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想给本王染发[综]》 1.与神共事 100年前，世界上出现了第一名超能力者。 彼时，魔术世界还未曾向普通人展开，鬼怪还只存在于幻想，超能力者的圣地学园都市还未建立，圣杯战争还未成为沦落为娱乐至死的时代牺牲品，英雄这个名词还只属于万里挑一的真正勇者。 然而—— “时代变了啊。” 恩奇都想拍下年长友人的肩膀，被躲开了。 她有着莹绿的长发与同色系的眼眸，微笑着直视人的时候，有种山中清泉蒙在薄雾里的缥缈透明感。 这个动作、这种语气出现在花季少女身上，难免会有些怪异。但由她做来，却显得清爽洒脱，不觉造作。 恩奇都咬了口咖啡果冻，继续说道： “这两年新生儿里超能力者的比例急剧升高，说不定再过几年，最强超能力者就不再是楠雄了，到时候，你也没必要这么辛苦抑制自己的力量了吧。” 【最强超能力者是外侧的欧鲁迈特还是内侧的一方通行至今还没有定论，怎么会轮到我一个普通图书馆管理员。】 齐木楠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像是在生闷气，但这不过是他寻常的反应。 超能力者横行的现在，人人都热衷于讨论最强之名。无论是职业英雄还是学园都市的能力者，都有往娱乐明星方向发展的趋势。每当有潜力新人能力者“出道”，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报纸将他们比较一番，暗示他们可以向“最强”之位发起冲击——这已经成为固定节目了。 只有恩奇都知道，真正的最强，正躲藏在冰帝藏书丰富的图书馆中，过着退休老人般的生活：每天早上煮一壶茶放凉，选好今天要看的书，就往服务台上一坐。偶尔帮学生登记下借阅书目，半天都不离开沙发椅。 就是看起来平凡普通的图书馆管理员，每天晚上都要拯救世界。 “你是在挖苦职业英雄吗？” 恩奇都微微一笑， “楠雄每天做的工作，单从质上来讲，可以把no.1的职业英雄也甩掉几条街吧？” 【我只希望那些英雄能够更加勤奋地匡扶正义，感激不尽了。】 “哈……” 【还有你，如果能突发奇想转学到别的学校，让我不用隔三差五打发掉那些潜入学校的娱记，我的普通生活就很完美了。】 “噗，这我可做不到，”恩奇都眨眨眼，“给楠雄老师添麻烦，可是我的毕生志愿啊。” 【……】 齐木楠雄没再说话，他端着盛放咖啡果冻的玻璃小碗，与恩奇都动作同步地拿起小勺，挖了一块，送入口中。 花了几秒钟时间，他回味了下这梦幻般的味道，眯起眼睛，余光里看到绿发少女也露出相似的表情。 有的时候，齐木楠雄会想，他没有和这个耀眼过头的全民偶像兼学生绝交，有八成是多亏了她同居人的出色手艺。 “真是绝赞……”恩奇都感叹道，“她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齐木楠雄很难得地点了点头，以表赞同。 虽然制作过程有些让人寒心，制作者看不透的心理活动也令人困扰，但做出来的成品，确实完美到不可思议，夸句神之手也不为过。 于是，因为涉及到超能力而变得紧张的聊天氛围，再度被美食拯救了。 身材娇小、长相稚嫩的绿发少女与身着和服的粉发青年并肩坐在廊檐下。虽然是夏日，但这座院子构造特殊，还是凉嗖嗖的。这样的温度再加上午后正好的阳光，两人都有些犯困。 “要回屋里睡一觉吗？” 【不用。】 两人都清楚楠雄此行的目的为何，也不准备浪费时间。 齐木楠雄朝她看了过来，恩奇都捋起半截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 两人的目光都停在了那宛如在发光的肌肤上。 光洁无暇的肌肤上出现了一圈一圈的绯红纹案，宛如锁般深深烙印，宛如蛇般紧紧缠绕。诡谲的纹案顺着小臂上的青筋，没入衣物内里。 在齐木还是个苦于力量过于强大的普通中学生时，遇到了从天而降的绿发女孩。他利用万能的超能力替她解决了身份危机，而早熟的女孩感念恩情，坚持不懈地赖在他身边，给他添了十年的麻烦。 在去年的时候，原本无任何异能的恩奇都突然觉醒了能力，同时获赠的，还有她一身诡异的纹案。 身材细弱的绿发少女，像是即将被庞然大物猎入口中咀嚼的祭品，被纹身交缠着。 【它怎么长得这么快？】 看到齐木楠雄的眼神，恩奇都识趣地开了口： “上次单独把纹身时间调回了七年前，超能力也在纹身消失的瞬间没有了。可后来只过了两个星期，它又重新出现，现在四肢和胸口都被覆盖到，再这么下去，在夏天穿长袖也无法遮盖了。” 【听你在电话里说，你的个性会随着它的生长而增强？】 “是的。”恩奇都点点头，“虽然测试新拥有的个性也很有趣，但我过不久要参加个大型实时综艺活动，赚的钱还要去投给大江山——果然还是先请帮我回溯时间吧。” 齐木楠雄摘下抑制器。 ——出生下来便是世界最强超能力者是什么感受？ 虽然生活在超能力者的时代，可超能力者的比例也不过2%。日本有一大部分还都位于学园都市中，在外侧的超能力者根本见不到多少。即便见到了，大多也只是能折弯汤勺、点燃火柴的level.1程度。 而齐木楠雄，出生时便是世界最强的齐木楠雄，随着年龄增长，从最强变得更强，到25岁，已经一言不合便能毁灭世界了。对于无敌状态的齐木楠雄来说，那些同类的超能力者，与普通人根本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资质，如果换一个人来过，一定精彩更多，可齐木楠雄只想隐藏于人群中。他将自己伪装为普通的念动力能力者，做起了看管冰帝图书馆、整理书架的工作。平平常常，毫无意外，这是他最满意的生活状态。 唯一令人不满的波折，就是眼前这名少女了。 【不过，如果大名鼎鼎的歌姬突然“毁容”，原本还算安稳的粉丝跑到冰帝附近聚众闹事，那就很麻烦了。虽然换工作也可以，但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帮忙吧。】 回溯时间相当便利。 齐木楠雄内心的波动并不会影响他个性的发挥，一眨眼功夫，恩奇都身上的纹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恩奇都似乎想翻开领子查看一下，齐木楠雄的目光无意间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便干脆道： 【处理完毕，我可以回去了吧。】 绿发少女停下扯领子的手，好奇地眨眨眼： “又是透视吗？” 楠雄的眼睛拥有透视的能力，稍不留神几秒钟不眨眼，就可以从裸.体到骨架，将对方全部看透。 正常的女孩子要是知道他的能力，一定会羞臊到永远不想看到他，然而无意中知道这点的恩奇都情绪波动却很微薄，甚至内心深处还跃跃欲试，比如现在—— 【真神奇，想知道我的骨架长什么样子。】 齐木楠雄脸一黑： 【……你还真是毫不尴尬啊。】 对方翠玉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是天然的好奇，能听到恩奇都内心活动的齐木楠雄，也确认了这好奇简直真诚得要命—— 在各方面都遵纪守法、行为合乎道德规范的理想偶像恩奇都，唯独在青春期的萌动这方面开放到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在现代社会生活了十年，少女已经了解到男女交往间的合适尺度。可了解归了解，有时候还是会本能地做出些令人头疼的发言。 比如现在，恩奇都的表情由好奇转为困惑，很快恍然大悟地一击掌： “对不起，楠雄，好久没被你提醒，一不小心又忘记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你之前到底生活在什么鬼地方从哪养成的坏习惯，真亏你的粉丝把你当做完美无瑕的纯洁精灵！】 少女歪了歪脑袋，困扰地笑了笑： “这个嘛，我现在还是想不起来。说不定是和一个酷爱赤身裸.体cosy山大王的变态做了好多年朋友吧……” 【把你脑子里不着边际的废料扔掉，我不想和变态的朋友做朋友，谢谢。】 “楠雄，你终于承认我们是朋友了。” 【你可以闭嘴了。】 齐木楠雄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但恩奇都确确实实从那双绿色墨镜后边感受到了压力。 对齐木的生气已经习以为常的恩奇都没有太多在意，她在心里想着去再拿一份厨师小姐做成的咖啡果冻赔礼道歉齐木一定不会生气了，于是站起身，余光里看到粉发青年的脸黑了黑，却并没有拦下她。 ——这就是接受和好的意思了。 恩奇都心情不错地往厨房走去。 厨房平时里由同居人把控，完全不准恩奇都进入。但同居人是只夜猫子，这个时间她肯定在补觉，于是恩奇都推开门—— “啊。” “哎呀！！！” 厨房里锅碗瓢盆都飘在天上，在恩奇都推开门的一瞬间全部失控，一部分往地上砸去，一部分往窗外砸去，还有一部分往恩奇都的脸上砸去。 绿发少女一个下蹲抱头，灵敏地躲过了几斤铁器的攻击。扭过脸看着厚重的中式铁锅把地板上砸了个大洞，内容物咖喱堪堪漂在半空，不由陷入了沉默。 始作俑者发出天绝地灭般的尖叫声： “恩奇都，我说了吧！不准进我的厨房的！！！” “抱歉，凛。” “什么人啊！你这个——你这个！不遵守诺言的人明明是你！为什么理直气壮地批判我走捷径用魔法做菜啊！！！” “我没有说什么哦。” 恩奇都试图安抚炸毛的大小姐，但显然没起作用，对方完全听不进去。 “你的眼神就在指责我！”她愤愤不平地挥舞着刀铲。 恩奇都放下护住头颈的手站起身，她望向气呼呼地头毛炸起的黑发双马尾大小姐，尤其在她一青一红、犹如波斯猫般的异色瞳眸上多停留了一会，随即隐晦地偏开视线，绽开了一个平和的微笑： “怎么会呢，凛说要为我下厨，我很高兴。魔法也是凛的一部分啊，请自由地使用它。” 恩奇都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由于觉醒个性的年轻一代渐渐长大，各行业人士在如何使用个性上也出现了争议，尤其在烹饪界与艺术界。一些人认为将个性用在本职工作上存在危险，并且缺乏严肃性，要求禁止在某些行业里使用个性。 然而，恩奇都认为这不过是人类面对新生事物的本能排斥反应。在拥有个性的新一代掌控了社会话语权后，个性将会被更为广泛地使用，创造出仅凭人类双手与大脑暂时无法企及的灿烂文明。 在恩奇都再三保证绝对没有看她厨艺的意思后，对方总算不情不愿地错开了身子。 “你是要来拿甜点贿赂齐木楠雄？” “可以吗？” “随便你。” 那只艳丽的红眸紧紧盯着绿发少女的背影，注视着她打开冰箱，找到了一份做好了的咖啡果冻。 “……身体还好吗？齐木帮你回溯了吧？” “嗯，那些纹身似乎没有害处，只是不太适合。” 绿发少女托着果冻，冲她挥了挥手： “谢啦，凛。” 恩奇都笑得非常清爽温柔，毫无阴霾。 但是，附身于远坂凛身上的丰收女神伊什塔尔却敏锐地察觉到了。 当恩奇都望向她的异色双眸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隐晦情绪——甚至连绿发少女本人都并未察觉吧。 在那段旧时光里，因为伊什塔尔的任性与失误，害得恩奇都死去。向来温柔宽和的恩奇都对她的好感近乎降到负数。即便现在恩奇都没有了作为神造泥人的记忆，与她重新开始生活，过往的仇恨依然铭刻在灵魂里。 伊什塔尔靠在案台边，注视着恩奇都远去的背影，将手按向胸口。傲慢自我的女神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苦笑。 胸口那里似乎还能感受到疼痛，这就是将恩奇都从冥界拖往现世的代价。 “一根肋骨果然不够当赔礼的吗？” 她喃喃自语， “就算封住了记忆也没用……你还真是靠灵魂来记仇啊。” 2.歌姬万福 - 「恩奇都」 这个名字在两年前，第一次出现在日本国民的视野里，是因为一部低成本的本土伪西幻电影。 由亚洲面孔来演西幻电影当然相当奇怪，因为前期宣传得当、各种绯闻事件、加上有大牌明星友情价出演，这部电影票房成绩不错。但口碑是没法靠噱头来拯救的，最终结果相当惨淡。 骂的人多了，有很多人出于猎奇心理，仔仔细细地鉴赏了一下这部电影，排查了下电影的职员表，意外发现饰演女主角的精灵妹妹的演员——只出现一个背影的少女——竟然是热心公益小有名气的学生—— 而且，关键的关键，长得居然惊为天人？ 然后，恩奇都就莫名其妙地火了。 火了以后，自然有艺能事务所找上门来。虽然伸出橄榄枝的也不乏小有名气的事务所，但开出的条件最宽松的还是一家刚开张的。 出于好奇心、抱着玩票性质签署了宽松协议的恩奇都，被同样玩票性质、只想试试水的新生事务所培养了几个月，然后双方都意外地发现—— 她好像是个天才歌姬？ 于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等迹部景吾回过神来时，自己学科竞赛的竞争对手已经红透了半边天。被各种乐坛前辈捧在手心里，被万千迷妹迷弟迷叔迷姨甚至迷爷爷奶奶们夸成惊世绝俗的天人下凡，以一副日本乐坛明日之星、未来扛把子的姿态，升入了冰帝高等部。 “……” 迹部景吾绷着张俊脸，从车窗内往外看去。 校门外排成了壮观的两列长队，其中有学生模样的，也有上班族，都头系绿色丝带，面色凝重。 新生入学已经两个月了，然而，校门口的光景依然没有改变。 以前迹部上初中的时候，也积攒了大量的人气，每天上学时都会被学生们隆重地欢迎——但是，与眼前这幕气氛凝重、宛如邪教恭迎教主的魔性画面完全不能比。 「绿军」，就是眼前这一新崛起的日本邪教的大名。 全名为：守护我们宇宙第一可爱的恩奇都大人的正义联盟。 没错，这就是新生代歌姬恩奇都的后援团，这个骚包至极连迹部景吾都感到面红耳热的名字至今不知道是谁取的。 据迹部景吾听闻，光是要获得那意味着正式团员地位的绿丝带，就要背下整整几百页的团内规定与enkidu语录，参加正规的线上考核，只有在20分钟内答完100道，并获得90分以上的高分，才有资格获得。 而他——迹部景吾，身为与恩奇都相识三年、在各种场合竞争过无数次的死对手，居然连那些摸下恩奇都的手都要兴奋到失眠的陌生人都考不过。 作为一个合格的竞争对手，迹部景吾最讨厌在有关恩奇都的造句里，出现失败二字。 连考三次都是不及格的迹部景吾，当然是与这个组织结下了梁子，他三番五次披着小号在某知名论坛上指责对方出题有误，舌战绿军群雄，小号的名字位列绿军的黑名单首位，甚至被盖棺定论为羡慕嫉妒恩奇都才华的穷酸loser。 呵呵。 迹部景吾理了理校服领带，好看的手指抹了抹用发胶固定好的刘海，姿态优雅地下了车。 有几道狂热的目光察觉到动静，向他这边扫过来，又纷纷显露失望，挪开了视线。 其中有几张面孔就曾在网络上与迹部对骂过。 迹部嘴角不自觉翘起，他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即走进校门，而是手扶着车门，凹着造型，用骄横的目光瞥了眼车内： “怎么还不出来？” 少女这时才惊醒过来，抬头看向迹部： “啊……到了吗？” “这么久没来上课，居然差点迟到，你可真是不像话啊，恩奇都。” “抱歉，没想到救……要花那么多时间，这次多亏了景吾给我搭便车。” 恩奇都丝毫没有被迹部居高临下的姿态刺激到。 她今天终于换上了夏季校服，长发用金色丝带系成一束马尾，垂到腰际。 怀抱着书包、头挨着窗户的样子还有几分可爱，醒来后就是这副不华丽的样子。 迹部景吾不愉快地哼了一声，也没有继续纠缠，让开身位让少女下车，然后故意用力地关上门。 嘭！ 沉重的关门声吸引了几十个绿军的目光，发现了期待的人影，越来越多的视线追了过来。惊怒的气声传入迹部景吾的耳中，令他得意地挑起下唇。 他尽力面色不显，走起路来却比往常还要嚣张，心里默想着“你们这群loser想不到吧哈哈哈”，一瞬间甚至想把自己的论坛账号抖出来。 当然，这些只不过是气头上的想法。 事实上，晨间在冰帝大门口守候的绿军成员，还真不是为了盲目追星，他们身上肩负着组织的重任。 随着恩奇都的走红，难免会有私下骚扰偶像的斯托克出没，此前就有好几次校门口袭击事件，还是靠风纪委员摆平的。为了维护偶像的日常生活，绿军就组织了一些团员，与校方沟通过后，采取了轮班制度，早晚两次，维护校门口的秩序。 迹部家作为董事会成员，那个申请书迹部还是亲自签了名许可过的。恩奇都经常性有工作要请假，为了不让绿军成员白等，恩奇都的具体上课时间还是负责批准请假条的学生会长迹部景吾亲自通知的。 不过—— 不爽还是不爽。 迹部景吾沐浴着羡慕嫉妒恨又憋屈无比的视线，心情很好地穿过了绿军的迎接队列。 快进校门时，身边的少女转过身，朝后面鞠了一躬： “今天也麻烦大家了。” 恩奇都算是不热衷于与粉丝互动的那类公众角色，但因为她的气质、公益属性与学生身份，又很少有人觉得她故作矜持、太过高傲。粉丝大多持有一种谜一样的怜爱心理，像什么【悉心呵护日本歌坛未来的希望】、【守护恩奇都身边的净土】、【将沾满铜臭味的社畜从她身边赶走】之类的话，一直被他们当作口号来喊。 要不是经纪人还在打点着恩奇都的公共账号，时不时敲敲点点，控制一下绿军的风向，这个狂热的组织可能早就偏离初衷，自身沦为过度关心偶像生活的私生饭了。 即便是现在，也有其中一些极端分子会言语攻击与恩奇都在综艺活动中交往过密的无辜艺人，给恩奇都本人带来不少麻烦。 因此，让绿军一部分成员有组织地来“保护”恩奇都，除了要真的排除掉私生饭，也有借此纾解组织内部压抑的情绪，让一些潜在私生饭回归正常——或者被牵制行动的意思。 迹部对此是一清二楚的，却一直搞不懂恩奇都是如何想的。 洞察力惊人的财阀继承人能够看清于商场上叱咤多年的老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恩奇都。 不是无法下定论，而是往往你自以为理解她的时候，恩奇都总会抛出新的印象。 于是，天真变成了虚伪，虚伪又变成了纯粹，纯粹又变成了深邃……在不断改变的看法里，不变的唯有变。看似如白纸一般好懂的恩奇都，牵引着迹部景吾的目光，一层层挖掘出更多、更多—— ——甚至，不知不觉，就看得太久了点。 当然，胜负心旺盛的大少爷，目前还未曾发觉这场拉锯战中己方的失误。他在同行闪闪发亮的眼神中，头不自觉扬得越来越高，开始点评起恩奇都这些天搞起的副业—— “明明唱歌要华丽得多，为什么要去演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气质不贴合，演技也不行。与其做那么多事，不如回学校上课，太浪费你的时间了。” “诶……可是客串一下就可以赚很多钱，感觉很省事。” 老老实实在富家少爷面前承认自己是财迷，恩奇都丝毫没有心虚的意思，反而用一种像是在哄大型猫科动物的语气，温温柔柔地开起了玩笑， “我还有很多生物要养呢，如果不努力赚钱的话，难道要景吾来养我吗？” 3.话间玫瑰 迹部当然不会养了。 紫灰发色的大少爷把头猛地转过去，来掩饰自己越来越红的脸，然后昏头昏脑地砸下一句“你要是能在戏剧节上给冰帝做好推广倒是可以给你打点广告费”，就急匆匆地跑远了。 太久没来上课的恩奇都起初不明所以，但她很快在告示板上贴的满满当当的海报里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戏剧节，冰帝高等部的保留节目。在期末考试之后，暑假开始前，以班级为形式，每班可上报节目，在初审后登台表演。最后评选出的优胜班级可由冰帝资助，去迹部家名下的海岛上七日游，住宿饮食交通费全包。 对普遍家境不错的冰帝学生来说，虽然海岛七日游不算什么，但与一班人一起去就是另一回事了。再加上这次活动的水准相当高，到时候来参观的家长呼啦啦可以凑齐小半个日本商界上层，大家都相当重视这次锻炼和展示的机会。 ——也正因此，理应提前一月就开始排练的a班显得有些异常了。 原本就是全校活动，落后两年的一年生应该比学长学姐花费更多心力，才能取得不丢脸的成绩。 然而，离通知日期下达已经过了一周了，恩奇都所在的a班至今尚未决定演出剧本。 “干脆自己写剧本吧！” 班长清水摩纪咬牙切齿地掀翻了摆在忍足桌上的一摊候选书，被忍足侑士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冷静点，清水。我们已经把童话都看了一遍了，适合那个人的纯洁角色也不少吧，她肯定不会推辞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恩奇都大人当然不会推辞！她性格那么棒！” 清水摩纪不可思议地瞪了他一眼， “但这可是恩奇都大人的戏剧首秀，也是本小姐与未来第一歌姬的首次合作，当然是要准备到完美！” “只是学院的活动，不算首秀吧……” “你闭嘴，你这个没有情怀的冷血花花公子。” “？？？喂！” 忍足哭笑不得地看着脑补力很强的清水摩纪，也懒得争辩。只见对方眼神忧郁地撑着下巴，但当她的目光挪到窗外时，黯淡下去的眸光蹭地亮了起来。 “恩奇都大人今天来学校了诶！” “是吗？” 忍足自然地向窗外看去，很快捕捉到那两道醒目的身影，稍稍一怔。 与此同时，清水摩纪的声音再度响起：“什么嘛，那个臭屁迹部还真好运，竟然和恩奇都大人走一条道。” “这么评论潜在的婚约对象合适吗？” 清水家多年来一直把控艺能圈命脉，在媒体那有很强的话语权。而这恰恰是迹部家空白的区域，强强联手的呼声越来越高，而清水摩纪作为没有继承压力的幼女，又与独子迹部年龄相仿，半个冰帝都把她当未来的迹部夫人看的。 不过这位清水小姐看起来沉迷追星、完全没这个意思，反而看起来相当生气： “开什么玩笑，如果娶不到恩奇都大人，我就单身一辈子！” 本想探下合作家族口风的靠谱继承人忍足侑士： “……” 似乎非常嫌弃满脑子都是家族利益的忍足，班长清水单方面不和文艺委员忍足讲话了，直到恩奇都出现在座位上，僵持的氛围才被解开。 虽然恩奇都为了她热爱的公益事业，离开学校去大江山操持野生妖怪园的筹办工作，已经有一周出头了。但她的桌面依然纤尘不染，作业笔记本摆得整整齐齐的。 恩奇都习惯性地将头扭向左侧： “谢谢你帮我整理桌面，清水。”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还有！叫我摩纪就好！” 清水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像是拿到小红花的幼儿园小朋友。 “清水完全不提我的功劳吗？”忍足侑士撑着头，他就坐在清水的后方，用玩笑的语调申诉着，“我可是辛辛苦苦誊抄了半本笔记本哟，居然被清水大导演强行剪掉戏份了呢。” “哪里抢你功劳啦！”清水不满道，“我只是还没提起来而已！才不是忘记了。而且忍足你突然这么热情，感觉上超可疑的诶！” 恩奇都眨了眨眼，她翻开那本陌生的笔记本，随手翻了翻，陌生的俊逸字体密密麻麻地排满几十页，眸光中闪过几丝疑惑。 清水摩纪高中与她同班，两人算是相熟的朋友。忍足侑士和她可没有交集，升入高等部几个月，恩奇都至少有一半时间都在进行公益活动、筹备演唱会或者参加综艺节目等等，也没时间与新同学相熟。忍足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有些奇怪。 恩奇都也没有细想下去，将眸光重新移到忍足身上： “非常感谢，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尽管和我说。” “不客气，同学间自然要互相帮助——更何况恩奇都同学是这样一位美人。” 清水不爽地瞥了眼忍足，酸溜溜地说道：“后半句话才是重点吧。” 忍足也不否认，轻飘飘地勾起唇角：“诶，我也是男人嘛。” 他下颌线轮廓优美，也相当懂得自己的优势。说完那句暧昧不明的话后，他便以恰当好处的角度提起唇角望过去，深蓝的眼眸里仿佛藏着一整座森林的雾气，格外神秘撩人。 但忍足想展示魅力的观众却正好挪开眸光，对着气鼓鼓的清水摩纪示以安抚的微笑，她轻声慢语地说上了两句，大小姐立即就笑得明媚动人了。 绿发少女似乎没注意到忍足那句刻意压低的话语，有如清泉般灼灼发亮的莹绿色眼眸里满满地倒映着爱娇的清水摩纪。 忍足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他看了眼还摊在自己桌上的候选剧本，眸光微闪： “对了，清水，恩奇都已经回来了，不如让她自己来选下剧本？” 相谈正欢的两人停下话头，清水摩纪显得不太情愿地拿起几本书，递给了恩奇都。 “是戏剧鉴赏节的事吗？我刚刚有听到景吾提过，之前都不怎么参加班级活动，这次也差点忘记，真是抱歉。” 恩奇都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捧着书本翻阅着。 “没有的事！您愿意参加就非常好了！” 忍足淡淡地补充道：“评选制度里除了专家，持票入场的观众也有投票权。考虑到恩奇都的知名度，我们班有相当的优势。如果你愿意参加，这次演出有一半的压力都放在你身上了，实在有些不公。所以我们想尽量选择令你满意的剧本。清水坚持选择童话，最终筛选下来，就是这几本。” “忍足你……”自认被抢走了台词的清水隐晦地抽了抽嘴角，不甘愿地点头附和，“忍足说得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您有什么负担，可以推掉。” “当然不会，我乐意至极。” 恩奇都已经看完了所有候选书目，推出了其中一本， “你们选的基本都是童话，其余的我都不了解，唯一看过的，就是这本了。” “小王子吗？” 忍足扫了眼封面， “忧郁清澈的小王子，恩奇都喜欢吗？” 绿发少女似乎愣住了，她盯着彩绘的封面，思考了几秒，然后慢慢摇头： “我大概……比较喜欢玫瑰。” 忍足脑子里闪过适才那两道和谐的影子。 喜欢玫瑰啊…… 他还没有回话，清水先惊叹起来： “不愧是恩奇都大人！喜欢的角色都和常人不同！居然能包容这么娇纵任性的小玫瑰！您的心胸真是令人崇敬！” “诶。” 恩奇都意味不明地应了声，这次没有像以往一样纠正清水的敬称，眸光静静地停在封面上。 红色的玫瑰鲜艳欲滴，毫不客气地炫耀着自己的美。 恩奇都忽然笑起来，眼底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这不同于往常的微笑，令忍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因为，小玫瑰他……很可爱嘛。” 4.黄昏野狗 好久没来上课，靠着学科竞赛打下的功底，恩奇都学得并不吃力，几次回答问题都给出了完美答复，又是被清水摩纪一顿吹。 中午，整个班级都留在教室里享用便当，顺便讨论关于戏剧鉴赏节的有关事宜。 无论从理性上还是感性上，改编小王子几乎全票通过，至于具体的人员安排，要到清水摩纪改编好剧本再说。 “虽然我们有恩奇都在，评优胜率很大，但大家自己也要努力！为了公平起见，专家的票数才是最多的！我们一定要做出配得上票数的演出！” 清水元气满满地给全班鼓劲，课间话题一下子都被戏剧节占满了。 到放学的时候，恩奇都脑中已经填满了各种关于戏剧节的讯息。 “景吾要演麦克白吗？” 出校门路上又一次撞到了迹部景吾，恩奇都随意地询问道， “难度真大啊。” “本大爷是完美的，等着我打败你吧，恩奇都。” 两人又一次沐浴着绿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肩并肩出了校门，在校门口作别。 由于家住得离学校很近，只隔了几条小路，恩奇都没有购买交通工具的必要，再加上上下学校门口都有后援团接送，要出任务有公司专车，所以生活应该并没有危险性。 但是，恩奇都除了学生与偶像以外，还有另一重身份，不可能家——学校——公司三点一线地跑。 对，完美偶像恩奇都最为粉丝津津乐道的一点是：她还是神奇生物保护协会的形象大使以及日本地区最大资助者。 神奇生物保护协会独立于传统动保与植保协会，是在十三年前，随着超能力（个性）持有者人数上升，相关研究深入，诸多神秘在大众面前揭开，才新成立的组织。 从中国的话本精怪、到西方的魔法生物、再到日本的传说妖魔，甚至是一些没有历史或者传说、近几年才横空出世的另类生命体。 神奇生物保护协会的保护范围极其宽广，只要携带异能的非人类生物，都在他们的保护名单里。 其中，也包括一些拥有极高智能，外形酷似人类的生命体，这类生物引起了诸多伦理争议。 近几年觉醒的超能力者，不再像以往一样局限于放出系中，有一些能力者，在外形上也发生了巨大变化，难以套用往常区分人与动物的标准。 据说，就发生过数起异形系超能力者犯罪被职业英雄追捕，结果被误以为犯罪者是神奇生物的协会保护起来的事件，闹了很大的笑话，差点引起民愤。经历了许多风波后，神奇生物保护协会这个新生组织也成熟了许多。 不过，对恩奇都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她能够完美地区分人与非人，还作为有执照的职业义工，参与过许多次协会发起的保护性抓捕活动，帮助回收了不少对人有危险性的异能生物。 只是名气变高后，协会就不敢再让她接任务，只能通过金钱帮忙，令心系神奇生物的恩奇都略感空虚。 有失有得，早年通过打零工与拿奖学金，赚下来的钱并不能资助多少。但自从当了歌姬，签下高分红的合约，恩奇都每月都可以给心爱的神奇动植物保护事业投入大笔资金。 今天正是要给协会打钱的日子。 恩奇都看着账户里n个零前多了个“-”，想了想，又给大江山那边打了笔钱，原本数量惊人的存款缩减到可怜的几位数。 （得努力赚钱啊。） 恩奇都想着。 刚准备离开银行，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您好。” “您好，前辈。” “是阿知呀。” 对方是熟人，但措辞却相当公式化： “这里是神奇生物保护协会日本东京都分部，有件事想通知您——” 恩奇都一瞬间想到了好几个可能性，但都被她排除了。 undertale&宝石之国主题公园应该没什么问题，前几天她还看到圆粒金刚石作为优秀员工代表上了电视。 大江山鬼怪自然保护区正在建造中，作为王的酒吞童子虽然不爽她的自说自话在和她冷战，但外交发言人萤草昨天刚给她挂了电话，说什么“大王气消得差不多了，似乎在思念恩奇都大人所以天天在借酒消愁”——酒吞童子不管想不想她都在喝酒，所以应该也没有问题。 就算有什么问题，刚刚恩奇都打过去的金额也多半可以摆平。 那么—— 最近过得有点平淡的恩奇都，暗暗期待着协会语气严肃的通知内容。 （会是什么有趣的事呢？） “——最近，目黑区有一只身具异能的野狗在游荡，我们分部已经派出了专业捕异能狗大队挨街挨巷地搜捕，但目前进度不如人意。” “唔……” “您为什么听起来有点失望？恩奇都前辈，这可是非常严重的事。那只野狗的异能危险度不低，几个与它碰面的超能力者虽然没有负伤，但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再这样下去，我们协会已经压不住这件事了，将不得不请动职业英雄甚至异能者犯罪处理局，抹杀掉这个威胁——您在听吗？” “唔，我在听啊。” “请您严肃一点！迄今为止在您身边已经发生了数起神奇生物袭击案件，所幸都没有产生严重后果。请试想一下，如果身为神奇生物保护形象大使、在普通人中具有极高人气的您，被保护的生物伤到了——所引发的舆论危机将难以想象，协会将遭遇前所未有的存亡抉择，请更加——” “我没有心不在焉，只是在想一个问题，不用这么紧张。” “……好吧，请问。” 恩奇都将手机贴近耳朵，稍微压低了声音： “那只具备异能的流浪野狗，是不是毛色蓝到发黑、红眼睛、身长近两米的巨型犬？” 话筒那边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了，传来惊恐的气声： “是的！您怎么知道？！莫非是——” “嘘，嘘，我没什么问题啦，只是从同学那里听到了点消息，好了，就这样吧。” 恩奇都声音轻柔，无视了电话那头的阻拦，果断挂了电话。 她悄无声息地将手机塞回书包里，有些苦恼地望着离她十几米远处，身长近两米的蓝黑巨犬。 冰帝和恩奇都的家都位于东京都目黑区，这里大使馆和高校林立，治安状况在东京23区中排行第四。但自从超能力犯罪率上升后，国家机器顾不及的黑暗面就多了起来。 恩奇都所住的别墅区与这里就隔了几条小巷，但街道上的风貌色彩便天差地别，透出浓浓的腐朽味。 而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荒废了的儿童乐园，平时会有一些流浪汉甚或不良在此蹲点，但此刻宁静无人，只有一只孤孤单单的狗。 对方似乎嗅到了人的气息，突然变蹲为立，四肢扒动脚下土地，看起来凶恶的红色眼眸刚对上呆立在乐园入口处的少女，那两米长的身子便动了起来，迅捷如电地朝柔弱无助的少女扑去。 恩奇都将书包扔到地上，腾出手，抱住了飞扑而来的大狗： “晚好，汪酱。” - 汪酱是恩奇都前阵子遇到的狗。 见到它时，它肚子破了个大洞，肠子掉了一地，眼看就要死了。那时候恩奇都身上的蛇状纹路刚刚出现。本想要请齐木过来帮忙封印一下，但既然遇到了超能力可以帮助的对象，干脆就用操控泥土的能力，将汪酱的身体重新组装好了。 恩奇都并不认识拥有出色治愈能力的超能力者，这伤势交给兽医也无力回天了。 而她的控土术，可以用土捏出近乎所有物件——包括器官，虽然有些过于粗糙，在小伤上毫无价值。对于普通人类身上的大伤，由于过于凶险，应该也不会通过异能医疗合格测试。 但异能生物通常比普通人类体质好太多，也没有法律规定禁止用异能为动物疗伤，可以赌那极低的治愈几率。 所幸，这次她赌成了。 因为汪酱体内一些器官已经消失了，所以为了观察后续情况以便随时修补器官，她暂时没有让齐木回溯个性，也没有通知神奇生物保护协会，这一拖就快一个月了。 “你已经完全恢复健康了呢。” 汪酱的力度掌控得很好，抱着它并不感到吃力，恩奇都感慨地抚摸着它的脑袋，轻声说道， “真是舍不得啊，不过也是时候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了。在那里你会遇到很多伙伴，学到很多东西，只要能考到智能10级执照，就可以像人类一样外出工作了，你觉得呢？” 蓝黑大狗用那双深沉的红眸盯着她，看了两秒钟。 然后，在恩奇都期待的注视下，把硕大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 库丘林，光之子，凯尔特最有名的英雄之一。 如今，变成了没爹没妈、流浪于东京都的野狗一条。 因为被死对头梅芙女王下套吃了禁忌的狗肉，被他无法拒绝的诗人用爱枪gae bolg给捅死了。 死前肠子流了一地，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只同样肠子流了一地的大狗。 如果他拥有诗人的天赋，一定要仰天长啸，咏上一句【人生无常，如柳絮纷纷，最上川】，让人们痛悼英雄迟暮、为之热泪盈眶。 可他别说咏诗，连一句人话也说不了，甚至连狗语也说不连牵。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赖上了人语100级、狗语100级、心地善良，还长得好看的小姑娘。 恩奇都，真是个好姑娘啊…… 当狗三天，库丘林还维持着大英雄的矜持，当狗十天，库丘林还不愿轻易向人族低头，当狗一个月，库丘林已经学会了摇尾巴、蹭大腿、原地打滚等各种狗学特技。 所以，当恩奇都说要把他上交给国家时，他毫不惊慌，当场就完美发挥，使出了撒娇三连。 “莫非……你是想跟我回家吗？”恩奇都惊讶地问道。 具备智能的变异狗通常不愿接近人类，不过本来就是人的库丘林完全没有这个心理负担。 库丘林露出了两排快乐的白牙。 计划通√ “汪！”（是！） 以往虽然也很受神奇生物欢迎，但大多数是执行任务时的短暂接触，与恩奇都相处这么长时间，真正提出【要住到你家里去】的，库丘林还是第一只。 狗语100级的恩奇都听懂了他的答复，犹豫了一瞬便弯下腰，试探地朝他伸出手。 库丘林于是愉快地把肉垫塞到恩奇都的手中，摇了摇蒲公英般毛绒绒的尾巴。 5.所决定的 恩奇都虽然是神奇生物保护协会的会员，长期担任义工工作，积累了丰富的安抚神奇生物的经验，但一直在前线，还从来没有接触过领养异能宠物的流程。 她先是跟同居人打了个招呼，对方似乎正在忙什么事，语气敷衍地同意养狗，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恩奇都细心地保存好录音，以防喜怒难测的大小姐突然变卦。她接着又仔细查阅了宠物法，由于神奇生物较之普通宠物更加危险，限制也比普通宠物多，前期准备工作比较麻烦。 恩奇都首先看向最重要的几条： 1.神奇生物必须通过5级智能测试，具备基本自控能力，并获得宠物资格证书。 2.饲养者必须获得神奇生物的认可，签署责任人协定。若是神奇生物危害他人/社会人身安全财产，全部责任将由饲养者承担。 3.饲养者必须经过责任人基本知识培训并通过考核。若饲养者虐待宠物，神奇生物保护协会有权在获得逮捕令的前提下拘禁教育饲养者，并接管该神奇生物。 这些程序全部走一遍至少要一个星期的时间，还要再加上前期申请报备、资格审核的时间。可恩奇都毕竟是神保协会的重要会员、形象大使，不可能一点福利都没有。 恩奇都打通了之前被她挂断的电话，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险些被对面的声音震到耳鸣。 “您总算知道来电话了！！！” “阿知，我……” “怕您正遇到危险，不敢打电话——您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少女的尾音战栗，隐约可听见失了真的哭音。 恩奇都噤了声，她没有因为少女的一惊一乍哭笑不得，神色带了点悔意。 世界上有许多种类型的女孩子，如果说远坂凛是刺人的玫瑰，接电话的少女就是飞燕草，小小的花绽开在枝头，伏藏于野外草丛间，不知何时绽放，不知何时谢幕，稍不留神，就会因你的漠然淡出视野。 对待这样的女孩子，恩奇都应该更加慎重一点的。 恩奇都犹豫了一瞬，声音缓和地安慰道： “我没事，你安心。” 话筒里传来紊乱的呼吸声，恩奇都耐心地等待对方平复情绪。 “……嗯。” “好点了吗？” “对不起……我，我有点反应过度了。” “没事，让后辈担心是我不对。” 恩奇都顿了顿，接着开口，跟森川知简单说明了下情况，被少女语带怨气地谴责了【我就知道前辈刚刚在和狗在一起】【前辈每次遇到情况就会玩上头，完全不理会团队合作】，也只能苦笑着赔罪。 少女名为森川知，是恩奇都在神奇生物保护协会的后辈兼同事，也是她在冰帝的后辈兼校友。这样的双重联系，加上共同的兴趣爱好，让恩奇都和森川知关系相当不错。 在恩奇都的记忆里，森川知原本的性格要更加外向。但自从恩奇都因为名气过盛而暂时离开了保护工作的前线，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森川知再怎么努力支撑目黑区分部，难免还是出了些纰漏，甚至间接或直接地导致了一些针对协会的不良舆论。 对于一个还在上初三的女孩子而言，这样的负担实在过于沉重了。如果不是因为协会人手实在不足，也不会摊到她头上。 恩奇都也试着劝慰过她，但效果不佳。 （不如趁这次机会……） 恩奇都看了眼兴致高昂地在儿童乐园里上蹿下跳的库丘林，暗暗下了决心。 --- 神奇生物保护协会建立于13年前，与其他非人类保护协会相比，算是相当年轻的组织。年轻不仅年轻在组织的年龄上，还年轻在内部成员的年龄上。愿意加入神奇生物保护协会的成员，大多是相当年轻的能力者。 据统计，世界上2%的能力者中，有73%是0~18岁的青年儿童。也只有这些活在【超能力理所当然】的氛围中的年轻人，才敢于对有相当危险性的神奇生物伸出援助之手，或者说，也只有他们适合处理这些危险不足、又会引起社会恐慌的神奇生物。 十几年来，这些年轻人为了神奇生物与超能力社会间的平衡关系献计献策。在不妨碍健全社会的情况下保护；在妨碍社会的情况下，辅助职业英雄协会驱除有害神奇生物，完成了许多令人惊愕的事业，甚至解除了足以毁灭世界的危机。 比如5年前的哭泣天使入侵事件，在协会人员的帮助下，警方成功锁定了专门窃取时间的怪物。并将这些拥有完美防御的怪物们集中到一起，摆放在极为特殊的位置，封印于机密博物馆中，成功解决了危机，获得了来自政府的嘉奖。 解决危机以外，神奇生物保护协会也与一些智能10级以上生物取得联系。通过资助它们建立主题公园、游乐园、自然保护区等，使这些高智能生物如普通人类一样，参加工作、领取工资，潜移默化地化解人与神奇生物间的矛盾。 而今，神奇生物保护协会已经从民间集团演变为半官方集团，与职业英雄协会一样，在日本法律中被频频提及，《宠物法》不过是他们的舞台之一。 而即使在这个极其特殊的组织中，恩奇都的存在也是极其特殊的。 特殊在于：她是作为“没有超能力”的特殊才能者，走了后门，才作为辅助人员，通过前线资格审查的。 最初发现恩奇都“歌唱”才能的，不是闲得无聊的网友，而是急需人手的协会。 对失去了十岁以前的记忆，没有听父母念过童话，有如一张白纸的恩奇都而言，这里可能是最像家的地方了。 ——当然，潜意识里，用灵魂来记仇的恩奇都，将那个【与伊什塔尔-凛一起住的房子】，排除出了【家】的行列。 --- 库丘林跟在恩奇都身后下了车。 纵身一跃，四爪稳稳地着地，库丘林回想起最初那段时候，怎么都无法习惯狗的身体，在恩奇都帮助下学习行走的日子，心里有些感慨。 “完事后叫我。” 说话的是主驾驶座上的红发女性，似乎是艺人“恩奇都”的经纪人。 少女名气不小，库丘林在城市里游荡搜集信息时时，或多或少知道了些关于她的消息，从路人议论中、报刊杂志上、甚或街边电视也会播到恩奇都参与的节目。 新生代歌姬的成功，除了恩奇都天赐的声音感染力以外，还要归功于这位王牌经纪人的扶持。 库丘林初来乍到，不太理解这其间的弯弯绕绕，但看到绿发少女慎重的态度，还是尽量压低存在感，没给她添乱。 “麻烦您了。” “没事，”经纪人淡淡地一推眼镜，藏在镜片后的暗金瞳眸淡淡地扫过库丘林，“牵着这么大一条……狗，在街上走毕竟不符合形象，要不要我帮忙照顾？” 库丘林心头一跳，红色兽瞳中闪过一丝紧张，好在恩奇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经纪人：“没事，我会协调好的。” “你看着办。” 对话告一段落，经纪人开着跑车离开了。 库丘林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他在恩奇都经过的时候，高兴地黏了过去，蹭了蹭她的小腿。 “怎么了？” 恩奇都有些奇怪，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这是感谢啊，小姑娘。） 库丘林想道，但他却无法用半生不熟的新语言将意思表达到位。 恩奇都温柔地半蹲着，耐心地等待着库丘林的回应。 “是不会表达吗？” 库丘林点点头。 “那么，是很着急的事情吗？” 库丘林犹豫了一下，摇了摇脑袋。 恩奇都似乎松了口气，她思索时歪了歪脑袋，然后以态度认真地询问道： “既然不着急，你想跟我说的事，可以以后再说吗？” 【不着急】【以后】 对于曾经的库丘林来说，这些是相当陌生的词汇。他一生赢得了无数场战斗，为了实现名留青史的夙愿，流连于与死亡最近的地方，过着没有【以后】、必须【着急】的日子。 可现在，在一个和平为主旋律的时代，有一个漂亮得让人没法着急的小姑娘，没有任何歧视地对落魄至此的库丘林伸出手，并与他约定“以后”。 （这可真是……） 他蹭了蹭少女的手心，表明顺服。然后兽瞳平静地凝望着少女，注视着她展开笑颜，虽然没有理解库丘林真正的意思，依然显得相当高兴。 “真是好孩子，汪酱。” 她的声音比她的笑容还要好上几百倍。 库丘林觉得这具他不太习惯、甚至有些讽刺意味的躯体里，一定藏了个比过去要脆弱得多的心脏。 ——稍微一想，就柔软得要命。 （啧，不过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姑娘。） 阅美无数的阿尔斯特大英雄竟然因为一个不符合他偏好的小姑娘失了神，天大的笑话。 库丘林暗自嘲笑自己，选择性遗忘了他为了跟在“小姑娘”身边而做出的荒唐行径，重新把自己摆在了【报恩】和【保护者】的位置。 6.所追求的 - “前辈，好久不见。” 一直走到门前，恩奇都才停下脚步，而等候在那里的人似乎很不高兴地打着招呼。 作为一条狗的视角毕竟与人不同，因此见多识广的大英雄刚一抬头，看到一个全身用绷带包裹的人形时，竟然稍稍吃了一惊。 “阿知？” 恩奇都脸上有些讶异。 “你不热的吗？” “不热，前辈。” 从绷带底下钻出这样的声音， “太阳大，我的能力不太方便被晒，您请先进来吧。” 恩奇都皱起眉：“现在是黄昏——” “您请先进来了吧。” 绷带包缠的少女声音听起来轻软，可态度强势异常。 恩奇都收了声，眸光落在库丘林身上，询问似地看向森川知。 “结界已经暂时关掉了，前辈可以带它进去。” 说着，森川知就自顾自地向敞开的大门走去。 神奇生物保护协会目黑分部的办公地点看起来相当普通，从造型上看起来不过是两层高的白色独立洋房，可库丘林才踏进去，就意识到不太对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气，是野兽特有的味道。他本能地拦在无知无觉的绿发少女身前，挡住她的去路。 “怎么了，汪酱？” 库丘林不吭声，只是警惕地望着绷带少女。 “可能是闻到野兽臭气了吧。前辈很少待在办公点大概不知道，刚送过来的生物都比较焦躁。”森川知顿了顿，语气不太情愿，“不过……这只狗，意料外得还挺通人性的，与派遣队汇报回来的信息不太一样。” “当然，汪酱非常聪明。” 光线昏暗，恩奇都的发色眸色都是普通犬类无法识别的绿色。 但库丘林还是看到了，从恩奇都眼底漫开的淡淡笑意，仿佛让昏暗的大厅都明亮了起来。 就像失明了的人重获光明一般，恩奇都所在之处，意味着绝对的色彩。 绿发少女倾下身，温柔地抚了抚库丘林的头顶，纤细的手指擦过他敏感的耳朵，令他抑制不住地抖了抖。 “谢谢你的保护，汪酱。” 直到恩奇都越过他，往里走了几步，库丘林才从愣怔中缓过神来。 _ 与恩奇都事先交代过的一样，库丘林将先被带走，进行智能等级检测。 检测由被称为“森川知”的古怪绷带少女执行，库丘林跟随她进了房间，不适地舔了舔狗鼻子。 之前空气中混杂了各种气味，将森川知身上奇怪的气息掩盖了过去。而此时一人一狗单独待在封闭的房间里，库丘林本就灵敏的嗅觉被充分发挥。 令人不快的气息。 根本不是森川知所说的“野兽的腥气”，而是更为危险的…… 库丘林警觉地盯着正在翻找测试题的森川知，却无法看出那绷带底下到底藏着什么花样。 测试开始了。 森川知很显然对库丘林保持着敌意，测验中间也时不时明嘲暗讽，据恩奇都所说，森川知也是对神奇生物相当温柔的人，但对库丘林，从头到尾都维持着冷言冷面的恶魔考官风范—— 所幸测验相当简单，用恩奇都之前教的语言，可以磕磕绊绊地应付过去。 …… “最后一个环节，自我认知度——你的姓名？” “汪汪汪。” “年龄？” “汪？” 隔着冰冷的铁桌，一人一狗一问一答。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汪汪汪汪汪。” 森川知握笔的手顿了顿，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冷哼。 “说得挺像……那么，最后一个，你认可恩奇都成为你的责任人，互相忠诚，绝不伤害，直到一方死亡或者契约终止吗？” “汪！” 森川知摘下贴在耳边的狗语自动翻译器，重新贴好耳部的绷带，往智能5级的测评表上盖了个章，又走到库丘林面前，咔嚓一下，给他戴上了项圈。 虽然项圈只在他视野里出现了一秒，可库丘林还是看清了项圈的样子。 红色的、还有恩奇都的名字。 唔，不错，很符合他的审美。 库丘林于是没有抵抗，乖巧地任对方戴上。 这时候，恩奇都正好端着咖啡走进来，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就结束了？” 刚刚对库丘林冷言冷语百般挑剔的绷带怪女孩，周身凝结如冰的气质迅速软化下去。 虽然脸被绷带遮着看不清表情，但光从声音就能感受到期间待遇的鲜明反差： “前辈的狗真不错，按我的估测，它的智能至少有8级。” 库丘林：？？？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我的啊？ 森川知完全没理会库丘林，继续说下去： “不愧是前辈，能够发现我们发现不了的点……之前我们的报告里，一直推断它是3级以下的低智能神奇生物呢。” “所以，现在是没问题了吗？” “没问题，它的5级测评已经过了，前辈的资格证书当然没问题，我马上为你们准备结契。” 眼看绷带少女就要急匆匆地离开，恩奇都抬手止住了她： “阿知，我想和你聊聊。” ——她甚至都没有与通过测试的库丘林有过眼神交流。 恩奇都说完那句话后，就把刚刚晋升为萌宠的库丘林，无情地关在了门外。 - 库丘林趴在单面透光的测验室外看着相对坐着的两位少女，很快感到了无聊。 （她们在聊什么呢？） 库丘林试图通过嘴型解读，但他对日语的熟练度还没达到那个高度。 不过，他大概也能猜出来，那个自称“怕被晒到”而始终缠着绷带、片刻也不放开的小姑娘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而恩奇都自然而然要去拯救她。 ——就像那天拯救雨中垂死的他一样。 初次相见时他已经失血到看不清眼前景象，但恩奇都一出现，他的视野忽然就清晰了， 少女撑着把透明色的雨伞，背影笼在被雨水洗刷得朦胧的路灯光里，眼神万分平静。 是只有从最开始就明白自己想做什么的人，才能拥有的眼神。 那天晚上库丘林的痛嚎声大概吓得半个目黑区都没睡好觉，恩奇都不是个合格的兽医，手上完全没有轻重。也不顾忌他疼得想咬人，全程像完成作业一般，把库丘林差点又死一次的命吊了回来。 完事后，恩奇都对着快昏死过去的库丘林说道： “你的器官还没有完全固定，三天内不能进食，也不能离开这里，我会想办法帮你补充营养的。” “那么，再见，希望你能活下来。” 即使明知道自己的伤势不能移动，少女的选择可能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正常人都会希望救助者能够更温柔一点。 可少女却没有给出任何许诺，也没有温柔的安慰，只是平平常常地、最低限度地祝福着。 感觉上相当敷衍。 趴在那里、有气无力的库丘林，大概在她看来，已经没有救了吧？ 仅仅是因为想要维持善人的形象，才勉为其难地施加救助的吧？ 这么想的库丘林，似乎从那双眸中读取到了近似怜惜的蔑意，内心越来越疲软的火苗，蹭地复燃了—— 搞什么啊，居然敢瞧不起我。 累到极点的大英雄赌着口气，硬是挣来了第二次的狗命。 伤愈后的某天，变成狗的大英雄毫无目标地躺在地上，茫茫然地抬头看天，却不知怎么地想起那双绿色的眼睛。 于是，如何使用使用这条赚来的性命，突然就被决定好了。 ——那个很难理解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试着理解，试着追随一下。 嗯。 库丘林满意地注视着自己脖颈上的项圈，那上面刻着恩奇都的名字。 不愧是老子，行动力就是高。 7.狗才咬狗 - 房内，森川知低着头，默不作声。 浑身被绷带包缠的少女，给人以不合年龄的颓丧感。 恩奇都看了眼她，温声道：“那是英雄协会替你特别提供的服装吗？” “嗯，”森川知点头，“特质绷带能帮助体表维持在恒定温度上，这样就不会给周围人带来危险了。” “是吗。” 恩奇都垂着眸子，神色不明。 森川知与恩奇都原本都属于神奇生物保护协会的前线部队，专门负责捕捉对普通人造成潜在危险的神奇生物，恩奇都利用语言与歌唱天赋负责辅助，而异能为“人体黄磷”的森川知则负责攻击。 黄磷在空气中的燃点为40度，火焰温度则为800度，含剧毒，与她搭档的人会有一定风险。早年的森川知对她的能力控制水准极高，能控制黄磷隐藏于体内，但是如今，森川知的能力越来越强——同等地，也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前辈，我高中要报考雄英。”少女语气坚定地说着，“哥哥说了，只要我变得够强，就一定能够恢复正常的。” “看来你已经有方向了。” 森川知非常憧憬她的兄长，恩奇都却不太喜欢那个人。虽然看起来是个爽朗知礼的青年，还是自己在艺能圈的前辈，却始终没有做成朋友。 其中一大部分原因，大概是因为，那名被憧憬的、看起来非常完美的兄长，没能让妹妹得到救赎吧。 （我果然是……） 恩奇都回忆着记忆中，还没有将自己隐藏在绷带里的少女、笑容灿烂地对她说“想成为考古学家”的样子。她将手覆在少女的头顶，无视森川的僵硬，轻轻抚了抚。 直到恩奇都的手撤离，森川才呼出那口气，又是羞涩又是抱怨地说道：“别碰我啊，太危险了，前辈。” 森川知就是这么一个人，别人的一丝好意都能让她感动，却害怕伤害到他人，连自由地表达心情都不被允许。 “你的哥哥说的也许没错，强大确实能改变一些问题。但即使是强大的人，也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 恩奇都弯着眼睛， “所以，对阿知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变得强大。而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像现在这样，比谁都懂得珍惜他人。” “作为阿知的前辈，注视着这样的后辈，就会感到非常幸福。” - 库丘林耐心地等待。 库丘林试图耐心地等待。 库丘林保持耐心失败。 主要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他身边，突然出现——突然搭讪的白色巨犬。 对方出现后，先是用库丘林听不懂的高级狗语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堆，发现库丘林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时，又切换成了库丘林能听懂部分的日本语，叽哩哇啦地又说了一通。 大意是你好呀——我是一只狗——我看你很顺眼——我能和你交朋友吗——不行吗——我可是很厉害的哦——我为什么很厉害——因为我的国主很厉害——我的国主为什么很厉害——因为没有道理，就是很厉害。 库丘林听着听着，就对那个叫【西国】的地方深恶痛绝了。 什么鬼地方，国主居然连妻子都没娶，单恋了一个女人单身到死——什么你说没死？对只活了短短几十年的库丘林，有什么比沉睡几百年却没有“死”更奇怪的事了吗？ ——没有了。 原本想离这条狗远一点，但听说西国很多狗都拥有化为人形的能力，库丘林这才勉强维持着耐心，没有冲上去把它的脑袋按到地里。 可在那条狗将目光投到屋内，用惊奇的眼神打量着恩奇都，并发出啧啧惊叹声时，这点耐心终于告竭。 “汪汪汪汪汪？！” “我问我在看什么？我在看你的女朋友哇。” 这是条头大身长的说不清什么具体物种的大狗，库丘林的体型已经算大了，可这位狗中大哥大壮得像野猪。犬齿森森地冲他龇着，极凶，让库丘林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台词了。 “汪？” “我说！你女朋友长得真不错！” （？？？） 库丘林恼火地瞪了眼那条狗，他自觉自己再怎么样还不至于用这具身体去泡小姑娘，更何况，他的小姑娘是区区不错可以形容得了的吗？ 库丘林原本想反驳“女朋友”这条，维护恩奇都的名誉。但看到这条狗看着看着眼睛都在发光的样子，感到万分不快，不动声色地开始用狗爪勾画着卢恩符文，预备给这条狗一个教训。 但是，这条名为“犬祝”的大狗似乎并没有感到他的愤怒，反而看得越发明目张胆了。 犬祝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兄弟啊，你这女朋友，和我们国主喜欢的女人长得真像啊。” （？？？你们国主喜欢的不应该是母狗吗？） 库丘林脑子还没转过来，原本趴在他身边、白毛獠牙的大狗，身体忽然迅速抽长，在库丘林震惊的注视下，变成了个有八块腹肌、身材倍棒的裸.体青年。 （！！！） 库丘林把卢恩符文拍散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皮肤白皙的青年，似乎想看出他如何变成人的。 即便与“狗”再有缘，真的成为狗，库丘林还是无法接受，目前的妥协只是因为找不到突破口——而眼前大变活人的一幕，以及这条名为“犬祝”、自称来自西国的狗说过的话，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个突破口的价值。 （西国吗？也许能找到变成人的办法……） 库丘林的兽瞳闪了闪，他不自觉地去看还在房间里谈话的恩奇都，这一眼却被犬祝再度误会了。 犬妖叹了口气，说道： “唉，兄弟，你别往心里去。都几百年了，以前的画像有那么模糊，我只是说与国母神似而已，不过——” 犬祝的神色有些犹豫， “——神似到这种地步，还真有可能是转世了，而如果是转世的话……” 犬祝的声音越说越低，神色越来越动摇。 “兄弟啊，我说，你能不能引荐——” “汪汪！” 白皮青年被库丘林拒绝时凶狠的腔调吓得头一缩，他嘀咕着“好嘛”“好嘛”，但眼神显然是不死心： “对了兄弟，你是哪一路的啊？看你毛色黑到发亮，变成人形后肤色一定相当健美吧？给我欣赏欣赏呗。” 白皮青年用一种看穿库丘林灵魂的眼神看向他。 库丘林什么话都不想说。 总不能说他不会变人形吧？ 虽然很想知道白皮狗青年变人形的方法，他还是拒绝和这个看起来很蠢的家伙搭话。 恰在这时，房门从内部打开了。 一眨眼功夫，白皮男人就已经欢脱地奔到了恩奇都与绷带小姑娘跟前。 只听一声惊叫，库丘林紧张地看过去。 - 惊叫的是森川知。 她还是没有把绷带卸下来，但缠在眼周的那圈绷带有点湿，显然是哭过。此刻她拦在恩奇都面前，声音崩溃地大喊： “垃圾犬祝！你变身不能穿上衣服吗？！” “这有什么的？”青年豪爽地一撩头发，“我的身材是完美的，有什么好羞愧的。” 他说着，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眼全身上下用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森川知，痛心疾首地说着：“你的思想太封建了，森川少女。” 森川知迅速把头摆向恩奇都，却惊恐地发现在她心中比雪花还纯洁的前辈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裸身的犬科动物。 “前辈！不能看！会脏眼睛的。” 她下意识地想伸手阻拦恩奇都，又不敢用手碰她。 白皮青年的身材比例无疑非常不错，臀窄肩宽，八块腹肌健全，恩奇都很自然地直视着青年的眼睛，笑吟吟地冲犬祝点头示意， “是协会新人吗？我是恩奇都，请多指教。” “我是西国来的新人犬祝，为了保护拥有异能的犬科生物而加入协会的，小姐您的爱犬很不错哦。” 说着犬祝就微微倾下身，与恩奇都交换了一个握手礼。准确地说，是恩奇都用握着狗爪的姿势握着对方的手，而兴奋中的犬祝丝毫没觉察不对。 “您真好看。”犬祝高兴地摇着尾巴，“要是我们国主还醒着看到您，他一定很高兴。” 莫名其妙的台词让恩奇都愣了一瞬，她不怎么在意地客套道： “谢谢，我也一直想去那里参观。” 绿发少女像没事人一样后撤一步松了手，好像没看到犬祝因为激动而疯狂摇摆的尾巴，和她的正牌宠物库丘林的眼神。 “……犬祝。” 森川知咔吧咔吧地咬着牙齿，声音格外森然， “我刚刚让你去准备前辈的资格认证书了，你拿了吗？” “啊，差点忘记。”犬祝一拍脑门，随即从身后掏出一个红本本，“我藏在尾巴里啦。” 他笑眯眯的，拍了拍库丘林的头：“兄弟，可要好好对待这位美丽的小姐哦。” 对准那只在他看来贱兮兮的手，库丘林一口咬了下去。 他冷眼看着犬祝夸张地大喊大叫，恩奇都哭笑不得地道歉，心情分外不快。 （咬你又怎么了？我可是狗呢！） 8.圣杯之死 库丘林和犬祝打了一架。 一人一狗打得非常认真，恩奇都开始还试图劝个架，森川知却对她耳语道： “前辈，有些狗狗就喜欢用打架来巩固感情，你忘了吗？” 恩奇都于是收回手，亲切地看着战场中狗毛掉了一地，袖手旁观，等着森川知替她办理手续。 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所有手续都办完了。恩奇都带上了资格认证书与宠物临时户口本，看了看，道： “还是第一次接触协会的这部分工作。” “比起义工，给人感觉更像是政府职员吧？”森川知写着上报文件，“没办法，我们使用着政府支援的设备，就得出力干活，只是……” 森川知的声音淡了下去：“前辈还记得那次吗？因为太过凶险，上层差点就要求我们强制抹杀目标了。” “嗯，当然。被激怒的sans让大家相当困扰呢。” “当时要不是前辈，sans很可能会死……那些从未见过的生物们，都会死。现在undertale主题公园也不会存在了。” “……” “那些怪物，接触下来都是相当有趣的人。会讲冷笑话，喜欢小孩子，和人类一样的聪明，一样——甚至更加得温柔。就因为，就因为强大……” 森川知停下写字的手： “明明我们是为了信念组建的保护协会，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样子了？” 恩奇都摆弄资格证书的手停了下来，她神色淡淡地看了眼森川知：“阿知感到不安了吗？” “有一点。” “不用担心，这不过是暂时的状况，随着学园都市那边超能力研究的深入，一切都会好转的。” “可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那个全副武装的城市——真的好吗？” 森川知握紧了笔，把头抬了起来。 透过那保护性质的绷带，仿佛可以看到少女不甘倔强的眼神。 “前辈，你以为犬祝为什么会离开西国而加入我们这样的保护协会？没有了强有力的庇护者，西国只是块可以饱餐一顿的肥肉。学园都市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圣地，那些多消息总不至于每一个都是空穴来风吧？” 森川知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候恩奇都的手机铃响了起来。 “啊，差不多到时间了。” “……要走了吗？” “嗯，”恩奇都随口应了声，继而看向少女，“阿知不用考虑那么多东西，既要考虑超能力问题，又要烦恼协会的发展，这实在是太为难你了。” “可是，我想……” “阿知。” 在森川知眼中，恩奇都的命令是绝对的。在以前的合作中，只要跟着按照恩奇都的指示走，就绝对不会出错。 “阿知，不用想那么多，会没事的。” ——森川知最敬重的前辈这么告诉她。 回望着绿发少女毫不动摇的眼神，森川知却感到了一丝寒意爬上脊椎。 但恩奇都莹绿色的瞳眸中很快又溢满了笑意： “我真的要回去了，如果阿知还有什么烦恼，晚点聊，嗯？”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前辈。” “嗯？” 恩奇都转过脸，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隔着重重绷带，看不见森川知的神情。 “不，没什么，再见。”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经纪人的来电。恩奇都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重新背过身去，带着库丘林离开了。 犬祝一直陪着她上了车，期间反复邀请恩奇都来西国做客，都被她用各种太极法糊弄过去了。 在恩奇都身后，只剩下一个人的办公室里，森川知沉寂了许久，伸出手，缓缓解下了缠绕于脸部的绷带。 容貌清秀的紫发少女神色孤寂清冷，可原本应该完美无缺的下颌处，多出了一道可怖的凹痕。 “前辈……” 森川知神色莫名地呢喃着， “哥哥他……果然说得没错。” - 恩奇都与库丘林钻进了黑色越野车的后座。 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经纪人小姐换了辆车，她示意恩奇都看向后备箱： “帮你买齐了养狗的基本配备，大概可以用上两三个月，我还给凛买了猫抓板，它最近还会挠你家沙发吗？” “哀川小姐！”恩奇都哭笑不得地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凛她从来不抓沙发的。” “哦，那她就是咬电线咯？猫可以用磨牙棒吗？” “请不要继续开玩笑了，凛是我的家人。” 哀川小姐无所谓地耸耸肩：“现在大家都喜欢把猫猫狗狗的称作家人，对了，这只狗叫什么名字？” “……库丘林。” “诶，和你的真搭，都用的传说角色的名字。啊，不过那位大英雄和狗也挺有缘的，就是因狗而死……你想不想吃狗肉，恩奇都？” 话题成功从凛是人是猫转移到了吃不吃狗肉上，恩奇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顺了顺库丘林的背毛，示意他不要对着哀川小姐龇牙咧嘴，口中说道：“别再寻我开心了，哀川小姐。” “唔。” “您亲自来接而不是派助理先生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经纪人总算放过了她，红发美人手握方向盘问道： “之前的综艺活动，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圣杯吗？” “嗯。”哀川小姐淡淡应着，“毕竟是世界级的综艺节目，帮你和凉太争取来名额还费了点功夫的，你要是还说暂时不方便，我会有点伤脑筋的哦。” 把抢到两个世界级综艺名额说得“费了点功夫”，也只有王牌经纪人哀川才能做到了。 “而且啊，这个节目可是很赚钱的。光是工资就可以领到一大笔，若是能够取得胜利提出要求，你完全可以让他们投资一大笔钱给你的协会。” “确实呢，我相当需要这些。” 恩奇都回忆起之前查阅过的资料。 第一个超能力者出现前与出现后，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许多里世界的隐秘被摆到台面上来说，魔术世界迅速衰落了下去，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远坂凛所在的御三家。 围绕能实现一切愿望的许愿机“圣杯”，来自过去、现在、未来的七骑英灵被召唤出来，与持有三道令咒的御主一起争夺圣杯的使用权。 相互残杀，不择手段，直到其余六骑英灵的灵魂都回归圣杯，余下一人才能“许愿”。 而最后一次圣杯战争，险些损毁了整个冬木市，要不是当时的职业英雄们赶到，齐心协力阻止了黑泥的下坠，将会出现一个可怕的伤亡数字。 也正由于那次被全球直播的英雄事迹，职业英雄与异能者们的地位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同时，在多方施压下，御三家被迫交出了圣杯的技术。 原来被污染的圣杯被彻底破坏，但一部分职业英雄协会却从这次直播事件中看到了商机，他们求助于科学侧的领头羊学园都市，模拟了圣杯的召唤功能，成功完成了可自主操控的模拟圣杯战。 也就是，大型综艺活动——圣杯之死。 为了收视率，主办方邀请了一些当红明星，与职业英雄协会、学园都市超能力者同台竞技。通过操控召唤英灵的实力等级，来平衡超能力组与普通明星组的战斗力，以达到良好的观赏效果。 虽然为了给主办方打宣传，最后获胜的都是超能力组，但明星也并不丢脸，完成度高者还收获了极高的人气，双方皆大欢喜。 ——而这样一个令人眼红的机会摆在了处于事业上升期的恩奇都面前，她当时却没有立即点头。 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当时突然觉醒的超能力了。那些蛇状纹身给人感觉相当可怖，而且出于一种微妙的直觉，恩奇都一直没有告诉除齐木楠雄以外的第二人，所以，她是作为“普通人”受到节目组邀请的，而以往虽然没有硬性规定明星一定要是普通人，大家也几乎是默认的。 没办法正面回复哀川小姐，找不到充足理由拒绝的恩奇都只能一直拖着。 但现在—— 恩奇都想到□□上那尴尬的数字，略略蹙起眉。她看了眼毫无异状的手腕，点了点头： “我没问题，可以参加。” “是吗？那真好，不用把你打晕绑过去了，替我节省了一笔运费。” 哀川看起来心情不错地点点头，仿佛感觉不到自己说出了怎样危险的台词。 她扭过半张脸，注视着恩奇都： “对了，凉太也很期待和你一起呢。” 9.夜间心情 养狗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等恩奇都看完了养狗新手手册，夜已经深了。伊什塔尔依旧没有回来，发短信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不过依恩奇都对这位大小姐的了解，“远坂凛”多半是沉醉于夜生活去了，因此恩奇都也没有特别担心。 她揉了揉太阳穴，扫了眼趴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看电视的库丘林： “汪……” 《新手养狗100条》里有写：要用狗狗认同的名字称呼它，有助于提升它的自尊水平。 恩奇都于是改了口：“库丘林。” 大狗的耳朵动了动，尾巴轻甩，眼睛却没有挪离电视屏幕。 电视里正在放一档综艺节目，好巧不巧，正好是恩奇都参加过的节目，她记得那一期是自己与凉太一起参加的，淡淡地看了眼，便收回视线，声音带笑地捂住库丘林的眼睛： “看这个做什么，这都有剧本，挺无趣的。” 大狗没有挣扎，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他的毛色是深到近黑的蓝，鲜亮柔顺，在橙黄灯光下闪着有质感的光芒。恩奇都心生喜爱，忍不住顺着他的脊背抚摸，掌下肌肉匀称，开始时有些紧绷，很快，大狗便驯服于少女天赋异禀的顺毛大法。 然而恩奇都顺着顺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库丘林在一个月里断断续续地受着她的治疗，在人烟稀少的街巷里流浪，一定没机会洗澡。如果他天生是野狗还好说，但看他脖子上还有个红色项圈，显然并非如此。家养狗生活在卫生条件更优越的室内，比野狗的抵抗力要差上许多。 《新手养狗100条》里有写：狗狗的皮肤相当脆弱，洗澡次数太频繁容易得皮炎，但若是次数太少，也容易滋生细菌，健康受到威胁。 然而，很少有犬科生物会喜欢洗澡的。 对待智能5级以上的具异能犬类，不能采取强行把他按到浴缸里洗的暴力方案，恩奇都试图暗示库丘林“你应该洗澡了，让我来帮你吧”，被大狗坚定地拒绝了。 眼神看起来还有些惊恐。 “我不是嫌弃你脏的意思，只是这些设备毕竟设计给人类使用的，你自己洗的话不太方便——” “汪汪汪汪！（绝对不要！）” 恩奇都暂时放弃了劝说。 （库丘林看起来还很干净，应该没问题……吧？） 她把这样不确定的猜测发给森川知，三秒钟没到，电话就响了起来： 【前辈！如果你不给那条狗洗澡的话，下周的复查我就给它不及格！我不能让前辈被狗毛病毒玷污了！！！】 “……诶？” 【就是这样！晚安吧您！】 撂下了这么一句狠话，小姑娘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留下恩奇都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屏幕看。 她没有烦恼多久，今晚第二个电话响了起来。 - “小恩！”刚按下接听键，元气满满的声音便从听筒那边响起，“听说你终于接那档节目了？！” “凉太啊……是这样，我接了，哀川小姐告诉你的？” “我每天都有去问哦。”对方兴高采烈地说，“哀川小姐答应了第一时间告诉我，真是太好了小恩，那个节目感觉超有意思的。” 电话那头的人，拥有介于青年与少年间的音色，像渠底的细沙滤过清澈泉水，清冽又略带沙哑，字与字间的气音在唇齿上勾连，黏腻又不觉厚重。 黄濑凉太如他的声音一样，就是这么一个比糖果还甜，却像清晨森林的空气一样，绝对不会让你感到腻味的少年。 被粉丝封为“世界上最擅长撒娇的男孩子”、“甜甜的大王子”、“此世全部可爱”。 当然，这一连串高帽子，有90%的功劳都得归到哀川小姐身上。如果不是黄濑凉太阴差阳错地签入了那家新开的艺能事务所，现在大概还是小有名气的普通模特。 黄濑凉太与恩奇都同一批出道，与主攻音乐圈并凭借鲜明个人特色吸粉无数的恩奇都不同。擅长“模仿”的凉太是个全能型选手，虽然没有某项特别强势的天赋，但却可以借用“全能天才”的名头来炒作——至于为什么全能选手这么多，红透半边天的唯有凉太一个，还是资本与哀川的力量了。 红透半边天的黄濑凉太在电视上像甜到里子里的黄桃罐头，在陌生人前是外甜中空的肯德基草莓圣代，在恩奇都的手机里却是灌满气泡下一刻就要喷出来的碳酸饮料，喋喋不休叽哩哇啦没完没了，恨不得一分钟内把分开48小时的话全部说完。 不过，这种在熟人面前偶尔变得过度振奋的孩子气，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恩奇都静静听着对方像小学生准备春游一般，跟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关于这次伪圣杯战争的讯息，稍微走了下神。 身着半袖睡衣的绿发少女将自己卷在轻薄的夏被中，手扶着手机边，眸光落到枕边那本《新手养狗100条》，脑中倏然闪过什么。 （啊。） 恩奇都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说起来，凉太……似乎养狗来着？） - 养狗很久＝擅长哄狗＝很会给狗洗澡 对于狗圈的新入生恩奇都来说，以上都可以划上等号。 恩奇都眼神亮了亮，她礼貌地打断了黄濑凉太的话头，问出目前最忧心的问题：“凉太，你家狗会拒绝洗澡吗？” “不会哦，我家凉子最乖了。” “那凉太，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什么？” “能不能教我，怎样让一只几个月没洗澡的狗愿意让我帮他洗澡？” 对面静默了一瞬，然后惊叫了起来：“诶？！小恩终于养宠物了吗？” 恩奇都花了几分钟时间跟凉太理清了前因后果，过程里甜心小王子一直像看到偶像剧校草的花痴一样惊叫连连。最后，当回到那个问题的时候，嚷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养狗的小恩好帅”的黄濑兴奋地说道： “我可以手把手教你一些养狗的特殊技巧哦！” “你是说……？” “正巧，我也好久没去小恩家里拜访了诶，想见见小恩家的新成员～” 黄濑凉太撒娇般地说着， “呐，周末帮你照顾好狗，然后一起玩吧——好吗？” 看似请求，但仔细想想，原本只是想要隔空指导服务的你莫名其妙被殷勤的派送员登门拜访了，就像原本只想要点汉堡鸡翅的你不得不妥协于套餐a的优惠，把可乐也一并买回来了一样——虽然是优惠，但只是强加给你不太喜欢的糖分，你还不好意思拒绝。 但是，就连这样得寸进尺顺杆子往上爬的心机，放在可爱的黄濑凉太身上，也是可爱的一部分。 于是—— “好啊，谢谢你愿意帮忙，凉太。” “那，周末见。” 10.混淆梦境 恩奇都做了个梦。 梦里有环城而建的巨大墙体，在落日余晖中闪着金色的辉光。河流静静流淌，身着古老服装、使用古老语言的人们，沿河叫卖着应季的果蔬。那甜美成熟的香气像刚断奶的猫咪，随着晚间的风，在静谧安逸的城中好奇地乱窜。 “她”站在中央的中央，嗅着那丰收的味道，轻声哼着歌。 没有什么有序的歌词与旋律，仅仅是靠随意地声带振动，便能令人微笑、令人哭泣、令人愤怒、令人释然……这便是那位歌者的“力量”。 可被称为“奇迹”的歌声，在城市的中央向四周扩散，最先感知到“她”的，便是那与王宫相对矗立的神庙。 以巨大石块为根骨塑成，豪奢的宝石修饰着每个不经意的角落，矗立于城市最高点的神庙，背靠着绚烂暮色，呼应着非人所有的歌声，神性的气息磅礴涌出，祝福着每个王都内的居民。于是疾病痊愈、谷物生长，众人垂下眸子、恭敬祈祷，赞美那慷慨的女神。 “……” 歌者的歌声被打断了，“她”向后摔倒在某人的怀中，散乱的发尾被那人卷在手心里，亲昵的吻随后落在耳垂上。 “别闹。” 歌者忍笑着摆了摆手，便感到不悦的气息压了上来： “你注视神庙的时间太久了，吾友，祭祀她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做。” 光黏在那人的发丝上，溶在那人的眼眸中，化开在那人似刻薄似温柔的唇角。歌者始终平静地微笑，抬起手，挑衅般地碰了碰那人的鼻尖： “是你注视着我的时间太久了……” 手指被轻轻咬住，以示警告。 “她”有些孩子气地提唇，念出那个名字： “——吉尔。” 就像咒语一般，念出它的瞬间，由光构筑的幻境瓦解了。 - 恩奇都睁开眼，暗红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黏在她脸上。 她迟疑了一秒，才想起这眼睛的主人是谁。 “早上好。”恩奇都下意识地想起身，“我睡过头了吗？你是要出去散步？” 从大狗的喉间响起呼噜呼噜的温柔低喉，安抚着恩奇都莫名紧张的神经。 恩奇都看了眼窗外黯淡的天色，在库丘林的示意下重新躺回床上。心跳异常得快，胸口说不出的憋闷滞涩，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探索，都无法回忆起来。 （也许是个糟糕的梦？）她猜测道。 恩奇都最终妥协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前，感谢了帮她从梦魇里挣脱的库丘林，正想摸摸它的头，却被不自在地躲开了。 她侧着脸，注视着大狗小跑着离开的背影，又一次想到了《新手养狗100条》。 （难道是破坏了什么东西，不敢看我吗？） 恩奇都决定等会起床后，不管看到怎样惨烈的现场，都不会对大狗发火的。 ——她本来就是很少生气的人。 可没能再睡着。 意识刚开始模糊，窗外响起嘈杂的人声。 恩奇都翻了个身，确定自己再也不能睡着了，便干脆下了床，赤着脚去拉窗帘。 是伊什塔尔。 她戴着黑色墨镜，头顶深咖牛仔帽，大模大样地站在一辆中型卡车旁，指挥着几个工人往下搬东西。 恩奇都眼眸一眯。 “怎么了？” 绿发少女睡裙外披着一件蓝染短褂，从躺卧的墨黑大狗身边经过，停在木质走廊边缘询问伊什塔尔。 “没什么，一些旅行的纪念品，品味一般，丢了又有些可惜。” 顶着远坂凛模样的伊什塔尔耍赖地回道， “我家里摆不下了，想往你这放点，不行吗？” 恩奇都不经意地瞥了眼那些小型集装箱模样的密封箱子。确实，以这位大小姐的性子，若是真正重要的东西，绝不会配上这么简陋没品味的外包装。 她于是收回目光，随意地笑着点头说好。又看向脚边的大狗： “我洗漱一下，等会带你出去放风。” - 离开的恩奇都没有注意到库丘林的异样，他不知何时又蹲伏变为了站立，前爪骚动地扒拉着地板，这骚动在最后一个集装箱被搬出来后达到了顶峰。 库丘林盯着又一个被搬出来的箱子，暗红的眼珠里滚动着奇异的情绪。 “小心点放，我不在乎是一回事，你们要是摔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伊什塔尔警告地瞥了眼搬运工人，那些壮汉头也不敢抬，动作变得极其谨慎，几乎是一步一挪。 （那是……） 库丘林现在的视力能看清几百米外的物事，自然也能看清那箱体上贴的单据。 大部分由日文写就，但也有几个库丘林格外熟悉的字眼。 ——那就足够了。 库丘林避开伊什塔尔觉察后投来的视线，转身回了房间，他打量着自己始终无法习惯的身躯，虽然较普通人类确实强壮不少，但与他真正的身体差距甚远。 而现在，这种僵持的局面终于有了打破的希望。 【圣杯】【参加者】【gae bolg】 这几个词条联系在一起，很容易就能知道那些集装箱到底是拿来干嘛的。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小姑娘的朋友要隐瞒，但想必，是作为惊喜吧。 （这个小姑娘……还真是老子的幸运星啊。） 库丘林望着拿着新买的狗链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绿发少女，尾巴甩得更欢了。 - 有史以来第一次，恩奇都差点迟到。 （养狗真是体力活啊……） 守候在校园门口的粉丝团看起来快要崩溃了，在恩奇都出现之时爆发了一阵欢呼。恩奇都理了理被汗水浸湿的刘海，尽量维持着哀川所教导的礼仪，挨个微笑点头。 “你看起来很累，需要我搭把手吗？” 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她回过头，被忍足侑士故作优雅的姿态逗笑了： “忍足君，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所以——” （——没有时间留给你的绅士礼节的发挥了。） 她没有把剩余的话说出口，但忍足显然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他扶了扶快滑下来的镜框，略带些尴尬地自行解释道：“路上有群野猫发疯了，我已经给你们协会的人打了电话，但还是……” 恩奇都眨了眨眼，没有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平时看起来贵气十足的忍足为何会满头大汗右脸还有一块伤疤。 两人一左一右，维持着默契的沉默，一同向教室走去，脚还没落进玄关，就听到教室里头传来了清晰的对话： “说起来，恩奇都昨天的综艺更新了呢！” “是啊，和凉太浓情蜜意的……感觉真好啊。” “有点羡慕凉太了，恩奇都这么可爱。” “那两个人肯定是恋人吧。” 恩奇都脚步一顿，余光里看到忍足侑士也跟着停下来。 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反驳： “喂，烦死了你们！明明恩奇都就和那个骚包模特没有关系吧！” 11.人间之神 如果宣布“黄濑凉太与恩奇都没有关系”的是别的追星大小姐，那凉恩cp粉的几位女生只会燃烧着cp之魂愤怒地反驳回去。 然而说这话的是清水摩纪，清水家宠爱的小女儿。 娱乐圈没有一件事能瞒过清水，更何况清水摩纪还是恩奇都的脑残粉。 某种程度上，也正是因为清水家的女儿都沉迷吸恩到这种程度，才能让冰帝的大小姐们放心大胆地追星，绝对不会担心偶像人设崩坏。 所以几位冒着红泡泡的cp粉面面相觑了几秒，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缩回了脑袋。 而伤害了纯洁少女心的清水摩纪，身为 一个合格的脑残粉，则昂首挺胸地教育了一番： “你们别想了，恩奇都大人不会和男孩子在一起的！” “根据我的调查，她有90%以上的可能对女孩子更感兴趣！” 她注意到原本垂头丧气的女生们眼神重新亮起来了，不由得心生警惕： “不过你们就别做梦了！根据我的调查，恩奇都大人有90%以上的可能性对腿远远看重于胸，所以你们胸再大也是比不过我的！！！” 清水摩纪得意洋洋地讲完后，一扭头，正好撞见教室门口，表情异常复杂的忍足侑士，与他身后的绿发少女。 清水摩纪：…… 教室里一瞬间陷入了可怕的安静中，然后恩奇都迈开腿，越过玄关走了进来，一边若无其事地回头问道： “怎么不走了，忍足君？” 平淡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瞪了眼看起来清水摩纪。 沉迷追星的大小姐刚如释重负，便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大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表情认真地说道： “我对男女都无所谓的，摩纪，你的资料该更新了。” “……是！对不起！！！” - 清水摩纪剧本的初版已经定下来了，但也不可能一拿到就表演，先是要确定表演者，然后要挨个拿自己的那份剧本回去校对，互相协调调整戏份，最后才能开演。 表演的时间只有20分钟，但剧本上要演完小王子的小玫瑰、国王、狐狸以及与飞行员的终幕部分，时间相当紧。 演员表初定是这样的： 小王子——恩奇都 飞行员——忍足侑士 小玫瑰——清水摩纪 狐狸——日向枣 国王——佐藤葵 这其中，饰演温柔狐狸的日向枣是个冷冰冰的小酷哥，而饰演神经质国王的佐藤葵却是名气质贤淑的美少女。 前者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勉强接受了，后者虽一下子同意，眼神里却藏着疑虑。 当忍足拿气质不符的问题来询问清水摩纪的时候，得到了清水摩纪不可思议的眼神： “你在说什么啊，忍足，这种剧……重要的当然是脸啦。” “……你的职业目标真的是导演吗？” “千真万确。” 忍足叹了口气，道：“放弃吧清水同学，日本艺能界有你就完了。” 摩纪很不服气：“凭什么？脸长得好看就有粉丝，有粉丝就有钱赚，偶像这种职业是拿来干嘛的？当然是赚钱啦！我有的是钱，钱砸钱就能生钱，怎么会完？” 文艺片爱好者忍足头疼地揉了揉额心：“你这只是捞一笔就跑的节奏吧，清水家要靠你这做法来经营，现在早就被人顶上了。” 对此，没有继承权的幼女摩纪只是翻了个白眼，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所以清水家不会由我来继承啊。” 忍足竟然一时语塞，他看了眼正在解答前座问题的恩奇都，又灵光一闪，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可你这种过度追求商业化的行为，只会让像恩奇都这样真正有才华的人才被埋没啊。” “人才也许，天才不会被埋没的！” 清水摩纪胸有成竹，得意洋洋地一挥手， “商业的归商业，情怀的归情怀，我先用商业的脸赚够了，再把钱全都投给那些最棒的天才身上，让她们一步步成为传奇——” “然后我，恩奇都的宇宙第一粉丝！会用十年时间让人们看腻了最漂亮的花瓶，看腻了最青春也最肤浅的灵魂，只想欣赏恩奇都大人洗净一切浮华的美妙歌声！！！” 清水摩纪豪气万千地一拍桌子： “到那时候，绿军将会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团体！无论什么都不会再威胁到恩奇都大人的地位了！世界将被恩奇都的粉丝统治！” 忍足侑士想到每天校门口那宛如邪教聚会的恐怖画面，干巴巴地鼓了鼓掌： “有勇气，清水。” “那当然！我最喜欢恩奇都了！” 小姑娘前半句还气势十足，后半句一说到“喜欢”，就变得瓦声瓦气，眼神羞怯地瞟向刚解答完一道题、正想喝口水解渴的绿发少女。 恩奇都无奈地放下水杯，摸了摸少女伸过来的脑袋： “谢谢喜欢，摩纪。” ——论脑残粉是你的同桌该怎么办？ 恩奇都将摩纪的事情告知经纪人时，对方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 “不过就是个天真的大小姐，你讨不讨得她喜欢都没有关系，倒是清水家的长男挺有意思。你要是要想发展得更顺利点，可以通过妹妹来打通哥哥——嘛，你不是这样的人，算了，当我没说。” 经纪人提出了一个可能性，又自我否定了。艺能界的□□，就连同为高中生的黄濑都不能幸免，但恩奇都的周围却干净到异常的程度。 可无论是这个在艺能界摸爬滚打多年的经纪人小姐、流着黑血的事务所、还是鬣狗般的小报记者，都下意识地将恩奇都排除出了潜规则的行列。 【少了这些麻烦事，你不应该高兴吗？】 “怎么说呢……”恩奇都将小腿垂放在栏杆外，神色认真地回复道，“虽然相比起其他艺人过得要轻松多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总觉得，我并没有被当作【人类】来看待呢。” 透气的白色过膝袜包裹着美好的曲线，后鞋跟随着她晃晃悠悠的动作，与教学楼的外墙瓷砖发出清脆的相撞声。 这无疑是相当危险的动作，但专注于食物的粉发青年没有阻止她的意思，要是此时恰好有路过的学生抬头往上看，可能第二天某著名歌星跳楼未遂就要见报了，而可怜的冰帝将被狂热的粉丝团冲破大门。 好在冰帝够大，现在又是午休时间，绝没有人在这栋改作器械仓库使用的废弃教学楼附近晃荡。 这正是齐木楠雄将此地选作据点的理由，清净又自由，在图书馆的工作之余，他通常会到这边来打发时间——可原本应该是秘密据点的地方，又一次，被某位麻烦的角色若无其事地发现了。 绿发少女支着半边脑袋，眸光望向城市边缘的群山。 麻烦的大明星，一如既往在烦恼着让正常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烦恼自己太强的超能力者如是想道。 【就是你多心了。】齐木楠雄飞快地吞咽着大明星上呈的贡品，舌尖品尝到一如预期的完美享受，令他幸福地眯起眼睛。他将空了一半地甜点盒平放在膝前，望着“大麻烦”的神色也比往常要和善许多，【特意找到这里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个的？】 恩奇都这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眸光从远处收回，周身虚无缥缈的气息也化开不少，她转过脸，笑容看起来毫无异样： “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想拜托楠雄帮个忙。” 于是，齐木就把恩奇都与可爱后辈的故事用心灵感应听了个全套，他沉默了半秒钟，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可以拒绝吗？】 绿发少女茫然地歪了歪头：“我以为楠雄吃了我的甜点，应该是同意帮忙的意思了？” 【……】 齐木楠雄握着叉子，放也不是吃也不是。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遍笑得清纯无辜的恩奇都，确认了她确实没有用什么手段来隐藏自己的心声，表情黑沉地嘁了一声。 ——很好，这家伙还真是个毫无杂念的腹黑。 12.真假玫瑰 “日向君有火焰能力对吧？” 清水摩纪晃了晃手指， “能不能拜托你，用火焰造一个狐狸尾巴和耳朵出来？” 班上有人迟疑地发问：“可以在舞台上用火吗？” “没有规定说不能，最大化利用现有资源是我的方针！——你觉得怎么样？日向君！” 有着火焰般眼眸的紫发少年瞥了眼兴奋状态的清水摩纪，无情地启唇： “我拒绝。” “诶？！为什么！” ——迹部景吾走进排练用的大厅时，正好听到少女的大叫声。 “为什么拒绝嘛！这对日向君来说没什么损失吧？” “没有理由。” 迹部景吾不动声色地蹙起眉，他瞥了眼纠纷的中心位置，不出意料地看到了某个眼熟的少女。 在迹部的目光递过去的瞬间，原本还在执着于劝服日向枣的清水摩纪突然若有所觉地扭过头来，眼神凶恶地瞪向迹部：“你怎么来了！” “本大爷是学生会会长，来这里巡查一下有什么问题？” “这种工作你明明可以交给下属去做为什么要亲自来？”清水叉着腰，“绝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难道是……恩奇都大人？！” 迹部表情复杂地注视着手里举着不知哪来的舞台道具□□的清水摩纪，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是白痴的大小姐某些时候意外地敏锐。 他确实是来找恩奇都没错，不过理由堂堂正正：迹部应数学竞赛的导师的请求，要来做恩奇都的说客，和这个脑残粉脑补的东西完全没有半点联系。 完全没有。 自觉理直气壮的迹部景吾懒得解释，敷衍地一点头：“我就是专门来找她的，人呢？” 话音落下的刹那，正在忙碌的a班全体学生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目瞪口呆地朝迹部景吾望过来。 “你！”清水摩纪第一个回过神来，她手抖个不停，“我就知道你图谋不轨！” 此话一出，a班学生像是被点醒了一般，震惊的神色中，又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敌意。 “……” 洞察力极强的迹部景吾当然发现了这点太过明显的敌意，他有点不屑地心想着恩奇都给你们喂了什么迷魂药，这点表情变化立时被大小姐察觉了。 清水摩纪叫道：“我才不会告诉你呢！我要把你这种利欲熏心的资本家与恩奇都大人隔离开来！” 面对这种阶级歧视的发言，舞台上那些熟面孔——这些日本未来的资本家竟然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迹部只扫了几眼，便注意到有人在往舞台右后方的准备室那里看，立时就明白了那位大明星的去处。 “不用你说，本大爷知道了。” 紫灰发色的少年轻拨刘海，沐浴着众人震惊又警惕的眼神，姿态笃定地往正确方向走去，快到众人的视野盲点时，脚步顿住，像是突然想起般说道： “真是无聊啊，你们。” 在清水摩纪眼中，迹部离开的背影有种胜利者的炫耀意味。 - 学园祭的排练在放学后，恩奇都事先让经纪人通知了粉丝团那边放学时间更改，让他们不用等待。 “这样可以吗？” 给她试妆的少女询问道， “如果太晚回去，会不会被骚扰？” “没关系。” 恩奇都眨了眨眼睛，担当临时化妆师的小姑娘正在为她试妆，手扶着恩奇都的额头，距离挨得很近，恩奇都一眨眼睛，长长的睫羽立时扫过少女的手心。 原本镇定自若的少女手忽然一抖，将口红涂歪了。 “对，对不起！我去找纸巾！”她赶忙道歉，手忙脚乱地想去翻背包，这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端坐于位子上的恩奇都见状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用那么麻烦。” “诶？” 恩奇都拿指尖擦去溢出的红印，注视着红红的指腹，若有所思地说道： “请低一下头。” “诶诶诶？” 对方不明所以地弯下腰，恩奇都立时找住机会，眼明手快地探出擦拭过嘴角的手指，往小姑娘的唇瓣上抹了一点： “看，这不就好了。” 绿发少女笑得相当狡黠。 一秒，两秒。 小姑娘在恩奇都茫然的视线中，突然将化妆品袋往桌上一摔，呜呜哇哇地夺门而出。 “……我怎么了吗，忍足君？” 恩奇都望向正在自己整理飞行员肩带的忍足侑士。 深蓝发色的少年将目光从镜子上挪开，面无表情地望了她一眼： “真是罪孽深重而不自知的女人啊。” 他抬手示意恩奇都别再多问，拿起被拧开的口红，皱了皱眉： “这种颜色不适合。” 忍足合上盖子，俯身在架子上寻找了一会，很快有了目标： “恩奇都皮肤很白，我想这种应该可以。” “忍足君是要当化妆师吗？那就拜托你了。” 少女微微仰头，脆弱纤长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她翠玉色的瞳眸涌荡着纯然的信任。 忍足恍了下神，很快恢复了镇定。 他压下嘴角的苦笑，用两根手指捏住少女的下巴，细致地涂抹起来。 - 迹部景吾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开着冷气的房间，少女身着单薄的白色衬衣，而他的好友弯腰垂首，几绺碎发遮住了忍足的眉眼，看不清神色。 距离有些过近了，迹部景吾心想。 他走到化妆间的大门处，清咳一声。 恩奇都已经提前从镜中看到了他，轻笑着回过身： “景吾，你怎么过来了？” 迹部扫了眼神色有些尴尬的忍足，决定先将来这里的目的搁到一边。他呼出一口气，装作漫不经心地试探道： “怎么，本大爷的天才部员在这里排练，不能来？”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试探什么。 “能来能来，小景当然能来。” 忍足似乎意识到来了什么，他圆着场，捏着少女的手指早已松开，忍足献宝般将恩奇都的转椅转了半个圈，使正巧化完妆的少女面朝迹部， “怎么样？” 恩奇都自然地望向迹部。 她的唇原本是淡粉色的，现在经过珊瑚粉的润泽，显得比往常深了许多，也平添了分艳丽，中性的美貌往女性特征倾斜。 如果是日常妆容，恩奇都不需要任何无谓的夸饰，但既然为了舞台效果，稍微夸张一点也在合理范围内。 迹部的眉毛蹙紧又松开，最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还行，你演的什么？” 恩奇都指了指手边的王冠：“小王子。” “这种妆容的小王子？” “嗯？” 迹部想到那个向来喜欢搞事，对文学作品很少走心的未来导演清水摩纪，恍然地点头：“没什么，你们剧本都完成了？” 忍足侑士说道：“毕竟是小说改编的，改编起来还是挺快的，不过剧本刚发到手里，还没念过呢。” 注视着脸上贴着创口贴、看起来惨兮兮的忍足，恩奇都挑起眉：“要当第一个观众吗？” “请。” 恩奇都将柔顺的长发束起盘好，将王冠戴了上去，翻开台本，随意地念了一段： “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个道理，可是你不应该忘记它。” 她声音平稳安静，尾音轻轻下沉。 “……一旦你驯服了什么，就要对她负责，永远地负责。” 迹部景吾凝视着恩奇都的背影，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念着台本的恩奇都，是他全然陌生的存在。 “那是狐狸的台词。”忍足提醒道。 “我知道。” 恩奇都放下台本。 她撑着脑袋，望着镜中神色冷淡的少女与同样出现在镜中的迹部景吾，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莫名的失落令她忍不住想多说一些，好像如果不及时告白，就要错失什么一样。 所以她对着神情困惑的忍足，说得认真无比： “那也是我的台词。” “？” “如果我是小王子，绝不会离开我的玫瑰，尽管那是朵骄傲刺人的花，有的时候还黏人的要命。” 绿发少女说着，忍足读出了一种异样的语调，不禁用猜疑的眼神望向同样骄傲又刺人的迹部。 迹部的面上没有笑意。 房间里突然沉默下来，良久，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笑容又回归到她嘴角，一如春归的草原。 “……真可惜。” 恩奇都用只有一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静静地说道。 13.笼中女神 库丘林在这栋看起来不是特别大的日式别墅里探索了一天，愣是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厨房、客厅、两名少女的卧室、书房、仓库……无论哪个角落都没有，一直到恩奇都放学归来，库丘林才不情不愿地从沙发背后钻出来。 他是为了寻找能变成人的关键道具才这么做的，但在旁人看来，白天还毛色光鲜的大狗此时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显然是顽皮捣蛋了。 库丘林对此浑然不觉，实际上，他还保留着侦查的本能，没有弄脏地板、咬烂毛毯、也没有打碎花瓶。可保存环境整洁的代价，就是库丘林自己一只狗变得脏兮兮。 “哎呀，这真是……” 恩奇都将书包放到脚边，眼神有些讶异地扫视了一圈周围，最后目光停在了库丘林扑上了□□、颇具喜感的脑门上， “今天过得怎么样，汪酱？” 大狗低嚎了一声，甩了甩尾巴。 “有点没精神呢。” 顺毛的动作顿了顿，绿发少女不动声色地将嵌在库丘林毛发间的细小碎片挑出，很快就识别出这些碎片来自于是远坂凛偶尔会使用的宝石。 恩奇都眼眸微眯，若无其事地问道：“凛有给你准备午餐吗？汪酱？” 库丘林用半生不熟的狗语回道：没有。 实际上，原本恩奇都是准备在午休时间回来，与新养的狗狗培养感情的。结果一向对小动物没什么耐心的“远坂凛”对库丘林展现了不同寻常的好感，再三要求自己投喂，恩奇都就准备随她去。 现在看来—— “果然不行吗？真是对不起了，凛的耐心有些差。” 绿发小姑娘歉疚的眼神让库丘林一阵心虚，他撇开眸光，再度确认了自己的指控： “汪汪汪……汪汪……汪！（那个人一直在房子里鬼祟地藏东西！）” “咦？” “汪汪汪汪！……汪汪！（本大爷想替你排除掉潜在危险，但被这个女人发现，差点就被赶出去了！）” 库丘林越说越溜，但是恩奇都只是频率不乱地给他顺着毛，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是吗，我会去教育凛的，真抱歉。”她说。 戏瘾上头的库丘林忽然噤了声。他等待几秒，发现恩奇都既没有追问远坂凛究竟藏了什么，也没有想对他解释的意思，有些不安地甩了甩尾巴，撒娇似地把下巴磕到少女弯曲的膝盖上方。 “汪呜（饿）。” 库丘林试图用吃来转移话题。 少女翠玉色的眸子眨了眨，她像是刚惊醒般，抓住库丘林的手不自觉用力，让他感到了疼痛。 所幸恩奇都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她望着忍痛闷哼的库丘林，澄澈如水的眸中涌上了更多的情绪： “很抱歉，我马上去给你准备晚餐。” 对一只狗也要认真地道歉，这就是恩奇都的风格，这也是库丘林此世所选择效忠的主人。 库丘林百无聊赖地舔舐着刚刚被少女捏痛的地方，评估着恩奇都的力量—— 少女的力量出乎意料得强，她不仅仅是一员优秀的辅助。 库丘林回忆起有关【圣杯】的资料，又想到不知被伊什塔尔藏在了何处的宝具原型，兽瞳颜色变深了。 （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啊……得抓紧了。） - “远坂凛”的办公点在地下。 恩奇都趁库丘林专心吃饭的时候走进了洗手间，反锁好大门，按一定的规律敲击墙砖，一条通道就在眼前展开了。 令人不快的气息就从通道尽头争先恐后的涌出。恩奇都捂住口鼻，低咳了几声，然后端着装有食物的盘子向里走去。 恩奇都视为家人的少女，在很早以前身体就出了问题，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改造后的消除诅咒之笼中稳定状况。而每当那时候，恩奇都就会放下手中工作，在家中陪她。 恐怕今天的凛也是因为突然感到不适，才丢下库丘林不管的吧。 （我竟然忘了这件事，得向她道歉才行。） 恩奇都有些忧虑地猜测道，她推开通道最里的那道门，努力遏制逃离讨厌气息的本能，向里望去。 “哎呀，你来了。” 黑发双马尾的少女扬起头，她一青一红、犹如名贵宝石的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色泽。 一瞬间，盘子变得出奇得重，恩奇都一个踉跄，视线飞速摇晃起来—— 眼前的影响变得模糊，肉体的感知变得模糊，仿佛一脚踏入了陌生的异次元，恩奇都猛地伸手，扶住门框，堪堪阻止了身体的下滑。 声音重新灌入耳朵，是“远坂凛”的询问：“……没事吧？” 主动待在笼中的少女，有着漆黑如鸦羽的长发，上等葡萄酒般的绯红瞳眸，她侧卧在铺着羊绒毛毯的地面上，眸中闪着隐晦的担忧，似乎想支撑着身体坐起，却没有那个力气。 恩奇都张了张嘴，她想回答“没事”，可话语从口中漏出，却是她无法理解的语言—— “ishtar？”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语言。 冷漠又嘶哑的声音，犹如垂死之人发出的诅咒，与平日里自己的声音大相径庭，声音出口的一刹那，房间内那令恩奇都感到分外不适的气息又厚重了几分。她下意识抬起头，朦胧中似乎看到笼中少女惊慌失措的模样。 “……” 那张写满不甘、泫然若泣的脸，一瞬间，与那个快要遗忘的梦里的另一张脸重合了。 啊。 手中盘子终究没有摆脱坠落的命运，清脆的毁灭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恩奇都垂下眸子，避开那道莫测的目光。 “都掉地上了，我回去重打一份。” “enki——” 在笼中少女呼唤她名字的瞬间，恩奇都像沾染到脏物般飞速地起身，躲开了“远坂凛”的视线，飞速地跑向门外，嘭地一声，将身体不适的“远坂凛”，一个人留在了黑漆漆的房间里。 “……” 这样毫不温柔的举动，不像是恩奇都会做出的，可她确实站在门口，倚靠着门扉，像是个叛徒一样，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 （我是怎么了呢……） 绿发少女感到一丝困扰。 从被“远坂凛”捡到开始，她就很少有强烈的情绪波动。无论喜欢还是讨厌都相当稀薄，简直像把喜恶均分给了所有人。在公众形象上，“恩奇都”也被刻意赋予了非人的特性，虽然是褒义上的，可她还是分外在意有关自己“人类特质”的评价。 在偶像培训期间，恩奇都在专业导师的帮助下，进行过一些测试，其中就有一项关于【性取向】。 正如白天她对清水摩纪说的那样，恩奇都在恋爱方面是不在乎性别的类型。 虽然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恋爱”，但专业测试的出错率很低，也就是说，恩奇都喜欢的人是女孩子——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 恩奇都沿着通道，向前走去，她摸向重新通往洗手间的机关的时候，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段话： 【面对喜欢的人，会心跳加速，呼吸频率加快，嗓子发干，会想见ta，又不想见ta，即使那个人不在你身边，你也会忍不住考虑关于ta的事，为之忧心不已……还会在梦里梦到ta，醒来后会对某些场景产生既视感。】 心跳……呼吸……思念……忧心……梦。 恩奇都脑内灵光一闪，动作慢了下来，她对着这些【恋爱的征兆】，挨个确认过去—— 完全吻合。 （我……） （难道说……） （爱上凛了吗？） 14.有事找他 期末复习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戏剧鉴赏节恩奇都要出演节目的消息一大早传了出去，粉丝们热情高涨，有些具备商业头脑家里又没有富有到不把钱当钱的冰帝学生已经拿着学校给的票对外高价出售了。 但是，成为众人焦点的一年a班众人却遇到一个问题。 饰演飞行员的忍足侑士破相了。 据忍足说，那天早上，他一如既往地晨跑，路上经过了那几只平时对他爱理不理的猫咪，想稍微逗弄一下，结果却被咬伤了。 那个看起来很浅的伤疤，整整一周还没愈合，甚至连一点愈合的迹象都没有。 “难道说是诅咒吗？” “也找除咒师看过了，似乎也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 主要角色破相对节目效果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清水与忍足都利用家族影响力咨询了一些专业人士，可毫无线索。 恩奇都支着下巴，有意无意地将清水摩纪与忍足侑士的对话收入耳中，眉心略微蹙起。 忍足的皮相很好，新入学不久便收割了大批学姐的芳心，他身上有种超越同龄人的气质，但与从来不掩饰自身优越性的迹部不同。少年故意用有些轻佻的语言中和了他的与众不同，不会令人产生过多的压力，随口聊上几句，就像个很好说话的雅痞少年。 也许是看起来太过可亲了，总有些关于忍足的小道消息被传来传去，恩奇都也有些耳闻。但这几天接触下来，感到他与传闻大相径庭。 也许是她看得太久了，忍足捕捉到了她的视线，狭长的眼眸向下微弯，笑意星星点点地亮起。 （是个绅士呢。） 恩奇都回了一个小小的微笑，接着将头转了回去，心神却留在了那道显眼的伤疤上。 虽然不深，却相当破坏美感。伤口可见血，这么多天过去，鲜血还是刚渗出时的颜色，仿佛随时会滴落下来。 简直像是—— 时间凝固了一般。 恩奇都提着笔，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她在尽力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袭击事件，凭借忍足家的势力，很快就能被顺利解决的。 直觉却在叫嚣着不对。 与齐木楠雄的预见大型灾害的能力不同，恩奇都无法区分并阻止导致大型灾难的一连串细小意外，却对还在酝酿的恶意反应灵敏。 无论是成功找出潜藏在冰帝的外星怪物，还是把一个准备进行校园恐怖袭击的超能力团体揪出水面，都有她的直觉一份功劳——当然，最终的实施者都是齐木楠雄。 甚至还被超能力者吐槽【你上辈子是野兽吗】。 但这次的感觉与以往虽然相似，又不太一样，所以找外援也不那么又底气。恩奇都掰着手指，算了算这个月到底麻烦齐木多少次—— （前几天封印我的超能力，过几天要帮我解决阿知的事，还有之前在大江山、差点被反对酒吞与人类接触的妖怪团体给抓到了，也是楠雄来帮忙的……） 恩奇都垂下眸子，拨弄了下笔尖，又看了眼忍足。 （嗯，这次得加价了。） - 打定主意要好好补偿齐木后，恩奇都又一次站在了图书馆齐木楠雄的服务台前。 【……】 “下午好，楠雄。” 【我已经答应你这个周末去修正你后辈的能力了，为什么又出现了。】 “拜托了，楠雄，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还有隐情。” 【不是地球毁灭就不要来找我，难道说我还要做你的恋爱咨询吗？】 齐木楠雄本来只是随口吐槽一下，却惊恐地发现面前少女真的露出【正在考虑】的表情。 ……不会吧？ 怎么看这家伙都是和恋爱绝缘的人种啊？ 所幸，绿发少女在沉思了几秒钟后，还是否决了齐木楠雄的提案： “不用了，暂时还不需要楠雄的帮忙，我要自己再想一下。” ……你还真在考虑啊！！！ 尽管齐木没有让自己的吐槽欲望显露在脸上，可校园偶像恩奇都一直在和一个长相普通、身材普通的图书馆管理员对话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 根据齐木的心灵感应，已经有不少学生注意到了这边，猜测她们敬爱的偶像恩奇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甚至已经有人站起身，准备帮忙了—— 齐木倏地站起身。 “我去上洗手间，斋藤，你先替我一下。” 他对身边跃跃欲试的同事说了一声，擦肩而过时，用一个眼神把正想跟过来的大明星定在了原地。 【我答应你，不许跟过来。】 齐木努力压缩存在感走路，直到他走入男厕时，才总算甩开了所有视线。 恩奇都眼中的最强超能力者站定在洗手台前，抹去额上的冷汗，表情复杂地看了眼最新短信—— 【a班的学生今天放学后要为了讨论节目聚会，我已经提议了那间楠雄喜欢的咖啡厅——恩奇都】 ……早就准备好了吗？对让我答应很有信心啊。 齐木楠雄一瞬间想曝光温柔圣女般的大明星利用自身影响力压榨普通人劳动力的邪恶面目，但这个时候，第二条短信到来了。 【我请客，附赠凛的咖啡果冻_(:3ゝ∠)_】 “……” 仿佛可以看到电话那头的少女，是用怎样略带歉意的表情，毫不犹豫地给他添麻烦的。 算了。 齐木楠雄抿了抿下唇。 她对危险的直觉确实相当准确，去看看吧。 - 看看看看个鬼！ 齐木楠雄瞬移到指定位置，手搭在女厕所隔间的把手上，面无表情地往洗手间过道的正中央看去。 那里躺着一个人。 比较相貌特征，就是恩奇都口中的“忍足”。蓝发少年不省人事地躺倒在地，而凶手的声音从齐木背后传来。 “来得比想象中的快啊，楠雄。” 恩奇都有些讶异地说道，她正在给厕所门上锁，但这个老旧的门锁不怎么顶用，她试了两下失败了，就拿眼神求助齐木—— ？？？她还好意思求助？ 齐木一不小心就捏爆了厕所隔间的门把手，他干脆拽下把手，指了指地面上的忍足： 【解释一下？】 恩奇都脸上没有半点心虚之色，看了眼地上的同班同学：“忍足君是我打晕的，不用担心，在力气的把控上我们协会有专门培训过。” 谁问你这个了啊！ 齐木黑着脸，耐着性子把恩奇都的心声听了个大概，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本恩奇都只是想把忍足侑士引到角落里然后发消息让齐木登场的，结果忍足突然要提前回家，怕好不容易答应的齐木反悔，所以大明星迫不得已，只能亲自出手拖住他的进度—— ——等一下！ 齐木神情复杂：【你没想过等他醒来后你要怎么办？根据你的说法，他可以确认凶手是你了？】 不仅如此，齐木多多少少也知道这位校园风云人物的背景，莫名其妙被恩奇都打晕了，想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脑子不笨，还是前途正好的偶像，惹出这么麻烦的结果，却仅仅是因为“好像不太对劲”“我想帮助他”“如果不打晕就来不及确认了”这种无聊的理由。 无聊的绿发少女看起来相当笃定：“不是有楠雄吗？” 莹绿色的眸子里写满了信赖，最初遇到他的时候是这样，发现他能够读心的时候也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用无聊的眼神注视着强到不像人类的最强超能力者。 齐木楠雄藏在绿色墨镜下的眼珠微微动了动： 【我可不会协助你违法乱纪。】 齐木楠雄喜欢当个普通人，他强大的能力只会为了维护他“普通”、“正常”的生活而使用，而不是因为某个麻烦的个体。 他拒绝的语气冷漠无比、毫不留情。 恩奇都被他的拒绝弄愣了一瞬，思索般歪了歪头，然后又下定决心地点点头： “那也没关系，楠雄只要确认忍足君的身体状况就可以了，其他一切由我负责。” 【……】 正常人不都应该求我的吗？ 厚着脸皮麻烦这麻烦那，结果这时候倒彬彬有礼起来了？你个假日本人。 ……难道是故意装可怜引起我同情心？ ——不对。 齐木楠雄手指不自觉用力，原本就碎成条状的不锈钢门把手瞬间化为齑粉。 ——这家伙居然已经在考虑进入少年感化院损毁艺人形象要怎么和事务所解约付清违约金了！！！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的恩奇都，却在毫无障碍地、一如往常地、亲切又信赖地，对齐木微笑。 【……】 在恩奇都不明所以的注视下，粉发青年黑着脸将被他拆坏的门把手复原了，嘭地一下，像是在泄愤般，用力地将之安回原处。 15.寻找源头 超能力失控。 齐木楠雄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是，忍足君没有超能力吧？” 【自己想。】 “哦。” 恩奇都再次对冷漠的超能力者表达了谢意，考虑到自己可能会因为故意伤人被家大业大的忍足家送入少年感化院。做好了最坏打算的恩奇都正想跟齐木楠雄提前交代处理森川知的有关事宜，粉发青年却招呼也不打，瞬移消失了。 与此同时，紧闭双眼的忍足，茫茫然地睁开眼睛： “我怎么了？” “……” 啊。 恩奇都总算明白过来。 她将已经想好的计划abcde抛到脑后，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万能的楠雄君，然后对着满脸迷茫宛如智障的忍足展开笑颜： “我看见你跌跌撞撞地跑进女厕所，好久没出来，有点担心，进来看了眼……你晕倒在了这里。” “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呢。” 恩奇都答得果断干脆，毫不心虚。 忍足沉默了两秒，然后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请说。” “看到晕倒在女厕所里的我——这段记忆可以删除吗？” - 被恩奇都看到丢脸的自己，真是最惨的经历了。 忍足在内心哀叹着。 恩奇都完全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但这反而让忍足少年更加难受了。 彬彬有礼、从不逾矩往往等同于关系疏远，恩奇都看起来对谁都很好说话，这在某种程度上，其实相当于对谁都不好说话。 每个人都无法走入她的内心，每个人都对她而言不是特别的，除了—— 忍足侑士想到与迹部景吾共处一室时少女异样的神情，不由得苦笑起来。 （哎呀哎呀，果然比不上小景啊。） 迹部家与忍足家间几乎不存在竞争关系，又都是所在行业的巨头，两位继承人从小就能玩到一起。只是不知何时开始，原本应该是平等的关系，渐渐发生了改变。 作为领导者的资质在迹部景吾身上越发突出，忍足在能力方面毫不逊色，甚至有“天才”之名，可众人最先看到的、发自内心追随的，永远只有一个人。 无论是在网球上，还是在继承上，还是在—— “忍足君？” 绿发少女见他没有动静，微微倾下身， “还是感到难受？要我拉你一把吗？” 少女的手掌柔白细腻，忍足侑士微微晃神，脑海里忽然窜过少女垂着眸子、叫着“景吾”的模样。 “……” 他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接着握住了恩奇都的手，却没有立即起身。 十指交握，少女嫩如葱根的手指沁着微微的凉意，她没有挣扎，只是用一种略带好奇的眼神俯视着忍足。 向来习惯隐藏心意、宛如军师般藏身于领导者幕后的忍足侑士，这一次，打算采取与以往不同的方针。 ——尤其在那位通常会选择直球的骄傲王者，不知为何，还在犹豫不决的情况下。 “恩奇都。” 念着少女的名字，忍足侑士将脑海中所有杂念拔出，露出了与以往不同、毫无伪装的笑容， “可以……” 嘭。 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忍足侑士的话头。少年眸色暗沉地向门口望去，只见洗手间的大门忽然从外部被打开，进来的是陌生的粉发青年。 “啊。” 青年神色虽然平淡，声音却有些慌乱，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虽然这么说了，但青年却没有立即走出去，而是看向了坐在地上的忍足侑士： “这里是【女】厕所——请问是有人需要帮助吗？” 寻常的语调，但就像一记闷棍敲在忍足的头上。 忍足猛地从被打搅的不悦中清醒过来，他倏地站起身，尴尬得恨不得掐死一分钟前的自己。 （为什么——我会想在这种地点——&%*#啊？！） 过度的羞愧使可怜的忍足少年甚至无法维持基本的礼仪，倏地撤回手，连招呼也不打，就埋着头向门外冲去。 ——因此也错过了粉发青年看智障一般的眼神。 - “楠雄，真是坏心眼呢。” 【普通吧。】齐木楠雄的声音听起来相当不情愿， “对了，之前多谢你帮我消除记忆，不然解释起来就很麻烦……”恩奇都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要对不起忍足君了。” 【嘁。】 “只能尽快帮他解决掉问题来补偿了。” 此刻，恩奇都与齐木楠雄走在大街上。 之前，原本打定主意不想搭理恩奇都的齐木楠雄，在瞬移离开的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能力似乎不太稳定，瞬移到达的地点也出现了偏差——这在以往可是从未有过的。 排查完所有原因，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检查”忍足侑士时，他身上的一些东西影响到了齐木。 这样，事情的优先级就不一样了。能力越强的超能力者，失控起来的后果就越可怕。而一旦失控，齐木所期待的普通日常就会彻底消失了。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要将这次危机找出来，掐灭在摇篮里。 ——至于为什么特意选择那个时间点，走进去打断忍足侑士？ 当然是巧合了，他才不会在乎大明星周围混乱的情感关系。 至于为什么拉上恩奇都一起，而不是独自一人寻找“失控”的源头，那只是因为少女出色的直感很可能派上用场。 经过一番心理疏导，齐木不爽的情绪总算压下去一点。 从表面上看起来，两个人就是毫无目标地在街头乱逛。 恩奇都身为知名度极高的大明星，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在和齐木楠雄走在街上。因此齐木抓着恩奇都的手腕，让少女和自己一同半透明化，拉着她躲闪开人群，尽量走人烟稀少的小道。 他们手上都抓着一块雪青色的石头，那是齐木楠雄近些年开发出的异能：搜寻石。从超能力的遗留物上提取释放者的能力特征，做成越靠近释放者、温度就会越高的石头。 经过一番信息交换，两人都认为带给“超能力失控”征兆的是那群野猫，那可能也是最初的受害者。以此推断，“源头”应该就在冰帝附近。 在街头巷尾绕来绕去，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手上石头已经有些发烫了。 齐木下意识地扫了身边一眼，看到绿发少女眸中写满了跃跃欲试，原本情绪淡薄的眼中也闪着不同寻常的光亮。 【……你是想出去郊游的小学生吗？】 齐木楠雄吐槽道，却看到恩奇都神色一变，扭头提醒他： “再过去就是车站了！” 16.狗有多种 等齐木和恩奇都瞬移到车站时，最近一辆列车正好开走。 瞬移的冷却时间是三分钟，大张旗鼓地追击很有可能会被车站附近的异能监控设备发现，而等三分钟过去，以列车的速度，对方可能已经下车了。 “……” 【……】 两人站在车站前，面面相觑了几秒钟。 “回去吗？” 【嗯。】 那个源头既然多次出现在目黑区，那就还会再出现，看忍足的情况也不紧迫，那就不用太着急——恩奇都与齐木楠雄都是这样想的。 因为之前神经一直紧绷着，恩奇都一直没来得及整理用来做日常伪装的口罩、眼镜和帽子，此时松懈下来，不觉就忘了正处于透明化的状态，松开了与齐木相握的手。 【等——】 齐木瞳孔一缩，就看到正在整理的少女被刚下车的人群冲走了。 少女醒目的绿色长发都盘好了卷入贝雷帽中，眼镜口罩将小脸遮得严严实实，按理说不会被人发现。可在她显出身形的一瞬间，原本一心记挂着回家的地铁下班族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向她投去。 （是她吗？） （……好像。） （……enki……） 越来越多的视线向她投去，有怀疑了的、还在猜测的、或者已经确定的，但没有一个人主动向她走去，没有一个人想打搅不想被发现的她。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倾慕喜爱收敛在一个恰当好处的范围中，同时用隐含警告的目光，警戒着有“想打搅她”意向的害群之马。 这个时候再往前走的话，自己的“普通”生活，就会彻底被名为恩奇都的飓风撕扯成碎片吧。 齐木楠雄漠然地注视着被人群包围与保护的恩奇都，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一顶款式熟悉的帽子上。 那是—— 与少女同款的贝雷帽，帽檐下往外翘着一圈金色碎发，同样戴着墨镜与口罩，身高在日本人中分外醒目。 年纪大约是“少年”的人，正在人群注视恩奇都的时候，鬼鬼祟祟地往车站外头挤。 名为“黄濑凉太”的少年似乎还没有发现，他这趟周末旅行的目标，与他相距只有十几米。 【……】 将一切不动声色收入眼中的齐木楠雄，仰起脖颈，看了眼即将进站的提示。 【呀咧呀咧。】 帮下那个蠢货吧。 ——于是，在强制以心传心的作用下，王牌经纪人手下不着调的大明星们，视线终于交汇到了一处。 - “是小恩诶！！！” 一直到两个人重新坐进接送的车中，黄濑凉太才扯下脸部的伪装，兴奋地扑向他的同门师兄妹，一把抱了个满怀。 “凉太。” 恩奇都有些吃力地想从少年坚实的胸膛里挣扎出去，但考虑到自己手劲的危害性，还是放下这个念头，改为轻拍对方毛茸茸的头颅， “放开我，凉太好重啊。” “呜！我明明是模特身材！” “是打篮球的模特身材，凉太硬得像石头一样，快要窒息啦。” “有这么夸张吗？！” 眼看着少年蜜色的瞳眸变得水汪汪的，恩奇都噗地笑出声。 不过，逗弄归逗弄，把自家可爱的前辈欺负哭了可不行，恩奇都语气一转，开始给大型犬顺毛： “没有没有，凉太抱起来很舒服，像泰迪熊一样。” “真的？” “真的。” “那就再抱一会！” 爱撒娇的不像话前辈眸光微闪，再一次把娇小的少女抱在怀中，高兴地蹭了又蹭。 虽然很像是狗对主人的相处方式，但互动双方毕竟是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为黄濑凉太开车的是事务所的工作人员，自然被交代了很多东西——比如绯闻可以传，cp可以炒，但绝对不能让人坐实的规定。因此当看到双方都没有要松开的架势，不由得头大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司机先生一边开车，一边辛苦地咳嗽起来，假咳其实是个体力活，坚持不懈地咳了一分钟后，喉咙已经有点发疼了，而那两位抱在一起的祖宗总算松开来了。 司机先生还没松口气，就听到其实相当任性的黄发小祖宗语带不满地问道：“山本先生，是得流感了吗？” 司机得流感的话，会为了不传染给雇主，被勒令在家休息，山本神经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答道： “……不，只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是吗。”看起来爽朗阳光的偶像语气平平地反问道。 气氛有些僵滞。正当山本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恩奇都突然开口道： “我包里有润喉片，山本先生需要吗？” 少女语气柔和，似乎没有察觉到黄濑与山本间的不对盘，司机先生松了口气，在一个红绿灯口停下车，接过少女的润喉片，感激地道了谢。 黄濑凉太的注意成功被转移了，他又一次黏在恩奇都身边，用甜腻又不显造作的声音撒着娇：“诶？！小恩的润喉片，我也要吃！” “又不是糖……” “我也觉得嗓子不太舒服！” 像是占有欲极强的家犬一般，不依不饶地黏在心爱的主人身边，用炽热得仿佛要将人融化的目光注视着恩奇都。 恩奇都回望着犬性未泯的凉太，又想起自家那只时而沉默、时而故作活泼、外型凶狠异常的大型犬，忽然怀疑起了自己拜托凉太帮忙给库丘林洗澡的决定。 在黄发少年期待的目光下，她捏着一枚润喉片，动作谨慎地喂到他嘴里。也许是太久不投喂凉太犬、配合不默契的缘故，少年阖上嘴巴的时机过快，舌尖似乎不小心地舔过恩奇都的指腹。 恩奇都飞快缩回手，注视着似乎未曾察觉的黄发大型犬。 他咀嚼着味道偏苦的润喉片，蜜色的眸子弯弯的，对着恩奇都勾起一个乖巧讨好的笑容： “好甜。” “……” 恩奇都又想起那本《新手养狗100条》—— 【不同时养大的两条成年犬，初次见面时可能会对对方产生敌意，饲养者应谨慎对待。】 她表情复杂地看了眼沾上凉太口水的手指，又看了眼黏在白色短袜上的蓝黑毛发，陷入了沉思。 17.浴室风云 既然提前相遇了，作为东道主的恩奇都就没有让黄濑凉太破费住宾馆的道理。 虽然他很有钱，非常非常有钱——在死忠粉数量上可能及不上恩奇都，但商业价值比她要高得多。这样的黄濑凉太在采访中曾经声明【曾经被神奇生物袭击过，所以不太喜欢】，却位列于神奇生物保护协会的资助者名单中—— 这也是凉恩cp党雄起的一大理由，黄濑凉太的言行不一致实在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至于真相如何—— “你养的宠物是具异能生物啊。” 本来兴致勃勃地跟恩奇都传授养吉娃娃心得的黄濑凉太，一听到库丘林的来历，立即变得兴味索然。 “凉太还真是讨厌异能。” “我不讨厌人身上的异能啦，但是动物的话，总觉得有点……”黄发少年撇了撇嘴，“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觉得很讨厌。” “因为羡慕？”恩奇都似乎是好奇地问道。 “诶？羡慕？” 黄濑怔住了，他表情有些迷茫，眼中起了蜜色的波澜。 很快那点不太像偶像的情绪就从他眼中消失了。 黄濑凉太笑得万分爽朗： “我怎么会嫉妒那些低人一等的生物啊。” “慎言哦凉太，在你面前的可是协会的会员。” 黄濑委屈地鼓起腮帮子：“我可是为了小恩你捐了许多钱呢，这样还要批评我吗？” 恩奇都笑而不语。 目黑区不大，车很快就到了恩奇都所在的住宅区外缘。 “小区是严格禁止外来车辆入内的，就在这里停下好了。”恩奇都正想推开车门，被黄濑凉太扯了一下。 “帽子歪啦。” 黄濑凉太凑到了恩奇都的耳边，笑眯眯地说道，他慢而轻的呼吸撩拨着少女的发丝，但被男性气息笼罩的恩奇都却仿佛未曾察觉距离的问题。 她脸色都没红一下，温和地道了谢，便推开车门。 - 灯亮着。 门廊处有一道黯淡的影子，再走近细瞧，才发现那是只毛色与影一般黯淡的大狗。 现在是夏天，因为地理位置选得巧妙，日式的山水庭院里还算凉爽，恩奇都没有看到那如炬一般的红色兽瞳，猜测库丘林已经睡下。便拽住正想说些什么的凉太，放轻脚步。 还没走两步，看似睡得香沉的大狗忽然一跃而起，警惕地竖直尾巴，将令人心生寒意的眸光投向院门口。 库丘林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绷紧的脊背放松下来，属于战士的本能渐渐从狗的身体里剥离。而犬类的天性促使着他紧跑几步，想快些奔到那令他心生欢喜的人类少女身边，让她用温柔的语气呼喊他的名字，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抚摸他的身体。 今晚他注定要失望了。 过于和平的日子冲垮了战士的警觉性，一直到跑到恩奇都身边，库丘林才注意到，少女身边还多出一个人。 一个，人类，男性。 金发少年笑容很浮夸，瞥向他的眼神却很冷，黏腻的目光一直追着库丘林守护的少女不放——除了长相以外，几乎一无是处的男性，库丘林曾经在电视节目上看到他与恩奇都一起出现，甚至某些新闻里，两人的名字紧紧黏在了一起。 那种黏腻的眼神，曾经的库丘林是再熟悉不过了。 啧。 他不爽地向外喷了口气，随后轻轻咬住少女的裙摆，示意她向里走。 “好着急啊，汪酱，是饿了吗？” 绿发少女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温柔，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顺着库丘林的步调，向里多走了几步。 牵着黄濑凉太衣角的手，自然而然松开了。 库丘林猛地刹住车，望了眼一瞬间嘴角下撇的金发少年，心里冷笑： （老子就算是条狗，也不会输给你这种臭小子的。） 他在黄濑凉太准备追上来前，毫不犹豫地按下了这几天铺设好的魔术阵法，三米高的土墙从平地凸起，干脆利落地把黄濑凉太挡在了庭院外。 - 土墙当然不会让黄濑受伤，也不会阻拦他住进恩奇都家的计划。库丘林很清楚神奇生物对人类做出伤害行为的后果，自然不会犯蠢。 但是好不容易解决掉土墙的黄濑凉太，那身笔挺的小西装也变得脏兮兮，闪耀如阳光的金发也灰扑扑的，骚包的孔雀变成了小土鸡。 狼狈不堪、还在心上人面前丢了个大脸的黄濑凉太，当然没法像之前一样轻松耍帅、尽情释放荷尔蒙了。 作战胜利√ 库丘林心情很好，他蜷在恩奇都的脚边，没把少女不轻不重的教育放在眼里，美滋滋地甚至想学隔壁哈士奇唱歌。 想到唱歌，他就想起以前。阿尔斯特的大英雄相貌称不上多英俊，但武艺非凡，还唱得一首好歌，两项优点加在一起，轻而易举地就能俘获姑娘们的芳心。 库丘林记得那些姑娘们甜蜜又憧憬的神情，却不记得她们具体的样貌了，当他试图去拼凑时，恩奇都略带稚气的面容忽然浮上脑海—— 糟糕。 回忆跑偏了方向，这让库丘林猛地不自在起来。那只让他感到分外舒服的手似乎也不那么舒服了，一下一下，温柔的抚摸，指尖有技巧地勾着，按压着与毛发勾连的皮肤，却仿佛是要将库丘林内心的罪恶也一并勾起。 “……” 大英雄如临大敌。 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他不禁担忧少女是否会发现这令人难堪的异样。幸运又不幸的是，恩奇都被浴室的响动转移了注意力。 “呜哇啊啊啊啊！” 是黄濑凉太的尖叫。 “小恩！小恩！墙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手掌停在库丘林的脊背上，在那一刹那，面对过无数强敌的大英雄，莫名感到了一股令他也感到心惊的压迫感。 但很快，压迫感就消失了，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还未等大英雄细细思索，带给他压迫感、完全不像战士的少女已然收回手，头也不回地向着浴室奔去。 “凉太！” 门被推开的声音迟钝地响在库丘林脑后，恩奇都的声音比以往尖锐，比她的声音更尖锐的是黄濑凉太又一次响起的尖叫声。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恩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唔。” 卧槽。 将浴室的动静收入耳中，脑补了全套画面的库丘林，今天也气得想咬人。 18.人类观察 雾气氤氲，黄濑凉太精干的胴体若隐若现，少年的肉体发育良好，青涩不失力量感，水珠顺着他的身体滑落，锁骨、腰肢，沿着双腿的曲线一直滚入到放满水的水池中。 黄濑因为恩奇都的突然闯入吓得滑倒在浴缸里，他条件反射地捂住关键部位，一顿乱叫过后，纯情少年却发现恩奇都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而是表情凝重地望向墙砖。 “……” 被称为“此世全部可爱”的黄濑凉太先生有点怀疑人生。 （难道我居然没有墙砖有魅力吗？） 叫得像被弓虽女干的少女，可怜兮兮的样子，对方却毫不在意。 这还不是最惨的——恩奇都到达战场后的几秒，那只极其讨厌的狗也跟着冲了进来，趴在浴缸边缘，对着缩在池水里口吐泡泡的黄濑凉太一顿乱吠。 眼神极其凶恶，气势极其恐怖，要不是黄濑心心念念的少女还站在那里用研究学术的姿态研究着墙砖，他就要不管不顾光着身子夺路而逃了。 “小恩，小恩。” 黄发少年可怜巴巴地叫着，总算让少女把眼神分给了他一点，笔直的、坦荡的、毫无杂念的眼神。 狗在叫，水在泡，黄濑的内心在哭嚎。 足以让未来的巨星黄濑凉太此生难忘的悲惨事件的结局，是黄濑凉太再三强调“墙砖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全是我幻听了”后，恩奇都这才放心离开。 费尽口舌，使尽眼色，差点让他自己都相信浴室的墙砖什么事都没发生。 黄濑凉太僵着身体，听着身后墙砖的异动：宛如长指甲挠黑板，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救命啊。） （不会真的是……鬼吧？） 原本是过来哄骗狗洗澡的，结果自己反倒先洗了个毕生难忘的澡，黄濑凉太精疲力竭地瘫软在沙发上，瞥了眼拉长了身体占据大半个沙发的大狗。 “能不能过去一点，让我也躺一下？”黄濑试探着问道，一边伸手，想用摸吉娃娃的手法来讨好这位狗大爷。 ——差点被咬出一个窟窿。 黄濑愤然地收回手，恨恨地想着明天给狗洗澡时一定要趁机报复回去，但瞄到库丘林那排雪亮的牙齿，又怂怂地垂下脑袋。 （哼，等我以后和恩奇都结婚了，一定每天克扣你的狗粮。） 幻想着成为男主人后的幸福生活，黄濑露出了蠢兮兮的笑容。 - 作为黄濑凉太未来幻想的女主角，恩奇都披着浴巾，坐在浴缸边缘，神情凝重地发着短信。 自从那天从“远坂凛”的地下室跑出来后，对方似乎生气了，一直没有再放自己进去。 浴室的通道是需要双向口令的，恩奇都确认自己的密码没有输错，一直无法进入，一定是因为控制台的“远坂凛”剥夺了自己的权限。 无论发多少条短信过去，“远坂凛”都没有回应。 框在浴室墙面上的镜面是可从内部监视外部的单向监视器，有着强烈领地意识的凛如果看到凉太的存在，肯定会生气到冲出来责骂她的。 结果一如恩奇都所预料的那样，凛相当生气。之前让凉太惊恐不已的声音，多半是她在里边挠墙。 可是“凛”依然不愿意出来面对她。 （是不是太过分了？不过……） 这么想着的恩奇都，下意识地把最无辜的黄濑凉太抛在了脑后，捧着脸颊，认真地感受着此刻的心情， （会故意惹对方生气来获取注意力——这果然就是“喜欢”的感觉吧？） “远坂凛”的办公室里存有可以度过重大灾害的口粮，每天的早中晚餐也可以通过厨房间的升降梯送进去，排泄清洁完全可以由魔法解决，即便如此—— “果然还是很担心啊。” 绿发少女语调平平地说道。 “……” “……果然还是很担心——很担心——担心你。” 不对。 语气不对。 恩奇都回忆起在客串的偶像剧片场见过的表演，她站起身面对镜子，伸手磨去镜面上的水汽，歪头注视着其上的少女。 要更加生动的、更加像人类的…… 眉梢要下沉，嘴唇要抿到发白，眼神要黯淡，泪光闪烁，但眼泪不能落下，五指攥紧到青筋微凸，然后再说出—— “……担心你。”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放在浴缸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镜中泫然若泣的绿发少女一瞬间变回面无表情，她看了眼来电人，立刻按下了接听： “凛？” 【……】 电话那头呼吸声有些急促，两人不言不语了好几秒钟，随后属于“远坂凛”的声线，挟着强烈的怒气与隐晦的羞意，在耳边轰然炸开， 【你这个笨蛋骗子演员！我早就看穿了你那些虚伪的表演了！反正你就是讨厌我憎恨我期待我下阴间被那个死女人欺辱嘛！直接说就好了啊！直接说我就不用那么努力了！直接说我就不会这样继续欺骗自己了！直接告诉我“绝无可能”“绝不宽恕”的话，我就不会——】 音量开得有些大，恩奇都下意识地将话筒远离耳朵，有些茫然地眨眨眼。 水汽蒸腾的浴室里，断断续续地响着来自一墙之隔的失真呜咽。 【——为什么……要装作这么温柔啊？你这个骗子！】 质问的音量似乎太大了点，水声都无法压过，引起了门外黄濑凉太的注意，恩奇都一边回应着“没事没事”，一边有些困扰地组织着回应的言语。 “凛，我——” 【我不是凛！我受够了！我才不是那种会为你洗衣做饭温柔可爱的大小姐！不许你再用那个名字叫我！！！】 恩奇都手撑在浴缸边缘，望向暖黄色的灯光，语气轻柔平缓： “那么，你希望我用哪个名字称呼你呢？” 【……】 恩奇都在等待的沉默中，忽然想起那天，自己于意识模糊间说出的名字。 伊什塔尔。 当时没有察觉，但后来想起来了：那是在最早的史诗中，夺走神造泥人恩奇都性命的任性女神。 说起来，当时被凛捡到的时候，唯一记得的东西，竟然是这样一个像艺名一样的名字。十岁以前的自己，应该相当喜欢史诗中的那个“恩奇都”，连自己的本名都遗忘了，却没有忘记那个名字。 ——后来，为什么一直没有去看那个故事呢？ ——明明，那可是有关十岁前自己的唯一线索。 恩奇都越飘越远的思绪，被“远坂凛”压抑的声音唤了回来。 【伊什塔尔。】 “诶？” 【以后就这么称呼我好了，不然我是不会理睬你的。】 “你是想成为[我]的仇敌吗？” 【……如果我就是你的仇敌——我就是那个自私任性、满脑子欲望、得不到就发疯的女神呢？】 “凛最近是看多了前世今生的漫画？快要升学考了，还是稍微留点心在——” 【够了！】 再一次被怒气冲冲地打断了。 恩奇都脑子里飘过【生理期】【早更】等字眼，最终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双唇微启，心情轻松地说道： “那就原谅你。” 【……哈？】 “如果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凛，就是那个伊什塔尔的话，那我就代表那个[恩奇都]，原谅你好了。” 电话突然被挂断了。 恩奇都怔愣地盯着手机屏幕暗淡下去，正要叹气的时候，伪装成“墙壁”的通道恢复了原貌。 “……” 破破烂烂的裙装拖曳在地上，上身下身像被泼了墨般，到处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凛——不，伊什塔尔？” 一青一红的瞳眸不知何时变为了一般鲜艳的红色，自称为“伊什塔尔”的少女，脸上挂着似哭非哭的表情。 “这样的话……” 她像是压抑着痛苦般，缓缓地说道， “这样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恩奇都不自觉地描摹着面前少女的表情，那太过复杂，已经不是学到的“偶像剧演技”所能表达的东西，令她始终没有波动的心湖中，忽然起了波澜。 ——这就是人类吗？ “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人类，就是能用喜悦到战栗的声音，咒骂对方的存在吗？ 恩奇都接住了扑上来的少女，垂着眸子，熟练地抚摸着对方的脊背，注视着骄傲如神祇的魔术师小姐，在她怀中，发出小猫般软弱的呜咽。 ——是这样的话…… 恩奇都想。 ——还真奇怪啊。 19.明日之约 就算排除掉劝库丘林要花的心力，给这条超大型犬洗澡也是个累人的活。 好不容易把他连哄带骗送进浴室，之前拍着胸脯要帮她忙的黄濑凉太反而怂了起来。 “呜呜呜小恩这条狗好像很凶很讨厌我……” 少年委屈巴巴地抱怨道， “要不我们去宠物店换条狗，又会魔术又不亲人的宠物，养起来太危险了。” 但撸起袖子扎好头巾准备上战场的恩奇都完全没听他的劝告，只是有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因为凉太一直说这些，库丘林才不喜欢你吧。” 绿发少女神色依然温温柔柔的，内心敏感的黄濑凉太却莫名从中看出了一点浅淡近无的蔑意。 那怎么行！ 再怂也不能在小恩面前退缩！ 黄濑凉太从地上弹射而起，他丢下一句“等着吧小恩我一定会向你证明我的”，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浴室。 “……” 恩奇都眼睛还没眨完，就看到一条湿漉漉的金毛犬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蓝黑毛色的大型犬威风凛凛地站在浴缸里，两只前爪搭在边缘，淋浴器飘在半空，正追着金毛犬扫射个不停。 “汪！汪汪汪！（不要那小子给我洗！）” 库丘林用越发熟练的狗语跟恩奇都对话， “汪汪汪汪！（我自己可以使用。）” 大狗控制着淋浴头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向外飚溅的水花正好打湿了恩奇都的白色半袖睡裙，少女青涩的曲线显现无疑。 试图炫技的库丘林：“……” 他心虚地别开眼睛，却听到少女叹了口气：“既然湿成这样了，那干脆一起洗吧。” ？？？ 等等——哎？不是！！！ 在库丘林略带几分惊恐的视线中，绿发少女啪地反锁了浴室大门。 - 大英雄的一生中，学会的最大的道理是：只要你想就去做。 他从不会收敛自己的欲望，美人、财富、功名，只要凭借“光之子”的神力，都可以得到——就算是强夺豪取，最后也会有一个称心的结局。 一生虽短，却已无遗憾。 也许是生前过得太过放肆得意，死后被惩罚为一条狗。 库丘林生无可怜地在2x3m的宽敞浴池里踩着水，时不时就被拽过去，全身都抹上了狗狗专用的沐浴露。绿发少女还穿着那件湿透了变得半透明的睡裙，白皙的脸颊上沾上了点白色泡沫，但她没有发现，而是神色认真地阅读着说明书。 ——对自己的诱惑力毫无自觉，纯粹又致命的美丽。 而这个世界上最可口的小姑娘正在替他洗澡，手指时不时就碰到要命的部位，库丘林却不能真的兽性大发。 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了。 库丘林深深后悔为什么要听她说“如果不好好洗干净就会被吊销执照”的话。 自己明明就很干净！如果只是在泡满沐浴露的池子里打个滚，带着香波的味道去检查，这种事情他也可以做到啊！ 覆水难收。 库丘林紧紧闭着眼睛，试图清除杂念，可其余的感官却越发敏锐。 潮湿的浴室里，属于恩奇都特有的清淡香气似乎溶入了水汽中，不断地往他鼻子里窜。 “啊，是要这样子固定头部来洗头吗？” 柔软的小手紧贴他的下巴，库丘林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对方微微使力，将库丘林的脑袋撑高，然后开始清洗头部。 “……顺着毛发的生长方向……从眼部到口部……再到身体臀部脚部……唔，听上去还挺简单。” 看不见少女的身影，听觉捕捉到布料摩擦的声音，恩奇都似乎站了起来，在他身体的正上方弯下腰。 轻柔的吐息拂过脊骨处湿润的毛发，库丘林条件反射地身体紧绷、利爪伸出。 头顶上方的少女轻笑了两下，她似乎觉得有趣：“别这么紧张，很快就好。” “……” 库丘林没有回应，默默收回了想要逃走的想法，只是在内心哀叹： 该紧张的可是你啊，小姑娘。 ——可再怎么压抑，当那沾满泡沫的灵活手指清理完了头部与身体上部，开始揉搓肚皮与尾根骨时，他还是不自觉起了反应。 卧槽。 库丘林慌慌张张地想躲开少女进一步的触碰，一不小心就失去平衡栽进了水池中，口鼻中都灌满了水。他狼狈地蹬着腿，将浅浅的水池搅得翻江倒海。 而罪魁祸首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糟糕的事情，反倒是捂着肚子站在浴缸边，噗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 库丘林四爪朝上举着，有些无语地仰视着她。 少女笑得相当明快，与以往温柔疏离的笑容大为不同，嘴角与眉眼都弯成了漂亮的弧度，孩子气的样子让人打心眼地感到愉快。似乎周围潮湿粘稠的空气，也被恩奇都的笑容一并净化了。 她似乎也意识到这样笑会戳痛大狗敏感的内心，捂着嘴强装正经，可噗噗的气声还是从嘴角漏出。 库丘林愣愣地盯着她看，那因憋闷的欲望而滋生的一点怨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他放松地枕着温温的池水，再次哀叹道： （怎么连孩子气的样子都这么可爱啊……） - 给库丘林洗澡任务圆满完成。大狗懒洋洋地趴在地板上，由少女由上自下地吹着毛。他的毛不长，缩水了一圈倒显得肌肉线条流畅，让原本准备嘲笑他的黄濑有些失望。 “结果我一点忙都没帮上……”他垂着眸子，神情显得沮丧又可怜，“对不起啦，小恩。” “没关系，倒是凉太难得来这边，要不要——” “要！” 恩奇都话还没说完，黄濑就像早等着这句话一样，迫不及待地应了。 “我还没说要干什么。” “只要是和小恩在一起，干什么我都很开心。” “是吗？我要说明天是去大江山参加剪彩仪式呢？” 黄濑凉太灿烂的笑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在那双漂亮的蜜色瞳眸中蓄起装腔作势的泪水前，恩奇都笑眯眯地安抚他： “内部还没有整顿完毕呢，开业的时候我也不会拉上讨厌妖怪的凉太的。” 黄濑像小媳妇一样地嘀嘀咕咕：“感觉更伤心了……” “好啦好啦。” 恩奇都摸了摸那头手感很好的金毛，在脑海中过了遍明天的行程。 回校以后第一个周末，快期末了，但在请假许久的大明星身上却看不到复习的紧张情绪。 倒是迹部景吾提到的数学竞赛初赛让她感到有些紧张，不过现在已经从贫困线上挣扎出去了，对奖金的紧张也只是条件反射罢了。 所以，恩奇都有整整一下午时间陪凉太一起玩，至于上午…… 她垂下眸子，看着舒服地打瞌睡的库丘林。 已经和楠雄约好去看望后辈了，顺便把好不容易洗干净的汪酱送去给挑剔的后辈过目一下，今天就早点去睡觉…… …… 然而，与后辈、与楠雄、与凉太的约定，一项都没有完成。 就在当晚，职业英雄协会给恩奇都打来了电话。 神奇生物保护协会目黑分部暂住生物，全灭。 负责人森川知，去向不明。 20.分手男女 职业英雄协会，与神奇生物保护协会同为后异能时代的产物，由于其功能的特殊性，与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起大半成员是年轻的志愿者的保护协会，职业英雄协会更为正规，他的成员全部由异能者组成，有着极为严格的考核机制，获得职业英雄执照的异能者将拥有新的权利与义务，若是违反其条例，极有可能会被告上法庭。 与神奇生物保护协会相似，日本的法律中同样有关于职业英雄协会的规定。只不过不是像保护协会一样写入民法，而是直接写入刑法，对待职业英雄滥用异能导致的犯罪问题也比对待普通人更为严苛。 比如曾经位列职业英雄no.2的【安德瓦】轰炎司，9年前就因【利用异能非法□□罪】【利用异能虐待儿童罪】【异能歧视罪】被告上法庭，由于罪名【利用异能犯罪】的特殊性，被重判了7年有期徒刑，直到前年才从监狱里出来。 那场丑闻事件闹得轰轰烈烈，甚至掀起了普通人对【是否有必要从基因层面限制异能者犯罪行为】的讨论，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影响犹存。在新生儿异能觉醒率越来越高的今天，站在限制异能犯罪最前线的职业英雄协会的分量越来越重，权限也越来越高。 “英雄”这个名词再也不是一个精神象征、一个偶像符号，而是有血有肉地融入人们生活中，代表着一种力量与权威。 在第五次职业英雄协会民意调查中，协会的支持率已经高达95%——与最初的30%形成鲜明反差。 通过近些年来不间断地炒作，职业英雄已经彻底成为了明星的新分类，不再被普通人拒绝排斥。 如何变得受欢迎呢？ 就如同偶像重在人设，歌手重在声音，演员重在演技，搞笑艺人重在幽默——以英雄为工作的“明星”们，当然是谁制裁更多犯罪者、拯救更多被害者，就会获得更响亮的掌声。 而目前人气排名第五的年轻一代职业英雄，就站在恩奇都的面前。 轰焦冻，年仅18岁的职业英雄，同时也是九年前安德瓦事件的主角。父亲入狱、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身世凄惨外加超强实力，令他成为民众的新宠。 “早。” “好久不见。” 恩奇都从专车上下来，与等候在那里的轰焦冻简单地行了个握手礼，两人没有多寒暄，便进入了目黑分部内。 少年的身姿挺拔，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高上不少。半红半白的碎发有些凌乱，眼下也有淡淡的黛色。 自己想必也是一样吧，恩奇都想。 ——在这种状况下，谁能睡得着呢？ 外边已经用警戒线拦住了，尽管还是清晨，警戒线上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媒体已经报出来了吗？”恩奇都望了眼窗外，随意地起了个话题来打破沉默。 “暂时还没有与你有关的细节。” “啊……我不是在问这个。” “我知道。” 少年没有回头，声音平淡。 恩奇都不由得陷入了沉默，没有再追问，对方也没有解释。 正如同以前那样，关系看似紧密的两人，一旦深入交流总会出现难以调和的矛盾，所以谈话间往往留下大片空白，留给对方猜来猜去。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那样结束的吧。 恩奇都把一闪而过的念头抛在脑后，紧走几步，与轰焦冻并肩前行。 神奇生物保护协会的任务下达主要在线上进行，建造于各地的分部主要起着临时关押危险生物/给脆弱的神奇生物提供居所的作用。 表面是两层高的独栋洋房，地下则运用特殊的设计挖了五层的地下室，分门别类地养育/保护/关押着各式各样的神奇生物。 轰焦冻走到设有指纹锁的地下室入口前，让开身位让恩奇都走上前。 指纹解锁需要等候一分钟，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紧闭的电子门，似乎毫无装饰的白色电子门上有什么特别的花样。 从昨晚开始，由于一时间无法确认地下室内的危险生物是否有趁机逃离的，目黑区一直处于戒严状态，有相关异能的英雄或志愿者在地下室内紧急核对尸体和档案。 恩奇都第一时间就申请了协助入内察看，但是由于发生了异能犯罪事件，这个地方已经由职业英雄协会接管了，早已不再是普通志愿者、又确实是毫无异能的普通人的恩奇都，在这时候进入要进入多重考量。 她等了一晚上的通知，把黄濑凉太都等睡着了，才终于在一个小时前收到准入许可。 ——条件是要有一名职业英雄跟随。 ——唯一指定人选是轰焦冻。 要说两个协会关系紧密，恩奇都与这位高人气职业英雄以前也没少合作过，理应默契不错，但现在这种诡异的沉默显然不像是关系和谐。 原因的话，恩奇都大概知道。 她拿出手机，选定一个人名，飞快地编辑了一条讯息过去。 【你把我和他的事情告诉真广了？请他不要恶趣味了，阿知的事情很重要。】 发送中的状态刚跳成已完成，冰块碎裂的来电铃声突然响起，在死气沉沉的室内分外响亮。 前奏只有短短几秒，然后便是清亮的女声，那声音恩奇都相当熟悉，那首歌正是她一年前的专辑主打。 恩奇都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界面——没有来电窗口，然后动作僵了僵，无言地将目光转向神色冷淡矜持的少年。 轰焦冻依然没有看向他的前女友，若无其事地接听了电话，默默听了会，又若无其事地挂断。 门终于打开了，恩奇都先一步走进去，听着另一人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半米停住，电子门咔哒一下，自动上锁。 她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机，脑海中掠过往昔的景象，最终停在“远坂凛”那张令她“心跳加速”的面容上，总算平静了一些，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 “轰——” “会长说人手不够我们先克服下困难，让你不要骚扰他妹妹。” 轰焦冻语气平平地说道，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刚好走到恩奇都的身边，停下。 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千分之一秒内，异色瞳眸的少年飞快地瞥了眼正低头走神的绿发少女，又收回视线，小声地补充道： “——他的原话。” “……我知道这是真广说的。”——显然不是你说的。 恩奇都与轰焦冻之间虽然有许多不成熟的误会与尴尬，一大半还是因为不擅长人类社会规矩的恩奇都引起的，但并没有需要刻薄对待的理由。 但是，在后辈生死未卜的时候，处理事情身边却站着一个让她感到些许微妙的存在，恩奇都感到有些别扭。 “你对我有意见吗？” “没有，倒不如说我怕您对我有意见。” 恩奇都略带歉意地说着。 “这样吗？” “嗯。” 长相虽尚稚嫩、气质却偏向成熟男性的少年职业英雄，垂眸注视着容貌清丽的绿发少女，微微抿了抿唇， “那么，你可以抬头看我了吗，恩奇都？” 21.围栏内外 越往里走，野兽的腥臭气便愈发浓重，地上多了些许多破笼而出、却来不及逃走的扭曲尸体。虽然没有她亲自救助的，但还是有些熟面孔。 这等数量的伤亡，被害者还都是拥有异能的神奇生物。只要它们一脱离有限制功能的牢房，那么无论对方是谁，都能保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想必理由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恩奇都别开眼，走路愈加谨慎，不想踩上尸体。 这样走，速度自然会下降。轰焦冻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在拐弯口停下来等她。 “抱歉，我——” 恩奇都未尽的言语悬在空中，讶异地看着眼前被冰封住的通道。 腥臭腐败的尸体尽数被冻结在透明的冰层中，就像标本一般闪着晶莹的光，仿佛重获生机。 恩奇都眨了眨眼睛，确认似地看向轰焦冻。 “这样好走一些，就是有点滑。” 心思向来缜密的少年这么解释道，向她伸手, “要扶着吗？” “……” 以前也在轰焦冻造的滑雪场上玩过，恩奇都自然清楚这冰层的光滑度，犹豫了一瞬，还是搭上了前男友的衣袖。 “谢谢。” “不客气，这是合作者应该做的。” 轰焦冻的声音还是像以前那样冷淡，不过这样的距离，倒是把恩奇都从那丝微妙的尴尬中解放出来。 两个人手挽着手，就像情侣进入舞池般，绿发少女由男伴引导着，走过由残肢碎片铺就的走廊。 少年比以前发育得要结实很多，神色也更为稳重，反倒是以前在这段关系里更为从容的恩奇都，在公众场合里向来游刃有余，此刻却有些畏手畏脚。 一不留神，她就稍稍走快了一步，身体歪向一边，快撞上轰焦冻的瞬间，条件反射地伸手推开—— 恩奇都的手肘被少年牢牢地握在掌心中，他一蓝一灰的眸子里似乎盛满了她的影子，专注得令人心惊。可是很快他就别开眼睛，让恩奇都暗暗松了口气。 “不用紧张。” “……没有紧张。” 虽然嘴硬地这么说，可恩奇都自己也清楚，轰焦冻对她的影响确实不同寻常。 那是与“喜欢”上远坂凛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影响”。 两个人的关系来源于一连串的巧合，建立于尚不成熟的内心，但确确实实产生了与名义相当的“结果”。那些亲昵的画面与交换的誓言，至今依然没有在恩奇都心中淡化——对于讲究责任感的恩奇都而言，那无疑是让她不太愉快的经历。 那种不愉快，因为对方反应的不同寻常，变得更令人纠结。 想到这里，恩奇都下意识地想松开对方的衣角，下滑的手指却被少年攥在掌心里。 “……” ——就是这样，让她纠结的反应。 恩奇都隐晦地叹了口气，没再多想，将心神放到目前的主要矛盾上。 “你们的人就在这里面？” “嗯。”轰焦冻点头，停顿了一瞬，又道，“你做好心理准备。” 轰焦冻说着推开门，恩奇都跟在他身后走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四条粗重的铁链，分别固定于四个角落，拉伸到了极限的绷直铁链汇聚处，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被捆缚得动弹不得。 “犬祝？” 恩奇都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这个人名。 与几天前相比，犬祝瘦了一大圈，一米九几的大个子双手缚于背后，用一种别扭的姿势半跪于地上。他身上不着寸缕，却看不出原来的肤色。红、黑、青、紫遍布全身，竟无几处完好的肌肤。血肉外翻，伤势深处可见白骨森森。 玄发潦草地披散在胸前颈后，低垂的头颅在恩奇都走进他时，微微抬起。 也曾经历过不少战场的恩奇都，在看到他真容的一瞬间，不觉倒吸了口气，不忍地别开眼神。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肌肉、脂肪、筋络就像是用廉价彩色奶油随意混合，然后涂抹在脸上的面具一般，凹凸不平的表面时不时滴下辨不清颜色的液体，唯有那双如孩童般圆圆的眼眸还维持着当天初见的漆黑色泽，空洞地倒映着恩奇都的模样。 似乎是退缩的反应激起了凶兽的血性，他几乎是在恩奇都倒退的瞬间，小腿发力，弹射而起，以恶犬捕食的姿态扑向恩奇都，然后撞在一堵冰墙上，重重地摔到地上。 “没事吧？这是这次事件的嫌疑人之一，我们是在第三层地下室抓到他的，身份是西国的居民，三个月前来到现世。目前还没有人成功与他对话过，目的不明，你后辈的线索就在他身上中断的——恩奇都？” 操控冰墙的轰焦冻戒备地望着人事不知的凶兽，拉住少女的手想要后撤，却无法动弹。 他讶异地瞥了身侧的恩奇都一眼，眼神定住。 少女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可那令人联想到一切生命美好的绿色眼眸中，却酝酿着轰焦冻相当陌生的东西。 恩奇都挥开他阻拦的手，走到犬祝身前，蹲了下去。 伤痛的犬类发出呼哧呼哧的哀鸣，绿发少女嘴角扯平成一条直线，眸光微闪，将手覆上他心口的伤口。 “小心！” 轰焦冻失真的呼喊声在背后响起，感到疼痛的野兽张口咬向少女的脖颈，动作却僵滞在了半空。 藏在手心里、温度越来越高的雪青色搜寻石，在碰到那诡异伤口的刹那，温度飙升。 ——造成犬祝与忍足侑士伤口的，让齐木楠雄超能力轻微失控的，是同一个人。 搜寻石越接近目标或与目标相关的物件温度会越高，而当触碰到目标本体时，会一瞬间熔化。 恩奇都望了眼完好无损、静静躺在手心发热的石头，又看向凑在她颈边、在咬下去的前一刻缩回利齿、疑惑轻嗅的西国之犬。 “对不起。” 她在已然丧失神智的犬妖耳边说道。 白皮青年闪闪发亮的眼神，大概是永远也见不到了。 恩奇都不是喜欢后悔的人，但此刻也不觉会想——如果再早一点去拜托齐木呢？如果再早一点确认森川知的异样呢？ 而此刻绞尽脑汁，也无法补偿天真犬妖的伤痛了。只能干涩地安慰着： “我会去西国。” “我会救助你的同类。” “不管是什么愿望，我都会尽己可能替你完成。” 恩奇都伸出手，仿佛感觉不到那令人恶心的粘稠触感，摸了摸犬妖原本应是“头顶”的地方。 她眼神冰凉，声音却很是温柔： “所以，放心地睡吧。” 于是，已然丧失了全部神智、犹如活尸般忍受全部疼痛的西国来客，像是得到了承诺一般，阖上双眸，陷入了越来越长的睡眠。 恩奇都站起身，向等候在一边的少年走去。 轰焦冻神色复杂：“差点忘了你对野兽的安抚能力——你对他说了什么？” “……”恩奇都神色有些恍惚，好半天才回道，“铁锁可以撤掉了。” “什么？” “他快死了，大概就在今晚。” 轰焦冻下意识地皱起眉，语带警告：“这是我们的重要嫌疑人，你要是插手了，我也不能帮你掩盖。” “只是跟他说了些话而已，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再提供更多线索了。” 恩奇都注视着昏睡的活骸，轻声呢喃：“而且，给受害者一些礼遇也不为过吧？” 轰焦冻不赞同地反驳道： “那天我们的人刚到，就被他袭击了，残存的尸体上都找到了他的齿痕。就算是因为精神崩溃失常，也不能免掉他的罪名——这方面规定的严格你应该很清楚。” 恩奇都摇了摇头，没有继续两人的分歧，将话题一转：“有关阿知……森川知，你们有其他的线索吗？” “……” “我知道森川家给你们的压力，可是焦冻，你是职业英雄，你应该明白在这种场合下，到底谁的嫌疑比较大。” 少女像以前那样，慢声细语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这个事实让轰焦冻有些恍惚。 “我以为你和她关系一直很好……” “我以为你清楚我的性格。” 公事公办的话语，将轰焦冻从恍惚中带离了。 他抿了抿唇，用剥离了所有情绪的眼神看了眼一度亲密无间的少女，最终妥协地垂下眸子。 “跟我走。” 22.雪松将倾 事情远比恩奇都想象得还要严重。 恩奇都跟在轰焦冻身后，继续向下走。越是往下，曾经熟悉的景致与以往的印象差别越大。 空气腥臭得令人眩晕，地面上却不见丝毫血污，原本是铁笼栏杆的长棍盘结在一块，扭曲成动物面部的形状——动物原本没有人类那般丰富的表情，可钢铁塑成的“脸”上，却无一例外，透露出绝望凄怆的神采。 不见血色，却远比残肢碎片更令人触目惊心。 恩奇都想起在协会会员培训期间阅读过的某本□□，那里面记录着第一个异能者出现于世后，发生的大大小小异能犯罪恶性事件。 其中就有一项发生于封闭岛屿的【过失杀人】事件，作为中心的少年z，因为无法控制异能的外泄，最终毁掉了海岛上共计3586条人命。当迟到的搜查队抵达时，以岛屿为中心，直径10海里、深度约两千米的区块，所有生命痕迹全部消失。 甚至连那一块的海水，也被异能外泄的辐射影响，变为有轻微毒性的液体。500名念动力系能力者连夜被征集，将毒性较重的海水与整块岛屿抛向了外太空，并签署了金额恐怖的保密协定。 当时正在交战的两大国家在重压下发布声明，对普通人宣称那是“战争导致的不幸后果”，在普通人愤怒的抗议中被迫签署了停战合约。 而围绕于那名少年z的真相埋藏于水下，此后风平浪静了多年，虽然偶尔也有异能犯罪，但是始终没有如那次那般的灾难后果。后续的调查一直在跟进，名为桥本·阿培巴姆的研究员在几名类似的早期病患身上找到了共性，并以他的名字命名了这一异能者专属疾病。 桥本·阿培巴姆症候群病患，俗称业魔。 受到恐慌症的纠缠，永久性失去异能控制力的超能力者们，将会逐渐异化他周围的所有，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只要失控的超能力者没有死去，一切都会被卷入永无止境的破坏中。 日本历史上并非没有过业魔化的案例，但大多是在初期便得到了控制。 而森川知，将会成为日本历史上首例晚期病患。 一直走到没有任何铁笼的过渡区，轰焦冻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你说得对，犬祝确实不是我们的嫌疑人，但是他必须是。” “我之前并不打算告诉你，但不破先生特地说过，如果你坚持要求探查森川知的话，就将你带下来。” 他眼神中似有倦怠，仿佛一夕间褪去了少年人的活力。不过大概，除非是原本心智就失常的人，不然，很难会有人看到这种无声的人间地狱，还能不动声色的吧。 恩奇都垂下眼，顺着他的话头问道： “犬祝是个幌子？你们想隐瞒下【业魔】，伪造成精神失常者滥杀动物？” “……我很抱歉。” 轰焦冻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协会好不容易将支持率经营到这一步，一旦森川知事件的真相曝光于世，普通人与异能者的和平恐怕会立即破碎。犬祝也只是受害者，只不过被业魔异化后，比其他生物多熬了一会……” 轰焦冻刻意地沉默了片刻，却没有等到想象的反应，只能主动发问： “你不怪我们虚伪吗？” 他认真地凝视着盈盈站立的少女，却没有从那张平淡的脸上找到自己预期的东西。 连轰焦冻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认为会看到什么。 是气愤吗？是敌意吗？ 按照外界的评价来看，犹如天使般品性完美的恩奇都，至少会发表宣言，谴责他们将无辜之人架上耻辱柱上鞭笞拷打的暴行。 ——可是什么也没有。 绿发少女只是回过身，用暗沉如夜的眸光回望了眼没有血色、没有惨叫、却宛如地狱现世的长廊。 “带我进去找真广吧。” 她用一种明了又平淡的眼神，扫过把下唇抿得发白的少年， “对于找到【阿知】来说，我很重要，不是吗？” 五指倏然攥紧。 一瞬间，他忽然从少女的脸上，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那是一种宽容又爱怜的，甚至连少女自身都没有察觉的—— ——看待弱者的眼神。 - 森川知，另一重身份是森川制药集团董事长的幼女，虽然与恩奇都的熟人清水摩纪同为大财阀的千金小姐，命运却截然不同。 森川的长女一出生就被定为继承人，从小受到严苛的训练，很少与幼妹相处，彼此不过是有血缘的陌生人；而没有冠上森川的姓氏的私生子长兄，虽然现在在外打拼不错，也与幼妹关系良好，却无法设身处地地感受她在庞大家族里缺少认同感又处处受制约的失落。 森川知没有亲人，只有不被承认是亲人的兄长；没有朋友，只有已经很少来往的前辈同事。 恩奇都翻阅着那本日记本——那是森川家主动提供给协会，又由临时会长不破真广转交给恩奇都的。 已经是，可以被称为【遗物】的东西。 从各种意义上，恩奇都所认识的那个【森川知】，已经死去了，现在的不过是活傀。 而直到这个后辈“死去”，恩奇都才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曾经在她心中占据了怎样的位置。 娟秀的字体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几百张a8大小的纸，其中一半内容是她的兄长“日高和光”，另一半则是“恩奇都”。 真正相处的段落三言两语就可以终结，但因为恩奇都与日高和光是公众人物，除去真正的交往，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说。 ——稍微让大脑放空，仿佛就可以看到那样的画面：紫发少女从手机资讯上搜索出有关自己的一丁点讯息，然后带着轻微的笑意，将一切一切记录在纸上。 沉默又倔强的，满心柔弱却又不轻易说出，就像静静盛开的飞燕草。 “阿知。” 恩奇都将身体蜷在床铺里，突然就想再叫一次那个名字。 话说出口，却没有人回应，唯有无人的卧室里亮起的橙黄灯光，卷起长而寂寞的光之丝线，缠绕着面无表情的绿发少女。 “远坂凛”身体恢复了、再一次出了远门，库丘林白天一直等着她回来、此刻禁不住困意入眠，黄濑凉太又被一出临时通告喊了出去、不知何时回来。 忽然之间就变回了一个人。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静静躺着两条消息。 一条是来自职业英雄协会的临时会长不破真广的—— 【from不破：场地设在异能禁止剧院“冰棺”，观众的安全不用担心。你和轰到时候注意配合。】 傲慢又天才的临时会长一点也不圆滑地宣布了要利用【森川知】对【恩奇都】的感情，并且有声有色地筹划起来。 他们要为大明星办一场最盛大、最贴合森川知心意的演唱会，然后设下陷阱，等待猎物上钩。 另一条则是陌生来信，只有五个字，看上去莫名其妙的信息，就在恩奇都本年度第一场演唱会消息发布三小时后，出现在她的信箱里。 【前辈，想见你。】 ——你明明知道这会是陷阱的吧？ 编辑了一段话，却没有发出去。 同样的疑问，在设计陷阱的时候就一直存在了，却被临时会长自信满满地驳回：‘那个森川知绝对会过来的。’ ——为什么呢？逃走的话，就不是想要被抓住吧？演唱会什么的，即使不是那个时刻也可以看到我啊？ 思索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恩奇都怔怔地盯着东京都无星的夜空，直到沉沉睡去。 - 当晚，恩奇都又做了个梦。 [7个星座将他们指引，十三种大风模糊敌人的视线。] 庞然巨兽轰然倒地，被巨兽守护的雪松林，发出衰弱的叹息。 [他所言为烈火，呼吸即为死亡。] 而此刻大厦将倾，烈火与死亡变为馋言媚语，咒骂的叛徒忽然一转而为救命的恩人——以及最后时刻，得知宣判后，绝望咆哮着发出的诅咒之语。 “……你将永远无法长大，将衰弱，将体验我此刻的绝望，你将死去，在背弃了风与自然后，将你选择的王也一并背弃。” “叛徒，恩奇都。” “你将沉沦阴间，孤苦一人，混混沌沌，一如最初。” 被当作救命稻草又被重新憎恨的“她”，注视着曾经如父如兄的守护怪兽，想起身为泥人时所拥有的满天星光，而那些曾经载着她攀向天空的雪松，如今却不发一语。 她已经听不到树的声音了。 手指上感到了温暖的力度，她于是从那失去生机的尸体上挪开视线，望向身披月色的金发王者。 “吾友。” 王者完成了一场胜利，神情中却不见喜悦， “……你哭了。” 习惯紧握宝剑战斧、适合握紧金杯美盏的金贵手指，此刻正忙于拭干友人的泪水。 可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他于是贴了上去，细细密密地亲吻着挚友的眼窝、嘴角，呼应着她隐晦的情动，却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 余光里瞥到那巨大的怪兽尸体，像是山脉。初生的恩奇都是否曾经在它的脊背上玩耍过呢？ “……如果那是本王……” 彼时还未成熟的王者，忽然这样说道。 “如果那是我，你依然会这样选择吗？” 像是威胁又像是请求，像是不安又像是确信，骄纵得不可一世，又柔软得一塌糊涂。 王者弓着脊背，在难耐喘息的挚友唇边，听到了算是满意的回答。 “怎么会呢，我的王。” 另一个[恩奇都]长发披散，眸子里映着星光与雪松，独独没有王者的影子。 “我啊……” “可是为您而生的呀。” 23.冰棺纪事 “为什么小恩要开演唱会我反而是最后知道的啊！！！” 黄濑凉太在电话里哭诉， “居然连日高前辈都比我先知道，小恩不爱我了。” 恩奇都啪地按断电话，在对面青年目光投来的前一刻，露出得体的微笑。 “很忙吗？我可以晚点来的。” “没有的事，前辈请说吧。” “那样，我就不客气了。” 坐在对角沙发上的青年看起来阳光帅气，淡紫的发色，比他同母异父的妹妹颜色略深。 日高和光，森川家的私生子，比恩奇都略早进入演艺圈，算是前辈级的人物。在更看重女性的森川家，是不存在的存在。 对森川知而言，却是比谁都耀眼的偶像。 但恩奇都没心情安慰这位失去崇拜者兼幼妹的兄长，因为他出现在这里，表现得相当清楚演唱会的□□，意味着一个事实： 既然日高和光已经清楚□□，那森川家就已经完全放弃他们的幼女了。 而如果是日高和光成为嘉宾来参与演唱会的话，“森川知”会出现的概率会更高。对【抓捕业鬼】行动会更有利。 恩奇都沉默着听完了他的“请求”，平静地回答道：“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是吗。”日高和光略低下头，表情诚恳地问道，“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我很想拿事务所的相关规定来搪塞你，但实际上我的事务所什么都没有规定。” “那么……？” “单纯地，就无法认同你作为她的兄长而已。” 日光和光微微怔住，他淡金色的眸光不自觉撞上少女毫无涟漪的眼眸。 “可是……恩奇都小姐不也一样吗？完全没有动摇吧，阿知已经没救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 “我不会让你插手的。” 这已经是相当不客气的赶客了。 在艺能圈名气不相上下的前辈厚着脸皮来要求，理由还相当充分，却这么不给面子地拒绝了。 恩奇都看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把日高和光客客气气地赶出了家门，回到客厅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让黄濑凉太参加你的演唱会。” 是经纪人哀川。 要说恩奇都的演唱会，在娱乐圈确实是相当特殊的存在。她出道几年，从未举办过巡回演唱会。唯一的三次都是在具有异能抑制效果的东京剧场：“冰棺”。 被起了这么一个不详的昵称，自然可以想见这个剧场有多么不受人待见。这是学园都市外派研究所建立的，虽然科技含量很高，安全性能很好，但设计时完全没考虑到艺术感，酷似一个冰制的棺材。 就是这么一个艺人们避之不及的大剧场，因为恩奇都的出道演唱会而受到热捧，又因为恩奇都几次现象级的演出而成为旅游景点。 现象级，不仅仅需要恩奇都出色近乎完美的演出，说到底演唱会就算有转播和录像，真正听到的也只有那些粉丝，远远不够话题度。 然而恩奇都的三次演唱会却全部上了热搜头条。 第一次，“冰棺”的异能禁止功能没有全部开启，大量观众因为恩奇都的演出发生了轻微的异能失控，所幸及时察觉的恩奇都切换了平缓的歌曲，才没有引起暴动。 第二次，“冰棺”的功能全部展开了，然而莫名其妙混进来一堆伪装成人类的怪物想要行刺，最后还是恩奇都当场切歌催眠了对方，在中场休息时让职业英雄把它们搬走了。 第三次，不仅是场馆的功能全部展开，外部也加强了防守，可就是这样，突然有没被卫星检测到的陨石砸向场馆，原以为剧场就要被夷成平地了，结果忽然在恩奇都唱到高潮时炸开。 …… 每次都无比危险，每次都化险为夷。一度让人们以为恩奇都是声音系异能者，艺能事务所几度开发布会，甚至让恩奇都到学园都市做检测，才让人们相信恩奇都确实是个“普通人”。 原本每次都出了这么危险的事故，她的演唱会应该人气会下降，可事实上，一次都比一次卖得好。本年度第一场演唱会的消息瞬间上热搜第一，网上订票通道一开放，就被抢购一空。 同时带着两个艺人的哀川小姐想让最近没什么通告的黄濑蹭下热度也是正常的事，恩奇都原以为她不知道森川知的事，就拿以往事故频出来推辞。 然而—— “我知道业魔。”哀川小姐说话依旧简洁冷淡，“有个很爱动脑子的关系户在身边，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所以你不用敷衍我。” “……那为什么要让凉太承担风险？” “圣痕已经开始录入了。虽然这种真人秀节目没有生命危险，但它的本质还是【圣杯战争】。对艺人来说是很好的机会，可惜，黄濑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双刃剑。” “……” “他太弱了，还自信满满。这看似是直播节目，但其实有一定的延迟与剪辑，他看到的那些和乐融融、似乎很酷的片段，实际上隐瞒了真实的压力。” 恩奇都总算明白过来： “你是想让凉太，见识一下【战争】？” “——不然的话，以那家伙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到时候连搞笑担当都做不成吧。” 哀川冷笑了一声， “职业英雄协会派出的名单还未确定，但学园都市，派了【那孩子】过来。” “……他？”恩奇都想到那个表情凶狠的超能力者，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他怎么会参加……这种游戏？” “谁知道呢。” 电话那头的语气不咸不淡， “可能是不小心欠下了巨额债务吧。” - 经纪人说到那份上，还透露了些珍贵的情报，恩奇都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恩奇都和完全没意识到这是【考验】，接到通知后打电话过来一个劲傻乐的黄濑凉太说了会话，定下了排练的日期，然后突然想起—— 对了，她还养了条狗。 而从昨天到现在，她还没有看几眼库丘林。 和远坂凛的别扭解除后，伤势好转的她却没有时间留下来和恩奇都继续夜谈，而是匆匆乘上了去往异国的班机。 所以，一直没人遛狗，也没人喂狗。 恩奇都嗖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余光里便瞥到一个身影从角落里窜出来。 大狗欢脱地奔向她——刹车，立定，摇尾巴。 库丘林眼神分外明亮，很是期待地望向恩奇都。 “……” 这种感觉是愧疚？ 恩奇都发现自己怎么都没法坦荡地对上库丘林的眼睛，好在他看起来一点也不饿，干脆直接拿了绳子，出门遛弯。 日本很小，东京很小，目黑区很小。 恩奇都与库丘林还没走多远，便迎面撞上了走路的迹部景吾。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本大爷？” “没什么，”恩奇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穿着宽松休闲服、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的迹部，“就是没想到，迹部君还有这么——” “什么？！” “——这么居家的一面。” 恩奇都望着迹部景吾猛地扭过去的头，不明所以地追加了评价： “还有点可爱。” 本来库丘林都在往前跑了，见恩奇都停下来，不情不愿地往回跑，盯着被评价为“有点可爱”的迹部君目不转睛地看。 迹部终于把脸扭回来，表情很臭地向上提了提袋子：“啧，这是探病用的。” “迹部的朋友住院了？”恩奇都礼貌性质地追问了一下。 紫灰发色的少年脸色变得有点奇怪： “你不知道？” 诶？ 恩奇都歪了歪头： “我应该知道吗？” “忍足的伤口恶化了，已经住进了隔离室，原因不明。” 少年的神情比之平日略微黯淡， “忍足家已经在申请进入学园都市治疗。” 24.变态先生 医院的一楼有专门的宠物消毒隔离区。 恩奇都把不情不愿的库丘林寄存在那里后，就跟着迹部上了楼。 异能隔离室的窗户是透明的，恩奇都注视着昏迷不醒的忍足侑士，想到前天与齐木楠雄合伙坑他的情形，不由得闭了闭眼睛。 忍足侑士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这样一个普通人，因为协会的失误陷入了危机。 “情况就是这样。” 迹部说道，他把“探病”用的零食分给了面带忧虑的网球部众人， “我还以为清水会通知你……毕竟她是第一个发现叫来救护车的。” 恩奇都想到昨天她因为协会出事而逃掉的学校彩排，不由得眉头皱起。 如果当时她在的话—— 不，即使她在，也不会改变什么。 少女垂下眸子，望向没有任何奇怪纹路、白白净净的掌心。 （除了拜托楠雄，我什么也做不到。） 迹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说道： “既然遇到你了，干脆代替清水跟你说一声：你们班的节目可能完成不了了。” “……是吗？” 没有去问“为什么不可以换人”，恩奇都说道：“我下一周也要申请事假。” “嗯，已经有人帮你提交了申请了。” 迹部淡淡地应道。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久到恩奇都陷入恍惚，以为对方都已经离开了，少年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森川知的事情我很抱歉。” 恩奇都愣了愣，随后露出了苦笑。 “怎么感觉你们都知道了……真广真的有好好瞒住吗？” 迹部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不破真广就是没那个能力，森川家也不会放任消息走漏到不该知道的人那去的。” 而迹部景吾，自信是那个有权利知道的人。 尽管他同样没有异能，但骄傲的少年从来没觉得“异能”可以将人类划分为两个种族。 恩奇都很喜欢他的性格。 虽然偶尔会觉得过于傲慢，但就连这傲慢的部分也让她觉得亲切。 “学园都市那边……”恩奇都斟酌着词句，说道，“忍足家要让继承人去那里吗？” 迹部嗤笑了一声：“领先了20年的科技，他们没有理由不选。” 他顿了顿，然后望向恩奇都，眼中情绪莫名，声音放得很低： “而本大爷选择你，恩奇都。” “……？” “如果非要相信一个奇迹的话，本大爷选择你。” “你的话，一定会在发展到那一步前，把忍足给找回来的。” 真是令人沉重的信任。 恩奇都感慨道，同时对楠雄感到抱歉。 冰帝的“王”的洞察力大概比超能力者想得还要强大，迹部虽然还没有明说，但那个语气……应该已经发现自己周围的异常了。齐木楠雄要是想继续藏住自己，恐怕得换个职位了。 万能的超能力者，人类异能者中近乎绝对的最强，如果被迹部知道他在冰帝当一个小小图书馆管理员的话，一向奉行“实力至上”的迹部恐怕会有点生气。 【这么强大的力量，却只想维持自己日常的平稳】——对时时刻刻都想彰显自己的强大、并为这强大承担起责任的迹部君来说，应该是难以理解的事吧。 - 这几天小姑娘忙得团团转，几乎完全没时间。 但是，库丘林当然不是那种小心眼的没用男人。 他只是觉得，那些人看着自家小姑娘的眼神，有那么一点点碍眼而已。 一点点而已。 全副武装的大明星正在敲门，不到三秒钟门就从内侧打开了。 “啊！是恩酱！超可爱~~~” “伯母好。” 开门的女人长相清秀普通，完全不像是会和恩奇都扯上关系、让她绕这么远的路跑到这里来的人。 绿发少女隔着口罩，乖乖巧巧地问了声好，指着库丘林问：“能让他进去吗？” “哎呀。恩酱养了狗吗？” 女人将目光投了过来，库丘林友善地摇了摇尾巴，避免自己凶悍的外表吓跑她， “和恩酱一样！超可爱！！！” ——哪里可爱了啊！ 女人的眼神闪闪发亮，让库丘林感到有些无力。不过总算是成功进到门内了，库丘林将鼻头轻嗅，敏锐地闻到了年轻雄性生物的气息，他刚扭过头，就蓦地撞见了一双阴沉的眼睛。 ——卧槽！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粉色的短发、绿色墨镜、长相相当平庸的中等身材青年，正端着一份咖啡果冻，直直地看向他。 “小楠！恩酱来找你玩了呢。” 女人合着双手，高兴地说道， “哎呀，恩酱明明最近还有演唱会这么忙，却还是抽时间过来找小楠，妈妈我好感动！” 女人自称妈妈，那坐在那里的青年就是所谓的“小楠”了吧，看起来倒是和恩奇都身边那些妖艳贱货不太一样，不过光凭恩奇都专门来找他这点，就肯定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 【啧。】 库丘林停下无聊之下的发散思维，警觉地抬起头。 ——刚刚，是不是有谁“啧”了一声？ 应该是男性的声音，但是一直与他对视的“小楠”嘴却没有动上一下。 那名看起来颇为阴沉的面瘫青年端着咖啡果冻，正要从他面前走过。被自称妈妈但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女人一把拦下： “等等！小楠。恩酱来找你，你居然不打下招呼吗？难得星期天，我们三人一起出去玩吧？” 【我拒绝。】 “呜呜呜太过分了小楠，难得恩酱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每天追在你身后，虽然年龄差距有点大但妈妈很开明可以接受师生恋哦~” 【我不是老师，而且说到底我和恩奇都也只是合作关系，你这么脑补设定她也会很困扰——】 在库丘林眼中，嘴皮子动也不动一下的青年像是在特意强行解释一般说了一堆，然后话头突然停住，面色僵硬地看向默不作声微笑的恩奇都。 “我也没问题哦，楠雄君。”少女像是在故意唱反调般地说道。 气氛降到了冰点。 这当然是库丘林私人的感觉。 实际上一老一少的两个女人完全无视了另外一人一狗，高兴地牵着手聊天——当然恩奇都只是单方面地点头迎合而已。 大狗再度将目光投向脸上看不到太多情绪的粉发青年。 无论再怎么看，都是相同普通的青年。 ——难道说她喜欢这样稳重的年长者？ 仔细回忆一下，这几天相处下来，恩奇都周围虽然总是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但大多是对方主动的。无论对人对狗对猫对植物，少女的反应都大差不离。 “真可爱。”“你真有趣。”“说得都对。”“我也很喜欢凉太呢。” ——这么笑眯眯摸着黄濑凉太脑袋的恩奇都，似乎和对待库丘林时的反应没什么两样。 但是眼前这名青年，却能够让她自然地开着玩笑。实在是非常…… 库丘林思考完毕，再度警觉地抬起头，却发现“小楠”和恩奇都不约而同消失了。 ——什么时候？！ 大狗四处观望，却只有那个女人一直捧着脸自言自语“啊啊师生超罗曼蒂克”“没想到小楠也有开窍的这天了妈妈好欣慰”“说起来恩奇都改姓过来是叫齐木都还是叫齐木奇都呢”这种让库丘林听起来有点不爽的话。 警觉性变差了？还是那个男人存在感过低了？说起来这个时代，似乎有很多人拥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 ——总之先离开这个感觉上有点危险的女人，到别的地方转转吧。 这是普通的三口之家洋房，两层高不大也不小，看起来已经工作的粉发青年“小楠”还在和父母一起生活。 ——切，吃软饭的。 刚刚冒出一个念头，大英雄突然感到后颈一痛，四脚随即离开地面。 库丘林：？？？ 他扭过狗头，望向身后方—— 红眼睛对紫眼睛。 腹诽的吃软饭青年单手提着他的脖颈，绿色镜片上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 【解释一下吧，这位变成狗寄宿在柔弱女高中生家里的变态先生。】 25.混乱关系 快傍晚的时候，齐木楠雄总算听完了有关森川知的事情。 期间，齐木久留美进来送水果三次、送零食两次、推门问晚餐吃什么四次，每一次脸上都带着诡异的表情。 齐木撑着额头： 【抱歉，她最近非常热衷于这些事情……】 “没事，有一个有活力的母亲感觉也不错啊。” 他动作微顿。 对了。 说起来，这家伙好像是孤儿？通过乱七八糟的收养手续成了远坂凛的妹妹，但似乎没有冠上姓氏。 齐木瞥了眼正在吃着甜点的少女。 按照漫画的套路，这家伙应该会是渴望亲情、梦想找回过去的类型，但是似乎—— 嘛，反正和自己没有关系。 齐木甩了甩头，将一些不需要的情绪抛到脑后，直接切入了下个话题。 【你是想拜托我去你的演唱会？】 “嗯。” 【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吧，我的超能力失控起来后果严重。而那天只是轻微触碰业魔的残留气息就能引起失控。】 “我知道。”恩奇都咬了口勺子，“不会让楠雄接触到业魔的，在现场维持一下秩序防止踩踏事件发生。我的演唱会每次都能闹出大事件，虽然最后都莫名其妙度过了，但果然还是有些担心——” 【你……】 “嗯？” 恩奇都歪了歪头，疑惑地看向表情复杂的青年。 齐木楠雄欲言又止。 这家伙。 莫非说。 真的以为。 外星人齐齐昏倒、陨石提前爆炸，全都是她运气好吗？ 齐木楠雄回想起熬夜飘在冰棺上方忍受嘈杂心音做好事的悲惨过往—— 【……】 算了。 “怎么了，楠雄？” 看起来似乎总是深思熟虑善良温和、但某些时候就是缺根筋、某些时候甚至略显冷漠的天然呆小姐奇怪地看着他。 【没什么。】 齐木楠雄的“声音”有些冷硬。 【我会帮你。】 顿了顿，又掩饰般地补充了一句。 【为了不让我冰帝的工作受影响。】 - 解决了让她最担忧的演唱会的事情，恩奇都的心情有点好了起来。 她在齐木楠雄莫名有些急切的催促与齐木久留美不舍地挽留下走出了齐木家，一直走了快一百米，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狗呢？ ——忘带了。 恩奇都又折回去，敲了好久的门，才慢吞吞地开了。 粉发青年把库丘林交到恩奇都手里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大狗看起来有点沮丧。 “是觉得无聊了吗？没有同伴聊天？之前——” 想到之前，恩奇都神色微僵。 犬祝……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吧。业魔的异化能力不可逆转，能够彻底将其他生物异化，变形到那种程度，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他是为了维护“异能者”这个团体在普通人心中的形象，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死掉的。 恩奇都想到对着濒死的犬妖许下的承诺，望着库丘林的眼神不由得更加温软。 “一起回家吧。” 她说。 - 深夜，卧室里透出的那点光也熄灭了。 库丘林睁开眼睛，从地毯上爬起身。 ——是时候了。 犬类灵敏的听觉捕捉到卧室里少女浅淡的呼吸声。绒绒的像羽毛，扫过耳蜗，让他不由得有些踌躇。 那个少年给他订的伪装时限只有7个小时，他也只有7个小时的时间来和恩奇都作别。 （真是的，自己两眼一抹黑地找了半天线索……原来还是在她的身边。） 库丘林注视着秒针走过十二点，感到视野越升越高，犬类的毛发尽数褪去。 他掂量了一下几个月没用到的肌肉。 很好，确实按照那名少年所说的。之前的那只狗与死前的他用的同一款身体，只要将时间回溯，诅咒自然能解除。 虽然被骂变态很不爽，不过能够恢复人形，这也是可以承受的代价。 现在的小鬼还真不简单啊…… 大英雄轻手轻脚地向卧室走去。 恩奇都正睡得香沉。柔软的绿色长发散落在洁白的枕巾上，头微偏，流银月华扑洒在面颊上，如蝶翼般的睫羽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并不是这般年龄少女特有的、无忧无虑的睡颜，也与白日里温和疏离的感觉大相径庭，反倒有种莫名的脆弱感。 现在是夏天，绿发少女身着清凉的白色吊带睡裙，薄被堪堪拉到锁骨的位置。从脊背到后颈没有一丝赘肉，漂亮的蝴蝶骨在透白的肌肤下线条清晰，让人有将嘴唇覆上去细细亲吻的冲动。 ——当然也仅限于冲动而已。 憋了太久的欲望得不到清理是成年男性的正常反应，但若是已经重获人身，还肖想着效忠对象的身体，那就不是他的作风了。 蓝色枪兵垂着暗红的眸子，将掠食者的欲望敛于眸底，然后走上前去。 【你要做什么？】 熟悉的心音传入耳中，库丘林的步子一顿，四下张望了一下，在角落里找到熟悉的镜片反光。 他轻轻咂了咂舌，然后回应道：“对我有那么不放心吗，小子？” 【深更半夜出现在未成年少女房中的裸.体男性，如果这种还能放心的话，世界上大概就没有需要担忧的事了。】 停顿了一瞬，齐木楠雄目光中的警告意味稍稍淡去， 【我们这个时代在此方面要更加谨慎些，凯尔特的大英雄。】 “啊啊，是这样吗？” 库丘林搔了搔鬓角，嘴角一咧， “那么同样大大咧咧出现在这里的你，又是靠什么来指责我的呢？” 他锐利的眸光没有错过齐木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她的普通朋友？她的合作伙伴？有哪一项允许你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吗？” 【……】 【我只是在确认你没有赖着不走。】 “哦？” 库丘林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膀，在齐木楠雄警告的凝视下，走到床边。 他将被恩奇都踢开的薄被小心掖好，然后干脆利落地屈膝跪地，珍视地托起少女的小手，在无名指指节上落下一个吻。 一个忠臣的吻。 蓝发红眸的枪兵扬起下颌，神色不明地说道： “看，只是这样而已。” 【那就——】 对方的心声戛然而止。 库丘林眼睁睁地看着那双看似柔弱无力的小手反手握住自己的腕节，然后视野猛地翻转—— （？？？） 猝不及防之下，枪兵的双手被交叠着压在头顶，脊背重重撞上坚硬的木质床头板，他痛嘶了一声，还未闭合的双唇忽然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 一瞬间失去了抵抗的力道，库丘林茫然地注视着前方。 跨坐在他大腿上的少女身体温暖而柔软，她微微垂着头，散乱的刘海遮住眼眸，看不清神色。 “恩奇……唔。” 又被咬了一口。 令人头晕目眩的香气整个儿将他罩住，少女幼嫩的舌尖若有若无地勾勒着他渗血的嘴角，妩媚里带点孩童恶作剧的天真。 再忍真不是人了。 头皮一炸，大英雄将房间里另外一人的存在丢在了脑后，挣开对方不轻不重的桎梏，反守为攻地握住少女的腰肢往怀里带。 当他摁住怀中人的后脑勺，摸索着想在那雪白的脖颈上留下自己的痕迹时，动作忽然僵住—— “吉尔……” 宛如自言自语般极轻的呢喃声，让意乱情迷的大脑蓦地冷却。 库丘林稍稍松开怀抱，捏住恩奇都的下颌，看进她的眸中。 空洞睁开的眸子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毫无情绪地微笑。 ……那眼中，当然没有自己的存在。 26.寻狗启事 【我的狗走丢了。】 第二天，恩奇都万年只更新活动通知的社交账号，发了一条私人信息。 配图是一张威风凛凛的大型犬，备注道： 【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具异能犬类，在夜间走失。如果有看见的，请不要主动上前，留言联系我。】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底下的评论就炸了开来。无数绿军走上肩头，誓要为恩奇都找到那条不听话的野狗。 练习室里，黄濑凉太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偷偷瞥了眼正在望着屏幕发呆的恩奇都，凑了过去，嘟着嘴说道： “不听话的狗就就别管了嘛。” “可是，汪酱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了？” “我们的演唱会还很麻烦呢，”黄濑凉太不开心地说道，“说到底再怎么赶时间，一周准备完所有东西也太过分了，虽然前面的招募评估售票都还算有序，但彩排时间还是紧啊。我作为嘉宾还好，小恩要独唱那么长时间，会很麻烦吧？” “还行嘛。” 恩奇都的歌声相当“独”，强势到近乎不容许和声的存在，对唱者也很轻易就会被她的个性带跑。因此以往的演唱会大都是她一个人的表演，也只有黄濑这种非职业歌手才敢上台而不怕丢脸。 没有和声，也很少需要乐队，但是这次却成了例外。 黄濑凑到恩奇都耳边，小声问道：“那个就是不破先生扔给你的天才？” 他眼神瞥向的是练习室紧闭的门。 练习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将钢琴声丝毫不漏地关在了里面，黄濑故意压低嗓音其实完全没必要。 恩奇都敲了敲他的脑袋： “不要叫【扔】啦，多没礼貌。” 虽然当时的情况和“扔”没什么两样了。 金发大少爷拎着长相清秀的钢琴家，不容置喙地宣布： “这家伙欠我一个人情，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就还清了。” ——怎么看都是强行还清。本来没必要的演唱会强行展开，本来不需要的伴奏强行加入。 而有马公生，年轻的天才钢琴手，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伴奏的人选。 需要伴奏的曲目对他而言应该不是很有难度，可他却比恩奇都练得更勤快，把自己关在了钢琴室里不出来。 问起他的时候，就会说：“不破先生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恩奇都为此事跟不破真广那位与哥哥相比恶劣程度有过之无不及的妹妹抱怨了一下，意料之中，被狠狠嘲笑了： “居然会被那个真广的节奏带走，你演老好人演入戏了吗？” 在无论是旁观者的不破爱花、黄濑凉太，还是自己都不看好的情况下，第一次彩排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有马公生不是伴奏，而是演奏家。演奏家会坚持自己的节奏，而不擅长配合。然而恩奇都也是歌唱家，而不是和声乐团。两个从未主动配合过他人的人，在第一次合奏中，默契得惊人。 恩奇都的歌声里是有世界的，鲜明强烈的个人气息从每一个吐字与停顿间向外喷张。而有马公生虽然在“钢琴家”的道路上才刚刚入门，却已经足够完美阐释主流音乐的演出，并在乐曲中不自觉编入了个人特色。 但是，很奇怪的是，本应没有特色的伴奏拥有了不同于主角的特色，却没有违和感。 恩奇都的歌声被形容为“荒原”，没有任何人工气息的、纯天然的“荒原”。在她的歌声里枯荣自有定数，无论是悲情的还是欢快的曲调，从恩奇都喉间唱出，都与人类没有任何关系，给人以一种“理所当然”的美感，欣赏者唯有默默流泪或欢笑，却无法参与其中。 而有马公生的琴声，却往这个美丽、广阔却孤寂的荒原里，注入了非常不“自然”的，绚烂如史诗如神话的色彩。 那是“人性”的色彩。 琴音在少年的指尖流淌，像河流，在恩奇都的“荒原”与观众间，硬生生冲出了一条自由来往的道路。 无悲无喜的“天使”坠入人间。 最后一曲结束，戴眼镜的黑发少年抬起头，不好意思地遮了遮眼睛： “我……还是第一次给歌手伴奏，怎么样？” 恩奇都还没有回话，台下深受触动的黄濑君忽然大哭起来。 从监督，舞美到化妆，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为这场出乎意料的完美配合，热烈地鼓起了掌。 - 演唱会的时间就在下周六，这几乎是史上最仓促的演唱会了，打通各关节的时间很短、招募优秀团队的时间很多、开启售票的时间也很短，然而门票已经售空。 这其中自然多半是不破真广这个大少爷的功劳，但恩奇都还在团队的名字里看到了清水家的影子。 去向清水摩纪道谢的时候，对方倒是不像以往坚定地拒绝她的回礼，狂热地大喊“恩奇都大人什么都不要做”，而是扭扭捏捏地说： “可以……在选择圣杯从者的时候，更多地听从粉丝的意见吗？” 这个“请求”实在有些微妙，由于最近太忙，一再拖延去主办方那里领取圣痕时间的恩奇都扯了扯嘴角，然后拒绝了。 “诶诶？为什么？莫非您……有什么中意的英灵？” 清水摩纪的语气含含糊糊的，让恩奇都有些在意。 “如果说有呢？”她试探道。 啪。 电话被挂断了。 作为一个偶像，却被小迷妹挂断了电话。 恩奇都眨了眨眼，回过身时，却看到伊什塔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沙发上。 “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恩奇都吃了一惊，随后问道。 “远坂”作为曾经的御三家，在职业英雄协会与学园都市的双方委托下，肩负了替参赛者集体寻找圣遗物的重任。最近伊什塔尔忙得不歇，也只有旧疾复发的时候休息了一会，反而导致现在要加倍赶工。 像这样随意地瘫坐砸沙发上，仿佛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伊什塔尔一双细腿交叠着，动作说不出的妩媚，红唇微张，道： “我藏在这里的96号圣遗物被动过了。” “……诶？” “查了这几天的录像，唯一在时间里进出我的工房的，只有黄濑凉太。” 伊什塔尔笑容恶质， “不要跟我提事实真相——我只知道主办方相当相信‘远坂凛’的能力，远胜过一个只会红极一时的小明星。” “要不要告诉主办方，参赛者品行不端试图作弊呢？那些作弊惩罚可是相当于有趣哦，还是说——？” 绿发少女冷静地够了勾唇，注视着自己“心仪”的女性。 伊什塔尔没劲地嘁了一声。 这番威胁并没有让她动摇，伊什塔尔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可即便心里清楚，她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说下去。 ——还差最后一步了。 ——只要完成这一步，她和恩奇都，就会像恩奇都许诺的那样……永远在一起了。 所以，她只能继续，强装冷酷地继续道： “还是说，你愿意听从我的安排，选择我给你安排的英灵？” 伊什塔尔弯了弯眼睛，语气带点蛊惑的意味： “顺便说一下。” “如果答应我的话，你的狗在哪里，我也能一并告诉你哦？” 27.计划当天 在紧张的准备气氛中，又一个周末，演唱会开始了。 将几万观众的性命作为抓住【业魔】的筹码，这种事情要是被捅出去肯定会引起众怒，知情的有马公生被强行签署了保密协定。 “有点紧张呢……”有马公生和她咬耳朵。 这几天的排练似乎已经让内敛的少年对她放下戒心，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相比起从幼年开始培养的有马公生，恩奇都的音乐理论知识相当薄弱，只是纯凭本能和天赋演唱，年轻钢琴手的一些点评让她有了不少技巧上的领悟。 “有马君已经准备得很出色了，完全不用担心什么。” “可是……” 恩奇都从他微妙的神色中看出了些不同，不由问道： “莫非有什么让你很在意？” “嗯。”有马公生点点头，“观众席上有一个我非常在意的人，很想让她听到完美的演出。” “你竟然让她来了吗？” 恩奇都感到有些讶异。 有马公生知道了这场演出暗藏的危机，看起来却没有半点担忧。对于心思细腻的钢琴手来说，实在是有些奇怪。 有马公生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也很喜欢你，而且，如果是恩奇都的话，绝对不会让粉丝陷入危机的吧。” 少年腼腆地勾着唇： “无论什么样的危机都能逆转为值回票价的演出，以同为演奏者的角度来看，恩奇都简直就像是让人愿意赴汤蹈火的神明呢。” - 迹部景吾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就了座。 扫了眼节目单，这次的主题是“酒”。 首先出场的是《克莱坦亚康斯坦》——南非一款天然甜白葡萄酒的名字，是恩奇都新专辑的主打曲目。这款葡萄酒与主产地南非历史息息相关，以酒的制造生产被打压与新生，暗喻国家的命运。 场馆内寂然无声。比起演唱会，这种氛围更像是音乐会。这大约是恩奇都独有的魅力了。 迹部景吾微闭着眼眸，等待灯光准备就绪。原本退下的工作人员忽然小步走上前来，动作万分谨慎地向他呈上一整瓶酒。 “嗯？” “这是黄濑先生送给您的。” 迹部抬了抬眼皮，手掌摩挲着瓶身，看到了上边的日期，微微一哂： “这瓶酒足够值得上这里的票价了，黄濑他在搞什么名堂。” 大约是助理的工作人员脸蛋稍有些红，低头说道：“黄濑先生说：这是上次宴会的补偿。” 迹部从混乱的记忆中找到了对应的画面，在某场舞会里，原本定下和恩奇都共舞的自己被莽莽撞撞的黄发少年泼了一身红酒，还是赤司出来解决的矛盾。 （挑衅吗……） 他望着节目名单上嘉宾黄濑凉太的字眼，抹平了嘴角的弧度，将酒推回助理手中： “告诉他，要道歉的话这点诚意可不够。” 紫灰发色的少年神态傲慢： “确实，本大爷不想耍些不见光的手段，但黄濑凉太真当【迹部】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他看也不看黄濑助理由红变白的面色，目光笔直地凝视着舞台上缓缓升起的少女： “想要的东西本大爷自然会自己争取，像狗一样黏黏糊糊，最后也只能取得狗一样的地位——就把这句话一并告诉他，算是本大爷的忠告。” 迹部目不斜视，等到助理离开一段距离后，端着的面容扭曲地抽搐了一下。 （……在所有人都忙得一团乱的情况下，那个恋爱脑居然还有心情来挑衅我？）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将保镖叫过来询问： “追踪的器材都布置好了？” “是的，少爷。” 迹部家作为曾经的学园都市统括理事会一员，自然点亮了科技树。虽然武力值无法媲美职业英雄协会，但光论【异能追踪】，可能要比还在用着“外部”科技的协会高上一筹。 这样珍贵的设备，要轻易地用在一场演唱会上，肯定是不行的。迹部景吾还是拿自身作担保，才让董事会那些老头子点头。 想到那些人畏畏缩缩的模样，迹部就只想叹气。 尽管非常不想承认，但主体为异能者的组织，确实比普通人的世界来得更有活力。排斥着异能、厌恶着异能，但那些浮夸的情绪背后，共通的是“畏惧”“自卑”。 而普遍性的“自卑”与“畏惧”，直接使通过科学手段培养后天超能力者的学园都市，推到了“圣地”的高度。 与几乎全是天生超能力者的职业英雄协会不同，学园都市诞生最初，就不费吹灰之力地受到了普通人的追捧。为了让自己的后代也拥有超能力、享受高水准的教育，“普通人”父母们就像以前追捧各类课外兴趣班一样，争先恐后地将儿子女儿送入科技之都。 职业英雄协会花了多年时间才拥有的支持率，学园都市诞生最初就有了。即便是现在，在不明真相的普通人当中，学园都市依然是走向成功的捷径。 然而—— 迹部将目光放在聚光灯下的歌姬身上。 没有声音系的异能，歌声却比任何异能加成的要更打动人心。那个看上去相当胡来的粉丝团，却没有很多常规粉丝团的弊病。 尽管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迹部确实想过： 恩奇都，可能比所谓的“圣地”学园都市，更适合成为普通人的信仰。 - 演唱会开始了啊。 轰焦冻仰头，看向被灯光映亮的那方天空。 站在这里还可以听到模模糊糊的曲调，他忽然想起，自己从未来听过恩奇都的演唱会。 仔细一想，自己莫非才是“失职”的那个？ 然而这种话再去询问正主也没有意义了，鬓边别着听筒，目黑区大半的职业英雄都可以联系上。 开启完全防御的冰棺内部派入了几位具有强力格斗能力的职业英雄，对上无法使用异能的【业魔】可以完全压制。而外边则部署了密密麻麻的监控网，近百名职业英雄在各个死角巡逻，一旦【业魔】现出踪迹，就可以立即发现追踪，并在其诱导异能失控前，用协会新研发的武器将其捕获。 理论上而言，是绝对不会出错的才对。 轰焦冻皱着眉望着监控视频，最尖端的异能探测器毫无反应，塞在其中的“对照物”用的是从死去犬祝身上剥离下的皮肤，那鲜明的异能感染气息，应该能在业魔出现的瞬间找到她才对。 听筒里渐渐响起焦躁的讨论声： 【……没有来吗？】 【不破……】 【……出错？】 【浪费时间……】 【换……方案？】 仔细想想也会觉得，这么明显的陷阱，逃走的【业魔】怎么会敢出现？如果这次行动真的失败，不破真广的预测失误，肯定会从临时会长的位置上被弹劾下去吧。 在越来越浓郁的不安中，一个轰焦冻从未听过的声音忽然窜了进来： 【目标在地下。】 英雄们的讨论声安静了一瞬，轰焦冻第一个反应过来，提高声音催促道： “监测部门立即调整探测器！” 象征着“无目标”的浅灰色镜头晃荡了两下，然后一个夺目的红点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一直没有响起的警报，终于炸裂开来。 【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的！】 【报告上并没有显示业魔有土系能力——帮手吗？】 【不对。】 轰焦冻面色沉郁，盯着红色亮点周围颜色略淡的长条状图案。 【那是变异黄磷造成的爆破通道，有相应能力的职业英雄随我下潜到通道中，其余寻找通道口。】 他说着，半边的冰系异能猛然发动，高约八丈的冰柱像长钉般钉入了地面，一直下潜到空洞中，他才撤去能力。 少年模样的职业英雄望了眼脚下黑洞洞的空穴，向前迈了一步，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 恩奇都的演唱已经进入高潮部分。 现在是少有的对唱环节，选取的曲目是偏欢乐向的王子与公主主题，带点音乐剧的风格。由于黄濑的歌技确实没法与恩奇都同台较量，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公主”恩奇都的独白，而拥有舞蹈技能的黄濑就以情节性与动作性取胜。 身着曳地白色长裙的绿发少女端立于半空中的平台，被一束冷色调的灯光笼罩着，五官打上厚薄不一的阴影。她姿势舒展地站立着，犹如古典主义油画中的美丽人体，□□在外的透白肌肤仿佛在由内而外地散发光芒。 歌词中的公主正与心爱的王子别离，他们的国家间即将发生一场战争，而身为质子的王子将连夜逃回。他在最后一刻，选择信任自己的爱人，来与她见上最后一面。 然而面对垂垂老矣的父皇，看着硝烟渐起的祖国，犹如白鸽般纤美柔弱的公主，却将毫不留情的背叛赐予了一度甜言蜜语的恋人。 舞台正上方灯光忽明忽暗，暗示着“公主”此时摇摆的情绪。 为了施展超能力、漂浮在上空的粉发青年重新混入人群，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摇晃了一下。 ——如何打败最强的超能力者？ 业魔的做法就是，利用他自身对抗他。 本身的能力可能相当孱弱，但是却可以腐蚀百倍于他强大的敌人。齐木楠雄再如何特殊，异能的本质却是没有区别的。而同时拥有多重强大的能力 将有关业魔位置的讯息传送到职业英雄的通讯网中，强烈的眩晕感袭上脑后，被身边的金发少女用关怀的眼神看了又看，齐木礼貌地拒绝了她的好意，正打算从座位上悄无声息地离开，恐慌的尖叫声忽然成片地响起。 ——什么？ 齐木停下脚步，面露惊色地看向身后。 像折翅的白鸽般，少女从平台上坠落。 “王子”已然心伤退场，而公主此时孤立无援，最后一句歌词的回音还未散去，失去爱人的自责公主便选择一跃而下—— ——似乎是表演的一部分。 可轮换的光影追逐着她张开的裙摆，双臂无力上扬的少女没有任何被拯救的预兆，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观众，脸上是一致的惊慌。 【这个笨蛋！】 齐木的表情微微扭曲，五指下意识蜷起，却突然想起在场馆的地面上无法使用能力。 在一片混乱中，冰棱自平地而起，化为一堵屏风，隔开了不明状况的观众，与被接住的“公主”。 透过厚实的不规则屏风，隐约可以看见匆匆赶到的“骑士”。 28.抉择之时 说不上疼痛。 轻微的眩晕感，身体在一瞬间被剥夺了控制权，摔下去的时候大脑却没有停止，居然还有闲心想着“还好最后一句已经唱完了”。 20米的高度，后脑勺着地，非但没有摔死，居然连意识都没有涣散。本来还以为“至少也得摔成骨折什么的”，试探着动了一下，却发现身体忽然又能自控了，没有感到一丝疼痛。 恩奇都支起上半身，下意识地察看了下手腕。 表面看不到一点伤痕。 然而—— 蛇状的图案又出现了，清凉的演出服完全遮挡不住，恩奇都对着光滑的冰面照了照，发现这一摔不仅打破了楠雄的“封印”，原本还停留在胸部以下的纹身这次一举突破到了锁骨以上。 “……” 连时间系的超能力都没有用吗。 恩奇都头痛地捂住脑袋，在回过神来的工作人员冲上舞台之时，目光先一步落到了冲上来的职业英雄身上。 “你……” “业魔逃跑了？” 在轰焦冻开口前，恩奇都先一步打断了他。 “……对不起。” 轰焦冻抿了抿唇， “我已经叫人去追了。” 时间紧急，留不得时间反思，恩奇都的目光在脚边试图缠住她的冰柱上停了一瞬，又重新收回视线。 “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凉太了。” “诶诶？！” “谢幕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说罢，歌姬大人用力地拍了拍匆匆赶来的黄发少年的肩膀，在他表情还懵着的时候，几步溜到轰焦冻的身边，抓着他的手，借着整面冰柱的遮掩，溜下了舞台。 “等等？恩奇都！你要做什么？” 一直到跳到森川知留下的地穴中，轰焦冻才缓过神来，少年神情有些呆滞地望了眼正在给礼服长裙打结的少女，慢三拍地阻止道， “这是协会的工作，对你来说太危——” 轰焦冻表情凝滞地注视着恩奇都一拳锤向地面，小小的手与土壤接触的瞬间，整个通道都摇晃了一下。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崩塌的声效，轰鸣如雷。 “……你这是？” “最近刚觉醒的超能力。” 绿发少女稀奇地注视着自己的白皙娇嫩的手掌， “还是第一次这么使用呢，在这种场合下还是挺方便的。我把业魔前方的道路重新堵死了，应该可以拖延一会。” “……” “我们趁现在快追吧。” 轰焦冻将快要说出口的“太危险了，你还是回去比较好”咽回口中，他沉默地重新牵住少女的手，将薄薄的冰层覆上凹凸不平的土地表面。 “抓紧。” 他呼出一口带冰渣的气体，先一步踏上阻力无限趋近于零的人工冰层。 - （我会控制好自己的。） （没问题的。） （不会给前辈添麻烦的。） （前辈和我……是最佳搭档。） 用超能力炸开的通道，四面被污染的泥土变得异常坚固。 她颤抖着双腿，循着边缘行进，直到感知到头顶十几米内没有人声，才将手按在顶部，发动了爆破。 爆破声被切歌时的欢呼压制住了，森川知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从地下向上看去——看向那个最闪耀的人。 （能够再最后见到您……就满足了。） （接下来，我这个无可救药的罪人，就会心满意足地去领受惩罚。） ——明明最开始是这样想的。 ——为什么又产生，不该有的眷恋呢？ 业魔的过程不可逆转。 最开始只是恐慌症引发了轻微的能力失控，等察觉到的时候—— 大家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那些被自己、前辈以及大家亲手拯救的生命，一个接一个地异化成可怖的模样，然后狰狞地断掉了呼吸。 都是她的错。 流下忏悔的泪水，跪在大家的尸体前请求着原谅，转身却虚伪地毁灭了证据。 如果被发现的话…… 如果被发现的话。 就再也无法与前辈并肩作战了。 就再也无法被兄长亲切地夸奖了。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为这个协会付出了一切，难道还要连这点幸福都被剥夺吗？ ——所以，不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那些孩子早就死了，不是吗？ 森川知站在被碎石阻塞的通道口。抑制的绷带在这几天的东躲西藏中变得破破烂烂，她神色茫然地抚摸着崩开的裂缝。 “前辈的……气息。” 大脑一片混乱，可是心脏早在逻辑出现前就感到了钝痛。 ——前辈是想杀死我吗？ 迷迷糊糊得出了这个信息，原本还在勉力支撑的身体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紫发碧眸的少女跪倒在地，捂住脸，发出幼兽般的悲鸣。 “如果是前辈的话，如果是前辈的话……” 她宛如梦呓般地呢喃， “我不会抵抗的。” - “怎么了？” 轰焦冻停下脚步，望了眼突然拽住他的恩奇都。 被业魔污染的通道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不知道是由森川知主动操控，还是她无意识的愿望干扰了现实，除了最初让她潜入演唱会地下的那条主通道以外，又延伸出了无数分支，简直就像地下迷宫一般。 恩奇都皱着眉，抬眼看他：“你的同事都回去了吗？” “他们应该都先我们一步进入地道追逐了……出了什么问题吗？” 轰焦冻生出不祥的预感。 “我的能力与土有关，按道理，在【地下】可以感知到几千米以内的气息，就算他们陷入分支迷路了也可以，但是……” 恩奇都顿了顿， “从刚刚开始，地下通道里，就只有你、我，还有业魔的气息了。” “什么？” 轰焦冻试图重新启动为了隐蔽性而关闭的联络设备，发现频道里一片安静。 “冷静一点。只有可能是业魔造成的，我们在这里徒然烦恼也没用，只要到时候好好审问一下就行。” 恩奇都稍加用力地攥紧他的手腕， “一定会把大家都找回来的。” 绿发少女嘴角漾起笑意。 似乎是相当令人温暖的笑容，但轰焦冻却无法感到平静。 自己究竟在纠结些什么？ 大概是恩奇都的声音充满力量的缘故，同事的失踪似乎没有成为他最大不安的来源，真正让他感到不安的…… 记忆中，面对无法再成为【朋友】的怪物，原本一直笑容温柔的绿发少女，毫不留情地施加制裁的模样。 果决、坦然，平时犹如芳花般亭亭玉立，沐浴鲜血时却也不显违和。 而那个时候，站在“恩奇都”身前，执行她的命令的…… 正是现在，恩奇都口中的【业魔】。 “……你会对森川知手下留情吗？”——忍不住就问出口了。 轰焦冻注视着那双澄澈眼眸中、纠结不安的自己， 绿发少女的眸中掠过些微的讶异，很快又变回了澄明的、没有任何阴影的笑意： “安心吧，焦冻。” “阿知已经离开了。” “对我来说，那仅仅是业魔而已。” 29.死于怀中 传说飞燕草，是失去理智、犯下错误的英雄，悔过自杀后，以鲜血灌注的花朵。 文静、内向、思虑颇深，似乎总能从旁人感到理所当然的情境中发现讨人厌的元素。 所以不安、谴责、产生怨恨。 不知不觉，「业」就被积攒。 背负过多「业」的异能者，将不断伤害自己的思虑之刃挥向一切生命。 ——由此，化为「业魔」。 越往前行进，地面上下透的光便愈发黯淡。然而另一种特殊的磷光却亮了起来，填满少女脚印大小的浅坑，指引着两人前进的道路。 听到第三个呼吸声的瞬间，轰焦冻拽了下恩奇都，凑到她耳边说道： “可能是陷阱。” 绿发少女沉默地摇了摇头。 她挣开轰焦冻的手，向前走了两步，那个压抑的呼吸声陡然变得急促。 “……前辈？” 恩奇都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出声回应。 越往前走，磷光便愈盛。直到人眼能看清周围20米内时，蜷缩在一处的人影进入了视野中—— 洁白的绷带早已被黑色的污血渗透，在协会里森川知的办公室里曾发现剧毒.药品，想必她也曾想要自我了结，然而「业魔」的身体却利用了她潜意识的偷生念头，异化了森川知的身体来阻止毒发。 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待在那的「森川知」都已经不是人了。 恩奇都的使命，在帮助轰焦冻找到「业魔」的瞬间就已经终结了。 异能者之间不得无端争斗，即使是对象是罪犯。拥有制裁「业魔」权利的，只有轰焦冻。 恩奇都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不再停留在哭泣的业魔身上，转身看向轰焦冻： “请结束得快一点。” 昏暗而闷热的空气中，少年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他准备出手的时候，依旧属于人类的声音再度响起： “前辈。” 带着哭音的呼唤，让轰焦冻的手轻微打颤，他犹豫地去看恩奇都。 绿发少女的神情被发丝遮住，她松开了抓住轰焦冻的手，转而向「业魔」所在的地方走去。 - ——被盯上了。 就像「业魔」利用偷生的潜意识来改造森川知身体一样，它也同样利用了森川知「想见前辈」的强烈思念，来异化恩奇都的身体。 脚踝处的皮肤似乎被撕裂了，新诞生的组织大概不属于人类的结构。「业魔」无法控制自己去往她身边，只能改造异化自己的身体。疼痛占领了大脑的全部频道，恩奇都只能凭借最后一丝理智去顺从「业魔」的愿望，避免异化进一步发生。 “焦冻。” 她试图去引起职业英雄的注意，很快得到了回应。 无数冰锥刺穿了道路尽头的人影，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地回响。 “恩奇都，快停下！” 背后的人紧张地喊道，轰焦冻似乎试图拉住恩奇都的手，被她躲闪开。 “不用管我，专心去找它的弱点。” “那个东西死不了！按道理我已经穿过要害了！我们先回去找技术部支援——” 剩下的声音戛然而止。 重物坠地的声音轰地响起。 恩奇都没有回头，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忽然近身的少女身上。 “前……辈。” “……” “前辈前辈前辈前辈前辈前辈——？！” “你只会说这句吗。” 恩奇都注视着毫无反应的少女，无奈地摇头： “别装了。” “……” “我知道你还有理智，别再逃避了。” 应该是“眼眶”的白色绷带处，漆黑的液体不断晕开。 属于怪物的眼泪，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求求您，前辈。” 「业魔」哭诉着， “求求您——杀死我。” - 思念的对象就站在身前。 目光一如往常柔和，让森川知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仿佛回到了最初。 ——她守护在前辈身前，替前辈挡住所有危险，为前辈斩除所有敌人。 森川知既是剑，又是盾，在前辈的引领下，毫无价值的家族弃子找到了价值。 从一个只会嚎哭等待拯救的弱者，变为了能够对弱小者施以援手的义务英雄。 那段时光是多么幸福和完美啊。 她不需要思考太多，只要拼尽全力、伤痕累累地去拯救就行了。 她并不知道那个时候前辈到底承载了些什么，她一度以为前辈不过是个辅助者。 直到后来，前辈真正离开了，完美下的黑暗与脏污一股脑地映入她眼帘，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想要拯救什么，就必须割舍掉什么。 神奇生物保护协会最初是爱好者成立的公益组织，但因为具异能生物的特殊性，一部分职能渐渐被被政府接管。虽然明面上是为了保护“生物”，但已经在为人类利益让道。 最开始是在政府的要求下，“保护性”地消灭那些对人类抱持攻击性的生物，渐渐地就开始对只是不想靠近人类的生物神奇生物施加强制性“收容”，营造其乐融融的表象。 打着保护的名义，实际执行的任务，却是在不断地消灭消灭消灭。 想要让妖怪和人类正常相处，就必须将那些只是不想丧失安静的栖息地、因此被逼上绝路的妖怪们视作“敌人”。 ——明明他们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生存的。 无法相信人类、不愿与人类友好相处，然而也仅仅如此而已，它们胆怯又善良，绝对不会主动伤害人类。 然而在异能者越来越多、里世界的神秘性被人类解析了的超能力社会，连「不愿融入」也变成了错误。 不安定的错误就只有消灭一途，如果无法接受人类强制的善意，就只能被视作敌人。 恩奇都早就知道这一切，并一直抢在所有人之前，冒着生命危险，劝回了无数本该被消灭的生物。 早已建设完毕、并在人类中大受欢迎的ut宝石联合主题乐园，正在建造的百鬼野生妖怪园，都是出自恩奇都之手。 恩奇都在的时候，替她挡住了无数黑暗，让森川知不用思考，只用作为“剑”，去消灭最低限度的“敌人”。 而当恩奇都为了守护现有的“乐园”，被迫离开前线的时候—— 森川知没能承受住尊敬前辈的信任。 她无法接受最低限度的“制裁”，却连最低限度的“保护”也做不到。 想要拯救所有的结果，就是连手边的也一并失去了。 失去理智、放任能力失控、胆怯地拒绝治疗，最后引发了最恶劣的后果。 ——现在再哭诉“不是故意的”，想请求拯救，那就太厚脸皮了。 业魔是坏掉的超能力者。 坏掉的器具，只有请求使用者来销毁。 她抖着手指，将同时作为抑制器与护具的绷带一点点拆开，将脆弱的心脏展露在绿发少女面前。 “前辈，请帮帮我。” “前辈，求求你……拜托了……如果是你的话……” 她颠三倒四地说着，但相信少女应该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身体里的血液大概已经消失了，但变异后的“心脏”应该还是要害。 ——前辈一向什么都明白。 ——前辈是无所不能的。 ——只要交给前辈就行了。 ——只要信赖前辈就好了。 「业魔」眷恋地描摹着对方的面容，在疼痛来袭，画面逐渐模糊之际，挣扎地呢喃道： “……我不是森川知。” “我知道。” 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得温和——即便面对“不是森川知”的敌人。 原本应该满足的，可「业魔」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业魔所到之处的植物都被扭曲成了无法想象的形状，枯萎腐朽了；而业魔碰到的食物则会立即变成致命的毒.药。 业魔在散发着异样死亡气息的森林中彷徨着，终于，他明白了自己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30.冬至快乐 - “我要去探望这个房间的病人。” 梳着姬发式的少女大大咧咧地站在两名全副武装的职业英雄身前，手指轻佻地指了指病房门。 手持枪械、异能大概与肌肉有关的职业英雄对视了一下，他们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少女会抵达禁止入内的医院顶楼，但也不准备对看起来就很柔弱的少女做些什么，只是神情紧绷的说道： “很抱歉，这里暂时由职业英雄协会接管，除非直系亲属不得入内。” 大名鼎鼎的恩奇都的孤儿身份举世皆知，也就是说，来者不可能符合进入条件。 “别这么紧张嘛。” 少女的神情相当悠然， “恩奇都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像看犯人一样把她关起来。” “很抱歉，我们……” 面对支支吾吾的保镖或者说“狱卒”，名为不破爱花的茶发少女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在两名职业英雄警惕的注视下举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快点让他们给我让开。” 【……什么？】 “我知道你都看到了，变态妹控真广，快让你的手下给我让开。” 盛气凌人的大小姐语调，两名负责看守恩奇都的职业英雄稍微犹豫的瞬间，不破爱花就野蛮地将他们推到一边。 “……会长？” “……” “好的，我们明白了。” “不破小姐——” 嘭。 将两张瞬间转为谄媚的笑脸关在门外，不破爱花扬着下巴，看向靠在窗台边闭眼沉睡的病号服少女。 绿发少女身上多了不少擦伤，但脸色倒还正常。 暗暗松了口气，爱花走到窗前，扫了眼下方扛着摄像装备的媒体。在一个有飞行能力的记者飘到试图扒上窗框时，刷地一下拉上窗帘。 大概是被拉窗帘的声音吵醒了，不破爱花所熟悉的柔和嗓音在耳边响起。 “早，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的话，真广还不知道要把你关到什么时候呢。” “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房间也相当舒适，我倒觉得这种软禁法还不错。” 没有英雄执照的“义务警察”被严令禁止，上一个利用异能杀死在逃罪犯的异能者直接被判处死刑，就算[业魔]某种程度上已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亲手杀死她的“平民”恩奇都也少不得被判无期徒刑。 好在昏迷的轰焦冻及时醒过来把杀死[业魔]的“功劳”归到自己名下，恩奇都的能力也被赶到的齐木楠雄重新抑制， “那帮媒体……还真是赶不跑的苍蝇啊。” 不破爱花语气散漫地说道，坐到了恩奇都身边， “小报上似乎已经有在猜测【完美形象崩坏】，把演唱会上职业英雄的异动和你们协会的丑闻联系到一起，想把你从神坛上拉下来——但是全被清水家压下去了。” “是吗？” “居然放任那种谣言疯传，你的经纪人怎么想的？” 不破爱花撑着下巴，眸光转向一旁的少女。 “唔……炒作？” “圣女形象不好吗？” “大概是知道很快就要崩坏了，所以先打个预防针？” 恩奇都冲她眨眨眼。 “也对哦，你可是马上要参加【圣杯战争】的人，那可是展露你恶劣本质的好地方。” “那个啊……凛一个劲地想给我塞英灵，前几天通话的时候不停在嘀咕【肌肉男肌肉男丑陋的肌肉男】——这种可爱的反应实在是让人期待。” “别玩弄过头了哦？” “你在说什么呀，爱花。” 绿发少女用那种危险的语气反驳她的样子也是很久没见到了，令爱花有些怀念。 但无论是轰还是爱花，都没有选对与恩奇都重逢的时机。病房里看似风平浪静，病房外还有很多危险的视线正盯着这里，业魔的存在事关重大，即便已经解决，事件的余波也不是现在的恩奇都可以承受的。 （轰那家伙也有这么不可靠的时候，真广也是不擅长怜香惜玉的人……） 面对许久没有见面的好友，不破爱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拨弄了下过长的刘海，以此为标志，转变了话题：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 不破爱花与恩奇都的关系……大概只能用孽缘来形容。 两个同样漂亮美丽、宛如洋娃娃的女孩，在各自义兄/义姐的带领下，参加一场野餐，然后因为莫名的事故体质，撞上了制造雾气引人迷路的山妖，又差点被专拐迷路小孩的天狗给拐走了，所幸被当时父亲被判刑母亲被送入精神病院的轰焦冻救了。 漫山的雾气被冰雪替代，踏冰而来的小小少年宛如雪童，三人的羁绊就此结下。 后来证明，看似犹如高岭之花不可接近的小少年实则是最好相处的一个，反而经常面露微笑的绿发小姑娘，却很难被人走入内心。 不破爱花设下的恶作剧往往会让轰焦冻傻不愣登地栽进去，而被恩奇都用出乎意料的方式破解，观察两位好友完全不同的反应也是这位恶劣女王的兴趣之一。 直到某次，不小心把恶作剧做过头了。 天真无邪的童年玩伴三人行关系宣告终结，从此走向青春疼痛系列，而亲手制造莫须有的关系、往天然呆/天然黑脑洞里填土的不破爱花，被迫坐在了青春电影的观众席上。 面对不破爱花的诘问，绿发少女显得有些吃惊。 “杀人啊……那已经不算是人了，阿知也是希望我那么做的。不过，爱花不相信我和焦冻的供词吗？” “要是相信这么低级的谎言才奇怪吧？” “有这么明显？” “哼……我可从来没有信任过你，只是单单喜欢你而已。因为喜欢就会信任，那种低级的习惯谁会有啊。” 明明经常性用一种傲娇般的恶劣态度对待友人，却异常直率地把喜欢挂在嘴边，这样的不破爱花让恩奇都有些苦手。 “那么，爱花明知道我犯了罪，还要替我到真广面前申辩吗？” 豪华却冰冷的病房里，被软禁的绿发公主提问道。 “那不是当然的吗？” “你可是我重要的挚友，被命运的黑线捆缚在一起的那种，无论哪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不破爱花骑士露出飒爽又恶劣的笑容，食指很粗鲁地指向恩奇都的鼻尖， “现在，和我一起私奔吧。” 梳着姬发式、身着水手服的茶发美少女似乎说出了异常劲爆的宣言，而对此习以为常的恩奇都却撑着额头露出苦笑: “还是老样子喜欢戏剧性的说话方式啊……你是准备把所有对你男友说过的情话一股脑都跟我说一遍吗？” 不破爱花与不破真广，虽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兄妹，但在性格方面却微妙得很有兄妹感。 任性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即使是和凛这样爱撒娇的任性大小姐相处了六年的恩奇都，看到这对兄妹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惊叹：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任性的存在了。 世界上最任性的不破小姐对恩奇都的指控不屑一顾： “这可是你当初让我怦然心动的惩罚，好好给我受着吧，恩奇都。” “我可是下定决心了，在你的真爱出现之前，要在你面前说尽世间所有的情话，让那个人无话可说的。” “先登场的就是可以抢词！给我接招吧天降系！来自轰恩党的天罚！” 不破爱花原本还维持着优秀戏剧家的仪态，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地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淡紫的瞳眸里闪着神棍般的光芒，看得恩奇都越加无奈。 恩奇都在现世拥有记忆的六年里，唯一特别欣赏的人是迹部景吾，唯一感到“心动”的是远坂凛，唯一有着所谓“男女关系”的是轰焦冻。 真爱啊…… 参考了以上角色的性格，恩奇都无论如何都无法赞同友人所谓“靠模拟情话来破坏姻缘”的说法。但是吸取了过往经验教训，她还不想当着不破爱花的面把反对意见说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想—— 果然还是觉得，我的[真爱]——如果存在的话，是绝对不会说这种浮夸的情话的。 31.赛前协定 圣杯战争规则及赛前协定（第一部分）： 选手分为普通组与异能组，各为3人。 普通组均为为学园都市或职业英雄协会邀请的、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公众人物。 异能组为学园都市或职业英雄协会从内部选派的综合实力较强的选手，单数届学园都市名额占两席，双数届职业英雄协会名额占两席。 一、召唤 召唤英灵为“群体召唤”，即在大量圣遗物中、多人同时召唤，个人召唤出的英灵没有签约权，契约将随后由“模拟圣杯”为选手统一签订。 由于异能组在战斗中具备突出优势，为了具备观赏性，节目有以下特殊规定： 1.节目组有全分配给异能组选手契合度低下的英灵。 2.节目组有权上下调动英灵的单个能力属性。 二、战斗 战斗以小组的形式进行，需要注意的是： 1.选手只能在指定地区内参赛，一旦脱离赛场将自动失去资格。 2.选手在参赛期间，不得使用可与外界联通的电子设备。一应物资将由学园都市、职业英雄协会以及其认可的合作企业提供。普通组选手将自行寻找有供应资格的企业，协商要求物资支持。 3.战斗的方式将在不同环节给出不同规定，在自由战斗环节中，异能组无权攻击普通组御主，普通组无权攻击组员及组员御主，其余不论。 三、胜利裁定 普通组以团队为单位，只要在消灭异能组全部英灵后，己方仍有英灵或御主具备行动能力，即可判定为胜利。 异能组以个人为单位，在消灭普通组全部英灵后，仍须使小组内另两名成员及其英灵失去战斗力，方可获得胜利。 四、犯规裁定 1.全员一旦攻击普通组御主并造成伤害，将被判定失去资格。 2.所召唤英灵最终归属权为学园都市及职业英雄协会，参赛者不得将其带离赛场，否则胜利者将被判定失去资格，结束后英灵将被追回，集中销毁。 3.参赛者不得向英灵透露有关现世的多余信息，否则判定失去资格，具体参见【手册】。 五、胜利奖品 普通组在以团队形式获胜后，每名参赛者都拥有向主办方提供合理要求的机会。若要求合理，主办方将对普通组参赛者提供终身保护。若要求不合理，主办方仍将履行承诺，但比赛结束后，将不对该参赛者的人身安全负任何责任，一旦参赛者因不明原因亡故，奖励将通过合理途径追回。 异能组在以个人形式获胜后，奖品将由所属组织私下给出奖励。 若你已经阅读完以上内容并不抱异议，请在下方签名： 参赛者： 日高和光 恩奇都 黄濑凉太 轰焦冻 一方通行 上条当麻 32.学园都市 上条当麻有点心累。 如果是一般人，第二天醒来突然接到一个通知【你要去参加一场会死人的比赛，不然就把你养的宠物白色章鱼灭口】——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的吧。 但上条当麻当然不是普通人，表世界的身份只是区区一介level.0，但他的友情破颜拳甚至击败过不怕核弹爆炸的level.5。 啊，当然，上条当麻揍他只是为了内心的平和，完全不是故意想当英雄的，他只是选择的道路恰好像个英雄罢了。 过惯了英雄生活的上条当麻对这条通知相当紧张，他在那个声音的威胁下迅速整理好了行李，期间又双叒叕踩坏了一只手机，悲痛欲绝地冲出寝室楼。 他的嘴张成一个o字形，茫然地看着拄着拐杖神色不耐的白发少年。 “你……” “你怎么……” “瘸了？” 没错，眼前这个少年正是上条当麻友情破颜过的社会渣滓之一，屹立在学园都市最高处的level.5「矢量操作」一方通行。 但上条当麻记得，当时他打的是脸，没打其他地方啊，怎么几天不见就瘸了呢？ 白发少年对上上条当麻询问和怜悯的目光，差点气笑了，他丢下一句“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就把你剁碎了”，然后才意识到眼前这人不是可以随便威胁的弱者，而是刚刚把他暴打一顿的superlevel.0。 这就有点尴尬了。 好在上条当麻虽然如同开挂一般的强，但是从来不把自己当英雄看，所以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居然真情实感地害怕了一下。 一方通行看着缩头缩脑打着哈哈的上条当麻，觉得胃有点痛。 他不准备再和这个傻逼说话了，扭头走上了大巴，留下一脸懵逼的上条当麻，独自面对一溜的摄像机和话筒。 ——诶？什么时候出现的这都是？ 没等上条当麻细想，一堆问题就朝他抛过来。 “你是无能力者，对学园都市派你来参加这次任务有什么看法？” “诶？” “据说你曾经打败了学园都市排行第一的超能力者，并且导致其重度伤残，至今行动不便，上层不得已更换名额，请问你是故意的吗？” “哈？！” “你为什么能打败一方通行？它到底是男是女？你们的关系究竟如何，真的如外界猜测的那样是恋人吗？一方通行伤残也是家暴误伤？” “啊？！！” “你会承诺在圣杯战争中一直保护一方通行，直到永远吗？即使面对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最温柔的恩奇都你也能与她为敌吗？！喂——请回答我们的问题！上条当麻先生！！！” 等到上条当麻终于挣脱开记着的环绕，挤上气氛冷淡坐满专业技术人员的巴士，他已经半条命都没了。 白发红眸的最强翘着二郎腿，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真不知道如果他听到那些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刺猬头少年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 那些记者还是有点用的，起码让上条当麻整理出了目前的状况。 他，被茵蒂克丝的性命要挟，要去参加一场有可能会死人的综艺活动。 这个综艺活动还是有政府许可的，全世界最最著名的那种。 而不久前因为殴打克.隆人被上条打了一顿的一方通行，似乎因为什么原因瘸了，此前他可是打着最强之名，要代表学园都市的荣誉参赛的，现在却是这样一副死样子—— 完全起不到宣传效果啊！招生数会下降的好吗？和职业英雄协会的抢资源嘴炮会输的好吗？ 要是学生一个个都去报考当英雄了，学园都市里的小白鼠谁来当，研究所全都得倒闭的好吗？！ 五年一次，每次异能侧一共有三个名额，都是按照双数年学园都市派两个，单数年职业英雄协会派两个来算的，最后异能侧这边的冠军只能有一个，谁赢了就能在接下来的五年里占据优势地位。 所以，今年轮到学园都市有两个名额了，用脚想想都不可能给职业英雄协会留下一丝可能性，一定要派出最强战斗力，尽全力抹黑对方形象，力争痛打落水狗。 ——至于公众人物组万一胜利了怎么办？别开玩笑了，他们的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卖卖萌提升下关注度，能让更多人观赏到超能力者的英姿罢了。 原本定下的是第一和第二位，但这事一处，理事会的其他人一看不行啊，连忙对上条当麻进行了全方位无死角的监视。 然后他们发现—— 天哪！无效化！和上次英雄协会派出的选手：那个粗劣的眼科患者相泽消太不一样——这个无效化还可以破坏魔法本身！ 简直酷炫！ 问题来了，英灵的身体是什么构成的？！ 魔力！魔力！魔力！！！ 整个理事会除了理事长都沸腾了，他们大都是这几年才当上理事会成员的，对这个城市的黑暗面所知不多，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特别有钱。 这帮有钱人一致觉得：这位上条少年可以成为偶像。 职业英雄协会的人气担当阴阳脸？呸。 貌美如花唱歌好听的公益慈善大使？呸。 在这天生神力的嘴炮高手的对比下，根本是大惊小怪，不值一提。 因为强才是唯一的真理！ 虽然形象似乎有点垃圾——但是男人靠的是衣装啊！你看第一位颜艺得这么厉害，性格这么混蛋，一身名牌一搭，那帮少男少女还不是为他沉沦了。 所以，当上条当麻跟着一方通行坐巴士转飞机终于到了某个准备召唤仪式的无人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电视上放过的一脸严肃的魔术协会裁判，而是一支磨刀霍霍笑容gaygay的时尚队伍。 “tony老师，上条当麻就交给你了。”学园都市的带队如是说道，把还没从晕机中恢复过来的上条少年往前一推。 诶？ 恍惚间，上条好像看到一方通行又露出那种幸灾乐祸的欠扁笑容了。 （……这真的是我未来的同伴吗？） （不对，这真的是我知道的圣杯战争吗？！） 刺猬头少年苍白着张脸，眼睁睁地看着tony老师举起剪子，对他迷人地笑了笑，一剪子下去—— 夭寿啦外貌平平无奇的后宫漫男主角唯一的标志刺猬头被剪掉啦！ 上条当麻眼前一黑。 （不幸啊！！！！） 33.参赛前夕 比起主办方学园都市那边的热热闹闹，职业英雄协会的反应相当消极。 不是说欢送的气氛不热烈……恰恰相反，热闹得过了头，但职业英雄们不像是要和战友告别叮嘱战友为组织争光，而更像是儿子要出门的操心老母亲们。 奇装异服以及奇形怪状的职业英雄们把他们此次派出的选手团团围住，手里拿着准备赠送的不是秘密武器，不是武学秘籍，而是各种手制爱心便当。 “焦冻少年，要多保重身体啊！虽然是夏天，但也不能贪凉哦！” “轰君，这是能补充营养缓解疲劳的特别料理……” “加油哦，轰！你可是我们我们协会的门面人物！输的时候要特别帅才行！” “对！听说对手那边派出来的最强也很有人气，轰君可不能输给他啊！” “冷面郎君与暴娇这两个设定都已经过时了，那个过气通行根本不足为惧！” “轰君的可爱是完全不需要颜艺来修饰的！” “轰轰赛高，轰轰最棒！” 眼看着职业英雄协会马上就要变成轰总粉丝协会了，轰焦冻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摇摇晃晃地试图接着堆得越来越高的便当，最终还是没忍住： “这些我吃不完的。” 协会赞助的【最新定温保存冰箱】虽然能保证这些便当一直保持在最佳食用状态，可只是参加几天的综艺节目而已，完全不需要吃这么多吧。 欧尔麦特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不还有你的小女友吗？一起吃吧。” 轰焦冻：？？？ “对啊，轰！比赛的时候悠着点，只要好好保护你的小女友就行了，不用太看重输赢。” “拼死也不能让嘟嘟掉一根头发！” 大家的热情让轰焦冻很感动，可是——“我还没有女友。” 他面无表情地纠正道：“恩奇都现在只是我朋友。” 有意无意，轰焦冻给这个否定句加上了限制词，显得态度暧昧不明起来。 大大咧咧的最强英雄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马上就是了！” “……” “加油啊轰！赢不了一方通行至少要成为人生赢家、展现我们协会的精神风貌哇！” - 现在是夏天。 蝈蝈的□□此起彼伏，晒得发晕的小鸟在高楼间乱撞，泳池流动的光影映在了掉灰的墙壁上，生命力从大街小巷的每一处向外逸散。 “啊……今年的圣杯真人秀选在了一个轻浮的季节呢。” “明星组的着装一定相当伤脑筋吧，好想看凉太君大汗淋漓的样子。” “那种样子完全可以在篮球比赛视频里看到的，黄濑凉太上了高中也在打篮球。倒是恩奇都大人那么柔弱……要是工作量太大中暑了如何是好？” “据说这次的服装设计也完全由学园都市接管，挂名的职业英雄协会只是参与负责安保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今年职业英雄协会提出的场地方案也是完全不合格，就算只是走个过程名额内定了，也太敷衍了！那可事关恩奇都大人的安全！真是从内而外透出贫穷气息的平民组织呢。” “切，虽然又穷又寒酸，但态度可是高傲得很哦。” “是呢是呢，还说什么让恩奇都大人配合他们调查，弄了半天只是浪费时间啊，那些跟在协会屁股后面的小报真是恶心死人了——” “恩奇都为什么要参加这种日本法律管不了的真人秀节目？我追过几期，【异能组】那边可是丝毫不留情面的。虽然最后的胜率经过严格计算几乎达到对半分，但是，普通人明星组几乎就没胜出过，还可能因为某些弥补战力的行径被骂心机，感觉超可怜。” “果然是因为那个【愿望】吗？” “嗯，只要是学园都市与职业英雄协会现有力量能够办到的事情，就会百分百执行。” “两大势力的许愿机会虽然珍贵，但怀璧的匹夫可是不确定因素。据说曾经有人计算出学园都市全部财产，作为愿望索要走了，第二天就死在了五星酒店旁边的下水沟里。” “真惨啊……” “贪得无厌的家伙就会受到惩罚，但恩奇都大人这么善良，反而让人担心呢。” 两名忧心忡忡的粉丝望着手头宣传【圣杯之死新世纪真人秀节目】的杂志，替偶像揪心。 被万千迷妹迷弟挂念的恩奇都正在学校里期末考试。 引起忍足身体问题的根源被清除了，网球少年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幸运地赶上了期末考。 “感觉怎样？” “马马虎虎。”忍足一推眼镜，苦笑着回道，“倒是你，真的没问题吗？” “我现在就可以把忍足君扛起来哦。”恩奇都伸出细细的胳膊，比了个大力士的姿势。 “哇，英雄饶命。” 考试恩奇都很有把握，出考场的时候她又一次撞上了最近出现频率非常高的迹部大爷。 “你……哼！” 迹部大爷一撩刘海，这一原本应该很娘气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有一种谜一样的帅气， “演唱会马马虎虎，还算华丽。” “谢谢迹部君的夸奖。” 恩奇都笑着道完谢，就想走，被迹部拦了下来。 “等等！” “嗯？”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本大爷说的吗？” 恩奇都歪头，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很确定地回答道：“没有。” 迹部黑着脸：“你的赞助商呢？都决定好了？？？” “嗯，哀川小姐昨天把愿意提供物资的企业名单都给我了，都是粉丝团那边的——” “那种乱七八糟的协会怎么可能比得上迹部家！”迹部气得跳脚，一不小心就把真实意图说出来了。 “……诶？” 恩奇都是真没想到要拜托冰帝的同学，虽然这里的少爷小姐齐聚，但一个人的物资只要稍微不错的企业就能提供了，完全用不着找最有钱的迹部家。 更何况…… 她眼神飘移了一瞬，想起【合法物资】里头的某些管制器械，据说还是黑手党提供的……仅在圣杯“战争”之时有使用许可——这些东西迹部家可提供不了。 所以恩奇都想了想，决定拒绝迹部的好意。 这下真的把迹部惹毛了。 恩奇都抱着一摞书，茫然地看着气冲冲地走远的迹部大爷，挠了挠脸。 （本来还想问问他，要不要过来现场看我表演的……还有一个席位。） （好吧，这样就算了。） 善解人意的恩奇都从不勉强他人。 为了不引起骚动，她是申请考完最后一门后提前离校的。站在豪奢的冰帝大门前，学园都市的接送巴士已经抵达了，上课铃响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学生。恩奇都回望了一眼校园，突然对【这次去有可能回不来了】有了点真实感。 她给远坂凛打了个电话，但对方没有接，于是恩奇都把通讯设备交给了主办方排出的监察人员，道： “有劳你们了。” “普通组恩奇都，身份确认。”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推了推眼镜， “你是否已经清楚这次比赛的流程规定？” “是。”恩奇都按照对方的指示，坐上了车上的位子。 背刚一挨上椅背，两边扶手立即变形伸长，刹那间变成钢条状的绳索，将恩奇都捆了个严严实实。 绿发少女有些讶异地抬起头：“这是？” “只是确认一下而已。” 研究人员再次一推眼镜，不知道为何，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再想仔细辨认的时候，意识被一种深沉的东西侵入了。 “那么——” “稍微睡一会吧。” “恩奇都。” 34.召唤开始 在恩奇都被迷昏后，全副武装的“学园都市研究员”摘下口罩，神情复杂地打量着闭眸安睡的少女。 如果恩奇都醒来，大概会非常惊讶地发现，所谓的“负责人员”其实是“远坂凛”假扮的。 “还真是用心良苦啊，远坂大小姐。”轻浮的男声从后座传来，身高超过180的男性慢悠悠地站起身，被不耐烦的女性踢了一脚： “少废话，赶快给我动手。” 受到远坂凛原本的性格影响，伊什塔尔的性格已经柔化了一部分，即便如此，她的某些地方依然没有变化——比如善妒，比如对【自己的东西】那种堪称恐怖的占有欲。 “诶……给这么一位可爱的小姐下毒，我很不忍心呐。” “钱都收了，少给我废话。” 夏马尔耸了耸肩，道：“这可和你以前给恩奇都下的心理暗示不一样，是货真价实的神经毒素，差不多是不可逆转的，学园都市那边也多半治不好。你真的确定？” “我当然确定。” 如玫瑰一般凛然的美丽女性露出尖锐的笑容，她微微倾身，指尖勾起恩奇都的一缕发丝，笑容亲昵而危险： “恩奇都是我的东西。” “为了她能活着，我牺牲了这么多。” “我绝对不容许，那些无聊的前尘往事再让她动摇了。” “再这样下去的话——” 伊什塔尔没有再说下去，她想起在最后的时刻，美丽、温柔又无比残酷的泥人，即使悲伤哀叹自己的命运，也不忘安慰她哭泣的挚友。 而自己，亲手剥夺她未来的罪人，甚至连一丝仇恨的目光，都未曾分到。 伊什塔尔闭上眼睛，她松开恩奇都的发丝，轻笑一声： “等你赢得了它的认可……” “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夏马尔注视着属于远坂家大小姐的窈窕背影越来越远，感慨了一声： “女人的嫉妒心，还真是恐怖啊。” - 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 梦里没有晃得人眼晕的黄色，也没有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死亡阴影。 恩奇都醒来的时候正享用着黄濑凉太的膝枕，这是任何一个黄濑粉丝听了后都会羡慕嫉妒恨的顶级待遇，但因为享受的人是恩奇都，所以羡慕的对象就不知道是谁跟谁了。 这里大概是类似于会客厅的地方，四面墙壁各摆着几张长长短短的沙发，成割据之势。恩奇都与黄濑坐在一块，除了她们以外，房间里还有几道或局促或漠然的人影。 “你醒啦？” 黄濑惊喜道， “召唤工作已经在进行了，你再不醒过来，就要错过先选英灵的机会了。” “先选？” 恩奇都揉揉眼睛，她觉得头痛得厉害，焦距也对不准，被黄濑贴心地扶坐起来后，眯着眼睛问， “是让普通组先选吗？” “是的，刚刚主办方已经过来说明了，但你睡得好沉，怎样叫不醒。” 黄濑小声说道， “是太紧张昨晚没睡好吗？还是考完试太累了？要不要我——小恩？” 黄发模特吃惊地注视着恩奇都，停下话头。 恩奇都揉了好半天眼睛，才抬起头来。 她终于睁开眼睛，视线定格在黄濑凉太的——头发上。 金黄色的，像金子一样。 好—— 好刺眼？ 眼部酸痛异常，恩奇都想用手遮住眼睛，但发现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简直像是被下了暗示一般，关键词为【黄金】。 这种感觉恩奇都曾经有过。甚至有记忆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被这样的“病症”困扰，在学园都市治疗过一段时间，症状才得以缓解。 而现在—— 少女莹绿色的眼眸中噙满泪水——那不是刚睡醒时自然的雾气。她面无表情，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角不断滚落，啪嗒啪嗒，砸在黄濑凉太慌乱去接的手心里。 “小恩！小恩？！恩奇都？” 黄濑连唤了好几声，但恩奇都只是摇头，不停地揉眼睛。 恩奇都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哭过。 虽然形象像个纤弱的精灵，粉丝们也一直操心个不停，嫌她太瘦。但从来没人怀疑过，恩奇都的内心是强大的——反正不是那种会因比赛哭鼻子的娇弱孩子。 心上人这副魔怔的样子让黄濑也跟着快哭了，人生地不熟，小模特分外无助。他目光停在紧闭反锁的大门上，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抱着恩奇都冲出去。 正在这时，安静的会客室里响起人的脚步声，有人咂了咂舌，走上前，将黄濑粗暴地推开。 出手帮忙的人既不是黄濑想象中的、与恩奇都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轰焦冻，也不是面善的日高和光，甚至不是那个梳着奇怪的大背头、表情悲愤至极的上条当麻，而是面色最为不善的白发少年。 一方通行，正如学园都市的宣传海报上那样，有着一张还算清秀的脸，标志性的白发红眸——与为招揽人气而特意美化的海报上不同，这里的一方通行不是刚睡醒时神色呆萌的柔化版本，而是皱着眉头、暴躁指数爆表的□□版本。 一方通行在推开懵住的黄濑后，在沙发上拿起一个抱枕，往恩奇都脸上糊去。 “不看不就行了。” “……” 金黄色的脑袋总算从视野里消失了，恩奇都无法动弹的症状有所缓解，她闷声不吭地把头埋到抱枕里，小声道了句谢。 一方通行在围观者继续懵逼的注视下，又低声骂了句什么，瞪向不在状态的上条当麻， “按急救铃啊，你傻了吗？” “哈？” 觉得小题大做的上条当麻摸不着头脑，在一方通行的瞪视下依言叫来了急救，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到，前来急救的医师检查了下恩奇都后，急匆匆地喊人把少女用担架抬出去了。 卧槽？ 没想到剧情会是这个走向的上条少年虚心求教： “一方通行，恩奇都是得了什么病啊？” “晕金症。” “……” “啊哈哈，我可能是听错了，能请您再说一遍吗？” 学霸一方通行鄙夷地看了眼上条当麻，脸上写满了【看在这个白痴是我队友的份上勉强解释一下】：“主要症状就是看到黄金或者类似物体就会哭，不哭到晕过去就停不了。” 一方通行扯动了下嘴角，语带嫌弃：“以前她就是这个样子，据说是全球首例的心理疾病，原以为是治好了——” “看这样子，是又复发了。” 白发少年说完，又陷入了沉思。上条当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在心里感慨着【真是厉害的富贵病啊】，忽然又想到一个不得了的问题。 上条当麻看了看左边面露忧郁的黄发少年，又看了看对面表情冷得把空气都冻住了的阴阳脸，最后望向沉思中的一方通行，一脸天然地“诶”了一声。 “又怎么？”一方通行的语气很不耐烦。 “嗯，我就想啊……” 上条-后宫之王-在恐怖修罗场中生存下来的伟人-当麻捏着下巴，犹豫着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人家大明星的心理疾病的？” 此话一出，两股视线倏地转向学园都市二人组。 上条当麻是真的好奇，此刻顶着最强超能力者的黑脸，揉着新做好的大背头，有点怕怕地问道： “不、不能问？” 一方通行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白发少年冷着脸，嘴角隐晦地抽搐了一下，给出了符合学园都市倾力打造的冷酷少爷人设的回答： “与你无关。” 竖起耳朵的黄濑眼中精光一闪： “一方通行……对吧？你刚才好像和小恩很熟的样子，是朋友吗？以前没听小恩跟我提起过呢。” 这番立威的话一出，刚刚还哭唧唧好像天塌了的黄濑凉太，形象立即高大起来，好似正宫般闪闪发亮、气势逼人，让轰焦冻都为之侧目。 谁料一方通行不买他的帐，嘴角一撇，语气很不屑地说： “谁和那家伙是朋友。” “什——什么？” “本大爷才不会和那种假惺惺的圣母做朋友。” “……” 觉得气氛不太对、算是恩奇都半个歌迷的上条当麻尴尬地想转移话题：“嘛，嘛……说起来，恩奇都在治疗的话，我们等会怎么决定挑选顺序？” 作为恩奇都迷弟的黄濑凉太怎么会听这个完全没有个人特色的大背头4分屌.丝把妹手的话。他失魂落魄，他怒火中烧，他手指着拽得要上天的一方通行，字字坚定： “就算你们的关系已经超越朋友了，我也不会认输的！” “？？？” 一方通行看黄濑的眼神像是在看智障。 很熟悉这种眼神的上条当麻叹了口气，准备和事佬当到底，给拉仇恨的队友赚点好感度。他还没想好怎么组织语言，就有人先开口了—— “大家都在关心恩奇都的病情，这种时候要更加团结才行。” 说话的是存在感最低、一句话都没说过的日高和光，他说话很温和，慢条斯理的，容易让人情绪稳定。日高与黄濑走的路线差不多，都是阳光帅气小王子类型，艺龄要更长些，地位也比黄濑更为稳固。此次作为普通组的一员，要与一直不太喜欢他的恩奇都合作。 上条当麻可不清楚日高与恩奇都间的差劲关系，他只是感动地看着在场唯一一个正常人，伸手把一方通行【谁关心那家伙了】的屁话给堵回去，大声附和道： “对啊，对啊，现在还是要团结，恩奇都也一定不想让你们这样。这样吧，我听说刚开始没有争斗环节的，节目组会为了让我们和英灵熟悉起来弄点游戏环节，不如大家来分享下经验——” “哼。” 终于凭借自身力量推开上条当麻魔爪的白发少年冷哼一声， “反正留给异能组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没必要合作，只要靠我们自己就行。” 在恩奇都醒来前，已经有主办方过来解释过了，这次召唤采用的是群体召唤，召唤全程都由学园都市开发的模拟圣杯系统代理，召唤时用到的圣遗物则由御三家最后的继承者远坂凛提供，一共186样。 模拟圣杯系统将提取参赛者的个人特征，与圣遗物进行共鸣匹配，召唤出6名英灵。 参赛者按照规定的顺序，明星组先来，异能组在其后。可以根据自己的直觉，挑选出与自己默契最高的英灵，也可以直接选走最强的英灵。 这个选择看起来很难，但其实很简单。圣杯之死本质还是一个综艺节目，远坂凛提供的圣遗物名单都不是太凶狠难控制的类型，默契再差也差不到哪；再加上观众根本不想看你打配合、心理战，观众就想看放大招、放大招、放大招，所以只要挑那种看上去pikapika闪着光的、似乎很强能够引人注目的英灵就行了。 对于明星组来说，赢基本是不可能的，只要又强又好看能抢镜头就行；而对异能组来说，英灵只是个辅助。他们的上司比起赢，更想让他们自己上阵刷人气，身边没必要有个又强又闪耀的英灵。 一方通行以前自认最强，是学园都市的门面人物，现在就算从最强的位置上退役了，心里也完全没有团结合作的意识。 “话不能这么说……” 上条当麻还是很好奇自己等会的搭档的，毕竟是书上的人物，一辈子只能见一次的奇迹。但想到被他扔在寝室里的萝莉修女，想到她在看电视的时候磨尖的一口好牙，想到自己回去后要面对的头部刑罚。上条当麻不由悲从中来，没了兴致。 更何况—— 他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这双手接触到的任何异能现象都会被消除，比起劝一方通行好好跟英灵相处，上条当麻自己还有的烦呢。 - 会客厅的明枪暗箭，正在接受治疗的恩奇都一概不知。 她正戴着绿色的墨镜，接受学园都市研究员的测试。与色盲或者视力检测差不多，只不过研究员手里拿的，是不同色度的黄色卡片。 “这样会好点吗？” “嗯。” 恩奇都点点头，她的眼睛还有点刺痛，但已经不会无缘无故流泪了，眩晕的症状也得到缓解。 研究员示意她戴着墨镜别摘下来，清咳一声，道：“我听说你以前也有类似的症状，在经过心理专家的治疗后痊愈了？” “是的，当时的症状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 “麻烦了啊……” “问题很大吗？” “普通程度的话，戴上墨镜就可以了，但是要参加比赛的话——” 研究员说到一半停下话头，看着恩奇都，欲言又止的样子。 “倒是没多大影响，只不过对我们来说有点难办。你也是明星，综艺节目的剧本之类的……你也懂得。” 恩奇都歪了歪头，想起黄濑之前说过的话——这个时间点，英灵应该已经由主办方准备完毕，等着她们去挑选了，便猜测道： “莫非是……召唤的英灵里有会引发我排斥反应的吗？” “差不多吧。” 研究员尴尬地抽抽嘴角， “如果你真的只是心理疾病复发了，凭借学园都市最尖端的心理科学水准，应该也能够把影响压到最小，可现在——” 恩奇都皱起眉：“这次不是心理问题？” “这么说吧，”研究员沉吟了一下，继续道，“你听说过联觉症吗？” 联觉，又称通感，是将化学的、机械的与光学的感觉联系在一起，世界上每两千人，只有1个人有联觉症。这不像是一般意义上的疾病，更像是无伤大雅的小怪癖。 例如有些人看到红色，就能听到真实的鼓声；有些人尝到美酒，就觉得手里真真切切地躺着一把葡萄——触觉、听觉、味觉、嗅觉、视觉互通，但与一般人的“记忆与联想”不同，这种互通不是夸大的，而是实际存在的。 对于某些从事艺术行业的人来说，联觉甚至是一种宝贵的天赋。 “你这个和一般的联觉很像，但更多是负面的因素——比起拓宽你的感知层次，不如说是在阻止你去看到引发你联想的东西。” 研究员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说起来，那个英灵，似乎不在远坂小姐提供的圣遗物名单内，倒是在以前的圣杯战争中出现过几次……” “凛？” 恩奇都挑起眉。 现在的恩奇都，非常在意“远坂凛”。 准确地说，恩奇都认为自己应该非常在意喜欢的同居人，就真的去“在意”了。 认为喜欢是人类必备要素的恩奇都，把这份喜欢看得如此之重，超过了对远坂凛本人的看重。 恩奇都很容易就联想到之前远坂凛用黄濑威胁她选择英灵、被她拒绝后就直接玩失踪的事件，心里有了些猜测。 不管远坂凛是出于什么理由，鼓动自己参赛，又想阻止自己看到“某个人”——就算那个“人”与她失去的记忆有关，现在的恩奇都，最“在意”的还是远坂凛，这就够了。 （人类……是应该在乎喜欢的人的感受的。） 恩奇都推了推绿色墨镜，直视研究员，问道： “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话，我可以去选择自己的英灵了吗？” “召唤都已经完成了吧。” - 这一次【圣杯之死】综艺节目是在一座荒岛上拍摄的。 参赛人员全程由学园都市接送，为了防止模拟圣杯的技术被偷窃，没有人清楚这座荒岛的具体位置。全岛由重兵防守，意图盗走英灵的人将不不受日本法律保护，被直接制裁。 在重重密林掩映的深处，在钢筋水泥地下王国的底部，被召唤的英灵们纷纷苏醒。 他们接收到的“现代”信息经过模拟圣杯的修改，他们的所知如此有限、又因这有限而无价。性格再如何悬殊，与满目尘垢的现代人相比，都有一种人类童年时期共通的气质。 然而，现在，他们的一切——残忍、傲慢、强大或者善良、卑微、弱小，都将被全世界人民看到，当作饭后谈资欣赏。 这些为了荣耀、为了愉悦、为了信仰而回应召唤的英雄们，还不清楚这其中的肮脏，还不知晓子孙们对历史的漠然，还不曾愤怒。 令人怀念的气息。 令人悲伤的气息。 令人快乐的气息。 金发红眸的王者睁开眼睛，那些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让他一瞬间失态，目光超乎寻常的柔软。 ——不，那不是失态。 他发色如熔铸的黄金，金色的重铠遍布全身，俊美又漠然、有如神祇的面容上，渐渐被人类的情绪覆盖。宛如烧蚀一切的太阳坠入了人间，那过于刺目的光，一点点冷却，变得不再需要眯起眼睛、小心仰视了。 ——这是独属于一人的表情。 正观测着这名不在计划中的英灵、紧张兮兮的研究员们，看到这副样子，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似乎与以往的记录不太一样嘛，是位好说话的人王啊，远坂小姐的描述也太夸张了，他们这么想，放松了控制英灵的装置。 下一秒，尖锐的警报声划破空气，原本平和的检测系统不断弹出触目惊心的窗口。在研究员们惊慌失措的时候，监控室的防护玻璃猛然爆裂，能够抵抗一发弹道导.弹的学园都市尖端产品在王者的愤怒面前毫无悬念地报废。 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的研究员伸手，意图按下报警按钮。 指尖刚碰上求生的希望，散发着恐怖威势的宝具将他手掌整个贯穿。 “啊——啊啊——” 不成声的凄惨哀鸣从研究员喉间迸出，他仰着脖子，痛苦地仰视着降临的王者。 咔吱。 战靴碾压碎玻璃的声音。 他环视了圈监控室，依然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踏着一地的残渣，逆着冰冷的实验室灯光，金发的王者笑容冷然： “居然敢用她来愚弄本王。” “不知天高地厚的猪猡们。” 35.勇者斗龙 恩奇都在研究员的叮嘱下，戴好绿色眼镜，配好眼药水，回到了会客室。 气氛比她离开的时候要僵硬许多。 恩奇都的视线转了一圈，与一方通行对上了，白发少年立即别过头不看她。她还没想好怎么跟这位别扭的熟人打个招呼，黄濑先一步扑上来。 “小恩！！！” 黄濑似乎想靠近她，又不太敢。恩奇都安抚地随他笑笑，他才高高兴兴地蹭过来。 召唤早已经完成了，普通组一如既往拥有挑选的优先权。原本定的是恩奇都第一个，但小模特经过刚刚那件事，似乎一刻都不舍得离开恩奇都，缠着派来的研究员要两个人一起去，被没管住嘴的上条当麻吐槽“你是小学女生吗”。 最后，黄濑凉太的死缠烂打攻势取得了成效，工作人员一脸不耐烦地答应了。 反正普通组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先后没差。 倒是恩奇都多看了几眼所谓的“工作人员”。 总感觉——气息不对。 不像人类。 工作人员等久了，脸上显露出不耐烦，恩奇都自然地挪开视线，拽了拽黄濑的袖子： “走吧。” 走廊上，工作人员在前方带路，黄濑与恩奇都并肩走着。 “呐呐，真的没事了吗？” “没问题，只要不直视就可以。” 恩奇都回复道，好笑地望向耷拉着脑袋的黄濑凉太： “怎么了，凉太？” “我……” 小模特看起来非常沮丧，漂亮的凤眼瞄了她一下，两下，嘴巴嘟起，用小孩子撒娇的口吻说道： “以后不能直视我了吗？” “唔，短时间内是不可以了。” “那……以后的以后呢？” “？” 恩奇都疑惑地注视着他，看到黄濑凉太的脸越来越红，他飞快地瞄了眼前边的工作人员，吞吞吐吐地轻声说道： “我，想……” “到了。” 没等黄濑凉太想出个什么玩意儿，工作人员停下脚步，神情冷淡地出言打断他们， “门牌上标了职介与姓名，鉴于你们都是普通组的成员，是利益共同体，可以协商好一起选。” “选好后直接在门口的屏幕上按下手印即可，模拟圣杯系统会自动将控制英灵的权限转接到你们身上。” “那么，请吧。” - 黄濑凉太有关圣杯战争的知识相当有限，恩奇都耐心地跟他科普了一番后，黄发少年指着标着【推荐】的房号，问道： “反正就是，选官方最强的那个就可以了吧？” 眼看着玩票性质的黄濑就要按上确认键，认真想赢比赛思考战略的恩奇都急走几步想拦下他。恰在这时，走廊里急剧震荡起来，高科技感十足的屋顶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粉碎，仿佛在无形的威势下瑟瑟发抖。 “警报！警报！英灵【archer】超出预定限值，系统将调整锁的强度，转移大楼内50%的动力用于英灵控制，一部分楼层将强制切断所有机能。全员注意，全员注意。” 一直表情冷淡的工作人员猛地扭头，向走廊尽头跑去，头顶惨白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屋顶上的金属板骤然崩裂。 “小心！” 黄濑一声惊呼，想要拉开险些被屋顶下坠金属块砸中的恩奇都，不巧少女的手还覆在黄濑凉太手上，原本是想将黄濑拉离选择仪的。 两人发力几乎在同时，这一下猝不及防，用力较小的恩奇都被拽了过去，身子直直向黄濑的方向歪去，压着黄濑的手背拍上了选择仪器。 隐约的金光在黄濑凉太手背亮起，但两人此刻都没有察觉。 “……” “……唔。” 黑暗中，黄濑凉太感受着脖颈处的呼吸，动都不敢动。 恩奇都的味道很特殊，像森林的气息，黄濑总是能隔着老远，在人群中找到她，然后乐颠颠地追过去。 他似乎一直都在追逐着恩奇都。 此刻她凑得那么近，不用费劲心思去寻找了，黄濑反倒有点无所适从。 像梦一样，仿佛伸手碰一下，与他如此亲密的少女就会立即消失。 不等黄濑凉太纠结完，远处就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旖旎的心思也跑了个干净。恩奇都撑起身，听到他闷哼一声，还低声说了句抱歉。 身上温软的压力陡然消失了，没时间失落，黄濑总算还记得这是在危险的综艺节目拍摄现场，有些紧张地去拉恩奇都的手： “不用紧张，我会保护你的。” 可惜恩奇都对他认真的誓言只是露出鼓励性质的微笑： “谢谢凉太。” 总是温和，总是耐心，就像长辈在听小孩子讲述未来的梦想——从未当真。 真过分啊，黄濑想。 只有我是那么喜欢你，而你却总是看着我看不到的地方。 可是连这些孩子气的抱怨也只能压在心底，被打上阳光健气标签的黄濑凉太露出招牌的笑容，握住绿发少女的手。 他想，用力握紧手的话，总有一天恩奇都会感受到自己的。 但是—— 绿发少女突然扭过头，望向走廊尽头，她眉头紧锁，眸中是从未分给凉太的专注之色。 “恩奇都？”黄濑有些不安。 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抱歉，凉太。”恩奇都背着他说道，“我有点事情想去确认一下，有什么问题你先去避难吧。” 相握的手一点点松开，这比扣紧可要容易多了。黄濑凉太注视着她的背影，想说的有很多——“我担心你啊”“那边很危险”“到底有什么事情”“不去不行吗”，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从认识最初开始，恩奇都就是这样。 看起来很纤弱温和，性格却比男孩子更具决断力。当心中的天平倾向于另一侧时，有时候连对被舍弃的一方多说句宽慰话都不愿意。她追逐的东西——无论看起来多么难以实现，最后一定会得到。 而自己只会拖后腿。 黄濑凉太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把气吐出来，后背就被重重地拍了下—— 黄濑：“噗！” “诶，我吓到你了吗？” 上条当麻的手停在半空，笑容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没注意到你在发呆。” 一方通行拄着那根现代风的拐杖，看垃圾一样看了黄濑一眼。 虽然白发少年没说什么，但黄濑硬是脑补出了对方嫌弃他的前因后果——一定是觉得他在紧急状况下还在盯着别人背影发呆很松懈吧！ ——一定是吧！ 黄濑凉太好歹也是个男孩子，他同样觉得患得患失的恋爱脑有点丢人，但这不意味着他要被和恩奇都有着共同小秘密的残疾人鄙视。 他红着脸，酝酿了几秒钟感情，抬起头： “我——？？？” 学园都市组合不约而同地选择掠过他，向走廊尽头奔去，上条当麻还回过头，好心地解释了一下： “有通知说那边的archer失控了，可能要被遣返重新召唤，现在的候选御主们都有驯服他的机会。” “可是，那个英灵不是很危险吗？” “我倒不是想抓他啦，只是你们都在这边，我有点担心，想过来看看。” 上条当麻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恩奇都在那边吧？放心，她一定会没事的。” 发型时髦、脸长得相当朴素的黑发少年咧了咧嘴，对着黄濑凉太露出【你就放宽心】的表情：“对付那种东西，我可是很擅长的。” 黄濑凉太僵硬地立在原地，注视着面露不耐的白发少年与面色轻松的黑发少年一起离去，去到他无法触及的战场。 上条当麻的脸是张平凡的脸，却比黄濑凉太见过的俊美面孔更具魅力。 这就是强者吗。 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人……也能努力去拯救？ 相比起来，珍重之人离去，连劝阻都不敢的自己—— 太懦弱了吧。 我明明也和恩奇都一样，曾冠有“奇迹”之名啊。 黄濑凉太咬了咬牙，向着黑洞洞的走廊深处奔去。 - 恩奇都并不清楚她的行为给黄濑凉太带来的内心震动，她自己也很不平静。 她对气息向来敏感，更何况今个儿搞事的那位丝毫没收敛的意思。 对方显然怒意高涨，正肆无忌惮地靠破坏来宣泄情绪，宛如新年的烟花爆竹一样噼里啪啦地不停外放着存在感，简直巴不得惹恼了谁谁谁，招人来打他。 两个字概括：欠揍。 当然，恩奇都不会这么形容，她只是觉得地面每震动一下，她的牙就痒得厉害。扰得恩奇都根本没法仔细判断【那是不是远坂凛禁止她触碰的东西】，就握紧了拳头冲了过去。 越接近，那种欠收拾的气息存在感就愈发强烈。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员也不少，就算是实力有保障的安保人员，都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更有甚者直接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除了自己，似乎所有人都在被无形的气压压迫着。 除了自己。 恩奇都的理智回归了一丝，她脚步慢了下来，有些困惑地捂住心口。 那里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不是呼吸困难造成的压抑感，而是喜悦的、兴奋的跳动。 就像是身体不受控制，自动地在迎接久别的友人。 难道是—— 陷阱吗？ 恩奇都做过功课，她知道有些拉进人内心距离的能力，这也许是其中的一种。 对啊，她怎么可能会真的和几千年前的英灵真的有交往，凛之所以那么担心——大概是知道她是某位不太好对付的英灵的后代，害怕她因为血脉召唤出不好的东西，又被迷惑了吧？ 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恩奇都终于停下脚步，露出苦笑。 （真是的……我究竟在怀疑什么。） （凛没有害我的理由啊。） 牙还在痒，心跳还在加快，但恩奇都决定不再向前了。 她刚要转身，异变突起。 围绕她的三面墙壁同时崩裂，无数细小却可致人死地的金属碎片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弹射，而那迅速蔓延的裂缝深处，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 糟糕。 原本打算躲闪的恩奇都陡然僵硬。 眼看着绿发少女的身体就要被疾风骤雨式的袭击割削，现代化的拐杖及时出现在她背后，原本用来战斗中保持平衡的装置现在多了条救命的功能，被改造过的尖端倏然张开成爪形，抓住少女后背的布料—— 一方通行抓着拐杖，猛然使力，因晕金症动弹不得的少女险险地避过危机。 恩奇都虚捂着眼睛，因惯性撞上了白发少年的肩膀，没注意到对方短暂的肌肉僵硬。她眯着眼睛，眸光锐利地望向前方—— 匆匆赶到的上条当麻挡在两人的前方，他右手平举，掌心摊开，一柄纯金的宝剑堪堪悬停在他指节处。 看起来是可以将上条当麻整个人都劈成两半的坚硬锋锐，可上条的手却毫发无损。反倒是那柄剑，像是内部早已蚀空、徒具形骸的古董一般，眨眼间便风化成沙。 少年松了口气，他显然以为危机过去，没注意到坍塌墙壁后方、被尘埃罩住的人影，扭头察看恩奇都的情况： “——没事吧？” 恩奇都没有立即回应，她失去了声音。那让她心跳骤然加快的人影就立在上条身后，凛然的杀意似乎在慢慢压下，又因上条的声音重新燃起。恩奇都顾不得自己越发微妙的身体状况—— “小心！” 她焦急地提醒惯于拯救少女的勇者：金发红眼的恶龙即将来临。 36.幸与不幸 轰焦冻并非对恩奇都流泪的模样毫无动容。 他只是无法动弹而已。 那种状态的恩奇都轰焦冻相当熟悉，甚至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 轰焦冻隐隐怀念着这样的恩奇都。 那种莫名其妙的病症降临到曾经只是好友的少女身上, 而由此引发的一系列故事, 彻底改变了恩奇都与轰焦冻的关系。 这个改变最终没有以喜剧收尾，但轰焦冻无法否认：与恩奇都关系最为亲密的那段时间，是自己最为快乐的日子——他很怀念。 怀念一段快乐的过去并不是错误的, 但当怀念的过去、正是好友受苦的过去时, 事情就不太简单了。 简直就像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而自己是那个趁虚而入、表演得体贴入微、夺走对方恋心还暗自得意的小偷。 罪恶感——这是阻止轰焦冻行动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无数次偷偷地怀念过, 所以, 当哭泣着的绿发少女印入眼帘时，一瞬间的窃喜竟然盖过担忧。 觉察到内心的动向后, 随之而来的罪恶感让轰焦冻动弹不得。 他旁观了恩奇都被学院都市的知情人士照料得很好，不受控制地猜测着两人的关系。曾经属于自己的位置被另一个人占据了，可此时的轰焦冻没有理由嫉妒。 从男友变为前男友后, 连好友这个最初的身份也不存在了。一直缺乏真实感的轰焦冻，不得不正面迎击这个事实。 尽管非常不想承认，轰焦冻确实为此动摇了。 以至于, 当前往召唤的恩奇都发生危险时, 看到有人先一步前去救助的轰焦冻居然迟疑地停在了原地。 不是不担心, 也不是忘记了英雄的职业道德, 只是, 突然怀疑自己是否有前往她身边的资格。 因为这种事情而动摇, 错过了最佳救助时间—— （我果然还是不够成熟。） 顶着英雄之名的少年暗暗叹了口气。 没有再犹豫, 也不需要指引，只要逆着工作人员逃离的路线，就能奔向正确的方位。一路上所见惨状让职业英雄有些紧张，步伐不停，直到利用能力加速时，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轰焦冻猛地刹住车，他诧异地看向同样逆着人流奔跑的黄濑凉太： “你怎么还没有逃难？” “小恩还在那边……” 黄发少年头顶有汗珠滑落，表情有些心虚地回复。 “这不是你能够处理的事情。” 轰焦冻语气还是温和，眼神不容拒绝， “请尽快离开，这里交给我们处理，事后主办方定会给你们满意的答复。” “可是，我想保护小恩啊。” 被拒绝了的黄发少年语气急躁了起来， “我是小恩的……朋友，总有资格去找她吧？” “你确实有资格，但作为职业英雄，我也有义务保护普通民众逃离危险。” 眸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轰焦冻面色不改地回复道， “在没有成功召唤英灵前，你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并非我的比赛对手，仅仅是我的保护对象。” “如果你执意要前往，那我也只好放弃先去援救恩奇都，转而停下来保护你的生命安全。” “这是你想要的吗，黄濑凉太？” 他站在原地偏头看向黄濑，身体无意识的小动作显示这位专业的英雄已然不耐烦与黄濑扯皮，可少年的措辞依然彬彬有礼。轰焦冻的年龄比之黄濑大不了多少，周身游刃有余的成熟气质却将他与幼稚、爱炫、冲动的同龄男性区分开来。这种介于成熟与稚气、世故与天真间的特殊魅力，正是轰焦冻成为受欢迎英雄的原因。 面对面体验这种独特魅力的黄濑凉太却高兴不起来。 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再一次被冲垮，热血少年漫里“不管多弱为了同伴就要上”的理念在现实面前显得格外天真，甚至有害无益，只会让想保护的人陷入危险。想不出辩驳之词的黄濑凉太垂下脑袋，只听轰焦冻的声音再次响起： “决定好了吗？是留在后方让最适合的人前去，还是一定要让她感受到你无益的决心？” 这话说得格外意味深长，让有心者听得憋屈。 可黄濑凉太什么办法都没有。 与恩奇都在综艺节目里玩耍的期待之意，被一开场就将强弱划分得比种族还要鲜明的现实彻底打散，黄濑凉太只能做回乖巧阳光的偶像： “我会等着小恩的。” “谢谢配合。” 轰焦冻似是松了口气，折身前又加了一句， “我会将你的心情转达给她。” 半边脸被烧伤的年轻英雄前往自己的领域，他并不是不能理解黄濑凉太的心情。 毕竟强弱只是相对的，普通人眼中的强者，也只是另一个层次的入门者。 顶着父亲扭曲的期待降生于世，为了追求那至高点、被剥夺了大半的童年的轰焦冻，最能理解弱小，最不喜欢毫无克制、没有信仰的强大。 渴望成为保护者的黄濑凉太缺少相应的资质，然而看似拥有力量的轰焦冻，却连被保护者的真实都无法看清。 轰焦冻想起那一天——少女面对她哭泣的、变形的后辈，语调温柔地安慰，毫不留恋地制裁。 那一瞬间，已经身经百战的职业英雄，竟然感到了“恐惧”。 ——就因为他长久喜欢的、那个温柔的少女，有着不符合他期待的一面，就产生了这样懦弱的、卑鄙的心情。 轰焦冻有些恍惚地想道： 羡慕着强大的黄濑君大概不清楚，他的天真无知，可能才是最有利的武器吧。 - 梳着与整体气质一点也不搭调的油头，长相平凡气质平凡的少年挺身而出，这一次上条当麻面对的敌人，是陌生体系中的强者。 上条当麻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异能现象，都能通过右手破除。然而这无效化的能力是来自神明的恩赐亦或是恶魔的礼物，作用效果也仅限于右手，也并非所有攻击都能靠简单的接触一劳永逸地化解。 比如说上条初接触另一种“魔法”时遇到的，名为「猎杀魔女之王」的必杀术式，通过符文召唤出的火焰巨人并非神秘的本质，不会因右手的接触而消失，唯有将召唤出异象的源头——符文全部毁去，才能彻底杀死“异象”。 上条拼命思考着，意图从被恶劣理发师搞得乌七八糟的脑壳中找出一点有用信息，好应对眼前的战局。 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是毫无疑问，“英灵”比之猎杀魔女之王是更高等级的东西。赛前协定里的说明他看不太懂，但“召唤”“模拟圣杯”这个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东西，很有可能——名为“英灵”的异象也无法单纯地用右手之力抹去，而是要找到源头。 也就是说，如果像以往那样，冲上去给那张欠揍的脸一记下勾拳。上条当麻不仅无法摆脱危险，还会被他背后金光闪闪、源源不断的武器库彻底断了退路。 少年因背负的压力流下冷汗，在对峙中他偷偷用余光检查身后，发现那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 太好了。 上条当麻松了口气。 刚才那名少女的提示声被爆破声压住，但上条当麻还是听到了。他原本还在担心属性完全被金闪闪的从者压制的恩奇都会不会冲上来救他——毕竟他以前没少经历过【被少女救与反救】的剧情。 还好有一方通行在那边，性格大变样的最强还是很靠谱的嘛。 （应该跑远了吧。） 少年握紧拳头，乐观地想道， （我也要努力啊。） 英灵俊美的面容上满是凛然杀意，上条毫无惧色地对视，思考要从哪里下手。 （不试着揍一拳怎么知道不行。） 上条当麻可是对着可不是那种学得会放弃的男人。 - 这个破落的战场显然并不符合王的期待。 一路上所见的人形都是被过度贪婪的野心吞噬掉的残骸，不具备作为人类最基本的资质，多看一眼都是对英雄王那份期待的侮辱。 这种战场……连让他的□□降临的资格都做不到。然而这帮恶心的臭虫，竟敢用那个人的气息蒙蔽自己的判断，让他破例去和那些东西扯皮，多费了点心力才将性能提升到最高。 难得认真一次，结果却是让本体接触到这样毫无价值的肮脏之物，挚友的头发丝都没见着。 吉尔伽美什理所当然地认定，勾引他出现的不过是赝品。若是恩奇都的话，一定不会避而不见。 毫无疑问，欺骗王的都是死罪。 无论模仿挚友的是什么东西，他都不会放任那种令人不快的东西继续存留于世。 傲慢得连神也不放在眼里的王当然不会检讨自己，他现在就像看错春游时间的小学生一样，连夜准备了大包小包，结果到学校一看——大家都在上课，老师还点名批评你不带作业，让你罚站墙角。 呵。 王会有错吗？当然没有。 有错的只有这些贪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的、无趣又弱小的蝼蚁。 于是，习惯了用科学技术怼天怼地怼一切人伦道德的学园都市研究员们，终于栽到了自己成果的手里。用科学技术取代魔法的古老传承，这一度令魔术师绝望的巅峰作品，最终也让创造者们尝到了苦果。 超过系统承受上限的力量肆无忌惮地横行于破碎的基地，事先准备的数套方案被一个接一个地粉碎，配备有最尖端武器的安保人员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毫无抵抗力，只是让王者的怒火愈燃愈盛。 空旷的走廊里惨叫声不绝，金属战靴所踏过之处，躲藏在“科技”保护皮下的柔弱人体被古老而强大的气息贯穿。 若是这般发展下去，学园都市用来招揽人气、提升普通人支持率的最大招牌——圣杯之死，将彻底被粉碎。一直以来节目宣传的理念【科学技术能够战胜一切】会被冷冰冰的现实击垮，好不容易开始相信学园都市理念的普通人将害怕科技触碰神之领域招致的恶果。 理想中的“超能力社会”还未完成，学园都市还没有强大到无视普通人的反扑。 明面上的战力已经被撤下，一路上可以供王者泄怒的杂种越来越少，终于，出现了需要动用第二击的、不敬的杂种。 王的宝库中无一件不是至宝，随便拿出一件放到现在逐渐衰落的神秘侧，大概都会让那群没见识的杂种们争得头破血流。 用这样等级的宝物做染血的大扫除，本来就已经是会令穷酸魔术师痛哭流涕的浪费了。更何况，在同一只身上用了两次。 现在是五次了。 又一轮攻击过去，碍眼的东西依然没有扫干净。 隔着建筑残渣倒塌后砸出的烟雾，吉尔伽美什眯起眼睛，打量着值得在其临死前多看一眼的杂种。 肌肉孱弱无力，相貌平平无奇，也就眼神还有可以一品的价值。然而，光凭剑风就可以将人一削两半的宝具群，却被他闪开了五次。 数十柄宝具险而又险地擦过上条当麻的皮肤，眨眼间走廊残余的现代科技感便被毁得一干二净，只余下承载针对上条攻击的、千疮百孔的地面。 坠入大地的宝具化为金粉散尽，而黑发少年依然屹立不倒。 有趣。 虽说吉尔伽美什并未认真，可少年能够以人类之躯躲开五次极近距离的扫射，展现出来的素质与他杂鱼般的体魄并不相符。 以王的眼力，自然能察觉到：若不是与英灵相比太过虚弱的肉体拖了后腿，恐怕少年连那点擦伤也不必受。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原本算是个值得研究的玩物，可那眼神教吉尔伽美什分外不快。 明明处于弱势，少年的表情却十分坦荡。仿佛已经经历过了千百次极为不幸的必败战局、并每一次都能抓住蜘蛛丝般纤弱的“幸运”爬到岸上。 这个不幸的人，脸上仿佛写着——虽然总是在丢三落四，但从未失去过真正重要的东西。 这对于一生格外幸运，唯一一次不幸便输得惨烈、失去至宝的吉尔伽美什来说—— ——是最大的挑衅。 吉尔伽美什残忍地勾起唇，强大者无须冠冕堂皇，只要不留余地、不用借口地杀掉惹他不悦的生物便行。 金色的王之宝库被展开到最大限度，危险而美丽的金色光芒将弱小的不幸者团团围住。 没有任何生路。 眼前一幕，理当是幸运的王对不幸的英雄，最后的审判。 37.缔结契约 恩奇都被一方通行拎着跑路了。 残疾少年与半残少女以恐怖的速度背离那金色英灵、沿着另一个路径而去, 握在少年手中的现代化拐杖非常方便。一方通行把不愿意离开的恩奇都像衣服晾在晾衣杆上那样，稳稳地戳在拐杖末端，借助脚踏地面时的冲击力, 宛如武侠高手飞檐走壁，速度超越布加迪威龙跑车。 这样运送恩奇都虽然很方便, 还可以在碎石砸来时伸缩拐杖, 帮助“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躲开危险, 但舒适性得打上一百个问号了。 也亏得是天生运动神经就超出常人的恩奇都，才没有半路晕车晕过去。 终于到达安全地点，一方通行稳稳地降落到地上，皱着眉看向落地时脚险些崴了的绿发少女，语带嫌弃： “你以前体质有这么差吗？” 恩奇都扶墙站稳了, 笑容似乎扩大了些许。她望着满脸写着不耐的白发少年，亲切地问道： “请问您运送时最后之作小朋友时也是用的这种方法吗？” “……啰嗦。” “那样的话，我必须得代表神奇生物保护协会, 向您提出抗议, 并考虑收回您的管理者权限了……呕——” 被封印为普通人类体质的恩奇都说到一半, 终于绷不住, 低下头干呕起来。 一方通行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犹豫了一下，用拐杖的末端戳了戳少女的脊背： “喂，你——” “……如果您现在还要问我是不是没事的话, 我大概会想揍你一拳的。” 恩奇都缓了缓, 语气温柔地说道, “虽然非常感激您又救了我一次，但隔了这么久，您还是非要用最差劲的方式表达善意并且丝毫不准备反思——作为朋友的我多多少少有些生气呢。” “稍微改掉一下您糟糕的行事方式也能给成长中的最后之作起到父母的榜样作用哦，您觉得呢？” 绿发少女笑得一派和煦，顶着学园都市最强之名的一方通行却微妙地感到了危险。他差点想倒退一步拉开距离，但还是顶住了压力，不屑又欠揍地回道： “你以为你是谁，本大爷可不是为了救你，最后之作怎样才不用你管，弱者就乖乖给我把抱怨都吞到肚子里去吧。” “那您是在做什么，打扫路边不顺眼的杂草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 说到这一步，恩奇都那点莫名的怒气反而散掉了，反而疑惑自己为何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挑衅动怒。她将多余的情绪甩到脑后，望着算是孽缘的少年，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好久不见，一方通行，你倒是没变。” “哼，你变弱了。” 一方通行望着少女伸出的手掌，眼角微微抽搐，不情不愿地伸手握了下， “博爱主义还敢来参加这种节目，赚钱赚疯了？” “是的，相当缺钱。” 不食人间烟火的恩奇都坦诚地回答道，嘲讽打到棉花上的一方通行越加不舒服。 “不自量力敢独自去捕捉英灵，也是想赚钱？” “……” 恩奇都这次没有再来一记直球，而是态度不明地沉默了一瞬，转而问道： “说起这个，那少年没问题吗？” “这是谁害的——” “——不对，别跟本大爷扯什么要回去救他！” 一方通行警觉地瞪了眼总是若无其事搞事、前科累累的恩奇都，神色纠结了一瞬，还是抓住了她的手，以防少女再次偷溜，勉为其难地宽慰了一下， “那家伙好歹也是打败我的人，在一个英灵手底下逃生，不会有问题的。” 他话音刚落，所谓的安全区域忽然剧烈震动起来，设有重要电路板的墙壁再度因外力挤压变形，摇摇晃晃。 一方通行之所以认定这里是安全区域，是因为此地位于上层英灵召唤点的正下方，楼层间都经过层层加厚，不会被轻易打穿。经由刚刚那名archer的召唤失误，学园都市方多多少少也会吸取教训，不会让错误再次发生了吧？ 可现实给了他一记耳光。 电子音再度响起，诉说着冰冷的现实： “警报，警报。电路破坏超过地下城市承受范围，控制英灵的设施将部分失效。请参赛者立即就位，提前与英灵缔结契约，利用令咒独立控制英灵，相关补偿之后会发放。在契约全部缔结前，工作人员禁止逃离地下……” “**！” 白发少年脸色难看地骂了句什么，他一只手要拄着拐杖，另外一只在拽着恩奇都的手腕，回头想让少女借只手打开电极开关，目光触及到身后景象，猩红的瞳孔骤缩—— 蓝发红眸的高个男子身着并非现代的装束，他捂住绿发少女嘴不让其示警，爽朗又欠揍地冲一方通行笑笑： “之前麻烦你了，小子。” “她就交给我保护吧。” 一方通行因为之前的某次事故，失去了使用超能力的自由。现在依靠着御坂网络支援，才能勉强维持最强的脸面。 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丑到level.5的第一位，差距只在脖颈上的电极开关。 然而—— 只要0.1秒就能碰到的致胜机会，现在显得如此遥远。 在须臾之间，胜负已然决定。库丘林轻松地单手用枪，挑翻了肉体只是普通偏下等级的超能力者，面对着对方狂怒的眼神，无聊地吹了声口哨： “你是敌人吧，那就地处决也行了？——啊？小姑娘你不想这样？好吧，那饶你一命，毕竟这次圣杯战争不同以往嘛。” 枪尖在钉向少年胸口前拐了个弯，库丘林踢了脚瘫倒在地的一方通行，调转枪头，将钝的那侧击打少年脆弱的后颈。 一方通行顺利地失去了意识。 库丘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此时手心蓦地传来痛感。 并不多尖锐的疼痛，对皮糙肉厚的凯尔特战士像小猫磨牙一样。库丘林望向无法出声的绿发少女，她眸底涌荡着难得一见的怒火，令人心底发寒。 这是曾为恩奇都宠物狗的库丘林从未面对过的神色，他不觉愣了愣，下意识地辩解道： “嘶——我没用力啊小姑娘，他只是晕过去了！” “真的，不信你看，我只是逗逗他，怎么可能真伤你朋友，别气了啊乖。” “哎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错了，你气吧，别咬啊。” “……咬坏了牙怎么办？” - 由于周围的所有现代化设施全都被吉尔伽美什数轮射杀给毁了，上条当麻并未听到新的警报。 他现在快要哭了。 尽管靠前兆感知躲过了此前的攻击，但上条当麻先生毕竟没有苗条到能穿过密如蛛网的围杀。当陷入数十柄宝具的包围圈中，离贯穿他身体的利器只余10cm时，上条当麻是真的以为自己人生完蛋了，几乎放弃了抵抗，甚至在心底对远方的巨胃修女茵蒂克丝忏悔—— 走前没多烙几个大饼套在她头上，可怜的茵蒂克丝现在一定愤怒地咬电视了吧。真希望咬人修女不要那么记仇，祷告时能顺便帮他在上帝面前美言几句就够意思了。 大脑在危急关头总是动得特别快，上条以为时间过去了好几秒种，自己已经是英灵手底亡魂了，可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却发现那些宝具被冻在了半空，寒光闪闪，分外美丽。 冻？ 这个关键词唤醒了上条僵住的大脑，实际上，现实中只经过了0.01秒，上条扭过头，刚好可以看见走廊尽头、对他大喊的轰焦冻： “快逃！” 职业英雄还细心地造除出了两堵冰墙，一堵掩护上条逃脱，另一堵用来拦截吉尔伽美什。在轻慢的王想随手挥开障碍的瞬间，冰墙拆解为无数锥状碎片，轰焦冻手掌轻挥，那些化为致命武器的美丽冰晶，就向怒极反笑的吉尔伽美什袭去。 “雕虫小技，自不量力。”吉尔伽美什讽笑道，“这种程度的杂种也敢来阻拦，看来这世界比本王想象得还要堕落。” 冰锥撞上宝具，毫无悬念地碎为齑粉，但是轰焦冻眼中毫无波动——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英灵再怎么强大，肉身还是无法随意抵抗脆弱的冰锥，不得不打开王之宝库与他眼中的垃圾对轰，而靠碎冰延迟的那点时间，足够上条当麻成功远离了吉尔伽美什。 发型乱成一团的少年跑到他身边，有些后怕地舒了口气：“多谢。” “没事。” 轰焦冻面无表情地回道， “职业英雄，能力是半冷半燃，学园都市的——你的能力是？” 这是要求协力的意思。 上条当麻愣了一瞬，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连忙道： “我的右手大概能无效化所有异能，和我配合大概有些麻烦。” 轰焦冻略微皱起眉，他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接着问道：“所有？包括英灵本身吗？” “这种召唤出来的高级玩意，大概要碰触到将他召唤出来的本体才行。” “大概——也就是说你还没试过对吧？” “没错。” 两人对视一眼，同样身经百战的战士很快理解了彼此的意图。 吉尔伽美什挟着滔天的怒气，王之宝库再一次张到最大，气息极端危险，比两人此前遇到过的最强敌人还要可怖。 但没人想要退缩。 “我用我的能力制作冰箭牵制他的远程攻击，用冻的话一次性只能截住十几柄宝具大约0.5秒。你趁此机会去碰他本体，如果成功最好。失败的话，立刻趴下，我会用火焰攻势，到时候可能会牵连到你。” 轰焦冻低声说道， “当然，你毕竟不是英雄，没有义务冒险——”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放任这种存在再到处乱喷危险物品啊。” 上条不耐地回绝了轰的好意， “快上吧。” - 颇具主角气质的两人组，这次的征途并不顺利。 轰焦冻提出的方案是最理想化的结果——上条很清楚实际战斗肯定不会如预期那般，但实在是差距太远了。尝试着冲锋了四次，每次都失败而归，甚至需要被打败的“魔王”都已经待在原处，满身漏洞，神色傲慢地等候着他们进攻了，两人还是没有收获，反而离成功越来越远。 这不是rpg游戏，没有存档点，上条和轰也不是不会疲惫的虚拟小人，魔王的攻击也比游戏更少规律，难以快速积累对战经验、躲开固定的陷阱。 又一次被铺天盖地的金色攻击怼了回来，上条狼狈地闪到轰焦冻身后，厚达十几米的冰墙又一次成功阻挡了王之宝库的进攻，但是这一次，受到冲击的冰墙彻底崩碎了。 轰焦冻一个趔趄，上条眼疾手快地抵住他后背，咬牙道： “这样下去不行，那些东西根本不会减少，那家伙一直站在那里，完全没有消耗体力。” “不是这样。” 轰焦冻摇头， “英灵是模拟圣杯系统召唤出来的，依靠现代科技改造的拟魔力维持形体，为了保障选手的安全性，获得国际认可，每次的主办方应该随时可以切断英灵的魔力源才对。” “这种事我也知道啊！”上条抓狂道，“可你看，他像是缺魔力的样子吗？” 上条说完，自己倒是愣住了。 他也没少见过学园都市的黑暗面，此刻不禁疑虑顿生。 如果是学园都市的话：为了自己所谓的“研究”，故意放出危险的英灵，把参赛者全部害死。拿出提前几个月、早已克.隆好的、听话的参赛者复制体，伪装成原本参赛者的模样，按照学园都市的剧本演出——这种事情，也不是做不到吧？ 上条打了个寒颤。 明面上是“诚实”的直播节目，所有细节都会接受大众检阅，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那个曾经想无声无息、杀死两万克.隆人的学园都市？ 那个依仗着高科技、控制了大半媒体的学园都市？ “你在走什么神？！” 轰焦冻叫道，沉浸在恐怖猜测里的上条慌忙翻身躲开，抬头却惊恐地看到：轰焦冻用来护住心脏的冰镜被一支剑状宝具抵住，以相触点为中心，冰镜龟裂出无数裂缝，其上倒映的少年茫然的脸随之碎裂为成千上万片。 “快趴下！！！” 上条徒劳地大喊道，却只能眼睁睁地目睹轰焦冻被击飞。 少年像断了线的风筝，宝具抵着他的胸口一路释放着冲量，最终少年被软绵绵地甩到废墟上，滑落下来。 那副景象让上条无法动弹。 好半天，上条当麻才意识到那个恐怖的事实： 轰焦冻是为了掩护他，才被击中的。 一直在拯救他人的少年，也许让一个人为了自己而失去生命。 “……” 英灵并非rpg游戏里的魔王，不会等待勇者为他失去的同伴哀悼。 吉尔伽美什发出愉快的哼笑声，欣赏着自己造成的惨状： “杂种就是杂种，那种让人不快的自信，还是早点消失比较好。” 浸透着恶意的眸光轻飘飘地掠过呆立的上条当麻，胸中的郁气与怒气倒是消散了不少。 失去斗志的勇者可没有让魔王慎重判决的资格。 吉尔伽美什随意地放出宝具，让那柄宝剑沿着贯穿少年头颅的方向飞行。不想让赃物的鲜血污眼，干脆越过上条当麻的位置，向自己的目标：那个敢于模仿挚友的赝品进发。 如此一来，正好也将背部暴露在了上条当麻面前。 听到身后响动，吉尔伽美什略微挑起眉，但也懒得回头。心念一动，天之锁从涟漪中伸出，准确地捆缚了少年，而余下宝具则趁势要将上条捅成马蜂窝。 可再一次，意想不到的事故发生了。 意识中的天之锁忽然消失，那几柄宝具也瞬间失去了联系，王的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饱含怒意的拳头就要吻上他的额头。 这不是站着不动可以处理的危机了。 吉尔伽美什眯起眼，他随手握住一把宝剑，回身，对准少年的右臂，毫不留情地挥砍下去。 上条当麻的指尖还差半截胳膊才能碰到吉尔伽美什的脸，而吉尔伽美什的剑距离上条的右臂关节只余一个拳头的距离，等待上条的结果似乎很明显。 撤后，或者断臂。 上条一咬牙，猛弯腰，缩身闪开宝具的挥砍，他感到剑风贴着头皮削过，不觉浑身冷汗。 这个看似颇为冒险的行为，也让上条终于成功近身。他高高举起拳头，大叫轰的名字，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少年垂下指尖触碰地面，瞬间完成了连接英灵脚底的冰道，像镣铐一般锁住吉尔伽美什的脚踝—— “将军！！！” 死死握紧的拳头硬得像铁块，宛如祈祷般召唤着胜利，上条狠狠揍向了王者的脸。 俊美的面容在拳头的挤压下扭曲，像是戳破气泡的触感让上条心生希望，然而，期待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吉尔伽美什的身体轻微摇晃了一下，少年全力以赴的上勾拳没能让他后退一步。毕竟稍经锻炼的凡人肉体，与神性人性结合的杰作相比，差距实在太远了。 王面无表情，拭过嘴角，注意到黄金指铠上的那抹腥色时，眼角轻微抽搐。 “很好。” 盛怒之下，吉尔伽美什语气倒是平静下来， “既然你们祈求最凄惨的死法……” “本王允许。” 上条冷汗直冒，干笑着倒退两步，猛然加速奔向废墟中的轰焦冻，两人将废墟当作掩体，飞快交流作战方针。 “没用，现在怎么办？” “调换一下吧，由你来牵制宝具，我试试看能不能将他一次性烤焦。” “如果不能呢？” “再试试能不能冻住。” “如果还不能呢？” “……”轰焦冻认真地想了一下，回道，“那我暂时没法使用能力，只能拜托你把我运走了。” 上条叹了口气：“不行，刚刚让你为我做辅助已经消耗太多了，不能以最佳状态尝试，失败的话不就太遗憾了。” “学园都市的支援呢？” “不知道……” 上条想开口跟轰焦冻分析自己较黑暗的猜测，但时间不允许。 吉尔伽美什不知为何没有打开王之财宝乱喷，两人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去，只见英灵手持螺旋状的剑，似乎在垂眸思考。 “……原本以你们的水准，不配动用此等宝物。” 平静而冷酷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着， “不过，弱小还挣扎得没完没了的样子，实在是太碍眼了。本王破例一次，判你们速速死去。” “感恩吧，杂种们。” 此剑名为卡拉德波加，英雄弗格斯持有之剑，传闻其在一次战役中，凭此剑轰平了远处三座山头。 而这一次，享有盛名的魔剑要对付的，是小山状的废墟与掩于其后的两名少年。 “轰，到我身后！” 嗅到对方放大招的气息，上条清楚这座掩体抵挡不了伤害，右手伸出，神色凝重地喊道。 英雄王冷笑一声，他没有如上条预想那般，举起剑挥砍，转而将硕大的剑像电钻般插入土中。 困惑只有一瞬，地表的震颤很快给出了答案——攻击来自于地下！ 裂开的缝隙宛如深渊之口，金色光线向外吐出，上条右手的恩赐根本无法隔绝那直径数十丈、将两人全身完全笼罩的光之突刺，几乎是瞬间，两人就被吞没了。 可恶，大意了。 意识逐渐微弱，奔跑的速度越来越缓慢，而就在这时，令人振奋的、温暖而慈爱的光芒自中心突破自下而上的光牢，于两翼掀起狂暴之风，上条与轰被第三股力量重重拍飞，也因此脱离了螺旋剑的攻击范围。 上条摔在墙壁上，看向那厮杀的两股力量，金色与金色很快分出了胜负。后来者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卷起震撼的光海，向神色不明的黄金王者猛扑而去—— 成功了吗？上条不由屏住呼吸，却无心察看。 金色光炮将地板割开一条裂缝，学园都市的科技结晶再也支撑不住英灵们反复的凌虐，楼层板垮塌。以中间的巨型裂缝为中心，两侧分离的楼层板失去了支撑，像“门”一般向下一层打开，上条与失去意识的轰焦冻险些被倾斜的滑坡甩下。 要知道地下城市每层高达50米，就这么摔到下一层可不是开玩笑的。 上条一手抓住墙上翘起的建材，一手拉住轰焦冻，吃力地想回到地面。可受伤的右手无法支撑两人的重量，指尖被锋锐如刀的墙板表面划伤，成注的鲜血沿着手指滑落，上条眼前一黑，不觉松了手—— “你没事吧？” 手被握住了。 属于女孩子的，小巧的手，被坚硬的铠甲覆盖，笼罩在柔光里的少女轻松地一提，串成串的上条与轰便顺利地到达了地面。 “……英灵？” 又一次死里逃生的上条跪坐在地，大口喘着气。从少女金色的脑袋后面又冒出一个金色的脑袋。 “这是saber，与我缔结契约的超厉害英灵。” 黄濑凉太笑得像个小太阳，他骄傲地挺了挺胸，道， “我带她来救你们啦。” 38.回应之人 除开那个连脸都没看清的失控英灵, 库丘林还是恩奇都遇到的第一个英灵。 但对库丘林来说,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恩奇都与黄濑凉太不同, 她在来之前观看过了历年圣杯战争的记录, 相当清楚古代从者的道德观不能用现在的标准衡量。所以，短暂的情绪失控后, 绿发少女迅速恢复了平静——只有库丘林手心的刺痛昭示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恩奇都没有再挣扎，由下向上地看向库丘林, 把库丘林看得有点心虚。 他也不知道心虚个什么劲，在确认了恩奇都没有逃跑意图后，把她松开了。 挣脱禁锢的恩奇都第一时间察看了一方通行的生命迹象，紧接着将白发少年架起，与库丘林拉开一定距离后，语气冷淡地问道： “你是哪一方的从者？” 不清楚上层的战局进展到什么程度，恩奇都只能依据想象推测。她不认为普通组的从者会把御主抛下在乱局中专门来找她，学园都市方的另一个御主更没有理由袭击一方通行，可要说是轰焦冻指使的从者……这种流氓行径也让人难以置信。 少女的眼神警戒意味十足, 这让库丘林从再次见到她的兴奋感中挣脱出，意识到若不是以狗的姿态亲近, 恩奇都不会那么轻易地打开心扉。 库丘林竭力控制住想要冲恩奇都摇尾巴的冲动，张开一个友好、又不过分亲密的笑容： “servant库丘林，由于召唤渠道异常不能确定职介，不过大约ncer。现在急缺魔力, 想与一位漂亮的小小姐签订契约——嘛, 总之就是你啦, master。” 库丘林念完伊什塔尔交给自己的一套说辞，留意着恩奇都的反应。 绿发少女先是倒退了一步，接着很勉强地停住，眼神似乎更警惕了，让库丘林大呼不妙。 在这种情况下库丘林现身，并非他的魔力供应者伊什塔尔所愿。 女神早已利用职权排除了一切与吉尔伽美什能扯上关系的圣遗物，甚至是镶了金的书皮都被谨慎地排除在外了——结果吉尔伽美什还是强行回应了召唤。回应召唤也就算了，伊什塔尔对英雄王不请自来的厚脸皮也不是没点数。 好在模拟圣杯的召唤系统并非是召唤后自动签约的，御主们召唤从者的过程更像是相亲游戏。由模拟圣杯挑选出与你契合度最好的从者，然后让御主们自己看眼缘选。可能选到的是契合最好的，也可能选到的是契合最差的。 这也是为了节目效果，所有参赛组都其乐融融，哪有内讧来得有意思。看那些骄傲不可一世的古代从者与相性差的御主闹矛盾，也是节目的卖点之一。 女神利用了这点，给恩奇都下了晕金症的毒，排除了想要赢的恩奇都会主动选择吉尔伽美什的可能性。 契合度再好又怎样，一个看了会吐的从者有什么好选的。 伊什塔尔非常期待，向来公私分明、战场上不近人情的恩奇都花式拒绝吉尔伽美什的美好画面。 但伊什塔尔忽略了一件事，召唤出来的英灵是有限的，御主们必须排队选择，要是其他人都看穿了吉尔伽美什的不靠谱本质，没有被他看起来很强的表象蒙蔽，把吉尔伽美什剩给恩奇都怎么办？ ——库丘林就是伊什塔尔的n b。 作为“不存在的从者”，既可以暗中支援，又可以在关键时刻，冒名顶替恩奇都的从者。 【模拟圣杯】的存在是为了让没有魔术才能的御主召唤出对应的从者，也是为了让主办方始终对英灵拥有最高管理权，防范御主擅自带走英灵、违规比赛。可若是有一定才能的御主，也是有一定可能性越过模拟圣杯，直接召唤出英灵的——作为曾经御三家的继承人、圣杯战争进行地【圣杯岛】的6期设计者，附身在远坂凛身上的伊什塔尔非常清楚这个可能性。 【若是情况紧急，我允许你与恩奇都签订契约】——在库丘林眼中，女神的命令可以直接忽略掉前半句。 比起以宠物的姿态接受那名少女的笑容、善意、无条件的保护，库丘林更愿意承受一点风险，以真正的姿态保护她，磨去她的戒心。 主从间单纯美好的感情固然可贵，但那不是库丘林想要的。 可现在看来，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啊。 习惯了披着宠物的皮子、肆无忌惮地抢走她对身边男性的关注，变成人形后还是没忍住——打昏一方通行原本是不想暴露太多关系，现在看来有害无益，是步烂棋，将原本可以直接沟通的恩奇都往外推了。 库丘林耐着性子，半真半假地跟恩奇都解释了自己的存在，隐藏掉关于伊什塔尔的信息，向中意的少女提出自己的愿望。 说给恩奇都的版本是；与你的狗同名的大英雄库丘林，因为某位有魔术才能的御主的存在，未通过模拟圣杯系统被直接召唤了出来。而未正式签订契约、不受模拟圣杯支援的英灵很容易消失，除非找到真正的召唤者，与之建立魔术回路。 而恩奇都，很荣幸，就是那位与“库丘林”很有缘的、真正的召唤者。 ——这当然是库丘林瞎编的，但养过名为库丘林的灵性犬的恩奇都，很难不松松脑洞。 果不其然，恩奇都在听到“库丘林”这个名字时动容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很抱歉，我不能贸然答应你。” “唔……” “您给我的感觉相当亲切，但我暂时无法接受伤害我同伴的、来历不明的英灵。” 直截了当到挑衅的言辞，少女似乎丝毫不担心会触怒不受模拟圣杯管辖的英灵，平静地诉说了自己的怀疑， “虽然您主动告知自己的真名，光之子……库丘林也确实是令人仰慕豪杰。但我无法将自己的姓名，随意托付到传说之上。” “若您真的有求于我，只是如此大概是不够的。” 少女说话时一直未错开视线，库丘林尽力控制着表情不露出破绽。 比之刚才，恩奇都冰冷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些，但那并不说明少女变得容易沟通了。 恰恰相反，解除了情绪化状态的恩奇都要更难对付——过去利用萌宠外皮、稍微接触到对方本质的库丘林，很快就认识到了这点。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只要是“人”，就存在互相理解的可能。库丘林在这方面自认还算是擅长，就算是那些最终与他为敌的人，他也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对方的理念，只是并不认同而已。 可恩奇都不同。 库丘林注视着她，能够认同她的大多数行为，却无法理解对方的本质。 也许这种与外表相反的脱离掌控感，给了自己动心的理由？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机，优先事项是先把与恩奇都建立回路。 库丘林敛去眸中情绪，把手伸向方才被他打昏的一方通行，被恩奇都闪开了。 “……您要做什么？” “表示诚意。” 大英雄将枪放在地上以示妥协，指了指头上，看似爽朗大方地说道： “刚才是想与你解释，一时急躁，把你同伴打昏了。既然主办方已经解除了挑选从者的优先顺序，应该早点让他醒过来，好公平地选择从者吧。” 库丘林加重了公平一词，见恩奇都似在犹豫中，语调暧昧地补充了一句： “毕竟他可不像你一样，还有我可以选择啊。” - 得救了。 在关键时刻，黄濑选定的英灵拯救了快被裂缝吞噬的上条当麻与轰焦冻。 在英灵选定、摄影就位前，圣杯战争并未正式开始，失去战力的轰焦冻也没有丧失比赛资格。但无论是黄濑还是上条，现在都没有关心比赛结果的意思。 “多谢。” 上条大难不死，喘着气对少女英灵道了谢，对方神色严肃地点头致意。 与暴戾冷酷的英雄王相比，眼前的救命恩人显然更符合上条当麻对于“英灵”的幻想。金发碧眸的骑士身着银白铠甲，手持黄金宝剑，神色高洁凛然，气场不可侵犯——当然，性别更不是问题。对于见过无数女性强者、并且还与其中一部分互殴过的上条来说，“女性”与“强者”联系到一起，是非常自然的一件事。 所以上条接受了自己多了个女性伙伴的事实，三言两语地交代了与吉尔伽美什的对战经验，谨慎地问saber： “你刚刚的那种攻击，能再使用一次吗？” “可以。” “接下来我会试着冲上去吸引那名英灵的注意力，绕到他背后的时候，你看准机会直接发动攻击怎样？” 上条望着剑士皱起的眉，补充道， “只要你还是按照刚才那个方向，我有办法挡住你的攻击。” 金发剑士不赞同地皱起眉： “既然作为暂时对我同盟，我就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全。你伤势才刚好，不应立刻上战场。” 上条想也没想地反对： “不行，学园都市没有派人来解决的意思，放任他在这里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 saber的光炮只不过是为了救人，顺便转移吉尔伽美什注意力的，威力相当克制。眼下烟尘弥漫，吉尔伽美什暂时没有动静，但战斗没有终结，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两名久经沙场的战士才一见面就聊得热火朝天，虽然意见不总是一致，但言语间默契十足，争论时都产生一种莫名的排外气场。一不留神，就把黄濑凉太晾在了一边。 确认了恩奇都的安危后，黄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此刻发现自家英灵与刚一见面的敌对阵营御主聊得热火朝天，向来是目光中心的黄濑有些受不了再度被漠视了，不由嘟起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saber是我的从者吧，上条君要指挥，要该询问下我的意见？” 上条愣了愣，理发师替他烫的油头在刚刚的战斗中被弄乱了，倔强的刺猬头又有崛起的架势。发型变为油头刺猬的杂种，看起来可笑又狼狈，但他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对了，英灵！” 上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紧接着询问黄濑凉太关于签订契约的过程。 “把手印按在对应英灵的休息室就可以了……嗯，我刚刚就这么做的。” “那么，只要我回到那家伙对应的房间，按上手印，就可以成为他的御主了吧？”上条确认道。 没必要战斗。学园都市都只是派了些敷衍的战力，也没有使用模拟圣杯系统直接操控，就说明高层根本不想销毁英灵来保护御主。他们要想活下来，唯有自行签订契约，会获得三个拥有绝对命令资格的令咒，这场战斗立就不成立了。 计划很美好，但saber条件反射地摇头拒绝： “不，胜利不应建立在同伴的牺牲下。” “这不是牺牲吧，”上条反驳，“那家伙看起来脾气糟糕，但实力很不错。” 黄濑加入了话题： “虽说实力不错，可这种脾气，再强也没用吧，上条君刚和他打了一架，比赛过程中搞不好被对方记仇拖后腿哦。我也不赞同上条君签他啦。” 黄濑凉太把嫌弃英雄王的话说得分外率真，就像小学生结伴说人坏话，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将至。 - 烟尘只是遮住了视野，并没有影响听力。 ——所以吉尔伽美什把黄濑说他的坏话听得清清楚楚。 人通常只会对与自己智力差距不远的生物行为感到愤怒，面对眼中毫无智商可言的生物的挑衅只会觉得好笑，甚至能从对方努力激怒你却无能为力的可怜样中寻找到愉悦。 这差不多就是吉尔伽美什此刻的心理了。 因为上条当麻的存在而焦躁的内心被抚平了，王又一次回复到游刃有余的状态，隔着烟尘，望向对方的眼神宛如在注视死人。 吉尔伽美什没了继续惩罚的兴致。他抬起手，随意发射了一轮宝具，冷漠注视着对方狼狈躲闪，灵子化离开。 杂种们等会再处理，他们泄露出的东西让吉尔伽美什有些在意。 离开召唤室的时候并未注意，杂种们提到的签约仪器，让吉尔伽美什有些在意，决定先一步毁掉。 记忆中挚友对气息的感知远比他要敏锐得多，可从现世到现在过了这么久，他甚至耐着性子与一些不知所谓的杂种纠缠了一番，战斗过处，整层楼都充斥着王的气息。 若是真正的恩奇都在这里，一定循着气息会来寻找他的吧。 可王并未收到回应。 让王感到怀念的气息，显然并非来自真正的恩奇都，不过是残留于世的伪物罢了。 辜负了王的期待的，可恶的伪物。 吉尔伽美什垂下眸子，敛去眼中情绪。 恰在这时，前方响起低沉的谈话声。 “……少给本大爷废话，你难道以为我还会感激你吗？英灵那种东西完全无所谓，别想……” “喂喂，少年人，冷静一下。我们暂时利害是一致的，离通知时间过了那么久，剩下的御主也该把英林瓜分得差不多了。你也不想她与那种英灵签约吧？” “谁管……唔。” “嘘……” 起初是两个男人在争执，紧接着第三个声音插入，那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显然，辨不清性别的第三人似乎察觉到了吉尔伽美什的存在。 在杂种中还算敏锐。 但是，对于吉尔伽美什来说，与这次圣杯战争有关的人类都是欺骗者与共犯，都该死。 此时不远处的上条一众人已经发现吉尔伽美什消失了，正往这边追，而前方不知面貌的三人也在往那里王的方向慢速移动。 眼看着吉尔伽美什就要被两边夹击，王非但不着急，笑容反而愈发危险。 金色的王者解除了实体化，从王之财宝中取出那件宝具。 这原本是只会展露给有价值敌人的宝具，现在仅仅是为了彻底碾碎这场利用王与挚友的感情、充满欺骗性的圣杯战争。 - 上条当麻是第一个发现解除灵体化的英雄王的。一路上没有其他受害者出现，他原本松了口气。 那一口气还没彻底吐出去，上条就看到了让他气急败坏的一幕。 英雄王以极为危险的姿态站立在阴影处，手中提着形状怪异的“剑”，连刃都没有的剑体开始旋转，让上条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而就在他思考对策的时候，扩散的魔粒光辉驱散了阴影，露出走廊另一头的三道身影，其中就有看不清神色的绿发少女。 茵蒂克丝崇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偶像——恩奇都。被第一名带离战斗现场后，绕了一圈，正好作死地撞见危险程度爆表的金色英灵放大招现场。 不幸啊！！！ 要是被脑残粉茵蒂克丝小姐知道了上条先生目睹她偶像受伤而无作为—— 上条在心底哀嚎，对临时同伴第一名的不靠谱程度予以强烈谴责，眼看着绿发少女还没有跑走的意思，忍不住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愣着干嘛，带她跑啊！！！” 也许是上条声音中的焦虑让反派心生恶意，也许是别的东西吸引了王者的注意。 总之，在上条惊恐万分的注视下，金色英灵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高傲的头颅转向了身后的少女。 柔弱的偶像与凶狠的英灵。 生者与亡者。 跨越了几十世纪的。 令人绝望的四目相对。 39.理想之人 39 视线忽明忽暗。 轰焦冻撑着墙, 一时间想不起此前的记忆。 他记得最后被那个英灵的攻击击中了……然后呢？ 无法掌控事态的焦虑感从心头涌起, 尽管双眼还无法视物, 轰焦冻仍然勉力站起身, 就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她在哪？ 有没有事？ 学园都市派人来了吗？ …… 数不清的问题不停地冒出, 然而他却连看清前方的道路都无法做到。 无助得一如年幼的自己。 因为天赋出众而被父亲剥夺了孩童玩乐的自由, 成为了野心的祭品。被迫地变强、变强、变强, 一度想靠那力量挣脱牢笼, 可最后的结果, 连温柔的母亲也最终厌弃了自己。 那个时候, 恩奇都出现了。 看似是轰焦冻找到了迷路的恩奇都，可实际上，却是恩奇都找到了他。 父亲被判刑, 母亲长期住院，失去了双亲的照料，连“复仇”都无法成为活下去的意义。那个孤独而疲惫、在雪地里徘徊的男孩，找到了需要他拯救的女孩。 就此，轰焦冻才走上英雄之路。 宝具残留的伤害让浑身愈发痛楚, 在即将倒下去前, 亲切而慈爱的、母亲般的声音灌入双耳： “……原本是想规规矩矩等在里边的，但是看到了迷路的孩子，果然不忍心丢在路边不管呢。” 纯白的光随即将他笼罩, 温柔地滤过了轰焦冻的身体, 隐痛的伤口逐渐愈合。轰焦冻迷茫地睁着眼, 恍惚间看到了银白色的发丝： “……妈妈？” “我是圣杯的起源者与承载者, 遵从你的召唤而来，在这个世界里的这副姿态不过是暂时的意外。” 女性柔声说着，即便说着寻常的文字，她说话时的语气也很难让人与寻常联系起来。 “另一个世界的我名为爱丽丝菲尔，但……若是你高兴的话……暂且，叫我「妈妈」也可以哦。” “master。” - 时间于此刻停驻。 浑身的血液仿佛冻结了一瞬，下一刻，心脏有力地跳动起来，沸腾的热意从胸腔处向外扩散。 魔力幻化的金色粒子将辉光洒向她所在的角落，王的眸光追随其流动。 她站着，眸底干净澄澈，似乎并无信念藏于其中。 可这份包容外物又不改变自身，欣赏他者又不纳入自我的变化的不变性，正是恩奇都个体意志的证明。 这正是王之挚友应有的风姿。 尽管她眼中的喜悦浅淡似无，这一点让王有些不满，但，错以为挚友被利用的愤怒已然消散一空。 确认了，就是眼前之人。 视网膜捕捉到的影像一阵一阵地刺痛着神经，其中似乎混杂了回忆的痛楚，但更多是重逢的欢愉。 王的一生仅仅败北过一次，只那一次，使他失去了世上唯一的对等者。 比敌人更危险、比情人更亲密，独一无二的情感被冠以“挚友”之名，即便因可憎的命运丢失而空置，也再无第二人可以占据那个位置。 而如今，那份失落的情感终于归位了。 ——起码在这一刻，吉尔伽美什是这么认为的。 炽烈的情感几乎夺走了四肢的控制权，而与之一同降临的，是烧灼理智的强烈战意。 战胜她、感受她。 他们的友谊自那场战斗开始。 没有比一场战斗更适用于庆祝他们的重逢。 - 直接由圣杯系统供给的魔力被英灵毫无顾忌地一口气抽干，以吉尔伽美什为中心，狂乱的风掀起碎瓦。 金发英灵邪肆而畅快地大笑着，昂然的战意毫无保留地指向绿发少女。 “许久不见了，吾友！” 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在场的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自然能轻易看出英灵针对的是谁，大家也都没有耳聋，都听清楚了他说的是什么。 这副战意昂然的模样落到上条当麻眼中，只剩下一种解读—— 变态啊！死去不知道多少岁的有钱地主想强抢民女啦！ 如果英灵的手里没有提着剑，上条简直要把他当成是学园都市的搭讪狂魔了。 混混们不都是这种语气：“嗨，我好像见过你……” 已经挂掉不知道多少年的古代英灵和土生土长的现代偶像美少女是朋友？ 开什么玩笑！又不是穿越剧看多了！ 你以为上条先生的脑子是被茵蒂克丝白咬的吗？作为护花使者的他可是非常清醒的！ 上条当麻握紧拳头，就要冲上去给后背没有防护的英灵来一拳。他脚步刚动，身边有道虚影掠了过去—— 尊崇骑士道的剑士无法对无辜柔弱的少女坐视不管，起码在这一点上，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与她真正的召唤者上条默契十足。 拔出石中剑后就不再生长，少女王者比恩奇都还要娇小几分，即便身着铠甲，神色端肃，也依然无法掩盖其与传统战士相距甚远的女性特质。 端丽的王者拦在恩奇都身前，碧眸冰冷，满是警告之意： “请不要再上前了，无主的从者。无论你是从哪里听到了这个名字，在所有从者缔结契约前，她都在规则的保护之下。” “若你再向前一步，我将与你为敌。”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saber有些讶异地挑起眉，望向从阴影里走出的蓝色枪兵。 “未免太狂妄了，saber。保护master可是我的职责，让你挡在最前方，我很没面子的。” 略显轻浮、但仍不掩豪爽本质的话语，却让saber不自觉皱起眉。 对方似乎也是从者，可从刚刚开始，saber就一直没注意到他的气息。 疑惑从脑袋中一闪而过，但目前更重要的是处理破坏规则的英灵。saber将那点疑虑搁置，对库丘林点点头，让开身位： “既然你也为了这位少女而战，不如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作为战士争强好胜的自尊在眼前的危机面前不值一提，无论是saber还是库丘林，都能判断出金色英灵的危险性。 区别在于——库丘林另有一套自己的小算盘，而saber除了想要保护恩奇都，更多的是想要维护这场圣杯战争的公平性。 毕竟是直播的综艺节目，必须等到所有演员都就位，才能正式开拍，若是精彩的战斗和嘴炮都在开赛前打完了，那让观众看什么。 所以，在开赛前，任何随意挑起战争的行为都属于违规操作，要是不小心将对方的御主弄伤，自己一方也会受到惩罚性的限制——在场的英灵和御主理应都懂得这个道理。 可吉尔伽美什显然一点b数都没有。 与挚友的深情对视（单方面）被阻隔了，这让金发王者相当不满。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战意凛然，维护之意显而易见。让吉尔伽美什不禁想起他偶尔和恩奇都吵架的时候，整个乌鲁克都站在恩奇都一边和他对着干的过去—— 算了，不想了。 因为心情好得很，王决定暂时放过这两个没眼色的蠢货。他的目光越过saber，看向他的挚友。 恩奇都会如何回应呢？ 是微微一笑，冲上来揍他一顿？还是大骂他破坏规则，冲上来揍他一顿？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冲上来揍他一顿？ 猜测恩奇都的各种反应，观察她在相似境况下微妙的区别，一直是吉尔伽美什的乐趣。 然而，目光所触及的画面，却让王始料未及。 绿发少女的形象比她生前略微稚气了些，不过恩奇都向来是无法以外貌判定的人，那具纤弱的身体里裹藏着让吉尔伽美什赞叹的力量——各种意义上的，用尽世界上一切赞美词都不为过。所以，即便形象稚气了一些，气息微弱了一些，王也未曾想过—— 她会哭。 并非是过去那种冷淡的、克制的哭泣，而是宛如普通少女般，略带狼狈又惹人爱怜的哭泣。 因主人情绪震动，正在积蓄魔力的乖离剑被迫中止解放。 吉尔伽美什神色空白，陷入了当机状态。 40.混乱开端 40 【热门】当现代异能遭遇古老传说, 我们是否能让“过去”吃惊呢——周四晚8点, 圣杯之死第三期, 与您不见不散！ -主办方：学园都市 主要协作方：职业英雄协会 特邀参赛者：恩奇都/黄濑凉太/日高和光 ———— 科技赐予我们的奇迹, 学园都市与您一同享用！ ps：下载学园都市官方app, 比赛开始为你喜爱的参赛组投票, 有机会赢大奖哦！ -8点早过了…… -都周五了。 -怎么还不开播啊喂。 -这已经算是播出事故了吧？ -学园都市大鸽子, 整天就知道虚假宣传。之前那个鸽王理事会还说过要在大霸星祭上让一方通行唱歌呢, 我还买了票特意去看, 到场连一根白毛都没见着, 就很呵呵。 -噫，突然提到唱歌，想到恩奇都了, 好担心她…… -以前都没有出事，安排的比赛项目都是轻松的，你看大霸星祭不也是能力者对着干吗？这么多年都没有事故记录。又不是真刀实枪地干，ls不用多想吧。 -那可是古代英灵啊，放到现在个个三观不正。万一出什么事, 你学园吹能负责？才举办几期呢, 这次据说还提升强度了，真不知道恩奇都的事务所怎么想的。 -ls是没补过前两期吗？虽然确实有危险，但最大的危险是脑细胞耗竭, 这期也不可能提升强度吧——当然, 如果你是连恩奇都擦破点皮都要心痛一天的狂热粉, 当我没说。 -ls 1, 以前的英灵虽然号称古代，但基本都是近代的，或者危险系数超低的那种。 第一期的英灵全是近代艺术家，第二期的全是近代科学家，搞得跟益智科普节目一样，虽然感觉很牛逼……但是，真的，不是专业人物或者爱好者完全看不下去，我一点也不想回忆看到一半，突然听历史书人物讲解高中数理化、还争论得很起劲的心情，有意思吗？！ -是啊，我一开始也觉得哇擦好牛逼诶，召唤诶，简直像是小说一样，后来就……唉，都是超能力社会了，大家看淡点:-) 不就是见个老祖先吗，有什么好惊讶的:-) 除非学园都市哪天把召唤个天使出来，不然我绝不惊讶:-) -楼上这些小妖精们嘴真硬，说是不爱看，还是讨论得起劲哦。 -哈哈哈哈哈哈，她们可能都是恩奇都粉丝吧，帮着艹热度。 -不要忘记还有凉太太的粉丝！——虽然我也是嘟嘟的粉啦 …… 现实世界，各大论坛正因节目播出延迟一事争论不休。而在争夺圣杯的荒岛上，战斗还没有停止。 “还没有结束吗？” 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喝了口闷酒，问向身侧的研究员， “是的，很抱歉，那名英灵的数据依然没有被完全统计到，针对他的能力限制器也出了故障，目前还在维修。是让他们继续打下去，还是——？” “……外面怎么看？” “已经让水军转移话题点了，果然请恩奇都过来是正确的决定。” “那就好——等等，这次的水军不会还是御坂们吧？” “不是，已经严令禁止她们同一时间用相似用户名登录各大网站了。” 男人松了口气。 学园都市相当看重圣杯之死的宣传招生效果，能够亲临现场主持可是天大的好差事，作为完全是凭关系进的统括理事会、存在感几乎为零的理事，男人本来没想过这等好事会落到他头上。 结果那些一向很积极的同事突然都没了兴致，他本来还暗喜的。 现在看来——果然这期很有问题吗？！ 想动手脚都不通知他一声，塑料同事情！ 想要大展身手的野望落了空，男人也没了兴致。 他揉了揉额角，憋屈地看向面无表情的研究员：“现在还没订立契约的还有多少？” “还有三人。” “哪三个？” “学园都市2人与恩奇都。” “英灵契合度和强度怎样？” “那名失控英灵与恩奇都契合度极高，但是似乎有些问题……” “契合度高还有什么问题？”男人相当不耐烦地反驳道。 研究员不吱声了。 “剩下的那两个呢？如果还有高强度英灵就能力下调，注意平衡，不能让我们看起来太占优势，没有的话就随便分配了……快点开始吧，观众都等不及了，再拖延，今年的招生就要输给英雄协会了。” “那安全问题……” “不该放出去的画面及时切掉，发生了什么事就换上替补，以前那几个不是运作得很好吗？” 理事憋着怒火说完后，干脆出了门，将研究员留在了主控制室中。 虚构的夕阳在电子屏上缓缓落下，研究员摘下反光的镜片，嘴角微微勾起。 他注视着控制台，用快到无法看清的速度拨动着各色按钮，期间，主电子屏上跳出了数个红色警告窗口，但当他停下动作时，画面又回复到了最初的状态。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事情的轨迹确实发生了某种变化。 “研究员”仰起脸，看向楼层监控，战场中央剑拔弩张的气息没有消失，新加入的从者们与强行确立的契约，让场面愈发混乱，但即便在特色鲜明的一群人中，少女的存在依然格外突出。 他注视着恩奇都，讽刺地笑了笑： “一群蠢货。” 刻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在“研究员”身后，无数粒子汇聚成人形。 “看来进行得很顺利，果然听我的没错吧？” 英灵的语气得意洋洋。 “没错，不愧是你，如果没有你建议的路线，事情大概不会这么顺利——当然，那位理事先生的愚蠢也做出了杰出贡献。” “哈哈，能将我召唤出来，并成功找到了我，你也是位出色的人才啊，master。” 英灵顿了顿， “不过，不要松懈。我的拇指告诉我，事情的展开也不会一帆风顺呢。” 41.两人之间 此为防盗章 班上有人迟疑地发问：“可以在舞台上用火吗？” “没有规定说不能, 最大化利用现有资源是我的方针！——你觉得怎么样？日向君！” 有着火焰般眼眸的紫发少年瞥了眼兴奋状态的清水摩纪, 无情地启唇： “我拒绝。” “诶？！为什么！” ——迹部景吾走进排练用的大厅时, 正好听到少女的大叫声。 “为什么拒绝嘛！这对日向君来说没什么损失吧？” “没有理由。” 迹部景吾不动声色地蹙起眉，他瞥了眼纠纷的中心位置, 不出意料地看到了某个眼熟的少女。 在迹部的目光递过去的瞬间，原本还在执着于劝服日向枣的清水摩纪突然若有所觉地扭过头来，眼神凶恶地瞪向迹部：“你怎么来了！” “本大爷是学生会会长，来这里巡查一下有什么问题？” “这种工作你明明可以交给下属去做为什么要亲自来？”清水叉着腰，“绝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难道是……恩奇都大人？！” 迹部表情复杂地注视着手里举着不知哪来的舞台道具□□的清水摩纪，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是白痴的大小姐某些时候意外地敏锐。 他确实是来找恩奇都没错，不过理由堂堂正正：迹部应数学竞赛的导师的请求, 要来做恩奇都的说客, 和这个脑残粉脑补的东西完全没有半点联系。 完全没有。 自觉理直气壮的迹部景吾懒得解释，敷衍地一点头：“我就是专门来找她的，人呢？” 话音落下的刹那, 正在忙碌的a班全体学生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 目瞪口呆地朝迹部景吾望过来。 “你！”清水摩纪第一个回过神来，她手抖个不停，“我就知道你图谋不轨！” 此话一出，a班学生像是被点醒了一般，震惊的神色中，又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敌意。 “……” 洞察力极强的迹部景吾当然发现了这点太过明显的敌意, 他有点不屑地心想着恩奇都给你们喂了什么迷魂药, 这点表情变化立时被大小姐察觉了。 清水摩纪叫道：“我才不会告诉你呢！我要把你这种利欲熏心的资本家与恩奇都大人隔离开来！” 面对这种阶级歧视的发言, 舞台上那些熟面孔——这些日本未来的资本家竟然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迹部只扫了几眼，便注意到有人在往舞台右后方的准备室那里看，立时就明白了那位大明星的去处。 “不用你说，本大爷知道了。” 紫灰发色的少年轻拨刘海，沐浴着众人震惊又警惕的眼神，姿态笃定地往正确方向走去，快到众人的视野盲点时，脚步顿住，像是突然想起般说道： “真是无聊啊，你们。” 在清水摩纪眼中，迹部离开的背影有种胜利者的炫耀意味。 - 学园祭的排练在放学后，恩奇都事先让经纪人通知了粉丝团那边放学时间更改，让他们不用等待。 “这样可以吗？” 给她试妆的少女询问道， “如果太晚回去，会不会被骚扰？” “没关系。” 恩奇都眨了眨眼睛，担当临时化妆师的小姑娘正在为她试妆，手扶着恩奇都的额头，距离挨得很近，恩奇都一眨眼睛，长长的睫羽立时扫过少女的手心。 原本镇定自若的少女手忽然一抖，将口红涂歪了。 “对，对不起！我去找纸巾！”她赶忙道歉，手忙脚乱地想去翻背包，这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端坐于位子上的恩奇都见状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用那么麻烦。” “诶？” 恩奇都拿指尖擦去溢出的红印，注视着红红的指腹，若有所思地说道： “请低一下头。” “诶诶诶？” 对方不明所以地弯下腰，恩奇都立时找住机会，眼明手快地探出擦拭过嘴角的手指，往小姑娘的唇瓣上抹了一点： “看，这不就好了。” 绿发少女笑得相当狡黠。 一秒，两秒。 小姑娘在恩奇都茫然的视线中，突然将化妆品袋往桌上一摔，呜呜哇哇地夺门而出。 “……我怎么了吗，忍足君？” 恩奇都望向正在自己整理飞行员肩带的忍足侑士。 深蓝发色的少年将目光从镜子上挪开，面无表情地望了她一眼： “真是罪孽深重而不自知的女人啊。” 他抬手示意恩奇都别再多问，拿起被拧开的口红，皱了皱眉： “这种颜色不适合。” 忍足合上盖子，俯身在架子上寻找了一会，很快有了目标： “恩奇都皮肤很白，我想这种应该可以。” “忍足君是要当化妆师吗？那就拜托你了。” 少女微微仰头，脆弱纤长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她翠玉色的瞳眸涌荡着纯然的信任。 忍足恍了下神，很快恢复了镇定。 他压下嘴角的苦笑，用两根手指捏住少女的下巴，细致地涂抹起来。 - 迹部景吾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开着冷气的房间，少女身着单薄的白色衬衣，而他的好友弯腰垂首，几绺碎发遮住了忍足的眉眼，看不清神色。 42.下一环节 此为防盗章　　手持枪械、异能大概与肌肉有关的职业英雄对视了一下, 他们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少女会抵达禁止入内的医院顶楼, 但也不准备对看起来就很柔弱的少女做些什么, 只是神情紧绷的说道： “很抱歉, 这里暂时由职业英雄协会接管, 除非直系亲属不得入内。” 大名鼎鼎的恩奇都的孤儿身份举世皆知, 也就是说，来者不可能符合进入条件。 “别这么紧张嘛。” 少女的神情相当悠然, “恩奇都又没做错什么, 为什么要像看犯人一样把她关起来。” “很抱歉, 我们……” 面对支支吾吾的保镖或者说“狱卒”，名为不破爱花的茶发少女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在两名职业英雄警惕的注视下举起手机, 拨了个电话： “快点让他们给我让开。” 【……什么？】 “我知道你都看到了, 变态妹控真广，快让你的手下给我让开。” 盛气凌人的大小姐语调, 两名负责看守恩奇都的职业英雄稍微犹豫的瞬间，不破爱花就野蛮地将他们推到一边。 “……会长？” “……” “好的，我们明白了。” “不破小姐——” 嘭。 将两张瞬间转为谄媚的笑脸关在门外, 不破爱花扬着下巴，看向靠在窗台边闭眼沉睡的病号服少女。 绿发少女身上多了不少擦伤，但脸色倒还正常。 暗暗松了口气，爱花走到窗前，扫了眼下方扛着摄像装备的媒体。在一个有飞行能力的记者飘到试图扒上窗框时, 刷地一下拉上窗帘。 大概是被拉窗帘的声音吵醒了, 不破爱花所熟悉的柔和嗓音在耳边响起。 “早,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的话，真广还不知道要把你关到什么时候呢。” “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房间也相当舒适，我倒觉得这种软禁法还不错。” 没有英雄执照的“义务警察”被严令禁止，上一个利用异能杀死在逃罪犯的异能者直接被判处死刑，就算[业魔]某种程度上已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亲手杀死她的“平民”恩奇都也少不得被判无期徒刑。 好在昏迷的轰焦冻及时醒过来把杀死[业魔]的“功劳”归到自己名下，恩奇都的能力也被赶到的齐木楠雄重新抑制， “那帮媒体……还真是赶不跑的苍蝇啊。” 不破爱花语气散漫地说道，坐到了恩奇都身边， “小报上似乎已经有在猜测【完美形象崩坏】，把演唱会上职业英雄的异动和你们协会的丑闻联系到一起，想把你从神坛上拉下来——但是全被清水家压下去了。” “是吗？” “居然放任那种谣言疯传，你的经纪人怎么想的？” 不破爱花撑着下巴，眸光转向一旁的少女。 “唔……炒作？” “圣女形象不好吗？” “大概是知道很快就要崩坏了，所以先打个预防针？” 恩奇都冲她眨眨眼。 “也对哦，你可是马上要参加【圣杯战争】的人，那可是展露你恶劣本质的好地方。” “那个啊……凛一个劲地想给我塞英灵，前几天通话的时候不停在嘀咕【肌肉男肌肉男丑陋的肌肉男】——这种可爱的反应实在是让人期待。” “别玩弄过头了哦？” “你在说什么呀，爱花。” 绿发少女用那种危险的语气反驳她的样子也是很久没见到了，令爱花有些怀念。 但无论是轰还是爱花，都没有选对与恩奇都重逢的时机。病房里看似风平浪静，病房外还有很多危险的视线正盯着这里，业魔的存在事关重大，即便已经解决，事件的余波也不是现在的恩奇都可以承受的。 （轰那家伙也有这么不可靠的时候，真广也是不擅长怜香惜玉的人……） 面对许久没有见面的好友，不破爱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拨弄了下过长的刘海，以此为标志，转变了话题：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 不破爱花与恩奇都的关系……大概只能用孽缘来形容。 两个同样漂亮美丽、宛如洋娃娃的女孩，在各自义兄/义姐的带领下，参加一场野餐，然后因为莫名的事故体质，撞上了制造雾气引人迷路的山妖，又差点被专拐迷路小孩的天狗给拐走了，所幸被当时父亲被判刑母亲被送入精神病院的轰焦冻救了。 漫山的雾气被冰雪替代，踏冰而来的小小少年宛如雪童，三人的羁绊就此结下。 后来证明，看似犹如高岭之花不可接近的小少年实则是最好相处的一个，反而经常面露微笑的绿发小姑娘，却很难被人走入内心。 不破爱花设下的恶作剧往往会让轰焦冻傻不愣登地栽进去，而被恩奇都用出乎意料的方式破解，观察两位好友完全不同的反应也是这位恶劣女王的兴趣之一。 直到某次，不小心把恶作剧做过头了。 天真无邪的童年玩伴三人行关系宣告终结，从此走向青春疼痛系列，而亲手制造莫须有的关系、往天然呆/天然黑脑洞里填土的不破爱花，被迫坐在了青春电影的观众席上。 面对不破爱花的诘问，绿发少女显得有些吃惊。 “杀人啊……那已经不算是人了，阿知也是希望我那么做的。不过，爱花不相信我和焦冻的供词吗？” “要是相信这么低级的谎言才奇怪吧？” “有这么明显？” “哼……我可从来没有信任过你，只是单单喜欢你而已。因为喜欢就会信任，那种低级的习惯谁会有啊。” 明明经常性用一种傲娇般的恶劣态度对待友人，却异常直率地把喜欢挂在嘴边，这样的不破爱花让恩奇都有些苦手。 “那么，爱花明知道我犯了罪，还要替我到真广面前申辩吗？” 豪华却冰冷的病房里，被软禁的绿发公主提问道。 “那不是当然的吗？” “你可是我重要的挚友，被命运的黑线捆缚在一起的那种，无论哪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不破爱花骑士露出飒爽又恶劣的笑容，食指很粗鲁地指向恩奇都的鼻尖， “现在，和我一起私奔吧。” 梳着姬发式、身着水手服的茶发美少女似乎说出了异常劲爆的宣言，而对此习以为常的恩奇都却撑着额头露出苦笑: “还是老样子喜欢戏剧性的说话方式啊……你是准备把所有对你男友说过的情话一股脑都跟我说一遍吗？” 43.走在路上 此为防盗章 如果是一般人, 第二天醒来突然接到一个通知【你要去参加一场会死人的比赛，不然就把你养的宠物白色章鱼灭口】——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的吧。 但上条当麻当然不是普通人，表世界的身份只是区区一介level.0, 但他的友情破颜拳甚至击败过不怕核弹爆炸的level.5。 啊，当然，上条当麻揍他只是为了内心的平和, 完全不是故意想当英雄的, 他只是选择的道路恰好像个英雄罢了。 过惯了英雄生活的上条当麻对这条通知相当紧张, 他在那个声音的威胁下迅速整理好了行李, 期间又双叒叕踩坏了一只手机，悲痛欲绝地冲出寝室楼。 他的嘴张成一个o字形，茫然地看着拄着拐杖神色不耐的白发少年。 “你……” “你怎么……” “瘸了？” 没错，眼前这个少年正是上条当麻友情破颜过的社会渣滓之一，屹立在学园都市最高处的level.5「矢量操作」一方通行。 但上条当麻记得，当时他打的是脸，没打其他地方啊, 怎么几天不见就瘸了呢？ 白发少年对上上条当麻询问和怜悯的目光, 差点气笑了, 他丢下一句“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就把你剁碎了”，然后才意识到眼前这人不是可以随便威胁的弱者, 而是刚刚把他暴打一顿的superlevel.0。 这就有点尴尬了。 好在上条当麻虽然如同开挂一般的强, 但是从来不把自己当英雄看, 所以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居然真情实感地害怕了一下。 一方通行看着缩头缩脑打着哈哈的上条当麻, 觉得胃有点痛。 他不准备再和这个傻逼说话了，扭头走上了大巴，留下一脸懵逼的上条当麻，独自面对一溜的摄像机和话筒。 ——诶？什么时候出现的这都是？ 没等上条当麻细想，一堆问题就朝他抛过来。 “你是无能力者，对学园都市派你来参加这次任务有什么看法？” “诶？” “据说你曾经打败了学园都市排行第一的超能力者，并且导致其重度伤残，至今行动不便，上层不得已更换名额，请问你是故意的吗？” “哈？！” “你为什么能打败一方通行？它到底是男是女？你们的关系究竟如何，真的如外界猜测的那样是恋人吗？一方通行伤残也是家暴误伤？” “啊？！！” “你会承诺在圣杯战争中一直保护一方通行，直到永远吗？即使面对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最温柔的恩奇都你也能与她为敌吗？！喂——请回答我们的问题！上条当麻先生！！！” 等到上条当麻终于挣脱开记着的环绕，挤上气氛冷淡坐满专业技术人员的巴士，他已经半条命都没了。 白发红眸的最强翘着二郎腿，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真不知道如果他听到那些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刺猬头少年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 那些记者还是有点用的，起码让上条当麻整理出了目前的状况。 他，被茵蒂克丝的性命要挟，要去参加一场有可能会死人的综艺活动。 这个综艺活动还是有政府许可的，全世界最最著名的那种。 而不久前因为殴打克.隆人被上条打了一顿的一方通行，似乎因为什么原因瘸了，此前他可是打着最强之名，要代表学园都市的荣誉参赛的，现在却是这样一副死样子—— 完全起不到宣传效果啊！招生数会下降的好吗？和职业英雄协会的抢资源嘴炮会输的好吗？ 要是学生一个个都去报考当英雄了，学园都市里的小白鼠谁来当，研究所全都得倒闭的好吗？！ 五年一次，每次异能侧一共有三个名额，都是按照双数年学园都市派两个，单数年职业英雄协会派两个来算的，最后异能侧这边的冠军只能有一个，谁赢了就能在接下来的五年里占据优势地位。 所以，今年轮到学园都市有两个名额了，用脚想想都不可能给职业英雄协会留下一丝可能性，一定要派出最强战斗力，尽全力抹黑对方形象，力争痛打落水狗。 ——至于公众人物组万一胜利了怎么办？别开玩笑了，他们的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卖卖萌提升下关注度，能让更多人观赏到超能力者的英姿罢了。 原本定下的是第一和第二位，但这事一处，理事会的其他人一看不行啊，连忙对上条当麻进行了全方位无死角的监视。 然后他们发现—— 天哪！无效化！和上次英雄协会派出的选手：那个粗劣的眼科患者相泽消太不一样——这个无效化还可以破坏魔法本身！ 简直酷炫！ 问题来了，英灵的身体是什么构成的？！ 魔力！魔力！魔力！！！ 整个理事会除了理事长都沸腾了，他们大都是这几年才当上理事会成员的，对这个城市的黑暗面所知不多，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特别有钱。 这帮有钱人一致觉得：这位上条少年可以成为偶像。 职业英雄协会的人气担当阴阳脸？呸。 貌美如花唱歌好听的公益慈善大使？呸。 在这天生神力的嘴炮高手的对比下，根本是大惊小怪，不值一提。 因为强才是唯一的真理！ 虽然形象似乎有点垃圾——但是男人靠的是衣装啊！你看第一位颜艺得这么厉害，性格这么混蛋，一身名牌一搭，那帮少男少女还不是为他沉沦了。 所以，当上条当麻跟着一方通行坐巴士转飞机终于到了某个准备召唤仪式的无人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电视上放过的一脸严肃的魔术协会裁判，而是一支磨刀霍霍笑容gaygay的时尚队伍。 “tony老师，上条当麻就交给你了。”学园都市的带队如是说道，把还没从晕机中恢复过来的上条少年往前一推。 诶？ 恍惚间，上条好像看到一方通行又露出那种幸灾乐祸的欠扁笑容了。 （……这真的是我未来的同伴吗？） （不对，这真的是我知道的圣杯战争吗？！） 刺猬头少年苍白着张脸，眼睁睁地看着tony老师举起剪子，对他迷人地笑了笑，一剪子下去—— 夭寿啦外貌平平无奇的后宫漫男主角唯一的标志刺猬头被剪掉啦！ 上条当麻眼前一黑。 （不幸啊！！！！） 100年前，世界上出现了第一名超能力者。 彼时，魔术世界还未曾向普通人展开，鬼怪还只存在于幻想，超能力者的圣地学园都市还未建立，圣杯战争还未成为沦落为娱乐至死的时代牺牲品，英雄这个名词还只属于万里挑一的真正勇者。 然而—— “时代变了啊。” 恩奇都想拍下年长友人的肩膀，被躲开了。 她有着莹绿的长发与同色系的眼眸，微笑着直视人的时候，有种山中清泉蒙在薄雾里的缥缈透明感。 这个动作、这种语气出现在花季少女身上，难免会有些怪异。但由她做来，却显得清爽洒脱，不觉造作。 恩奇都咬了口咖啡果冻，继续说道： “这两年新生儿里超能力者的比例急剧升高，说不定再过几年，最强超能力者就不再是楠雄了，到时候，你也没必要这么辛苦抑制自己的力量了吧。” 【最强超能力者是外侧的欧鲁迈特还是内侧的一方通行至今还没有定论，怎么会轮到我一个普通图书馆管理员。】 齐木楠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像是在生闷气，但这不过是他寻常的反应。 超能力者横行的现在，人人都热衷于讨论最强之名。无论是职业英雄还是学园都市的能力者，都有往娱乐明星方向发展的趋势。每当有潜力新人能力者“出道”，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报纸将他们比较一番，暗示他们可以向“最强”之位发起冲击——这已经成为固定节目了。 只有恩奇都知道，真正的最强，正躲藏在冰帝藏书丰富的图书馆中，过着退休老人般的生活：每天早上煮一壶茶放凉，选好今天要看的书，就往服务台上一坐。偶尔帮学生登记下借阅书目，半天都不离开沙发椅。 就是看起来平凡普通的图书馆管理员，每天晚上都要拯救世界。 “你是在挖苦职业英雄吗？” 恩奇都微微一笑， “楠雄每天做的工作，单从质上来讲，可以把no.1的职业英雄也甩掉几条街吧？” 44.缘系之人 “今天, 现代的勇者们将汇集一处，与过去、现在、未来的伟大人物亲密接触, 她们间将会发生怎样的碰撞呢？由学园都市改造而成的sister system为主导，学园都市、职业英雄协会联合赞助播出, 最强综艺节目——圣杯之死, 将为你们再现诸多梦幻奇迹！” “观众朋友们，都准备好了吗？” “你们的勇者与传说，即将登场！” 伴随着主持人热情的宣告，舞台的大门在众人面前被拉开, 六种颜色（除了黄）的光束向他们打来——显然是照顾到了恩奇都的晕金症，将进场的光效做了调整。 工作人员已经事先告知他们，所有的从者与御主们都应结伴跟随特定颜色的灯光入场，选择的颜色将会成为他们之后的代表色。 红橙绿青蓝紫, 一共六组。 众人对代表色都不是特别在意，匆匆赶到的上条当麻身边多了位粉发的美少女（年？），工作人员刚说明完情况，粉发美少女（年？）就兴致勃勃地喊起来： “我们选红色吧, 选红色吧，master！” 就连声音也是雌雄难辨的音色, 众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他？），他却混不在意，只是撒娇地去拉上条。 “好吧, 那就第一个, 红色。”上条无所谓地点点头, 不动声色地挣开粉发少年的手，恩奇都敏锐地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尴尬。 恩奇都想避开与（金）黄色相近的橙色，黄濑就替她先站出来： “正好我和saber都是黄头发，我们就站第二个，小恩你就站我后面。” 恩奇都站上了绿色的光圈，一直寸步不离的吉尔伽美什也跟了过来，绿色的光束将他头顶的黄发染得变色，让恩奇都看得顺眼了不少。 接下来，轰焦冻站青色，一方通行站蓝色，而最后的日高和光则和他的枪兵选了紫色。 排好队伍的同一时刻，背景音跟着变调，六组御主和从者依次入场，前方响起阵阵热烈的欢呼。等到恩奇都入场的时候，她的视线在场内扫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赞助商席位上的迹部景吾。 迹部少年眉头紧锁，看了她一眼，就别开视线。 那是闹别扭了吗？ 恩奇都想笑，身体突然被拉扯了过去，她抬头看向吉尔伽美什—— “本王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加入这场闹剧的，怎么你倒成了走神的那个了，嗯？” 王语气亲密的责备道。 那种肉麻的语气让恩奇都想倒退一步，但她克制住了那种冲动，只是眸光略带警告地看了吉尔伽美什一眼： “我自然会负责好我的那一部分——只要您别越了界。” 吉尔伽美什对她的敌意付之以暧昧一笑，揽着恩奇都的腰，神色轻慢地向舞台中央步去。 在场的大都是赞助商，花的钱越多，靠近舞台的位置越近，迹部坐在第一排上，神色岿然不动，与周围亢奋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好像他根本没有为了这个位置花大笔钱一样。 看来有钱人也追星，恩奇都得到的欢呼声是最热烈的，但其中也夹杂着喝倒彩声——冲着吉尔伽美什去的。 舞台正中央摆放着12把沙发椅，恩奇都选了颜色对应的那一把，她刚一落座，就感到迹部的眸光冷冷地瞟过来，而吉尔伽美什又说话了。 “恩奇都，过来同本王坐一起。” 吉尔伽美什展示他空闲的怀抱，让恩奇都好不容易维持好的礼节性笑容再度僵硬。 好在新的一组走了进来，吸引了场内的注意力，让她没有太过失态。 恩奇都一直自以为耐心很好，现在她改变想法了。 （这大概是因为周围人都很不错。） （我大概不能称得上宽容的人吧。） 只要一意识到吉尔伽美什就在身边，那股怒意就蓬勃而出，行为就变得不受控制，唯有努力忽略他的存在感。 然而，这种刻意不去理睬身边人——身边人却越战越勇的画面——无疑是相当引人注目的——尤其当当事人存在还高得出奇的时候。 等所有人落座，主持人再度开口： “登场仪式结束，大家都已经对御主与从者们有了个最初的印象了吧。接下来，我们将对各位观众做个基本的介绍。” “圣杯之死是日渐衰弱的魔术文明通过科技焕发生机的成功实践。在圣杯之死中，我们将让御主召唤相应的从者，并与其他御主进行各种形式的战斗。具体的规则，观众们可以在官方网站上看到公示。” “本次圣杯战争依旧采用了sister system系统，但这次还对它做了升级，多出了许多新功能。”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圣杯战争中，不同御主可以召唤同一职介的从者，甚至可以根据需要，在与从者达成共识的情况下，向主办方申请改变从者职介。” “当然，改变职介肯定是会让从者发生变化的，至于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还是失败的变化，就得大家自己探索了。” 主持人笑眯眯地说到这里，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有。” 轰焦冻提问， “你刚刚提到了失败的变化，并且明显与烂的变化区分开，可以告诉我们「失败」会有后果吗？” “失败，就是说明你的英灵并没有匹配那个职介的资格，将会直接出局。” “我知道了。”轰焦冻没有表现出意外，淡淡点头。 “还有问题吗？” 见无人再提问，主持人扬起笑脸，继续往下说： “看来提问与科普环节可以结束了，那我们开始第一轮的正式比赛。” “可能大家会奇怪——为什么还没有关于从者们的自我介绍，就直接开始比赛了呢？” “那是因为，第一轮的比赛内容，就是与自我介绍有关！” “圣杯之死第一幕：缘系之人——顾名思义，诸位御主需要通过每一轮的有限信息与问答环节，寻找那个被你召唤出来的，现在却可能与（也可能不与）其他御主签订契约的「有缘人」。” “谁才是你的有缘人呢？寻找到与你默契的有缘人，也许能找到你掩藏的自我。” “稍后，官方将公示给观众所有英灵与所有御主的匹配度——而彼此不熟悉的你们，将要在短暂的时间内，找到正确的答案。” “第一个项目规则有三条：” “一、所有御主按照颜色顺序，挨个发问，必须发问、不得回答。每一轮每人有一次发问机会。” “二、所有英灵可以回答、可以撒谎、不得发问。每一轮不限制回答次数。” “三、若英灵违反规则，御主将受到惩罚。御主犯规，御主受到惩罚。” “不限总时长，当御主确定自己的「有缘人」后，即可在每一轮结束时抢答，答对即可胜出，全部御主答对时比赛结束。” “御主回答内容不公开，每人仅有两次回答机会，失败则视为最后回答成功，先胜出者不得退出比赛，仍须继续提问。” “接下来——” “圣杯之死，第一幕，正式开始。” 45.问答第一 此为防盗章　　所以几位冒着红泡泡的cp粉面面相觑了几秒, 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缩回了脑袋。 而伤害了纯洁少女心的清水摩纪，身为 一个合格的脑残粉, 则昂首挺胸地教育了一番： “你们别想了，恩奇都大人不会和男孩子在一起的！” “根据我的调查, 她有90%以上的可能对女孩子更感兴趣！” 她注意到原本垂头丧气的女生们眼神重新亮起来了, 不由得心生警惕： “不过你们就别做梦了！根据我的调查，恩奇都大人有90%以上的可能性对腿远远看重于胸，所以你们胸再大也是比不过我的！！！” 清水摩纪得意洋洋地讲完后，一扭头, 正好撞见教室门口，表情异常复杂的忍足侑士，与他身后的绿发少女。 清水摩纪：…… 教室里一瞬间陷入了可怕的安静中，然后恩奇都迈开腿, 越过玄关走了进来，一边若无其事地回头问道： “怎么不走了，忍足君？” 平淡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瞪了眼看起来清水摩纪。 沉迷追星的大小姐刚如释重负，便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大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表情认真地说道： “我对男女都无所谓的，摩纪，你的资料该更新了。” “……是！对不起！！！” - 清水摩纪剧本的初版已经定下来了, 但也不可能一拿到就表演, 先是要确定表演者, 然后要挨个拿自己的那份剧本回去校对，互相协调调整戏份，最后才能开演。 表演的时间只有20分钟，但剧本上要演完小王子的小玫瑰、国王、狐狸以及与飞行员的终幕部分，时间相当紧。 演员表初定是这样的： 小王子——恩奇都 飞行员——忍足侑士 小玫瑰——清水摩纪 狐狸——日向枣 国王——佐藤葵 这其中，饰演温柔狐狸的日向枣是个冷冰冰的小酷哥，而饰演神经质国王的佐藤葵却是名气质贤淑的美少女。 前者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勉强接受了，后者虽一下子同意，眼神里却藏着疑虑。 当忍足拿气质不符的问题来询问清水摩纪的时候，得到了清水摩纪不可思议的眼神： “你在说什么啊，忍足，这种剧……重要的当然是脸啦。” “……你的职业目标真的是导演吗？” “千真万确。” 忍足叹了口气，道：“放弃吧清水同学，日本艺能界有你就完了。” 摩纪很不服气：“凭什么？脸长得好看就有粉丝，有粉丝就有钱赚，偶像这种职业是拿来干嘛的？当然是赚钱啦！我有的是钱，钱砸钱就能生钱，怎么会完？” 文艺片爱好者忍足头疼地揉了揉额心：“你这只是捞一笔就跑的节奏吧，清水家要靠你这做法来经营，现在早就被人顶上了。” 对此，没有继承权的幼女摩纪只是翻了个白眼，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所以清水家不会由我来继承啊。” 忍足竟然一时语塞，他看了眼正在解答前座问题的恩奇都，又灵光一闪，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可你这种过度追求商业化的行为，只会让像恩奇都这样真正有才华的人才被埋没啊。” “人才也许，天才不会被埋没的！” 清水摩纪胸有成竹，得意洋洋地一挥手， “商业的归商业，情怀的归情怀，我先用商业的脸赚够了，再把钱全都投给那些最棒的天才身上，让她们一步步成为传奇——” “然后我，恩奇都的宇宙第一粉丝！会用十年时间让人们看腻了最漂亮的花瓶，看腻了最青春也最肤浅的灵魂，只想欣赏恩奇都大人洗净一切浮华的美妙歌声！！！” 清水摩纪豪气万千地一拍桌子： “到那时候，绿军将会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团体！无论什么都不会再威胁到恩奇都大人的地位了！世界将被恩奇都的粉丝统治！” 忍足侑士想到每天校门口那宛如邪教聚会的恐怖画面，干巴巴地鼓了鼓掌： “有勇气，清水。” “那当然！我最喜欢恩奇都了！” 小姑娘前半句还气势十足，后半句一说到“喜欢”，就变得瓦声瓦气，眼神羞怯地瞟向刚解答完一道题、正想喝口水解渴的绿发少女。 恩奇都无奈地放下水杯，摸了摸少女伸过来的脑袋： “谢谢喜欢，摩纪。” ——论脑残粉是你的同桌该怎么办？ 恩奇都将摩纪的事情告知经纪人时，对方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 “不过就是个天真的大小姐，你讨不讨得她喜欢都没有关系，倒是清水家的长男挺有意思。你要是要想发展得更顺利点，可以通过妹妹来打通哥哥——嘛，你不是这样的人，算了，当我没说。” 经纪人提出了一个可能性，又自我否定了。艺能界的水很深，就连同为高中生的黄濑都不能幸免，但恩奇都的周围却干净到异常的程度。 可无论是这个在艺能界摸爬滚打多年的经纪人小姐、流着黑血的事务所、还是鬣狗般的小报记者，都下意识地将恩奇都排除出了潜规则的行列。 【少了这些麻烦事，你不应该高兴吗？】 “怎么说呢……”恩奇都将小腿垂放在栏杆外，神色认真地回复道，“虽然相比起其他艺人过得要轻松多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总觉得，我并没有被当作【人类】来看待呢。” 透气的白色过膝袜包裹着美好的曲线，后鞋跟随着她晃晃悠悠的动作，与教学楼的外墙瓷砖发出清脆的相撞声。 这无疑是相当危险的动作，但专注于食物的粉发青年没有阻止她的意思，要是此时恰好有路过的学生抬头往上看，可能第二天某著名歌星跳楼未遂就要见报了，而可怜的冰帝将被狂热的粉丝团冲破大门。 好在冰帝够大，现在又是午休时间，绝没有人在这栋改作器械仓库使用的废弃教学楼附近晃荡。 这正是齐木楠雄将此地选作据点的理由，清净又自由，在图书馆的工作之余，他通常会到这边来打发时间——可原本应该是秘密据点的地方，又一次，被某位麻烦的角色若无其事地发现了。 绿发少女支着半边脑袋，眸光望向城市边缘的群山。 麻烦的大明星，一如既往在烦恼着让正常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烦恼自己太强的超能力者如是想道。 【就是你多心了。】齐木楠雄飞快地吞咽着大明星上呈的贡品，舌尖品尝到一如预期的完美享受，令他幸福地眯起眼睛。他将空了一半地甜点盒平放在膝前，望着“大麻烦”的神色也比往常要和善许多，【特意找到这里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个的？】 恩奇都这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眸光从远处收回，周身虚无缥缈的气息也化开不少，她转过脸，笑容看起来毫无异样： “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想拜托楠雄帮个忙。” 于是，齐木就把恩奇都与可爱后辈的故事用心灵感应听了个全套，他沉默了半秒钟，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可以拒绝吗？】 绿发少女茫然地歪了歪头：“我以为楠雄吃了我的甜点，应该是同意帮忙的意思了？” 【……】 齐木楠雄握着叉子，放也不是吃也不是。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遍笑得清纯无辜的恩奇都，确认了她确实没有用什么手段来隐藏自己的心声，表情黑沉地嘁了一声。 ——很好，这家伙还真是个毫无杂念的腹黑。 齐木楠雄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是，忍足君没有超能力吧？” 【自己想。】 “哦。” 恩奇都再次对冷漠的超能力者表达了谢意，考虑到自己可能会因为故意伤人被家大业大的忍足家送入少年感化院。做好了最坏打算的恩奇都正想跟齐木楠雄提前交代处理森川知的有关事宜，粉发青年却招呼也不打，瞬移消失了。 与此同时，紧闭双眼的忍足，茫茫然地睁开眼睛： “我怎么了？” “……” 啊。 恩奇都总算明白过来。 她将已经想好的计划abcde抛到脑后，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万能的楠雄君，然后对着满脸迷茫宛如智障的忍足展开笑颜： “我看见你跌跌撞撞地跑进女厕所，好久没出来，有点担心，进来看了眼……你晕倒在了这里。” “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呢。” 恩奇都答得果断干脆，毫不心虚。 忍足沉默了两秒，然后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请说。” “看到晕倒在女厕所里的我——这段记忆可以删除吗？” - 被恩奇都看到丢脸的自己，真是最惨的经历了。 忍足在内心哀叹着。 恩奇都完全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但这反而让忍足少年更加难受了。 彬彬有礼、从不逾矩往往等同于关系疏远，恩奇都看起来对谁都很好说话，这在某种程度上，其实相当于对谁都不好说话。 每个人都无法走入她的内心，每个人都对她而言不是特别的，除了—— 忍足侑士想到与迹部景吾共处一室时少女异样的神情，不由得苦笑起来。 （哎呀哎呀，果然比不上小景啊。） 迹部家与忍足家间几乎不存在竞争关系，又都是所在行业的巨头，两位继承人从小就能玩到一起。只是不知何时开始，原本应该是平等的关系，渐渐发生了改变。 作为领导者的资质在迹部景吾身上越发突出，忍足在能力方面毫不逊色，甚至有“天才”之名，可众人最先看到的、发自内心追随的，永远只有一个人。 46.问答第二 此为防盗章 恩奇都于是收回手, 亲切地看着战场中狗毛掉了一地, 袖手旁观, 等着森川知替她办理手续。 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所有手续都办完了。恩奇都带上了资格认证书与宠物临时户口本，看了看，道： “还是第一次接触协会的这部分工作。” “比起义工, 给人感觉更像是政府职员吧？”森川知写着上报文件, “没办法，我们使用着政府支援的设备，就得出力干活，只是……” 森川知的声音淡了下去：“前辈还记得那次吗？因为太过凶险，上层差点就要求我们强制抹杀目标了。” “嗯，当然。被激怒的sans让大家相当困扰呢。” “当时要不是前辈, sans很可能会死……那些从未见过的生物们，都会死。现在undertale主题公园也不会存在了。” “……” “那些怪物, 接触下来都是相当有趣的人。会讲冷笑话, 喜欢小孩子, 和人类一样的聪明, 一样——甚至更加得温柔。就因为, 就因为强大……” 森川知停下写字的手： “明明我们是为了信念组建的保护协会, 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样子了？” 恩奇都摆弄资格证书的手停了下来, 她神色淡淡地看了眼森川知：“阿知感到不安了吗？” “有一点。” “不用担心, 这不过是暂时的状况, 随着学园都市那边超能力研究的深入, 一切都会好转的。” “可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那个全副武装的城市——真的好吗？” 森川知握紧了笔，把头抬了起来。 透过那保护性质的绷带，仿佛可以看到少女不甘倔强的眼神。 “前辈，你以为犬祝为什么会离开西国而加入我们这样的保护协会？没有了强有力的庇护者，西国只是块可以饱餐一顿的肥肉。学园都市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圣地，那些多消息总不至于每一个都是空穴来风吧？” 森川知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候恩奇都的手机铃响了起来。 “啊，差不多到时间了。” “……要走了吗？” “嗯，”恩奇都随口应了声，继而看向少女，“阿知不用考虑那么多东西，既要考虑超能力问题，又要烦恼协会的发展，这实在是太为难你了。” “可是，我想……” “阿知。” 在森川知眼中，恩奇都的命令是绝对的。在以前的合作中，只要跟着按照恩奇都的指示走，就绝对不会出错。 “阿知，不用想那么多，会没事的。” ——森川知最敬重的前辈这么告诉她。 回望着绿发少女毫不动摇的眼神，森川知却感到了一丝寒意爬上脊椎。 但恩奇都莹绿色的瞳眸中很快又溢满了笑意： “我真的要回去了，如果阿知还有什么烦恼，晚点聊，嗯？”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前辈。” “嗯？” 恩奇都转过脸，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隔着重重绷带，看不见森川知的神情。 “不，没什么，再见。”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经纪人的来电。恩奇都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重新背过身去，带着库丘林离开了。 犬祝一直陪着她上了车，期间反复邀请恩奇都来西国做客，都被她用各种太极法糊弄过去了。 在恩奇都身后，只剩下一个人的办公室里，森川知沉寂了许久，伸出手，缓缓解下了缠绕于脸部的绷带。 容貌清秀的紫发少女神色孤寂清冷，可原本应该完美无缺的下颌处，多出了一道可怖的凹痕。 “前辈……” 森川知神色莫名地呢喃着， “哥哥他……果然说得没错。” - 恩奇都与库丘林钻进了黑色越野车的后座。 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经纪人小姐换了辆车，她示意恩奇都看向后备箱： “帮你买齐了养狗的基本配备，大概可以用上两三个月，我还给凛买了猫抓板，它最近还会挠你家沙发吗？” “哀川小姐！”恩奇都哭笑不得地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凛她从来不抓沙发的。” “哦，那她就是咬电线咯？猫可以用磨牙棒吗？” “请不要继续开玩笑了，凛是我的家人。” 哀川小姐无所谓地耸耸肩：“现在大家都喜欢把猫猫狗狗的称作家人，对了，这只狗叫什么名字？” “……库丘林。” “诶，和你的真搭，都用的传说角色的名字。啊，不过那位大英雄和狗也挺有缘的，就是因狗而死……你想不想吃狗肉，恩奇都？” 话题成功从凛是人是猫转移到了吃不吃狗肉上，恩奇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顺了顺库丘林的背毛，示意他不要对着哀川小姐龇牙咧嘴，口中说道：“别再寻我开心了，哀川小姐。” “唔。” “您亲自来接而不是派助理先生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经纪人总算放过了她，红发美人手握方向盘问道： “之前的综艺活动，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圣杯吗？” “嗯。”哀川小姐淡淡应着，“毕竟是世界级的综艺节目，帮你和凉太争取来名额还费了点功夫的，你要是还说暂时不方便，我会有点伤脑筋的哦。” 把抢到两个世界级综艺名额说得“费了点功夫”，也只有王牌经纪人哀川才能做到了。 “而且啊，这个节目可是很赚钱的。光是工资就可以领到一大笔，若是能够取得胜利提出要求，你完全可以让他们投资一大笔钱给你的协会。” “确实呢，我相当需要这些。” 恩奇都回忆起之前查阅过的资料。 第一个超能力者出现前与出现后，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许多里世界的隐秘被摆到台面上来说，魔术世界迅速衰落了下去，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远坂凛所在的御三家。 围绕能实现一切愿望的许愿机“圣杯”，来自过去、现在、未来的七骑英灵被召唤出来，与持有三道令咒的御主一起争夺圣杯的使用权。 相互残杀，不择手段，直到其余六骑英灵的灵魂都回归圣杯，余下一人才能“许愿”。 而最后一次圣杯战争，险些损毁了整个冬木市，要不是当时的职业英雄们赶到，齐心协力阻止了黑泥的下坠，将会出现一个可怕的伤亡数字。 也正由于那次被全球直播的英雄事迹，职业英雄与异能者们的地位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同时，在多方施压下，御三家被迫交出了圣杯的技术。 原来被污染的圣杯被彻底破坏，但一部分职业英雄协会却从这次直播事件中看到了商机，他们求助于科学侧的领头羊学园都市，模拟了圣杯的召唤功能，成功完成了可自主操控的模拟圣杯战。 47.预热结束 此为防盗章　　她有着莹绿的长发与同色系的眼眸, 微笑着直视人的时候, 有种山中清泉蒙在薄雾里的缥缈透明感。 这个动作、这种语气出现在花季少女身上，难免会有些怪异。但由她做来, 却显得清爽洒脱, 不觉造作。 恩奇都咬了口咖啡果冻, 继续说道： “这两年新生儿里超能力者的比例急剧升高, 说不定再过几年, 最强超能力者就不再是楠雄了, 到时候, 你也没必要这么辛苦抑制自己的力量了吧。” 【最强超能力者是外侧的欧鲁迈特还是内侧的一方通行至今还没有定论, 怎么会轮到我一个普通图书馆管理员。】 齐木楠雄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着像是在生闷气, 但这不过是他寻常的反应。 超能力者横行的现在，人人都热衷于讨论最强之名。无论是职业英雄还是学园都市的能力者, 都有往娱乐明星方向发展的趋势。每当有潜力新人能力者“出道”，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报纸将他们比较一番, 暗示他们可以向“最强”之位发起冲击——这已经成为固定节目了。 只有恩奇都知道, 真正的最强, 正躲藏在冰帝藏书丰富的图书馆中, 过着退休老人般的生活：每天早上煮一壶茶放凉, 选好今天要看的书, 就往服务台上一坐。偶尔帮学生登记下借阅书目, 半天都不离开沙发椅。 就是看起来平凡普通的图书馆管理员, 每天晚上都要拯救世界。 “你是在挖苦职业英雄吗？” 恩奇都微微一笑, “楠雄每天做的工作，单从质上来讲，可以把no.1的职业英雄也甩掉几条街吧？” 【我只希望那些英雄能够更加勤奋地匡扶正义，感激不尽了。】 “哈……” 【还有你，如果能突发奇想转学到别的学校，让我不用隔三差五打发掉那些潜入学校的娱记，我的普通生活就很完美了。】 “噗，这我可做不到，”恩奇都眨眨眼，“给楠雄老师添麻烦，可是我的毕生志愿啊。” 【……】 齐木楠雄没再说话，他端着盛放咖啡果冻的玻璃小碗，与恩奇都动作同步地拿起小勺，挖了一块，送入口中。 花了几秒钟时间，他回味了下这梦幻般的味道，眯起眼睛，余光里看到绿发少女也露出相似的表情。 有的时候，齐木楠雄会想，他没有和这个耀眼过头的全民偶像兼学生绝交，有八成是多亏了她同居人的出色手艺。 “真是绝赞……”恩奇都感叹道，“她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齐木楠雄很难得地点了点头，以表赞同。 虽然制作过程有些让人寒心，制作者看不透的心理活动也令人困扰，但做出来的成品，确实完美到不可思议，夸句神之手也不为过。 于是，因为涉及到超能力而变得紧张的聊天氛围，再度被美食拯救了。 身材娇小、长相稚嫩的绿发少女与身着和服的粉发青年并肩坐在廊檐下。虽然是夏日，但这座院子构造特殊，还是凉嗖嗖的。这样的温度再加上午后正好的阳光，两人都有些犯困。 “要回屋里睡一觉吗？” 【不用。】 两人都清楚楠雄此行的目的为何，也不准备浪费时间。 齐木楠雄朝她看了过来，恩奇都捋起半截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 两人的目光都停在了那宛如在发光的肌肤上。 光洁无暇的肌肤上出现了一圈一圈的绯红纹案，宛如锁般深深烙印，宛如蛇般紧紧缠绕。诡谲的纹案顺着小臂上的青筋，没入衣物内里。 在齐木还是个苦于力量过于强大的普通中学生时，遇到了从天而降的绿发女孩。他利用万能的超能力替她解决了身份危机，而早熟的女孩感念恩情，坚持不懈地赖在他身边，给他添了十年的麻烦。 在去年的时候，原本无任何异能的恩奇都突然觉醒了能力，同时获赠的，还有她一身诡异的纹案。 身材细弱的绿发少女，像是即将被庞然大物猎入口中咀嚼的祭品，被纹身交缠着。 【它怎么长得这么快？】 看到齐木楠雄的眼神，恩奇都识趣地开了口： “上次单独把纹身时间调回了七年前，超能力也在纹身消失的瞬间没有了。可后来只过了两个星期，它又重新出现，现在四肢和胸口都被覆盖到，再这么下去，在夏天穿长袖也无法遮盖了。” 【听你在电话里说，你的个性会随着它的生长而增强？】 “是的。”恩奇都点点头，“虽然测试新拥有的个性也很有趣，但我过不久要参加个大型实时综艺活动，赚的钱还要去投给大江山——果然还是先请帮我回溯时间吧。” 齐木楠雄摘下抑制器。 ——出生下来便是世界最强超能力者是什么感受？ 虽然生活在超能力者的时代，可超能力者的比例也不过2%。日本有一大部分还都位于学园都市中，在外侧的超能力者根本见不到多少。即便见到了，大多也只是能折弯汤勺、点燃火柴的level.1程度。 而齐木楠雄，出生时便是世界最强的齐木楠雄，随着年龄增长，从最强变得更强，到25岁，已经一言不合便能毁灭世界了。对于无敌状态的齐木楠雄来说，那些同类的超能力者，与普通人根本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资质，如果换一个人来过，一定精彩更多，可齐木楠雄只想隐藏于人群中。他将自己伪装为普通的念动力能力者，做起了看管冰帝图书馆、整理书架的工作。平平常常，毫无意外，这是他最满意的生活状态。 唯一令人不满的波折，就是眼前这名少女了。 【不过，如果大名鼎鼎的歌姬突然“毁容”，原本还算安稳的粉丝跑到冰帝附近聚众闹事，那就很麻烦了。虽然换工作也可以，但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帮忙吧。】 回溯时间相当便利。 齐木楠雄内心的波动并不会影响他个性的发挥，一眨眼功夫，恩奇都身上的纹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恩奇都似乎想翻开领子查看一下，齐木楠雄的目光无意间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便干脆道： 【处理完毕，我可以回去了吧。】 绿发少女停下扯领子的手，好奇地眨眨眼： “又是透视吗？” 楠雄的眼睛拥有透视的能力，稍不留神几秒钟不眨眼，就可以从裸.体到骨架，将对方全部看透。 正常的女孩子要是知道他的能力，一定会羞臊到永远不想看到他，然而无意中知道这点的恩奇都情绪波动却很微薄，甚至内心深处还跃跃欲试，比如现在—— 【真神奇，想知道我的骨架长什么样子。】 齐木楠雄脸一黑： 【……你还真是毫不尴尬啊。】 对方翠玉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是天然的好奇，能听到恩奇都内心活动的齐木楠雄，也确认了这好奇简直真诚得要命—— 48.月夜出逃 此为防盗章 背负过多「业」的异能者, 将不断伤害自己的思虑之刃挥向一切生命。 ——由此, 化为「业魔」。 越往前行进, 地面上下透的光便愈发黯淡。然而另一种特殊的磷光却亮了起来，填满少女脚印大小的浅坑，指引着两人前进的道路。 听到第三个呼吸声的瞬间，轰焦冻拽了下恩奇都，凑到她耳边说道： “可能是陷阱。” 绿发少女沉默地摇了摇头。 她挣开轰焦冻的手，向前走了两步, 那个压抑的呼吸声陡然变得急促。 “……前辈？” 恩奇都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出声回应。 越往前走，磷光便愈盛。直到人眼能看清周围20米内时, 蜷缩在一处的人影进入了视野中—— 洁白的绷带早已被黑色的污血渗透, 在协会里森川知的办公室里曾发现剧毒.药品, 想必她也曾想要自我了结，然而「业魔」的身体却利用了她潜意识的偷生念头，异化了森川知的身体来阻止毒发。 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待在那的「森川知」都已经不是人了。 恩奇都的使命, 在帮助轰焦冻找到「业魔」的瞬间就已经终结了。 异能者之间不得无端争斗，即使是对象是罪犯。拥有制裁「业魔」权利的, 只有轰焦冻。 恩奇都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不再停留在哭泣的业魔身上，转身看向轰焦冻： “请结束得快一点。” 昏暗而闷热的空气中, 少年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他准备出手的时候, 依旧属于人类的声音再度响起： “前辈。” 带着哭音的呼唤, 让轰焦冻的手轻微打颤，他犹豫地去看恩奇都。 绿发少女的神情被发丝遮住，她松开了抓住轰焦冻的手，转而向「业魔」所在的地方走去。 - ——被盯上了。 就像「业魔」利用偷生的潜意识来改造森川知身体一样，它也同样利用了森川知「想见前辈」的强烈思念，来异化恩奇都的身体。 脚踝处的皮肤似乎被撕裂了，新诞生的组织大概不属于人类的结构。「业魔」无法控制自己去往她身边，只能改造异化自己的身体。疼痛占领了大脑的全部频道，恩奇都只能凭借最后一丝理智去顺从「业魔」的愿望，避免异化进一步发生。 “焦冻。” 她试图去引起职业英雄的注意，很快得到了回应。 无数冰锥刺穿了道路尽头的人影，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地回响。 “恩奇都，快停下！” 背后的人紧张地喊道，轰焦冻似乎试图拉住恩奇都的手，被她躲闪开。 “不用管我，专心去找它的弱点。” “那个东西死不了！按道理我已经穿过要害了！我们先回去找技术部支援——” 剩下的声音戛然而止。 重物坠地的声音轰地响起。 恩奇都没有回头，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忽然近身的少女身上。 “前……辈。” “……” “前辈前辈前辈前辈前辈前辈——？！” “你只会说这句吗。” 恩奇都注视着毫无反应的少女，无奈地摇头： “别装了。” “……” “我知道你还有理智，别再逃避了。” 应该是“眼眶”的白色绷带处，漆黑的液体不断晕开。 属于怪物的眼泪，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求求您，前辈。” 「业魔」哭诉着， “求求您——杀死我。” - 思念的对象就站在身前。 目光一如往常柔和，让森川知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仿佛回到了最初。 ——她守护在前辈身前，替前辈挡住所有危险，为前辈斩除所有敌人。 森川知既是剑，又是盾，在前辈的引领下，毫无价值的家族弃子找到了价值。 从一个只会嚎哭等待拯救的弱者，变为了能够对弱小者施以援手的义务英雄。 那段时光是多么幸福和完美啊。 她不需要思考太多，只要拼尽全力、伤痕累累地去拯救就行了。 她并不知道那个时候前辈到底承载了些什么，她一度以为前辈不过是个辅助者。 直到后来，前辈真正离开了，完美下的黑暗与脏污一股脑地映入她眼帘，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想要拯救什么，就必须割舍掉什么。 神奇生物保护协会最初是爱好者成立的公益组织，但因为具异能生物的特殊性，一部分职能渐渐被被政府接管。虽然明面上是为了保护“生物”，但已经在为人类利益让道。 49.元旦快乐 逃出比赛场地的过程顺利到不可思议。 一人一英灵顺利地逃过了现代监控设备, 穿着隐身衣跑了大概一千米, 恩奇都才意识到, 为什么只有监控措施如此薄弱—— “竟然是座孤岛啊。” 恩奇都站在悬崖边望着无边无际的海，喃喃自语。 吉尔伽美什把隐身衣收了回去，哼笑了一声：“这怎么可能拦得住本王。” 他说着, 异常熟练地又从王之宝库里取出了一粒药丸，趁恩奇都愣神之际塞进了她嘴中, 揽着她的腰，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恩奇都：？？？ 迅疾的风在耳边自下向上地刮过，从这种高度跳下来, 就算是掉进水里也必死无疑，但吉尔伽美什并没有那种担心，他还算温柔地提着手无缚鸡之力（暂时）的挚友, 稳稳地坐进了款式十分有未来感的快艇里。 恩奇都：“你是哆唻a梦吗？” 吉尔伽美什并没有被灌输哆唻a梦是谁的常识, 但他太了解恩奇都了，很轻松地就从那张脸上判断出了对方的意思，于是傲慢地点头：“那当然，世界上所有的宝物都是属于本王的。” 恩奇都略一思索：“热水袋有吗？我现在有点冷。” 她其实并不冷，刚刚吉尔伽美什不知道给她喂了什么东西，此时虽然穿着单薄, 却并没有感到寒意。 这话说出来本意是想膈应一下英灵，结果对方略一思索, 竟然真的从他的宝库里拿出外壳黄金编织的热水袋——还是热的, 塞到了恩奇都怀里。 恩奇都：“……？”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吉尔伽美什, 古代王得意地哈哈大笑，用起现代科技比她还熟练，拨弄了几个按钮，快艇就向某个方向冲了出去。 因为速度极快，挡风玻璃外的风景都模糊不清，恩奇都看了一眼除了海就是海的世界，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你要带我去哪里？” “自然是要去配得上你我的地方。” 恩奇都懒得摸清吉尔伽美什的脑回路，她现在还是人类的身体，折腾了一天又有点累了，很快便睡着了。 - 等她醒来的时候，世界就已经是另一副面貌了。 恩奇都茫然地眨眨眼，戳了下路过的企鹅肚皮，企鹅不小心被戳翻在地，肥硕的身躯挣扎着爬起来，怒气冲冲地逃走了。 吉尔伽美什在旁边笑，笑声在安静的极地世界中，显得格外刺耳。王似乎心情不错，卸下了厚重铠甲，只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现代秋装，手里还拿着烤鱼，拨弄着火苗，香气四溢。 恩奇都看着他，冷静地问道：“南极？” “不错。” 吉尔伽美什随意地应了声， “虽然此地荒凉，但倒是有在乌鲁克都未曾见过的景致，本王前往现世数次，倒是没来过这里。” “挚友，你觉得如何？” 恩奇都看了眼天上绮丽绚烂的极光，哼了声：“我来了好几次，都看腻了。” ——吉尔伽美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这让恩奇都心情好了不少，她接过吉尔伽美什手中烤到一半的南极鱼，又故意嫌弃地啧了一声： “这鱼不是这么烤的。” ——吉尔伽美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让自以为无所不能的英灵吃了次憋，恩奇都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也有了胃口。她将烤好了的鱼塞到嘴里，用力地咬了一口，品尝到了熟悉的味道，心情更好了。 作为歌姬的食量还是要控制的，恩奇都只吃了两串，看了看剩下的。为了不浪费食物，就全数塞给了吉尔伽美什。 王倒是没有嫌弃的意思，接过来便吃了起来。只是俊脸上隐隐有些阴云，一副【本王心情不好】的模样。 恩奇都瞥他一眼，心想如果王还活着，此刻应该有不少人来哄他开心，可惜了，此刻他身边，只有一个想让他更不开心的御主。 想到这，恩奇都更开心了。 她心情愉悦之下，低头悄悄绽开笑容，抬脸时吉尔伽美什却正好在看她，神色若有所思： “你方才笑的样子，倒是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了。” “怎么？” “你我刚见面的时候，沙姆哈特不知道去哪了，你的心情很不好，冲上来就和本王干了一架。打到第五天的时候，你我都有些乏了，便坐在山头上休息，本王与你共饮。” “那个时候，原本神色冰冷的你看着本王的酒盏，忽然笑了。” 吉尔伽美什有点怀念地说道， “那时候本王想，这泥人蒙昧无识，粗蛮无礼，笑起来却格外动人。” “……”恩奇都沉默片刻，平淡道，“我不是你认识的恩奇都。” 吉尔伽美什垂下眼看她，石榴红的蛇瞳里情绪渐渐敛藏，他挥了挥手，金光粒子中酒器凝聚成形。王将金色的酒盏置于两人身前，满上琥珀色的神代佳酿： “挚友，本王与你共饮一杯。” 恩奇都没有与他碰杯，只是自顾自地端起，一饮而尽： “希望能合作顺利，吉尔伽美什。” - 神代美酒果然不同寻常。 恩奇都当时心头烦躁，一时冲动便一饮而尽，喝完了才注意到吉尔伽美什古怪的眼神——可已经晚了。 现世的酒恩奇都不管喝多少都无所谓，但凝聚了浓厚魔力的神代产物自然是与凡品不同。她头枕在吉尔伽美什颈边，耳边听到最古之王的闷笑声，火大地挥了挥拳，拳风软绵绵。 吉尔伽美什笑得更厉害了，他的身体一抖一抖： “挚友，不必担心，你失态的模样本王也格外中意。” 恩奇都在半梦半醒中，打定主意醒过来就让从者自裁。 金色从者似乎感知到御主隐忍的杀意，总算有了点求生欲，抱着恩奇都回了快艇，一路紧赶慢赶，回去的时候正好在凌晨。 乖巧的恩奇都就算是从前两人关系亲密时也不得多见，过去烦人王偶尔会趁着挚友熟睡用羽毛逗她，迎接他的必是睡梦中也劲道十足的拳脚相加——哪像此刻这样，乖乖巧巧地被他抱在怀里，连揍人都像是小动物在撒娇。 吉尔伽美什将少女放在床上，颇觉新奇地打量着她，有一瞬间觉得这样娇弱的挚友似乎也不错。 但这种想法只短暂地停留了一秒不到，便被忘记了。 他的眸光凝在了那副碍眼的眼镜上，伸手摘了下来，放在手上把玩了一会。 脆弱的眼镜在王的指尖翻滚，仿佛随时会被捏碎，但最终，吉尔伽美什还是把它完好无损地放回了少女枕边。 晕金症？那些个杂种似乎是这么说的。 这明显找茬的词汇无论是哪个杂种编出来的，吉尔伽美什早已在心底给对方宣判了死刑，所以处理幕后犯人这方面倒是不必多费思虑。只是…… 他神色慢慢凝住，陷入了思索中。 方才他给恩奇都喂的东西，自然不只是驱寒保暖。若连那等宝物都没能解开恩奇都被下的毒…… 莫非那个研制毒素的幕后人，并非仅仅是现世之人？ 吉尔伽美什望向窗外。 那只觊觎他宝物的老鼠就在外边隐匿着，看在挚友的面子上，吉尔伽美什决定暂时放过他一马。不过他身上也有着那名幕后人的信息，王打定主意，等有机会便抓过来，当着恩奇都的面审问一番，好让不知为何天真了不少的挚友认清谁才是该被她信任的。 至于今天…… 无妨，不急于一时。 吉尔伽美什又将注意力放回恩奇都身上，神色松缓了几分。心思微动，身上的秋装便换为了柔软华贵的织物，王将醉酒熟睡的少女揽入怀中，感到对方似欲挣扎，便回忆着记忆中神妓的动作，轻抚她的长发。 恩奇都果然安静了下来。 即便成为人类，沙姆哈特的影响依然融入她的身体里。吉尔伽美什为这个事实感到轻微地不悦，但很快就被别的吸引了注意力。 ——感到温柔亲切的抚摸停下了，睡梦中的少女蹙起眉心，仿佛依恋般，蹭了蹭他的掌心。 王的指尖颤了颤，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将脑海中神妓志得意满的脸用宝具捅穿了无数遍，这才继续抚摸恩奇都的长发。 手感一如记忆中那般。 50.神血与人 吉尔伽美什的好心情持续到第二天早晨。 他被一阵轻微的刺痛叫醒了，不悦地睁开眼睛, 就看到自家挚友正坐在他身上, 双手举着水果刀, 面无表情地正要往下捅。 吉尔伽美什眼角一抽，按住挚友的手腕：“怎么了？” 恩奇都神色平静, 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少女说着，手腕一扭，竟然灵活地挣脱了吉尔伽美什的桎梏, 刀锋一闪便划过王的脖子，再深一点颈动脉便要破了。眼看就要在被召唤的第二夜惨死御主床榻，吉尔伽美什一个翻身将战斗力五的挚友单手按住，用手指擦过创口，他垂眸一看，见艳红的血珠停在指尖上, 提唇一笑。 恩奇都瞳孔微缩。 她虽然火大得要命，但也清楚吉尔伽美什的实力之强。别说她一个普通人类, 就算寻常英灵也是被他几回合秒杀的份。眼看着对方笑得诡异, 恩奇都当然是以为他怒到极致头脑发昏了, 为了保命，她想也不想就要动用令咒。 吉尔伽美什却先一步预测到了她的心思，掌心覆了上来，挡住恩奇都的话语。 恩奇都张口便咬, 她已经知道吉尔伽美什皮厚, 此刻倾尽全力, 竟然真的把对方掌心咬破了，鲜血汩汩流出，流入少女口中。吉尔伽美什也不动弹，只是垂眸看她。绿发少女眼中的凶狠戾气犹在，但此刻却多了一丝犹疑茫然，咬人的利齿也卸了劲。 “味道如何？” 静默中，王询问道。 语气温和，简直就像是在宴请宾客，而不是拿血饲养刚袭击他的凶手。 恩奇都猛地回神，她推开吉尔伽美什的手，面色难看地看着他： “不准给我喂这种东西。” 王却哈哈大笑，语气恍然： “本王果然没有猜错。” “……” “你这具人类躯壳，此前是用神血温养完成的吧，吾友。” 恩奇都不发一语，起身去洗手间。 镜中的绿发少女面色红润异常，恩奇都摘掉眼镜，仔细地审视自己。 吉尔伽美什的话语令她心烦意乱，那平和甚至称得上包容的态度更让她心绪难宁。她极力想否认那些胡言乱语，但始终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那个令人讨厌的英灵条理清晰，神智正常，甚至对她的某些习惯异常得了解。 而且，恩奇都并没有作为人类的完整记忆。 心中坚信的东西似乎动摇了，远坂凛浸透着炽热爱意的眼神逐渐模糊，恩奇都冰冷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却突然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 “……” 之前激烈震颤的情绪被按下暂停键，少女抚着自己的下唇，对着镜子凑近了一些。 ……破皮了？ - 御主与英灵们的集会时间定在上午九点，上条当麻洗漱完毕，提前十分钟出了门，屁股后面跟着阿斯托尔福。 经过昨天一晚，上条先生已经不再怀疑他的从者是gay了——他现在无比确认对方是gay！ 普通直男怎么可能穿那么花哨的内裤啊！当上条先生洗漱完毕出来后，粉发英灵居然能光着下半身，笑眯眯地对他撒娇： “好慢啊，master~” 上条眼前一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肛了。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阿斯托尔福解释说自己一路上听闻学园都市的高科技洗浴设备有多厉害，也想亲自试一试。上条点头同意后，他当即兴奋地扑进去，还快乐地唱起了歌。 （呼……不管怎么说都是恐怖的搭档。） 上条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门一关，就看到另外一个顶着黑眼圈的选手站在他面前。 “黄濑……？” “早哦，小上条。” 黄濑凉太无精打采地说。 这个有点娘炮的称呼让上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隐晦了偷看了一眼跟在黄濑凉太身后、神色凛然端庄的金发剑士，然后问道： “早。昨天没休息好吗？” “小恩和那个怪物一起过夜，我怎么可能休息好啊啊啊啊！” 黄濑抓狂地揉乱一头漂亮的金发。 上条当麻同情地看着他，让恩奇都一个娇弱的少女和对她态度怪异的强大英灵在一起，是谁都会担心吧——更何况，就算迟钝如传统男主人公上条先生，都能察觉到黄濑对那位偶像抱持的感情。 （好惨啊。） 上条先生拍拍黄濑的肩，宽慰道： “昨天夜里英灵们都在警戒，都在一层楼里，要是真有打斗的动静也能察觉到，现在恩奇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显然黄濑同学听不进去，他已经在脑补他心爱的小恩被欺负得泪眼汪汪面色苍白的惨样了，并打定主意，只要有什么问题，拼死也要让恩奇都换到他房间里来住。 两人并肩去乘坐电梯。 所有选手以及英灵都住在地下八层，而集合地点是地上六层，自然都需要乘坐电梯。两人两英灵来到电梯间的时候，远远看到轰焦冻与他的从者呆立在那边。 “轰！” 男孩子间的感情是战斗出来的，上条对这个文静的职业英雄颇有好感，远远地就朝他打招呼。 轰焦冻反应很迟缓，隔了几秒钟，才回头看了他一眼： “啊。” “上条君，早。” 轰焦冻淡淡地打完招呼，就继续转过头，神情复杂地看向前方。 上条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极其醒目的金与绿并肩站立，两人间距离极近，近到甚至有点亲密暧昧的气息。金发的英灵一手搭在少女肩上，正跟她说着些什么。 上条当麻立时警觉地拦住差点要暴起的黄濑凉太，但拦得住人拦不住嘴，黄濑凉太像只几个月没看到主人的大金毛，上蹿下跳地叫道： “小恩！小恩！~” 凑在一起交谈的两张脸一并转了过来，名为吉尔伽美什的英灵眼中满是被打搅的不悦，恩奇都只是笑了笑： “早安，诸位。” 上条当麻敏锐地注意到——恩奇都的面色似乎比起平常红润了不少。他被茵蒂克丝强迫看了不少恩奇都的电影电视剧演唱会，知道天才歌姬身体欠佳，面色总是显得苍白。然而此刻少女颊边两抹绯色，简直就像是…… 上条当麻把【简直就像是】后面的怀疑踹到一边，作为场中唯一一位情绪稳定的人类，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呆立原地、显然颇受打击的轰焦冻与黄濑凉太： “电梯快来了，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说着，上条先生用眼神暗示那两位英灵——赶快让少男骑士心破碎的御主们转移注意力。 不懂人心的骑士王没有收到暗示，但白发红眸的魔术师心领神会，她眨眨眼，语气轻快地说： “不知道早餐会是什么呢？我已经等不及了。” 轰焦冻和黄濑凉太这才闷闷地向前走。 上条当麻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 （太惨了，太惨了。） （抱着拯救公主的愿望兴冲冲过来打败魔王，结果发现公主和魔王相处良好。） （可怜的少男心啊！） 上条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唏嘘了一番，正准备跟上，衣角被来自下方的力道扯了扯。他低下头，只见银发女孩睁着无邪的大眼，手中拿着棒棒糖： “大哥哥~” 上条先生的心都要被萌化了，连忙摆出亲切大哥哥的姿态问道： “你是一方通行的从者吧，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兔子先生不见了，我从早上开始就找不到他。” 上条愣了愣，想到白毛红眼的特征，被兔子先生这个称呼逗得一乐： “可能他是自己先走了吧，那家伙一向自说自话的，你不要介意。” “是吗？” 童谣松开拽住上条的手，露出了一个松软的、童话女主角般的微笑， “那拜托大哥哥，帮我找到迷路的兔子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