流淌一地。 许温岚畏血的毛病又犯了,忍着胃里翻腾的酸水,蹲下身对许任文说:“哥哥你忍着,我给你止血。” 廖哥用枪口指向许温岚,奸恶的笑:“这次动的是你,射哪里比较好呢,就胸部吧,哈哈哈哈……” 说时迟那时快,廖哥正得意忘形,完全没发现树后窜出一道身影,臂膀从身后拽住他的双手,往后猛掰,枪口飞出的子弹射向空中。 “啊……是谁……我操……” 廖哥一不留神,手里的抢掉落在地,那道身影瞬间弯下身夺过手枪,握起枪把的指向廖哥的脑门。 “乖乖站着别动,敢动一下,就射穿你的脑门。” 许温岚抬起头,看清那人的相貌,惊喜的喊道:“你果然没走。” 方奕旸含笑地说:“不是说想走就能走的,这里还有放不下的东西。” 廖哥听到方奕旸的声音,愕然地说:“居然是你小子,胡飞是你害的?” 方奕旸耸耸肩:“放心,他还没死,只是手臂废了。” 廖哥咬紧牙关,恶狠狠地说:“好小子,胡飞会武术,你怎么伤到他的。” “略施小计罢了,他空有武术什么大脑。”方奕旸跟他解释,“能伤到他也是凑巧,我其实一直藏身在许家,用煤油泼在他点燃的烟头上,当时的火还挺大的。” 许温岚吃惊的问:“骗人吧,你一直在我家,我怎么没发现?” 方奕旸回答:“你家地下有个地下室,你从来没去过吗?” 许任文伤得很严重,但是听到这话,抬了抬头颅,虚弱地喘息:“啊……你发现了……” 方奕旸毫无波澜地说:“只是凑巧。” 许任文冷着声说:“快说,你还发现什么?” 许温岚撕下长裤的衣料,给许任文包扎伤口:“先别急着说话,激动的话血流得越快。” 许任文等着方奕旸,咬着下唇说:“你这家伙居心不良,利用我的妹妹。” 廖哥呵呵笑着说:“就是说啊,以为他救你们,是为你们好嘛,说不定他别有用心呢。” 许温岚的手顿了顿,低垂着眼眸没作声。 “不要挑拨离间。”方奕旸用枪抵着他的脑门,转头看向许温岚,“钥匙在你手里吧,扶起你的哥哥,一起离开湖岛。” 许温岚搀扶起许任文,重重的点头:“第一件事就是找家医院取子弹,我哥哥的腿不能废掉。” 许温岚把许任文扶到快艇上,取出钥匙插入钥匙孔,却发现型号完全对不上。 “怎么回事,这不是快艇的钥匙。” 廖哥哈哈大笑:“这本来就不是快艇钥匙,我早知道许任文会出卖我,怎么可能容易脱下裤子,给他偷钥匙的机会。” 原来这家伙早有预谋,挖下一个大坑等他们跳。 廖哥继续说:“知道是谁先怀疑你们的吗?是维特告诉我你们有问题,假钥匙也是他告诉我的方法,维特会抓住你们的,真以为自己能逃得出去吗,想得美啊哈哈哈哈……” 18.密室 廖哥得意忘形的狂笑,最后笑岔了气,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许温岚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方奕旸已经制服廖哥和胡飞,剩下的敌人只有维特一个人,廖哥为何笃定他们斗不过他。 不过她最担心的还是哥哥,现在没法离开湖岛,若是长时间不治疗,他身体会产生排斥反应,伤口会溃烂发炎,甚至就会引发败血症死亡。 许温岚搀扶起许任文,沙哑着声说:“哥,我们先回家。相信我,我会治好你。” 许任文脸色惨白,颤抖着靠在妹妹肩膀,一条腿勉强支撑着身躯,悬空的伤腿从布料渗出血水,滴滴猩红的血落在干黄的草地。 方奕旸望着两兄妹的背影,抿紧薄唇,眼神流露出,用枪口抵着廖哥的太阳穴:“双手背过来。” 廖哥朝地上啐了口,不甘不愿的背过手,手腕被伸来的铁铐套住。 “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戏谑的笑声从背后响起。 廖哥仿佛遭受奇耻大辱,粗壮的胳膊绷出青筋,手腕用力勒紧铁铐。 “老子不会放过你们,等着瞧吧,别妄想活着离开湖岛。” 汤池的别墅就在许家宅院的后面,维特有可能还在别墅里,也就是危险离他们很近,但又不得不先回家一趟。 许温岚将许任文扶到沙发上后,搬出急救药箱,犹豫地走到他的面前:“需要立即取出子弹,可是家里没有麻药,切开伤口会很痛,你能不能忍受的了?” 许任文虚弱的点点头:“没事的。” 由于消毒用具的欠缺,许温岚只能用火灼烧刀面,沉声对许任文说:“我开始了,动刀的时候,你先含着湿毛巾。” 许任文咬住湿毛巾,看向锐利的小刀,面容浮出畏惧的神色:“先……先绑住我的脚……” 许温岚知道他担心会在剧痛中挣扎,剪下布条捆绑起他的双脚,用刀锋对准血液凝固的伤口。 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她潜意识的犯起恶心,头脑像搅动浆糊一样发胀,拿着刀柄的手不自主发颤。 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只是小手术,没有任何问题,她一定要振作起来。 “你可以的。”修长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方奕旸轻缓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犹如一曲清冽的泉水灌流四肢百骸,那瞬间她的思绪恢复一线清明。 许温岚不想在他面前动刀子,那样会产生压迫感,尴尬地对他说:“可以转过头吗?” 方奕旸笑了笑,很自觉的退到门后。 许温岚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刀柄,切开子弹射穿过的皮肉,尽量把切口割到最小。 许任文疼得发出呜咽声,浑身剧烈的抖动,双腿不可抑制的想挣脱,被许温岚紧紧的摁住脚踝。 许温岚同样不好受,对血的恐惧使她产生幻觉,眼前仿佛浮现出白炽光下的手术台,躺着一个面无血色的女人,张开双腿间流出猩红的血泊,耳边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她紧紧咬住下唇,拼死控制对血的昏眩,握住镊子夹出肉的子弹,再用消毒后细针一针针的缝合。 许任文额头渗出汗水,两眼发白的盯着天花板,等痛苦缓解一点,吐掉嘴里的湿巾,自嘲的叹息:“简直要人命。” 许温岚收拾好台面,疲倦的坐在他的身边:“你知道难受就好,以后不要再交错了兄弟。” 许任文眼角渗出水珠:“我……知道……错了……” 许温岚坐在床边,俯视他躺在床上悲恸,第一次发现倔强的哥哥,像孩子一样委屈。 许任文吃点抗生素后,被许温岚搀扶着,回自己的卧房休息。 许温岚离开他的房间,脑袋仍是昏昏沉沉,像幽魂似的游走在廊道上,瞅见方奕旸长腿交叠倚在墙面,幽黑的眸子深深的凝视着自己。 方奕旸开口问:“你以前当过医生?” 许温岚点头:“我学医是因为我爸的病,后来还没等毕业,他就病逝了。以前在医院的妇产科实习过,刚转正满三个月,才发现自己没有当医生的资格。” 方奕旸平静地说:“所谓的资格,不过你过不了心底的坎。不过说实在话,以你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当医生。” 许温岚正视他:“你先前说过我家有间密室,告诉我密室藏在什么地方?” 方奕旸走到放相框的凹槽处,将相框背部竖杆拉长,插入凹槽处非常不明显的空洞,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墙壁裂出一道缝隙,像扇门似的缓缓往一侧打开,里面出现一间阴暗的密室。 许温岚惊愕地看着密室:“我真是蠢,住了这么多年,现在才知道。” 方奕旸走进密室,打开灯光:“这间密室相当隐蔽,一般的情况很难发现。” 许温岚斜眼看他:“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方奕旸笑而不答。 这间密室有十五平方米,装修比旁边卧室更精致得多,要不是四面墙壁是封闭的,会以为这是间很普通的卧房。 许温岚进去一看,瞧见一张双人床、梳妆台、还有衣柜,上面积攒着厚厚的灰尘,墙角挂满灰色的蜘蛛网。 衣柜里陈列着女人的衣服,梳妆台搁着牛角梳,床头柜的书本是翻开的,仿佛屋里的主子随时会回来。 许温岚吹掉书面上的灰尘,发现这是本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翻开这一页的故事,正好在男女主滞留炮火连天的香港,渗进彼此封闭的内心的一幕。 待在这间遗失的密室,像是在揭开尘封的过去,窥见一个女人落下的斑驳影子。 她放下手里的《倾城之恋》,自言自语般的呢喃。 “是谁住过这里?” 19.宝贝乖,安静点 第十九章 许温岚继续搜索密室每处细节,意图找出那女子存在的痕迹。 床头柜摆放的小玩意,有红帽小人偶、金丝猴玩偶、柏树形状的小木雕,每一件都精雕细琢栩栩如生。 她捧起木雕玩具细看,发现小树雕的树干上,刻着一行娟丽的小字。 “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今已亭亭如盖矣。” 这行古文摘抄的文字,字迹像是出自女子,一看是繁体中文。 许温岚有很不好的猜测,像是对人生产生怀疑,这想法让她感到窒息。 方奕旸突然问:“你是不是有个朋友,现在关押在仓库?” 许温岚清醒回神:“遭了,差点把他忘了。” 存在感超弱的汤池,被众人遗忘在仓库里,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他以为要被活活饿死,正蓬头垢面的瘫倒在床上,有一塔没一搭的喘着气,忽然听到栅栏门锁响动的声音。 汤池又害怕又焦急,虚弱地坐起:“求求你们,赏我口饭吃……” “喂,你在乞讨吗?”许温岚粗着嗓音,调侃地问。 汤池傻傻的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外面是谁,惊喜的大叫:“岚岚,是你。” 当栅栏门打开那刻,汤池双腿发软的站起身,伸张双臂要扑向进来的人:“我就知道你不是他们的人,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很不幸的是,开门的人是方奕旸,条件反射的往扑来的人踹了一脚。 汤池像球似的滚到地上,昂起脑袋看他,错愕地问:“你……你是谁……” 方奕旸抿了抿唇,转头看向许温岚,似笑非笑:“这就是你的朋友?” 许温岚有点汗颜:“汤池快点起来,我们得赶紧离开,在外面久待不太安全。” 汤池在许温岚面前丢了脸面,尴尬地站起身,发现自己比方奕旸矮一个头,更觉得自己被碾压到灰尘里了。 回到许家,汤池洗了热水澡,吃完许温岚煮的米粥后,犹如重获新生,话又变得多了起来。 “岚岚,那个男人是谁?”汤池凑过头,小声问许温岚,“口音有点怪。” 许温岚忍住不笑:“他是香港人。” 其实方奕旸的普通话算不错的,只是偶尔发音吐字有点不准。 汤池一脸诧异:“香港人怎么会跑来湖岛?” 许温岚叹息:“一言难尽。” 汤池露出担忧的神色:“对了,佳琪在哪里?” 看来即便遭受出卖,汤池还是很在意孟佳琪,但落在廖哥手里能有什么下场,许温岚不太愿意关心:“我不清楚。” 汤池揉揉眼睑:“算我对不起她,如果我不带她来,就没那么多事了。” 许温岚提出困扰她很久的问题:“汤池你跟我哥还大一岁,小时候有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汤池笑着摇头:“真没见过你妈妈,我还问过我爷爷呢,他说你俩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汤爷爷跟父亲关系很好,对于她母亲的事,肯定知道一星半点。 许温岚上二楼探望许任文,推门一看,发现他小睡后已经清醒,听到推门的动静,撑开浮肿的眼皮警惕地看过来,发现是自己后松了口气。 “我吵醒你了吗?”许温岚端着米粥放在床头柜,“喝点粥会舒服点。” 许任文坐起身,喝了口妹妹喂的米粥:“伤口没先前难受了,廖哥和胡飞现在在哪?” 许温岚回答:“方奕旸把他们关在一楼的储藏室。” 许任文咬着牙关,狠狠地说:“其实我早就看出来的,那港仔从一开始就挑唆你,不止利用你离开湖岛那么简单。” “密室是他带我去的。”许温岚顿了顿,“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 许任文微微颌首:“爸爸病重住院那会,我回到湖岛替他收拾衣物,突然想起小时候二楼除四个房间外,好像还有第五个房间,装修跟其他房间不太一样,凭着小时候那一点点印象,很偶然的发现进入密室的通道。” 许温岚沉着声问:“关在密室的女人是谁,是不是我们的母亲?” 许任文垂下眼眸,心烦意乱地说:“别问我,我不知道。” 许任文现在伤势严重,许温岚不想打扰他休憩,坐起身要默默退开,耳边突地传来玻璃窗震碎的声音,像阵风似的擦过她脑后的长发,电光流星般击中身侧的墙面。 许温岚愕然地盯着墙面,被流弹射穿的窟窿,仿佛在无声的告诉自己,她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 与此同时,方奕旸撞门而入,一把拽住她的手:“快点弯下腰,这里不能久留。” 许温岚转头看向许任文,担忧地喊道:“还有我哥。” “我没事,你们先出去。”许任文从床上翻身而下,双手支撑起地面,匍匐着爬出卧室。 离开许任文的卧房,许温岚心有余悸的喘息:“子弹是从汤池家射过来的?” 方奕旸倒显得十分平静:“汤家的别墅离你家有段距离,普通的手枪没这个射程,对方站在窗口用狙击枪瞄准你们。” 许任文蹲坐在墙边,捧着自己的伤腿,目光游离涣散:“是维特……” 方奕旸继续说:“其实他完全能够大开杀戒,却没有选择这么做。” 许温岚觉得他说的很有可能,子弹本可以射穿她的脑门,却只是擦过她的长发,看似是没瞄准的失误,其实很可能发出一个警告,想跟他们玩场猫与老鼠的游戏。 他还特地瞄准她的长发,看来对头发的偏执不是一点两点。 方奕旸正色:“这段时间别擅自出门,所有的窗帘要合拢,北边的房间正对别墅,最好不要在那停留,一齐住进南面的房间。” 那么问题来了,南面的房间只有两间,他们现在三男一女,接下来该怎么分配。 许任文朝方奕旸投以警告的眼神:“我跟我妹一个房间,你跟汤池一个房间。” 许温岚很是赞同,这样方便照顾哥哥的腿伤。 “不行。”方奕旸一口否决,“你现在腿上有伤,都没办法自保。对杀手而言,杀人就是一瞬之间的事,隔壁的人没法护你妹妹。” 许温岚生怕他说出歪主意:“那四个人一间,挤不下也挤,就这么决定了。” 方奕旸唇边笑意渐深:“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许温岚被戳中心思,瞪他一眼:“是你想太多了。” 许任文咳嗽一声,朝许温岚伸出手:“扶我起来。” 许温岚搀扶他进南面的客房,安置在柔软的床铺躺下,床头摆一只厚厚靠枕。 “这家伙很不简单,目的不太纯。”许任文靠在枕头,歇了口气,“不要离他太近,伤害的是你自己。” 许温岚无所谓的说:“我跟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等离开湖岛就跟他没什么瓜葛了。” 许任文点头:“那就好,记住你说的话,以后别跟他有来往。” 许温岚知道哥哥的叮嘱,是出于保护自己的本意。她一开始也没想过,以后会跟方奕旸有牵扯。 事前想清楚,至少能够做到,嘴里毫不在意。 …… 汤池听说要四个人一间房,瞥一眼许温岚,脸颊莫名泛红:“会不会不方便啊?” 许温岚白他一眼:“你睡地板。” 汤池讪讪的笑:“好好好,我睡哪里都行。” 这时,方奕旸从楼梯口下来,扬起下颌,对许温岚勾勾手指:“上楼,我有事找你。” 汤池由于那一脚,对方奕旸没啥好感:“有话直接说可以吗?” 方奕旸看也没看他一眼,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许温岚迟疑一下,还是决定跟他上楼,一前一后进入南面的另一间客房,恍然想起这间是方奕旸曾经住过的。 方奕旸撕下一页的白纸,要许温岚告诉他别墅的布局,再在纸面画一幅草图。 许温岚暗想他应该在计划对策,安慰地说:“你现在有一把手枪,比先前有筹码多了。” 方奕旸说:“我只有十多发子弹,每一发都不能随意使用。如果他是廖哥就好对付得多,不过对方喜欢躲在暗处。” 许温岚郑重地开口:“这个变态喜欢女人的长发,你可以用我来当诱饵。” 方奕旸的目光落在她的长发,指尖撩起一缕发丝缠绕指尖,捏在手里随意的把玩:“你说诱饵?” 许温岚继续说:“对方有狙击枪,离这距离不算远,硬碰硬肯定不可能。维特肯不会在意廖哥和胡飞,用我当诱饵再好不过,你可以趁机潜进汤家别墅。” “这方法听起来还不错。”方奕旸扑哧一笑,反手揉揉她的发顶,“不过你觉得行得通吗,小傻瓜。” 许温岚觉得被当狗似的揉脑袋,懊恼地拍开他的手:“什么意思?” 方奕旸凝视她的眼眸,认真的说:“我绝不可能让你羊入虎口。” 许温岚对视他的目光,心底的疙瘩仿佛被烫着了,别开眼眸站起身:“那你自个慢慢想。” 离开房间,她隐约还听到他的轻笑声。 事情都发展到节骨眼上了,这男人还是淡定闲适的模样, 可恶的很。 四个人住同一屋檐下,对一个女生来说,没多少隐私权可言。 七月初天气燥热,许温岚整日照顾许任文,身上汗液黏哒哒的,想洗个澡都觉得麻烦。 许温岚不敢在一楼久待,担心维特出现外屋外,决定去二楼北面的卫生间。 刚踏进卫生间,她扯下毛巾擦脸,瞥见北面的防盗窗,忽然愣住了。 只见,三根防盗窗铁柱,竟然被齐齐截断,右侧玻璃窗是打开的,窗外吹入冷飕飕的凉风,丝丝寒意,从脚跟灌入她的头顶。 许温岚很快反应过来,刚要大声呼救,耳畔呼来温热的气息,一张湿毛巾捂着她的口鼻。 “宝贝乖,安静点哈。” 20.给她梳头 迷药能使人暂时失去知觉,药劲缓缓过去后,她头晕脑胀的从昏迷中惊醒,察觉到五根手指穿梭在发丝间,犹如一把尖部带倒刺的梳子,头皮传来尖锐的刺痛。 “宝贝儿醒了。”他发出餍足的喟叹,“你的长发好美。” 许温岚蓦地清醒过来,回忆起她先前在浴室被迷昏的事,而始作俑者正是这位觊觎她长发的变态。 四周漆黑一片,不知身处在何处,把玩长发的手猛地用力,扯得她的头皮发麻。 “啊,你有病啊。”她嘶痛的叫了声,“就这么喜欢拔人头发?” “我还在预热呢,宝贝。”维特笑着说,“看来你着急啊,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许温岚的心口揪紧,口吻平和的提醒:“这座湖岛只有我长了长发,如果现在扯光我的头发,这段时间你该多无趣。” 维特指尖摩挲她的头皮,猛地扯下一根发丝。 许温岚忍着痛没吭声,暗想今晚在劫难逃,要被变态扯光头发,活生生的折磨致死了。 正一惊一乍的时候,她听到脚步的踏踏声,那逼人的气息渐渐远离,啪哒的一声,室内的小夜灯被打开。 许温岚双手撑着坐起,发现自己躺在汤家别墅的三楼画室,双手双脚没受到捆绑,能够在屋里行动自如。 维特立在窗边望向对面的许家,双手插在口袋像在看风景,旁边竖放了一把铁黑色狙击枪。 许家南面的窗帘全拉上了,屋里的情形没法窥见,虽然不知道昏迷多少小时,但这段时间足以让人发现她的失踪,不知道那边会是什么情况。 “他们不淡定了。”维特从口袋掏出口香糖,剥下锡箔纸塞进嘴里。 许温岚闻言,忐忑地朝窗口走近,想看看对面的情况:“你怎么知道?” 维特嚼着口香糖,轻慢地说:“直觉。” “直觉?很可能不准的。”许温岚猜测他在敷衍自己,眼余瞄向维特身旁的插着假花的紫金花瓶,思绪飞快的盘算着如何撂倒他。 要是此时,她用花瓶砸向背对自己的男人,就算当场没能砸昏他,也能趁他头疼的空档抢夺枪支。 许温岚抬起发汗的手,偷偷摸向花架上的紫金瓶。 “看来你很喜欢假花。”维特突然开口,“要不要插一朵在你头发上。” 许温岚倏地抽回手,内心深处敲起闷鼓,故作平静地说:“算了,我不喜欢。” 这男人的眼睛明明望向窗外,究竟是怎么发现她的小动作,委实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抓来她的目的是为什么,单单是为了她的长发,还是利用她胁迫方奕旸。 维特旋转过身,刘海遮挡住眼眸:“我不喜欢吵闹,在这里要乖乖的,安静的人活得更久点。” 许温岚跟他虚与委蛇:“放心,我不会吵你。” 维特嘴角微翘,拿着枪与她擦肩而过:“现在很晚了,你可以找个房间住下。” 许温岚看着他的背影,愈发的搞不懂他。 没囚禁她没关押她,准许她自由活动。难道大费周章的抓她过,只是为了请她过夜? 许温岚悄然跑到一楼,发现大门呈锁死的状态,所有窗户安装防盗设备,除了虫子什么都飞不出去。 虽然说维特这边只有一个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能监视情况。但是她记得汤池家的防盗设备很严密,除非能够把铁门撞烂,否则根本没法进来,更别提许任文的腿部受伤,汤池弱的跟鹌鹑似的。 也就是说,能救她的只有方奕旸,然而他想闯进来并不是容易的事,维特手头的武器极具杀伤力,硬碰硬实在很不明智。 她看向墙壁的挂钟,已经指向凌晨两点,眼皮止不住的打架。 实在抵不住困意,她决定找个房间睡下,在二楼廊道徘徊一圈,选了间最右侧的卧房,推开门一看顿时尴尬了。 只见,维特双手撩起黑色短衫,露出下腹的精壮肌肉,身形肩宽臀窄,皮肤呈病态的苍白,一道弯曲的伤疤横在虎头肌的部位,像条狰狞摆尾的粗黑蜈蚣。 许温岚一时呆住了,在他视线扫来的那刻,碰的一下关上房门,溜进离他距离最远的卧房。 在这你死我活的情况,他居然还能悠闲的睡觉,看似完全没把对面的敌人当回事。 不得不讲,这男人看起来很清瘦,身材还蛮有料的。 许温岚环顾卧房,才发现她进的是汤池的卧室。 这间卧房像遭遇过洗劫,衣柜的衣物全翻了出来,床头挂着孟佳琪的红色内衣,地板撒有廖哥留下的烟头烟灰。 许温岚有点小洁癖,在脏乱的环境睡不好觉,只好找出一把扫帚,自个简单的收拾了下。 她扫到双人床的底下,无意间用扫帚顶到硬硬的东西,弯下腰摸索,翻出用棉布包好的铁盒,铁盒里竟是汤爷爷画的金丝猴水墨画。 是谁藏在这里的?难道是孟佳琪干的? 这很不对劲,如果是孟佳琪偷的,应该藏在更隐蔽的地方,而不是藏在床底下。 许温岚打了个哈欠,反锁上房门,先睡一觉再考虑其他的。 第二天醒来,许温岚听到敲门声,警觉地从床上坐起身。 外面敲门的一定是维特,只要她没开门就一直在敲,显得有点神经质。 她正考虑着要不要开门,门外传来沙哑的声音:“再不打开,我就把这里炸了。” 许温岚想到对方有手榴弹,很可能真做出这类事,连忙跳下床打开房门:“你有什么事?” 维特朝楼梯侧脸,面无表情地开口:“下楼做饭。” 许温岚瘪瘪嘴,朝楼下的厨房走去:“好,你等着吧。” 维特突然伸向她的长发,很是心疼:“怎么搞得那么乱?” 许温岚脚步一滞:“昨晚睡乱了。” 维特问:“你没梳子吗?” 许温岚摇摇头:“我自己的梳子在家里,房间里应该有孟佳琪的梳子。” 维特的手指往下一梳,扯下两三根头发:“她焗过油的梳子不准用。” 许温岚嘶痛一声,冷冷回嘴:“那你再找出把梳子呗。” 跟这个变态待在一起,早晚被他拔成秃头。 来到厨房,许温岚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准备煮一锅红豆小米粥。 等待米粥煮熟的时间,许温岚瞥向盛满水的玻璃杯,脑海又浮现起一桩新的计策。 先拿毛巾包裹起玻璃杯,用刀背慢慢地击碎,以便不发出碎裂的声响,然后将玻璃碎片搅拌进米粥里。喝了一口米粥的人就算死不了,也能导致胃肠道大出血。 许温岚端着一锅米粥,若无其事地喊:“吃早饭了。” 维特的目光从报纸挪向冒白烟的米粥,淡淡地说:“你先吃一口。” 许温岚将米粥倒进他碗里,又给自己盛了碗:“你不会担心我投毒吧。” 维特轻笑:“对。” 许温岚干巴巴的笑:“我吃了,你就吃?” 维特微微颔首:“可以。” 许温岚坐下来,毫不犹豫地喝了口米粥:“好了,除了米之外其他都没有。” “还有这个。”维特端起桌子的牛奶杯,递到许温岚的嘴边,“喝啊。” 许温岚额头有点冒汗,夺过他手里的牛奶杯,一口气灌进肚子里,将空空如也的水杯扣在桌上:“够了没,被害妄想症吗?” 维特怔忪片刻,仔细瞧了眼她的面容,重新坐会桌子喝她煮的米粥。 许温岚心有余悸的吁了口气,其实她当时真的想下手来着,但又担心他怀疑到自己没有那么做。 许温岚吃饱喝足后,察觉维特不知何时,仿佛鬼影子般立在她的身后。 “你的长发是我见过最美的。”维特压低着嗓音,摩挲她的发根,“是不是从小就没染烫过?” 许温岚颈项一阵发凉,闷闷地点点头。 维特笑了笑:“怪不得。” 静默半晌后,她忽然感到有冰冷的尖锐物,插入顺滑的发丝间,正要惊愕地回头看看那是什么。 “别动。”维特发出警告,继续往下梳,从发顶梳到发尾。 许温岚这才察觉到,原来他拿的是一把牛角梳子。 她一动不动的坐着,发丝被梳子轻柔地捋顺,心头生出微妙的感觉。 他的温柔贴心看似是对她,其实是对她齐腰的长发。 21.修文 第二十一章 许温岚柔顺的长发惨遭辣手摧花,时而梳成麻花辫,时而扎成高马尾,时而绑个冲天辫。 维特偶尔性质来了,还会拔她一两根头发,最后绑了个非洲脏辫子,笑着说:“宝贝,我发现你还是适合披发。” 看着镜子里像毛毛虫的脏辫,她欲哭无泪的一根根解开,由衷诅咒维特老了变成秃头。 对面的许家没任何举动,她很怀疑自己被人遗忘在这里,再说方奕旸跟她无亲无故,会不会涉险来救她还是个未知数。 困在别墅六个小时后,许温岚瞥见维特正闲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把玩一串银闪闪的事物,猜测这不会就是快艇的钥匙吧。 “看得那么专注干嘛。”维特悠哉的晃动钥匙,“你猜的没错,这就是他们要找的钥匙,现在连你的头发都是我的了。” 许温岚义正言辞地说:“头发长在我自己身上,自然生长自然掉落,除我之外不属于任何人。” “那我们可以试试。”维特舌尖轻舔嘴角,一步步朝她逼近。 许温岚说不害怕是假的,要是被他拔光头发,她岂不是要被当成“垃圾”丢弃掉。 当他冰冷的手挨到发顶,许温岚硬着头皮说:“如果你能把我带出湖岛,我的长发就属于你的。” 维特的手顿了顿,仿佛听到很好笑的事,哈哈大笑:“你的头发一直属于我,难道会给你选择的权利吗?” 许温岚听到他放纵的笑声,浑身鸡皮疙瘩冒起,看来今日要在劫难逃了。 刹那之间,防盗铁门遭到外部的巨大撞击,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连整个别墅的墙壁都摇摇晃晃,紧接着又一击剧烈的碰撞,大门从墙壁粘合部位脱落开,门板被撞击着倒塌下来,外面赫然是一辆陈旧的土黄色小铲车,铲车的主驾驶位隐约坐着一道高大的人影。 这辆铲车是许温岚的父亲植树挖土用的,发动机很早以前就坏掉了,许爸爸患癌症之后再也没维修过,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修好派上用场。 维特阴着脸微笑,持枪朝主驾驶位射击,驾驶座的人影被击倒而下。 许温岚 维特连续射击机枪,打开驾驶座的车门,用力拉扯下射倒的人影,这才发现这是用棉被包裹成的假人。 许温岚同样大吃一惊,如果这是方奕旸造的假人,那他现在藏在什么地方。 小铲车从车底冒出一股浓烟,火苗迅速蔓延到车厢内部,燃烧到维特持散弹枪的右手,一不留神枪掉在地上。 许温岚趁此机会,迅速捡起散弹枪,用枪口指向维特:“站着别动,否则我开枪了。” “干的不错嘛。”维特竖起双手的大拇指,指头勾着银晃晃的钥匙,朝燃烧的车底抛了出去,“要不我们比比,谁的动作更快。” 许温岚的注意力集中在钥匙上,没来得及开枪,甚至没反应过来如何发生的,眼睁睁地看着维特犹如一条猎豹般的黑影,快如流星般从撞开的大门掠了出去。 许温岚纵身而起,接过他抛出的钥匙,发觉他逃跑的路线恰是往她家的方向。 许温岚想到她哥还在家里,慌忙地追赶过去,在许家的大门口外,见汤池颠颠撞撞的跑了出来,两脚发软吓瘫在门边,无助的拉扯住许温岚的裤脚。 “救命,那个男人进来了,幸好我刚才躲起来。” 许温岚问:“他现在在哪?” 汤池手指微颤的指向楼上:“好像是一楼的储藏室,廖哥和胡飞他们被放出来了。” 许温岚心里咯噔一声,谨慎地握起枪支溜进客厅,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许任文还在二楼的卧房疗伤,千万别落在廖哥他们手里。 许温岚捏紧枪柄,放轻脚步走上楼梯,在楼梯口听到沉痛的嘶叫,恰是她最熟悉的哥哥的声音。 “别乱动,小妞,你哥在我们手里。”廖哥昂头长笑,“幸好维特赶来救我,老子总算逃出来了,姓方的现在躲在哪里?” 许温岚一字一顿说:“我不知道。” 胡飞像搬畜生似的拖动许任文,猛地朝他伤腿踢了一脚:“妈的,我早看你不顺眼了。” 许任文生生受了一脚,怕妹妹担心自己,闷着声不吭气。 廖哥恶狠狠地发出警告:“给你个机会,把手里散弹枪放下,否则明日的今天就是你哥的忌日。” 许温岚犹豫不决,如果交出散弹枪,她跟她哥彻底完了。但是不交枪的话,以廖哥的狠辣,绝对干得出伤害许任文的事。 许任文的太阳穴抵着尖刀,咬紧牙关对妹妹说:“不要管我,他们除了刀没有武器,刀没有枪快的……啊……” 胡飞用力在他太阳穴划一刀:“不想活了是不是!” 许任文疼得脸色发白,大声呐喊:“好好活下去。” 说罢,侧头猛地朝刀刃撞去,太阳穴被捅出骇人的血窟窿,鲜血像喷泉似的从大动脉喷出。 胡飞吓了一跳,嫌恶地扔开许任文:“卧槽,倒了霉啊。” 许温岚亲眼看着哥哥倒在血泊中,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她扛起散弹枪,毫不留情的朝他们射击。 廖哥反应迅速,拉住身边的胡飞当肉盾,矫捷地躲开射来的子弹。 许温岚没学过枪术,仅仅击倒离得最近的胡飞,奈何不了快速躲闪的廖哥。 廖哥逃跑后,许温岚冲到许任文的跟前,不顾流淌的血水,紧紧将他抱在怀里,眼眶簌簌地流下泪珠。 他的身体还有一丝余温,但已然无生命迹象了,曾被割伤的左手无力垂搭着。 胡飞当场被击中胸脯,瘫倒在一旁,双目涣散的看向许温岚,气若游丝地喘着生命中最后几口气。 他永远没想到会在最危险关头,被最敬重的廖哥摆了一道。 许温岚朝他啐了一口,背起沉重的许任文,脚步蹒跚地爬下楼。 汤池见状,赶紧过来帮忙:“任文哥怎么了?天啊,好多血。” 许温岚咬紧牙说:“我们离开湖岛。” 汤池重重点头:“好。” 汤池帮忙扛起许任文的尸体,两人一前一后往湖岛岸边的快艇走去。 她最纳闷的是,关键时刻没见到方奕旸,难道他此时在跟维特周旋,还是像胆小鬼一样躲起来? 不管是什么情况,她忽然恨透了方奕旸,如果他当时在身边,说不定她哥就不会死。 许温岚得到的正是开启快艇的钥匙,顺利的启动快艇的发动机后,她将快艇停在岸边等待半个小时,在汤池的劝说下,最终选择开启快艇驶离湖岛。 汤池说:“不用等那个香港人,他很可能早抛下你逃了。你看现在都安全了,他这会功夫怎么没出现?” “我们没有安全。”许温岚远望湖岛岸边的瘦长人影,“他还在湖岛盯着我们呢。” 维特伫立在礁石的最高处,朝许温岚的方向挥了挥手,然后做了几个简单的手语。 许温岚看出手语的含义,对方很可能在告诉她,他还会来找她的。 汤池驾驶着游艇,朝陆地迅速飞驰,驶在湖中央突然熄火。 “糟了,可能没油了。”汤池挠挠后脑勺,懊丧地对许温岚说,“岚岚,你会游泳吗?” 许温岚说:“你不记得吗,我是旱鸭子。我哥还在船上,也不能放着不管,要不你先游过去求救。” “也好,你在船上等我。”汤池指着南面的方向,一惊一乍地大喊,“快看,那是什么?” 许温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条粗长的绳子忽地晃到眼前,将她纤细的脖子死死勒住。 “对不起啊岚岚,有人雇我杀你。”汤池用力拉紧绳子两端,阴测测地笑,“谁要你的脑袋,能有大把的赏金呢,谁知道遇到一帮劫匪。” 许温岚一时懵住,颈项被勒得疼痛发麻,挣脱不开他的桎梏,肺里的呼吸瞬间压榨干了。 脑海浮出千头万绪,汤爷爷的金丝猴画,柏树底下的森森白骨,还有要她性命的汤池。 不,这男人很可能不是汤池,他们虽说从小一起长大,但太多年没见过面了,现在的假脸化妆技术高超,一个人只要熟悉性格特征,完全可以假扮成另外一个人。 他假装汤爷爷的金丝猴画套盗窃,又哄骗廖哥柏树底下有宝藏,不过是故意引起骚乱而已。 最疑惑不解的是,是谁花那么多钱要她的性命? 不管真相如何,她就算死也没机会知道了。 许温岚被勒得翻起白眼,眼看就毙命,突地船尾遭受剧烈的撞击,原来另一只快艇冲撞过来。 汤池颠了一下,无意松开了绳子。许温岚眼前一黑,昏昏沉沉地倒入水底。 汤池看清来人是谁,哈哈大笑:“好个英雄救美,不过她也要溺死了。” “那看谁先死得快。” …… 许温岚双手张开,像在拥抱冰冷的湖水,缓缓地沉向幽暗的湖底。 她昂起头颅凝望湖面,生命力在一点点从身体抽空。 迷糊间,她瞧见光阴斑驳的湖面,疾速游来一道矫健的身影,像是传说中游弋在湖底的人鱼。 许温岚产生某种幻觉,人鱼温柔地托起她下沉的身体,慢慢地抱着她游上湖面。 她仿佛回到快艇上,被一双手压迫着胸腔,吐出体内淤积的湖水。 微微睁开眼皮,她双眸涣散地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鼻子被修长的手指捏住,嘴唇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这是人工呼吸? 她意识渐渐抽离,阖眼昏睡过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她恍惚地听到嘈杂的声响,四周有很多人围绕着她转,想看清是谁却睁不开眼皮。 有人在耳畔轻柔的低语:“别怕,我会一直陪你。” 辗转多日多夜,她做了零零散散的梦,梦到小时候爬到柏树的枝干上,偎依着柏树居高临下的俯视湖岛,柏树垂下的枝叶轻捋她的发丝,像母亲在女儿头顶落下怜爱的吻。 而父亲立在柏树底下,手里拿着清落叶的扫帚,脸色阴郁的昂视着自己,还有那株绿叶遮天的大柏树。 父亲在记忆深处,是慈爱而严厉的。 紧接着这场童年的梦,她又梦到许任文倒在血泊中,血水像漂泊的大雨倾盆而下,从脚底迅速淹没到膝盖,脚底像踏在血色泥沼里,拉扯她的身躯往下沉。 她惊惧地在血水挣扎,双手双脚扑腾地划动,然而根本无济于事,谁也救不了自己。 “啊……”她从梦里惊醒弹坐起身,脑髓仿佛抽空般,浑身感到一阵的发寒,双手抱着胸脯不住打颤。 “你没事吧”一个皮肤焦黄的中年女人,身穿蓝装条纹色围裙,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英语,面露担忧地神色问。 许温岚错愕地打量她,用英语问:“你是谁?这是哪里?是谁带我来的?” 中年女人和蔼的一笑:“我是这里的佣人,关于其他的问题,你可以问我的雇主。” “雇主?是谁?”许温岚自言自语的呢喃,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穿着淡红色的睡裙,裙摆还绣着形状可爱的小草莓。 她像是明白点什么,懊丧地咬了咬嘴唇,从绵软的床褥翻下身,双脚发软的游荡在空旷无人的廊道。 这无疑是比汤池家更奢华的豪宅,外层墙壁是双面钢化玻璃构成,屋子里能清晰的瞧见阳光明媚的户外,屋外却无法瞧见屋里的豪华装修。 豪宅的院子有座水波碧蓝的游泳池,植满一株株热带的椰子树,立在围着院子的护栏往下眺望,才发现这座豪宅坐落在绿树环绕的山顶上。 许温岚有一点儿恐高,看了眼山底下的绿树,就不再敢继续眺望了。 许温岚又问那位菲佣:“你的雇主还没回来?” 菲佣给她端上饮料:“他的事情很多的,可能夜晚才回得来,最晚点的话有可能是明天。” 许温岚感觉跟她沟通比较困难,试探几句就没再问了,躺在水池边的软沙发靠上,喝着新榨的葡萄果汁,呼吸山里的新鲜空气,倒是十分惬意。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离家遥远的香港。 香港的有钱人住山里,没钱的人住城市。香港人家境稍微好点的,还喜欢雇佣菲利宾佣人。 那么把她困在山顶上的男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许温岚轻嗤一声:“卑鄙。” 凝望太阳缓缓沉落,她不知不觉的沉睡过去,山上昼夜温差很大,露出的肌肤像泡在冰水里,不禁的打了个寒颤,酣睡中仿佛听见有人在用流利的英语交谈。 “我离开前说过,她的伤还没完全好,不要让她随便走动。” “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会记住。” 许温岚感觉到有双手揽在腰际,困顿地撑开眼皮,对视上一双眼尾如月钩的清亮眸子。 “你醒了。”方奕旸挑眉笑了笑。 许温岚有点愠怒:“果然是你,手先放开。” 方奕旸做出无辜的神情:“你确定?” 许温岚有种不好的预感,往身下一看,发现自己正悬空在某人的臂弯里,底下是坚硬的大理石地板。 “我松手了哦。”方奕旸晃动胳膊,真的松开了手。 许温岚大吃一惊,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肩膀,像条八爪鱼似的。 方奕旸微微沉下身,又稳妥地将她抱起,笑着说:“还要不要我放手?” 许温岚瞪了他一眼,完全拿他没辙。 方奕旸将她抱回卧室,盖上厚厚的被褥:“山上的夜晚很冷,尽量夜里待在屋里。” 许温岚故作客套的说:“方先生,我不知你用那种方法把我带来香港,但这事不是出于我的意愿,你的行为可以勾得上非法囚禁。” 方奕旸扑哧一笑,学她的口气:“许小姐,我不过请你来我家做客罢了,非法囚禁这个词是不是太重了。” 许温岚皱了皱眉:“可我不想做你的客人,明天我就回大陆。” “回大陆?你怎么回去?”方奕旸语调微微上扬,“不过你确实可以离开,我绝不会拦住你。徒步下山要六七个小时,没护照没港澳通行证,身上还一分钱没带,很快就会被警察扣留,在香港偷渡罪可是很麻烦的。” 许温岚要被他气死了,她哥说的果然没错,这家伙绝对不怀好意。 想到许任文的刹那,许温岚心脏猛地揪起,酸楚的痛觉溢满四肢百骸,眼角渐渐湿润。 方奕旸抬起颀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她的眼皮:“不必担心,我已经厚葬了他。” 许温岚拍开他的手:“可是我连他的墓地都没去过,你要我待在香港怎么安心?” 方奕旸叹息:“他最担心的是你,只要你没事,他就心满意足了。” 许温岚扬起下颌,沉声问:“告诉我实话,我昏迷后,究竟发生什么事?” 方奕旸回答:“我已经活捉了廖哥和汤池。” 许温岚又问:“那维特呢?” 方奕旸看向墙壁的石英钟,眼眸氤氲深沉:“他的身手比胡飞还厉害,对付起来有点棘手,后来趁他不备逃出湖岛。” 许温岚反复思忖他的话,感觉他的话有可信的地方。他与维特同时消失过一段时间,而恰在那时她哥不幸遇害。如果他说的话句句属实,她先前确实错怪他了。 许温岚烦闷地吸了口气:“还有一个问题我不明白,那个假汤池为什么要杀我?” 方奕旸站起身,给她掩好被子:“关于这件事,我以后会告诉你。” 许温岚怀疑的看着他:“看来你知道很多啊。” 方奕旸轻柔地刮下她的鼻梁:“你是不是想太复杂了,乖乖呆在这好好养伤。” 许温岚的鼻头有点痒,忍不住打个喷嚏。 “跟小孩子一样。”方奕旸弯起嘴角一笑,关上床头灯离开。 许温岚听着他走远的脚步声,闷闷地看向漆黑的天花板。 这个姓方的很不简单,要不是他被绑架过来的,她会以为他来湖岛有其他目的,甚至远超出她所能及的想象。 方奕旸在他家族集团拥有很大股份,回香港后就是忙着打理他的生意,但就算再忙也会驱车赶回山中的别墅。 菲佣的名字叫玛利亚,是个专业又贴心的佣人,给许温岚做的一日三餐,能精致到瓜果鱼肉分量均匀。 许温岚每顿吃得很好,平时会在别墅的小型健身房锻炼,身体渐渐恢复以前的状态。 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地盘,她迫切地想离开香港,回到大陆给许任文扫墓祭拜。 方奕旸为防止她逃跑,不止扣留她的身份证件,还故意不告诉她,埋葬许任文的墓地在哪里。 许温岚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对方没做出过分的事,她就可以安心的跟他继续耗,反正吃的穿的睡的全是他的,她一点也不吃亏。 许温岚大清早从跑步机下来,擦擦额头的汗水,透过双面玻璃墙看户外的天气晴朗,决定出去散散心。 她穿着灰色运动服出发,路过游泳池,双脚猝然一凉,发现是池里的水泼在她腿上。 始作俑者双手搭在池边,冲她勾起一抹笑意:“下来,我教你游泳。” 许温岚微蹙起眉头:“你自己游吧,我没有游泳衣。” 方奕旸打个响指:“玛利亚。” 玛利亚端着纸盒子走来,打开盒盖,对许温岚微微一笑:“这是方先生特地买给你的。” 许温岚眉头皱得更深了:“不用了谢谢,我是不会穿的。” 自从方奕旸发现她两条粉色小草莓内裤,好像认定了她喜欢这种类型的衣裳,导致她现在对粉红色产生深深的厌恶。 玛利亚有点为难:“可是方先生……” 方奕旸挥挥手:“她不喜欢就不勉强。” 玛利亚点点头,拿起游泳衣退了下去。 方奕旸问:“你穿这身运动服是要去散步吗?” 许温岚撅起嘴角一笑:“山上的空气那么好,散散步心情更愉快,方先生不会以为我要逃跑吧。” “你跑不掉的。”方奕旸从游泳池翻身而起,腹部的肌肉凝着晶莹的水珠,在明媚的晨曦下更夺目耀眼,“我跟你一起去。” 许温岚斜着眼打量他:“你穿游泳衣去散步?” 方奕旸跑向别墅,撂下一句话:“稍等一会,我去换身衣服。” 许温岚才懒得等他呢,抬起脚就跑,沿着绿树成荫的道路漫步,偶尔遇上几辆豪车穿流而过。 香港的有钱人懂得享受生活,这深山野林很适合居住,唯一不方便的是离城区比较远,开车来回非常的费时间。 据说武侠界著名的大作家,在山顶买了一栋上亿元的别墅,要是她有钱的话,可能也在这里买套房子安心写作。 “这里车辆比较多,路上不要发呆。”身侧窜出挺拔笔直的人影,吓了许温岚一大跳。 许温岚不想让他跟着自己,故意跑快了点,没想到这会功夫就追上了。 方奕旸瞧见她惊愕的模样,笑着说:“你在害怕什么,我不会吃了你。” 许温岚别过头:“有人突然冒出来,你不会吓到吗?” 方奕旸说:“如果是你的话,我肯定不会怕。” 许温岚白他一眼:“你真以为自己吃定我了?” 方奕旸深以为然:“说的没错。” 许温岚无话可说,好想揍他一顿。 “我们出来的太晚,五六点的话可以去最高峰看日初,风景相当的不错。”方奕旸与她肩并肩一排跑,连大气也不喘的说出这番话。 许温岚挺羡慕他的肺活量,开口问:“你是不是经常出来散步,感觉你的身体素质很好。” 方奕旸回答:“偶尔会出来散散步,毕竟工作有点忙,你今天想不想看日落?” 许温岚点点头:“就在你家的阳台看吧,那边的位置也挺高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又转回方奕旸的别墅。 许温岚一路跑出满身的汗,正踩过游泳池的池边,脚跟踏在一块香皂上,猛地一下打滑掉进水里面,溅成一只可怜兮兮的落汤鸡,偏偏这只落汤鸡还不会游泳,无助地在水里来回扑腾。 方奕旸毫不犹豫地跳下水池,将湿淋淋的许温岚托了起来,调笑的说:“这下好了,刚热身就冲到凉。” 许温岚擦干脸上的水,咬牙切齿地说:“是谁在池边放的香皂?” 方奕旸耸耸肩:“抱歉,是我放的。” “你是不是故意的?”许温岚狠狠瞪他一眼,突然发现他结实用力的手臂,托在她微翘的臀部上,有点崩溃地说,“你的手放在哪里?” 方奕旸的手往上摸索,又揽到纤细的腰际,有意无意的捏一把:“这样可以吗?” 许温岚的脸烫得通红:“别乱摸……” “好了,不逗你玩。”方奕旸将她抱上了池岸,“不过你该学学游泳,要不然我每次要救你。” 许温岚坐在池边,愣怔地看向游在水池里的他,回忆起假汤池差点勒死她,她被湖底的“人鱼”救起来的那次。 “原来是你救了我。”许温岚由衷感激,“谢谢你。”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谢的,你曾经也救过我不是吗?”方奕旸的目光落在她湿透的运动服,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那个,你要不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许温岚低下头,捂着胸口透出的两点,面颊的红晕染得更深了,故作镇静的跑回别墅换衣服。 身后传来清朗的笑声,羞得她想往地缝里钻。 最可怕的就是方奕旸这种,表面彬彬有礼,其实骨子里黑透的男人。 幸好方奕旸忙于工作,大部分时间只有晚上回别墅。许温岚偶尔看看电视里重播tvb剧,虽然听不懂电视里讲的粤语,但勉强能通过画面看明白一些剧情。 她一直很困扰一个问题,方奕旸打算把她困在别墅多久,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还是随自己高兴就好。 然而她清楚以方奕旸的性格,不会做随性而为的事,他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tvb剧看多了有点千篇一律,许温岚整个下午靠在长沙发,眼皮渐渐往下沉,旁边突然传来清亮的少年声,仿佛发生世界上最稀奇的事。 “呀,不得了了,我哥居然看狗血八点档。”那少年从沙发后翻了过来,“我待会回去告诉老妈。” 许温岚猝然惊醒,与少年四目相对。 少年瞪大眼睛张开嘴巴,下巴像要掉下来:“你是谁啊?” 眼前的少年最多十六岁,打扮十分的花里胡哨,头发染成非主流的青绿色,黑色的无袖上衣挂着一片片紫红亮片,但他的模样长得十分的清俊,眼眉与方奕旸有三四分的相似,口音是再纯真不过的粤语。 许温岚大抵知道他是谁了,朝他微微一笑。 少年像是觉得她的笑不怀好意,往后缩了缩:“你是保姆,还是……” 许温岚隐约听出他在说自己是保姆,有点恼火地打断他的话:“我是你哥的朋友。” 少年听不太懂普通话,吃惊地说:“听这口音,你是大陆人?” 少年讲粤语的语速太快,许温岚一时没听到他说什么,尴尬地用英语说:“我听不懂粤语,能说英语吗?” 少年没从中文与英语之间转换过来,竖起耳朵问:“你讲什么?” 许温岚头疼的捂着脑门,这可以怪她英语口语不过关吗? 许温岚拿他没办法,找出一张白纸和一只笔,将难表达的话写在纸上。 繁体字和简体相差不大,这总能看明白了吧。 许温岚先用英语解释给他听:“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少年投来怀疑的目光:“骗人,我哥从来不会带女人回家。” 许温岚暗想,看不出来方奕旸蛮洁身自好的,笑盈盈地回答:“我是你哥带来的第一个人,行了吧。” “哦,我懂了,你是他女朋友。”少年豁然开朗地拍掌,用英语说,“可是你长得好土气啊,我哥的眼光没那么差吧。” 许温岚本来想解释她不是方奕旸的女朋友,但被他后面的话气得没话说了,将白纸卷成一坨丢进垃圾篓,继续拿起遥控机看电视。 少年认真端详她的侧脸,摩挲下颌:“其实你五官长得还可以的,打扮一下应该很不错。” 许温岚没听懂他讲的粤语,反正也懒得理会他,要他自个在旁边叽叽歪歪。 少年偷偷掏出手机,拍几张许温岚恬静的侧面,自言自语地说:“嘿嘿,我哥的女朋友,待会发给老妈看看。” 许温岚侧过脸看他:“你在拍照?” 少年将手机塞口袋里,紧张兮兮地说:“没有的事,我刚在看脸书。我哥不在家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许温岚说:“才来一回就走吗,你哥到晚上就会回家。” “晚上约了朋友泡吧。”少年挑了挑眉毛,抖着腿坏坏的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许温岚勾起嘴角:“好啊。” 少年一脸愕然:“你真去啊……” 许温岚当然不是开玩笑,天天待在深山早晚闷坏,她初次来香港也想逛逛街区,顺便吓唬一下方奕旸,要他以为自己真的逃跑了。 两人的对话基本用英语进行,少年偶尔插播几句粤语,许温岚勉强能听懂一些。 少年自我介绍:“我叫方廖远,英文名leon。” 许温岚也跟他自报姓名,坐上他的保时捷越野车,车急速飞驰在深山的弯道,突起想到他年龄才十六岁而已。 许温岚犹豫地问:“香港十六岁就能考驾照?” 方廖远呵呵一笑:“不啊,要年满十八岁。” 许温岚愕然:“那你年满十八岁没?” 方廖远随车内音乐的节拍,抖动大腿:“当然没有,哥还很年轻呢。” 许温岚给自己系上安全带,默默祈祷不要半路被警察查驾照。 越野车一路飙到城区,大厦的霓虹灯晃花了眼,许温岚感觉自己像乡下人进城,朴素的装扮与时髦的香港女人格格不入,难怪方廖远第一次见面就说她长得土气。 “走,我带你去酒吧。”方廖远撩了下头发,眼余瞥了眼许温岚,“你不会连酒吧也没去过吧。” 许温岚有点无语:“大学的时候去过……一次……” “果然是土包子。”方廖远拍拍她的肩膀,“我哥原来喜欢这类型。” 许温岚反正听不懂粤语,就当他说的话是放屁,跟在他后面走进酒吧,耳膜被嘈杂的音乐震得发颤。 方廖远一踏进酒吧,就好比游鱼入水,与他相同打扮的男生打成一片。 “leon,你居然带了个女人过来,年纪好像比你大一点,长得好清纯白净耶。”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青年,梳着一头的脏辫子,说话的时候吐出舌尖穿上的银环。 许温岚看着有点头皮发麻,浮现起曾被维特虐待的场景。 方廖远朝他发出警告:“别乱讲,这女人是我哥的女朋友,也不想打她的歪主意。” 酒吧响起震耳欲聋的dj舞曲,许温岚不太喜欢吵闹的环境,有点后悔跟方廖远过来了。 那小青年给她递了杯酒,扬扬眉毛:“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许温岚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方廖远狠狠瞪他一眼:“我说过,不要乱来。” 小青年尴尬地抽回手:“我一片好心给她喝酒怎么了?” “酒吧里陌生人递的饮料别乱喝,一不留神就给人下药了。”方廖远凑在她耳边提醒,“不过有我在这里,你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许温岚表示感激的点头。 “那你自己玩哈,我去跳舞了。”方廖远跟着音乐的节拍晃动,一下子钻入跳舞的人群里,把许温岚独自丢在原地。 许温岚看着他跳得起劲,无奈的笑了笑:“真是孩子。” 许温岚在舞池外看人跳舞,脚尖不由自主的跟着节奏拍打,偏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猛地将她拽进舞池里,揽住腰肢强制与她舞蹈,另一只手插入她柔软的发丝间。 她没来由的一阵恐慌,想看清跟前的人是谁,酒吧的灯光只有旋转灯,仅仅能瞧清他那身黑色兜帽。 兜帽男将许温岚拥抱入怀,托住她的细腰,来了个九十度角的弯腰。 许温岚只觉得腰要被他折断了,又被猛地拉扯回来,脑门迎面撞上他削长的下颌。 他嘶痛一声:“宝贝,你练过铁头功?” 许温岚胸膛像遭到撞击,惊恐万状的惊叫:“是你……” 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嘈杂的人流里。 “宝贝儿想我了没?”维特在她的耳鬓私语,“我可想死你的长发了。” …… 方廖远跳完舞,立在凳子上俯视舞池,又找朋友四处寻了个便,都不见许温岚的影子。 “糟了,我哥知道要杀了我的。”方廖远捧着脑袋,痛苦地嘶吼,“我还是找个地方喝一杯再想想办法。” 而在此时,许温岚立在便利店外的娃娃机旁,百般无聊地看着维特将银币丢进硬币孔。 “哥哥,我要娃娃。”维特旁边围着一群小孩子,举起双手朝他祈求。 便利店的老板正吹胡子瞪眼睛,盯着他们这边的方向。 维特转动娃娃机的摇杆,轻而易举地夹住一个史努比,投进通向外界的通道里。 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抢过史努比,欢喜地朝维特表示感激:“谢谢大哥哥。” 维特没理会她,完全沉迷在抓娃娃的乐趣,又抓了个棕色的泰迪熊。 许温岚看他一脸的专注,暗想这情况偷偷溜走会不会被发现,又想起以前在湖岛的花瓶事件,只好放弃了逃跑的计划。 没到半个小时,娃娃机里的娃娃全被清空,一伙孩子捧着可爱的娃娃,齐声向维特打了声谢谢,高高兴兴地回自己家了。 便利店老板走过来,看了眼空荡荡的娃娃机,愁眉苦脸地说:“小伙子,求你以后换个地方吧。” 许温岚捂着嘴,忍住不笑。 维特掏掏耳朵,仿佛没听到般,抬脚离开便利店。 许温岚犹豫了一下,实在不想跟过去,这男人是个危险人物,跟他靠的太近无疑是送死,但他这次专门在酒吧抓人,哪会那么容易的放过她。 “过来。”维特冷飕飕地开口。 许温岚只好跑到他的身后,一个玩具突然揣进她的怀里,定睛一看,原来是丑萌丑萌的史迪奇。 维特说:“这个长得很像你。” 许温岚惊愕地接过史迪奇,怀疑他说的话是认真的吗,她长得像这只大眼睛扇风耳的小怪兽? “这玩具不要乱扔。”维特郑重地说,“我会定期检查。” 许温岚不知道说啥:“呃……好……” “你不会以为我来香港是为了你吧。”维特旋转过身,刘海遮掩的眼睛盯着许温岚。 许温岚汗颜:“当然不会这么想。” 维特满意的点头:“其实是有人花重金要你的命。” 许温岚微微一愣,这话她以前听过类似的,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更有威慑力。 不过奇怪的是,他先前说来香港不是为了她,又说是为了重金来杀她,两者有很大区别吗? 许温岚无所谓地说:“然后呢,我的命就在这,你分分钟就可以取走,干嘛带我来抓娃娃机。” 维特静默了半晌,慢吞吞地说:“我闲得无聊。” 许温岚内心的小人跳起舞蹈,她总算看出来了,这个变态杀手压根没打算杀她,很可能是因为她齐腰的长发,想把她扮成玩弄的对象。 许温岚试探地说:“都十一点了,我可以回去吗?” “不可以。”维特声音透着冷冽,“你想回就回,想走就走?别忘记你的头发是我的。” 许温岚无言以对,算她怕了他。 两人沉默地走进灯火辉煌的九龙庙街,街面挂着旧时代特有的商牌,路边摊挡上摆满各式各样的物品,有街头美食、男士手表、玉器古董等等,很有香港几十年前的地道风味。 许温岚很想多待一会,但又担心惹到维特,只敢匆匆瞥了一眼。 天后庙附近有不少算卦相士,看着许温岚和维特走在一起,笑盈盈地问要不要算个姻缘或婚姻。 许温岚连连摇头,她现在的命都难保,还管什么姻缘婚姻。 维特走进一间首饰店,朝许温岚努嘴:“进来。” 许温岚不甘不愿的走进去,发现这家首饰店的发饰蛮漂亮,很吸引年轻的女孩子。 “哇,你的长发还漂亮。”店主看着许温岚齐腰的长发,眼睛瞪得发直,伸手要摸一把她的头发。 维特杀了她一击眼刀,吓得店主往后退了退。 许温岚取下一个带钻的发箍,箍在头发上,对着镜子照了照:“不错呢。” 维特拧紧眉头,摘下紫色蝴蝶结发箍,递到许温岚手里:“带这个。” 许温岚看着绛紫色的蝴蝶结,深深觉得这颜色土掉渣了,被强逼着戴上这款蝴蝶结发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意外的发现十分的搭配。 她的长发是没染烫过的墨黑色,配着深颜色的蝴蝶结不显得突兀,看来维特还是有一点男人的眼光。 维特掏出钞票塞给店主,甩手离开首饰店。 店主吃惊的大喊:“还没找钱呢。” 许温岚接过店主递来的零钱,屁颠颠地跑过去:“那张是一千元的港币,找的零钱不要了?” 维特头也不愿回的说:“懒得等。” “你真是土豪。”许温岚想将零钱还给他,维特却连伸手都懒得伸。 走到巷子口,许温岚等无人的时候,郑重地问:“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廖哥和汤池现在怎么样了?” 维特难得回过头,凝视她的眼眸,轻蔑地笑:“活埋了。” “活埋了……”许温岚大为吃惊,“是你干的吗?” 维特漫不经心地说:“你猜是谁?” 许温岚咬了咬下唇,仿佛猜测出什么,但又不敢贸然说出。 廖哥和胡飞两人害死他哥,在她看来生吞活剥都死不足惜,胡飞是她亲手开枪射死的,算是她正当防卫下报的血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一点都不后悔杀了他。 至于那个假汤池,她差点被他害死,不会同情他的遭遇。 所以不管是谁干的,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维特端详她的头发,没来由地说一句:“很适合你。” 许温岚抬手摸向发箍,错愕地说:“原来你说这个,是挺好看的,谢谢你的礼物。” 维特抿了抿嘴,似乎不喜欢她说谢谢,干巴巴的说:“我只是为了你的头发。” 许温岚哦了一声:“好吧。” “头发要好好保护,我会来定期检查。”维特甩下一句话,身影一晃,犹如鬼魅似的消失在人群里。 许温岚翻了翻白眼:“还搞定期检查,以为自己是纪检吗?” 维特留下的数百元零钱,刚好够她打的回去。 紧接着,她陷入巨大的疑难问题,不知道方奕旸在哪座山头,还不晓得他的电话是多少,实在找不到回去的路,那就在附近找家宾馆住下,但是在香港的酒店宾馆住下,也是要身份证件的。 啊,这可怎么办,难道她要沦落街头吗? 许温岚只好往回酒吧的路上走,希望方廖远还在酒吧里等她,然而在酒吧翻了个遍都没看到这家伙,酒吧还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痞子,色眯眯地盯着自己。 “美女,就你一个人吗?”几个痞子围了过来,满脸堆笑地问,“看你挺寂寞的,晚上一块玩呗。” 许温岚不敢搭理,转身要走,又被他们拦住了。 “干嘛不理人啊,我们是好人。”其中一个痞子搭在她的肩膀,手往下摸开始动手动脚。 许温岚怒不可遏,正盘算着如何脱身,恰在这时,从身侧挥出一击重拳,狠狠砸向痞子的眼眶。 痞子当场摔倒在地,捂着眼皮大骂:“你吃屎啊……” 许温岚回头一看,瞥见一张清俊逼人的脸,难以言状的惊喜:“你来了。” 方奕旸侧脸看她,眼底黢黑如深渊:“你走的时候,不会留一张纸条?” 许温岚打了个寒战:“抱歉。” 其实她真的想留来着,当时匆匆忙忙忘记了,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几个痞子没见过方奕旸,虽然看他个头很高,但毕竟是一个人,他们没必要畏惧他,纷纷撸起袖管想掐一架。 “你们活腻了啊。”方廖远从方奕旸身后跳出来,“知道我哥是谁吗?” 这些痞子认识方廖远,知道他是惹不起的家伙,赶紧拱拱手道歉,吓得赶紧撒腿就跑。 许温岚松了口气,看向方奕旸,心底又悬起大石头。 方奕旸平静地说:“回家吧。” 方廖远眼神开始游离:“哥,那我先走了,你们回去慢慢聊。” 方奕旸看着他的背影:“我才知道你喜欢逛夜店。” 方廖远背脊一凉:“我只是偶尔玩玩。” “很好。”方奕旸拽住许温岚的手,“你在外面惹的事,我会慢慢算总账。“ 方廖远张大嘴巴,傻愣愣地喊:“哥,不要啊……” 方奕旸不由分说,把许温岚架上轿车,一路上没找她搭话。 许温岚打了个哈欠,靠在车窗边犯困。 “知道困,还在外面乱跑?” 许温岚清醒回神,开口解释:“其实……” 方奕旸突然在路边停车,手指响着方向盘:“解释就是掩饰,难道你不懂吗?” 糟了,为何有种要被家训的既视感。 22.这章先别买,不小心重复 许温岚平淡又客套地说:“方先生,我有我的人生自由,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方奕旸手搭着方向盘,望向车窗外昏暗的夜景:“从一开始,你就很喜欢跟我划清界限。” 许温岚直截了当的说:“我跟你无亲无故,你没必要把我管得死死的,先前离开湖岛就该老死不相往来。” “哦?可这不是你能决定的。”方奕旸侧过颀长的身躯,缓缓地朝她逼近,清俊的面容被夜色笼罩,眼眸迷离的凝视她,“你以后会感激我对你做的。” “什么意思?”许温岚下意识往后退,被方奕旸逼到右边的车窗,后脑勺靠着冰冷的玻璃,面颊拂过微热的气息,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他的胸膛靠得太近,还能听到沉稳的心跳,肌肤仿佛被他的呼吸点燃。 她对视上他的眼眸,眼神变得涣散,目光又滑落到性感的唇,再也挪不开了。 目睹他缓缓地弯下腰,嘴唇离的越来越近,许温岚恍恍惚惚的想着,这是要吻自己吗? 她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抬起手捂着自己的嘴唇。 方奕旸的手朝她伸来,绕到后面的位置,咔哒一下打开她身后的车门,淡淡地瞥了一眼她:“到家了。” 许温岚愕然地往后一看,才发现车子驶到别墅门口。 方奕旸笑了笑:“都快两点了,早点回屋休息。” 许温岚下车后,离方奕旸远些距离,怀疑他是故意整自己,胸膛燃烧起汹汹火苗,又找不到生气的理由。 一身披风从身后盖在她身上,方奕旸温醇的声音响起:“山里的夜风很凉。” 许温岚缩起胳膊,感受披风传来的体温:“你难道不怕冷吗?” “男人比女人要耐冷。”方奕旸握起她垂下的手,摩挲微凉的手心,“是不是比你体温要高点?” 确实挺热的,热得她面颊微烫,正尴尬的要抽回手,一个硬硬的东西塞入她的手里。 许温岚摊开手掌一看,原来是湖岛密室里的小树雕。 方奕旸含笑地说:“物归原主。” “你怎么拿过来了?”由于视线太暗,许温岚用指`尖感受树雕的刻字,发出内心的感叹,“原句是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我很喜欢这篇古文。” 这行字明显是用繁体写的,大陆绝大多数人都用简体,香港台湾那边还是习惯用繁体字。 许温岚抬起下颌,直视方奕旸问:“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方奕旸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许温岚被堵得没话说,遇到方奕旸是因为绑架案,他并非出于本意的来到湖岛,怎么可能知道她母亲的事。 “好好休息,别多想。”方奕旸送她到卧室门外,贴心给她解下披风,在她额前落一个轻柔的吻,“晚安。” 许温岚僵直的愣在原地,这个吻太随性太自然了,要她别多想怎么可能做到呢。 …… 翌日,许温岚起床吃早饭,在餐桌上发现一张折叠的纸条,写着要她来屋顶一趟。 这么大费周章的,要她去屋顶上干嘛。 她蓦地想起昨夜的晚安吻,有种在别人屋檐下,被人为所欲为的感觉,犹豫好一会,还是决定去探探情况。 许温岚曾经过去一次屋顶,知道那里是空旷的平顶,但在打门的那刻,意外的听到潺潺的水流声,扑面而来一股清新的泥土味,放眼望去一片栅栏围成的油绿草地。踏过草地中间的鹅卵石路,穿过挂着常青藤的白色拱门,可见一排排黑色盆栽的土培里,植满新绿色的幼嫩叶苗。 方奕旸微弯颀长的身躯,手拿的洒水器喷出晶莹的流水,侧过脸朝她莞尔一笑:“过来。” 许温岚环顾四周问:“你什么时候改造的,我居然没有发现。” 方奕旸凝视她的眼眸:“你喜不喜欢这里?” 许温岚含糊地回答:“还行吧。” 方奕旸说:“哪里不满意,还可以改造。” 许温岚微微诧异:“这里是你的地盘,不必征求我的意见,我只是你家的客人。” 方奕旸的薄唇抿成一线,低垂下头颅,反手关掉洒水器。 “其实我挺喜欢的,屋顶改造的农场很美。”许温岚感觉他在不高兴,接过他手里的洒水器,“反正你在外工作比较忙,应该没很多闲暇打理,这段时间我可以帮你。” 方奕旸抬起下颌,指向最右排的盆栽:“猜猜那一排种的是什么?” 许温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出种的是哪种幼苗,有点无语的说:“后半年种的草莓要罩大棚,否则天冷会冻僵的。” 方奕旸唇角微微上扬:“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许温岚用树枝拨土:“你这盆的土培不太行,要加一点过磷酸钙,或者埋鱼粉、鸡蛋壳都可以。” 许温岚絮絮叨叨的说,讲得喜欢的事情,面容仿佛焕发柔和的光彩。 讲完后有点口渴,她回头瞥见他靠在多人吊椅上,阖上眼皮睡着了。 她说的是催眠曲吗?这都可以睡着?白废她说干的口水,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许温岚拿洒水器浇完花草,疲倦地坐在他的身侧,扭脸偷瞄他削长的侧脸,暗想这家伙睡得真死。 他的睡颜安静祥和,鼻翼吐出均匀的呼吸,蝉翼似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睡得很不踏实。 她细细的观察他,抬手在眼前挥动下,看看他是不是在装睡。 方奕旸身躯突地倾斜下来,头枕在许温岚的肩膀上。 许温岚吓了一跳,想挪开点位置。他偏偏抱住胳膊不放,低声呢喃:“乖,让我靠会。” 许温岚无奈的说:“你昨晚没睡好吗,不会一整晚在搞屋顶小农场吧?” 方奕旸轻轻嗯了声。 这是他自己的别墅屋顶,他没必要赶工把农场搞好。难道是为了给自己惊喜?屋顶农场也是为她创造的?感觉像被人捧在手心似的。 她打住古怪又心悸的念头,将他轻柔地扶到大腿:“睡膝盖舒服点,不过你最好回屋睡。” 方奕旸没有吭声,睡得很是舒坦。 许温岚垂下光滑的黑发,无意飘在他的唇边。 他嘴唇轻轻一抿,含住那一缕发丝,唇瓣微微翕动,舌尖,如同缠绵的亲吻。 她深喘口气,别开了脸。 吊椅旁放的手机屏幕,猝然亮了起来,发信人显示的弟弟,内容只截取了一半消息。 “哥,算我错了,我不该给我妈看……” 翌日,许温岚起床吃早饭,在餐桌上发现一张折叠的纸条,写着要她来屋顶一趟。 这么大费周章的,要她去屋顶上干嘛。 她蓦地想起昨夜的晚安吻,有种在别人屋檐下,被人为所欲为的感觉,犹豫好一会,还是决定去探探情况。 许温岚曾经过去一次屋顶,知道那里是空旷的平顶,但在打门的那刻,意外的听到潺潺的水流声,扑面而来一股清新的泥土味,放眼望去一片栅栏围成的油绿草地。 踏过草地中间的鹅卵石路,穿过挂着常青藤的白色拱门,可见一排排黑色盆栽的土培里,植满新绿色的幼嫩叶苗。 方奕旸微弯颀长的身躯,手拿的洒水器喷出晶莹的流水,侧过脸朝她莞尔一笑:“过来。” 许温岚环顾四周问:“你什么时候改造的,我居然没有发现。” 方奕旸凝视她的眼眸:“你喜不喜欢这里?” 许温岚含糊地回答:“还行吧。” 方奕旸说:“哪里不满意,还可以改造。” 许温岚微微诧异:“这里是你的地盘,不必征求我的意见,我只是你家的客人。” 方奕旸的薄唇抿成一线,低垂下头颅,反手关掉洒水器。 “其实我挺喜欢的,屋顶改造的农场很美。”许温岚感觉他在不高兴,接过他手里的洒水器,“反正你在外工作比较忙,应该没很多闲暇打理,这段时间我可以帮你。” 方奕旸抬起下颌,指向最右排的盆栽:“猜猜那一排种的是什么?” 许温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出种的是哪种幼苗,有点无语的说:“后半年种的草莓要罩大棚,否则天冷会冻僵的。” 方奕旸唇角微微上扬:“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许温岚用树枝拨土:“你这盆的土培不太行,要加一点过磷酸钙,或者埋鱼粉、鸡蛋壳都可以。” 许温岚絮絮叨叨的说,讲得喜欢的事情,面容仿佛焕发柔和的光彩。 讲完后有点口渴,她回头瞥见他靠在多人吊椅上,阖上眼皮睡着了。 她说的是催眠曲吗?这都可以睡着?白废她说干的口水,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许温岚拿洒水器浇完花草,疲倦地坐在他的身侧,扭脸偷瞄他削长的侧脸,暗想这家伙睡得真死。 他的睡颜安静祥和,鼻翼吐出均匀的呼吸,蝉翼似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睡得很不踏实。 她细细的观察他,抬手在眼前挥动下,看看他是不是在装睡。 方奕旸身躯突地倾斜下来,头枕在许温岚的肩膀上。 许温岚吓了一跳,想挪开点位置。他偏偏抱住胳膊不放,低声呢喃:“乖,让我靠会。” 许温岚无奈的说:“你昨晚没睡好吗,不会一整晚在搞屋顶小农场吧?” 方奕旸轻轻嗯了声。 这是他自己的别墅屋顶,他没必要赶工把农场搞好。难道是为了给自己惊喜?屋顶农场也是为她创造的?感觉像被人捧在手心似的。 她打住古怪又心悸的念头,将他轻柔地扶到大腿:“睡膝盖舒服点,不过你最好回屋睡。” 方奕旸没有吭声,睡得很是舒坦。 许温岚垂下光滑的黑发,无意飘在他的唇边。 他嘴唇轻轻一抿,含住那一缕发丝,唇瓣微微翕动,舌尖舔了舔,如同缠绵的亲吻。 她深喘口气,别开了脸。 吊椅旁放的手机屏幕,猝然亮了起来,发信人显示的弟弟,内容只截取了一半消息。 “哥,算我错了,我不该给我妈看……” 23.你也很美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我不需要其他的。”他摇摇头,“只是祈求你多呆会,一会就好了。” 她面露吃惊:“就这样?” 窗外传来喜鹊的啼叫,他牵扯手脚的锁链,费力的旋过身,蒙着黑色眼罩的脸, 顺着声音面向被树荫遮挡的窗台。 “这房间太沉闷, 独处太久,担心话也不会说了。” 现代的人精神世界丰富, 整天吃喝玩乐,不是手机就是电脑,几个人受得了幽禁的日子。 但是许任文曾说过, 不能跟被绑架者聊天谈心,不能告诉他所处地理位置,更不能无意中透露身份,这对他对自己都不利。 她重新坐下, 敷衍地说:“你唱首歌吧, 我听着。” 他颇为意外:“我只会唱粤语歌, 你可能不喜欢听。” “没关系,我能听懂一点粤语。” 方奕旸问:“你想听哪首?” 许温岚回答:“听你最喜欢的歌。” “我最喜欢的是陈奕迅的歌。”他低下头颅, 讪讪地笑,“话说, 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清唱。” 她嘴角不由上扬:“刚好我做你第一个。” 说完, 她懊悔地咬下舌头, 这话过于暧昧了。 方奕旸好似没有多想,像担心外头的人听见,压低嗓音开始清唱。 粤语有九声,九声频繁变换,像是歌曲的换调。 他谈吐温和,音色醇厚,单单寻常的说话,就跟人极好的享受,更别提清唱舒缓的情歌。 她勉勉强强的,听懂他唱的几句词。 “我的心情犹像樽盖,等被揭开,咀巴却在养青苔……大动作很多,犯下这些错。搏人们看看我算病态麽,你当我是浮夸吧。” 待他唱完后,她由衷夸赞:“你唱的是《浮夸》吧。果然原版粤语更有韵味。歌词好像讲的是,小人物对命运的不甘。这个世界,幸运儿很少。” 方奕旸勾唇笑了笑:“有句话我一直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 许温岚诧异地看他一眼。 像他被囚禁绑架的状况,说出这话不合时宜,毕竟他的命握在别人的手里。 许温岚看了下手表,居然聊了半个小时。 她坐起身:“我回去了。” 他点点头,随着她的步子,清俊的下半脸,准确无误的朝向她,“目送”她缓缓关上房门。 门缝合拢的那一刻,他极好看的薄唇翕动,要跟她说些什么。 许温岚没能听清,看着禁闭的房门,摇晃下脑袋,跟自己说:“算了,不重要。” 她要与这个男人保持距离,下午送饭还是让她哥来吧。 廖哥不仅爱抽烟,还跟许任文一样,赌瘾非常重,天天拽着许任文和胡飞打牌。 许温岚被迫揽下做饭的杂事,廖哥忙着打牌也不计较伙食了。 发觉冰窖的存货所剩无几,许温岚来到他们打牌的树荫下,跟许任文说:“家里没多少菜了,我去市集买些过来。” “买个卵,你就在这待着,哪也不准去。”廖哥突然爆粗口,“阿飞你明天乘船去买。” 许温岚一言不发的离开,懒得与粗人计较。 廖哥还是极度不信任她,怕她翻脸报警,手机电脑不让她碰一下,连船伐都没收了。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慢慢耗。 三个大男人食量很大,许温岚不得不晚上加餐,在厨房加菜时,无意识的哼起《浮夸》。 “平凡又普通的路太多,屋村你住哪一座。情爱中,工作中,受过的忽视太多,自尊已饱经跌堕,重视能治肚饿。” 她恍然的想,平凡又普通的人,应当是自己。而天之骄子就是说,方奕旸这类型的男人。 他对她唱这首歌,不像在暗讽她吗? 虽然知道他没这个意思,但是穷了二十多年的老百姓,那一刻无比仇富。 胡思乱想间,她握刀的手一偏,左手的中指被切开一道口子。 伤口流出血液溢满中指,指甲像涂上猩红的指甲油,散发的血腥味充斥鼻息。 神经后知后觉的放大感官,钻心尖锐的疼痛由脑髓传递全身,身躯难以抑制的蜷缩,倒在垃圾桶边呕吐起来。 已经不记得厌血,是从哪一天开始,她也在潜意识的拼命忘记。 当晚,她梦见自己穿白大褂,身边围绕着指指点点的陌生人。 “你不是医生!”一个女人鬼哭狼嚎的拽着她的白大褂,“是刽子手!是恶魔!” 她很想跟这个女人解释,张开的嘴却没法发出声音。 低头一看,她白大褂满是血腥,衣角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血,地上汇聚成一汪血泉。 她从梦里惊醒回神,迷茫的盯着幽暗的房顶。 睡到大半夜,被褥被踢了一大半,床铺凉飕飕的,她翻转过身,把脸趴在枕头上,眼皮干涩的难受。 她真是刽子手吗? …… 连续两晚没睡好,许温岚精神欠佳,揉着眼皮刚要下楼,突然听到沉重的扑通声,声响正是方奕旸的房间传来的。 许温岚昨夜没去送饭,想一想,决定进去看看情况,推门一看,见方奕旸倒在床铺下,粗壮的链子簌簌作响。 “你怎么了?”许温岚担心地问,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嘴唇没一丝血色。 “没事,我的腿麻了。”方奕旸低垂着头颅,揉搓膝盖。 许任文相对来说还算是有点仁慈,一天三次会放他去客房的侧间上厕所。但链子的长度只够小范围走动,几天没运动肯定会腿麻的。 许温岚想扶他起身,手伸过去刹那,忽然后悔了。 万一他跟上次一样,拿刀子对着她怎么办? 没等她抽身,方奕旸的大手裹紧她的小手,就着她的支撑立起身,站起来竟比一米七的她足足高一个头。 接着,他颀长的身躯一个倾斜,全身覆盖在她的身上。 即便被闯入的人打扰,她仍没遗忘自己的小田园,每天精心的呵护。 岛上的人各有心思,不过对于她来说,日子照样惬意自在。 这块小田园占地两亩,位于许家的后院的小道旁,离汤家的大铁门不远。 汤池在二楼瞧见她在田间劳作的倩影,想跟她说声谢谢,兴冲冲地窜下楼,一到田地的篱笆外,低头看了眼衣裳乱不乱,心情微妙的紧张。 许温岚看向他垂下的手背,先一步打招呼:“你的手好了吗?” “多亏你,昨天按了下就好了。”汤池忍着痛,在她面前弯曲手腕,“话说这块田是你种的?” 许温岚含笑点头:“平时没事打理下。” 汤池由衷夸赞:“好厉害,像你这么勤快的不多见了。” 许温岚不以为然:“我只是比较闲而已。” “人家是宅女,当然闲哦。”孟佳琪嚼着口香糖,轻蔑地看了眼许温岚,目光又落回汤池身上,“哈尼,你的手还没好呢,跑出来干嘛,外面的野花多吸引人?” 许温岚感觉出她在指桑骂槐,不想掺合他们小情侣的纷争,一手端着藤条篮子,另一手扛起麻布袋,转身要走。 “哇,有草莓。”孟佳琪从篮子拿颗草莓,直接往嘴里咬,笑盈盈的眨下眼睛,手伸向篮子的提手,“汤池喜欢吃草莓,你这篮子全给他呗,反正田里那么多。” “我不喜欢吃,分明是你喜欢。”汤池受不了她用自己来当理由,嗓门冒火似的吼。 孟佳琪怔了怔,眼角溢出泪水,弄糊黑色的睫毛膏:“你又凶我?从昨晚起你就凶巴巴的,我哪里做错?” “想想你昨天干什么了?”汤池回想廖哥摸她臀部,她还笑脸迎人的贱样,总觉得被人逼着戴了顶绿帽。 孟佳琪顿时明白了,理直气壮的说:“那你还跟别的女人嬉皮笑脸呢。” 汤池要被她气死了:“我和岚岚是朋友,哪能比作一块。” 孟佳琪轻笑: “男女之间,哪里单纯的关系。” 许温岚躺着中枪,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掺和进来,毕竟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搅进去惹一身猩,自己独善其身就行。 谁知道他们越吵越凶,孟佳琪把火撒在许温岚身上,猛地用力拍掉她手提的篮子,气急败坏的跺脚离开,新鲜的草莓滚落在绿草地里。 24.方奕旸的母亲 此为防盗章,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胡飞今晚喝了四五瓶啤酒, 打牌时直接在沙发睡下了, 半夜被膀胱的尿憋醒, 撒了泡尿后上楼回卧房,突然想起廖哥要他每晚睡觉前检查方奕旸的房间。 此时,他浑圆的胖脸醉得通红,揉揉眼皮,才发现房间有台灯的光亮, 满是诧异的说:“咦, 是谁开的?问你话呢!” 捆绑方奕旸脚的铁链的长度, 完全不够他走到桌边。然而,这间狭小的房间除方奕旸之外,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方奕旸横卧在床上,像被刚醒似的,朦胧的声音透着困意:“我看不见谁进来过, 可能送饭的忘记关了。” 一般送饭的是许温岚, 他这么表达, 似乎连谁给他送饭搞都不清楚。 “嗤, 原来是那小妞。”胡飞走到桌前, 看了眼方奕旸的床, 没瞧出什么异样,学廖哥的口气, 大着嗓门发出警告, “在老子的地盘老实点, 要是发现你有小动作,等拿到赎金就要你的命。” 他顺手关上台灯的按钮,打个酒嗝回屋睡觉了。 室内安静后,许温岚从隆起的被褥钻出身,脸颊浮起两团红云,幸亏那人蒙着眼睛看不见。 就在方才,方奕旸将许温岚拉进被窝里,单薄的棉被遮盖住她的存在。 她担心胡飞看出点破绽,被迫搂住方奕旸的腰身,与成年男人紧紧挨着,感知薄薄衣料透出的体温,面颊仿佛被点燃般发热滚烫。 靠的太近了,她还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砰砰砰,乱了她的心神。 他的手碰到她柔软的头发,有意无意地穿进发丝间抚顺,像安抚她惊惧的心灵似的。 胡飞离开后,许温岚立即跳下床:“我回去了。” 他轻轻嗯了声,忽然说:“我发现,你的长发及腰,肯定很美。” 她转头看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瞧不清他的全脸,却能想象绵言细语的话,是如何从他唇齿吐出来的。 “如果没戴眼罩,我最想做的就是,看一眼你的长发。” …… 廖哥这几天毛毛躁躁,随时处于掀桌的炸毛状态,时不时臭骂许任文几句。这暴躁的举动没针对性,无非是找个出气筒罢了。 许温岚从她哥那里了解,维特行踪诡秘,没有固定手机号码,一直是廖哥主动联系他。维特复制走了录像,临走前没通知,这两天也没有消息,就跟凭空消失似的。 廖哥怀疑维特没把绑架当回事,或者他们被维特给卖了,维特自己拿录像换了钱。唯独没有想到,有可能维特被警察抓获了。 许温岚把这种可能性跟许任文讲了。 许任文一本正经地说:“这不可能啊,维特不会被抓的,绝对不会。” 许温岚说:“世界上有什么事,是绝不可能的?” “维特就是那个绝不可能。廖哥求他来搭把手,当然有他的原因,维特比你想的可怕的多,他……”许任文闭了嘴,止住这个话题。 许温岚想想也是,要是监视的人被抓,他们也会被一锅端。维特没有足够的实力,廖哥不会把至关紧要的任务交给他去做。 许任文打了个哈欠,起身要回屋睡觉。 许温岚看了眼时钟:“刚吃了中饭,还要继续睡吗?” 许任文疲惫地摇头:“现在每晚熬到很晚,作息时间全乱了。” 许温岚苦笑:“你变了很多。” 此时的许任文,对她而言,熟悉又陌生。 两年的漂泊时光,磨损掉曾经还算俊朗的年轻男人。他整天与赌场的乌合之众混在一起,日子过得邋里邋遢,原本笔直的背部微微躬起,经常不洗的头发显得油腻,眼皮浮肿得像终日睡不饱,眼睑底下还有深深的眼袋。 许温岚细细打量他一眼,开玩笑的说:“还没到中年,就变成油腻腻的大叔,以后怎么找老婆。” 许任文被逗乐了,哈哈大笑:“有了钱还怕找不到老婆,一车的漂亮女人随便挑。” 许温岚怔了怔:“这就是你绑票的理由?” “当然不止是这个原因。”许任文轻慢地摊开右手,左手始终藏在口袋里,“你也知道啊,钱是万能的,没钱无路可走。” 眼前满含笑意的哥哥,仿佛是个可怕的陌生人,许温岚嗓音有点干涩:“是嘛……” “连汤池那二货都成了有钱人,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两年我受过很多苦,见识过的龌龊事,是你绝对体会不到的。”许任文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处处脏污纳垢,有钱人会用钞票把屁股擦干净,假装自己是高等的上流人士。” 许任文指向二楼,轻笑一声:“你以为楼上被关的那位,能干净到哪里去,说不定做的事比我们还恶呢。” “够了,谢谢你提醒。”许温岚嘚嘚嘚的上楼,在走廊看到廖哥叉腰立在窗边,粗黑的眉眼盯着楼下草坪的方向,一眨不眨的,神情像一只垂涎鲜肉的饿狼。 多年前,草坪由于多年未修剪,长满凌乱的杂草。许温岚前两年搬进来后,每隔一段时间,会从仓库翻出割草的长剪刀,蹲在地上将杂草除干净,每次修剪足足要花费两天的时间。 汤池和他性感的小女友,不知自己在草坪能如履平地,多亏了许温岚的功劳。 此时,他们穿着同款玫红色的情侣服,青春洋溢的边调情边打羽毛球,在平整的草坪上随意践踏,垃圾遍地乱扔。 小女友跳上跳下的掷球,即便隔着衣料,也能看清她胸前两团波涛起伏。 廖哥咽了咽吐沫:“妈的,好白菜被猪哄了。” 许温岚很想问问他:“汤池是猪,那你是什么?” 她默默回到卧房,阖上房门,看着书架摆满平平整整的厚书。 许任文说的话,有一点没错。 世界是悬浮于海洋的冰川,她所栖息的地方,只是浮于海水的冰层而已。 汤池打羽毛球的当天下午,再次敲响许温岚的家门。 他手握着羽毛球拍,一手擦着额头的汗水,另一只手撑着门墙,笑嘻嘻的说:“岚岚,今晚跟你哥去我家聚聚怎么样?” 二楼的胡飞听到动静,从楼梯口探出脑袋,一脸警告的盯着许温岚。 见许温岚迟迟不请他进屋,汤池自个脱了鞋子踏进玄关,左顾右盼:“我好久没来湖岛了,你家跟以前变化不大,进来看看怪怀念的,你哥还在屋里睡觉吗?” 许温岚突然开口:“今晚我跟我哥来不了。” 汤池呆了呆:“你们晚上有事吗?要不明天再约?” 许温岚一口拒绝:“明天也没空。” 汤池眨了眨眼,傻傻的问:“那啥时候有空?” 许温岚无语凝噎,逐客令下的这么明显了,你个傻小子还听不懂。 “人家约你还不去?”廖哥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撅起嘴巴假惺惺地笑,“待会把你哥叫上。” 许温岚侧头瞥向廖哥,暗想他在搞什么主意。 汤池有点怕廖哥的凶相,退到门外,朝许温岚招招手:“那晚上见哦。” 等人走后,许温岚关上房门,冷淡地开口:“你不是说,我要跟他保持距离吗?” 廖哥一副老子的话就是命令的神情:“我是说要你跟他保持距离,没说不让你去他家聚会。” 许温岚问:“你不会也想去吧?” 廖哥呵呵笑着说:“不错啊,你居然懂我。” 许温岚暗想,鬼愿意懂你。 许任文听说汤池约他们吃饭,无所谓的同意了,偏头看向许温岚,神色莫名的变得黯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廖哥要胡飞待在原地看守,哪里也不能去,自个兴致勃勃地跟来凑热闹。 离开前,许温岚无意听到,胡飞在背地里咒骂他。 25.是谁想害她?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许任文呆滞的盯着白骨,脸色煞白, 良久后默默用铁锹填回泥土,仿佛在掩盖土壤下的秘密。 廖哥见惯了死人,区区白骨不放在眼里,但本以为树底下藏着古董,谁知道挖出来的是一堆白骨, 只觉得沾了一身晦气,向汤池猛地踹上一脚:“狗东西,还敢骗你老子。” 汤池泪流满面:“这不能怪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忌日。”廖哥大手一挥,对许任文说, “看他的孬种样,也问不出一件古董, 就在这活埋了。” 许温岚打算开口劝阻, 又想起先前劝过,要是再提一次, 不管什么理由都可能引起怀疑,正盘算如何是好。 许任文突然说:“廖哥,树下已经埋了一具,再活埋一具会风水犯冲, 这里毕竟离我家没多远, 还是换个地方再处理掉他吧。” 廖哥心情差的时候, 不喜欢被手下忤逆, 朝许任文怒斥:“叫你做啥就做,扯什么狗屁风水。” 许任文抿嘴没作声,低头看着翻新的泥土,手握铁锹的顶端,力道紧了紧,掐得指尖发白。 一阵铃声猝然响起,廖哥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谨慎地接通电话。 “是维特啊,你总算来消息了。”廖哥激动得声音发颤,听到对方说话,话锋突然一转,“操,他们不交赎金?连儿子的命都不要了?” 连父母不交赎金,方奕旸岂不是要没命。 廖哥接完电话后,豁然大悟地嗤笑:“要保证港仔活着,他们才交赎金,香港人就是爱瞎搞名堂。” 许温岚暗暗松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方奕旸的父母很明智,这样既拖延时间,又给确保了方奕旸的安全。 廖哥越想越气,猛地拍下掌心:“割下港仔新鲜的脚趾头,今天就寄给他的父母,看他们还敢得寸进尺。” 许温岚胸口发紧,连忙说:“廖哥,脚趾头寄过去要时间,已经拖延那么多天,最好速战速决,现在网络信息那么发达,不如用匿名id与他们父母视频。” “你的主意好棒啊,我怎么没想到。”廖哥哈哈大笑,“跟他父母直播切肉,直播完要他们打款给我。” 许温岚心底敲起了闷鼓,看来廖哥执意要弄残方奕旸。 想搞匿名直播需要黑客技术,否则警察会很快摸着网线找到他们,偏偏他们之中只有维特懂这一技术,廖哥非得再低三下四的求维特前来帮忙。 回忆起那晚与维特的对峙,许温岚更觉得心惊胆战,这家伙可是比廖哥还残忍的变态。 不行,她必须在廖哥搞血腥直播前,想方设法帮方奕旸逃出去。 廖哥心情转好,没再要求许任文处理汤池。 那天晚上,廖哥命令许任文和胡飞,把一个黑色大铁箱搬进汤家的别墅,当着众人的面,嘴叼雪茄,威风八面的打开黑铁箱。 居然是满箱的军火武器,手.枪、步.枪和手.雷都有,杀伤力巨大。 孟佳琪啊的一声,被骇人的武器吓到了。 “大晚上鬼叫什么。”廖哥昂头瞥向孟佳琪,满脸得意地说,“出来混怎么可能没抢。” 孟佳琪假惺惺的娇笑:“哥哥好厉害。” 廖哥搂着孟佳琪,吧唧亲了两口嘴,指使两个手下:“全部收起来。” 许温岚注视他们扛起沉重的箱子,问许任文:“这玩意你们从哪搞到的?” “比如黑市、暗网,还有警察想不到的地方。”许任文沉着声说,“你先别回屋睡觉,我有话要跟你讲。” 许温岚只能在原地等他藏好箱子。 二十分钟后,许任文才回到客厅,面色凝重的拉起许温岚来到后院。 他深吸口气,开门见山地说:“给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很在意那个姓方的香港人,处处维护他。” 许温岚摇头:“这些都是你的错觉,我不是帮廖哥出谋划策了吗?” 许任文瞧她的表情:“你变得会骗人了啊,我好歹是你亲哥,你骗得了我?凡是掂量清楚,别搞得你先被男人骗了,男人骗女人的本事厉害着呢。他对你说的话,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许温岚口气平淡地问:“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 “你……”许任文哑然。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受骗。”许温岚背过身,慢悠悠地说,“我回去睡了,晚安。” 许任文凝视她的背影,叹息一声:“我很害怕你落到他的手里,闹得到时他利用你来胁迫我。” 许温岚问:“那你会为亲妹妹违抗廖哥吗?” 话语一断,原本絮絮叨叨的许任文,突然陷入沉默。 许温岚嗤笑:“当我没说。” 其实许任文说的那些,她全部料想过,所以她不愿跟方奕旸有交际,怕自己以后陷进去。 回屋后,许温岚分析此时的情况,只觉得万分的棘手。 对方是有武器的歹徒,而她是手无寸铁的女流,更别提身陷囹圄的方奕旸,较量起来完全是鸡蛋碰石头。 湖岛原本有两艘快艇,一艘是汤池的,发动机已经坏了。另一艘原来是她家的,钥匙现在系在廖哥的裤腰带上,每时每刻不离身。 也就是当务之急,她必须搞到廖哥的钥匙,风险程度无疑像老虎的嘴边拔胡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先把方奕旸从仓库的“监狱”里弄出来。 26.乖,闭上眼睛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湖心小岛的两层房屋, 是父母唯一留下的遗产, 四面被静谧的湛蓝湖水环绕, 来往的人烟稀少,很适合创作家长期居住。于是她将自己关在偏僻的湖心小岛,勒紧裤腰带跟一堆稿子耗着。 独居小岛已有半年, 平时很少有人踏足这里, 今夜却听到不一样的声响。 起初, 她以为是窗户被风吹打声, 后来听出是有人在楼下用力敲门。 大雨倾盆的天,湖泊必定涨水,乘船来岛上很不明智, 也可能是另有所图。 许温岚嘚嘚嘚的踩下楼梯, 谨慎的走向屋门,透过门扉的猫眼窥看, 依稀有黑影杵在门外, 像夜色里落下的几道树影子。 这情形谁不敢随意开门,许温岚刚要问门外是谁,急促的敲门突然变成鲁莽的踹门声。 有个男人喊道:“廖哥先别急, 我去花园找找钥匙。” 知道花园的盆栽土藏有钥匙的人, 无疑对家里很熟悉,再加上他声音十分耳熟, 她很快意识到外头是哪个家伙。 是他, 居然敢回来! 没等他动手去找钥匙, 她先一步打开房门。 房梁下,三个披着黑色雨衣的男人,湿淋淋流着雨水,雨帽被狂风挂得斜斜垮垮。 其中一人不顾许温岚在前,捎带湿冷的雨水和呛人的烟味,一个箭步撞开她踏进屋里。 许温岚险些被撞倒,稳住脚步,瞪一眼撞她的家伙。 那人身躯魁梧壮硕,年龄看似有三十来岁,古铜色的脸沾满雨水,被头顶的灯光照得微微反光,昂起头颅,以傲慢的姿态回视许温岚。 第二个进来的人,挪步到她的面前,揭开雨衣的兜帽露出瘦削的俊脸,尴尬又羞惭的笑:“岚岚,我回来了。” 许温岚冷冷的说:“我情愿你永远别回来。” “你女人?”最先进来的男人,掏出一包烟和打火机,看戏般瞧两人瞥了眼。 “廖哥,她是我亲妹子。” 这个气质温和的瘦长男人,正是许温岚的哥哥许任文,两人已有两年没见过面。 廖哥的目光从她白净的脸庞,落到看齐腰的黑直长发:“你妹妹长得不赖啊。” 第三个人是个矮小的糙汉子,腿短手长,显得体型有点怪异,他气喘吁吁的驮着沉重的事物,步履蹒跚的踏进门。 凑近看,原来他背后是一个人,还是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全身裹在淋湿的黑色雨衣里,颓废的覆盖在矮个子的背上,看样子昏迷不醒。 许温岚问:“他怎么了?” 许任文声音急促:“外面的雨下的很大,他淋了雨突然发高烧。屋里有急救药箱是不是,再晚点可能撑不住了。你能不能治治他?” 许温岚摇头:“三里之外的城镇有医院,你们应该带他去那里。” 廖哥扳起面孔:“我们没车赶过去,阿文说你是医生。” 许温岚说:“抱歉,我不是医生。” 许任文:“岚岚,我知道你不当医生了,但医术还是懂的,我们家有急救药箱吗?” “忘记了嘛,这里不是你的家。”许温岚想起病人,顿了顿说,“急救药箱在二楼,你们拿了就可以走。” 廖哥吐出一口烟圈,大手往楼梯一挥:“扛他上楼。” 许温岚说:“急救药箱可以拿下来,但我没同意你们上去。” 廖哥问:“阿文,她不是你妹妹?” 许温岚替他回答:“我爸过世之前,已经把他逐出家门了。” 许任文脸上浮出一丝窘迫。 廖哥摁灭了烟头,甩手扔在茶几上:“你们的家事我不管,但今晚我们必须在这住下,还有这个人你得治好他。” 许温岚毅然回绝:“你们擅闯民宅,我会考虑报警。” 三个男人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气氛莫名的紧张,不知哪个字拉起弓箭上绷紧的弦。 许任文连忙缓和氛围:“廖哥,我妹妹年轻,说话冲了点,你多多担待。” 他又拽着许温岚的衣袖:“算哥求你一次,我们只是借住。” 廖哥拉扯下嘴皮,勾起皮笑肉不笑的弧度:“阿文是你亲哥哥,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哥哥有困难哪有妹妹不帮的。放心,我们过会就走。”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的口气明显放软了。 看在有病患的份上,她决定不再计较。 矮个子扛着人上楼,放倒在客房的单人床上,雨衣熨湿了整张干净的床褥。 “怎么不帮他脱下雨衣?” 许温岚弯下腰替病人解开雨衣的扣子,扯开湿淋淋的雨衣,裹出一个颀长的成年男性,湿漉漉的褐色衬衫沾有斑驳的黑点,混合着泥土与雨水的气息。 许温岚看清他的脸,愣了愣。 眼前昏迷不清的男人,削长的脸戴着黑色防风头罩,连眼睛也被遮挡住,仅露出鼻子的两孔呼吸,还有紧抿的薄薄嘴唇。 她正要扯开头罩,手腕被背后伸来的手扼住。 廖哥沉着嗓音:“做好你该做的事。” 许温岚:“他不露额头,我没法治疗。” 廖哥朝矮个子努嘴:“撩起他的额头。” 面罩头顶的部位被掀起,敞开男人饱满的天庭,肌肤因高烧而泛红。 许温岚用体温表给他量腋窝,发现烧到39度的高温,对廖哥说:“他烧的很严重,又是昏迷状态,没法灌药只能输液,你必须带他去医院救治。” “很好办,我们带了药和输液器。” 许温岚诧异地问:“你们去过医院?” 廖哥脾气上来了:“别多问废话,赶紧给他输液。” 许温岚冷着声说:“你急,你来啊。” 廖哥磨磨牙,却没再吭声。 许温岚曾经当过医生,对生命极其敬畏,要不是看有人病危,当场就撒手不干了。 他们带的瓶瓶罐罐的药液,应该从小诊所捎过来的,为何不直接在诊所里输液? 她往毛巾倒半小瓶酒精,覆盖在病人的额头,再翻找出可用的抗生素注射。 廖哥在旁边等的不耐烦,指使矮个子在这看着,便甩门而出。 屋内剩下三人,矮个子踱来踱去,时不时跺脚吐气,看似烦躁不安。 她觉得他更像在害怕。 许温岚摸下病人的额头,仍是一片滚烫:“一时半会烧退不了,需要用酒精物理降温,你过来脱他的衣裳,擦拭双手和双脚。” 27.一个吻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在湖岛无所事事,廖哥唯一仅有的兴趣是钓鱼, 夜里在走廊抽根烟,早早回屋睡觉, 路过许温岚的卧房门口, 忽然听到轻微的敲门声。 “难得睡得那么早,你很心烦吧?” 隔着房门,传来讨厌女人的声音,廖哥心生不快:“干你屁事。” 许温岚平静地说:“不止是心烦,你还很心急很害怕。照理来说, 绑架应当速战速决,你已经拖了三天了,却好像什么都没做,整天就是钓鱼吃饭睡觉,是在等人还是一条信息?你不会连绑架的人身份都没查清吧, 他当初发高烧是你们严刑逼供的结果?” 廖哥被说得莫名心慌, 接着生起一窜闷火:“你怎么知道,许任文跟你说的?” 许温岚继续说:“放心,我哥不敢向我泄密,这些是我的推断。据我所知, 地下赌场的个人信息是保密的, 你们突生的绑架念头, 可能看出他穿戴不菲, 或者是出手大方。” 廖哥不以为意:“你说那么多有啥用?” 许温岚沉着声说:“我可以帮你。” 廖哥朝地上啐了口:“就凭你?我们三个大男人也逼不出一个字, 你一个女人还能翻天不成。” 许温岚:“我不用逼供就能摸出他的身份,信不信由你,但试一试,对你没任何损失。” 能不能得到信任,至关生死。 良久,许温岚没得到回应,手趴在冰冷的木门,心跳忐忑。 好一会,廖哥扔下燃尽的烟头,甩手离开:“那好,就给你一次机会,不要偷偷跟老子使绊子。否则,就算你哥的面子也一文不值。” 等他沉重的脚步消失后,许温岚捧着胸口松了口气。 其实与廖哥的对话,是从许任文只言片语推断出来的,有一定瞎蒙的成分,无论猜对多少,至少让他觉得自己有一定能力。 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许温岚被解禁后,要求取回自己的东西,被负责收缴的胡飞拒绝。 “你们放心,我不会泄露出去,但是我很需要看一眼我的电脑,还有你们拿走他的东西。你们不是要查清他的身份吗?” 廖哥跟胡飞对视一眼,轻笑的说:“我还以为你要使美人计呢。” 许温岚如愿获得所需的东西,自己的电脑和蒙面人的卡包。 她有部小说反派是名门望族,为此专门研究过有钱人的奢侈品。 卡包装着一张黑卡,是美国运通的百夫长卡,目前直接发行在中国的地区只有香港。据说香港发行了几千张,能获得者非富即贵。 许温岚问:“他是香港人。” 胡飞吃惊地瞪眼:“你咋看出来的?他说的是粤语。” 廖哥躺靠在摇椅上,不屑的扯下嘴角:“知道是香港人又怎么样,香港人那么多,你能一个一个揪出来?这家伙连张身份证也没带。” 许温岚看向许任文,又问:“他还有别的东西吗?” 许任文抿了抿嘴,露出不舍的神情,从房间摸出藏好的手表。 许温岚憋着笑接过,仔细查看表盘。 手表的品牌是百达翡丽,世界名表排行第二没人敢第一,随随便便一只就上十万,跟黑卡一样是身份权利的象征。 这机械手表外形精致,样式却十分复古,表盘有一点浅浅的斑驳,是历时久远遗留的痕迹。 许温岚说:“依我看来这手表是古董,如果是限量版,说不定不止九十万。” 廖哥从摇椅微微起身,盯着许温岚问:“当真?” 许温岚手指划过表背的金属壳:“这里刻有手表的型号,你们可以查一查。” 许任文蹙起眉头,伸手想夺回手表:“不可能,我查过型号,顶多九十万价钱。” 许温岚抽回手,避开他的偷袭:“我需要电脑,现在立刻马上。” 她在笔记本装了卫星网卡,方便在不能接网线的小岛上网,网速虽然不快,但足够她查清很多事情了。 果不其然,手表是百达翡丽1932年的限量版,目前能查到的只有两只手表,一只在百达翡丽博物馆展览,另一只在德国的拍卖行竞拍过,卖出相当于人民币三百万的高价。 大部分每一次拍卖,除非买家自愿,私人身份不会公开,然而这只手表的拍卖是政丰集团出面的,政丰集团是香港知名之一的大财团,据说拍下手表的人是集团创办者的大儿子方奕旸。 许温岚摩挲下颌,只觉万分棘手。 如果没估计错的话,蒙面人的身份过于显赫,万一事情闹得太大,这些喽啰连带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廖哥盯着表壳的金属,眼底仿佛被金属光泽点亮,贪婪地一遍遍抚摸:“啧啧,好值钱。阿文你先前说用九十万份子钱换手表,原来都是骗我的。” “廖哥,我哪敢骗你,是真不知道价钱。”许任文恼怒地瞪许温岚一眼。 许温岚无所谓地冲他笑了笑。 怪她咯! 廖哥得知蒙面人身价不菲,搓搓手掌说:“看来八千万绑票价不算个事,至少得好几亿才行,这下宰到头大肥羊了。” 许温岚见他贪财的嘴脸,有点头疼:“我对他的身份只是推断,凭一只手表不能完全肯定。” 廖哥的目光好不容易从手表抽离,落在许温岚身上,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那由你来套他的话,使点美人计,说不定方大公子乖乖就范呢。” 许温岚蹙起眉峰,思量片刻,点点头:“好,这事交给我。” 又转过身,对许任文说:“给我钥匙。” 廖哥听了,哈哈大笑:“这么心急。” 许任文掏出钥匙,阴着脸带她前往客房。 “当初是你看中手表,才生起绑架他的念头?”许温岚在后背,冷不丁的说一句。 许任文转回身,惊愕地问:“你怎么知道?” 许温岚笑了笑:“我是你妹,会不了解你?你对手表的热衷,不亚于我对文字的喜爱。偷偷隐瞒手表真实价值,也不过是你中饱私囊的手段。” 28.维特的癖好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瓶颈对作家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对专职来说, 无疑是断了口粮。 湖心小岛的两层房屋, 是父母唯一留下的遗产, 四面被静谧的湛蓝湖水环绕,来往的人烟稀少, 很适合创作家长期居住。于是她将自己关在偏僻的湖心小岛, 勒紧裤腰带跟一堆稿子耗着。 独居小岛已有半年,平时很少有人踏足这里,今夜却听到不一样的声响。 起初, 她以为是窗户被风吹打声,后来听出是有人在楼下用力敲门。 大雨倾盆的天, 湖泊必定涨水,乘船来岛上很不明智, 也可能是另有所图。 许温岚嘚嘚嘚的踩下楼梯, 谨慎的走向屋门, 透过门扉的猫眼窥看, 依稀有黑影杵在门外,像夜色里落下的几道树影子。 这情形谁不敢随意开门, 许温岚刚要问门外是谁,急促的敲门突然变成鲁莽的踹门声。 有个男人喊道:“廖哥先别急, 我去花园找找钥匙。” 知道花园的盆栽土藏有钥匙的人, 无疑对家里很熟悉, 再加上他声音十分耳熟,她很快意识到外头是哪个家伙。 是他,居然敢回来! 没等他动手去找钥匙,她先一步打开房门。 房梁下,三个披着黑色雨衣的男人,湿淋淋流着雨水,雨帽被狂风挂得斜斜垮垮。 其中一人不顾许温岚在前,捎带湿冷的雨水和呛人的烟味,一个箭步撞开她踏进屋里。 许温岚险些被撞倒,稳住脚步,瞪一眼撞她的家伙。 那人身躯魁梧壮硕,年龄看似有三十来岁,古铜色的脸沾满雨水,被头顶的灯光照得微微反光,昂起头颅,以傲慢的姿态回视许温岚。 第二个进来的人,挪步到她的面前,揭开雨衣的兜帽露出瘦削的俊脸,尴尬又羞惭的笑:“岚岚,我回来了。” 许温岚冷冷的说:“我情愿你永远别回来。” “你女人?”最先进来的男人,掏出一包烟和打火机,看戏般瞧两人瞥了眼。 “廖哥,她是我亲妹子。” 这个气质温和的瘦长男人,正是许温岚的哥哥许任文,两人已有两年没见过面。 廖哥的目光从她白净的脸庞,落到看齐腰的黑直长发:“你妹妹长得不赖啊。” 第三个人是个矮小的糙汉子,腿短手长,显得体型有点怪异,他气喘吁吁的驮着沉重的事物,步履蹒跚的踏进门。 凑近看,原来他背后是一个人,还是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全身裹在淋湿的黑色雨衣里,颓废的覆盖在矮个子的背上,看样子昏迷不醒。 许温岚问:“他怎么了?” 许任文声音急促:“外面的雨下的很大,他淋了雨突然发高烧。屋里有急救药箱是不是,再晚点可能撑不住了。你能不能治治他?” 许温岚摇头:“三里之外的城镇有医院,你们应该带他去那里。” 廖哥扳起面孔:“我们没车赶过去,阿文说你是医生。” 许温岚说:“抱歉,我不是医生。” 许任文:“岚岚,我知道你不当医生了,但医术还是懂的,我们家有急救药箱吗?” “忘记了嘛,这里不是你的家。”许温岚想起病人,顿了顿说,“急救药箱在二楼,你们拿了就可以走。” 廖哥吐出一口烟圈,大手往楼梯一挥:“扛他上楼。” 许温岚说:“急救药箱可以拿下来,但我没同意你们上去。” 廖哥问:“阿文,她不是你妹妹?” 许温岚替他回答:“我爸过世之前,已经把他逐出家门了。” 许任文脸上浮出一丝窘迫。 廖哥摁灭了烟头,甩手扔在茶几上:“你们的家事我不管,但今晚我们必须在这住下,还有这个人你得治好他。” 许温岚毅然回绝:“你们擅闯民宅,我会考虑报警。” 三个男人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气氛莫名的紧张,不知哪个字拉起弓箭上绷紧的弦。 许任文连忙缓和氛围:“廖哥,我妹妹年轻,说话冲了点,你多多担待。” 他又拽着许温岚的衣袖:“算哥求你一次,我们只是借住。” 廖哥拉扯下嘴皮,勾起皮笑肉不笑的弧度:“阿文是你亲哥哥,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哥哥有困难哪有妹妹不帮的。放心,我们过会就走。”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的口气明显放软了。 看在有病患的份上,她决定不再计较。 矮个子扛着人上楼,放倒在客房的单人床上,雨衣熨湿了整张干净的床褥。 “怎么不帮他脱下雨衣?” 许温岚弯下腰替病人解开雨衣的扣子,扯开湿淋淋的雨衣,裹出一个颀长的成年男性,湿漉漉的褐色衬衫沾有斑驳的黑点,混合着泥土与雨水的气息。 许温岚看清他的脸,愣了愣。 眼前昏迷不清的男人,削长的脸戴着黑色防风头罩,连眼睛也被遮挡住,仅露出鼻子的两孔呼吸,还有紧抿的薄薄嘴唇。 她正要扯开头罩,手腕被背后伸来的手扼住。 廖哥沉着嗓音:“做好你该做的事。” 许温岚:“他不露额头,我没法治疗。” 廖哥朝矮个子努嘴:“撩起他的额头。” 面罩头顶的部位被掀起,敞开男人饱满的天庭,肌肤因高烧而泛红。 许温岚用体温表给他量腋窝,发现烧到39度的高温,对廖哥说:“他烧的很严重,又是昏迷状态,没法灌药只能输液,你必须带他去医院救治。” 29.杀人案重演 此为防盗章,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两人一前一后靠得很近, 视线被黑暗吞噬殆尽, 仅能感知的是彼此的气息。 可能由于身体尚未恢复, 他呼吸的气息十分沉重,指不定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许温岚平静地说:“你最好回床上调养。” “你是女人?他们在哪?”他语气透露出诧异,持着刀刃的手放下。 “他们”指的应该是, 绑架他的廖哥三人组。 许温岚逮住时机, 猛地用手肘撞向他的胸膛, 推着他往床铺倒去。 手里的刀刃滑落, 啪得一声落在地上。 为防止他翻身抵抗,她整个身躯压制他的上半身, 坐在清癯结实的身躯, 硌得膝盖很不舒服。 男人被压在身下,闷哼一声。 许任文不放心妹妹独自进去, 扭动几下门把, 诧异地问:“干嘛锁了?在搞什么?” 许温岚一边捂住男人的嘴, 一边回应:“我在检查他的身体,看看有没有大碍。” 许任文说:“他不是你的病人, 何必那么关心, 确定没事赶紧出来。” 许温岚能感觉到,手按压的男性胸膛瞬间紧绷,像穷途末路被追逐的野豹, 面对猎人迸发的警备与凶性。 她俯下身, 凑在他的耳畔, 轻声细语:“外头有三个壮年男人,反抗是毫无意义的,暂且忍耐还有一条活路。” 也不知是她说的话,还是身体虚弱的原因,他颀长的身肢没动弹一下。 男人的唇是冰凉的,微微翕动,吐出热气喷在贴紧的手心,激起一丝丝酥麻。 她从他的躯体翻下身时,无意识的搓搓手心,在漆黑无光的室内,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我不会害你。”她声音放的很轻,他可能没有听见。 她将凌乱的鬓发撩到耳后,走出房门,旁若无事地对许任文说:“他还没有醒来。以后不能再用迷药了,继续下去身体要吃不消。要是出了什么事,对以后的计划也不好。” 许任文点点头:“用手铐镣铐铐牢,明天再拷问一次,确定他是不是方亦旸。” 许温岚说:“由我来问好了。” 许任文狭促地笑:“你不会真像廖哥说的,对他使用美人计吧。” 许温岚说:“他吃软不吃硬,说点好听的能开窍。” “随便你。”许任文轻慢的说,手插口袋回自己屋了。 …… 第二天清晨,客房已空无一人,许温岚下楼四处寻找,见胡飞抱臂支在仓库外。 “大哥正在问话呢。”胡飞朝仓库门一摆手。 许温岚颦起眉头,侧耳贴在门边上,传来皮鞭鞭笞在肉体的声响。 “信不信,老子有千万种方法要你开口说话,你个细皮嫩肉是大罗金身变的?” 许温岚心头一颤,刚要闯入,被胡飞长胳膊拦下来。 胡飞大喝:“你敢进去?大哥要杀人的。” 许温岚问:“杀人?” “放心,杀的不是你,是里头那位。”胡飞笑了笑,掏出兜里的黑色头罩,“不能让他看到我们的脸。” 许温岚接过头罩,往脑袋一套遮住全脸,推门进去,见男人双手被绑了起来,垂挂在旧仓库的顶梁柱下,暴.露上半身背对着他们。 苍白近乎无色的背脊,爬满一条条血色鞭痕,触目惊心。 他耷拉着头颅,捏紧拳头,愣是一声不吭。 廖哥蒙着脸,手执一根粗长的皮鞭,累得喘息不止,仍要泄愤的狠狠抽打几下。 “等等。”许温岚开口阻止,瞥一眼旁边的许任文,“昨天不是说过,由我来问话吗?” 廖哥笑着说:“随便应你罢了,真当回事啊,女人盘问容易露马脚,老子才没那么傻。” 许温岚说:“他的身份是我的猜测,就应该由我来确定,而且用你粗鲁的暴力,万一逼出的是假话怎么办?” 廖哥轻蔑地摇头:“在我的皮鞭下,能有几句假话。” 许温岚继续说:“可万一是假的呢,他的身份可能很不一般,稍有差池就暴露我们形迹。” 许任文对廖哥轻声说:“她打小就很伶俐,信她一回吧。” 廖哥思索半晌,猛地一甩皮鞭:“给你一天的时间。” 待廖哥离开后,许温岚要胡飞放悬挂的男人下来,安置回之前的客房。 许任文拍下她的肩膀:“你要亲自审问他?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嘛,你成为参与的绑匪了,被抓的话逃脱不了罪名。” 许温岚低下头,温吞的点头:“我知道。” 许任文郑重地说:“还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许温岚抬起眼眸看他:“说吧。” “别让他看清你的脸,否则他必须死。” …… 进房间以后,他始终坐在床头背对门外,仍是露着上半身,脊部鲜血淋漓。她只好直接给受伤的背涂药膏,暂时没能瞧清他的长相。 脚踝的链子是胡飞栓的,一双手腕铐上手铐,虽然没再套上面罩,黑色布条却蒙在眼皮上,以防他看到绑架者的面容。 看得出来,他活在养尊处优的环境里,皮肤光洁韧性,身段如军人般挺拔,肌肉从未缺乏过锻炼,手臂至腰腹的线条极其流畅。 30.深吻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方奕旸起码一米八的个头, 那重量彻底压垮了许温岚,她很惨烈的被扑倒在地,五脏六腑像被瞬间压扁。 许温岚撑开眼皮, 眼前是齐短浓密的黑发,蒙着眼罩的俊脸放大在眼前,细致的毛孔清晰可见。他高挺的鼻梁呼出的热气, 喷薄在她微凉的肌肤。 由于几天的囚禁, 他的嘴唇附近爬满淡淡的青须,男人味十足。 她的额头正抵着他的下颌, 感受到胡须像尖刺似的, 硬着皮肤生疼。 第一次与男人这般接近, 她鼻尖萦绕着好闻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片刻之间头脑冲得发昏。 她察觉他的手臂正扣在自己头颅下, 只要往下一挪, 哪怕被拷住手铐也能扼住脖子, 掐断她的呼吸。 “放开!”她猛地用力推向他。 其实她的力道不足以推开一个男人,方奕旸却意外的主动挪开距离,嘶痛的咬咬下唇, 温吞地跟她解释:“抱歉,刚是被脚链绊到……” 许温岚这时察觉, 他脚踝被铁链缠绕住, 才引发推倒的举动。而他手铐束缚的双手及时托住她的脑后, 避免后脑勺磕到坚硬的地板。 方奕旸扯动脚链, 面色发白的半蹲在地,脚往后挪了挪。 许温岚问:“感觉还疼吗?” 方奕旸扯出一丝笑容,只是摇摇头。 许温岚往前凑,看看他的脚踝:“能够站起来吗?” 方奕旸偏了偏胸膛,挡住她的视线:“脚还有点麻,待会就能起了。” 许温岚有种不好的预感,站起身绕到他的后面,查看铁链缠绕的部位。 果不其然,他的脚踝因为方才的拉拉扯扯,被铁链最尖锐的部分,割出一道好大的血口子。 该道歉的或许是她。 她看着血淋淋的伤口,从胃里搅出一股酸水,拼命地往喉管里涌动,连吐出的话发音也不准了:“你的脚……我去拿急救药箱……” 方奕旸无所谓的笑了笑:“算了,一点皮肉伤。” 一点皮肉伤而已?要是伤口比较深,或者铁链含有铁锈,就有可能感染致命的破伤风。 许温岚忍住血液的厌恶感,正要细查他的伤口,走廊传来粗嗓门的一吼:“姓方的赶紧出来。” 廖哥用力敲打房门,那力道不如说砸门确切点,耳膜也要被他震得发颤。 现在还没到送饭的时间,明目张胆的从方奕旸的房间出去,廖哥肯定会怀疑她在里面搞鬼,她只能屏息凝神的假装不在二楼。 没到一分钟,廖哥就不耐烦了,扫了眼走廊的窗外,朝远处的草地啐口唾沫:“妈的,这女的跑哪去了,下次要阿飞看牢点。” 待走廊的声音消失,许温岚打开一丝门缝窥看门外,确定廖哥离开后,转身对方奕旸悄声说:“我走了。” 方奕旸穿着宽大的白色体恤衫,蹲坐在地板的漆黑色毛毯,高挺的身躯靠着白.粉墙壁,置身黑白融合的视野里,铐上铁链的双腿显得愈发瘦长。 可能出于说话必须看人的礼貌,他戴着眼罩的俊脸面对声源处,极其温顺的轻轻点头。 许温岚收回目光,阖上房门,大大方方的下楼。 拐角处伸出一只大手,生猛地拽住衣领往后拉扯,一张铁青的糙脸逼近眼前:“我操.你老母的,老子在楼上喊你半天,居然敢不吭声,狗娘养的皮痒了是不是!” 许温岚正视他刀子似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当时我在房间里洗澡,你喊了一分钟不到,刚开门就不见人影。” 廖哥大声质问:“你那时嘴巴哑了,不会在屋里应一声?” “我在浴室里说话,你也听不到啊。”许温岚不想跟他争吵,转个弯问起正事,“说吧,你突然找我做什么?” 廖哥轻哼一声,看向屋外:“还不是有人找你,快点出去应付下,不要乱说话。” 许温岚有点意外:“找我?” 所处的湖岛基本与世隔绝,物资运输十分麻烦,很少人愿意在这驻足。曾经岛上还有两家邻居,后来慢慢地搬迁出去。 也就是近两年,许温岚为静心写作才搬回来的,平时不太跟外界的人打交道,到底是谁会点名道姓的找她呢。 许温岚满心疑惑,打开屋门,放眼便见上身深蓝色背心,下身短裤的平头青年,立在门外逆着夕阳背对自己。 平头青年听到门开的声响,转身看清是许温岚,眉眼弯弯笑得阳光灿烂:“哈哈,你是温岚对不对,还记得我是谁吗?” 许温岚仔细端详他的脸,豁然拍下手掌:“记得,你是王池?” 平头青年挠挠头顶,怪不好意思的笑:“我叫汤池,你可能把我的姓跟谁搞混了。” 一见到故人,十年前封存记忆瞬间解锁,过去的画面像黑白胶片放映在脑海里,说起来他们两还算青梅竹马。 汤池的祖父是国内外知名的大画家,擅长画水墨山水花鸟图,与许温岚的父亲许莫函是忘年之交。许莫函当年在湖岛买房子,就是汤池的祖父怂恿的。 汤池七岁前被祖父母在湖岛养大,作画的手艺没学到半点,玩的本事却厉害得很,带着比他小一岁的许温岚抓鱼捉鸟,在偏僻的湖岛也能玩出多种多样的乐子。 后来他俩分别离开湖岛,去不同的城市读书,两个月的暑假才能见面,由于年纪大了性别有隔阂,很难再玩到一块儿去了。 汤池的祖父死后,遗作翻了百倍千倍不止,汤池一跃成为富三代,没再回过湖岛一趟,两人渐渐失去了联系。 许温岚不由问:“好久不见,怎么突然想起这?” 汤池摆摆手:“闲得无聊,带女朋友来度假,她很喜欢游泳。” 许温岚暗想,不该来的时候,你偏偏要回来。 汤池弯下腰,悄声问许温岚:“你后面是哪位?” 许温岚不用看,就知道他问的是谁,廖哥一直盯梢他们呢,瞧得汤池很不自在。 31.衣柜的窥看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方奕旸横卧在床上, 像被刚醒似的, 朦胧的声音透着困意:“我看不见谁进来过,可能送饭的忘记关了。” 一般送饭的是许温岚, 他这么表达,似乎连谁给他送饭搞都不清楚。 “嗤, 原来是那小妞。”胡飞走到桌前,看了眼方奕旸的床,没瞧出什么异样, 学廖哥的口气,大着嗓门发出警告,“在老子的地盘老实点,要是发现你有小动作,等拿到赎金就要你的命。” 他顺手关上台灯的按钮, 打个酒嗝回屋睡觉了。 室内安静后, 许温岚从隆起的被褥钻出身, 脸颊浮起两团红云, 幸亏那人蒙着眼睛看不见。 就在方才,方奕旸将许温岚拉进被窝里,单薄的棉被遮盖住她的存在。 她担心胡飞看出点破绽, 被迫搂住方奕旸的腰身, 与成年男人紧紧挨着, 感知薄薄衣料透出的体温, 面颊仿佛被点燃般发热滚烫。 靠的太近了, 她还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砰砰砰,乱了她的心神。 他的手碰到她柔软的头发,有意无意地穿进发丝间抚顺,像安抚她惊惧的心灵似的。 胡飞离开后,许温岚立即跳下床:“我回去了。” 他轻轻嗯了声,忽然说:“我发现,你的长发及腰,肯定很美。” 她转头看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瞧不清他的全脸,却能想象绵言细语的话,是如何从他唇齿吐出来的。 “如果没戴眼罩,我最想做的就是,看一眼你的长发。” …… 廖哥这几天毛毛躁躁,随时处于掀桌的炸毛状态,时不时臭骂许任文几句。这暴躁的举动没针对性,无非是找个出气筒罢了。 许温岚从她哥那里了解,维特行踪诡秘,没有固定手机号码,一直是廖哥主动联系他。维特复制走了录像,临走前没通知,这两天也没有消息,就跟凭空消失似的。 廖哥怀疑维特没把绑架当回事,或者他们被维特给卖了,维特自己拿录像换了钱。唯独没有想到,有可能维特被警察抓获了。 许温岚把这种可能性跟许任文讲了。 许任文一本正经地说:“这不可能啊,维特不会被抓的,绝对不会。” 许温岚说:“世界上有什么事,是绝不可能的?” “维特就是那个绝不可能。廖哥求他来搭把手,当然有他的原因,维特比你想的可怕的多,他……”许任文闭了嘴,止住这个话题。 许温岚想想也是,要是监视的人被抓,他们也会被一锅端。维特没有足够的实力,廖哥不会把至关紧要的任务交给他去做。 许任文打了个哈欠,起身要回屋睡觉。 许温岚看了眼时钟:“刚吃了中饭,还要继续睡吗?” 许任文疲惫地摇头:“现在每晚熬到很晚,作息时间全乱了。” 许温岚苦笑:“你变了很多。” 此时的许任文,对她而言,熟悉又陌生。 两年的漂泊时光,磨损掉曾经还算俊朗的年轻男人。他整天与赌场的乌合之众混在一起,日子过得邋里邋遢,原本笔直的背部微微躬起,经常不洗的头发显得油腻,眼皮浮肿得像终日睡不饱,眼睑底下还有深深的眼袋。 许温岚细细打量他一眼,开玩笑的说:“还没到中年,就变成油腻腻的大叔,以后怎么找老婆。” 许任文被逗乐了,哈哈大笑:“有了钱还怕找不到老婆,一车的漂亮女人随便挑。” 许温岚怔了怔:“这就是你绑票的理由?” “当然不止是这个原因。”许任文轻慢地摊开右手,左手始终藏在口袋里,“你也知道啊,钱是万能的,没钱无路可走。” 眼前满含笑意的哥哥,仿佛是个可怕的陌生人,许温岚嗓音有点干涩:“是嘛……” “连汤池那二货都成了有钱人,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两年我受过很多苦,见识过的龌龊事,是你绝对体会不到的。”许任文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处处脏污纳垢,有钱人会用钞票把屁股擦干净,假装自己是高等的上流人士。” 许任文指向二楼,轻笑一声:“你以为楼上被关的那位,能干净到哪里去,说不定做的事比我们还恶呢。” “够了,谢谢你提醒。”许温岚嘚嘚嘚的上楼,在走廊看到廖哥叉腰立在窗边,粗黑的眉眼盯着楼下草坪的方向,一眨不眨的,神情像一只垂涎鲜肉的饿狼。 多年前,草坪由于多年未修剪,长满凌乱的杂草。许温岚前两年搬进来后,每隔一段时间,会从仓库翻出割草的长剪刀,蹲在地上将杂草除干净,每次修剪足足要花费两天的时间。 汤池和他性感的小女友,不知自己在草坪能如履平地,多亏了许温岚的功劳。 此时,他们穿着同款玫红色的情侣服,青春洋溢的边调情边打羽毛球,在平整的草坪上随意践踏,垃圾遍地乱扔。 小女友跳上跳下的掷球,即便隔着衣料,也能看清她胸前两团波涛起伏。 廖哥咽了咽吐沫:“妈的,好白菜被猪哄了。” 许温岚很想问问他:“汤池是猪,那你是什么?” 她默默回到卧房,阖上房门,看着书架摆满平平整整的厚书。 许任文说的话,有一点没错。 世界是悬浮于海洋的冰川,她所栖息的地方,只是浮于海水的冰层而已。 汤池打羽毛球的当天下午,再次敲响许温岚的家门。 他手握着羽毛球拍,一手擦着额头的汗水,另一只手撑着门墙,笑嘻嘻的说:“岚岚,今晚跟你哥去我家聚聚怎么样?” 二楼的胡飞听到动静,从楼梯口探出脑袋,一脸警告的盯着许温岚。 32.下毒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矮个子以为这话是对他说的,腾地一下翻身而起, 笑呵呵的走出客房:“那兄弟你来换把手哈, 我先找处地方歇着了。” 许任文无言的笑了笑,讨好的说:“你也去休息下, 我一个人来就好。” 许温岚侧过身, 面无表情的看他:“两年了,你还好意思回来, 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 许任文说:“车子在途中突然抛锚,恰好家就在附近就过来了。” 许温岚问:“那个廖哥是什么人?” 许任文回答:“廖哥是我朋友,我已经安排他们住客房,不会打扰你。” “朋友?哪里交来的狐朋狗友?”许温岚沉下脸, 敛起眼皮问, “不要敷衍我,他们是不是你在赌场认识的?” 许任文怔忪片刻, 挠下后脑勺,讪讪地笑:“岚岚好聪明,廖哥是地下赌场的看场头子, 那个叫胡飞的矮子是他的手下。” 许温岚的脸往床上一偏:“躺着的那位呢?” 许任文慢吞吞地说:“也是我们的朋友啊。” “你们会给朋友捆绑和戴面罩?”许温岚撩开被单,指着他手腕的血色勒痕,“这痕迹看得出他曾挣扎过,是不是你们干的?” 许任文用力摇头:“这怎么可能, 如果我们对他有歹意, 会特地带他来看病吗?他确实被人捆绑过, 不过是我们把他救出来的,你也知道地下赌场很乱,啥坏事都可能发生。他的脸被人泼过硫酸,露出来很吓人,所以一直戴着面罩。” 说的挺像那么回事,许温岚虽然有点怀疑,但心底还是愿意相信一回,晾他的胆儿也不敢做出格的事。 许任文看向墙壁挂的时钟:“都快十二点了,他由我来照顾,你早点回房休息。” 许温岚确实困了,起身换下一瓶药水,抽出他腋窝的体温表,发现已降至正常体温:“滴完了记得换药水。” 许任文殷勤地替她开门,撅起嘴笑:“别忘了,你哥我也会打针。” 许温岚独自走在走廊上,忽然听到许任文所在的客房,传来门反锁的响动。 她正诧异他的举动,眼余突然瞟到昏暗的人影。 廖哥两腿交叠倚靠墙壁,指间夹着根点燃的烟,噙在嘴里深吸一口,再徐徐吐出,烟气恍如飘忽的白色鬼魅,在空气中化为乌有。 他阴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流露警告的神色。 许温岚嗅到呛人的烟味,轻咳一下,进入卧房后果断反锁上房门。 她垂眸盯着门把,恍然地思量,她哥为何要反锁房门。 他在里面做什么? …… 许温岚先前没料到,廖哥打算在这多住几天,这惹起她极大的不满,第二天中午下了逐客令,请他们在蒙面人病好后离开。 廖哥坐在餐桌上,吞咽许任文做的午饭,头也不抬的说:“这段时间不方便走,我可以给你点钱。” 许温岚一口回绝:“我家不是宾馆。” 廖哥往许任文一指:“可他是你哥啊,妹妹不听哥哥的话。” 许温岚说:“我跟他早断绝关系了,留他一晚因为他还姓许。” 廖哥哼笑,继续埋头吃饭。 他想强占某个地方,需要给对方打招呼嘛,跟她说几句是给许任文面子。 这三个都是大男人,一个女人怎么赶得出去,总不能真的报警吧,许任文好歹是她的亲哥。 许温岚要许任文给说法,许任文敷衍的说,过几天他们就走,而且屋里那位的病还没好。 许温岚眉心一动,问:“他的烧不是退了吗?” 许任文说:“高烧是退了,可现在还昏迷。” “不带他去医院?我去看看他。” 许温岚一提脚,就被许任文拦下。 许任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温和的说:“不用去了,我和胡飞在照顾,说不定晚上就醒来了,做哥不能总要妹妹累着。” 许温岚拍开他的手,冷淡的笑:“妹妹我好感动。那你欠下的赌债,是谁曾经帮你担着呢?” 许任文顿时语塞。 许温岚翻了翻白眼,手插在裤口袋旋身离去。 乃至两天后,他们三个仍未有要走的意思。廖哥还时常在湖畔边钓鱼,悠闲自在。 病着的那位没出过屋门,廖哥却只字未提,仿佛这人没存在过。 许任文和胡飞偶尔出入那间客房,待几分钟就很快出来。一天的二十四小时,这间房间的门必定是锁着的。 许温岚有种很不妙的猜测,不过还要再确认一下。 深更半夜,许温岚睡得很死,迷迷糊糊间,听到剧烈的碰响声,像床头柜被掀翻的声音。 许温岚警觉地起床,掀开房门小小的一条缝,看见廖哥他们一齐走出蒙面人的房门。 胡飞的胳膊左晃右晃,讥笑的说:“呵呵,力气还蛮大的,还敢反……” 许任文锁上房门,打断胡飞的话,往许温岚房间看一眼:“嘘,小声点。” 许温岚倏地阖紧门,背脊贴着冰冷的门板,凉飕飕的寒气从挨着的肌肤灌进体内。 等他们三各自回房睡觉后,许温岚从衣橱底下的抽屉摸出一串钥匙。 许任文以为自己偷到房间钥匙,却没想到她藏了一套备用的。 许温岚溜出卧房,蹑手蹑脚地接近客房,尝试用钥匙打门。 这串钥匙太久没用过,许温岚没法确定哪把能开这扇门,只得一把把尝试。 最后一把钥匙塞入,往右边旋动,咔得一下,门终于被打开了。 幸好声音非常微弱,墙壁隔音效果不差,其他房间的人听不到。 许温岚轻轻关上门,吁了口气,往躺在床上的人靠近,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薄被。 那人没发出一点声响,像安静的沉睡着,皮肤不同于先前发烧的绯红,有种病态的苍白,四肢摆放得有点扭曲,像被很随意扔在床上。 许温岚用劲推他:“喂,醒醒。” 没丝毫反应,如同尸体。 许温岚隔着面罩,探了下他的鼻翼,还有均匀的气息。 如果是他掀翻的床头柜,不会像这样没外伤的昏迷过去。 33.没有比他更美好的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廖哥见惯了死人, 区区白骨不放在眼里,但本以为树底下藏着古董,谁知道挖出来的是一堆白骨, 只觉得沾了一身晦气,向汤池猛地踹上一脚:“狗东西,还敢骗你老子。” 汤池泪流满面:“这不能怪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忌日。”廖哥大手一挥, 对许任文说, “看他的孬种样, 也问不出一件古董,就在这活埋了。” 许温岚打算开口劝阻,又想起先前劝过, 要是再提一次,不管什么理由都可能引起怀疑,正盘算如何是好。 许任文突然说:“廖哥, 树下已经埋了一具, 再活埋一具会风水犯冲,这里毕竟离我家没多远, 还是换个地方再处理掉他吧。” 廖哥心情差的时候,不喜欢被手下忤逆, 朝许任文怒斥:“叫你做啥就做, 扯什么狗屁风水。” 许任文抿嘴没作声, 低头看着翻新的泥土, 手握铁锹的顶端,力道紧了紧,掐得指尖发白。 一阵铃声猝然响起,廖哥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谨慎地接通电话。 “是维特啊,你总算来消息了。”廖哥激动得声音发颤,听到对方说话,话锋突然一转,“操,他们不交赎金?连儿子的命都不要了?” 连父母不交赎金,方奕旸岂不是要没命。 廖哥接完电话后,豁然大悟地嗤笑:“要保证港仔活着,他们才交赎金,香港人就是爱瞎搞名堂。” 许温岚暗暗松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方奕旸的父母很明智,这样既拖延时间,又给确保了方奕旸的安全。 廖哥越想越气,猛地拍下掌心:“割下港仔新鲜的脚趾头,今天就寄给他的父母,看他们还敢得寸进尺。” 许温岚胸口发紧,连忙说:“廖哥,脚趾头寄过去要时间,已经拖延那么多天,最好速战速决,现在网络信息那么发达,不如用匿名id与他们父母视频。” “你的主意好棒啊,我怎么没想到。”廖哥哈哈大笑,“跟他父母直播切肉,直播完要他们打款给我。” 许温岚心底敲起了闷鼓,看来廖哥执意要弄残方奕旸。 想搞匿名直播需要黑客技术,否则警察会很快摸着网线找到他们,偏偏他们之中只有维特懂这一技术,廖哥非得再低三下四的求维特前来帮忙。 回忆起那晚与维特的对峙,许温岚更觉得心惊胆战,这家伙可是比廖哥还残忍的变态。 不行,她必须在廖哥搞血腥直播前,想方设法帮方奕旸逃出去。 廖哥心情转好,没再要求许任文处理汤池。 那天晚上,廖哥命令许任文和胡飞,把一个黑色大铁箱搬进汤家的别墅,当着众人的面,嘴叼雪茄,威风八面的打开黑铁箱。 居然是满箱的军火武器,手.枪、步.枪和手.雷都有,杀伤力巨大。 孟佳琪啊的一声,被骇人的武器吓到了。 “大晚上鬼叫什么。”廖哥昂头瞥向孟佳琪,满脸得意地说,“出来混怎么可能没抢。” 孟佳琪假惺惺的娇笑:“哥哥好厉害。” 廖哥搂着孟佳琪,吧唧亲了两口嘴,指使两个手下:“全部收起来。” 许温岚注视他们扛起沉重的箱子,问许任文:“这玩意你们从哪搞到的?” “比如黑市、暗网,还有警察想不到的地方。”许任文沉着声说,“你先别回屋睡觉,我有话要跟你讲。” 许温岚只能在原地等他藏好箱子。 二十分钟后,许任文才回到客厅,面色凝重的拉起许温岚来到后院。 他深吸口气,开门见山地说:“给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很在意那个姓方的香港人,处处维护他。” 许温岚摇头:“这些都是你的错觉,我不是帮廖哥出谋划策了吗?” 许任文瞧她的表情:“你变得会骗人了啊,我好歹是你亲哥,你骗得了我?凡是掂量清楚,别搞得你先被男人骗了,男人骗女人的本事厉害着呢。他对你说的话,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许温岚口气平淡地问:“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 “你……”许任文哑然。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受骗。”许温岚背过身,慢悠悠地说,“我回去睡了,晚安。” 许任文凝视她的背影,叹息一声:“我很害怕你落到他的手里,闹得到时他利用你来胁迫我。” 许温岚问:“那你会为亲妹妹违抗廖哥吗?” 话语一断,原本絮絮叨叨的许任文,突然陷入沉默。 许温岚嗤笑:“当我没说。” 其实许任文说的那些,她全部料想过,所以她不愿跟方奕旸有交际,怕自己以后陷进去。 回屋后,许温岚分析此时的情况,只觉得万分的棘手。 对方是有武器的歹徒,而她是手无寸铁的女流,更别提身陷囹圄的方奕旸,较量起来完全是鸡蛋碰石头。 34.维特与摩托车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捆绑方奕旸脚的铁链的长度,完全不够他走到桌边。然而,这间狭小的房间除方奕旸之外,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方奕旸横卧在床上, 像被刚醒似的, 朦胧的声音透着困意:“我看不见谁进来过,可能送饭的忘记关了。” 一般送饭的是许温岚, 他这么表达, 似乎连谁给他送饭搞都不清楚。 “嗤, 原来是那小妞。”胡飞走到桌前,看了眼方奕旸的床, 没瞧出什么异样,学廖哥的口气, 大着嗓门发出警告, “在老子的地盘老实点, 要是发现你有小动作,等拿到赎金就要你的命。” 他顺手关上台灯的按钮, 打个酒嗝回屋睡觉了。 室内安静后,许温岚从隆起的被褥钻出身,脸颊浮起两团红云,幸亏那人蒙着眼睛看不见。 就在方才,方奕旸将许温岚拉进被窝里, 单薄的棉被遮盖住她的存在。 她担心胡飞看出点破绽, 被迫搂住方奕旸的腰身, 与成年男人紧紧挨着,感知薄薄衣料透出的体温,面颊仿佛被点燃般发热滚烫。 靠的太近了,她还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砰砰砰,乱了她的心神。 他的手碰到她柔软的头发,有意无意地穿进发丝间抚顺,像安抚她惊惧的心灵似的。 胡飞离开后,许温岚立即跳下床:“我回去了。” 他轻轻嗯了声,忽然说:“我发现,你的长发及腰,肯定很美。” 她转头看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瞧不清他的全脸,却能想象绵言细语的话,是如何从他唇齿吐出来的。 “如果没戴眼罩,我最想做的就是,看一眼你的长发。” …… 廖哥这几天毛毛躁躁,随时处于掀桌的炸毛状态,时不时臭骂许任文几句。这暴躁的举动没针对性,无非是找个出气筒罢了。 许温岚从她哥那里了解,维特行踪诡秘,没有固定手机号码,一直是廖哥主动联系他。维特复制走了录像,临走前没通知,这两天也没有消息,就跟凭空消失似的。 廖哥怀疑维特没把绑架当回事,或者他们被维特给卖了,维特自己拿录像换了钱。唯独没有想到,有可能维特被警察抓获了。 许温岚把这种可能性跟许任文讲了。 许任文一本正经地说:“这不可能啊,维特不会被抓的,绝对不会。” 许温岚说:“世界上有什么事,是绝不可能的?” “维特就是那个绝不可能。廖哥求他来搭把手,当然有他的原因,维特比你想的可怕的多,他……”许任文闭了嘴,止住这个话题。 许温岚想想也是,要是监视的人被抓,他们也会被一锅端。维特没有足够的实力,廖哥不会把至关紧要的任务交给他去做。 许任文打了个哈欠,起身要回屋睡觉。 许温岚看了眼时钟:“刚吃了中饭,还要继续睡吗?” 许任文疲惫地摇头:“现在每晚熬到很晚,作息时间全乱了。” 许温岚苦笑:“你变了很多。” 此时的许任文,对她而言,熟悉又陌生。 两年的漂泊时光,磨损掉曾经还算俊朗的年轻男人。他整天与赌场的乌合之众混在一起,日子过得邋里邋遢,原本笔直的背部微微躬起,经常不洗的头发显得油腻,眼皮浮肿得像终日睡不饱,眼睑底下还有深深的眼袋。 许温岚细细打量他一眼,开玩笑的说:“还没到中年,就变成油腻腻的大叔,以后怎么找老婆。” 许任文被逗乐了,哈哈大笑:“有了钱还怕找不到老婆,一车的漂亮女人随便挑。” 许温岚怔了怔:“这就是你绑票的理由?” “当然不止是这个原因。”许任文轻慢地摊开右手,左手始终藏在口袋里,“你也知道啊,钱是万能的,没钱无路可走。” 眼前满含笑意的哥哥,仿佛是个可怕的陌生人,许温岚嗓音有点干涩:“是嘛……” “连汤池那二货都成了有钱人,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两年我受过很多苦,见识过的龌龊事,是你绝对体会不到的。”许任文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处处脏污纳垢,有钱人会用钞票把屁股擦干净,假装自己是高等的上流人士。” 许任文指向二楼,轻笑一声:“你以为楼上被关的那位,能干净到哪里去,说不定做的事比我们还恶呢。” “够了,谢谢你提醒。”许温岚嘚嘚嘚的上楼,在走廊看到廖哥叉腰立在窗边,粗黑的眉眼盯着楼下草坪的方向,一眨不眨的,神情像一只垂涎鲜肉的饿狼。 多年前,草坪由于多年未修剪,长满凌乱的杂草。许温岚前两年搬进来后,每隔一段时间,会从仓库翻出割草的长剪刀,蹲在地上将杂草除干净,每次修剪足足要花费两天的时间。 汤池和他性感的小女友,不知自己在草坪能如履平地,多亏了许温岚的功劳。 此时,他们穿着同款玫红色的情侣服,青春洋溢的边调情边打羽毛球,在平整的草坪上随意践踏,垃圾遍地乱扔。 小女友跳上跳下的掷球,即便隔着衣料,也能看清她胸前两团波涛起伏。 廖哥咽了咽吐沫:“妈的,好白菜被猪哄了。” 许温岚很想问问他:“汤池是猪,那你是什么?” 她默默回到卧房,阖上房门,看着书架摆满平平整整的厚书。 许任文说的话,有一点没错。 世界是悬浮于海洋的冰川,她所栖息的地方,只是浮于海水的冰层而已。 汤池打羽毛球的当天下午,再次敲响许温岚的家门。 他手握着羽毛球拍,一手擦着额头的汗水,另一只手撑着门墙,笑嘻嘻的说:“岚岚,今晚跟你哥去我家聚聚怎么样?” 二楼的胡飞听到动静,从楼梯口探出脑袋,一脸警告的盯着许温岚。 见许温岚迟迟不请他进屋,汤池自个脱了鞋子踏进玄关,左顾右盼:“我好久没来湖岛了,你家跟以前变化不大,进来看看怪怀念的,你哥还在屋里睡觉吗?” 许温岚突然开口:“今晚我跟我哥来不了。” 汤池呆了呆:“你们晚上有事吗?要不明天再约?” 许温岚一口拒绝:“明天也没空。” 汤池眨了眨眼,傻傻的问:“那啥时候有空?” 许温岚无语凝噎,逐客令下的这么明显了,你个傻小子还听不懂。 “人家约你还不去?”廖哥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撅起嘴巴假惺惺地笑,“待会把你哥叫上。” 许温岚侧头瞥向廖哥,暗想他在搞什么主意。 汤池有点怕廖哥的凶相,退到门外,朝许温岚招招手:“那晚上见哦。” 等人走后,许温岚关上房门,冷淡地开口:“你不是说,我要跟他保持距离吗?” 廖哥一副老子的话就是命令的神情:“我是说要你跟他保持距离,没说不让你去他家聚会。” 许温岚问:“你不会也想去吧?” 廖哥呵呵笑着说:“不错啊,你居然懂我。” 许温岚暗想,鬼愿意懂你。 许任文听说汤池约他们吃饭,无所谓的同意了,偏头看向许温岚,神色莫名的变得黯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廖哥要胡飞待在原地看守,哪里也不能去,自个兴致勃勃地跟来凑热闹。 离开前,许温岚无意听到,胡飞在背地里咒骂他。 当晚,汤池做梦也没想到,来他家做客的除许家兄妹之外,背后还跟着拽里拽气的廖哥。 汤池看到廖哥的刹那,像吃到苍蝇的表情:“呃,进来坐。” 小女友扭着细腰路过,看见三个人进屋,不甘不愿的嘟起嘴:“阿池,你不是说两个人吗?” 汤池连忙说:“两个三个都一样,不就是多双筷子。” 汤池不太擅长圆场,这话更惹得廖哥不悦了,暗想早晚搞死你个臭小子。 许温岚拖鞋进屋,环顾四周:“你家重新装修吧,跟以前比变化很大。” 汤池冲她眨眨眼:“是啊,三四年前请人来装修的,待会带你去画室看看。” 汤池的家离许温岚家不远,无论是装潢和占地面积,比许家的宅子奢华得多。三层楼的一层底下是车库和储蓄室,二楼是四间大卧室,三楼有一间偌大的画室。 几个人挤在一张长沙发上闲聊,小女友靠坐沙发按着遥控器,一双白花花的细腿占了大片位置,廖哥的目光落到双腿分开的粉色布料,一时半会挪不开了。 许任文瞧不起咬着金汤勺长大,没见过世面的汤池,面对他的叙旧全程冷漠脸。 汤池只好找许温岚聊天,先向她介绍自己的小女友,名字叫孟佳琪,年龄刚满二十岁,目前是某所大学的大三学生,在学校的院里还算院花。 许温岚知道她所读的学校,是一所三流大学。汤池毕业应该有四五年了,不知道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孟佳琪察觉汤池一直在跟许温岚说话,涂着彩色眼膏的眼梢瞥向许温岚,以女人看女人会有探究的神色,细细打量她一番:“你的皮肤怎么那么白,是不是bb霜涂多了,看起来一点血色也没有,长头发是用假发接的吧。” 汤池有点不高兴:“咋说话的,人家纯素颜。” 孟佳琪捧着肚子,咯咯地笑:“你又不是她男朋友,怎么知道她纯素颜。” 汤池满脸尴尬。 “我确实没擦bb霜,可能经常不晒太阳,脸色白得不太健康。”许温岚下意识的捋下长发,“头发太长时间没剪才蓄得这么长。” 孟佳琪吃惊地张开红唇:“哇,你多少年没出门啊,难道是传说中的蜗居宅女?” 汤池真的生气了:“佳佳,别说了。” 许温岚无所谓的笑笑:“算是吧。” 孟佳琪挑挑眉毛,洋洋得意的说:“宅女没男朋友吧,要不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很多帅哥哦。” 许温岚摇头:“不用了,你的备胎我消受不起。” 孟佳琪嘴角的笑发僵,俏脸瞬时垮了。 汤池同样尴尬,赶紧缓和气氛:“好了,好了,马上吃饭。” 临近吃饭的点,孟佳琪压根懒得掌勺,汤池同样不会做饭。菜是用从外面买的食物罐头,有鱼有肉,倒出来装在盘子里再用微波炉热热。 35.庭审辩护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她面露吃惊:“就这样?” 窗外传来喜鹊的啼叫, 他牵扯手脚的锁链,费力的旋过身,蒙着黑色眼罩的脸, 顺着声音面向被树荫遮挡的窗台。 “这房间太沉闷, 独处太久,担心话也不会说了。” 现代的人精神世界丰富, 整天吃喝玩乐, 不是手机就是电脑,几个人受得了幽禁的日子。 但是许任文曾说过, 不能跟被绑架者聊天谈心,不能告诉他所处地理位置, 更不能无意中透露身份, 这对他对自己都不利。 她重新坐下,敷衍地说:“你唱首歌吧, 我听着。” 他颇为意外:“我只会唱粤语歌,你可能不喜欢听。” “没关系, 我能听懂一点粤语。” 方奕旸问:“你想听哪首?” 许温岚回答:“听你最喜欢的歌。” “我最喜欢的是陈奕迅的歌。”他低下头颅, 讪讪地笑, “话说,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清唱。” 她嘴角不由上扬:“刚好我做你第一个。” 说完,她懊悔地咬下舌头, 这话过于暧昧了。 方奕旸好似没有多想, 像担心外头的人听见, 压低嗓音开始清唱。 粤语有九声,九声频繁变换,像是歌曲的换调。 他谈吐温和,音色醇厚,单单寻常的说话,就跟人极好的享受,更别提清唱舒缓的情歌。 她勉勉强强的,听懂他唱的几句词。 “我的心情犹像樽盖,等被揭开,咀巴却在养青苔……大动作很多,犯下这些错。搏人们看看我算病态麽,你当我是浮夸吧。” 待他唱完后,她由衷夸赞:“你唱的是《浮夸》吧。果然原版粤语更有韵味。歌词好像讲的是,小人物对命运的不甘。这个世界,幸运儿很少。” 方奕旸勾唇笑了笑:“有句话我一直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 许温岚诧异地看他一眼。 像他被囚禁绑架的状况,说出这话不合时宜,毕竟他的命握在别人的手里。 许温岚看了下手表,居然聊了半个小时。 她坐起身:“我回去了。” 他点点头,随着她的步子,清俊的下半脸,准确无误的朝向她,“目送”她缓缓关上房门。 门缝合拢的那一刻,他极好看的薄唇翕动,要跟她说些什么。 许温岚没能听清,看着禁闭的房门,摇晃下脑袋,跟自己说:“算了,不重要。” 她要与这个男人保持距离,下午送饭还是让她哥来吧。 廖哥不仅爱抽烟,还跟许任文一样,赌瘾非常重,天天拽着许任文和胡飞打牌。 许温岚被迫揽下做饭的杂事,廖哥忙着打牌也不计较伙食了。 发觉冰窖的存货所剩无几,许温岚来到他们打牌的树荫下,跟许任文说:“家里没多少菜了,我去市集买些过来。” “买个卵,你就在这待着,哪也不准去。”廖哥突然爆粗口,“阿飞你明天乘船去买。” 许温岚一言不发的离开,懒得与粗人计较。 廖哥还是极度不信任她,怕她翻脸报警,手机电脑不让她碰一下,连船伐都没收了。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慢慢耗。 三个大男人食量很大,许温岚不得不晚上加餐,在厨房加菜时,无意识的哼起《浮夸》。 “平凡又普通的路太多,屋村你住哪一座。情爱中,工作中,受过的忽视太多,自尊已饱经跌堕,重视能治肚饿。” 她恍然的想,平凡又普通的人,应当是自己。而天之骄子就是说,方奕旸这类型的男人。 他对她唱这首歌,不像在暗讽她吗? 虽然知道他没这个意思,但是穷了二十多年的老百姓,那一刻无比仇富。 胡思乱想间,她握刀的手一偏,左手的中指被切开一道口子。 伤口流出血液溢满中指,指甲像涂上猩红的指甲油,散发的血腥味充斥鼻息。 神经后知后觉的放大感官,钻心尖锐的疼痛由脑髓传递全身,身躯难以抑制的蜷缩,倒在垃圾桶边呕吐起来。 已经不记得厌血,是从哪一天开始,她也在潜意识的拼命忘记。 当晚,她梦见自己穿白大褂,身边围绕着指指点点的陌生人。 “你不是医生!”一个女人鬼哭狼嚎的拽着她的白大褂,“是刽子手!是恶魔!” 她很想跟这个女人解释,张开的嘴却没法发出声音。 低头一看,她白大褂满是血腥,衣角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血,地上汇聚成一汪血泉。 她从梦里惊醒回神,迷茫的盯着幽暗的房顶。 睡到大半夜,被褥被踢了一大半,床铺凉飕飕的,她翻转过身,把脸趴在枕头上,眼皮干涩的难受。 她真是刽子手吗? …… 连续两晚没睡好,许温岚精神欠佳,揉着眼皮刚要下楼,突然听到沉重的扑通声,声响正是方奕旸的房间传来的。 许温岚昨夜没去送饭,想一想,决定进去看看情况,推门一看,见方奕旸倒在床铺下,粗壮的链子簌簌作响。 “你怎么了?”许温岚担心地问,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嘴唇没一丝血色。 “没事,我的腿麻了。”方奕旸低垂着头颅,揉搓膝盖。 许任文相对来说还算是有点仁慈,一天三次会放他去客房的侧间上厕所。但链子的长度只够小范围走动,几天没运动肯定会腿麻的。 许温岚想扶他起身,手伸过去刹那,忽然后悔了。 万一他跟上次一样,拿刀子对着她怎么办? 没等她抽身,方奕旸的大手裹紧她的小手,就着她的支撑立起身,站起来竟比一米七的她足足高一个头。 接着,他颀长的身躯一个倾斜,全身覆盖在她的身上。 胡飞今晚喝了四五瓶啤酒,打牌时直接在沙发睡下了,半夜被膀胱的尿憋醒,撒了泡尿后上楼回卧房,突然想起廖哥要他每晚睡觉前检查方奕旸的房间。 此时,他浑圆的胖脸醉得通红,揉揉眼皮,才发现房间有台灯的光亮,满是诧异的说:“咦,是谁开的?问你话呢!” 捆绑方奕旸脚的铁链的长度,完全不够他走到桌边。然而,这间狭小的房间除方奕旸之外,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方奕旸横卧在床上,像被刚醒似的,朦胧的声音透着困意:“我看不见谁进来过,可能送饭的忘记关了。” 一般送饭的是许温岚,他这么表达,似乎连谁给他送饭搞都不清楚。 “嗤,原来是那小妞。”胡飞走到桌前,看了眼方奕旸的床,没瞧出什么异样,学廖哥的口气,大着嗓门发出警告,“在老子的地盘老实点,要是发现你有小动作,等拿到赎金就要你的命。” 他顺手关上台灯的按钮,打个酒嗝回屋睡觉了。 室内安静后,许温岚从隆起的被褥钻出身,脸颊浮起两团红云,幸亏那人蒙着眼睛看不见。 就在方才,方奕旸将许温岚拉进被窝里,单薄的棉被遮盖住她的存在。 她担心胡飞看出点破绽,被迫搂住方奕旸的腰身,与成年男人紧紧挨着,感知薄薄衣料透出的体温,面颊仿佛被点燃般发热滚烫。 靠的太近了,她还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砰砰砰,乱了她的心神。 他的手碰到她柔软的头发,有意无意地穿进发丝间抚顺,像安抚她惊惧的心灵似的。 胡飞离开后,许温岚立即跳下床:“我回去了。” 他轻轻嗯了声,忽然说:“我发现,你的长发及腰,肯定很美。” 她转头看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瞧不清他的全脸,却能想象绵言细语的话,是如何从他唇齿吐出来的。 “如果没戴眼罩,我最想做的就是,看一眼你的长发。” …… 廖哥这几天毛毛躁躁,随时处于掀桌的炸毛状态,时不时臭骂许任文几句。这暴躁的举动没针对性,无非是找个出气筒罢了。 许温岚从她哥那里了解,维特行踪诡秘,没有固定手机号码,一直是廖哥主动联系他。维特复制走了录像,临走前没通知,这两天也没有消息,就跟凭空消失似的。 廖哥怀疑维特没把绑架当回事,或者他们被维特给卖了,维特自己拿录像换了钱。唯独没有想到,有可能维特被警察抓获了。 36.辩护与主控 主控律师指着墙壁挂钟, 大声重复:“明明是9点31分,辩护律师迟到了。” 王律师拱手:“法官大人, 我没有迟到, 请校准一下时钟。” 法官大人看了眼腕表:“在法庭不容许出错一分一毫, 墙壁的钟居然时间快一分钟, 看来行政人员有点失职。辩护律师请回自己座位。” 主控律师趾高气扬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王律师戴好银假发,好整以暇地坐在辩护座位, 一页页翻阅控方证人提供的供词, 看完后清清嗓门。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团,关于控方证人的做供, 我有一些问题要说。露丝女士的供词, 直指我的当事人是杀人犯,但提不出任何证据, 全是她的主观臆断,我附议删除这段供词。” 主控律师腾地站起身:“法官大人,我反对删除。” “反对无效。”法官朝陪审员扬手, “删除控方证人露丝的臆断控词。” 主控律师拧紧眉毛,心有不甘,一屁股坐回位置。 王律师继续说:“还有,控方证人没有亲眼见到, 我的当事人杀害李女士。我的当事人跟李女士毫无恩怨, 只有一面之缘, 没有任何杀害李女士的动机。” 主控律师手执笔头,轻敲桌面:“你好歹也是学法律的,不知道杀人的动机里,还有‘无目的发泄’吗?” 王律师不紧不慢地说:“‘无目的发泄’也要讲原因。” 法官摆摆手:“还没到辩论时间,你们两稍后再谈。” 轮到被告审问环节,许温岚站在辩护台,迎上法庭一束束迥异的目光,有探究的,有看戏的,有鄙夷的,有憎恨的。 唯有双眼眸凝出的目光,跨过攒动的人影,与她的视线柔软地交织。 许温岚冲他一笑,仿佛告诉他,不用担心。 主控律师撩起黑袍,走到许温岚跟前:“被告,你的职业是什么?” 许温岚回答:“我是自由撰稿人。” 主控律师问:“你成为作家前,是不是学过医?以前在湖岛居住过?” 许温岚点点头:“对。” 主控律师声音变得尖锐:“为什么弃医从文?” 王律师立起身,言辞陈恳:“法官大人,我建议撤销主控律师的问题,与本案毫无关系。” 主控律师连忙说:“我的问题绝对与本案有关,请求法官大人准许我问下去。” 法官摆摆手:“辩护律师发对无效,主控律师继续发问。” 主控律师像咬到猎物的嗜血恶狼,兴奋地眯起眼:“被告,请继续回答问题,为什么弃医从文?“ 许温岚回答:“一次医疗事故,我所接生的孕妇大出血死在病床上。” 主控律师背着手,围绕她来回踱步:“学医要花费很多经历,时间还蛮久的吧,就因为一时医疗事故,你就放弃了几年的努力。难道是因为心里埋下阴影,生出反社会人格,在院方看来不再适合当医生?” 许温岚怔了怔,他拐弯抹角的问,原来是想扯出心理疾病。 王律师受不了他的逼问,插一句话:“法官大人,主控律师太过臆断,对被告言语戳伤,我强烈撤销建议这个问题。” 没等法官开口,许温岚自行回答:“不是院方辞退我,而是我自己选择辞职,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做医生。” 主控律师问:“为什么说不适合?医生救人是天职,难道你不想救人而是杀人。孤独阴郁地住在湖岛,写悬疑犯罪小说,把自己代入犯罪分子?” 旁观众人看向许温岚,那目光仿佛要射穿她的脊梁。 许温岚越过众人的目光,看向坐在旁听席的方奕旸,却找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刚不还在吗,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许温岚没一丝慌张,心底却空空落落的。 王律师想不到她自跳陷阱,紧张地说:“主控律师,请不要随便推断我的当事人。” 过去的往事,许温岚一直不愿提及,害怕回想,但经历生死大难后,她忽然想明白很多。 “你说对了一半,又说错了一半。”许温岚正视主控律师,眼底古井无波,“这起医疗事故后,对我造成一定的心理阴影。我辞职不干,是因为对生命太过敬重,容易关心则乱。我的悬疑小说没多少杀人事件,犯罪并不止是杀人事件,还有纵火抢劫绑架等等。最重要一点是,写小说的人都是将自己代入主角,而不是反派角色。” 主控律师厉声说:“这是你的一面之词。” 王律师很是生气,忍着情绪说:“主控律师你说的才是一面之词,就算我当事人有心理阴影,这与案件没有直接关系。” 主控律师翘起嘴角笑:“但是有间接联系,被告的许女士有心理疾病,就能证实犯罪的杀人动机。‘无目的发泄”都是有心理疾病的杀人犯所为。” 王律师说:“单凭心理问题,无法成为证据。” “我只是阐述被告的杀人动机,还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她是杀人犯。”主控律师拍拍手,将警务人员端来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尖锐的刀具,“是作案用的杀人工具,刀柄印有被告的指纹,当时电梯里只有被告与死者,除了她是否还有其他嫌疑人,辩护律师你能不能给我指出来?” 王律师看向许温岚,询问:“你有没有碰过这把刀?” 许温岚点点头:“碰过。” 王律师继续问:“你在哪里碰过?” 许温岚回答: “在海港城豪华游轮的自助餐厅,我用这把刀切过牛排。” 王律师又问:“原来作案工具是从餐厅拿的。” 王律师转过身,向主控律师抛出疑问 “请问刀具只有我当事人的指纹?” 主控律师得意的点头:“当然。” 王律师赫然拍掌:“这就成疑点了,如果是餐厅拿的,还会有服务员的指纹,但是作案工具只有被告的,这是什么原因?” 主控律师有点站不住脚了: “肯定是她自己抹去的。” 王律师摇摇头:“可是你说她无目的发泄,杀人前抹去其他人的指纹,为什么不抹去自己的指纹,那就非常奇怪了。” 许温岚说:“其实我在餐厅碰过餐具后,服务员戴着手套收走了刀子,我相信轮船上有监控像录过这个镜头。” 主控律师嘴角抽搐:“这……口说无凭,不能证明凶器是轮船自助餐的。” 王律师恭恭敬敬地说:“法官大人,我申请一位辩护证人来法庭做证明。” 法官扬了扬手:“批准。” 一个穿着白色船长服的中年男人,脚步有力地踏进法庭,立在证人席上宣读誓词。 王律师问:“孟先生,请你告诉法官,你从事的是什么职业?” 中年男人开口说:“我是圣德游轮的船长。” 王律师指了指摆放的凶器:“你认不认识这把刀?” 孟船长惊讶地瞪起眼: “咦,这不是我游艇餐厅的刀吗?刀是私人订制的呢,其他的地方买不到。” 王律师又问:“你怎么确定是你游艇的刀?” “刀的样式一模一样啊。”孟船长指着这个地方,“还有,刀柄这里刻了s的小字,是圣德玛利亚的开头。” 王律师微微一笑:“谢谢孟船长,你提供的证据很好。” “我有提供证据吗?”船长傻了眼,本以为会有武之地,结果只是问刀的事情。 王律师继续说:“我还有视频证据,能证明许小姐用过的刀,被某个女服务员收走了,后来经过调查,圣德游轮的员工里没有这号人物。” 主控律师手握成拳,敲击桌面:“也许是她没用过的新刀,电梯里当时只是她有杀人嫌疑,你又怎么解释?” 王律师摇头叹息:“电梯里除了她俩,其实还有第三个。” 主控律师轻蔑地一笑:“视频只显示她们俩进去过,还有第三个飘着的鬼影子?” “主控律师说的没错,我的当事人当时进去电梯,李女士已经被害身亡。” 旁听的众人听完,联想到电梯里还有第三个,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王律师将一叠文件递给法官和陪审员:“请法官和陪审员过门,案发一个小时前,有个男人进入过电梯,显示他按的电梯在十二层停下,但打开后没有他的人影。这位只有一米六的矮男人,是真正杀害李女士的凶手。” 主控律师不依不饶:“这证据不够充分,有洗脱罪名的嫌疑,除非能有更充分的证据,证明当时那个男人,就藏在电梯顶部的紧急救助门。” 法官认真翻看王律师提供的视频截图:“没错,这案件有很大疑点,但没法洗脱许女士的嫌疑。” 恰在这时,传来门开的声音,许温岚回头一看,瞥见方奕旸颀长的身影,悬挂的心沉沉落地,分外安心。 方奕旸扬起眉毛,冲她一笑。 王律师朝方奕旸示意一眼,像在寻求他的意见。 方奕旸点点头,用唇语说:“已经送来了。” 王律师面露喜色,对法官说:“有个证据来的比较迟,我请求不经过审核直接入场。” 法官深思一番,点点头:“可以。” 四个警务人员推门而入,推来封死的巨大纸箱子,沉甸甸地拖在地上。 在场人员拉长脖子,议论纷纷。 “开箱。”王律师一声令下。 嘶的一声,警务人员用钥匙撕开纸箱子。 众人看清箱子装着什么,不由惊呼:“天啊……” 只见,箱子里蜷缩着黑衣男人,双手双脚被捆绑住,嘴唇封着一块胶布,发出呜呜呜的呻.吟。 37.发现他的秘密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究竟哪点不一样,他的话讲得很含糊。许温岚正要开口问清楚, 咔擦一声, 房门毫无预兆的开了。 糟了, 桌面的台灯还亮着, 房间里一览无余。 胡飞今晚喝了四五瓶啤酒,打牌时直接在沙发睡下了,半夜被膀胱的尿憋醒, 撒了泡尿后上楼回卧房, 突然想起廖哥要他每晚睡觉前检查方奕旸的房间。 此时,他浑圆的胖脸醉得通红,揉揉眼皮, 才发现房间有台灯的光亮, 满是诧异的说:“咦,是谁开的?问你话呢!” 捆绑方奕旸脚的铁链的长度, 完全不够他走到桌边。然而,这间狭小的房间除方奕旸之外,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方奕旸横卧在床上, 像被刚醒似的,朦胧的声音透着困意:“我看不见谁进来过,可能送饭的忘记关了。” 一般送饭的是许温岚,他这么表达, 似乎连谁给他送饭搞都不清楚。 “嗤, 原来是那小妞。”胡飞走到桌前, 看了眼方奕旸的床,没瞧出什么异样,学廖哥的口气,大着嗓门发出警告,“在老子的地盘老实点,要是发现你有小动作,等拿到赎金就要你的命。” 他顺手关上台灯的按钮,打个酒嗝回屋睡觉了。 室内安静后,许温岚从隆起的被褥钻出身,脸颊浮起两团红云,幸亏那人蒙着眼睛看不见。 就在方才,方奕旸将许温岚拉进被窝里,单薄的棉被遮盖住她的存在。 她担心胡飞看出点破绽,被迫搂住方奕旸的腰身,与成年男人紧紧挨着,感知薄薄衣料透出的体温,面颊仿佛被点燃般发热滚烫。 靠的太近了,她还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砰砰砰,乱了她的心神。 他的手碰到她柔软的头发,有意无意地穿进发丝间抚顺,像安抚她惊惧的心灵似的。 胡飞离开后,许温岚立即跳下床:“我回去了。” 他轻轻嗯了声,忽然说:“我发现,你的长发及腰,肯定很美。” 她转头看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瞧不清他的全脸,却能想象绵言细语的话,是如何从他唇齿吐出来的。 “如果没戴眼罩,我最想做的就是,看一眼你的长发。” …… 廖哥这几天毛毛躁躁,随时处于掀桌的炸毛状态,时不时臭骂许任文几句。这暴躁的举动没针对性,无非是找个出气筒罢了。 许温岚从她哥那里了解,维特行踪诡秘,没有固定手机号码,一直是廖哥主动联系他。维特复制走了录像,临走前没通知,这两天也没有消息,就跟凭空消失似的。 廖哥怀疑维特没把绑架当回事,或者他们被维特给卖了,维特自己拿录像换了钱。唯独没有想到,有可能维特被警察抓获了。 许温岚把这种可能性跟许任文讲了。 许任文一本正经地说:“这不可能啊,维特不会被抓的,绝对不会。” 许温岚说:“世界上有什么事,是绝不可能的?” “维特就是那个绝不可能。廖哥求他来搭把手,当然有他的原因,维特比你想的可怕的多,他……”许任文闭了嘴,止住这个话题。 许温岚想想也是,要是监视的人被抓,他们也会被一锅端。维特没有足够的实力,廖哥不会把至关紧要的任务交给他去做。 许任文打了个哈欠,起身要回屋睡觉。 许温岚看了眼时钟:“刚吃了中饭,还要继续睡吗?” 许任文疲惫地摇头:“现在每晚熬到很晚,作息时间全乱了。” 许温岚苦笑:“你变了很多。” 此时的许任文,对她而言,熟悉又陌生。 两年的漂泊时光,磨损掉曾经还算俊朗的年轻男人。他整天与赌场的乌合之众混在一起,日子过得邋里邋遢,原本笔直的背部微微躬起,经常不洗的头发显得油腻,眼皮浮肿得像终日睡不饱,眼睑底下还有深深的眼袋。 许温岚细细打量他一眼,开玩笑的说:“还没到中年,就变成油腻腻的大叔,以后怎么找老婆。” 许任文被逗乐了,哈哈大笑:“有了钱还怕找不到老婆,一车的漂亮女人随便挑。” 许温岚怔了怔:“这就是你绑票的理由?” “当然不止是这个原因。”许任文轻慢地摊开右手,左手始终藏在口袋里,“你也知道啊,钱是万能的,没钱无路可走。” 眼前满含笑意的哥哥,仿佛是个可怕的陌生人,许温岚嗓音有点干涩:“是嘛……” “连汤池那二货都成了有钱人,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两年我受过很多苦,见识过的龌龊事,是你绝对体会不到的。”许任文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处处脏污纳垢,有钱人会用钞票把屁股擦干净,假装自己是高等的上流人士。” 许任文指向二楼,轻笑一声:“你以为楼上被关的那位,能干净到哪里去,说不定做的事比我们还恶呢。” “够了,谢谢你提醒。”许温岚嘚嘚嘚的上楼,在走廊看到廖哥叉腰立在窗边,粗黑的眉眼盯着楼下草坪的方向,一眨不眨的,神情像一只垂涎鲜肉的饿狼。 多年前,草坪由于多年未修剪,长满凌乱的杂草。许温岚前两年搬进来后,每隔一段时间,会从仓库翻出割草的长剪刀,蹲在地上将杂草除干净,每次修剪足足要花费两天的时间。 汤池和他性感的小女友,不知自己在草坪能如履平地,多亏了许温岚的功劳。 此时,他们穿着同款玫红色的情侣服,青春洋溢的边调情边打羽毛球,在平整的草坪上随意践踏,垃圾遍地乱扔。 小女友跳上跳下的掷球,即便隔着衣料,也能看清她胸前两团波涛起伏。 廖哥咽了咽吐沫:“妈的,好白菜被猪哄了。” 许温岚很想问问他:“汤池是猪,那你是什么?” 她默默回到卧房,阖上房门,看着书架摆满平平整整的厚书。 许任文说的话,有一点没错。 世界是悬浮于海洋的冰川,她所栖息的地方,只是浮于海水的冰层而已。 汤池打羽毛球的当天下午,再次敲响许温岚的家门。 他手握着羽毛球拍,一手擦着额头的汗水,另一只手撑着门墙,笑嘻嘻的说:“岚岚,今晚跟你哥去我家聚聚怎么样?” 二楼的胡飞听到动静,从楼梯口探出脑袋,一脸警告的盯着许温岚。 见许温岚迟迟不请他进屋,汤池自个脱了鞋子踏进玄关,左顾右盼:“我好久没来湖岛了,你家跟以前变化不大,进来看看怪怀念的,你哥还在屋里睡觉吗?” 许温岚突然开口:“今晚我跟我哥来不了。” 38.方奕旸的父亲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许温岚侧过身,面无表情的看他:“两年了, 你还好意思回来, 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 许任文说:“车子在途中突然抛锚, 恰好家就在附近就过来了。” 许温岚问:“那个廖哥是什么人?” 许任文回答:“廖哥是我朋友, 我已经安排他们住客房,不会打扰你。” “朋友?哪里交来的狐朋狗友?”许温岚沉下脸,敛起眼皮问, “不要敷衍我, 他们是不是你在赌场认识的?” 许任文怔忪片刻,挠下后脑勺,讪讪地笑:“岚岚好聪明, 廖哥是地下赌场的看场头子, 那个叫胡飞的矮子是他的手下。” 许温岚的脸往床上一偏:“躺着的那位呢?” 许任文慢吞吞地说:“也是我们的朋友啊。” “你们会给朋友捆绑和戴面罩?”许温岚撩开被单,指着他手腕的血色勒痕, “这痕迹看得出他曾挣扎过,是不是你们干的?” 许任文用力摇头:“这怎么可能,如果我们对他有歹意, 会特地带他来看病吗?他确实被人捆绑过,不过是我们把他救出来的,你也知道地下赌场很乱,啥坏事都可能发生。他的脸被人泼过硫酸, 露出来很吓人, 所以一直戴着面罩。” 说的挺像那么回事, 许温岚虽然有点怀疑,但心底还是愿意相信一回,晾他的胆儿也不敢做出格的事。 许任文看向墙壁挂的时钟:“都快十二点了,他由我来照顾,你早点回房休息。” 许温岚确实困了,起身换下一瓶药水,抽出他腋窝的体温表,发现已降至正常体温:“滴完了记得换药水。” 许任文殷勤地替她开门,撅起嘴笑:“别忘了,你哥我也会打针。” 许温岚独自走在走廊上,忽然听到许任文所在的客房,传来门反锁的响动。 她正诧异他的举动,眼余突然瞟到昏暗的人影。 廖哥两腿交叠倚靠墙壁,指间夹着根点燃的烟,噙在嘴里深吸一口,再徐徐吐出,烟气恍如飘忽的白色鬼魅,在空气中化为乌有。 他阴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流露警告的神色。 许温岚嗅到呛人的烟味,轻咳一下,进入卧房后果断反锁上房门。 她垂眸盯着门把,恍然地思量,她哥为何要反锁房门。 他在里面做什么? …… 许温岚先前没料到,廖哥打算在这多住几天,这惹起她极大的不满,第二天中午下了逐客令,请他们在蒙面人病好后离开。 廖哥坐在餐桌上,吞咽许任文做的午饭,头也不抬的说:“这段时间不方便走,我可以给你点钱。” 许温岚一口回绝:“我家不是宾馆。” 廖哥往许任文一指:“可他是你哥啊,妹妹不听哥哥的话。” 许温岚说:“我跟他早断绝关系了,留他一晚因为他还姓许。” 廖哥哼笑,继续埋头吃饭。 他想强占某个地方,需要给对方打招呼嘛,跟她说几句是给许任文面子。 这三个都是大男人,一个女人怎么赶得出去,总不能真的报警吧,许任文好歹是她的亲哥。 许温岚要许任文给说法,许任文敷衍的说,过几天他们就走,而且屋里那位的病还没好。 许温岚眉心一动,问:“他的烧不是退了吗?” 许任文说:“高烧是退了,可现在还昏迷。” “不带他去医院?我去看看他。” 许温岚一提脚,就被许任文拦下。 许任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温和的说:“不用去了,我和胡飞在照顾,说不定晚上就醒来了,做哥不能总要妹妹累着。” 许温岚拍开他的手,冷淡的笑:“妹妹我好感动。那你欠下的赌债,是谁曾经帮你担着呢?” 许任文顿时语塞。 许温岚翻了翻白眼,手插在裤口袋旋身离去。 乃至两天后,他们三个仍未有要走的意思。廖哥还时常在湖畔边钓鱼,悠闲自在。 病着的那位没出过屋门,廖哥却只字未提,仿佛这人没存在过。 许任文和胡飞偶尔出入那间客房,待几分钟就很快出来。一天的二十四小时,这间房间的门必定是锁着的。 许温岚有种很不妙的猜测,不过还要再确认一下。 深更半夜,许温岚睡得很死,迷迷糊糊间,听到剧烈的碰响声,像床头柜被掀翻的声音。 许温岚警觉地起床,掀开房门小小的一条缝,看见廖哥他们一齐走出蒙面人的房门。 胡飞的胳膊左晃右晃,讥笑的说:“呵呵,力气还蛮大的,还敢反……” 许任文锁上房门,打断胡飞的话,往许温岚房间看一眼:“嘘,小声点。” 许温岚倏地阖紧门,背脊贴着冰冷的门板,凉飕飕的寒气从挨着的肌肤灌进体内。 等他们三各自回房睡觉后,许温岚从衣橱底下的抽屉摸出一串钥匙。 许任文以为自己偷到房间钥匙,却没想到她藏了一套备用的。 许温岚溜出卧房,蹑手蹑脚地接近客房,尝试用钥匙打门。 这串钥匙太久没用过,许温岚没法确定哪把能开这扇门,只得一把把尝试。 最后一把钥匙塞入,往右边旋动,咔得一下,门终于被打开了。 幸好声音非常微弱,墙壁隔音效果不差,其他房间的人听不到。 许温岚轻轻关上门,吁了口气,往躺在床上的人靠近,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薄被。 那人没发出一点声响,像安静的沉睡着,皮肤不同于先前发烧的绯红,有种病态的苍白,四肢摆放得有点扭曲,像被很随意扔在床上。 许温岚用劲推他:“喂,醒醒。” 没丝毫反应,如同尸体。 许温岚隔着面罩,探了下他的鼻翼,还有均匀的气息。 如果是他掀翻的床头柜,不会像这样没外伤的昏迷过去。 桌子摆放先前用过的药瓶和一根电棍棒,她从瓶瓶罐罐里翻出一小瓶用过的针剂,瓶身没有标记药的名字。 许温岚仿佛知道了什么,卷起蒙面人偏长的衣袖,在上臂三角肌找到三个针眼。 除了左手背,她没扎过其他地方,会是谁扎的显而易见。 想到可能发生的事,额头不由溢出一层冷汗。 这时,咔擦一声,门开了。 “对不起。”好一会,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得回去了。” 他恍若无事,平静地说:“好。” 她用父亲以前的工具绳,勾住通风窗的一排粗钉帽,双手勒住绳子两端攀上窗口。 “明天你还会来吗?”他忽然开口,语气有点不安。 许温岚这时发现房屋的二楼亮了灯,恰好是她自己的房间,连忙翻身从梯子爬下,扔下一句话:“看情况吧。” 39.订婚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我不需要其他的。”他摇摇头, “只是祈求你多呆会,一会就好了。” 她面露吃惊:“就这样?” 窗外传来喜鹊的啼叫,他牵扯手脚的锁链,费力的旋过身,蒙着黑色眼罩的脸,顺着声音面向被树荫遮挡的窗台。 “这房间太沉闷,独处太久, 担心话也不会说了。” 现代的人精神世界丰富,整天吃喝玩乐,不是手机就是电脑,几个人受得了幽禁的日子。 但是许任文曾说过, 不能跟被绑架者聊天谈心,不能告诉他所处地理位置, 更不能无意中透露身份, 这对他对自己都不利。 她重新坐下, 敷衍地说:“你唱首歌吧,我听着。” 他颇为意外:“我只会唱粤语歌, 你可能不喜欢听。” “没关系, 我能听懂一点粤语。” 方奕旸问:“你想听哪首?” 许温岚回答:“听你最喜欢的歌。” “我最喜欢的是陈奕迅的歌。”他低下头颅, 讪讪地笑,“话说, 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清唱。” 她嘴角不由上扬:“刚好我做你第一个。” 说完, 她懊悔地咬下舌头, 这话过于暧昧了。 方奕旸好似没有多想,像担心外头的人听见,压低嗓音开始清唱。 粤语有九声,九声频繁变换,像是歌曲的换调。 他谈吐温和,音色醇厚,单单寻常的说话,就跟人极好的享受,更别提清唱舒缓的情歌。 她勉勉强强的,听懂他唱的几句词。 “我的心情犹像樽盖,等被揭开,咀巴却在养青苔……大动作很多,犯下这些错。搏人们看看我算病态麽,你当我是浮夸吧。” 待他唱完后,她由衷夸赞:“你唱的是《浮夸》吧。果然原版粤语更有韵味。歌词好像讲的是,小人物对命运的不甘。这个世界,幸运儿很少。” 方奕旸勾唇笑了笑:“有句话我一直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 许温岚诧异地看他一眼。 像他被囚禁绑架的状况,说出这话不合时宜,毕竟他的命握在别人的手里。 许温岚看了下手表,居然聊了半个小时。 她坐起身:“我回去了。” 他点点头,随着她的步子,清俊的下半脸,准确无误的朝向她,“目送”她缓缓关上房门。 门缝合拢的那一刻,他极好看的薄唇翕动,要跟她说些什么。 许温岚没能听清,看着禁闭的房门,摇晃下脑袋,跟自己说:“算了,不重要。” 她要与这个男人保持距离,下午送饭还是让她哥来吧。 廖哥不仅爱抽烟,还跟许任文一样,赌瘾非常重,天天拽着许任文和胡飞打牌。 许温岚被迫揽下做饭的杂事,廖哥忙着打牌也不计较伙食了。 发觉冰窖的存货所剩无几,许温岚来到他们打牌的树荫下,跟许任文说:“家里没多少菜了,我去市集买些过来。” “买个卵,你就在这待着,哪也不准去。”廖哥突然爆粗口,“阿飞你明天乘船去买。” 许温岚一言不发的离开,懒得与粗人计较。 廖哥还是极度不信任她,怕她翻脸报警,手机电脑不让她碰一下,连船伐都没收了。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慢慢耗。 三个大男人食量很大,许温岚不得不晚上加餐,在厨房加菜时,无意识的哼起《浮夸》。 “平凡又普通的路太多,屋村你住哪一座。情爱中,工作中,受过的忽视太多,自尊已饱经跌堕,重视能治肚饿。” 她恍然的想,平凡又普通的人,应当是自己。而天之骄子就是说,方奕旸这类型的男人。 他对她唱这首歌,不像在暗讽她吗? 虽然知道他没这个意思,但是穷了二十多年的老百姓,那一刻无比仇富。 胡思乱想间,她握刀的手一偏,左手的中指被切开一道口子。 伤口流出血液溢满中指,指甲像涂上猩红的指甲油,散发的血腥味充斥鼻息。 神经后知后觉的放大感官,钻心尖锐的疼痛由脑髓传递全身,身躯难以抑制的蜷缩,倒在垃圾桶边呕吐起来。 已经不记得厌血,是从哪一天开始,她也在潜意识的拼命忘记。 当晚,她梦见自己穿白大褂,身边围绕着指指点点的陌生人。 “你不是医生!”一个女人鬼哭狼嚎的拽着她的白大褂,“是刽子手!是恶魔!” 她很想跟这个女人解释,张开的嘴却没法发出声音。 低头一看,她白大褂满是血腥,衣角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血,地上汇聚成一汪血泉。 她从梦里惊醒回神,迷茫的盯着幽暗的房顶。 睡到大半夜,被褥被踢了一大半,床铺凉飕飕的,她翻转过身,把脸趴在枕头上,眼皮干涩的难受。 她真是刽子手吗? …… 连续两晚没睡好,许温岚精神欠佳,揉着眼皮刚要下楼,突然听到沉重的扑通声,声响正是方奕旸的房间传来的。 许温岚昨夜没去送饭,想一想,决定进去看看情况,推门一看,见方奕旸倒在床铺下,粗壮的链子簌簌作响。 “你怎么了?”许温岚担心地问,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嘴唇没一丝血色。 “没事,我的腿麻了。”方奕旸低垂着头颅,揉搓膝盖。 许任文相对来说还算是有点仁慈,一天三次会放他去客房的侧间上厕所。但链子的长度只够小范围走动,几天没运动肯定会腿麻的。 许温岚想扶他起身,手伸过去刹那,忽然后悔了。 万一他跟上次一样,拿刀子对着她怎么办? 没等她抽身,方奕旸的大手裹紧她的小手,就着她的支撑立起身,站起来竟比一米七的她足足高一个头。 接着,他颀长的身躯一个倾斜,全身覆盖在她的身上。 廖哥上半身黑色背心,刺着青龙的手臂支在门边,如同监狱栅栏挡住她的去路,眼瞳的光锐利得像把刀尖,嘴里却以玩笑的口气问:“你看过他的脸?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许温岚平静地说:“我没看过,麻烦让一下,我要回屋睡了。” “跟老子装什么蒜?是不是发现什么?”廖哥浑身的肌肉绷紧,大手擒住她瘦削的肩膀,“老子不喜欢拐弯抹角,不说清楚,你别想走出去。” 许温岚摇头,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说:“我说过,我不知道。” 廖哥的手加重力道,咬牙切齿:“不要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廖哥,等等!” 许任文从房门探出身,看了眼许温岚又看向廖哥,声带祈求说:“她脾气倔的很,我来跟她谈谈。” 40.订婚宴的变数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廖哥见惯了死人, 区区白骨不放在眼里, 但本以为树底下藏着古董, 谁知道挖出来的是一堆白骨, 只觉得沾了一身晦气, 向汤池猛地踹上一脚:“狗东西,还敢骗你老子。” 汤池泪流满面:“这不能怪我, 我什么也不知道。”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忌日。”廖哥大手一挥, 对许任文说, “看他的孬种样,也问不出一件古董,就在这活埋了。” 许温岚打算开口劝阻,又想起先前劝过,要是再提一次,不管什么理由都可能引起怀疑,正盘算如何是好。 许任文突然说:“廖哥,树下已经埋了一具, 再活埋一具会风水犯冲, 这里毕竟离我家没多远, 还是换个地方再处理掉他吧。” 廖哥心情差的时候, 不喜欢被手下忤逆,朝许任文怒斥:“叫你做啥就做, 扯什么狗屁风水。” 许任文抿嘴没作声, 低头看着翻新的泥土, 手握铁锹的顶端,力道紧了紧,掐得指尖发白。 一阵铃声猝然响起,廖哥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谨慎地接通电话。 “是维特啊,你总算来消息了。”廖哥激动得声音发颤,听到对方说话,话锋突然一转,“操,他们不交赎金?连儿子的命都不要了?” 连父母不交赎金,方奕旸岂不是要没命。 廖哥接完电话后,豁然大悟地嗤笑:“要保证港仔活着,他们才交赎金,香港人就是爱瞎搞名堂。” 许温岚暗暗松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方奕旸的父母很明智,这样既拖延时间,又给确保了方奕旸的安全。 廖哥越想越气,猛地拍下掌心:“割下港仔新鲜的脚趾头,今天就寄给他的父母,看他们还敢得寸进尺。” 许温岚胸口发紧,连忙说:“廖哥,脚趾头寄过去要时间,已经拖延那么多天,最好速战速决,现在网络信息那么发达,不如用匿名id与他们父母视频。” “你的主意好棒啊,我怎么没想到。”廖哥哈哈大笑,“跟他父母直播切肉,直播完要他们打款给我。” 许温岚心底敲起了闷鼓,看来廖哥执意要弄残方奕旸。 想搞匿名直播需要黑客技术,否则警察会很快摸着网线找到他们,偏偏他们之中只有维特懂这一技术,廖哥非得再低三下四的求维特前来帮忙。 回忆起那晚与维特的对峙,许温岚更觉得心惊胆战,这家伙可是比廖哥还残忍的变态。 不行,她必须在廖哥搞血腥直播前,想方设法帮方奕旸逃出去。 廖哥心情转好,没再要求许任文处理汤池。 那天晚上,廖哥命令许任文和胡飞,把一个黑色大铁箱搬进汤家的别墅,当着众人的面,嘴叼雪茄,威风八面的打开黑铁箱。 居然是满箱的军火武器,手.枪、步.枪和手.雷都有,杀伤力巨大。 孟佳琪啊的一声,被骇人的武器吓到了。 “大晚上鬼叫什么。”廖哥昂头瞥向孟佳琪,满脸得意地说,“出来混怎么可能没抢。” 孟佳琪假惺惺的娇笑:“哥哥好厉害。” 廖哥搂着孟佳琪,吧唧亲了两口嘴,指使两个手下:“全部收起来。” 许温岚注视他们扛起沉重的箱子,问许任文:“这玩意你们从哪搞到的?” “比如黑市、暗网,还有警察想不到的地方。”许任文沉着声说,“你先别回屋睡觉,我有话要跟你讲。” 许温岚只能在原地等他藏好箱子。 二十分钟后,许任文才回到客厅,面色凝重的拉起许温岚来到后院。 他深吸口气,开门见山地说:“给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很在意那个姓方的香港人,处处维护他。” 许温岚摇头:“这些都是你的错觉,我不是帮廖哥出谋划策了吗?” 许任文瞧她的表情:“你变得会骗人了啊,我好歹是你亲哥,你骗得了我?凡是掂量清楚,别搞得你先被男人骗了,男人骗女人的本事厉害着呢。他对你说的话,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许温岚口气平淡地问:“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 “你……”许任文哑然。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受骗。”许温岚背过身,慢悠悠地说,“我回去睡了,晚安。” 许任文凝视她的背影,叹息一声:“我很害怕你落到他的手里,闹得到时他利用你来胁迫我。” 许温岚问:“那你会为亲妹妹违抗廖哥吗?” 话语一断,原本絮絮叨叨的许任文,突然陷入沉默。 许温岚嗤笑:“当我没说。” 其实许任文说的那些,她全部料想过,所以她不愿跟方奕旸有交际,怕自己以后陷进去。 回屋后,许温岚分析此时的情况,只觉得万分的棘手。 对方是有武器的歹徒,而她是手无寸铁的女流,更别提身陷囹圄的方奕旸,较量起来完全是鸡蛋碰石头。 湖岛原本有两艘快艇,一艘是汤池的,发动机已经坏了。另一艘原来是她家的,钥匙现在系在廖哥的裤腰带上,每时每刻不离身。 也就是当务之急,她必须搞到廖哥的钥匙,风险程度无疑像老虎的嘴边拔胡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先把方奕旸从仓库的“监狱”里弄出来。 半夜睡不着,许温岚索性翻身下床,溜去仓库看看,这样也能避开她哥,还能在里面待久点。 骗到铁门钥匙,进出仓库就方便多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铁门,悄咪咪地走近栅栏门,那动静还是被方奕旸发现了。 他无奈的笑:“你果然还是会大半夜过来。” 她问:“是不是嫌我吵醒你?” “其实我没有睡着。被困在这里,白天夜晚没区别。”他声音轻而缓,像温醇的美酒,“我倒希望你能吵醒我,最好是每晚。” “你当我是闹钟吗?”许温岚从口袋掏出小盒子,“我担心接下来要做的事,声音会引起外面的人注意,还是晚上比较安全。” 小盒子里放着两根细发夹,模样很普通。 白日里,她研究过这把门锁,是十多年前的旧样式,说不定能凭用一己之力打开门锁。 41.孤注一掷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他们”指的应该是, 绑架他的廖哥三人组。 许温岚逮住时机, 猛地用手肘撞向他的胸膛, 推着他往床铺倒去。 手里的刀刃滑落,啪得一声落在地上。 为防止他翻身抵抗, 她整个身躯压制他的上半身,坐在清癯结实的身躯, 硌得膝盖很不舒服。 男人被压在身下,闷哼一声。 许任文不放心妹妹独自进去, 扭动几下门把,诧异地问:“干嘛锁了?在搞什么?” 许温岚一边捂住男人的嘴,一边回应:“我在检查他的身体, 看看有没有大碍。” 许任文说:“他不是你的病人, 何必那么关心,确定没事赶紧出来。” 许温岚能感觉到, 手按压的男性胸膛瞬间紧绷, 像穷途末路被追逐的野豹, 面对猎人迸发的警备与凶性。 她俯下身, 凑在他的耳畔, 轻声细语:“外头有三个壮年男人, 反抗是毫无意义的,暂且忍耐还有一条活路。” 也不知是她说的话, 还是身体虚弱的原因, 他颀长的身肢没动弹一下。 男人的唇是冰凉的, 微微翕动,吐出热气喷在贴紧的手心,激起一丝丝酥麻。 她从他的躯体翻下身时,无意识的搓搓手心,在漆黑无光的室内,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我不会害你。”她声音放的很轻,他可能没有听见。 她将凌乱的鬓发撩到耳后,走出房门,旁若无事地对许任文说:“他还没有醒来。以后不能再用迷药了,继续下去身体要吃不消。要是出了什么事,对以后的计划也不好。” 许任文点点头:“用手铐镣铐铐牢,明天再拷问一次,确定他是不是方亦旸。” 许温岚说:“由我来问好了。” 许任文狭促地笑:“你不会真像廖哥说的,对他使用美人计吧。” 许温岚说:“他吃软不吃硬,说点好听的能开窍。” “随便你。”许任文轻慢的说,手插口袋回自己屋了。 …… 第二天清晨,客房已空无一人,许温岚下楼四处寻找,见胡飞抱臂支在仓库外。 “大哥正在问话呢。”胡飞朝仓库门一摆手。 许温岚颦起眉头,侧耳贴在门边上,传来皮鞭鞭笞在肉体的声响。 “信不信,老子有千万种方法要你开口说话,你个细皮嫩肉是大罗金身变的?” 许温岚心头一颤,刚要闯入,被胡飞长胳膊拦下来。 胡飞大喝:“你敢进去?大哥要杀人的。” 许温岚问:“杀人?” “放心,杀的不是你,是里头那位。”胡飞笑了笑,掏出兜里的黑色头罩,“不能让他看到我们的脸。” 许温岚接过头罩,往脑袋一套遮住全脸,推门进去,见男人双手被绑了起来,垂挂在旧仓库的顶梁柱下,暴.露上半身背对着他们。 苍白近乎无色的背脊,爬满一条条血色鞭痕,触目惊心。 他耷拉着头颅,捏紧拳头,愣是一声不吭。 廖哥蒙着脸,手执一根粗长的皮鞭,累得喘息不止,仍要泄愤的狠狠抽打几下。 “等等。”许温岚开口阻止,瞥一眼旁边的许任文,“昨天不是说过,由我来问话吗?” 廖哥笑着说:“随便应你罢了,真当回事啊,女人盘问容易露马脚,老子才没那么傻。” 许温岚说:“他的身份是我的猜测,就应该由我来确定,而且用你粗鲁的暴力,万一逼出的是假话怎么办?” 廖哥轻蔑地摇头:“在我的皮鞭下,能有几句假话。” 许温岚继续说:“可万一是假的呢,他的身份可能很不一般,稍有差池就暴露我们形迹。” 许任文对廖哥轻声说:“她打小就很伶俐,信她一回吧。” 廖哥思索半晌,猛地一甩皮鞭:“给你一天的时间。” 待廖哥离开后,许温岚要胡飞放悬挂的男人下来,安置回之前的客房。 许任文拍下她的肩膀:“你要亲自审问他?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嘛,你成为参与的绑匪了,被抓的话逃脱不了罪名。” 许温岚低下头,温吞的点头:“我知道。” 许任文郑重地说:“还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许温岚抬起眼眸看他:“说吧。” “别让他看清你的脸,否则他必须死。” …… 进房间以后,他始终坐在床头背对门外,仍是露着上半身,脊部鲜血淋漓。她只好直接给受伤的背涂药膏,暂时没能瞧清他的长相。 脚踝的链子是胡飞栓的,一双手腕铐上手铐,虽然没再套上面罩,黑色布条却蒙在眼皮上,以防他看到绑架者的面容。 看得出来,他活在养尊处优的环境里,皮肤光洁韧性,身段如军人般挺拔,肌肉从未缺乏过锻炼,手臂至腰腹的线条极其流畅。 背脊的血条像西北荒漠屹立的白桦树,被啃食过后虫蛀,融为刚硬与残忍的结合。 急救药箱的药物种类不多,仅有一瓶云南白药,勉强可以止住流血的伤口。 当药膏涂抹在伤痕,那火辣的疼痛流遍躯体,男人只是咬牙轻嘶。 许温岚涂药的手放柔,不冷不热地说:“忍一忍。” 男人牵动拴在脚踝的链子,哗啦啦作响,像是他沉默的回应。 要不是曾听过他说话,她会以为他是哑巴。 涂抹完后,许温岚扔掉用过棉花,将药膏塞回药箱正要离开。 “你也想套我的话?”他忽然开口问。 许温岚承认了:“是,其实你没必要硬撑,说出来可以减轻痛苦。” “然后呢?”他笑了笑,“被撕票吗?” 许温岚说不上话,她却不清楚廖哥的计划。但听闻绑架案,多半对人质没好结果的。 他转过身,正面对着她。 许温岚微微怔忪,看清他高挺鼻梁下的脸。 怪不得,廖哥怀疑她被男色勾引。 就算他的眼睛被遮掩住,也足以令女人一见倾心。 他目光仿佛能穿透布条,直直地对撞她的视线,面上毫无波澜,淡然的说:“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不记得撕了多少页稿子,纸篓里堆满的发皱纸团,仿佛咧开白森森的牙齿嘲笑她。 瓶颈对作家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而对专职来说,无疑是断了口粮。 湖心小岛的两层房屋,是父母唯一留下的遗产,四面被静谧的湛蓝湖水环绕,来往的人烟稀少,很适合创作家长期居住。于是她将自己关在偏僻的湖心小岛,勒紧裤腰带跟一堆稿子耗着。 42.久等了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他恍若无事, 平静地说:“好。” 她用父亲以前的工具绳,勾住通风窗的一排粗钉帽, 双手勒住绳子两端攀上窗口。 “明天你还会来吗?”他忽然开口,语气有点不安。 许温岚这时发现房屋的二楼亮了灯, 恰好是她自己的房间, 连忙翻身从梯子爬下,扔下一句话:“看情况吧。” 怪她找人太过心急,出门来忘记锁门,所以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她在走廊拐角处,迎面撞上许任文, 装作吃惊的问:“哥,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许任文一脸嗔怒:“你跑哪去了?” 许温岚扬了下手里的水杯:“去厨房用奶锅热了杯牛奶。” 许任文面色缓和了点:“你喜欢下楼喝水的习惯,还是跟小孩子似的。我现在每晚打完牌睡觉前, 都要看看你有没有反锁卧室。” 许温岚问:“有必要吗?” “这里只有你一个女生。”许任文放低声音, “做哥哥的总得看着你,快点回屋睡吧。” 许温岚咬咬下唇, 在只言片语里,尝到被物质的洪流冲淡后,一丝丝久违的亲情。 他哥在湖岛陪她长大的岁月里,一直是听父亲话的坏男孩,后面跟外面的混混坏了, 变成嗜赌如命的亡命之徒, 即便是他心态变了很多, 袒护这个妹妹的行为一成不变。 躺回被褥里,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总浮出那轻柔的话。 “你明天还会来吗?” 他问的时候,那语气像讨要糖果的孩童,为了最渺小的渴求而已。 她突然很后悔那么回答了。 …… 关押方奕旸的仓库,除了送饭的时间,整个一天都是锁上的。 许任文不再允许她去帮仓库,自己和胡飞揽下送饭的任务。偏偏这两个男人天天打牌,送饭从不尽心尽责,以前轮到他们送饭的时候,时常晚几个小时才送,或者压根把事给忘了。 许温岚路过仓库,目光扫过紧闭的铁门,脚步在原地停滞片刻,又假装若无其事的离开。 不同以往的是,以前在同一楼层,还能名正言顺的探望他。现在仓库一堵沉重的铁门,仿佛把他们隔绝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不知道他在里面怎么样,半夜睡觉会不会冷,过了饭点会不会饿,是不是过得度日如年? 要是把她换做他过这种幽禁的日子,没书本和田园打发时间,很可能几日就要发狂了。 在胡思乱想之时,一只手猛地拍了下肩膀,她万般惊愕地转过头,见汤池满身泥泞的立在她眼前,胸口起伏微微喘着粗气。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汤池大声跟她道歉,“我来的太急了,对不起。对不起……” 许温岚感觉得出,此时的汤池不太对劲,担心地询问:“汤池,发生什么事了?” 汤池缓了口气,懊丧地揉搓眼皮:“我爷爷的画不见了,怎么办,我爸妈知道要杀了我的。” “是你放在湖岛的那幅?”许温岚同样吃惊,“那天你放回保险柜了,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汤池磕磕巴巴地说:“就是今早发现的。爸妈在新家设计个地下储藏柜,决定把爷爷没卖出的旧画收藏进去,我就自作主张的带佳琪来湖岛度假游泳,顺便把那张遗留的金丝猴带回去,谁知道那幅画不见了……” 他越说越急切,眼珠布满血丝,眼角还渗出泪水,迷惘地找不到北似的。 许温岚安慰他:“别急,我们先想办法。” 许任文恰时出现,右手提着一份铁饭盒,大步朝汤池走来:“汤池,那怎么搞得衣服一身泥?” 汤池叹息一声:“还不是因为佳琪,她跟我吵着要回去,结果发现快艇的发动机坏了,她气得把我推进坭坑里,弄得我衣服裤子全是泥巴。” 许任文笑了笑:“你女朋友脾气倒蛮大。” 汤池说:“我实在没办法了,许大哥,你们的船在哪,我借一下明天就还你。实在找不到画的话,我只能选择报警了。” 许任文抬起眼眸,直直看着他:“你要报警?” 汤池被他盯着莫名发麻:“那画卖出去很值钱,警察肯定会受理的。” 许任文阴阳怪气的说:“是啊,真可惜啊,那么好的画。” 许温岚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连忙对汤池说:“你先回家换身衣裳,画的事咱们待会一起商量。” 汤池听到许温岚的安抚,像打了一剂强心针,连连点头:“那我回去了,换了衣裳来找你。” 汤池好奇的指着许任文拿的饭盒:“许大哥,你拿的饭是送给谁的啊?” 许任文回答:“都是剩饭,倒给养的鸡吃。” 汤池恍然大悟状:“原来你们还养鸡啊。” 许任文促狭地笑:“养的可肥,就等着宰了。” 许温岚不由打个寒战。 许任文等汤池离开后,将饭盒放在地上,右手摸出钥匙打开铁门,回头看许温岚一眼:“你是不是也想进来?” 许温岚摇摇头,面色清清淡淡,仿佛与她毫无瓜葛。 许任文轻哼一声,握起饭盒的提手,进入仓库碰地一声关上铁门。 许温岚仰头看向黑洞洞的通风窗,暗想要是汤池真打算报警,廖哥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最终的结果会跟方奕旸一样,甚至有可能更惨。 除了被困的方奕旸以外,岛上的每个人都有嫌疑,当时许任文和她都看过保险柜的画,胡飞跟廖哥又从许任文听说过画的事,再说从保险柜偷画是不容易的话。 那是谁偷了汤爷爷的画呢? 当天下午,汤池洗完澡,换身干净的衣裳后,跑来许家做客。 方奕旸搬去仓库后,许家没什么惹人怀疑的地方,许任文便大大方方的邀他进屋。 汤池进屋前,弱弱地问:“那个叫廖哥的在吗?” 许任文嗤笑了下:“他不在。” 汤池吁了口气:“那就好。” 许任文开门见山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报警。如果报警的话越快越好,拖到越晚越没作用。毕竟不是什么大案子,这座湖岛连摄像头也没有,警察来了只会录下口供。” 许温岚闻言微微一愣,他怎么一反寻常的劝汤池报警? 汤池低下头:“我打算先不报警。如果警察过来的话,第一时间就是通知我爸妈,他们知道肯定不会轻易饶我的。我城里的房子隔壁的一户人家也被偷过东西,警察就是例行公事的看看监控摄像,根本不会用心的去找。” 许任文微微颔首:“你说的不错。” 家里遭遇偷窃,不管能不能找到,报警是必要的措施。 汤池仅因为害怕被责骂而选择掩盖,看来他是个很没担当的男人。 许温岚偶尔插两句话,见他们没讲出实质性内容,起身说:“我去榨果汁。” 走进厨房,许温岚发现许任文早就榨好果汁,托盘摆上两个玻璃杯,第三个玻璃杯放在托盘外。 一只修长的手从背后伸出,握住托盘外的玻璃杯,将里头的果汁倒进水槽里。 许温岚回头发觉是许任文,大胆地猜测:“你那杯果汁是不是掺了什么?” 许任文将玻璃杯洗干净,重新再倒满果汁:“他选择是正确的。” 也就是说,如果汤池选择报警,恐怕…… 许温岚只觉细思恐极。 汤池喝着许任文倒的果汁,话题转移到汤池女朋友身上,颇为得意的说,孟佳琪最先主动认识自己,发一个礼拜的暧昧短信,他这条大鱼很快钓上了她的鱼钩。 许任文笑了笑:“你的女朋友确实不错,身材模样都很出挑。” 汤池点点头:“她就是稍微任性点,其实是性格很好的女孩。” 三人聊到晚上九点,汤池看向墙上的时钟,担心地说:“我今早跟佳琪吵了一架,大中午出门就不见她人影,这个点她应该回家了,我得回去哄哄她。” 许任文和许温岚送汤池出门,拿着手电筒,路过树林散散心,聊起小时候玩耍的旧事。 树丛后,忽然传来奇异的呻.吟,缠绵的声音腻得很。 “啊……不要摸那里……羞死人了……” “哈哈,不止摸,还舔呢。” 湖岛只有他们几个人,说话的男女是谁显而易见。 43.假装ox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第一次与男人这般接近, 她鼻尖萦绕着好闻的男性荷尔蒙气息,片刻之间头脑冲得发昏。 她察觉他的手臂正扣在自己头颅下,只要往下一挪,哪怕被拷住手铐也能扼住脖子, 掐断她的呼吸。 “放开!”她猛地用力推向他。 其实她的力道不足以推开一个男人, 方奕旸却意外的主动挪开距离, 嘶痛的咬咬下唇,温吞地跟她解释:“抱歉,刚是被脚链绊到……” 许温岚这时察觉, 他脚踝被铁链缠绕住,才引发推倒的举动。而他手铐束缚的双手及时托住她的脑后,避免后脑勺磕到坚硬的地板。 方奕旸扯动脚链, 面色发白的半蹲在地,脚往后挪了挪。 许温岚问:“感觉还疼吗?” 方奕旸扯出一丝笑容,只是摇摇头。 许温岚往前凑, 看看他的脚踝:“能够站起来吗?” 方奕旸偏了偏胸膛, 挡住她的视线:“脚还有点麻,待会就能起了。” 许温岚有种不好的预感,站起身绕到他的后面, 查看铁链缠绕的部位。 果不其然,他的脚踝因为方才的拉拉扯扯, 被铁链最尖锐的部分, 割出一道好大的血口子。 该道歉的或许是她。 她看着血淋淋的伤口, 从胃里搅出一股酸水,拼命地往喉管里涌动,连吐出的话发音也不准了:“你的脚……我去拿急救药箱……” 方奕旸无所谓的笑了笑:“算了,一点皮肉伤。” 一点皮肉伤而已?要是伤口比较深,或者铁链含有铁锈,就有可能感染致命的破伤风。 许温岚忍住血液的厌恶感,正要细查他的伤口,走廊传来粗嗓门的一吼:“姓方的赶紧出来。” 廖哥用力敲打房门,那力道不如说砸门确切点,耳膜也要被他震得发颤。 现在还没到送饭的时间,明目张胆的从方奕旸的房间出去,廖哥肯定会怀疑她在里面搞鬼,她只能屏息凝神的假装不在二楼。 没到一分钟,廖哥就不耐烦了,扫了眼走廊的窗外,朝远处的草地啐口唾沫:“妈的,这女的跑哪去了,下次要阿飞看牢点。” 待走廊的声音消失,许温岚打开一丝门缝窥看门外,确定廖哥离开后,转身对方奕旸悄声说:“我走了。” 方奕旸穿着宽大的白色体恤衫,蹲坐在地板的漆黑色毛毯,高挺的身躯靠着白.粉墙壁,置身黑白融合的视野里,铐上铁链的双腿显得愈发瘦长。 可能出于说话必须看人的礼貌,他戴着眼罩的俊脸面对声源处,极其温顺的轻轻点头。 许温岚收回目光,阖上房门,大大方方的下楼。 拐角处伸出一只大手,生猛地拽住衣领往后拉扯,一张铁青的糙脸逼近眼前:“我操.你老母的,老子在楼上喊你半天,居然敢不吭声,狗娘养的皮痒了是不是!” 许温岚正视他刀子似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当时我在房间里洗澡,你喊了一分钟不到,刚开门就不见人影。” 廖哥大声质问:“你那时嘴巴哑了,不会在屋里应一声?” “我在浴室里说话,你也听不到啊。”许温岚不想跟他争吵,转个弯问起正事,“说吧,你突然找我做什么?” 廖哥轻哼一声,看向屋外:“还不是有人找你,快点出去应付下,不要乱说话。” 许温岚有点意外:“找我?” 所处的湖岛基本与世隔绝,物资运输十分麻烦,很少人愿意在这驻足。曾经岛上还有两家邻居,后来慢慢地搬迁出去。 也就是近两年,许温岚为静心写作才搬回来的,平时不太跟外界的人打交道,到底是谁会点名道姓的找她呢。 许温岚满心疑惑,打开屋门,放眼便见上身深蓝色背心,下身短裤的平头青年,立在门外逆着夕阳背对自己。 平头青年听到门开的声响,转身看清是许温岚,眉眼弯弯笑得阳光灿烂:“哈哈,你是温岚对不对,还记得我是谁吗?” 许温岚仔细端详他的脸,豁然拍下手掌:“记得,你是王池?” 平头青年挠挠头顶,怪不好意思的笑:“我叫汤池,你可能把我的姓跟谁搞混了。” 一见到故人,十年前封存记忆瞬间解锁,过去的画面像黑白胶片放映在脑海里,说起来他们两还算青梅竹马。 汤池的祖父是国内外知名的大画家,擅长画水墨山水花鸟图,与许温岚的父亲许莫函是忘年之交。许莫函当年在湖岛买房子,就是汤池的祖父怂恿的。 汤池七岁前被祖父母在湖岛养大,作画的手艺没学到半点,玩的本事却厉害得很,带着比他小一岁的许温岚抓鱼捉鸟,在偏僻的湖岛也能玩出多种多样的乐子。 后来他俩分别离开湖岛,去不同的城市读书,两个月的暑假才能见面,由于年纪大了性别有隔阂,很难再玩到一块儿去了。 汤池的祖父死后,遗作翻了百倍千倍不止,汤池一跃成为富三代,没再回过湖岛一趟,两人渐渐失去了联系。 许温岚不由问:“好久不见,怎么突然想起这?” 汤池摆摆手:“闲得无聊,带女朋友来度假,她很喜欢游泳。” 许温岚暗想,不该来的时候,你偏偏要回来。 汤池弯下腰,悄声问许温岚:“你后面是哪位?” 许温岚不用看,就知道他问的是谁,廖哥一直盯梢他们呢,瞧得汤池很不自在。 许温岚放大声音:“他是我哥的朋友。” “你哥也在吗?”汤池转忧为喜,他小时跟许任文拜过把子,关系非常铁。 外面大太阳的,许任文还在房间午休。许温岚不愿汤池掺和进来,扯谎说:“我哥出去购货了,要晚点回来。” 汤池面露遗憾:“好吧。” “哈尼,快点嘛,人家要游泳。” 喊话的是光鲜的性感美人,一身玫红三点式泳衣,隆起的雪团包裹在单薄的布料里,随着扭动一弹一跳,嘟起烈火红唇,双腿夹着膝盖撒娇的蹭动。 汤池连忙赔笑:“马上过去。” 44.处理掉她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许任文摸出钱包夹里外翻看, 突然说:“廖哥,我发现钱包夹印有他的英文名。” 先前他们搜刮物品,并未细看钱包夹层有文字, 原来上面绣着金字“yancy fuang”。 廖哥懒得看一眼, 轻蔑地笑:“切,香港人就爱跟洋鬼子学。” “毕竟香港曾经是英国殖民地,英语算是他们的官方语言。”许任文继续翻看钱包, 若有所思, “这钱包可能是别人送给他的,fuang是方的香港本地拼音,也就是说这家伙确实姓方。” 廖哥撅起嘴角:“姓方的那么多, 你怎么确定是同一个人。” 许任文说:“香港人喜欢用跟名字近音的英文名, yancy的头音和旸的读音相近, 我看八九不离十。” “不用再猜了,他已经告诉我了。”许温岚恰在这时出现, 手疲惫地搭着楼梯, 面无表情的开口,“他就是方奕旸。” 许任文微微吃惊:“他向你承认了?” 到了晚上,廖哥没有女伴, 又找不到打牌的人,睡前实在空虚得很。 廖哥腾地一下站起, 负手别在后背, 围着许温岚打圈:“真的假的啊?他居然肯告诉你。” 许温岚冷着声说:“我没使任何手段。” 廖哥故作稀奇的哦了声:“男人果然吃女人这一套, 你说是不是?” 许温岚抿下嘴,提及另一件事:“他的表哥在内地担任分公司的ceo,绑票的事宜可以通过他联络香港那边。” “这港仔变得挺配合啊。”廖哥敲了下响指,甩手往许任文一指,“你赶紧替我把后头的事办妥了。” 许任文将许温岚拉到一边问话:“他还说了什么?” “他只告诉我这些。”许温岚话语一转,“你们太冒失了,当初人也没调查清楚就绑票,知不知道这样风险很大?” 许任文认真地说:“其实刚开始,我们抓他不是为了撕票。” 许温岚问:“那是……” 许任文开始回忆:“廖哥帮我在赌场安排了份洗牌的工作,当时我就在方奕旸那桌发牌,发现他每把都赢,怀疑他出老千,便和廖哥商量了下,看看他是不是在袖口藏卡牌,于是……” 许温岚顺他的话说:“于是你跟廖哥抢劫钱财,顺便绑架了他。” 许任文颔首:“谁知道他除了在赌场赢来的钱,身上没带多少现金,除了昂贵手表,无上限黑卡,连手机都没携带。后来我认出黑卡是百夫长卡,确定他是香港来的有钱人。” 这也能解释他们的绑架行为,为何愚蠢又冒失。 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抢劫不到多少钱财,自然敢犯险掠夺更大利益。 许任文准备一台小型摄像机,拍摄方奕旸被绑架的视频,方奕旸要念的台词还是许温岚写的。 胡飞将客房简单布置下,要方奕旸站在黑布背景下。廖哥他们蒙上头罩,才解开方奕旸的眼罩和手铐,逼迫他熟记台词。 方奕旸倒是非常配合,扫一遍就说记住了。 由始至终,许温岚靠在门外,没进去看一下,静静地听着房内的动静。 “爸,我在内地犯了事,现在急需要钱,你转一个亿给银.行卡,银.行卡号写在信封上,一定要办好,否则儿子性命难保。记住一点,千万不要报警。” “千万不要报警。” 他清咧平静的声音,仿佛在她耳畔不时回荡,一字不落的复述她写的台词。 没多时,房内又响起手铐锁上的声音。 她疲惫的揉揉眼皮,心口压着一块大石头,沉得差点吐不出气来。 廖哥这类歹徒一心要钱,不知有没有想过后果,被抓的话最低十年有期徒刑,出了人命就是死刑。 她实在搞不懂一点,除了爱赌博的毛病,一向安分守己的哥哥,为何愿意跟廖哥同流合污。 待廖哥他们离开后,躲在暗处的许温岚,悄然走到客房外,推开门的一点缝隙,偷偷往里面窥视。 不同于今早裸.露上半身,他穿上朴素简单的白色t恤衫,挺拔修长的背影正对着她,无视铐住双手的手铐,仿佛是在淡定平静的闲坐。 没多时,他突然转过身,侧过遮住双眼的俊脸。 她见状,慌张地合上门,想了想,又暗笑自己刚才的举动。 他什么也看不见,不可能知道她在偷看他。 先前几天的饭菜,都是许任文一个人做的,最近他们忙于绑票的事,做饭的家务活便落在许温岚身上。 独居的两年里,许温岚懒得操弄伙食,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苦日子,一下子面对多人的饭菜,就随便炒了一锅蛋炒饭,再拆了包咸菜做配菜。 廖哥一心扑在绑票计划上,看着用铁盆装满的蛋炒饭,只是皱了皱粗眉毛,继续跟许任文讨论得唾沫横飞。 许温岚盛了碗上楼,推门而入:“吃饭了。” 方奕旸扬起下颌,面色清清淡淡。 许温岚想着他手腕被铐在一起,将茶几搬到他的面前,再在他手里塞一只勺子。 他清瘦的手摸到碗的边缘,另一只手握紧勺子往米饭挖去,用力有点不稳,掺合鸡蛋的米饭撒在茶几上。 45.寻人 “老板, 还不开门!”廖哥在门外狂呼直叫。 塞着布条的白威安, 呜呜的叫唤,扭动被捆绑的双手双脚,试图往门口的方向挪, 然而移动一丁点的距离。 陈姨面露惊惧,担忧地看向方奕旸:“yancy……” 方奕旸嘘了一声,示意别说话。 没一会,门外传来一个劫匪的声音:“老板估计是出去了吧。” “操,这戴眼镜的小白脸,游轮这么大的地方, 还到处溜达。” 白威安好不容易挪到门口, 听到两人说完后离开的脚步声,绝望的双腿乱蹬,包扎好的脚踝流了大滩血。 “再乱动,腿真要废了。”黑洞洞的枪头对准他的脑门, 耳边刮来方奕旸冰冷的话语,“现在传一句话,要他们全部人在二楼的会议厅等你, 开小会。” 白威安抽动嘴角,照他的话下达命令。 通话器的另一头,廖哥听完白威安的话, 恼火的喊道:“我说老板, 你要求这要求那, 把我们当猴子耍吗?” 白威安刚想说话, 方奕旸猛地关掉通话键,对许温岚说:“待会我下楼,枪你拿着。” 许温岚用力摇头:“不行,枪只有一把,外面太危险了。” 方奕旸将枪支塞到她手边:“我可以伪装成他们的人,相对来说,你更需要这把枪。” 陈姨蠕动嘴唇,眼角有点湿,想开口跟他讲话,却说不出口。 方奕旸戴上黑色防毒面具,回头看许温岚一眼,轻轻关拢房门离开。 白威安毕竟是他们的雇主,说的话还是很有威严,楼上楼下基本看不到巡逻的劫匪。 方奕旸没有乘电梯,下楼梯来到一楼,发现大厅满是乙.醚液体,横倒一地被捆绑的嘉宾和船员,一半昏迷一半清醒着。 廖哥还不太放心,留下一个劫匪继续看守。 劫匪发现方奕旸在,倒喝一声:“你怎么没过去?” 方奕旸气定神闲的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老大要我来拿点东西。” 劫匪放松警惕下来,点点头:“那赶紧拿。” 方奕旸绕到他的身后,猛地撤下劫匪的防毒面具,沾了乙.醚的毛巾蒙住他的口鼻。 劫匪剧烈挣扎几下,没多时,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方奕旸踹了他一脚,确定他昏死后,去解开船长的绳子。 “救我,来我这边。”旁边的数名船员朝方奕旸喊。 方奕旸冷冷地说:“谁喊的声音最大,最晚解开谁的绳子。” 顿时,没人再吭声。 时间紧迫,廖哥他们没等多久,会很快发现问题。 方奕旸解开一个人后,递给那人刀子,要他去解开另一个人,这样一个个分配下去,五分钟后,一百多号人逃脱了捆绑的束缚。 头发斑白的老船长,连连向方奕旸表示感激。 方奕旸跟老船长解释:“现在游轮在青衣南部海域,离维多利亚港有一段距离,那些劫匪已经破坏了无线卫星接收器,没办法报海警。我们虽说有一百多号人,但劫匪是十多名有杀伤武器的罪犯。” 旁边的船员听完,吓得直哆嗦:“这可怎么办,肉挨子弹,哪里打得过啊。” 另一个船员扯住他耳朵:“他们就在楼上,再大点声试试。” 老船长揉揉眼皮,有点头疼:“国际法规定,商用船支不准许带武器,碰到劫船只能自认倒霉。” 方奕旸捡起昏迷劫匪的枪:“这里还有一把。” 老船长郑重点头:“你拿着吧。” 方奕旸笑了笑:“他们应该不敢在一楼开枪,地板的乙.醚一点即燃,爆炸了的话,他们都别想活着回去,怕就怕他们有这个胆。我有个计划,尽量引他们去别的地方。” 而此时,廖哥在会议室里,敲着桌板:“怎么回事,老半天不见人。” 等得不耐烦,他又拨通白威安的无线通话器,半天没人接通电话。 “这小白脸不会耍老子吧,你们几个去三楼看看。” “好的,老大。”两个劫匪去楼上寻了人。 廖哥数了下人数:“怎么只有十二个人,其他几个呢?” 有个劫匪打个哈欠:“可能偷懒去了。” “这可能是陷阱,方奕旸还没被抓住,肯定是那家伙,卧槽尼玛。” 廖哥怒不可遏,甩门就走,跑回一楼,气得迎面朝跑来的劫匪,呼了一巴掌:“傻逼,我干尼玛。” 劫匪被打懵了,苦逼的捧着脸:“老大,咋回事啊?” “眼睛长在屁.眼上了?”廖哥指着大厅,“给我找找,人呢,全跑哪去了?” 偌大的大厅竟空无一人,一百多的人物犹如人间蒸发。 …… 许温岚看着通话器,静静地听它不断震动,心脏像割下来一块肉,空荡荡的。 廖哥手下有十几个人,方奕旸孤身一个人,寡不敌众。 他这么一去,风险太大了,她只盼着能再见到他,听听他喊自己的名字,仿佛已经成为最大的奢侈。 陈姨的目光落在她面上,撅嘴讥笑:“你是不是在想我儿子,得了吧,先顾着能不能活命。” 许温岚平静地回答:“你也是。” 陈姨瞪大眼睛:“你……” 砰砰砰,门外传来撞门声:“有谁在里面,快点出来。” 是劫匪在外面,许温岚扛起枪支,对准微微震颤的门板。 白威安趁此机会,猛地用脚跟撞击门板。 门外的人笑着说:“果然有人,开枪射了!” 白威安胸脯微微起伏,又激动又高兴,可等了好一会,门口传来两声枪响。 有人忽然敲门:“开门,是我。” 许温岚心脏砰跳,打开门,扑进那人的怀里,脸搭在宽实的肩膀,感受他的硬朗与温度。 有好多好多事要跟他说,话到嘴边却讲不出口。 方奕旸柔软地环住了她:“我在。” 许温岚张嘴,咬了口他的肩头:“混蛋,以后不准单独行动。” 方奕旸捧起她的脸:“什么事都一起做?你想跟我做连体婴,还是……” 许温岚瞪着他:“我要把你栓布袋子里,天天兜着走。” 方奕旸扑哧一笑:“好,说到做到。” 许温岚闻到血腥味,发觉躺了两具劫匪的尸:“人都救到了?” 方奕旸点点头,发现电梯的显示器,脸色徒然一变,朝房内喊了一声,“快出来。” 陈姨面露惊色:“yancy,发生什么?” “他们要上楼了。”方奕旸用钥匙锁了门,拽住许温岚的手,往楼梯口的方向跑去,陈姨跌跌撞撞的紧随其后。 呜呜直叫的白威安,凄惨兮兮的被扔在房间。 电梯在三楼停下,廖哥叼着一根香烟,趾高气扬地跨出来,要旁边的劫匪撞开房门,半天却打不开:“槽,居然锁门了,给我直接扫射。” 劫匪扛起冲.锋枪,对准房门疯狂扫射,子弹破坏门锁,穿透厚重的木门,将门板射成黑洞洞的马蜂窝。 廖哥抬脚踹开房门,看向倒在血泊的白威安:“原来里面的只有他,哈哈哈,居然被射成刺猬了。” 说罢,猛地踹他一脚,吐了口唾沫:“老子早看他不顺眼了。” 旁边的劫匪问:“老大,接下来该怎么办?” 廖哥轻哼一声:“继续搜人,掏空了也要挖出来。” 46.跟着你跳 此为防盗章, 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她轻轻地说:“我走了。” “刚刚吃到的很甜, 谢谢你的……”方奕旸话语拖得余味绵长,重重地落音,“草莓。” 许温岚回忆起被他咬到的触感, 右手的拇指蜷曲了下,仿佛被滚烫的热水烫着了,那股异样的躁热流窜进颅顶。 她张嘴想问他,最后闭上了。 有些话难以启齿。 窗口边,许任文指间夹烟,对窗外吐出烟圈, 深黑的眼眸盯梢柏树落下的影子, 若有所思。 许温岚走近问:“你以前不会抽烟,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任文察觉许温岚在侧,左手倏地插进口袋里,用右手中指弹掉烟灰:“大概一年前吧, 心烦的话会跟廖哥抽上几根。” 许温岚讽刺地说:“你跟他学了不少好东西。”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没他我也活不过今天。”许任文深吸一口烟,呼出淡青色的烟气, “最近你跟那个香港人很亲近,有没有探出点东西?” 许温岚说:“才一天而已,你问的太急了。而且我跟他还不熟, 有些事别乱猜。” 许任文冷笑:“我担心你没探出来, 就被他诱惑了。” 他果然看到了, 还想用哥哥的身份, 教训她一顿吗? 许温岚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魁梧壮硕的柏树:“你记不记得,这棵大柏树是我出生的那年,爸爸从很远的地方移植过来的。” 许任文蹙起眉头:“不要转话题。” “他生前最喜欢树木,除了这棵柏树,家附近其他的树,也是他一手呵护。”许温岚自顾自的说,“他常说教人就好比植树,要打好根基,让树干挺直向天生长,因此从小对我们很严厉,特别是对你……” 许任文额头的青筋暴起:“别讲了。” 许温岚继续说:“可他没想到,在湖岛长大的人,太容易被外界诱惑。” 许任文暴吼一声:“够了!都过去了!” “好,那聊聊现在的。”许温岚意味深长的笑,指着走廊放旧相框的凹槽,唯一一幅相框的正面却背对着他们,“那副相框是不是你转过去的?” 许任文的目光移向相框,满脸不耐烦:“你又想说什么?” 许温岚把照片摆正:“你不看看吗?” 相框赫然是一张泛黄的旧照,在二十多年前拍摄。照片中年轻的英俊男人,梳着上个世纪最流行的中分头,双手搂起身穿粉红棉衣的女婴,身边站着只有他膝盖高的两岁小男孩,手捧一根五彩棒棒糖,通红的小脸哭得皱巴巴的。 她记得爸爸曾经说过,拍照片之前,她哥的棒棒糖掉在地上,脏兮兮的不能吃,才哭的那么委屈。 许任文看着照片愣神,好一会才察觉指尖被烟头烫红了,甩手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手插着口袋转身就走,脖子微微缩起,仿佛畏惧着什么。 许温岚在他身后叹息:“我懂了,原来你不敢见他。” ……… 那一晚,廖哥难得没吆喝打牌,一楼异常的安静。 许温岚睡得很不踏实,梦到年幼的时候,梳着两根麻花辫,蹲在枝叶繁茂的柏树下捏泥人,玩着正起劲,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当时只有六岁的许任文,蹬着小短腿跑来,俯下身细瞧妹妹的泪眼,嘴里抱怨地说:“爱哭鬼,你又哭什么?” 小温岚抬起莲藕似的小胳膊,指向草地上的泥人:“大的是爸爸,小的是你,最小的是我,那我的妈妈呢?汤池家里有妈妈,为什么我们家没有?” 许任文挠挠后脑勺:“我也不知道。” 小温岚泪眼朦胧的看他:“哥哥,你看过妈妈没?” 许任文愣住了:“记得吧,别说妈妈的事了……” 小孩对四岁以前的记忆是模糊的,他依稀记得有个温柔的女人照顾自己,但完全想不起她长得什么模样。 小温岚鼓起腮帮子,坚持问:“妈妈在哪?” 许任文做了嘘的动作,目光越过小温岚望向柏树,眼底透出惧色:“闭嘴,爸爸会生气的。” 小温岚转过头,看见硕大的柏树后立着一个男人,修长的手搭在柏树粗糙的树干,昏黄的夕阳从身后笼罩他高大挺拔的身影,面容在婆娑的树影下模糊不清。 父亲在她的记忆深处,是最强悍最有安全感的存在。 而在那一刻,她无比畏惧着他。 许温岚从梦中惊醒,只觉被褥一片冰凉。 从小到大,她睡觉踢被子的坏习惯,一直没能改掉。 半夜口干的难受,她难耐地起床去一楼倒杯热水,刚踏出卧室,发现对面方奕旸的房门是开的。 这很不正常,他们平时关押方奕旸,只要没进去,一定会记得锁死房门。 许温岚打开房间的灯,四周没一道人影,只瞧见床底下掉落套脚的铁链。 她立即跑向许任文的房间,发现他不在屋内,连廖哥和胡飞也不见了。 如同迷途在深渊中,她无措地跑出房屋寻找,瞥见仓库窗口透出的一束微弱光亮。 许温岚顺着光线,悄声走到仓库的窗外,听到这么一段对话。 “不错嘛,你跟胡飞整晚待在仓库,把这里搞得跟牢房一样。” “对啊廖哥,这才是真正关人的地方,楼上得空出一套房间,还以为给他住的是招待所呢。” “仓库关人比较便利,而且我妹也住在二楼,最好要他们保持距离。” “哈哈,你难道担心他俩搞出点玩意来?那不更好嘛,港仔可是超有钱的,说不定你妹能当阔太太呢,嘿嘿嘿……” 锁门的响动和脚步声消失后,许温岚等过段时间,才尝试着偷溜进仓库。 仓库是许父在世前,存放雕刻用的木头的地方,几块木头不值多少钱,仓库仅有的两扇通风窗就没做防盗窗。 通风窗离地面距离有两米距离,刚好院子里摆着废弃的木头梯子,许温岚利用它爬到通风窗,透过窗口窥视昏暗无光的仓库内部,依稀记得通风窗底下是张桌子,希望许任文他们没有搬动。 47.大结局 此为防盗章,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她轻轻地说:“我走了。” “刚刚吃到的很甜, 谢谢你的……”方奕旸话语拖得余味绵长, 重重地落音,“草莓。” 许温岚回忆起被他咬到的触感, 右手的拇指蜷曲了下,仿佛被滚烫的热水烫着了,那股异样的躁热流窜进颅顶。 她张嘴想问他, 最后闭上了。 有些话难以启齿。 窗口边, 许任文指间夹烟, 对窗外吐出烟圈,深黑的眼眸盯梢柏树落下的影子, 若有所思。 许温岚走近问:“你以前不会抽烟,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任文察觉许温岚在侧, 左手倏地插进口袋里,用右手中指弹掉烟灰:“大概一年前吧,心烦的话会跟廖哥抽上几根。” 许温岚讽刺地说:“你跟他学了不少好东西。”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没他我也活不过今天。”许任文深吸一口烟, 呼出淡青色的烟气, “最近你跟那个香港人很亲近,有没有探出点东西?” 许温岚说:“才一天而已,你问的太急了。而且我跟他还不熟, 有些事别乱猜。” 许任文冷笑:“我担心你没探出来, 就被他诱惑了。” 他果然看到了, 还想用哥哥的身份, 教训她一顿吗? 许温岚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魁梧壮硕的柏树:“你记不记得,这棵大柏树是我出生的那年,爸爸从很远的地方移植过来的。” 许任文蹙起眉头:“不要转话题。” “他生前最喜欢树木,除了这棵柏树,家附近其他的树,也是他一手呵护。”许温岚自顾自的说,“他常说教人就好比植树,要打好根基,让树干挺直向天生长,因此从小对我们很严厉,特别是对你……” 许任文额头的青筋暴起:“别讲了。” 许温岚继续说:“可他没想到,在湖岛长大的人,太容易被外界诱惑。” 许任文暴吼一声:“够了!都过去了!” “好,那聊聊现在的。”许温岚意味深长的笑,指着走廊放旧相框的凹槽,唯一一幅相框的正面却背对着他们,“那副相框是不是你转过去的?” 许任文的目光移向相框,满脸不耐烦:“你又想说什么?” 许温岚把照片摆正:“你不看看吗?” 相框赫然是一张泛黄的旧照,在二十多年前拍摄。照片中年轻的英俊男人,梳着上个世纪最流行的中分头,双手搂起身穿粉红棉衣的女婴,身边站着只有他膝盖高的两岁小男孩,手捧一根五彩棒棒糖,通红的小脸哭得皱巴巴的。 她记得爸爸曾经说过,拍照片之前,她哥的棒棒糖掉在地上,脏兮兮的不能吃,才哭的那么委屈。 许任文看着照片愣神,好一会才察觉指尖被烟头烫红了,甩手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手插着口袋转身就走,脖子微微缩起,仿佛畏惧着什么。 许温岚在他身后叹息:“我懂了,原来你不敢见他。” ……… 那一晚,廖哥难得没吆喝打牌,一楼异常的安静。 许温岚睡得很不踏实,梦到年幼的时候,梳着两根麻花辫,蹲在枝叶繁茂的柏树下捏泥人,玩着正起劲,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当时只有六岁的许任文,蹬着小短腿跑来,俯下身细瞧妹妹的泪眼,嘴里抱怨地说:“爱哭鬼,你又哭什么?” 小温岚抬起莲藕似的小胳膊,指向草地上的泥人:“大的是爸爸,小的是你,最小的是我,那我的妈妈呢?汤池家里有妈妈,为什么我们家没有?” 许任文挠挠后脑勺:“我也不知道。” 小温岚泪眼朦胧的看他:“哥哥,你看过妈妈没?” 许任文愣住了:“记得吧,别说妈妈的事了……” 小孩对四岁以前的记忆是模糊的,他依稀记得有个温柔的女人照顾自己,但完全想不起她长得什么模样。 小温岚鼓起腮帮子,坚持问:“妈妈在哪?” 许任文做了嘘的动作,目光越过小温岚望向柏树,眼底透出惧色:“闭嘴,爸爸会生气的。” 小温岚转过头,看见硕大的柏树后立着一个男人,修长的手搭在柏树粗糙的树干,昏黄的夕阳从身后笼罩他高大挺拔的身影,面容在婆娑的树影下模糊不清。 父亲在她的记忆深处,是最强悍最有安全感的存在。 而在那一刻,她无比畏惧着他。 许温岚从梦中惊醒,只觉被褥一片冰凉。 从小到大,她睡觉踢被子的坏习惯,一直没能改掉。 半夜口干的难受,她难耐地起床去一楼倒杯热水,刚踏出卧室,发现对面方奕旸的房门是开的。 这很不正常,他们平时关押方奕旸,只要没进去,一定会记得锁死房门。 许温岚打开房间的灯,四周没一道人影,只瞧见床底下掉落套脚的铁链。 她立即跑向许任文的房间,发现他不在屋内,连廖哥和胡飞也不见了。 如同迷途在深渊中,她无措地跑出房屋寻找,瞥见仓库窗口透出的一束微弱光亮。 许温岚顺着光线,悄声走到仓库的窗外,听到这么一段对话。 “不错嘛,你跟胡飞整晚待在仓库,把这里搞得跟牢房一样。” “对啊廖哥,这才是真正关人的地方,楼上得空出一套房间,还以为给他住的是招待所呢。” “仓库关人比较便利,而且我妹也住在二楼,最好要他们保持距离。” “哈哈,你难道担心他俩搞出点玩意来?那不更好嘛,港仔可是超有钱的,说不定你妹能当阔太太呢,嘿嘿嘿……” 锁门的响动和脚步声消失后,许温岚等过段时间,才尝试着偷溜进仓库。 仓库是许父在世前,存放雕刻用的木头的地方,几块木头不值多少钱,仓库仅有的两扇通风窗就没做防盗窗。 通风窗离地面距离有两米距离,刚好院子里摆着废弃的木头梯子,许温岚利用它爬到通风窗,透过窗口窥视昏暗无光的仓库内部,依稀记得通风窗底下是张桌子,希望许任文他们没有搬动。 她咬了咬牙,从窗口一跃跳进去,结果预测失败,底下是硬邦邦的地面。 这一跳跳得脚底发麻,腿的肌腱仿佛断裂开,她疼得险些掉出泪来,硬挺着扶墙壁站起身。 “是你来了吗?” 幽暗沉寂的室内响起清冽的嗓音,仿佛珍珠滚落玉盘的震响,令人心惊又欢喜。 他说话向来是平缓从容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语调流露出急切,仿佛瞬间没掩饰住他的欢喜。 刹那之间,她觉得这一跳是值得的,低声回应:“是我。” 他又问:“我刚听到很重的倒地声,你是从窗口跳下来的?脚是不是受伤了?” “有点酸疼,没事的。”她怕被发现不敢开灯,在黑暗中摸索墙面,触碰到冰凉的柱形铁杆。 原来许任文改造了建在仓库里的工作室,拆掉下半扇木门,围一堵像监狱一样的栅栏铁门,将方奕旸囚禁在里面。 “以后不准这样。”他似乎有点生气,“万一地面有玻璃碎片,你的脚可能要废了。” 她轻轻地嗯一声:“你在里面还好吗?” 他舒朗的笑了笑:“你别担心我,确实像你哥说的,里头一切很便利,有张小床和卫生间。他们解下我的手铐和脚链,也松开了眼罩,比先前的房间自由多了。” 原来他耳朵非常敏锐,隔那么远距离,也能听到廖哥他们的对话。 他知道许任文是她哥,是什么时候晓得的? 岂不是阔太太的言论,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他有何感想,别真以为她接近他,是为了做阔太太。 她越想越不自在:“我先回去了。这里跟地下室一样容易潮湿,夜晚睡觉可能会有点冷。你先睡一晚,冷的话明天告诉我,我再给你拿张被子。” “现在就有点凉,总想找东西暖暖。” “我马上拿来。” “被子我不需要。”他声音放缓,无限温柔,“我要的是你的手心,能给我吗?” 她擦拭额头的汗水,欣赏丰收的绿田,心满意足。 种菜栽花植果,是她除写稿之外,独居生活仅有的乐子,还能填饱肚腹。 即便被闯入的人打扰,她仍没遗忘自己的小田园,每天精心的呵护。 岛上的人各有心思,不过对于她来说,日子照样惬意自在。 这块小田园占地两亩,位于许家的后院的小道旁,离汤家的大铁门不远。 汤池在二楼瞧见她在田间劳作的倩影,想跟她说声谢谢,兴冲冲地窜下楼,一到田地的篱笆外,低头看了眼衣裳乱不乱,心情微妙的紧张。 许温岚看向他垂下的手背,先一步打招呼:“你的手好了吗?” “多亏你,昨天按了下就好了。”汤池忍着痛,在她面前弯曲手腕,“话说这块田是你种的?” 许温岚含笑点头:“平时没事打理下。” 汤池由衷夸赞:“好厉害,像你这么勤快的不多见了。” 许温岚不以为然:“我只是比较闲而已。” “人家是宅女,当然闲哦。”孟佳琪嚼着口香糖,轻蔑地看了眼许温岚,目光又落回汤池身上,“哈尼,你的手还没好呢,跑出来干嘛,外面的野花多吸引人?” 许温岚感觉出她在指桑骂槐,不想掺合他们小情侣的纷争,一手端着藤条篮子,另一手扛起麻布袋,转身要走。 “哇,有草莓。”孟佳琪从篮子拿颗草莓,直接往嘴里咬,笑盈盈的眨下眼睛,手伸向篮子的提手,“汤池喜欢吃草莓,你这篮子全给他呗,反正田里那么多。” “我不喜欢吃,分明是你喜欢。”汤池受不了她用自己来当理由,嗓门冒火似的吼。 孟佳琪怔了怔,眼角溢出泪水,弄糊黑色的睫毛膏:“你又凶我?从昨晚起你就凶巴巴的,我哪里做错?” “想想你昨天干什么了?”汤池回想廖哥摸她臀部,她还笑脸迎人的贱样,总觉得被人逼着戴了顶绿帽。 孟佳琪顿时明白了,理直气壮的说:“那你还跟别的女人嬉皮笑脸呢。” 汤池要被她气死了:“我和岚岚是朋友,哪能比作一块。” 48.番外 此为防盗章,购买40%的vip章节就能正常阅读 许温岚侧过身, 面无表情的看他:“两年了, 你还好意思回来, 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 许任文说:“车子在途中突然抛锚, 恰好家就在附近就过来了。” 许温岚问:“那个廖哥是什么人?” 许任文回答:“廖哥是我朋友,我已经安排他们住客房,不会打扰你。” “朋友?哪里交来的狐朋狗友?”许温岚沉下脸,敛起眼皮问, “不要敷衍我, 他们是不是你在赌场认识的?” 许任文怔忪片刻,挠下后脑勺, 讪讪地笑:“岚岚好聪明,廖哥是地下赌场的看场头子,那个叫胡飞的矮子是他的手下。” 许温岚的脸往床上一偏:“躺着的那位呢?” 许任文慢吞吞地说:“也是我们的朋友啊。” “你们会给朋友捆绑和戴面罩?”许温岚撩开被单,指着他手腕的血色勒痕,“这痕迹看得出他曾挣扎过, 是不是你们干的?” 许任文用力摇头:“这怎么可能, 如果我们对他有歹意,会特地带他来看病吗?他确实被人捆绑过, 不过是我们把他救出来的,你也知道地下赌场很乱, 啥坏事都可能发生。他的脸被人泼过硫酸, 露出来很吓人, 所以一直戴着面罩。” 说的挺像那么回事, 许温岚虽然有点怀疑,但心底还是愿意相信一回,晾他的胆儿也不敢做出格的事。 许任文看向墙壁挂的时钟:“都快十二点了,他由我来照顾,你早点回房休息。” 许温岚确实困了,起身换下一瓶药水,抽出他腋窝的体温表,发现已降至正常体温:“滴完了记得换药水。” 许任文殷勤地替她开门,撅起嘴笑:“别忘了,你哥我也会打针。” 许温岚独自走在走廊上,忽然听到许任文所在的客房,传来门反锁的响动。 她正诧异他的举动,眼余突然瞟到昏暗的人影。 廖哥两腿交叠倚靠墙壁,指间夹着根点燃的烟,噙在嘴里深吸一口,再徐徐吐出,烟气恍如飘忽的白色鬼魅,在空气中化为乌有。 他阴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流露警告的神色。 许温岚嗅到呛人的烟味,轻咳一下,进入卧房后果断反锁上房门。 她垂眸盯着门把,恍然地思量,她哥为何要反锁房门。 他在里面做什么? …… 许温岚先前没料到,廖哥打算在这多住几天,这惹起她极大的不满,第二天中午下了逐客令,请他们在蒙面人病好后离开。 廖哥坐在餐桌上,吞咽许任文做的午饭,头也不抬的说:“这段时间不方便走,我可以给你点钱。” 许温岚一口回绝:“我家不是宾馆。” 廖哥往许任文一指:“可他是你哥啊,妹妹不听哥哥的话。” 许温岚说:“我跟他早断绝关系了,留他一晚因为他还姓许。” 廖哥哼笑,继续埋头吃饭。 他想强占某个地方,需要给对方打招呼嘛,跟她说几句是给许任文面子。 这三个都是大男人,一个女人怎么赶得出去,总不能真的报警吧,许任文好歹是她的亲哥。 许温岚要许任文给说法,许任文敷衍的说,过几天他们就走,而且屋里那位的病还没好。 许温岚眉心一动,问:“他的烧不是退了吗?” 许任文说:“高烧是退了,可现在还昏迷。” “不带他去医院?我去看看他。” 许温岚一提脚,就被许任文拦下。 许任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温和的说:“不用去了,我和胡飞在照顾,说不定晚上就醒来了,做哥不能总要妹妹累着。” 许温岚拍开他的手,冷淡的笑:“妹妹我好感动。那你欠下的赌债,是谁曾经帮你担着呢?” 许任文顿时语塞。 许温岚翻了翻白眼,手插在裤口袋旋身离去。 乃至两天后,他们三个仍未有要走的意思。廖哥还时常在湖畔边钓鱼,悠闲自在。 病着的那位没出过屋门,廖哥却只字未提,仿佛这人没存在过。 许任文和胡飞偶尔出入那间客房,待几分钟就很快出来。一天的二十四小时,这间房间的门必定是锁着的。 许温岚有种很不妙的猜测,不过还要再确认一下。 深更半夜,许温岚睡得很死,迷迷糊糊间,听到剧烈的碰响声,像床头柜被掀翻的声音。 许温岚警觉地起床,掀开房门小小的一条缝,看见廖哥他们一齐走出蒙面人的房门。 胡飞的胳膊左晃右晃,讥笑的说:“呵呵,力气还蛮大的,还敢反……” 许任文锁上房门,打断胡飞的话,往许温岚房间看一眼:“嘘,小声点。” 许温岚倏地阖紧门,背脊贴着冰冷的门板,凉飕飕的寒气从挨着的肌肤灌进体内。 等他们三各自回房睡觉后,许温岚从衣橱底下的抽屉摸出一串钥匙。 许任文以为自己偷到房间钥匙,却没想到她藏了一套备用的。 许温岚溜出卧房,蹑手蹑脚地接近客房,尝试用钥匙打门。 这串钥匙太久没用过,许温岚没法确定哪把能开这扇门,只得一把把尝试。 最后一把钥匙塞入,往右边旋动,咔得一下,门终于被打开了。 幸好声音非常微弱,墙壁隔音效果不差,其他房间的人听不到。 许温岚轻轻关上门,吁了口气,往躺在床上的人靠近,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薄被。 那人没发出一点声响,像安静的沉睡着,皮肤不同于先前发烧的绯红,有种病态的苍白,四肢摆放得有点扭曲,像被很随意扔在床上。 许温岚用劲推他:“喂,醒醒。” 没丝毫反应,如同尸体。 许温岚隔着面罩,探了下他的鼻翼,还有均匀的气息。 如果是他掀翻的床头柜,不会像这样没外伤的昏迷过去。 49.最终番外 白瑾瑜在十八岁那一年,得到父亲赠送的礼物, 仙女飞天的楠木雕, 栩栩如生犹如下秒要飞入天,据说是从大陆的古镇带过来的。 她极其喜欢这座木雕, 爱不释手, 摆在床头看一眼才能睡着。 哥哥白宪常笑话拿个破木头当宝,白瑾瑜压根不愿跟他多做解释。在她看来,哥哥最爱的就是金钱和名誉, 除此之外的东西都是粪土。 十五岁那一年,白瑾瑜就跟方家的少爷方亚鎏有了婚约, 等两人一到结婚年龄,双方家长会给他们举办订婚仪式, 在所有人看来, 这是最完美的豪门联姻。 白起铭很喜欢这个小女儿,守诺等两人结婚后, 给白瑾瑜几亿的家产和部分公司的股份。这严重引起白宪的不满,直言父亲把钱往别人家砸, 白起铭却毫不在意大儿子的想法。 白瑾瑜想在二十岁之前, 去大陆旅游一趟,逛逛楠木雕所处的古镇。方亚鎏原本想陪她一起, 碍于公事只能作罢。 最好的朋友陈梓晗跟她同游大陆,当时香港刚刚回归大陆, 大陆的旅游业还不够发达, 来往的人烟稀少, 古镇更适合客人来小住几天。 白瑾瑜寻遍古镇大大小小的街道,总算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一间装修别致的木雕店。 木雕店不见主人的踪影,白瑾瑜独自在店里闲逛,无意碰倒一座猴子小木雕,木制猴子的脑袋断裂在地。 白瑾瑜连忙捡起木雕,正愧疚之时,不远处传来悦耳的男声。 “你放回原位就行。” 白瑾瑜环顾四周,发觉楼梯口多了道颀长身影,面容在阴暗中看不清晰。 “对不起,这具木雕多少钱,我赔给你。” “用不着赔,不值几个钱。” “哪会不值钱,店家你别骗我。” 白瑾瑜用蹩脚的普通话质问,上前几步,跟说话的男人找了个罩面。 那是面色有点苍白的男人,像平时不太晒太阳,相貌却出其的俊美,在白瑾瑜看来,甚至比儒雅贵公子的方亚鎏还好看。 男店主看清白瑾瑜,愣了几秒,别过脸说:“说了,不用你赔。” 白瑾瑜俏皮的一笑:“我不赔,买行不行?” 男店主没办法再拒绝,点头:“可以。” 白瑾瑜当场挑了三具木雕,包括摔坏的木猴子,准备掏钱付款的时候,男人报了个极低的价钱。 白瑾瑜不信价钱这么低:“这么精美木雕,不可能值那么点。” 男店主耸耸肩,苦笑:“就值这么点,现在没什么人喜欢木雕,一天能卖掉一副就不错了。” 白瑾瑜问:“你雕一副木雕要多久?” “四五天吧,复杂的要一个多月。” 白瑾瑜鼻头有点泛酸,木雕是她最喜欢的手工,虽然能低价买到想要的,但多多少少对木雕师傅是不公平的。 她掏了钱买了木雕,第二天依旧跑来木雕店。 男店主发觉白瑾瑜过来,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继续埋头雕手里的木头。 白瑾瑜坐到他旁边,小声问:“你雕的是紫荆花?” 男店主想不到被她看出来,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白瑾瑜暗想,紫荆花象征着香港,他雕刻紫荆花的原因,难道是昨天遇见自己。 白瑾瑜笑眼弯弯的说:“雕完了,能卖给我吗?” 男店主摇摇头。 白瑾瑜有些失望:“好吧。” “我送给你。”男店主抬起下颌,触及白瑾瑜的目光,深深的对视一眼,又埋下头掉木雕。 白瑾瑜心头泛起一波涟漪,从未有过一个男人,让她产生这种感受。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许莫然。” “我叫白瑾瑜。” 从此以后,白瑾瑜每天都会来到这家小店,安安静静的,看许莫然专心致志的雕刻木头。 她虚心向他请教雕刻,时不时偷看他的侧脸。 要是早点认识他就好了,想每时每刻跟他在一起,即便两人呆坐着不说话,白瑾瑜都觉得是一种满足。 陈梓晗不喜欢这座小镇,老早就吵着要回香港。白瑾瑜好说歹说将她劝着多住几天,这一举动引起陈梓晗的怀疑。 “你不会在这里有艳遇了吧?” 白瑾瑜脸色微微泛红:“哪里是艳遇,多难听。” 陈梓晗立即明白什么:“方亚鎏怎么办?” 白瑾瑜想了想,黯然叹息:“要是我爸知道我想留在大陆,肯定会找人把我绑回家。可是,他去香港也不太可能……” 陈梓晗斜视她的侧面,暗暗磨着牙。 其实陈梓晗知道,白瑾瑜晓得自己暗恋方亚鎏,但明面上没有说开这件事,现在白瑾瑜有喜欢的人,居然一点也不为方亚鎏和自己考虑。 陈梓晗极其痛恨白瑾瑜,巴不得她死在大陆,当晚拨通了白宪的电话。 白瑾瑜在大陆待了大半个月,接到父亲的电话后,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为父亲早点回香港。 那天,古镇下起零星小雨,白瑾瑜撑着把紫雨伞,神志浑噩的来到木雕店。 许莫然发觉她有点不对劲,开口问是不是感冒了。 白瑾瑜垂下眼眸:“我要回香港了。” 许莫然雕着木头,沉默了许久。 白瑾瑜抬起眼,发觉他手指割出了血,一滴滴的血落在木头上,触目惊心。 “你的手……”白瑾瑜拿出抽纸,擦干净他的血渍,摸出受伤的手指,含入口里吮吸。 许莫然凝视她的脸,沙哑的问:“什么时候走?” 白瑾瑜温吞的回答:“我订了明天的机票。” 许莫然跟没事似的,抽回了手:“好。” 白瑾瑜不知道如何跟他相处,惴惴地说:“我回去了。” 许莫然看她离开,捏紧沾血的木雕,转身朝楼顶跑去。 雨越下越大,白瑾瑜踩在雨水冲刷的路面,深深望向木雕店的招牌最后一眼,仿佛将这家店铺永远记在心里。 “等等。”许莫然突然冲出店门,将木雕塞进她的手里,微微喘着气说,“送给你。” 白瑾瑜摊开手一看,居然是座人物木雕,雕着的长发齐腰的女人,温润的眉眼不正是她自己么? 许莫然其实心里知道,她早晚会回香港,连夜按照她的模样雕刻木雕,想赶在离开前送给她。 白瑾瑜将木雕揣在怀里,眼角渐渐湿润:“你个傻瓜……” 紫色雨伞失去支撑,像落叶似的飘入湖水中,白瑾瑜展开手臂,紧紧抱住沉默寡言的男人,在他薄唇落下重重的一吻。 这是最后的吻别,白瑾瑜不管不顾了。 回香港前的最后一晚,白瑾瑜回到宾馆的房间,发觉陈梓晗脸色凝重的坐在她的床榻。 陈梓晗在镜子面前捋了捋头发:“我以为你要跟他过夜呢。” 白瑾瑜目光黯然:“喜欢是一桩事,可还不够的,香港还有我爸在,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陈梓晗讥讽的笑:“你还是要跟方亚鎏结婚吧。” 白瑾瑜犹豫了:“我不知道……” 陈梓晗指向茶几的酒杯:“我在酒吧给你留了一瓶果子酒,味道很不错,你尝尝看。” 白瑾瑜正黯自伤感,正想喝酒来解闷,昂头喝了一杯。 陈梓晗站起身,幽幽看向她:“白瑾瑜,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家境比我好很多,嫁的男人是我意中人,却不珍惜眼前的一切。” 白瑾瑜忽感一阵发昏,扶着额头,眼前的陈梓晗变成重影,迷迷糊糊间,仿佛看到哥哥白宪从门后走来。 …… 白瑾瑜醒来后,发觉自己被关在一家密室,密室只开了一扇小窗,窗外正对着宁静的湖泊。 她在密室摸索了许久,都没找到开门的办法。 等到天色渐暗,紧闭的门轰得打开,进来的人竟然是许莫然。 白瑾瑜怔怔地看着他:“怎么是你?” 许莫然没料到她醒来,翕动薄唇,眼色晦明不定:“抱歉,门可以随意进出,我不会阻拦你自由。” 白瑾瑜质问:“是谁指示你干的?” 许莫然闭口不提。 白瑾瑜走出密室,发觉自己身在湖岛,回想昏迷那一幕,豁然明白了,是她最信任的两个人教唆许莫然囚禁。 她坐在湖岛的岸边,咬着唇皮的想,该不该感激他们不杀之恩。 许莫然立在她身后,默默的陪伴着她。 “只要你想走,我不会拦你。” 后来,白瑾瑜才知道,白宪和陈梓晗原本想溺死她的,刚巧被许莫然在湖边撞见。许莫然为救下白瑾瑜性命,欺骗他们会囚禁白瑾瑜,要她永远出不了湖岛。 白瑾瑜心灰意冷,本想在湖岛小住一段时间,后来越发不想离开了,回香港的想法一天天推迟下来,直到生下许任文,她决定等儿子大些,再回香港,谁知道没多久又怀孕了。 许莫抱着二岁大的孩子,怀孕的妻子偎依着他,在湖岛的大树下乘凉。 “等宝宝出世,无论如何,我都要回香港,告诉爸爸一切平安。” 许莫然闻言,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他最害怕就是这句话,但早晚要面对现实的。 “你要跟我一块回去。”白瑾瑜用手肘捅他的胳膊,“丑媳妇都要见爹娘,再说了,我老公长得这么好看,爸爸一定会很喜欢你。” 许莫然启唇微笑,轻轻应了声,将小妻子搂在怀里。 那是许莫然最幸福的时光,可惜太过短暂了。 他怎么也没料到,白瑾瑜会因难产死在产房里,失去了一条生命,换来另一条小生命,什么都无力挽回了。 这也是许莫然无条件支持许温岚学医的原因。 陈梓晗和白宪回香港后,制造出白瑾瑜溺死的假象。白起铭痛失爱女悲伤欲绝,几年后便重病卧床,家族事业全交给白宪打理。 方亚鎏是真心喜欢白瑾瑜,得知白瑾瑜离世后,好长一段时间抑郁不欢。 陈梓晗趁机而入,刚开始利用白瑾瑜,时常找方亚鎏闲聊,各种试好搞暧昧。 方家不可能让方亚鎏无后,命令他两年内结婚,否则不能继承家产。 方亚鎏没了法子,就娶了最顺眼的陈梓晗。 陈梓晗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人的物质生活满足了,精神上就特别容易匮乏,方亚鎏却不能给予陈梓晗爱情,这是他婚前明确表明的,陈梓晗却表示可以慢慢等他回心转意。 婚后,陈梓晗很快怀孕,生下长子方奕旸。 方亚鎏对她仍是漠不关心,一心扑在家族事业里。 陈梓晗受不了他这一点,本想利用孩子来挽留,谁知道一点作用都没有,便把气撒在方奕旸的身上。 产后,陈梓晗患有严重的暴躁症,只要手边有完整的东西,就想用剪刀剪断撕毁。 方奕旸从小到大,还没享受过母爱,就连安全感不存在。 五岁的某天,陈梓晗突然发起病来,拎起方奕旸的衣袖,拿起剪刀剪断他的头发。 方奕旸眼睁睁的看着黑发,被一刀刀的剪了下来,落到他的鼻尖、肩膀、衣服上。 他害怕极了,担心她割破自己的皮肉。 幸好保姆及时赶到,从刀口救下方奕旸。 没多久,方亚鎏知道陈梓晗发狂的事,带他离开有陈梓晗的家,搬去另一处别墅住。 刚巧那时,陈梓晗又怀孕了,性格反而变的温和,求着方奕旸回家。 方奕旸说什么也不愿答应,在他看来,陈梓晗的正常只是表象而已。 经历那起事件,方奕旸的性格转变很大,在所有人面前,成熟稳重温文有礼。 其实只有方亚鎏才知道,方奕旸是表演型人格,类似于精神分裂,在母亲的剪刀下脱险后,他极其没有安全感,小时候经常戴着面具装成另一个人,只要谁强就变成谁。 心理医生告诉方亚鎏,不用太担心方奕旸的问题,这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就行。 方亚鎏开始极其关心方奕旸,给予他力所能及的父爱,甚至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方奕旸,跟儿子讲其实在他内心深处,藏着一个黑发齐腰的美丽女人。 方奕旸从此以后,对长发有偏执的喜好,但只限于自己喜欢的女人,只是那个人还没有出现在他生命里。 方亚鎏一直怀疑白瑾瑜的死,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二十多年经常跑去大陆,明里是为了公事,暗里是想调查死亡真相,终于查到一些信息。 好不容易有了收获,偏偏这时他发生一场车祸,失去双腿没法只身前往大陆。 方奕旸怀疑有人知道父亲离真相越来越近,制造一起车祸加害父亲,便只身去大陆替父亲查找真相,顺藤摸瓜找到许温岚。 当时,许温岚是不温不火的悬疑作家,没多少忠实粉丝,来参加她新书签售会的人不多。 方奕旸伪装成一个戴眼镜的小伙,混进粉丝里要签名,观察许温岚的一举一动。 许温岚蒙着蓝色口罩,给每个排队的书粉签名。 方奕旸站在排队里,侧头凝视许温岚齐腰的黑发,衬得她的面容愈发白净,即便蒙着下半张脸,他也看得出她一定很漂亮,是江南女子独特的柔美。 轮到他自己签名,许温岚接过他的书,白如柔荑的手,耐心在书本的扉页书页。 “看你穿着打扮不像本地人。”许温岚眉眼微微上扬,眼底是敞亮的光,“谢谢你能大老远,跑来我的签售会。” 方奕旸心口渗出股热流,灌满四肢百骸,愣怔地凝视她含笑的眉眼。 后面的人不耐的催促,他这才缓缓挪开脚步,站在偏远的位置,偷偷窥视她的一举一动,然后掏出手机拍下她的照片。 他自嘲的想,自己跟变态一样,有种亲近她的欲望,什么方式都可以。 只是老天爷,不愿给他机会。 方奕旸知道许温岚有个好赌的哥哥,在一家地下赌场当打手。 他借此机会,用另一个身份维特,跟赌场的头子廖哥有了联系,接着又用原来身份进入赌场,也没料到自己会被他们绑架,刚好得知白家派了杀手过来,便顺着绑架事件演了下来,暗地里用维特的身份操控一切。 只有能接近许温岚,在险境得到的好感,比任何感情都要牢固,顺理成章的得到她占有她。 父亲说的没错,他天生就擅长表演,清醒后,将黑暗中的她揉在怀里。 第一句话是“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