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lp》 序章 pulp[]n.1水果或蔬菜之可食的柔软部分;果肉;果浆。2【解剖】牙髓。3浆。4【俗】印刷很坏的低级趣味的杂志。5软绵绵之物;柔软无力之物。 ——v.t. 1制成浆状。2取出果肉。3取出齿髓。 一一v.i.成为浆状。 (解释引用自「远东英汉大辞典」民国74年4月出版) 美工刀的刀刃发出干涩的声响逐渐伸长。 这位少女用右手紧紧握住刀柄,将刀锋按在左手腕上,然而就在打算划下深深的伤口时突然留意到不对劲的地方。 没办法割下去。 重复使用无数次后,似乎因为皮肤上的脂肪、血液或者是清洗美工刀时残留下来的水滴,而让刀锋钝得无法切割东西,刀刃粗糙的触感只能够滑过皮肤表面造成浅浅的擦伤,到头来,还是无法产生足以流血的大伤口。 孃啧了一声,并且把美工刀扔向墙壁,美工刀虽然以射穿墙壁般的角度直直飞行,却在碰到墙壁的瞬间撞伤刀刃而应声弹开,掉落在空无一物的木头地板上,空气中随即回荡着一股微弱的塑料声响。 此举让孃更形焦躁,于是她徐徐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披上挂在椅背上的御寒夹克走向房门。 她悄悄地打开房门。 因为她知道父亲已经回到家中. 如果不小心吵醒喝醉睡着的父亲,不知道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父亲平时起床时脾气都会有些不悦,经过酒精催化后一定会更加暴躁,非得保持警戒不可。 她尽可能不让走廊的地板发出声响,轻轻通过曾经是夫妻共享、如今已成为父亲专属卧室的房门前。 定到大门口后,她安静地脱下拖鞋,并且换上轻便的运动鞋走出家门。 这里是公寓的九楼。 从走廊俯瞰出去,几乎可以将整个栖羽市尽收眼底,这是个四周为群山所包围、人口约十万人左右的偏远都市,而孃正是在这个城市土生土长的居民。 也许因为夜已深,街上还点着灯的住家稀稀疏疏,只有位于闹区以及城市各个角落的便利商店依然灯火通明。 随着叹息吐出的空气化作一阵白烟,时节虽然已到初春,却还是个十分寒冷的夜晚。 孃经过陈旧的公寓走廊,并且站在电梯前按压往下的按键,透过灯号便可以得知电梯正从一楼慢慢往上爬升。这种渴望电梯快点抵达的心情,究竟是出自于焦急的情绪呢?还是其它心理因素引起的呢? 我只是要出门买只美工刀而已。 想到这里时,电梯响起到达的低沉声响,乳白色的电梯门应声慢慢打开。 孃定进电梯,并且按下一楼的按键。 随着一阵让人瞬间失去重力的错觉,电梯开始下降。她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曾经在电梯下降时用力往上跳,以为自己可以跳到头几乎撞到天花板的高度. 直到国中上过物理课后,才知道在物理学上根本行不通,虽然这是个让人似懂非懂的理论,不过只要当电梯下降、往上跳也不会顶到天花板的事实摆在眼前时,这应该就是正确的理论吧? 事实或真理这些东西,不管经过多久都是一样无聊。 自从进入高中后,孃始终都是抱持着这种想法。 她走出电梯,推开旁边的门走到外面,一阵强风立刻迎面吹来,让孃忍不住缩起身子,手掌的温度似乎正在渐渐变低。自己为什么偏偏得在这么寒冷的夜晚出外买美工刀呢? 不过,只要忍一忍就好。 只要一天……希望可以一辈子都控制住割腕的坏习惯,这样就无须在如此寒冷的夜晚刻意躲过父亲的目光偷偷跑出来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克制住这份冲动。 我好想割腕。 所以才特地出来买美工刀,家中的刀子早已老旧不堪使用。 不能用菜刀,因为家里的菜刀已经不够锋利,无法随心所欲地在手腕上制造伤痕,一个不留神还有可能使自己身受重伤。 她并不想刻意寻死,孃还没有选择死亡的勇气,况且她也知道,即使世界上消失一个十五岁女高中生,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自己只想活下来。 并且确认自己还活着而已。 割腕时产生的痛楚以及流出的鲜血,会让孃有种活着的感觉。 原因只是如此单纯,孃总是这么说服自己。 距离便利商店约有十分钟的路程。她走在明亮的街灯下,怱然想起新闻曾经报导过最近这一带有持刀歹徒出没,但是至今仍尚未落网。 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安感,自己应该不会遭到袭击吧?不过立刻就化为一丝苦笑。 为了购买割腕用工具的人居然会害怕被歹徒伤害,自己想想都觉得十分可笑。 脚尖踢开散落在柏油路面上的水泥碎片,碎片便发出干涩的声音朝前方缓慢滚动。孃抬头仰望天空,天空被有如晚霞的云彩覆盖,月亮的光芒在空中若隐若现,右手边有个张贴选举海报的布告栏,上头的海报大多已经被撕毁而难以辨识,不过,这也不是特别稀奇的情景。 经过布告栏后,便利商店格外耀眼的灯光便映入眼帘。孃发现自己松了口气,可是自己也不清楚感到安心的原因。是因为没有遇到歹徒呢?或是终于通过虽有街灯仍有些灰暗的夜晚道路了呢?还是终于可以如愿买到美工刀呢? 一走进店里,头发如棕刷般杂乱的店员便隔着柜台瞥孃一眼,并且低声说出「欢迎光临。」孃看过这个店员好几次,他有种很阴沉的感觉,不怎么讨人喜欢。孃在店里时,他总会三不五时望向她,就像怀疑孃会顺手牵羊似地,此举也让孃相当不悦。 孃虽然曾经想过干脆到别家店,可是除了这间店,其它便利超商都距离这里相当遥远。反正自己只是对店员的视线感到不舒服而已,并不会有任何危险,只要忍耐一下就好。 话虽如此,那个店员的视线还是让她感到有点火大。 孃赶紧拿只便宜的美工刀走到柜台,从御寒夹克的口袋拿出母亲留下的名牌钱包,在店员开口告知价钱前,她就抢先从里头掏出一张千圆钞票递给他。 店员见到孃的举动后,瞬间有些吓到似地停住不动,接着就一如往常地以阴沉嗓音说出美工刀的价钱以及收您一千日圆等等的制式说词,就在他将找零放到零钱盘里,准备把美工刀装进购物袋时,孃挥了挥手。 「不用装。」 孃说完后,店员又像受到惊吓似地将双手停在半空中,店员在在胆怯的样子都使孃感到相当焦躁。快点!我好想快点拿着美工刀离开这家店,回到家里割腕!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孃用接近抢夺的动作从店员手上接过美工刀,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便利商店,就在自动门关闭的同时,店员「谢谢惠顾」的声音传到耳中。孃一边把美工刀放进御寒夹克的口袋,一边走路回家,终于顺利买到美工刀一事总算让她减轻些许不安与焦躁的感觉。 自己到底哪里有问题呢?只是为了伤害自己,居然大费周章地大半夜跑出来买美工刀,顺利买到后居然又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自己一定生病了,而且还不是普通难缠的病。 即使如此思考,也无法遏止自己的冲动,唯有借着割腕的痛楚以及从手腕流出来的鲜血,才能确定自己仍然活着。虽然看似相互矛盾,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在离家约莫还有一半的路程时,孃停下脚步。她用力撕开塑料套取出美工刀,并且慢慢推出刀刃,推到不能再推为止,心底突然冒出奇妙的兴奋感、悲壮感、焦躁与厌倦感互相混合成的复 杂心态。孃把塑料套丢到路边的垃圾桶内,将美工刀直接塞进口袋后,便再度迈开脚步。 母亲如果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她会有什么感想呢?虽然孃知道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不过还是不由得开始想象。 母亲去世后已经经过五年。这五年内,不只自己的个性彻底改变,就连父亲也因为母亲的死亡而完全走样。仔细想想,大概就是那天让生活的某个部分产生错乱的吧? 母亲的死亡太过突然,如果是身体有老毛病或是年事已高,或许还可以事先做好心理准备。不过,如果是意外事故就另当别论,即使平时会拿这种事开开玩笑,不过并没有人会发自内心地对自己的亲人因突发事故去世而做好心理准备。 不管是父亲还是孃,听闻母亲的死讯时都无法马上接受这个事实,即使无奈地接受事实也不愿相信,更无法死心接受这个命运的安排。 于是,父亲便整天借酒浇愁。 刚开始孃还能够包容父亲,因为他比自己跟母亲相处的时间更长,痛苦肯定是孃无法比拟的。如果孃可以喝酒的话,大概也会让自己放纵在酒精里吧。 但是随着时间经过,多少都能平复些许伤痛,就像疮痂覆盖住伤口般,虽然伤口本身并不会完全消失,不过至少能够止血减缓痛苦。 可是父亲并非如此,他一直都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不努力工作整天喝酒,呈现接近酒精中毒的状态。 孃曾经劝过父亲,父亲对孃面言是唯一的家人,她对父亲的样子也很难过。她很担心父亲的身体,不过父亲却对孃的话充耳不闻,还会责问孃如此漫不在意的原因,孃其实才是最痛苦的人。 孃并非漫不在意,只是她已经决定在没有母亲的情况下好好生活而已,虽然很辛苦,但还是必须坚持下去。父亲反而批评孃的心态,父亲的批评声在不如何时变成叫骂声,孃不知不觉间也开始对变样的父亲恶言相向。 没过几天,叫骂声就转变为暴力。 即使在母亲去世五年后的今天,她与父亲间的争吵仍从未间断过,说不过而恼羞成怒的父亲就会动手殴打孃,孃也会予以反击,而此种父女关系就如此一直持续至今。 孃就在不自觉的状况下,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割腕的行为。 父亲却不晓得这件事。 孃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抬头仰望夜空,月亮的轮廓依旧模糊而发出朦眬的光芒,看起来像是满月,不过感觉又不太像。 孃将视线移到脚步上,留意到自己的鞋带松开而蹲下身子,由于是刚买的运动鞋,鞋带还很硬,所以很容易随着脚步松脱。 孃用因夜风吹拂而冻僵的手把鞋带绑好后站起身,并且在此时不禁倒抽一口气。 有个人影站在面前,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是个年轻的男子。 男子身上穿着一件肮脏的黑色外套,半张的嘴巴因为寒冷的气温不断吐出白烟,并且用轻蔑的眼光盯着孃,她马上就察觉到对方是新闻提及的持刀歹徒。男子的右手里握着一把大大的野战刀,受到上方街灯的照射后,刀刃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歹徒不发一语地盯着孃不放,并且在寒夜里从半开的嘴巴中呼出白色的气息。 孃虽然试着移动双脚,不过鞋底却像黏在柏油路上般无法动弹,一段儿时的记忆立刻在脑海里苏醒——以前在前往幼儿园的路上,曾经被邻居养的狗盯着瞧而无法动弹,之后狗挣脱锁链朝孃飞扑而来,狗身上的体臭也令她印象深刻。 就像那时候一样,孃无法发出声音,但是头脑却出奇地冷静,甚至能够仔细地分析情况。歹徒的身高看来比孃高出一个头,所以应该有一百八十公分左右,然而因为逆光的关系而无法看清楚他的脸庞。手上的刀刃约有十五公分长,身上的外套看起来像足一般量贩店里常见的便宜货,至于脚下穿的白色运动鞋则有些肮脏。 ——我会被杀死吗? 直到孃冒出到这种想法为止,到底经过乡长的时间呢?恐怕没有多久。 歹徒咬紧牙齿,并且将刀子往上一挥。 就在干钧一发之际,孃僵硬无法动弹的身体突然忠实地响应来自大脑的指令,她立刻双手交叉低下头,不过孃在下个瞬间就后悔自己做出如此不甚明智的举动。 歹徒向下挥刀擦过孃的左手腕,御寒夹克的袖口被划开,底下的手臂则是感觉到一股热流,好像被砍伤了。 歹徒似乎因为用力过猛,挥刀后的动作显得有些踉呛,孃趁机开始拔腿奔跑,虽然自己朝着家的反方向狂奔,不过现在并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时候。她边跑边按住被砍伤的手腕,并且感觉到血液温热而黏腻的触感。 被砍伤的部位非常温热而毫无疼痛感,只是相当灼热,就像着火般炽热. 孃头发散乱,双脚跟踉呛呛地不停奔跑,她虽然想要放声大叫,不过舌头却完全不听使唤,只知道自己现在非常混乱。 伤口很烫,有种全身已经着火的错觉。 从来没有碰过这种事,伤害自己的时候也不曾感到如此灼热,到底是哪里不同呢?是伤口的深度、大小以及受伤的部位不同吗?这就是美工刀跟野战刀之间的差异吗? 当时应该带手机出来的,不过如今已经太迟,附近找不到半台公共电话。街灯的光芒不停闪烁,刚才看到的海报布告栏就在前面,再跑一段路就能抵达刚才的便利商店,只要能够撑到那里,一定就会得救。 伴随着瞬间的安心感,孃感觉到右脚绊到不明物体,忽然有股时间变慢的错觉。孃看向右脚,发现地上的水泥碎片——数分钟前曾经踢过的水泥碎片正在缓缓滚动着。 回过神的时候,孃已经被绊倒了,应该要怨恨自己运气不好呢?还是要怨恨自己刚才不应该乱踢呢?孃自己也不清楚。孃就这样倒卧在柏油路上,听着走到自己身旁的脚步声,她连站起来回头的时间都没有,头发就立刻被从后方抓住,整个人被歹徒往后拉倒。当歹徒的脸逼近孃的脸时,她的脑中忽然浮现出曾经袭击过自己的狗的童年记忆。 动物的体臭以及令人作呕的气息。 从歹徒身上也传出相同的味道。 有股像是被野兽袭击般的错觉。 确实是人类的手指头拉住自己的头发,压在腰间的重量也确实是人类应有的体重。不过,对方有种怪异的感觉,和一般人显然有些不同。 头发虽然被拉着,但是孃仍试图用眼角余光看清楚歹徒的容貌。每当街灯闪烁时,就会有亮光掠过歹徒的脸,是个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的男子。第一眼看到时,她以为歹徒大约二十岁左右,不过仔细观察后,发现他似乎跟自己的年纪相去无几。 孃用双手抓住歹徒的手,她认为体格上虽然无法赢过对方,不过并非完全没有胜算,必须设法把歹徒的手甩开。尽管歹徒为了不让她得逞而用力抓住头发,但是当孃把长长的指甲用力刺进他的皮肤里时,他痛苦地发出低沉的呻吟声而松开手,孃则是趁机与歹徒拉开距离撑起身体。 孃打算立刻掉头逃走,可是歹徒看起来并没有追赶的意思,孃觉得有些奇怪而回头观望,发现歹徒就像在走廊罚站的小学生似地低着头怔怔站着。 「畜牲……」 他突然以混浊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老是把我当笨蛋……每个人都一样……都把我当笨蛋……混帐……」 虽然歹徒的声音很低沉而无法听得很清楚,不过歹徒的确就像在念咒语似地不断重复这些话。他的话似乎不是冲着孃而来,而像是对着广大世界以及社会的吶喊。歹徒似乎对自己的自言自语感到相当兴奋,因此开始放声大喊: 「 混帐东西……不然是想怎样混帐东西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说着说着,歹徒的目光突然上移,并且用力挥下手中的野战刀。 孃一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把握机会逃走,一边同时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御寒夹克的口袋里。她抓住美工刀,从口袋里头抽出来并且用力将刀刃推出,喀拉喀拉的塑料摩擦声响也随着动作在夜晚的街道上回荡。 孃死命地挥舞着本来为了伤害自己而买,最后却被迫拿来对抗陌生歹徒的美工刀。 美工刀的刀刃擦过歹徒外套的袖口,并且划出一道小裂缝…… 如此而已。孃感到刀锋并没有碰触到对方的身体,似乎无法阻止歹徒接下来的行动。 以比喻的方式来说,孃就像感觉到自己四周的时间似乎逐渐放慢似地,她凝视着即将砍下的野战刀,自己的过往记忆也同时淹没脑海。 这大概就是人家常说的走马灯吧?接着,她想起这是对自己死亡做好心理准备的现象,虽然没有料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事而丧失性命,不过说不定这正是最适合自己的死法。 父亲的暴行、自残的恶习、乏善可陈的日常生活、浑浑噩噩的每一天。 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普通生活中得到生存的意义和真实感,唯有借着伤害自己流出鲜血,再借着深红色的鲜血感觉到自己仍然活着。 说起来实在很讽刺,拥有此种习惯的自己竟然会被人伤害而迎向死亡。 回过神时,刀刃已经近在眼前,并且慢慢地逼近自己。孃认为如果对方的动作如此缓慢的话,也许还能够躲开吧?不过,一切都已经为时以晚。 孃闭上双眼,等待刀刃接触身体的感觉,不过歹徒并没有向她发动攻击。 她疑惑地张开眼睛,时间的流动已经恢复平时的速度,眼前的歹徒正在痛苦地压着自己的手腕,刚才还握在手上的野战刀不知何时已经滚落至脚边,歹徒的背后则是出现一道陌生的人影。 「真可怜。」 那道人影如此说道,那是道既像少年又类似年轻女性的奇妙声音。他站的位置正好被歹徒的身体挡住,虽然知道有人站在那边,不过却无法看清楚他的容貌。尽管如此,藉由街灯薄弱的亮光,孃仍然可以从衣着上确定少年和自己差不多大。 因为他穿着学生制服。 这就是——孃与他的初次相遇。 黑夜的记忆 隔天,孃一如往常地起床,并且走路前往学校。途中走到昨天晚上被歹徒袭击的场所时,她瞬间停下脚步,片刻后再度迈开步伐。当她边回 想昨晚发生的事边走路时,差点被路上的脚踏车撞到,也差点被地上的小石头绊倒,孃不禁对此怒火中烧,不过她并不太清楚生气的原因。 走路到学校大约需要二十分钟。 学校并没有禁止学生骑脚踏车上学,不过必须戴上学校指定的安全帽,孃就是不喜欢这点而天天走路上学。她怎么样都无法戴上那顶质感粗 糙、全白厚重的安全帽,再说除了下雨天之外,走路到学校也不会太过辛苦。 随着距离学校越来越近,和自己身穿相同制服的学生们逐渐增加,不过孃并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打招呼。 孃的身边没有可以称作友人的朋友,就连点头之交的朋友都没有,才刚入学一个月或许无法强求,不过看来十分愉快的班上同学们大部分都 已经交到不少朋友,并且每天一起上下学。结果并不是因为时间,似乎是由于自己个性的问题。孃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 交到朋友,国中时也是如此。 孃穿过校门走在两旁种满樱花树的路上,樱花已经完全凋零,树枝上剩下的尽是树叶。 今天的第一堂课是什么呢? 孃一边思考一边在走廊上换上室内鞋,她习惯将鞋子后跟的部分踩扁,虽然被老师说过好几次,不过还是无法改过这个习惯,本人也知道这 是不好的习惯,但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比较放松,就像习惯用小刀割腕一样。 孃的座位在进入教室从后方数来靠窗的第三张桌子。 一位不知道名字的同学坐在她的桌上,和隔壁的人谈笑风生,直到孃不发一语地将书包放在椅子上后,那位同学才尴尬地站起身,边盯着她 边和隔壁的人说着悄悄话。虽然听不太清楚,不过从两人的表情看来,他们似乎不是很喜欢孃的态度。 孃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将书包里的课本及笔记本塞到抽屉里,此时钟声也随着响起,到刚才为止还在大声喧哗的班上同学纷纷以没精神 的样子回到座位上。 今天的课程又要开始了。 不只是班上同学对此忧郁不已,孃也对这种无聊且无意义的课程感到全身精力都被吸干似的虚脱感。 导师辰巳拿着点名簿定进教室。他似乎是首次担任导师,所以过于热情的热血教师作风让班上不少男同学有些反感,不过,他那颇具异性缘 的外表在女同学间似乎相当具有人气,但是对孃而言根本毫无意义,现在的她并没有余力崇拜导师,而虽然年轻、但年纪也大上学生一轮的辰 已,更不可能将她或是班上同学这类小朋友当作恋爱对象。 辰巳开始点名后,崇拜他的女同学们的态度和平时截然不同,个个都挤出娇滴滴的鼻音回答;而不喜欢他的男同学们,则是比平时更随便地 随口回应。 「须贺泽。」 当自己的名字被念到时,孃只是有气无力地回答: 「有。」 她的冷淡响应招来崇拜辰巳的女学生充满敌意的眼神,就连对辰巳不理不睬都会招致她们的愤怒。 ——真麻烦。 孃好不容易忍下自己的怒气,开始准备上第二即的英文课。 「最近,听说这附近有持刀歹徒出没。」 点完名的辰巳开始说起这件事,孃也在听到「持刀歹徒」这四个字时停下手边的动作。 「好像就在昨天晚上顺利落网了,歹徒似乎遭到反击而流血受伤倒在地上,之后有人发现才通知警察。」 孃不禁开始回想昨晚发生的事。 「总之,大家年纪都还小,记得别在三更半夜独自在外逗留喔。」 遭到持刀歹徒袭击的时候。 就在意识到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一名少年站在歹徒身后,那个少年的年纪大概和自己差不多,似乎比自己还要再小一点。 少年打落歹徒手上的刀,并且在歹徒回头之际一脚踢向他的颈部,他的动作利落至极,就像是某种舞蹈或是体操似的优美动作。 踢击精确地命中歹徒,歹徒立刻痛苦地跪倒在地,少年再度朝歹徒的颜面补上一脚,这次的动作则显得十分粗暴。 歹徒无力地瘫倒在柏油路上,就像动作片中经常看到被打倒的坏蛋角色的下场。 孃看向少年,终于可以在歹徒倒下后清楚看见少年隐藏在其身后的面孔,虽然透过街灯微弱的灯光无法看得很清楚,不过孃发现少年的长相 十分俊美,他虽然拥有宛如女性般的五官,但是从身上的学生制服可以清楚地知道他是男性。 少年冷冷地俯视歹徒,那道冰冷且带有轻蔑的眼神让孃浑身不寒而栗,少年的眼中充满孃有生以来未曾见过、甚至无法坦言语形容的冷冽情 感。 歹徒一边看着少年,一边慢慢地站起身,并且拾起脚边的野战刀握在手上。他似乎已经对孃失去兴趣,全神贯注地观察少年的一举一动,并 且慢慢地靠近,虽然声音细小而无法听清楚内容,不过他还是和刚才一样不断喃喃地抱怨这个世界。 少年冷眼看着歹徒并且嘴角微微一动,接着慵懒地解开学生制服颈部的钮扣,他将和清秀容貌相同、宛如女孩子般白皙的左手伸至腰部后方 ,从容地拿出某样东西。 是把日本刀。 虽然以日本刀来说有些短,不过收纳在朱红色刀鞘里头的刀的确是日本刀。少年手握刀鞘拔出刀,仿佛鱼腹般泛白的刀身在街灯的照耀下闪 闪发光。 目睹这幕的孃惊讶地站在原地,恐怕连跟少年对峙的歹徒也是如此。 少年面向歹徒双手握刀,一股作气向前踏出步伐朝肩部斜砍而下。歹徒来不及对于眼前的情况作出反应,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不仅没有任 何抵抗,没有做出闪躲的动作而以身体接下少年的一击,甚至也没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歹徒向后倒下瘫倒在地,片刻后才发出呻吟声。 「这样你就清醒了吧?」 少年这么说道。 孃看着歹徒,少年的刀刃的确砍中他的身体,不过伤口却远比孃想象中还要浅,只是划破外套并且在皮肤上留下一道伤痕而已。 那道伤痕正好和孃割腕时所产生的伤口十分相似,孃下意识地压住自己方才被歹徒划伤的伤口,伤口不再发热,麻痹感与轻微的痛楚传遍整 个手腕。 少年俯视歹徒片刻,随后把手中的日本刀高举至眼前,刀身的尖端微微附着一层鲜血,他则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刀刀上的鲜血。 少年露出有些恍惚的神情凝望刀身并且以指尖碰触刀刃,接着以舌头舔了舔指尖的血液。少年很明显已经失去先前的冷静,他的眼神宛如野 兽般,和刚才袭击孃的持刀歹徒几乎没有两样。 孃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过并非感到害怕。 而是被他深深吸引。 少年以手将刀刃上的血迹拭去再送至口中,孃不知为何认为此种带有些许异常的行为非常美丽,并非美艳的花朵或是漂亮的景色那种日常生 活中可见的绚丽,不过的确相当美丽。 黑夜中闪烁的刀锋、少年白皙细长的手指以及血液艳丽的深红色泽。 每当少年舔舐鲜血,都可以隐约听见黏稠的声音,少年的舌头和嘴唇全都沾满鲜血而显得有些湿润。 孃不安地吞下口水,少年舐血的声音大得让她不禁害怕地缩起身体。少年忽然停下动作,以眼角余光注视着孃,眼神就像是野兽一般。 孃认为自己应该要逃走比较好。 是这名少年在危急时刻出手拯救自己,不过这名少年似乎和瘫倒在地的歹徒不同,说不定更加邪恶。 ——必须赶快逃走。 孃掉头打算逃走,不过已经为时以晚,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的少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等等。」 少年在孃的耳边低声说道,和最初听到时一样,那是道既像少年又类似女性的奇妙声音,于是孃停下脚步。她并不打算挣脱逃走,她非常清楚 少年手中有日本刀,加上方才见到他和歹徒打斗的动作,自己完全没有胜算可言。 孃转头面向少年,接着少年以小声并且可以清楚听到的音量向孃说道: 「不准跟别人说今天看见的事。」 「不准向警察、父母或是兄弟朋友说出被歹徒袭击,还有我在这里出现的事情。」 孃只能点头表示了解,于是少年松开抓着孃的手,并且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掌。他的手中有些血迹,是孃的血,因为少年刚才抓住的手就是她 被持刀歹徒砍伤的那只手。 少年凝视着手上的血迹,呼吸变得相当急促,看起来像是感到痛苦又像是非常兴奋似地。孃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时少年便焦躁地提高 音量吼叫: 「听懂就快滚!」 孃无法掩饰脸上震惊的神情,不过还是照少年所说尽快离开现场。 辰巳结束有关持刀歹徒的话题,一边闲聊一边和同学转达联络事项。 孃并没有注意听辰巳说的话,她兀自在脑中思索,发现歹徒倒在地上而通报警察的就是那名少年吗? 还是说,那名少年当时也离开现场,是之后其它人跑去报警的呢?虽然歹徒已经受伤,不过想必还是会对这件事感到怀疑吧?那天晚上在那里 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说实话,孃自己也不太确定那件事是否真的发生过。 不过,手上还留着被歹徒划伤的伤痕,孃就像重新确认般伸手触碰那道伤痕,伤口已经止血,皮肤下的肌肉微微隆起而逐渐愈合。昨晚洗澡 时已经确认过,的确是被昨晚歹徒砍伤的伤痕,和自己无数次割腕的伤口明显不同。 「……须贺泽?」 辰巳忽然开口叫出孃的名字,于是她立刻回神抬起头,辰巳看到孃的表情后则是微微一笑。 「我还以为妳睡着啰,快醒过来准备上课吧!」 辰巳的话让孃觉得十分不甘心,自己明明只是低着头而已,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在大家面前叫自己的名字吧? 对孃感到不悦的同学们开始小声说着她的坏话,虽然听得不甚清楚,不过应该是坏话没错。辰巳手拿着点名簿走出教室,同学们也得到短暂 的自由,纷纷提高音量开始聊天。 孃突然有股想要逃离教室的冲动。 这里无法容下我,不是自己应该存在的空间,自己无法像他们一样开心地和同学聊天、无法开朗地跟级任导师应对、也无法像其它女同学一 样对老师怀着崇拜的心情、没有动力念书、这身制服也不好看。 这样的自己坐在教室里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孃压着昨天那道被歹徒划伤的伤口,那是有生以来首次由他人造成的伤痕。 结果,孃之后就没有再伤害自己,也许应该说是无法伤害,她虽然曾经试着拿起美工刀,但是每当美工刀的刀刃接触皮肤的瞬问,孃的脑海 里就会浮现出那个持刀歹徒的身影。 好可怕。 孃首次发现受伤这件事居然会令她如此恐惧。 无论是伤害自己、在路上跌倒或是被喝醉的父亲殴打时,都不曾感觉到此种恐惧感。 不过,孃在唤醒昨晚记忆的同时也如此思考: ——原来我还活着。 如果有人问孃伤害自己的原因,她一定会毫无疑问地回答:「因为我想要实际感受到自己仍然活着。」借着实际感受到身体里流着鲜红的血 液、实际感受伤口带来的痛楚,孃就能在看见伤口逐渐愈合时,实际感受到自己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就是孃不断伤害自己的原因。 不过,孃现在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活着。 经历极度接近死亡的那天晚上后,她强烈意识到自己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或许是自己太过随便,也有可能是自己有点疯狂。 尽管如此,在孃心中的某个角落,却觉得意识到死亡的瞬间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此时钟声响起,第一堂是古文课。 于是孃停止沉思,回复到一如往常的忧郁心情。 第四堂世界史课结束而进入午休时间后,有些同学走向学生餐厅,也有人拿着便当走出教室到大楼外或是其它教室用餐。 孃却不吃午餐。 她并不是打算减肥,家境还不至于清寒得吃不起饭,也可以拿剩下的早餐当作午餐。 只是不知为何,她无法在称为学校的空间里用餐,从国中起就是如此,孃总是只在家里吃饭。 因此孃都足用睡觉或看书打发午休时间,不过如果毫无睡意加上没有带书的话,时间就会变得无比漫长。 孃只好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外面的景色毫无乐趣,窗外下方虽然有几棵樱花树,不过樱花在这个时节已经全数凋零,树上只留有几片翠绿 的树叶。 窗户玻璃隐隐约约地映照出自己的脸孔,孃定眼瞧了瞧自己镜中的容貌,又直又长的黑发、微微上吊的眼睛以及薄薄的嘴唇——总觉得和母 亲十分相像,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会让父亲受到刺激而更加生气,不过也不是自己愿意长得像母亲的。 孃感到有些心烦意乱,于是将注意力转回教室。 发现有个女同学就站在孃的座位旁。 她梳着三股辫还戴着眼镜,是个看来相当乖巧的学生,可是孃却想不起她的名字。 当孃狐疑地思考她的目的时,梳着辫子的女孩有点紧张地开口说道: 「那个……须贺泽同学,如果妳方便的话……可以一起……吃午饭吗?」 仔细一瞧,她用双手捧着一个相当淑女的粉红色布包,里头应该就是装着便当盒,只是对一个女生来说,这个布包的份量似乎有点大。 她为什么会想邀我一起吃饭呢?孃不知道原因,并且忽然环视四周,查看是否有人正站在教室某处嘲笑她现在的样子,从这个女同学提心吊胆 的态度来看,不禁令人怀疑这或许是某种处罚游戏。 不过事实看来并非如此,教室里不是毫不在意两人、边翻杂志边吃着便当的同学,就是三五成群谈笑风生的男生。 姑且不论这是处罚游戏还是有其它目的,孃只能选择拒绝,因为她并没有携带能够和女同学一同用餐的便当。 「我不吃午餐的。」 听到孃的回答,梳着辫子的女同学则是有些胆怯地低下头,神情显得有些紧张并且开口说道: 「对……对不起,妳一直都是这样……其实我也知道……只是今天刚好便当准备太多……那个……如果妳愿意和我一起吃饭的话,我想…… 我会很开心的……对不起……」 孃认为她的说话方式会让人感到很焦躁,甚至有种让孃想骂她的感觉,不过孃多少也知道对方并 没有恶意。 「那个……不好意思……如果会造成妳的困扰,那就不用了……」 孃还没有发出响应,女同学就已经低着头作势准备离开,她那过于谦卑的态度反倒让孃觉得她很可怜。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 「咦……?」 「一起吃也可以,不过……」 女同学转过头等待她的下一句话,而孃说道: 「可以先告诉我妳的名字吗?不好意思,我不记得妳的名字。」 这句话让梳着三股辫的女同学露出安心的微笑,然后就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做志水小夏。」 孃就被小夏带出教室前往位于一楼的餐厅,因为那里备有茶水饮料,所以孃也知道有学牛会在餐厅享用自备的便当。刚开学没多久时,老师 曾经向班上同学介绍校内设施,那时也针对餐厅的用餐系统进行简单的说明。孃原本认为直到毕业前恐怕都不会有机会使用餐厅,所以当时并 没有注意聆听说明,不过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到餐厅,而且还是和别人一起用餐。 两人发现餐厅角落还有空着的餐桌,小夏便坐在靠里面的座位,孃则是在小夏对面的座位上就座。一边看着小夏开开心心地打开包着便当的 布包,孃一边心想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答应小夏的邀请呢? 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虽然既提心吊胆又神情认真的小夏看起来的确很可怜,不过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 孃认为,果然还是和昨晚发生的事有关吧? 心底也许还是感到莫名的不安感,或是心里还存有恐惧感,虽然认为自己已经没事,不过心里还是希望能够待在某个人身边——孃就在这里 打断思考,就算继续胡乱想着这些事,对现实情况也不会有任何帮助,不论出自什么理由,都无法改变现在必须和小夏一起用餐的事实。 因此孃让注意力回到小夏身上,就像小夏刚才所说的,以一人份而言显然过多的小菜以及饭团将便当盒装得满满的,便当盒摆在白色餐桌上 ,正好在小夏与孃的正中间。 「那个……请用。」 小夏一边说着,一边将蓝色的塑料筷递给孃,筷子似乎也事先准备两人份,而小夏手上则是拿着粉红色的筷子。 看见孃拿着筷子不动,小夏不安地朝她瞧了瞧,当孃把筷子伸进便当盒后,小夏才终于松口气,伸出手中的筷子一起享用便当。 味道还不赖。 虽然味道有点淡,不过并不是因为厨艺的好坏,应该是每个家庭的口味喜好都不同的缘故。孃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便当,不晓得胃能不 能适应,不过适应情况似乎比想象中还要良好,因此孃总算稍微放下心。 如果这时候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的话,小夏应该会立刻哭出来吧? 「那个……味道如何呢?」 小夏仍然神色紧张地问道,孃则是努力装出友善的表情回答: 「很好吃喔。」 说完后,孃感到有些疲惫,仔细回想起来,自己很少和父亲以外的人像这样面对面交谈,而且和父亲讲话时总是会起争执而充满叫骂声,很 少有像现在此种温和的对话。 孃拿着筷子,始终一直在意自己左边的袖口,因为左手的手腕上缠着绷带,为了遮住割腕的伤口以及被持刀歹徒砍伤的伤口。她并不想让其 它人知道关于割腕的事,虽然孃不打算用谎话加以掩饰,不过她也不想将伤口以及缠绕的绷带大大方方地露给别人观看。 孃不禁回想起国中时的一位同学,她毫不遮掩割腕的伤痕,就像是希望有人能够注意到这件事似地,孃当时觉得那个女同学的脸孔相当丑陋 ,她也许只是希望有人能够注意到她,不过孃并不是为了引人注目而伤害自己,所以才不想被其它人发现。 孃小心翼翼地不让小夏发现伤口,于是她把稍微嫌长的制服左袖往下拉到大拇指的指根附近。 两人之间并没有时常对话,就只是一昧地吃着便当。小夏在用餐途中曾经离开坐位,从餐厅附设的热水机端了两杯茶回来,孃当时开口道谢 ,除此之外就几乎没有任何对话。 其实在小夏邀请孃一起吃午餐时,孃曾经想过小夏好像有事要找她商量,只不过小夏看来也不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孃尽管觉得有些纳闷,由 于自己也找不到聊天的话题,所以只好默默地吃着便当。 不久后,便当盒里几乎被吃到空无一物,只剩下切成兔子形状的苹果,而餐厅里也看不到学生们的踪影。此时响起通知午休剩下最后十分钟 的铃声,小夏并不着急,她慢慢地拿起兔子形状的苹果,一边剥下削成耳朵形状的红色苹果皮,一边张开嘴巴。 「今天……老师曾经提到持刀歹徒落网的事吧?」 小夏说完后,就将刚刚剥下来的苹果兔子耳朵放入口中,孃虽然也伸手拿起苹果,不过并没有先将耳朵的部分剥下,而是把兔子剥成一半后 直接送进口中。她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等待小夏接下来的话,小夏接着说道: 「那个人……其实是我的……哥哥。」 突然的一番话让孃惊讶地吞下口中咀嚼到一半的苹果,并且噎在喉咙里,孃赶紧一口气喝光茶杯里剩下约一半左右的茶,稍微冷静下来后转头 看向小夏,却发现她的眼里泛着泪光。 「昨天晚上……警察来家里……说哥哥遭到逮捕……爸爸和妈妈都到警察局……却叫我要乖乖上学……」 孃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小夏的邀约了。 这么说来,昨晚在一片昏暗中看见的歹徒长相似乎和小夏有些相像,孃或许就是下意识地感觉到这点也说不定。 小夏将兔子形状的苹果放在餐桌上,用手擦掉泪水,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诉说,孃则是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在小夏家里,每天早上都是由小夏制作哥哥还有自己的便当,哥哥虽然被逮捕,但是小夏只能跟平常一样照常上学——或许是父母亲刻意不 想让周遭的人察觉家庭的异变吧——所以她一如往常地起床制作便当,回过神时才发现已经做好自己跟哥哥的份了。 「抱歉……突然跟妳说这些话……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晓得该不该和老师说……班上也没有朋友……都没有可以商量的 人……所以才会突然找上须贺泽同学……总觉得须贺泽同学应该会愿意听我的话……」 孃不晓得她到底是用什么标准如此判断的,因为我看起来没有其它朋友吗?还是她觉得我和她的个性很相近呢?或是她早就知道我昨天被哥哥 袭击的事呢?似乎并非如此,如果小夏知道这件事,那么孃肯定早就会被叫到警察局做笔录了。 结论应该是小夏无法承受几乎让她崩溃的沉重压力,只想找个人诉苦而已,但是班上并没有会听她说话的朋友,于是小夏就找上好像也没有 朋友的孃。小夏应该认为如果是孃,就算倾诉秘密也不用担心她会说出去吧? 说来讽刺,现在小夏商量诉苦的对象刚好就是昨天晚上被持刀歹徒袭击的孃。 ——我昨天差点就死在你哥哥手上喔。 孃在心中喃喃自语而没有说出口,就算将这件事告诉小夏也于事无补,再说比起小夏,孃更在意昨天要她守口如瓶的那位少年。 他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此时响起午休还剩下五分钟的钟声,孃就把剩下的兔子苹果放入口 中,并且盖上便当盒,她帮忙低头擦着眼泪的小夏收拾筷子包起便当盒, 然后将布包递给她。 「谢谢妳的午餐,很好吃。」 孃微微一笑,小夏也露出腼腆的表情。孃思考片刻后,最后向小夏说出一句话: 「虽然我不懂太复杂的事情……但是如果妳不介意的话,以后都可以找我说说话。」 小夏抱着便当盒点点头说道: 「谢谢妳……今天可以和须贺泽同学一起吃午餐,真是太好了……」 向别人倾诉是这个女生忏悔的方式吗?还是单纯只是两个人聊开了呢?小夏一开始的胆怯态度逐渐淡去,露出不禁让孃心生羡慕的自然微笑, 她那耀眼的神情让孃不由得移开视线。 自己一定只是想藉此得知那个歹徒的情报而已,只要和小夏走近一点,总有一天会得到各式各样的情报,包括那名出手拯救自己的少年。 孃发现自己非常在意那名少年。 如果是他,一定可以帮助自己,帮助自己离开毫无意义且一成不变的生活。 不知为何,孃就是如此认为。 小夏站起身,孃也跟着从椅子上起身。午休时间即将结束,动作不快点的话,恐怕会赶不上下午的课。 「……须贺泽同学?」 小夏叫住正准备走往教室的孃。 「那个……真的……很谢谢妳,我一直希望有人可以听我倾诉心里的话……」 孃不晓得该如何响应。沉默片刻后,随着上课钟声响起,两人便慌慌张张地赶回教室。 孃在放学回家的途中经过超市购买晚餐的食材,自从母亲去世后,包含做饭在内的所有家事全部都由孃一手包办,因此孃不论是整理房间还是 洗衣服都很熟练,不知为何却只有做饭一直无法进步。听说母亲好像也不太会做菜,也许是遗传的关系吧? 孃一边回想中午小夏的便当,为了不和她的菜色重复,一边四处选择食材放进购物篮。她不太确定父亲今天是否会回家,就算回来也不一定 会吃晚饭,所以购买晚饭材料的时候一直都很令她头痛。 孃的脑中浮现「干脆都不要回来就好」的念头,不过又立刻打散这个想法,如果真的成为事实,一定还会留下些许遗憾,虽然父亲整天无所 事事,但是未成年的自己毫无疑问地还是需要他。只要等到自己可以完全独立自主,随便他想做什么都无所谓,只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希望他 能够好好扮演父亲的角色。 结束购物后,孃望着钱包若有所思,她正在思考家中经济的问题,即使因为母亲的意外身亡而领到大笔保险金,但是孃并不清楚那笔钱的详 细金额,但可以确定总有一天会见底。这笔钱还可以支撑这种生活多久呢?由于不知道父亲究竟浪费多少钱,所以这个问题任凭孃如何思考也不 会有答案,她只能怀着不安与焦虑感逐步踏上归途。 回到家后,她将刚刚买好的食材先放入冰箱,接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书包丢到床上,虽然孃打算换上休闲服,不过忽然想起休闲服的袖口已 经被划破而只好打消念头。要是被父亲发现,不晓得又会受到何种责骂。 最后,孃直接穿着制服系上围裙开始做晚饭,今晚的餐色有马钤薯炖肉和凉拌菠菜以及昨晚的一些剩菜。孃将米洗好放进电饭锅后,她开始 准备马钤薯炖肉,因为她很不擅长削马钤薯皮,所以有好几次都差点切到手指,自己明明有割腕的坏习惯,不过为什么还是很厌恶菜刀切到自 己的手指头呢? 马钤薯的准备告一段落后,门口传来啪答啪答的脚步声,最后停在门口前面,接着就传出门把被焦急地扭转几次的声音,原来是父亲回来了。 孃一边叹着气一边把菜刀收好,走到流理台前将手洗干净,用围裙擦干双手后走向大门。明明身上就有带钥匙,却还要等孃帮他开门,虽然 早就习以为常,不过孃仍然对父亲自甘堕落的个性感到相当生气。 孃把门打开,父亲就顺势拉开大门走进家里,他随意甩掉脚上的鞋子,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父亲粗鲁的动作以及发出的巨大声响更加 挑动孃的每一寸神经。 「给我水。」 孃实在很想对父亲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破口大骂,不过她也知道这么做只会换来父亲的忿怒,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孃老实地听从父 亲的话倒杯水给他。父亲拿到杯子后,只说句「嗯。」就一饮而尽,父亲似乎因为酒喝太多而双手不停颤抖,让他在喝水的时候从嘴角溢出水 滴,在夹克上留下一片水渍。孃心想就算洗过也会留下痕迹,不过并没有说出口,就算父亲打算继续穿着那件已经弄脏的夹克,就算会因此而 遭人嘲笑,也不关自己的事,于是孃走回厨房继续做晚饭。 父亲不改粗鲁的动作,用力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并且不悦地看着孃。 「我应该说过不要锁门吧!笨蛋!」 「听说最近晚上很危险。」 早就猜到父亲会这么问,所以孃的回答相当流畅且不带任何感情,不过父亲听到孃的话后轻轻发出冷笑: 「危险?危险吗……还以为自己有多少姿色,不用担心,根本没有人会这么没眼光找上 你。」 孃停下握着菜刀的手,朝父亲瞪了一眼,虽然知道他因为喝醉而开始胡言乱语,可是刚才的话也未免太不经大脑了吧?于是她放下菜刀转头朝 向父亲,慢慢地走近他的身边,冷不防地往他的侧脸挥下一拳。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毫无防备的父亲从椅子跌到地上,瞬间露出惊讶的 表情,不过就立刻会意而气愤地站起身。 「妳在干么!」 孃的头发马上被抓住。她的心中有些后悔,实在没有必要做出招惹父亲生气的愚蠢举动,尽管如此,自己被莫名其妙地冷嘲热讽一顿后的确 也无法闷不吭声。孃的想法应该是来自于昨天晚上实际被持刀歹徒袭击的事件,于是孃在被父亲抓着头发的同时心想:「如果把这件事告诉父 亲的话,不晓得他会有什么反应?」不过脑海中却浮现那名少年不准自己向家人泄露当时情况的表情,因此孃只好闭上嘴巴。 父亲的拳头直直地挥向孃的脸颊,孃由于头发被抓住,所以根本没有办法闪躲。 虽然父亲因为喝醉的关系而脚步踉呛,不过仍然对孃纤细的身躯造成不小的伤害。当父亲松开手时,孃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倒卧在木头地板上 ,父亲又接着往孃的侧腹部踹下一脚,孃倒在地上拼命咳嗽,但还是使尽浑身力气一脚踢向父亲的小腿,父亲因而发出低沉的痛苦呻吟声,踉 踉呛呛地靠着背后的墙壁。 此种争吵场面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孃站起来后,不禁想起自从母亲去世后一直都是这样,一些微不足道的口角争执往往都会引爆某方的怒气,最后两人大打出手,都要等到彼 此筋疲力竭才会善罢千休。 父亲在酒精和亢奋情绪的催化下,呼吸显得有些急促,他满脸恨意地瞪着孃,孃则是移开视线整理自己散乱的头发。 「妳以为妳是靠谁才能活到现在的。」 父亲冷不防地丢出这句话,孃则是一边将倒落的椅子扶起一边回答,她的眼神并没有直视父亲,应该说是不想见到父亲的脸。 「都是靠妈妈吧?因为有妈妈的保险金,我们才能够活到现在,你整天不工作还游 手好闲,别摆出一副好像很伟大的样子。」 这句话让平时粗暴的父亲露出尴尬的表情。孃走到流理台洗手,继续着手准备刚才准备到一半的晚饭,父亲看到她的样子,愤怒似乎也缓和 不少,于是他坐在原本那张椅子上抽起香烟。 「要吃晚饭吗?」 对于孃的询问,父亲点点头并且小声应句「嗯」。 孃一边准备晚饭,一边认为自己的忍耐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 如果一直跟父亲生活下去的话,身体或心灵总有一天会崩溃,只不过,现在的经济似乎并没有宽裕到足以让两个人分开生活。孃虽然曾经想过 离家出走,可是她完全没有可以依靠的友人,亲戚也住得很远,更何况自己还未成年,半夜在街上游荡就会被警察加以辅导。 她还是首次对自己尚未成年这件事感到如此不耐烦。 ……谁…… 谁可以带自己离开这里呢?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世界。即使孃曾经梦想过童话故事般的情节,现实世界里却没有彼得潘,也没有梦幻岛,而 自己当然也不是温迪。 大概是因为边想着这件事边做饭,所以煮出来的东西稍微有点咸,尽管如此,父亲吃饭时却也没有半句抱怨,似乎多少有些反省,只不过孃 知道他的反省到明天就会失去效用,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自己的人生就像失败的料理般充满苦涩的滋味。 父亲就寝后,孃待在自己的房间握着美工刀。 就像是每天的例行公事似地,每次跟父亲吵架后,孃就会反射性地伤害自己的身体,但是不知为何,即使现在手里握着美工刀,脑中却没有 冒出伤害自己的念头,孃茫然地望着留在自己左手腕上的条条伤口。 在排列整齐的伤口之中,只有一处伤痕的位置和角度与其它伤痕明显不同,那就是被持刀歹徒划伤的伤口。孃以指尖轻轻触碰那道伤痕,只 要碰到皮肤上微微隆起的伤口,就会感觉到轻微的痛楚。 孃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被持刀歹徒砍伤的瞬间。 死亡的恐怖、戏剧性的变化、安下心、重头开始;死亡的恐怖、戏剧性的变化、安下心、重头开始。 那是种自残时根本无法比拟的强烈感觉,孃终于得到活着的真实感,因此亲身体验过那件事后,孃就无法再继续自残下去了。 孃作势扔出美工刀,最后还是无力地放下高举的手。 那个持刀歹徒——小夏的哥哥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呢?难道是藉由伤害别人以得到满足感吗?就算想起他当时对社会种种不满而喃喃自语 的动作,也完全搞不懂具体的动机。 小夏应该知道一些事情吧? 话虽如此,也不能堂而皇之地询问她哥哥的犯罪动机还有背景,毕竟让小夏知道自己曾经遭到歹徒袭击的事情并非上策。 孃连澡都懒得洗就钻进被窝里,打算明天再洗而闭上眼睛,希望一觉醒来后,发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全都是梦境,自己还能跟妈妈爸爸幸 福地一起生活。不过,她也知道根本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只是心底还是希望这种事能够发生。 「妈妈……」 话一出口,一股寂寞感便涌上心头,顿时有股想哭的冲动。 孃强忍着泪水进入梦乡。 就算只是在梦中,孃也希望自己能够幸福。 父亲在孃隔天清早醒来时已经不在家里,他似乎早已出门,不过不晓得去哪里,孃也对他明明没有工作却还可以常常出门的举动感到相当佩 服。 孃一边用昨天的剩菜当早餐,一边看着电视,新闻节目正在针对持刀歹徒事件做出一连串的报导,犯人因为尚未成年而没有公开姓名,播报 员则是一脸正经地站在眼熟的地方进行实况转播,当摄影机拍摄柏油路面的时候,路上还留有血迹。 那是自己还是歹徒的血呢?心里才刚这么想,播报员便说出歹徒似乎遭到砍伤的消息,歹徒的刀子上虽然也沾有血迹,不过并不是歹徒的血液。是被袭击的人砍伤歹徒呢?还是受害者和歹徒有密切关系呢?警察目前为了找寻线索而进行调查——记者也一并报导该名歹徒声称自己已经不 记得当时犯行过程的消息。 怎么可能会记不起来呢?孃边吃着冷掉的马钤薯炖肉边如此思考。 或许是为了减轻刑罚才如此辩解吧?虽然孃知道全盘接受新闻的内容根本于事无补,不过也认为那个歹徒撒的谎太过粗劣了。 孃反复想着当晚出手拯救自己的少年说过的话。 他说不准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但是如果那名歹徒落网,难道不会将他还有孃的事情全盘托出来吗?是那位少年的思考不够缜密呢?如此小心 翼翼叮咛孃不准说出去的少年,会犯下这么简单的错误吗? 说不定,他早就知道歹徒不会记得任何事!或是在做笔录时会自称不记得所有事情——如果真是如此,那又是为什么呢?孃无论如何思考都还 是理不出头绪。 昨晚由于孃跟父亲都没有好好吃晚饭,所以马铃薯炖肉的份量对早餐而言有点过多。孃才吃到一半左右就不想吃了,于是用保鲜膜重新封好 放入冰箱,并且将其它餐具丢进水槽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书包。 小夏今天应该会来学校吧?新闻报导出来后,可能也没办法上学了吧?毕竟小夏的哥哥是犯人的消息很有可能已经曝光,况且这座城市并不大 ,只要有人注意那则新闻画面中的犯罪地点,就会立刻知道是哪个地方。如此一来,大家将焦点转移到小夏哥哥的身上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 已。 如果产生不必要的骚动或起哄,小夏一定会受到伤害。 一想到这里,孃就莫名地感到满腔愤怒,她下意识地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小石子在柏油路上弹跳,不久后就停止滚动。 孃停下脚步思考,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呢? 自己正在同情小夏吗?同情那个只交谈过一次的女孩吗? 应该不是。 应该是对世界的愤怒。 或者是对社会的怒气。 为什么这个世界对我们如此残忍呢?尽管心中认为这或许是种被害妄想,却不得不如此思考。孃认为持续笼罩自己的封闭感以及虚无感并不是 自己的责任,如果这个世界稍微对自己温柔一点的话,就不需要如此伤害自己了。 孃怀着郁闷的心情穿过校门定向教室。 在大部分学生已经到齐的教室里,孃环顾四周寻找小夏的身影,却没有见到她。有个书包放在她的座位上,她应该有来学校,于是孃松口气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上课前的教室仍然和往常一样吵闹。 当班会前的预备钟声响起时,教室内的吵杂声便慢慢消失,待在教室外头的学生也全部定进教室,大家都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唯独没有 见到小夏的身影。 就在孃思考她是否跑到保健室的时候,小夏已经跟辰巳一起走进教室,有些女同学看到他们走在一起而露出错愕的表情,不过孃已经大概知 道发生什么事了。 恐怕那名歹徒就定她哥哥的事情已经曝光,难道辰巳已经问过小夏整件事了吗?还是小夏自己跑去找辰巳商量呢?小夏和辰巳的面色都十分凝 重。 小夏用小跑步回到座位上,辰巳也在此时站上讲台宣布班会开始,等到硬被众人推举成为班长的男学生发出 起立跟敬礼的口令后,辰巳便开 始点名。今天早上仍然一如往常,孃的回答也一样有气无力。 「接下来……」 辰巳一边阖上点名簿,一边开始说道: 「今天有件事要告诉大家。」 辰巳的话让孃不禁咬紧牙齿,孃认为就是指持刀歹徒的事情,虽然事情总有一天会曝光,不过并没有必要特地在大家面前侃侃而谈,一股与 今早所感受到的相同愤怒正在孃的心中逐渐沸腾。 然而,辰巳接下来的行动却和孃的猜测完全相反,他完全没有提及那件事。 「有个因病接受治疗而去年休学一整年的学生在今天复学,他是大各位一届的学长……请大家好好跟他相处,本人也希望大家不要把他当成 学长,当作是转学生就好。」 辰巳如此说道。孃对自己在状况外又莫名其妙地感到愤怒的举动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并且回头看向小夏,小夏注意到孃的视线后轻轻地露出 微笑,由于她的笑容太过温柔,所以让孃觉得更加难为情,于是再度回过头看着辰巳。 辰巳的目光朝着门口的方向,并且说出「可以进来啰」这句话后,缓缓敞开的门后出现一名男学生,孃也不禁对他的样子惊讶地说不出话。 「那么,可以请你做个自我介绍吗?」 男学生照着辰巳的话轻声报上姓名: 「我叫做三条彰。」 孃曾经听过他的声音,这个听来像是女孩子的声音,正是帮助自己免于歹徒攻击的那名少年的声音,而且眼前这名叫做三条彰的男生刚好跟当 晚拯救自己的少年长得一模一样,身上的肌肤既白皙又透亮。当时孃只在微弱的街灯下看见他的脸孔,而现在看到的模样远比印象中还要俊美。 周遭的女学生在看见彰的长相后,纷纷开始窃窃私语,似乎已经正在针对他的容貌品头论足。孃只是怔怔地凝望着彰的脸,她无法相信如今 站在眼前的人是否就是当时的那名少年,明明曾经那么期盼再见到他一面,自己却又在愿望实现后感到无法置信。她觉得心脏正在不明就里地 急速跳动,于是孃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而用力压住制服胸前的部位。 「嗯,那么……你就坐在那个没人坐的位子吧。」 辰巳指向与孃同一排的最后一个位置,彰就随着指示开始移动脚步走向座位,也不晓得是否注意到孃,只见他踏着从容的步伐从她身旁经过就 座,在彰和孃擦身而过的剎那间,他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彷佛带有一股微甜的气息。 教室充满女同学们对彰议论纷纷的声音而显得有些吵杂,其中一名女学生举起手说道: 「老师,没有开放询问问题的时间吗?」 她看起来很兴奋,不过辰巳却摇了摇头。 「如果有问题,请用下课时间直接问他喔。」 女学生们发出不满的声音,孃也下意识地啧了一声。 此时响起班会结束的钟声,辰巳定出教室,到昨天为止女同学们投向辰巳的关爱视线今天却已经转移到彰的身上。 第一堂课的物理老师走进教室,女学生们只好把视线从彰身上移开,物理老师则是毫不在意地把课本放到讲桌上,并且催促班长发出起立的 口令。 随后就开始无趣的物理课,孃的笔记本跟课本虽然全都打开放在桌上,不过完全没有听老师上课,只摆出单手托着脸颊的姿势,并且用手指 不断转动自动铅笔。 她正在想彰的事情。 孃拼命搜索两天前的记忆,她想要确认现在和自己在同间教室里的三条彰是否真的就是那天晚上的少年。 那时候,自己处于相当激动的状态,因此对于少年的声音还有容貌都有些模糊,更何况是在昏暗的光线下,所以孃认为记不起来也很正常。 但是当彰出现在眼前的瞬间,孃立刻将他联想到那名少年,自己的直觉应该不会有错吧?孃在心中提出这个问题,自己该不会只因为彰长相俊 美,所以就将他和那名少年当作同一个人吧?实际上,彰即使看见自己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孃越想越觉得彰似乎不是自己心想的少年。 物理老师似乎认识一年前的彰——也就是休学以前的彰——当老师在黑板上写上问题后,便叫彰解开黑板上的题目。彰发出俨然像个资优生 的回应后,站起身经过孃的身边走向黑板。 虽然写在黑板上的问题是今天老师正准备教的公式,彰却轻松地用左手拿起粉笔喀喳喀喳地用工整的字迹填入答案。孃发现彰是左撇子,然 后想起那天晚上的少年也是用左手拿着日本刀。 她再次认为彰就是那天的少年,不过她也认为这可能只是单纯的偶然而已。 彰的答案让物理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并且叫他回到座位上。 彰同样经过孃的旁边,而且在擦身而过时将一张折起来的小纸条放在孃的桌子上,孃起先还一头雾水地盯着纸条,回过神后就立刻拿起那张 纸条,在不让任何人看到的情况下放在裙子上,坐在后面的男同学正在躲着老师阅读杂志,完全没有注意到纸条。孃抬头环视四周,众人的目 光都集中在彰身上,似乎毫不在意孃的动作,因此孃稍微放下心,并且在桌子下打开纸条。 里面只写着「放学后到顶楼」,因此孃相信彰就是那天晚上的少年,并且把纸条收进钱包里。为了压抑兴奋的情绪,她又恢复托着脸颊的姿 势。 孃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那个晚上的少年——也就是彰产生爱慕之情。她清楚地回忆起那名从歹徒手中拯救自己的少年,彰带着朱 红色日本刀的身影、恍惚的眼神、表情、舌头舔舐鲜血的动作以及当时的声音,那个瞬间令孃感到毛骨悚然的情景竟然会让她兴奋得无法自拔。 如果是他,一定可以拯救自己离开这个世界。 孃如此深信。 他一定是为了拯救自己而来到这间学校的! 孃把老师沙哑的嗓音当成背景音乐,一边闭上眼睛想象终于来到温迪身边的彼得潘,一边面带微笑地等待放学时间。 片刻后,随着物理课结束而到休息时间时,女学生们全都跑到彰的身边此起彼落地开始问起无聊的问题,彰在女孩子们的面前完全没有表现 出不耐烦的样子,还面带微笑地回答她们的问题。孃虽然也想和彰讲话,却不想让他认为自己跟这些女生一样,孃想到自己只要到放学后就有 时间跟他讲话,便感到相当放心。 孃从钱包里头取出纸条放在桌上,她看着纸条并且用指尖轻弹一下后,便再度收进钱包里。 今天的心情难得还不错. 一到午休时间,小夏就跟昨天一样带着便当定到孃的身边,孃曾经答应和她一起吃饭,所以两人便走向餐厅。两人坐在餐厅角落的座位上,小 夏解开便当的布包,今天的便当不多不少地刚好分成两人份。小夏将其中一份递给孃,她的表情并没有孃想象中凝重。 「今天辰巳老师问我很多事。」 小夏就在打开便当盒的盖子,伸手拿筷子时突然说道。 「关于你哥哥的事吗?」 小夏对孃的问题点点头。 「老师们好像部知道了。」 就和孃猜想的一模一样,虽然并不是因为新闻报导而曝光,不过该知道的人早晚都还是会知道。 「但是……他说老师们并不打算特地告知同学们这件事 情,而且如果班上同学对这件事传出闲言闲语,也欢迎找老师商量。」 小夏看来对辰巳的话感到相当开心,对于生性胆小的小夏而言,由辰巳口中说出来的话就等于「我会保护你」的意思。小夏脸上带着微笑享 用便当的神情,与昨天中午泫然欲泣的表情有很明显的差异。 「辰巳老师……是个好人吧?」 小夏看着孃,似乎正在征求孃的同意,孃认为她这么想也好。恐怕是由于小夏天生就缺乏自信——从前些日子她所表现出来的怯懦态度,以 及时常向人道歉的行为!所以她才会倾向于征求别人的同意以及共识。 孃认为辰巳的举动并不是对小夏特别温柔体贴,而是身为级任导师应该采取的行动,只是孃觉得没有必要特地泼小夏冷水,于是孃敷衍地回 答: 「嗯……是啊。」 孃不认为辰已是个温柔善良的人,硬要说的话,他和其它老师一样都是让孃感到厌烦的人物。 小夏对孃敷衍的响应露出笑容,面带欣喜地喃喃自语:「对啊」。孃有种过意不去的感觉,冷静下来后,孃不禁开始考虑自己今后和小夏维 持此种朋友关系的意义。虽然起先只是因为自己一时兴起,但自从小夏对自己坦承持刀歹徒的事情后,或许自己就只是为了打探彰的情报而继 续利用小夏。如今彰出现在自己面前,和小夏继续来往似乎也没有任何好处,干脆现在就跟小夏说清楚往后不要一起吃饭吧——不过,孃却立 刻停止思考。 跟小夏在一起的时光很不快乐吗?如果有人提出这种问题,孃应该会说出否定的答案。她并不讨厌小夏,单单只有两天的来往,孃就从小夏身 上感受到满满的友情,即使里面还掺杂同情以及怜悯,如果广义上还是可以称为友情的话,孃也很乐意接受,此种想法或许有些傲慢——孃一 边如此思考一边用餐。 「须贺泽同学?」 小夏似乎有些耐不住沉默而开口说道: 「我们……是朋友吧?」 孃搞不清楚小夏提出问题的用意,加上自己的心思似乎被看穿的难为情,于是孃不禁歪着头,小夏则是一脸内疚地低着头,接着将目光再度移 回孃身上。 「嗯……不好意思,突然问妳这种事……只是老师说过……朋友应该是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的……而且我也曾经找须贺泽同学商量过……所 以我想……我们应该是朋友吧……」 小夏以乞求原谅的眼神紧盯着孃,孃因为那道视线而感到有些焦躁,特地询问「我们应该是朋友吧」的态度也让她恼怒不已。话虽如此,自 己的确和小夏存有友情,并且跟对待其他同学不太一样。 于是,孃带着微笑说道: 「我们是朋友喔。」 小夏也露出笑容。 「这是我……进来这所学校第一次交到朋友……」 「我也是。」 两人就一边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边吃饭,和周遭的女学生们没有两样,都是一般朋友间会出现的对话。孃不禁心想:「自己到底多久没有像 这样自然地闲话家常了呢?」自从母亲去世后,身边没有任何朋友,当时的孃并没有心情交朋友,而此种生活也持续一段时间,孃竟然就在不知 不觉间忘记交朋友的方法。 老实说,昨天小夏主动向她打招呼让孃觉得很高兴。 用完便当收拾完毕后,小夏突然想到某件事说道: 「今天转到班上的三条同学长得好帅呢!」 小夏的话让孃的心中充满复杂的情感,里面含有些微的嫉妒心——其中还包含小夏是否对彰抱持好感的疑虑——以及孃知道小夏的哥哥落网 的原因就是彰,所以顿时间觉得有些尴尬。 「会吗?」 孃摆出若无其事的态度,做出让人无法发现她已被彰深深吸引、以及那天晚上跟他见过面的响应,小夏则是歪着头询问: 「须贺泽同学,妳不喜欢他这种男生吗?」 孃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问题。 「也不会啦……」 「大家似乎都对三条同学很感兴趣喔……」 「……是吗?」 孃虽然很在意这件事,不过却刻意装作事不关己,反正放学后就会和他见面,所以她不想让小夏知道这件事,正是某种占有欲作祟而让孃无 法说出实话。 「到昨天为止,大家明明还那么喜欢辰巳老师……」 小夏的神情有些落寞——不过似乎又怀着几分欣喜——孃察觉到小夏心灵深处的感情部分,看来她很在意辰巳老师。孃认为她应该是因为其 它女同学的焦点已经从辰巳转移到彰身上,一方面觉得辰巳很可怜,另一方面却也产生期待感,期待自己能独占辰巳吧? 「辰巳老师……明明是个好人……」 小夏就像自言自语似地小声说道,孃则是始终保持沉默。 随后两人一起走出餐厅,回到教室继续站在孃的座位旁聊天,话题依然是无关紧要的闲聊,例如关于下堂课的内容或是明天的体育课等等。 孃一边和小夏谈天,一边暗自环顾四周,教室里没有见到彰的踪影,而引起她注意的则是女同学们交头接耳谈论关于彰的对话内容。 「三条同学是个会让人很想保护他的男生吧?」 「他的身体好像不太好吧?之前还休学过。」 「今天我还听到他咳嗽,他生的是什么病啊?」 「问他本人应该就会告诉你吧?」 「我才不要!问那种事会让他觉得我很烦,要问的话惠理子妳自己去问!」 「不要!我才不想被讨厌呢!」 ——真是无聊。 孃不禁对尽管心里这么想、但还是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的自己感到很生气。 「怎么了?」 站在一旁的小夏露出狐疑的表情,孃发现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脸上,而有些焦急地摇了摇头,并且发出敷衍的回答: 「没什么。」 为了让自己心情恢复平静,孃开始准备下一堂课的内容。当孃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时,肚子感到有点不舒服,脑中也浮现出月历的日期而啧了 一声。 小夏担心地看着孃,只见孃从书包里取出小袋子站起身。 「月经好像来了。」 孃如此说完后,小夏就环顾四周并且轻轻地挥了挥手。 「慢走喔。」 于是,孃走出教室前往女厕。 孃来到走廊,就立刻见到彰的身影,他正准备走进教室。孃尽量不注意他而和彰擦身而过时,瞬间感觉到彰的视线正朝向自己,他的眼神就 像那天晚上被歹徒袭击时宛如野兽般的眼神,孃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彰,但是彰却若无其事地直接走向教室。 孃伸手撩起水手服的衣袖,发现整只手都起满鸡皮疙瘩了。 当下午的课程顺利结束后,参与社团活动和打工的同学们迅速定出教室,负责打扫的值日生从空的座位开始依照顺序从教室后面扫到前面, 没有事的人则依旧待在教室里聊天。 有几个女学生围绕在彰身边谈笑,彰大方地置身于女孩子圈中,脸上还露出微笑,孃无法判断那到底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还是虚伪的微笑,她 开始犹豫是否应该依约前往顶楼。当彰把纸条递给她的时候,孃的确感到雀跃不已,但是午休时所感受到的那道视 线却让她有种无法言喻的恐 惧感。孃被持刀歹徒袭击的那天晚上也看到相同的眼神,正是那双凝视刀上鲜血的眼神,那时的孃虽然被他深深吸引,同时也觉得相当恐怖, 自己在看到那双比歹徒更充满兽性的眼神时也想要立刻逃走。 他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孃知道世界上的事不能单纯用二分法衡量,只不过,至少在上顶楼之前,孃觉得自己必须先做出判断,还好彰似乎也还没有打算从位子上站起 身。 就在孃陷入沉思时,小夏跑来邀孃一起回家,孃则是以有事为由拒绝。看到小夏落寞地走出教室,孃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确实是有 重要的事。 孃一边假装收拾东西回家,一边将注意力放在彰身上,她把女同学们无聊的对话当成耳边风,只注意彰的回应以及他的言行举止,然而他的 身上却没有午休时的那股恐怖感。 或许那时只是错觉。 被歹徒袭击的那天晚上,或许因为意识到死亡而使情绪一直相当激动;而刚刚的休息时间也可能因为刻意不注意彰,反而过度在意他的一举一 动;也可能只是不想让彰察觉自己对他还有好感,因而对他的视线过于敏感。 一定是这样。 就在孃做出结论的瞬间,彰从椅子上站起身,他客气地逐一回绝约他一起回家的女同学并且走出教室。彰的离开让女同学们顿时失去留在教 室的意义,一群人只好无聊地交谈几句话,随后也跟着走出教室,现在教室里就只剩下孃跟负责打扫的值日生而已。孃为了躲避值日生似乎觉 得孃在教室里很碍事的视线,孃也拿起书包离开教室走向顶楼。 通往顶楼的门有些生锈,孃扭开门把,光线也随着门缝照射进来,于是孃瞇着眼踏进顶楼,黄昏落日的阳光远比正午时分还要让人感到尖锐 刺眼。 彰就站在眼前,他似乎在察觉到孃开门时转头看向门的方向,可是随后就移开视线并且恢复原来的姿势,他把双手放在顶楼的栏杆上仰望天 空,孃则是慢慢走近他的身边。 「停下来。」 就在孃跟彰还相距大约五公尺左右时,彰头也不回地如此说道,孃只好照他所说的停下脚步。 「别再靠近我,妳应该听得见我的话吧?」 「嗯思……好。」 孃一头雾水地回答后,彰才终于转动身体看向孃。 「今天叫妳过来是想确认一件事……妳应该没跟任何人提起吧?」 彰劈头就直接如此询问,也让孃有些混乱,孃寻找回忆后才终于理解他说的是哪件事。 「……我没有说。」 「那就好,从今以后也不要和任何人说。」 孃对彰毫无感情的口吻感到有些厌恶,为什么自己要接受他以高压态度下达的命令呢?然而,她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在期盼彰能够对自己下达 这种命令,每当彰的声音穿过耳际时,一股麻痒的感觉就会涌上全身。 「你来这所学校,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吗?」 孃如此问道,只见彰一脸不悦地皱起眉头, 「别说傻话,只是巧合而已,我不知道妳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更没想过居然还会跟妳同班,一切都只是偶然。」 「原来如此……」 孃感到有些灰心,或许自己曾经希望彰是出自本身的意愿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管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见到自己一面——孃很期待他能够 说出这句话。 「总而言之,好话先说在前头,如果妳把我的事告诉别人,就最好小心一点。」 彰似乎不想再多讲,至于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闭口不语,现场笼罩着一阵沉默。片刻后,彰显得有些焦躁而啧了一声。 孃忽然想起小夏。关于彰来到这所学校的事——如果就休学这点考虑的话,彰的确比孃还要早来到这所学校——若是出于偶然,彰大概也不 知道那个歹徒的妹妹就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吧?孃正在犹豫是否应该将这件事告诉彰。 在还搞不清楚彰的来历背景以及目的的情况下,孃认为不方便随便将这种重要的事告诉他——尽管孃已经深深地被彰吸引,但还是保有这点 程度的理性。 「如果妳听懂我说的话,就快滚。」 彰气呼呼地如此说道,然而孃并没有离开现场。 「你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到孃的问题后,彰的心情似乎更加糟糕。 「我没有义务告诉妳。」 彰这么答道。 「可是我也被牵扯进来了,应该有知道的权利吧?」 「——『被牵扯进来』?」 彰把孃的话重复一遍。 「别开玩笑了!妳以为我喜欢瞠浑水吗?还是说,为了不将妳牵扯进来,那个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妳被杀掉比较好吗?」 「那个……」 「妳最好记住妳是捡回这条命的。」 丢下这句话后,彰就以刻意不想接近孃的脚步绕远路走向门口,孃打算追上他,不过彰却停下脚步回头吼道: 「不准靠近我!」 他的表情瞬间扭曲,并且痛苦地捣着胸口。 「叫妳不准靠近我……!」 孃停下脚步,却见彰的手里不知何时冒出那天晚上的那把刀,而刀锋正朝向自己。彰缓缓地向后退和孃拉远距离,他的呼吸十分急促,低头瞪 着孃的眼神正是她午休时所感受到的充满兽性的眼神。 「……为什么?如果靠近你的话又会怎么样?」 孃对彰强烈的拒绝感到相当愤怒。彰从腰后拿出刀鞘收起刀刃,并且深深吸进一口气,藉此慢慢取回冷静。 「……血的味道会让我失去理智。」 就算彰这么说,孃一开始还不明白那句话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不过当孃回想起午休时和彰擦肩而过的情景时,她就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下腹 部。 「意思就是不想被正在月经的女生靠近吗?」 「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会失去理智……我讨厌血。」 话虽如此,那天晚上彰却是紧盯着歹徒沾附在刀上的鲜血,不只如此,孃还记得他用手指擦拭血液送进口中。 「那天晚上呢?你把歹徒的鲜血……」 在孃说完话之前,彰就已经举起手加以制止。 「不要再说了……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反感。」 彰低下双眼,接着又将视线移回孃身上,刚才的野兽气息正逐渐从他的眼神中消失。 「那时候我才发现,本来以为已经痊愈……结果还是不行,我没办法控制自己……」 彰就像自言自语似地小声说道,手上的刀鞘已经移到身后而插进制服里面,小巧的日本刀就隐藏在上衣的衣襬下方,从旁边看过去根本无法发 现。 「总匝言之,不要管我的事。赶快忘掉吧,这样对妳最好。」 彰就这样离开顶楼,留下孃呆呆地站在原地,彰刚才停留的地方还微微飘散着他的气味,孃一边感受那股残留的香味,一边捣住自己的胸口。是刚才被刀锋吓到吗?还是对彰产生的好奇心呢?心脏强烈地跳动,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 「三条、彰……」 当孃说出这个名字时,瞬间有种类似胸口被绞紧的错觉。 为什么自己会对他如此着迷呢? 孃一直重复度过平淡无奇的日子,每天 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而彰却突然出现在此种生活中。孃对彰一无所知,她不晓得他打算做什么以及打 算前往何处。 正因为如此,孃想要更了解彰。 孃认为如果有人可以带她离开这个乏味而无趣的世界,那么此人非彰莫属。 ——我想去。 我想前往有彰存在的世界。 孃一边如此思考,一边离开顶楼。 校舍非常安静,安静得让人感到相当寂寥。 孃买好东西回家时,发现父亲很难得比她还要早回到家,他坐在客厅并且把身体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新闻,还用单手拿着啤酒罐。 父亲发现她回家后,只转过头发出「喔」的声音,接着又将视线拉回到电视上。 新闻还在针对那名持刀歹徒的事件进行报导,女播报员滔滔不绝地叙述不知从何处打听的消息,表示犯人是个大学生以及他的家庭环境—— 也就是小夏的家庭环境——后面则是有个看似评论家的男性开始分析犯人的心理以及犯罪动机。父亲默默地盯着那则新闻,随后就用低沉的声 音说: 「退真可疑……」 孃正在将买回来的食物逐一放进冰箱,听到父亲的喃喃自语而下意识地转过头,那是以前父亲经常挂在嘴边约口头禅。 父亲曾经当过自由记者,他会将种种事件调查清楚,并且写成报导卖到杂志社一类的地方赚取金钱。父亲还在工作的时候经常将那个口头禅 挂在嘴边,利用独特的嗅觉嗅出隐藏在事件背后的真相以及神秘的部分,再针对种种疑点进行调查,然后写成报导——这就是父亲的工作风格。 自从母亲去世后,整天无心工作的父亲就再也没有讲过那句话,虽然孃早就不认为父亲会重返工作岗位——但是刚刚又听见父亲嘴里说着那 句口头禅,孃不禁认为父亲似乎有意继续先前的工作。如此一来,眼前的现状或许会有所改变,孃因为这份期待而感到有些开心,只不过,她 也担心父亲会因为着手调查持刀歹徒的事件进而追查到小夏。 如果得知犯人的妹妹和孃是同班同学的话,父亲肯定会开始问东问西,或是要求孃再多探听点情报,虽然孃希望父亲可以重返工作岗位,可 是如果因此而千涉到她的学校生活,那又是另当别论。 再说,倘若父亲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彰,事情将会如何发展呢?彰已经叮咛过孃,如果她把事情说出去的话,彰就不会放过她,暗中调查彰的目 的应该也一样吧?如果父亲因此出事的话——一想到这里,孃就摇了摇头,心中的情绪相当复杂。如果父亲不在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虽然孃对 此感到有些不安;另一方面,孃也认为如果父亲消失不见,自己就可以很轻松地脱离现状。孃不禁对思考这种事的自己感到有些卑劣,而且对 此种心态唾弃不已。 父亲似乎根本没想过孃会有这种想法,他仍然正在用单手拿着啤酒观看电视,有时还会开口催促孃煮快一点,孃为了不惹父亲生气,只好尽 可能地加快做饭的速度。 用过晚餐后,父亲就说要出门而将孃独自留在家里。孃对没有跟父亲发生任何争执而感到很放心,并且动手清洗餐具,然后就躲进自己的房 间,虽然已经七点,不过天色还有些明亮,隐约可以听见远方传来的狗叫声.孃不清楚是家犬还是野狗的吠叫声,却对远远传来的狗叫声产生 共鸣,心中也有股想跟着一起狂吠的冲动。 孃卷起衣袖,并且将视线落在手腕上,自残的伤痕已经完全结痂,只有肉微微隆起而留下像蚯蚓般红肿的痕迹,只要放着不管就会渐渐自行 消失。 孃又望着被歹徒砍伤的部位,那道伤痕还非常明显,伤痕的周围泛着红肿,光碰到就会感到有些疼痛。孃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美工刀,将刀 锋轻轻地抵在那道伤口上,铝制的刀刃光是碰到肌肤,就让孃浑身起满鸡皮疙瘩而颤抖不已。现在的她完全无法感受到透过自残行为所获得的 生命真实感以及对生命的执着,只要回忆起被那名歹徒袭击的瞬间,就会想起那股对死亡的恐惧。她试过数次握住美工刀咬紧牙根在伤口上施 力,不过还是以失败告终,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彻底笼罩并且支配孃的内心。 她发现自己的呼吸渐趋急促。 孃无法再伤害自己,她认为就是这件事正逐渐让自己感到压力,透过自残得到的些微喘息机会也被夺定,取而代之的则是被那名歹徒袭击的瞬 间所产生的危机感。 坐在床上的孃放下美工刀,站起身披上挂在衣架上的御寒夹克。为了避免父亲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人,她在桌上留张纸条,告诉父亲自己出门 买东西后便离开家门。夜晚的空气相当潮湿,每当风吹拂而过,头发与肌肤总会感到一股黏腻感,也许快要下雨了。 孃搭着电梯来到一楼,漫无目的地向前行走,在那天被歹徒袭击的场所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就连留下的血迹也逐渐变淡。案发过后孃所感受 到活着的安心感,也如同那道血迹般日渐淡薄,不安与焦躁笼罩她的的全身,于是孃赶紧加快脚步。 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完蛋的。 她的心中突然冒出此种预感。 孃想要逃离现实的每一天、逃离乏善可陈的生活以及逃离封闭的世界,唯有自残的瞬间才能忘记这些事,在这里只有自己的肌肤和流出来的 鲜血,孃透过流出来的鲜血感觉到自己仍然活着而感到安心,正因为情绪拥有此种出口,她才能够再度回到这个穷极无聊的世界。 然而,如今她已经无法继续逃避下去。 控制孃的那股恐惧感不允许这种事再度发生。 孃边走边抬头仰望夜空,被乌云覆盖住的月亮任凭风如何吹动云朵,始终都不曾露出脸,这个景象也使孃感到更加不安。下腹部忽然传来一 阵疼痛,孃心想出门前应该要先换好卫生棉的,一股血腥味随着传到鼻中。 明明才晚上七点,路上却已经不见人的踪影,或许由于孃故意挑这种人少的路的缘故,孃的心中也许希望能够再次被歹徒袭击,如此一来, 她就可以再次得到活着的真实感——前提是还能留住小命的话。 孃停下脚步。 彰现在正在做什么呢?孃如此思考。他或许可以拯救自己,拯救异常卑微的自己、拯救异常弱小的自己、拯救只能靠自残继续存活的自己、拯救 想要逃离现实却无处可去的自己。 好想哭。 孃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走进商店街。商店街虽然狭小,但是商店一应俱全,除了部分咖啡厅还有居酒屋(注:可供民众饮酒用餐的小型 酒馆。)外,其它店铺在这个时间都已经打烊。孃以有些摇摇晃晃的姿势在街上行走,擦身而过的上班族因此用讶异的眼光看着孃,但是她并没 有放在心上。她转进商店街的小路,走进一条弥漫腐败臭味的小巷。孃不曾来到这个地方,往前直走到底有间咖啡厅,咖啡厅内灯火通明,似 乎还在营业中,招牌上写着「缘」,好像就是这家店的店名。类似古代长屋(注:将细长形的建筑物切割成数个区域,以供居住的日本建筑。)式的建筑物外观有点肮脏,生意似乎不是非常好,不过孃却喜欢这种冷清的感觉。孃发觉自己也有点疲惫,因此决定喝杯咖啡后再回家洗澡 ,这么做或许就能摆脱这股烦闷的心情。 人情的温暖 碰到学校放假时,孃多半都睡到接近中午才起床,父亲时常到早上才会回家而一直睡到下午,不过看起来总是没什么重要计划。这天,孃连 闹钟都没有设定而在房问里昏昏沉沉,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粗暴敲门声惊醒,孃听到父亲正在门的另一边喊着自己的名字。孃的意识尚未清醒 ,边揉着眼睛边打开门,父亲看起来相当兴奋而有些气喘吁吁的。他似乎刚回到家,身上还穿着外出服,连上农都还没脱掉。 父亲一见到孃,便急忙追问她: 「你的学校有个叫作志水小夏的学生吗?」 孃顿时清醒过来,但是为了避免让父亲看出端倪,她装出睡眼惺忪的样子摇了摇头。 「不知道,她是谁?」 「那个学生好像是那名歹徒的妹妹,如果妳认识她的话,去帮我打听一点消息回来。」 自从上次注意到父亲好像对那个事件感兴趣之后,脑中挥之不去的讨厌预感竟然成真,孃只能暗自抱怨。 父亲露出兴奋的样子,这个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消息,使他又回到以往追踪各种事件的认真态度,虽然她曾经期待父亲能够恢复精神,可是 原因竟然是这起事件,也让孃感到十分讽刺。 「我跟她不熟……没办法帮你。」 还是不想让父亲察觉自己跟小夏之间的关系,于是孃只好这么说道。父亲突然向前大跨一步,靠近孃并且抓住她的睡衣领子。 「这样的话,从现在开始也行!去和她混熟!暗中套点情报出来!」 父亲粗暴的动作让孃更显焦躁,她拨开父亲的手大叫: 「我没办法!」 父亲捏着孃的脸,孃当下也用力捏住父亲的脸。 「妳这家伙……!」 父亲抓住孃的头发,并且举起拳头。 「老是叫我工作,现在我好不容易要工作,居然连个小忙都不肯帮吗!」 「如果连工作都要拜托女儿帮忙的话,还不如不要做!」 孃的字字句句让父亲停下正想挥出的拳头,孃继续喊道: 「只是因为被拒绝就要揍人的话,干脆就不要当爸爸了!搞什么嘛!你是我的什么人?不是爸爸吗?我是你的什么人?只是一个方便的工具吧?别 开玩笑了!如果有身为父亲的自觉的话,就象样一点!让我瞧瞧不靠我也能工作的本事吧!」 听到孃的大声喊叫,父亲松开手低下头。父亲似乎强忍下情绪而没有做出任何反驳,也没有再出手的意思,孃看见他的身体微微发抖,她不 知道那是愤怒还是其它感情所引起的颤抖。 「……出去。」 孃说道,父亲却一动也不动。 「出去!」 当孃再次放声嘶吼时,父亲才沉默地走出房间。孃踉呛地往后退,直接一屁股坐在床上,接着叹了口气。 孃回过神后,发现温热的眼泪已经流满双颊。 一方面为父亲终于有意工作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也憎恨想要利用自己的父亲,不过孃更唾弃自己无法姻一率地支持想要工作的父亲的冷 淡态度——种种感情相互交杂下,纠葛的情绪也刺激到孃的泪腺,让她只能不断哭泣。 大概再也无法回到以前的父女关系了吧? 别说母亲已经去世,即便她还在世的时候,两人偶尔也会有口角,尽管如此,基本上还算是和乐融融。难道再也无法恢复当时的关系了吗? 不管时间经过多久,倘若只能日复一日地持续这种互相伤害彼此的生活,我们就已经不配称作家人了吧? 孃边想着这种事边换上衣服,因为她觉得自己只要待在家里就会不断哭泣。 走出房间时已经不见父亲的踪影,他似乎也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孃不发一语地走出家门,也没有留下只字词组。她没有目的地,不过目前也 只能先出去走走。 天气并不是很好,今天的风有点强,孃虽然认为应该多穿一件上衣出门,但是她当下并没有回家拿衣服的心情。 孃离开公寓后便随处闲晃,她穿过因为假日而人来人往的商店街,试着走向昨天造访过的咖啡厅,可是里面没有人影,似乎还没有营业,虽 然孃想要试着打开入口的大门,不过大门依旧锁着而无法打开。孃想不到其它可供逃避的地方,只好无所事事地四处乱晃,她远离商店街而走 进行人不多的小巷子里,结果还在不知名的民家门前被养的狗狂吠,也更加深孃悲伤的心情。 干脆死掉算了,直到昨天为止还想尽力活下去的记忆已经完全从脑袋中消失。孃抚摸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腕,透过伤口粗糙不平的触感,同 时也感觉到底下有血液正在流动。 活着还有意义吗? 就连和自己最为亲近的父亲关系都如此恶劣,与其它人的关系必定也会一辈子毫无进展吧——一想到这里,孃便觉得背脊上冒出一股让全身起 满鸡皮疙瘩的寒意。 甚至和目前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小夏,终究只是表面上的友情,自己是基于利用价值才会和她当朋友,但是当父亲有意利用小夏时,偏偏又 感到无比气愤,其实自己并没有责骂父亲的权利。 脑中突然浮现出彰的脸。 彰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即使思考这个问题,也只有那个显而易见的拒绝与充满胁迫的态度浮现在孃的脑中,丝毫感受不到善意。 昨天对孃很温柔的咖啡厅店长,应该也因为是客人所以才对自己温柔,并不是对自己怀有好感。 孃不禁停下脚步,瞬间有种彷佛四周的空气遭到压缩、似乎将自己所在的空间淹没的错觉涌上心头。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呼吸也变得相当 急促,无法移动身体且下半身失去知觉,孃便膝盖一软坐在地上。头好昏,无法呼吸,任凭如何深呼吸都无法回复正常,反而更加深痛苦的感 觉,孃用双手撑住地面,拼命拉回自己即将远去的意识。 「……妳不要紧吧?」 有个人的手忽然搭上孃的背,孃好不容易回头一看,只看见级任老师辰巳一脸担忧地注视着自己,辰巳发现是孃时也不禁睁大眼睛。 「须贺泽!喂!你还好吧?」 他如此追问,但是孃已经没有回答的力气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对一边抚摸着她的背一边语带关切的辰巳,孃拼命地摇头否定,辰巳立刻察觉状况,连忙拿出手上超市购物袋里的东西,然后把净空的袋子 递到孃眼前。 「用这个呼吸,就像把自己吐出来的空气再吸回去一样。」 孃照着他的指示呼吸后,围绕在喉咙四周的窒息感逐渐消失,急促的呼吸也慢慢缓和下来,持续几分钟后便回复正常。 「……有没有舒服一点?」 辰巳露出安心的微笑,并且温柔地轻抚着孃的背部,孃在刚刚情况危险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其实他的双手很温暖。 「看来应该是过度换气症候群,我之前曾经看过这样的学生……总之没事就好,这种症状虽然不会危害性命,不过长时间持续的话也会很痛 苦。」 辰巳一边叹气,一边把刚刚倒出来的东西装进袋子里。 「谢谢您……」 孃站起身向他道谢,辰巳居然像个小孩子般露出害臊的神色。 「被妳这么一说,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可是妳的导师……不对,就算不是导师也会帮妳,总之……自己要注意一点。如果 再发作的话 ,就像刚刚那样用购物袋或者是纸袋之类的东西盖住鼻子和嘴巴就好。要是情况一直没有改善,还是跑趟医院比较好。」 收拾完东西的辰巳提起购物袋后紧盯着孃,孃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因为辰巳的眼神充满关怀的神情,因此孃有些犹豫是否该和他四目交会。 「没事吧?我送妳回家吧?」 「我不想回家……」 说完后,孃才发现自己说溜了嘴,明明只要回答一句没事就可以顺利解决。果不其然,辰巳听到孃的话后露出讶异的表情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 孃并没有回答,一方面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辰巳则是满脸困扰地抓了抓脸颊。 「……总觉得这样丢下妳好像有点奇怪,如果妳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来老师家呢?我家离这里很近,稍微过去休息一下吧。」 孃一边对自己不加思索答应老师的邀约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一边跟在辰巳身后。 她看着辰巳的背部,回忆起以前走在父亲身后的情景,就连辰巳抚摸自己背部的触感都会让她想起过去的父亲,有种令人怀念的温暖。 外表完全不像,就连年纪也相差一大截,但是靠近辰巳身边就会莫名地想起当时温柔的父亲,心里也会感到非常平静。孃认为或许是自己对 他刚才拯救自己的举动感到相当开心,也或许只是想要某个人温柔对待自己而已。 辰巳带她来到一栋仿佛漫画里会出现的陈旧木造公寓,踏上楼梯时,脚下的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辰巳熟练地搬开摆放在房门前的盆栽 ,家里的钥匙就在盆栽下面,于是他就用那把钥匙将房门打开。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先进来吧。」 正如辰巳所言,的确不算是干净的房间,不过就印象中单身男性的房间面言还算整齐。 两人脱掉鞋子,走进六张杨杨米大的房间,辰巳一边将超市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冰箱,一边说道: 「妳在那边稍坐一下,我去泡个茶。」 孃照他的话坐下后,对辰巳说道: 「那个……不用太顾虑我。」 「就算妳这么说,我也不能怠慢妳,难得有可爱的学生来家里作客呢。」 辰巳背对着孃如此说道,接着开始煮熟水,孃因为辰巳那句「可爱」而感到有些难为情。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环视整个房间,冷冷清清 的房间里只有二口电视、书柜和洋式衣橱,以及一张大概是用来吃饭的和式桌,此外就没有其它象样的家具了。虽然书柜相当大,不过似乎还 是无法容纳所有的书,因此书柜周围的书堆得像座小山似地,然而让人不解的是,在书堆的一角有数本同样的辞典互相堆栈。当孃看着辞典时 ,辰巳一边将茶叶放进小茶壶里,一边开口说道: 「我有个朋友在出版社工作,编完辞典后就说要放几本在这里。老实说,这么多一样的辞典也派不上用场……如果妳想要的话,可以拿一本 走喔。」 虽然外表包装看来应该是英文辞典,但由于每本部包着薄薄的塑料膜而无法判别。 「啊,没关系……对不起,我已经有辞典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就算多拿一本辞典也不可能会用到。 「我身为英文老师,认为这是本相当不错的辞典喔,或许这么说有点偏袒朋友,不过我不强迫妳一定要带走,有需要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被他这么一说,孃不禁觉得自己刚才的拒绝好像做错事一样,心情也不免有些沉重。早知道就不要多加推辞,畑一率地收下辞典就好,自己 总是在重要时刻讲些不该讲的话。 可能是由于刚才对话的缘故,孃在直到辰巳把茶端出来的这段期间始终沉默不语。辰巳一边将猫咪花纹的茶杯递给孃,一边纳闷地歪着头。 「怎么啦?。」 孃摇了摇头,辰巳则是在她对面坐下来说道: 「须贺泽,妳的表情比我想象中还要丰富喔!」 「是吗?」 「嗯……乍看之下,该说是冷漠呢……总觉得妳看起来很冷静。」 孃认为也许真的是这样。先不谈是否冷静,她本来就不曾在学校流露多余的感情,虽然她很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但自从跟父亲的争吵日 趋严重后,就变得更加封闭自己。不仅觉得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很无趣,甚至还会认为吵吵闹闹的同学们很幼稚,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才会 让辰巳觉得孃平时十分冷静. 当孃沉默不语时,辰巳端起自己的茶杯啜饮一口,接着向孃挥手表示请她也喝看看。孃照他的话将茶杯端至口边,一股温热而香醇的液体随 着流入口中,原来是烘焙茶,孃开始思考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喝过烘焙茶了。父亲喜欢喝红茶更胜于日本茶,至于去世的母亲则是锺情于咖啡。 「对了……妳的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一阵子之后,辰巳将茶杯放在饭桌上,并且同时开口问道。孃思考片刻,便将最近和父亲发生的事全都向辰巳一一述说。 孃首次冒出向辰巳说出一切应该不要紧的念头,就和之前小夏对自己坦白说出她哥哥的事情一样,将烦恼向人倾诉后,也许多少能从自我封 闭感中解放出来。 母亲因为突发事故去世、父亲从此无心工作以及不久后父亲的暴力相向——孃接二连三地将事情对辰巳倾诉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正渐渐地从 沉重的现实中获得解脱。 辰巳并没有催促孃将一切都说出来,即使在孃思考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时,他也是平心静气地保持沉默等待她开口,顶多只是偶尔协助她将 意思表达完整而已,孃觉得自己还是首次遇见这种愿意真心听她说话的人。 当孃的话说完后,辰巳便以双手捧着已经喝光的茶杯小声喃喃: 「原来是这样……」 孃也一样用双手捧着茶杯,虽然茶还剩下一点,不过已经失去热度,只有陶瓷冷却的触 感传到触摸茶杯的手掌上。 「我不晓得该说什么……」 辰巳说完后就闭口不谈,目光转向孃的手,孃也随着辰巳将视线落在自己手上。两人交谈时,原本覆盖到大拇指指根的衣袖滑到手腕上方,于 是孃立刻放下茶杯,想将双手藏到饭桌底下,但是辰巳却像发现似的抓住她的手腕,直接撩起上衣的袖子,伤痕也赤裸裸地露了出来,自己居 然在今天没有缠上绷带。 「须贺泽……」 彷佛自己的裸体被看见般,孃的脸上害羞地泛起红晕,虽然跟辰巳说出家人的事情,但是她并没有让辰巳知道自己割腕的事,她也认为做出 那种事的自己十分愚蠢。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这种毫无意义且相当怪异的行为,如果大家知道的话,一定会责备自己或是冷嘲热讽一番。 可是,辰巳的反应却出乎孃的预料,他用颤抖的手抚摸她的伤口。 「对不起……明明这么痛苦,我却完全没有发现……」 辰巳碰触到伤口的手既温暖又温柔,自从母亲去世以来,孃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人情的温暖了。 「或许我没办法帮助妳,不过只要妳觉得痛苦的时候,妳随时都可以依靠我……如果家里无法容身,这里可以成为妳的避风港……所以,千 万不要再做这种事……不可以随便伤害自己……」 辰巳用泫然欲泣的声音说道,至于孃则对他能够感同 身受而感到非常开心,她也用快要哭泣的态度回答: 「谢谢您……」 辰巳握住她的手,不久后便松开手,温柔地凝视着孃。 「随时都欢迎妳过来这里。」 他的话又让孃忍不住想掉下眼泪。 「对了……身体的状况怎么样?」 「托您的福,已经好很多了。」 孃的话让辰巳愧疚地搔了搔脸颊说道: 「嗯……虽然我想说妳可以一直待在这里,不过等一下有个客人要来……」 于是孃点了点头,并且从座位上站起身。 「好的。不好意思,承蒙您照顾了。」 「不……我才应该这么说,真抱歉,一副就像把妳赶出去的样子。」 孃就在辰巳的目送下离开辰巳的家。 孃深深吸进一口气,先前无法顺利呼吸的压迫感已经减轻不少。到头来,孃或许只是想要某个人温柔对待自己而已,连那种毫无意义的割腕 行为也是如此,结果孃也和看不起的炫耀自己伤痕的人一样,也许只想吸引其它人的注意而已;就像辰巳对待自己一样,只是想要从中听到温 柔的话语而已。至今为止,自己可能只是害怕承认真正的想法也说不定。 这么想也让心情变得有点轻松了。 孃伸个懒腰迈开步伐,忽然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人,于是停下脚步回头观看,只见小夏怔怔地站在那里,孃也吃惊地发出声音。 「小夏……?」 孃面带微笑地迎上前去,可是小夏却以看着陌生人般的眼神盯着她。孃首次看见小夏穿着便服的样子,可爱的衣着让她看起来略带稚气,再 加上绑着辫子的关系,感觉比孃的年纪还要小。 「妳、妳在这里……做什么……?」 小夏小心翌盏一地看着孃,并且用提心吊胆的口气如此问道。孃稍微思考片刻后,认为不要告诉她辰巳邀请自己到他家里的事情比较好,于是 她回答: 「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在附近稍微休息一下。」 孃的话也让小夏的眼里充满惊讶。 「……妳、妳刚刚才从辰巳老师的家里走出来吧?」 小夏的语气比刚刚还要强烈许多,仿佛正在责备孃似地,从辰巳家里出来的时候大概被她看到了吧?暂且不论这件事,孃比较在意小夏为什么 会知道辰巳家的住址。辰巳知道小夏和自己一样都很痛苦,所以为了安慰小夏才找她到家里来吗?这么说来,孃想起刚才辰巳说过会有客人要来 ,这样的确就不会矛盾了。 「嗯……刚才老师偶尔路过,请我到他家休息一下。」 孃说完后,只见小夏低头不语,孃也注意到她的那双长睫毛正在微微颤抖。 「我、我也、正要去老师家,所以有点、吓一跳……」 听到这句话后,孃认为自己的猜想应该没错,但是她仍然无法理解小夏的态度为什么会如此不安,她们在学校时明明还可以开心地聊天。 小夏之后就没有再正面看着孃,只是低着头独自沉默不语,孃虽然认为她有心事而感到有些不安,然而她也正在犹豫是否应该开口追问,最 后还是选择什么都不问。 「对不起……我还有点事情,现在先回去了,麻烦妳帮我跟老师问好。」 小夏只对孃的话点点头,孃虽然对小夏的态度感到有些在意,不过还是转身离开现场。其实孃根本就没有事情,说谎虽然让她多少觉得良心 不安,不过她也无法在这种状况下和小夏深入交谈,而且小夏似乎也有事在身,如果又是过于沉闷的问题,很有可能会让孃的心情再次下沉。 虽然对小夏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孃不想让因为辰巳而稍微放晴的心情再度被阴霾覆盖。 孃打算再闲晃一下子,再买点东西回家,父亲或许又会提起小夏的事,但是只要不加以理会,至少还可以继续待在那个家里。到头来,现在 的自己还是只能回到那个家,虽然孃对自己的脆弱感到有些生气,不过她还是决定在还能够回去的这段期间内回到那个家。 辰巳对孃说过可以将他当成避风港,听起来很温暖,至少能让孃对未来的日子产生一丝希望。虽然还不一定会把辰巳当作避风港,可是当孃 想到自己有个能够躲藏的场所,就让她感到相当高兴。 和离开那问咖啡厅的时候一模一样。 孃打算改天再去那问咖啡厅。 自己有两个可以逃避的地方——这么一想,就算目前自己所处的状况多么悲惨,也有种可以忍耐下来的信心。 回到家时并没有看见父亲,孃认为他大概又在某个地方闲晃,接着动手做起晚饭要吃的汉堡排,虽然还有点早,不过因为打算比平常多花点 时间来做,所以当菜做好的时候,时间上应该会刚刚好。孃边揉着绞肉边思考着父亲的事,事实上她并不清楚父亲是否真的有心要工作,或许 又跑去喝酒,其实也有可能在这个时间为了采访而四处奔走。 孃很担心父亲埋头工作后,是否会做出伤害小夏的事情。今天遇到小夏时,她那微妙的态度也让孃十分在意,虽然有点晚,不过孃还是很担 心小夏家里是否真的出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就应该当场问清楚的——她一边想着,一边打算洒些胡椒在绞肉上,伸出手却摸不到应该在旁边的胡椒瓶。孃忘记胡 椒在上个礼拜就已经用完,也在心底责怪自己应该在经过超市的时候就要注意到这件事。 孃啧了一声脱下围裙,用水洗干净沾在指尖上的绞肉油脂后,便带着钱包出门。 到超市有些距离,只是买个胡椒而已,孃认为便利商店应该就买得到,于是走向那个便利商店的方向。 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马上就要到称为初夏的季节了,孃不太喜欢夏天,所以心情有些烦闷,因为制服一旦换成夏季制服,衣服的袖子就无 法遮住手腕上的伤痕,不过她也很讨厌被别人看见自己手上缠着绷带,买个护腕遮住似乎还不错,孃决定如果有卖的话就要一起买下来。 虽然是白天,可是巷子里的行人还是寥寥无几,让孃有种四周空无一人的错觉。气温并不高,或许因为空气潮湿的缘故,孃才走一小段路便 微微出汗,她只好用身上穿着的厚外套袖子拭去汗水。 当来到被小夏哥哥袭击的地点附近时,孃不禁想起当时的情景,一股交杂恐惧以及不快的令人难以言喻感情便涌上心头,她只能够尽量想些 快乐的事情以转移注意力。她想到那间咖啡厅的咖啡味道,还有跟小夏一起吃便当的时光,以及会对自己微笑的辰巳,不过当她试图想些快乐 的事情时,脑中竟然不会浮现出彰的身影。彰跟所谓快乐的感觉有些不同,孃认为他是更为特别且独特的某种个体。明天上学的时候找机会和 彰说话吧!那种想要接近他的心情,在孃的心底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孃走进便利商店,店里的冷气让她觉得有点冷,冷气开得太强了,或许是为了将站着白看书的客人赶出去的手段,也或许因为如此,店里的 客人只有孃一个人。 孃拿着胡椒瓶在店里来来回回地寻找护腕,孃不知道是卖完还是本来就没有上架,在店里完全找不到护腕,孃只好先拿胡椒到柜台结帐,结 果店员跟前几天晚上买美工刀时是同一个人。他的眼神还是一如往常地带着胆怯,收下胡椒的同时,就以小得难以辨认的声音 喃喃自语「欢迎 光临」。 当孃打算付钱时,因为身上零钱不够,因此拿出千圆大钞交给他。店员收下纸钞后,慢吞吞地将找的钱交到她的手上,店员的手稍微碰触到 孃的手,这也让孃有些不愉快。孃不知道会对他感到如此不愉快的理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本能上无法接受」吧?她一边这么想,一边定出便 利商店。 才走没多久,孃就留意到背后有脚步声逐渐逼近,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刚刚的店员正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孃以为是自己忘记东西,可是确 认刚才找的钱跟商品都没有错,看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就在孃思考的同时,店员已经来到她的身边,而且呼吸十分急促. 「不、不好意思……」 他接着说道: 「那、那个……可以请妳……收、收下……这个吗?」 店员一边说,一边递出装有某些东西的朴素牛皮信封袋。由于事出突然,所以孃有点犹豫是否应该收下,看到她没有接受的意思,店员的呼 吸终于慢慢稳定下来,并且说道: 「我……从以前就、一直、看着、妳……所以……」 除此之外,他就只是一直喃喃自语。孃听不清楚之后的内容,也不好意思装作没看见,只好勉强收下信封袋。信封袋比想象中还要厚重,几乎 会让人以为里头放着一迭钞票。 「希望妳……可以……回答我……」 当孃收下信封袋时,店员就立刻说出这句话,并且对她投以期待的目光。孃总算知道他似乎正在向自己告白,但是她连信封袋的内容都还没看 过,就在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店员焦急地一直抓头发,他的动作也让孃在本能上无法接受。 「抱歉……我并不打算交男朋友……」 听到孃的回答后,店员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瞪大双眼,接着又开始自言自语,看得出来他的身体正在颤抖。 孃不经意地想起那天晚上被歹徒袭击的情景,歹徒在孃抵抗时站在原地嘴里念念有词,而现在眼前的店员也是站着不动喃喃自语。孃有种不 祥的预感,她慢慢后退和店员拉开距离,不过依然没有用,店员就在孃开始后退的时候向前大大跨出一步。 店员一把抓庄壤的肩膀,把她拉近自己的身体。 「等……」 孃想要挣脱,可是店员的力气却比想象中还大,根本束手无策。 「住手!」 孃试图放声大叫,可是店员根本毫无怯色地一把抱住她。 「不要害羞嘛……妳也想这么做吧?妳一直都在注意我吧?我也一直都在看着妳喔!对吧?对吧!难道不是吗?所以可以吧?可以吧?应该可以吧!」 他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同时也用更强的力道搂紧孃,与其说是拥抱,还不如说是胁迫比较恰当。 孃察觉到自己有危险,赶紧放声大叫: 「救救我!」 附近一间公寓的住户听到她的叫声,有个男人突然打开窗户探出头观望。 「救救我!」 但是男人盯着孃一下子之后,就像失去兴趣般用力关上窗户,孃持续呼救好几次,不过那扇窗户再也没有打开,也让孃感到一股宛如坠入谷底 的绝望感。虽然这里原本就是条小巷子,但是时间是白天加上大声喊叫,根本不可能没有人听见,话虽如此,还是没有任何人出现帮叻镶。 店员仍旧喃喃自语,接着开始动手脱掉孃的衣服。孃奋力抵抗,并且狠狠地朝店员的脸挥出一拳,店员的动作总算稍微停止,身体往后方倒 去,不过手并没有从孃的衣服上松开。店员带有某种疯狂的气息,让孃的两只手腕以及背部都起满鸡皮疙瘩。 「放开我!」 孃放声大叫想甩开他,不过店员的脸上仍然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并且紧紧地抓住孃的衣服。正当孃想要再度挥拳时,手突然被店员抓 住,身体因此完全无法动弹。 「真是个害羞的女孩……没关系……我也不讨厌这种女生……」 店员再次开口说道,这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彷佛出自不同于人类的另一种生物。 店员从容不迫地慢慢接近,孃虽然想甩开他的手,却只能再度对彼此过于悬殊的力量感到灰心而已。和父亲互相对峙时,她都不曾感到如此 无力。 孃发现双脚正在发抖,这和持刀歹徒袭击的时候截然不同,眼前的店员带给孃某种伴随着本能上思心感觉的恐惧,而且她也同时感受到,在 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发现自己遇到危机、以及即使发现也不会出手相救的强烈孤独感以及恐怖感。 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就在孃的心情已经超越无力而转为愤怒时,一阵汽车的引擎声忽然传进孃的耳朵里,背后正好有辆车子经过。孃想尽 办法扭转身体,并且向逐渐接近的车子大叫: 「救救我!」 汽车的驾驶似乎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停下车子并且发出尖锐的煞车声。一名男性从驾驶座飞奔而出,孃看见那个男性的身影后马上放声大叫 ,那个人正是前几天造访的那间咖啡厅的店长。 店长跑到孃面前将店员从她身上拉开,示意要孃躲到他的身后,孃依照他的话躲在后面,被拉开的店员则是脚步踉呛地瞪着店长。另一方面 ,店长则半张着眼无奈地看着店员喃喃自语: 「又发生这种事……最近还真多……」 孃搞不懂店长的话代表的意思。 店员一边大叫,一边朝着店长挥出拳头,店长站在原地握住他的拳头,以宛如指挥交响乐团的动作将店员的手腕用力往上扭,只见店员的身 体翻转一圈,然后背部重重地摔到柏油路上。店长保持握住店员拳头的姿势缓缓抬起右脚,朝店员的腹部以脚跟用力往下一踹,店员便发出痛 苦的呻吟声缩起身子,随后就停止动作。 「……嗯?」 店长感到有些意外而松开店员,单脚跪在地上察看倒在地上的店员,并且伸手放在他的嘴边,接着安心地迁出一口气。 「好险,我还以为不小心杀掉他了。」 他以开玩笑的口吻如此说道。孃只是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店长似乎只用一击就让店员昏厥过去了。 「妳还好吧?」 店长转过头询问孃,孃则是点点头表示没事。店长的身材既修长又纤细,乍看之下有点瘦弱,但是看到他跟刚刚的店员交手的动作后,孃认 为他是个比想象中还要强悍的人。孃一边对店长充满男子气概的样子感到相当敬佩,一边看着店长,这时店长突然发现孃的视线。 「……话说回来,你是彰的同班同学吧?」 并且说出这句不合场景的问题。孃对店长一直没有发现两人是同学的问题有点傻眼,但还是喜欢店长的这种个性而露出微笑。 「最近的治安还真差……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下。」 「谢谢您出手救我。」 孃低下头道谢,店长则是害臊地挥了挥手回答: 「嗯……不用道谢啦,在那种情况下不出手帮忙才奇怪吧。」 话虽如此,从公寓里看见孃的男人根本不想救她,孃不知道是那个男人刚好比较无情,还是店长比一般人还有良心,但是在心中某个角落却 也对那种坐视不管的人感到心寒。 店长似乎没有察觉到孃的想法,只用下巴指向车子。 「如果妳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家吧,我也不放心让妳自己走回去。」 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孃最后还是坦率地接受店长的提议,就如同店长所说,自己走回家会很不放心,而且孃也想和店长说些话。坐进前 座时,孃发现店员还倒在地上,便出声说道: 「把他留在那里……这样好吗?」 店长则是耸了耸肩。 「总会有人发现他吧,而且我也不想找警察然后被问东问西的……妳也不想做笔录吧?」 店长说完后便发动车子的引擎。报警就会让自己被迫和警察一起行动,这样的确很烦人,话虽如此,孃还是无法像店长如此简单释怀。当孃陷 入沉思时,车子已经向前开动,孃隔着车窗回头观望倒在地上的店员,店长则是小声说道: 「别放在心上比较好,反正有个人倒在路边并不会很稀奇。」 孃只好听店长的话不再介意店员的事,她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拿着店员递给她的信封袋,于是便打开车窗把它扔到外头,彷佛这么做才能让自 己恢复平常的心态。 「妳家在哪个方向?」 孃则是告诉店长附近明显的地标。 「走这条路会稍微绕点远路……应该没关系吧?」 孃不知为何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其实她并不想马上回家,可是只要自己独处就会感到非常不安,因此她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窗外的 景色. 不管是孃还是店长都保持沉默,片刻后,店长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妳前些日子也被歹徒袭击过吧?」 这句话让孃错愕地看向店长,店长的脸始终都朝着前方,但是偶尔会斜眼看向孃,那道视线跟先前看似困倦的眼神有点不同,含有先前在彰 身上发现的冷酷感。 「嗯……我是听彰说的,那家伙好像已经叫妳不准说出去,其实对我不用刻意隐瞒。」 看到孃一直保持沉默,店长则是恍然大悟地说道。 「其实足我交代彰要对方保守秘密的……只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会出手救妳。」 孃依然保持沉默,其实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比较好,而且她也很难理解店长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出这件事。 车子到达孃的公寓旁边,店长停好车子后,终于把身体转向孃说道: 「我也希望妳不要向别人说出今天的事。」 店长刻意放慢速度想让孃听清楚一点。 「如果跟别人说……会怎么样呢?」 孃如此问道,店长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从上衣胸前的口袋里头掏出银制的烟盒,并且从中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可以抽烟吗?」 孃点头表示同意后,店长便在香烟上点火,白色的烟雾袅袅飘向空中。当抽完几根烟而车内已经充满烟雾时,店长再度开口说道: 「妳似乎跟我们非常有缘。」 「缘……」 「我很喜欢『缘』这个字……所以店名也是用这个字。」 店长一边说,一边将驾驶座旁边的窗户稍微打开一点,只见车里的烟雾渐渐飘向车外。 「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至少在达到目的前,不想被别人问东问西的……只要有人妨碍我们,我们也会不惜伤害像妳这种无辜的局外人。」 孃非常清楚他的说明。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自己脑中的想象并没有太大差别。孃的心中时常思考彰想要做的事,以及是否还有其它类似 同伴的人。 「所谓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她在意的只有这件事。即使孃提出疑问,店长仍然没有回答的意思,他慢条斯理地吐着白烟,接着才终于将视线落在孃身上。 「我没有理由告诉妳,会跟妳聊到这里,纯粹只是因为觉得与妳有点缘分而已,不过我并不打算对现在的妳透露更多内幕。」 「那要怎么样……要怎么样才能让你说出全部的事情呢?」 「我也不晓得……如果将来有缘告诉妳的话,或许会跟妳说,也或许不会。」 得到这个答案后,孃只能选择沉默,因为她有种已经超出自己能力所及范围的感觉。大概只能够等待吧?只能够等待缘分造访自己,和目前为 止一样,自己还是只能过着等待的生活,这也让孃十分气馁。 「原来如此……跟彰说的一模一样。」 孃不明白店长的话中含义,因此看向店长的方向,只见他带着微笑说: 「他说妳好像想被牵连进来。」 此外,店长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只是一昧地抽着烟。孃低下头向他道谢后,便打开前座的车门,虽然从出门到现在感觉时间没有经过 很久,不过太阳已经下山,日落的夕阳余晖也让孃感到很刺眼。 「如果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面的,在这之前就请妳守口如瓶,我并不想对妳出手。」 店长对着正准备关上车门的孃说完后便发动引擎,当孃关上车门,车子就在几乎同一时间向前方奔驰而去。孃站在原地目送店长离去,而车 子也立刻从她的视野中消失。 就算回到家里,孃还是没有心情继续做饭,因此就躺在床上佣懒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她在脑中反复思考店长的话,并且心想到底要到什么时 候,他所说的「缘」才会造访自己呢?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够逃离这个世界呢?要等到何时才能走进他们的世界呢?孃认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持续枯等很痛苦,所以打算 晚上再到那间咖啡厅一趟——不过当孃重新思考后,她认为这一定不是店长口中的「缘」。 到头来还是没有答案。孃知道店长所说的「缘」或许可以代换成偶然和命运等等字眼,这和自己的思考及意识毫无关系,而是某种在背后推 动每个人的人生的力量。 自己做不到任何事,自己无法改变任何事——这也让孃的心中充满忧郁。 孃闭上眼睛开始幻想,她总是怀着此种梦想。 就像彼得潘带温迪到梦幻岛一样,某个人会在窗口将自己带走,那个人会是彰、店长还是辰巳呢?其实不管是谁都好,孃认为这三个人的其中 一个人,一定能够带自己逃离这种生活,孃便带着此种幻想沉沉地陷入睡梦中。 醒来时已经是隔天早上了,尽管昨天傍晚就已经睡着,可是只比平常起床的时间提早一个小时左右醒来而已,或许是因为自己早已疲惫不堪 ,最近的确发生太多事了。为了让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一点,孃走到浴室洗把脸,接着确认父亲是否已经回到家中。孃隔着房间的门探听房间 内的状况,房里轻轻传来父亲睡眠的呼吸声,虽然不清楚父亲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他并没有因为孃来不及准备晚饭而生气骂人,或许是清 晨才回到家的。 孃走到厨房稍微查看冰箱,昨天准备到一半就扔下不管的绞肉还放在碗里,虽然有点在意是否已经坏掉,不过丢掉还是有点浪费,所以孃直 接开始制作汉堡排当作今天的早餐。虽然汉堡排不太适合当成早餐,但是孃换个方式思考,晚餐吃剩的部分还是会当做隔天早餐,所以就结果 来说都一样。 当她开始搓揉冰箱里冷冰冰的绞肉时,先前还残留在脑中的微微睡意也彻底消失。 洒上一些昨天买回来后就一直放着没用的胡椒,并且洒些盐巴再度揉起绞肉时,孃突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事 ,自己竟然在短短几天内被两个人 袭击,因此她有点自嘲地嘲笑起自己的不幸遭遇。 绞肉已经揉好形状,接下来只要煎熟就可以上桌,此时父亲好像起床了,房间里传出些微声响,孃心想又会被父亲责骂时,结果父亲出乎意 料地一言不发,独自坐在饭厅的椅子上边打起呵欠边打开电视,并且心不在焉地看着新闻报导。 一大早就吃汉堡排让父亲稍微皱起眉头,不过孃始终保持沉默,父亲也无可奈何地开始吃起汉堡排。 「昨天是我不好……」 父亲吃着汉堡排时如此说道,孃停下用餐的动作。 「什么事?」 孃马上对自己的回话相当后悔,她明明知道父亲道歉的理由,却故意说出这种讨人厌的话,她对无法冷静跟父亲应对的自己感到有些讨厌。 「我之前跟妳说过工作的事吧?」 虽然知道他的意思,孃却还是无法和父亲平静地对话。 「如果要道歉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要这么做就好。」 听到孃这么说,父亲粗暴地站起身,椅子也翻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孃对此并不觉得相当惊讶,再度移动双手继续用餐,她已经碰过无数 次这种言词上的争吵了。 父亲边咋舌边将椅子恢复原位,再度坐在位子上,并且沉默地继续吃早餐。孃对早已习惯这种生活的自己感到非常厌烦,尽管如此,孃也只 能将此种日常生活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 先吃完早餐的孃将碗盘放进水槽,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替换的衣服,并且走向浴室。大概因为昨天没有洗澡就睡觉的关系,身体觉得黏黏 的,她一边脱掉衣服,一边想起自己还在经期中而感到有些烦闷。她昨天没有更换生理用品,因此她只好在令人不禁皱眉的血腥味中重新穿上 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拿生理用品。 在洗澡水到达适合泡澡的温度前,她蹲在浴室里,心情突然变得相当郁闷,上学的心情 也完全消失殆尽。虽然孃想要请假,不过她很担心昨天脸色不对劲的小夏,而且她还想要看看彰与辰巳。 孃发现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彰跟辰巳俨然已经成为自己的心灵支柱了。 只是被彰救过一次,只是被辰巳温柔对待过一次而已,孃对自己现实的个性有些不敢置信,尽管如此,现在的自己还是需要心灵支柱,因为 一旦失去支撑点就会立刻倒下。 将身上的汗水冲掉后,也多少冲散郁闷的心情,让自己换上能够上学的情绪,她换好衣服回到房间,把今天的课本放进从星期五起就没有整 理的书包里,走出房间时父亲还在吃着早餐。 「吃完的话把碗盘收拾一下,剩菜记得放进冰箱。」 当孃说完后,父亲用低沉的声音响应一声,似乎对自己先前的粗暴行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想要反省的话,一开始不要发脾气就好—— 孃认为自己的心里拥有这种想法也很糟糕,走出家门后,她决定今天不再思考父亲的事。 孃抵达教室时并没有看到小夏,然而彰已经在教室里,并且与复学当天一样被女同学团团包围,看到他笑咪咪地回答女生们那堆奇怪的问题 时,孃不由得认为他在顶楼的冷酷举动就像另一个人似的。孃曾经思考过哪一边才是他的真面目,不过由于自己对彰一无所知,所以无法得到 结论。 即使到班会开始辰巳站上讲台时,小夏还是没有出现在教室内,就在孃担心的同时,便从辰巳口中得知小夏今天请假的事,只是教室里似乎 没有人对这件事有兴趣,大家都是自顾自地闲聊看书,让孃觉得同学有点冷淡。大家应该也会对孃缺席做出同样的反应吧?在这个班级里,自己 似乎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东西,就算去掉自己,日子依然会照常过下去。不仅仅是这个班级,就连这座城市或世界都一样,根本不需要自己存在。 孃告诉自己不能这么想,她知道自己这么想只会让心情愈来愈灰暗而已,但是不知为何,她就是没办法停止思考,一股郁闷而暗澹、想要从 教室的窗户跳下去的冲动一直刺激着她的思考。 孃下意识地看向彰,彰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只是一脸无聊地望着课本和笔记本。 「须贺泽。」 突然被叫到名字,孃将头转回讲台的方向,只见辰巳带着微笑说道: 「不要东张西望啦,无聊的班会时间已经快结束啰!」 她听见周遭的同学忍不住发出笑声,但是辰巳的那句话却让孃有种得到安慰的感觉,孃从来不知道被别人干涉原来是这么温暖的事,孃总算 压抑住想要跳楼的冲动,而开始准备上课。 上课真的很无聊,不过不知为何,孃在第四堂辰巳的课比平常还要认真听讲。 「就快要考试了,记得好好用功喔。」 辰巳一边笑着一边这么告诉大家,很多同学不由得叹出一口气。 「别摆出那种表情嘛,虽然我了解你们的心情……」 辰巳在说话的同时,将放在讲桌上的英文辞典拿在手上,随便翻到某一页摊开给大家看。 「这本是我从学生时代起就一直使用的辞典,上面有荧光笔的记号吧?把学习过的单字全部画上记号的话,之后查辞典时就会马上看到,也可 以测试自己还记不记得这个单字,非常方便喔!」 就算辰巳这么说,还是无法压抑大家对考试的不满,大家一脸无精打采,看到大家表情的辰巳也相当不服气。 「我都已经把珍藏的学习方法传授给你们,所以不要再抱怨啰!如果这样还会有人不及格的话,我就哭给你们看喔!」 他拉开嗓门喊道,他应该是开玩笑的,不过孃觉得辰巳的举动很可爱。明明之前觉得他很无趣,或许受到前几天辰巳鼓励的影响,孃对辰巳 已经完全改观了。 进入午休时间后,大家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离开教室,辰巳擦掉写在黑板上的字并且回头整理课本,随后就走近孃的身边。 「嗨。」 他对孃打声招呼。 「身体的状况怎么样?」 孃则是低着头回答: 「还不差。」 然而,这个回答却让辰巳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 「还不差,也代表没有很好啰?」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关系,不用勉强说出来,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记得马上跟我说喔,虽然我帮不上忙,不过至少可以听妳讲话。」 说完这些话后,辰巳便走出教室。孃想起小夏曾经说过辰已是个好人,也不禁对小夏的状况感到相当忧心,如果小夏明天上学的话,孃想找 她谈谈,接着便开始找寻彰的身影。他似乎不在教室里,大概跑到某个地方吃午饭了吧?孃不清楚他会去哪里。 孃走出教室,突然一时兴起走上顶楼,心底有种说不定彰就在顶楼的预感。 孃侧身穿过聊天的学生以及单手拿着便当前往某处的学生们走上楼梯,并且打开顶楼沉重的门。 孃发现自己的预感相当准确,彰的确就在那里,他正靠着铁栏杆坐在地上吃便当,而且没有看见其它学生的踪影。彰一发现孃,便非常不悦 地皱起眉头,孃不以为意地走向彰,并且双手抱膝坐在他的隔壁。 彰什么都没说,反而让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孃低声说着: 「你今天都没有说话耶。」 无视于孃自顾自吃着便当的彰,此时却不明就理地看着她。 「……说什么?」 「因为我还在月经期,本来还以为你会叫我不要靠近。」 听完孃的话后,彰有些别扭地转过头。 「我今天有吃药。」 「吃药就会没事吗?那是一种病吗?」 「不是叫妳别干涉我的事吗?」 「干涉你私人的事情也不行吗?」 「……虽然我不知道妳想干什么,不过别故意惹我生气。」 「惹你生气?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 彰顿时哑口无言,孃则是抬头仰望天空说道: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事情而已。」 彰沉默不语地再度吃起便当,而孃只是坐在他旁边自顾自地望着天空。云朵在天空中快速流动,顶楼上偶尔会有风吹过,为了不让头发遮住 视野,孃不停地用手拨开自己的长发。 「……妳好像遇到球先生了吧?」 片刻后,彰盖上吃完的便当盒开口说道,孃则是停顿一下子才知道他正在说咖啡厅的店长。话说回来,彰似乎都用这个名字称呼他。 「听说妳被类似上次歹徒的家伙袭击。」 孃点点头,彰就将便当盒放在一旁站起身,孃也跟着他一起站起来,同时感觉到吹拂到肌肤的强风。 「……我很同情妳,妳的运气真的很差,根本没有人会被那种家伙连续袭击两次。」 孃对彰口中的「那种家伙」这个字眼感到有些奇怪,听他的口气仿佛知道歹徒的来历。 「那种家伙指的是……」 孃开口如此询问,只见彰低着头,似乎带有不想回答问题的意思,孃只好识相地闭上嘴巴。 时间不停流逝,孃跟彰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以及校园里学生们的吵杂声传到顶楼。不久后,彰看着前方开口说道: 「球先生应该告诉过妳一点事情吧?我们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所以不要妨碍我们。」 孃就是想要知道「非做不可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只不过就算开口询问,她也不认为彰会老实告诉自己。 「但是,我想走进有你的世界。」 彰似乎有话要说,不过孃却没有停止说话: 「你也许会想要笑我,或是认为我是个笨蛋,也可能会觉得我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我真的拥有这种想法。那天晚上你来救我的时候,当我看到 你拯救我的时候……我就希望你能够带我进入你的世界,希望你能够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孃盯着脚下的水泥地板,粗糙而干涩的质感彷佛就象征着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 彰叹了口气,接着往前踏出二、三步,并且说道: 「——别说傻话。」 彰转头看着孃。 「我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个没有人能够得到幸福,只有人类的恶意、卑劣以及腥臭鲜血的地方。」 孃紧盯着彰,因此彰感到有点难为情而移开视线,之后又再度抬起头说道: 「就算这样,妳还是想进入我身处的世界吗?」 孃很想要点头,可是却办不到,彰的一番话让她觉得生活在那个地方的人都背负着难以想象的重担,自己却只想逃离现有的日常生活而已, 因此无法轻松地答应他。 「你……」 孃的视线紧盯着彰。 「那么,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呢?」 彰抬头仰望天空,看起来正在沉思,而孃则是等待彰的回答。彰缓慢地低头仔细看着孃,他的眼神非常悲伤。 「大概是因为……我想要抬头挺胸地活下去吧。」 彰在口中喃喃自语后,便捡起扔在地上的便当盒背对着孃离开。 孃只能目送一路朝出口走去的彰,她无法追上彰的背影,甚至没办法对那个背影出声呼喊。 彰拉开门走出顶楼,门发出生锈的金属声响而渐渐关上,留下孃独自留在顶楼。 孃的心中只感到非常寂寞。 放学后,当大家都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时,孃却待在教室里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她不想回家,即使回家也没有任何意义。家里有喝醉的 父亲,争吵过后就会开始打架;或是没有人在家,只能看着母亲的遗照暗自哭泣——寂寞以及空虚感在心中挥之不去。她俯瞰一边跟朋友谈笑 风生、一边走路回家的学生们,在他们天真无邪邪的笑容上,孃同时感受到羡慕与无趣这两种相反的情绪。 孃回头看向彰的座位,彰已经离开教室,只剩下几个正在准备社团活动的学生还待在教室里面,不过他们过没多久后也陆续离开。孃一边叹 气,一边拿着书包坐在自己的桌上,无聊地翻阅笔记本。笔记本几乎一片空白,俨然就是如今自己的写照,现在的自己正是一无所有。 孃拿出现代国文的课本并且啪啦啪啦地翻阅,她的目光突然停在一行诗上。 『我已濒临崩溃。』(注:使用的诗句引用自岩波文库「高村光太郎诗集」中所收录的『山麓的两人』。 这句话强烈地拙动孃的心弦。 如果像现在这样毫无目标、找不到生活意义并且虚掷光阴的话,自己总有一天会崩溃,变得身心俱疲、懒懒散散、极度消沉然后死去。 想起那间咖啡厅以及回忆起辰巳的脸庞的确多少能够安抚情绪,但是,她也知道这只是「避风港」而已,并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因为「避 风港」绝对不会是「自己生存的世界」。 孃发现呼吸渐渐开始急促起来。 想起前些日子倒在路边时的情景,孃极力想要缓和呼吸,因此用指尖抚摸左手的伤口,几乎愈合的伤痕已经变成坚硬的痂了。 指甲在伤痕上一用力,立刻陷入伤口的疮痂中,一股疼痛感瞬间游走全身,这份痛楚也让孃马上恢复清醒,当孃用指甲更加用力刺进皮肤时 ,口中不由得发出痛苦的声音,只见伤口微微渗出血。孃回想起被歹徒袭击的那天晚上,就是意识到生命碰到危机的那个瞬间,也是强烈希望 自己活下去的那个瞬间。虽然没有任何目的和意义,然而她认为自己想追求的正是那种毫无迷惘、单纯且强烈地想要活下去的那个瞬问。 「须贺泽同学……」 旁边忽然冒出呼叫孃的声音,孃讶异地回过头,当视线落在声音的主人身上时,孃又再度吓了一跳。 「小夏……?」 小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今天应该请假,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跑来上学。孃一边用制服的袖子遮住左手的伤痕,一边从桌子上跳下来, 并且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妳今天不是请假吗?」 小夏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和往常一样由下往上盯着孃看,但是她的眼神和平时带有些许懦弱、乞求原谅的眼神不同,而含有一股难丛言喻的 强烈决心,孃也对这种眼神似曾相识。 「……我是来见辰巳老师的。」 小夏开始说道: 「我想要找他商量家里的事,说不定会因为搬家而必须转学……可是,我不想转学。」 「原来是这样……」 孃点了点头。站在小夏家人的立场思考,会做出这种决定也无可厚非,毕竟发生那种事件,如果不搬家的话,一定无法完全摆脱阴霾,周遭的 目光也是个大问题。 孃不晓得该对小夏说什么,她谨慎地思考如何安 慰她的话语。好不容易才变成朋友,孃当然会对小夏搬家的事感到难过,然而考虑到未来的 话,孃也无法阻止小夏的家人搬离这座城市的决定。 「那个……」 在孃即将开口时,小夏继续说道: 「妳之前曾经待在辰巳老师家里吧……」 小夏的声音变化让孃有些疑惑,音色显然跟刚刚不一样,甚至令人觉得含有强烈胁迫的意思。 「辰巳老师很温柔吧……?」 小夏慢慢靠近孃,孃也下意识地开始往后退。 「但是,我讨厌……讨厌他对其他人温柔……」 「……小夏?」 即使叫出她的名字,小夏依旧面不改色地逐步逼近孃。 「我想要他只对我温柔,只有我可以去辰巳老师的家而已,我很认真念英文,也得到老师的赞美拿到辞典……就只有我而已,我讨厌我不是唯 一的一个……讨厌!讨厌!」 孃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小夏的手里握着小刀,也立刻察觉小夏拿着那种东西的含意。小夏举起小刀迅速地挥向孃,孃在干钧一发之际躲开刀 子,身体也失去平衡而靠在邻近的桌子 「我不会这么简单让你抢走!他是我的老师!他是只对我温柔的老师!他是只会拥抱我一个人的老师!消失吧!赶快死掉!这样他又会变成只属于 我一个人的老师了!」 孃不明白小夏究竟在说什么,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小夏已经接近疯狂的状态,就跟袭击自己的持刀歹徒、还有便利商店的店员一样。 「小夏!」 无论孃如何呼喊,小夏似乎都听不进去,她一边喃喃自语——就像那名持刀歹徒一样——一边逼近孃,孃看见她再度举起小刀时,便以有些 踉呛的姿势急忙拔腿逃到教室外面。 小夏立刻跟在孃的身后,手里依然握着小刀,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孃完全无法掌握状况。 是我的错吗?不该接受辰巳的保护吗?因为这样而让小夏感到如此痛苦吗?那天在辰巳家门前遇到小夏时,小夏的神情就已经很奇怪了,如果当 时关心她的状况的话,今天就不至于发生这种事了吧? 「妳这个骗子!明明就摆出一副不在乎老师的表情!妳不准抢走他!不准抢走我的老师!」 孃听见小夏在背后大声喊叫,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脚步转头大叫: 「我才不会!我不会抢走任何东西!」 小夏随着声音停住脚步,她拾起头并且以相当轻蔑的眼神盯着孃,那道眼神丝毫没有温暖,就像看着地上的小虫子一般。 「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连老师都是一直担心妳!明明跟我在一起,还是一直讲妳的事情!他并没有温柔地对待我……一定是因为他 已经先对妳温柔……我都知道!不要把我当成笨蛋!」 似乎已经没有议论的空间了。小夏举起小刀,孃则是抓住她的手试图夺下小刀,可是小夏的力气却超乎想象,光是压住她的手就已经十分勉 强了,正当孃想大声呼喊求助时,却也担心造成骚动而变成无法挽回的状况。孃不希望让别人看见这幅光景而让小夏变成坏人,孃努力说服自 己,这一定只是小夏一时想不开造成的误会而已。 但是对于孃的同情,小夏却丝毫没有放松握着小刀的手,并且紧紧瞪着孃不放。孃努力地压下想哭的情绪,回到家被父亲拳打脚踢、走在路 上又被歹徒袭击,现在还在学校里头被同班同学攻击,孃不禁认为自己的体内或许含有某种会触怒他人而让对方发狂的成分。 「放开我!」 孃紧紧地抓住放声嘶吼的小夏,很讽刺的是,孃经过与父亲的争吵以及被歹徒袭击后,多少已经习惯受到别人的攻击,如果对象是体型和自 己差不多的小夏,她还是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以蛮力抵抗。 尽管如此,小夏的力气相当大,孃的身体被甩得东倒西歪。孃一边思索小夏瘦弱的身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边为了夺下小刀而拼命抓 住小夏的手。 「放开我……放开!」 小夏再度喊叫,此时孃一时手滑而不小心放开小夏,小夏将刀子高举至空中,孃不确定是否能再抓住她的手腕,因此孃立刻弯下腰躲避攻击, 小夏似乎也因为孃出乎意料的行动而挥空,她撞到孃的身体并且摇摇晃晃地退后几步,背后正好是往下的楼梯。 孃跑到小夏身边伸出手想拉住小夏,但是小夏却以反抗的态度一边大叫一边挥舞小刀,小刀的刀刃划过孃的右手,疼痛感也让她下意识地抽 回手。 由于小夏以失去平衡的姿势挥舞小刀,因此让身体更加失去平衡,而直接往身后倒下去。孃虽然再次伸出手,不过却无法拉住她,小夏的身 体就伴随着低沉的撞击声一起跌落到楼梯下面。 「小夏!」 孃惊慌失措地跑下楼梯,小夏则是倒在楼梯转角处昏迷不醒,孃跪在小夏身旁检视她的身体,还有呼吸,不过头部却流出大量的鲜血,孃认 为这种伤势或许会让小夏性命不保。 「小夏!」 必须马上叫救护车,但是孃并没有手机这种奢侈的东西,她想起一楼的保健室前面有公共电话,所以急忙站起身赶往保健室。当孃准备转身 离开小夏时,她再次转过头,发现小刀掉在小夏的手边,孃立刻捡起小刀,她认为如果被别人看见小夏拿着小刀,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孃跑下楼梯并且经过鞋柜,心想不能就这样拿着小刀,于是将它藏在自己的鞋柜里面后,孃便跑到保健室前面。 就在孃准备在保健室前面停下脚步打电话时,保健室的门在此时刚好打开,辰巳正好要走出保健室,他看见孃便板起脸说道: 「原来是须贺泽……不要在走廊跑步,声音都传到里面啰.」 孃认为现在不是说这些风凉话的时候,于是孃毫不在意地紧紧抓住辰巳的怀里,告诉他小夏从楼梯上摔下来受伤的事情,却对被攻击的事情 避而不提,辰巳听完她的话后立刻神色大变。 「在哪里?二楼吗?」 他在孃回答前就已经拔腿狂奔,孃认为这是从自己进入高中以来第一次觉得老师这么可靠,孃紧跟在辰巳身后,跑向小夏的所在地。 并且衷心希望小夏能平安无事。 真相的味道 直到隔天早上,孃才得知小夏住进市立医院的事。 事故发生当天,都由辰巳处理从呼叫救护车到联络陪同家人等等事宜,辰巳要孃别担心先回家。孃做些简单的料理解决晚饭后,由于心底还 是非常挂念小夏,同时也因为今天饱受惊吓与疲惫而马上入睡。 直到早上,孃因为父亲告知有她的电话才醒来,原来是辰巳在早上特地打通电话给孃。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妳不用太担心,小夏好像没有生命危险。」 辰巳的声音透过话筒似乎比平常更显得沉稳,也让孃感到更加安心。 「其实我昨天晚上就想打通电话给妳,不过等到事情处理完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听到辰巳这么说,孃的心里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而向辰巳道歉: 「对不起……让您全程处理这些事……」 不过,辰巳依然一派轻松地发出有些害臊的笑声。 「不不,这没什么……这也是老师的工作喔。」 「谢谢您。」 「对了,须贺泽,妳今天会来学校吗?」 「嗯,会的。」 「不好意思,可以请妳在午休或是放学后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吗?大致上,还是要向学校还有家长详细报告。」 尽管孃认为有这个必要,但是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总之孃先点头答应,并且在打过招呼后便挂断电话,不过老实说,小夏的事实在发生 得太过突然了。 孃一边陷入沉思一边准备早饭,在孃讲电话时保持沉默的父亲追问道: 「妳做出什么好事了吗?」 孃则是头也不回地回答: 「朋友受伤住院了。」 父亲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于是再度开口: 「如果只是这样,老师怎么会打电话过来?一定是妳闯祸了吧?」 父亲充满批判的口吻让孃停下手边的工作,搞不好真的是自己的错,那时候小夏说出自己抢走老师,而且如果自己再努力一点的话,或许就 能让小夏不至于摔下楼梯了。 然而,孃还是对父亲的指责感到十分不悦。 会对女儿拳打脚踢的人有资格批评自己吗? 「反正不是我动手的。」 父亲听见孃的回答后,便不满地啧了一声。 「就算不是妳动手,妳应该也有责任吧?如果是妳不对的话,就必须向对方的父母亲道个歉……」 「不要再说了!」 孃就像打断父亲的话似地发出大叫,万一父亲得知住院的同学就是小夏,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表面上假装探病问候,实际上很有可能会从 中探听关于那名持刀歹徒的情报,但是孃也不能老实地说出原因,因此孃不禁脱口说出: 「不要在这种时候摆出父亲的架子!」 听到这句话,父亲愤怒地站起身,被父亲推到后面的椅子随着动作微微地产生摇晃。 「……不用妳讲,我也知道该做些什么!妳在随便抱怨什么东西!」 孃看见父亲的反应,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只不过并非全部都是气话,事实上自己的内心深处的确多少这么认为.如果不是如此,自己一时之 间也不会讲出这种话。 父亲走到孃身旁,不加思索地抓起她的头发。 「一直叫我工作的人是妳,难得想认真工作也有意见,妳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明明还是个小鬼,别装得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 「……现在对小鬼幼稚地鬼吼鬼叫的人又是谁!」 孃的话一出口,父亲的拳头便挥向她的脸颊,颧骨周围立刻产生一股麻痹感,嘴巴里头的皮肤似乎也因此裂开,片刻后舌头才尝到血的味道。 虽然孃的头发被抓住,她还是往父亲脸上挥出一拳,就跟挨打的时候一样,拳头也传出微微发麻的感觉,父亲粗暴地推开孃,孃则是步伐踉 呛地靠在流理台边。 之后父亲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孃也持续以牙还牙,被揍的部位不怎么痛,反而在踢回去和打回去时,拳头和脚部还觉得比较痛。 孃的呼吸十分急促,将背部靠在墙壁上盯着父亲,她发现父亲正在哭,脸颊上的温热感也让她发现自己也在哭泣,并不是因为疼痛而哭泣, 而是无意识间流下的眼泪。父亲似乎也一样,他用手背拭去泪水后,凝视着手背上残留的泪痕。 周而复始,一直都是这样。 孃很痛恨父亲——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孃的心中其实也不想憎恨父亲。尽管如此,为什么两人仍然时常争吵呢?为什么一开口,最后总是会 吵起来呢? 自从母亲去世后,孃跟父亲的关系就变得越来越奇怪,就好像某种生物的灭亡导致生态系失去平衡似地,母亲的死也完全摧毁掉孃的家庭关 系。 能够蕾壁包容父视的母亲已经下在了。 温柔地守护孃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两个人虽然都清楚这件事,却又假装不知情,彼此迁怒而不断争吵,并且互相伤害。 两个人的心中部充满空虚感。 「我……我……也想要回到从前……像以前一样……」 父亲喃喃自语后,便转身背对孃走向自己的房间,孃很清楚父亲十分心痛,如果能够回到过去的话,她也想要回到像从前一样。 但是母亲已经不在世上,这个愿望根本不会实现,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模一样。 孃动手做起早饭,不过又突然感到有些心烦意乱,所以就在收拾完食材以及调理器具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制服。她照着镜子确认自己的 脸,下唇的嘴角有点裂开而微微渗出血,仔细一看,脸颊上甚至已经出现一片浅浅的瘀青。她实在不想以这种样子去学校,但是既然已经亲口 答应辰巳会上学,所以也不能请假。孃只好叹口气拿起书包,无意中瞥见放在桌子上的小刀,那是昨天小夏拿在手上的小刀,昨天她把事先藏 在鞋柜的小刀放进书包里一起带回家里了。 孃拿起小刀,让刀锋抵上指尖,令人不寒而栗的触感让肌肤起满鸡皮疙瘩,当她稍微用力让刀锋陷入肌肤时,皮肤就啪地一声裂开渗出鲜血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伤害自己了。 ——还是戒不掉。 孃一边思考,一边卷起制服的衣袖,让小刀沿着指尖移动到手腕,用刀锋在白皙的手腕上笔直地拉出鲜红色的线条,那份痛楚感与鲜红的血 液也让孃的脑袋彻底清醒过来。 脑中已经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浮现歹徒的脸了,虽然只经过几天的时间,不过孃心中累积的压力早已达到顶点而足以压过当时的恐惧了。 ——是我的错吗? ——因为有我在,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吗? ——如果没有我的话,一切就会进行得很顺利吗? 她在心中思考这些问题并且扪心自问,随后将刀子放回桌子上,并且拿面纸擦掉血迹。她不希望刀子被父亲发现,便将它塞到桌子抽屉的最里 面。 孃走出房间,前往父亲紧闭的卧室门前,并且在经过门口的时候告诉父亲: 「今天我会住在朋友家。」 其实本来没有这项计划,但是对孃面言,再跟父亲见面这件事会让她更痛苦,现在应该彼此保持距离,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最后还是会沦为 毫无意义的互相伤害。 听见父亲类似呻吟声的低沉回答,也不知道究竟代表 肯定还是否定,不过孃仍然快步离开父亲的房门前。 父亲应该心里也明白,不能够再这样下去,所以他想要回到从前。 但是,孃认为需要营造出跟过去截然不同的新关系,也许彼此应该保持距离,或许也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只不过,好的办法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得到的。 所以,孃还是决定和父亲暂时保持距离。 虽然没有其它容身之处,不过现在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她深信彼此一定会就此崩溃。 一走进教室,辰巳就把孃叫住,平常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待在教师办公室里,看样子他一直特地在等孃。 「距离班会开始还有点时间,妳可以先告诉我昨天的事吗?」 孃点了点头,不过毕竟不能在教室里谈论这种事,两人便前往楼上的升学辅导室,跟辰巳并肩行走时和班上几名女同学擦肩而过,过去曾经 对辰巳一头热、现在则是完全迷恋彰的女生们错愕地望向孃,但是孃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对那群女生怎么看待自己完全没有兴趣。 升学辅导室似乎刚刚才有人使用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味。辰巳走进房问后,便先打开最里面的窗户,挥挥手好让窗外新鲜的空气流通, 接着对孃说: 「先坐下吧。」 孃依照辰巳的指示坐在皮沙发上,沙发也随着动作发出皮革摩擦的声音,上面感觉有些温温的。 辰巳则是在与孃中间隔着一张桌子的对面就座,两手在眼前交叉紧握,并且将手肘靠在桌上。 「关于昨天那件事,可以麻烦妳把来龙去脉说给我听吗?」 针对辰巳的问题,孃决定告诉他在上学途中想好的「虚构情节」,孃认为一旦告诉他全部事情的真相,小夏恐怕就必须负起伤害的责任,而 且势必会谈到小夏偶尔会说溜嘴的对辰巳的爱慕之情等等。如此一来,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复杂,同时辰已也大概会觉得自己有责任吧?孃并不 想见到这种发展。 孃尽可能用自然的语气说出「虚构情节」——小夏为了找辰巳商量事情而跑到学校,之后便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孃并没有告诉辰巳 细节——两人就因此发生口角,在走廊上互相推挤时,小夏就不小心摔下楼梯。 当孃说完后,辰巳将纤细的手腕在胸前交叉,只见他面有难色地皱起眉头。 「原来如此……事情有点复杂呢……」 孃不明白辰巳想说什么,只好沉默不语地等待他再度开口。 「不晓得是不是受到摔下楼梯的冲击影响,其实志水本人好像并不记得自己曾经从楼梯上摔下来。」 孃吃惊得全身僵硬,她对小夏失去记忆的事实感到相当震惊,同时也对辰巳已经和恢复意识的小夏接触过的事情非常错愕,她完全没想到到 事情会如此发展。不过仔细一想,这种发展也是理所当然的,孃本来只是考虑到小夏的处境打算保护她而说谎,却差点让事情变得更加混乱。 在这个层面上而言,孃反倒觉得小夏失去记忆的事让自己得救了,孃的心中也产生些许罪恶感,原来自己让她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势,虽然并不 是孃直接下手的,不过孃总觉得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责任。 「听妳这么说的话……我应该可以把妳刚刚说的事,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志水本人以及她的父母亲知道吧……」 这么一来,孃大概就会被小夏的双亲以及小夏本人责怪,不过孃的确也和这件事有点关系,所以受到责怪也没办法,可是孃更害怕父亲可能 会因为这件事情得知她和小夏的关系,今天早上才为了这件事情和父亲吵过架。 即使如此,她也没有立场对辰巳说「拜托您不要说出这件事」,干脆把事实的真相全都告诉辰巳吧……不过几经考虑后,孃还是在心中摇头 否定。一旦这么做的话,事情将会变得比现在还要复杂,而且即使说出真相,这件事仍然会牵扯到孃,情况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最后,孃决定交给辰巳做出结论,她只是紧闭嘴巴并且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总之,暂时先当成单纯的意外事故处理,其它事情等志水的情况好转再说吧。」 孃轻轻点头,心底其实非常感谢辰巳,对孃面言,她也希望事情能够如此收尾。 在此时响起距离班会时间还有五分钟的钟声,辰巳立刻站起身,孃见状也跟着起身。 「好吧,回去开班会吧!」 正当孃对先行替自己开门的辰巳道谢并且走出辅导室时,辰巳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孃也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辰巳露出难过的表情目不 转睛地盯着孃的脸。 「须贺泽……妳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孃稍微思考片刻后回答道: 「只是跌倒而已。」 孃不想让辰巳担心自己,不过辰巳却像察觉一切似地轻抚着孃的头说道: 「如果有任何事,可以随时来找我喔!」 这句话让从早上就一直笼罩在郁闷心情下的孃感到有些释怀,让她能够不再那么消沉地回到教室。 辰巳在班会上只对众人说明小夏受伤住院的事情,班上同学却仍然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各自看着敦科书或是翻阅杂志,虽然平常也是这样 ,但是孃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今天的班会时间不像平时这么吵杂,空气中充满一股异样的宁静,即使辰巳偶尔会说些玩笑话,也只有少数 几个人有反应而已。 尤其是原先对辰巳怀着崇拜的女同学反应特别冷淡,孃一边认为「她们大概是因为彰的出现而对辰巳失去兴趣吧?」一边目光移到那些女同学 身上,却看到从来不曾认真上课的她们现在居然正在翻开辞典预习。她们手中的辞典都是同一本,孃总觉得好像看过那本书而稍做回想,才发 现和堆在辰巳家里面的辞典完全相同,应该是辰巳送给她们的吧? 片刻后,辰巳委婉地斥责正在预习的女同学们:「念书虽然不是坏事,不过班会时间要好好听老师说话。」辰巳的话也让她们乖乖地收起辞 典,如果是平日的话,她们一定会对辰巳冷嘲热讽一番,辰巳也对她们的举动投以惊讶的眼神。 话虽如此,班上的气氛在开始上课后又跟乎常没什么两样,时间静静地流逝而去。一到午休时间,彰似乎不想被一群女生团团包围而立刻离 开座位走出教室,孃心想他大概又要到顶楼去,孃虽然认为三番两次跑到屋顶找他,自己就跟那群肤浅的女生差不多而有些烦闷,不过因为今 天有事要问他,于是孃就在彰走出教室一阵子后也从位子上站起身。 她穿过座位间的空隙走向门口,看到放在女同学桌子上的那本辞典,明明不是上英文课还这么认真的举动令孃感到有些做作,周围似乎还飘 着一股类似熏香的香甜味道,也许是女生的香水吧?不过孃不喜欢这个味道,于是她屏住呼吸快步离开教室。 孃穿过走廊上的人群朝顶楼前进,她突然想起顶楼应该是禁止学生进入的,平常应该会上锁。孃边想着边用手推开顶楼的门,根本没有上锁 而很顺利地敞开,门会上锁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 就如预期般,在屋顶吃便当的彰一看见孃就用「又来了」的态度皱起眉头,不过他并没有摆出特别反感的样子,也没有对孃坐在自己隔壁的 举动多说什么话。 「现在才说这种话好像有点奇怪——顶楼应该是禁止进入的 吧?」 孃不好意思直接切入主题,因此先试着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彰把还没吃完的便当放在旁边,从制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手里剑(注:日 本忍者使用的飞镖或小型刀剑。)的钥匙圈,钥匙圈上只系着一把钥匙。 「这是……这里的钥匙吗?」 「这是我在休学前偷偷打的备用钥匙,不准跟其它人说。」 「你这么喜欢顶楼吗?」 「——也不是,我只是想要有个能独处的场所。」 这句话就像在刻意挖苦现在正在顶楼的孃,但是彰会对孃说这些话,也表示他没有像以前那么排斥她了。 彰将钥匙圈收入口袋继续吃起便当,似乎是有人为他准备的便当,看起来既营养又美味。孃打算等到彰吃完便当后再接着说下去而保持沉默 ,没想到反倒是彰先开口。 「……我有些事想问妳。」 彰一边用筷子翻弄便当里的食物,一边说道: 「今天,妳在教室里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什么意思?」 「就是奇怪的味道,妳有没有闻到什么感觉和平常不同的味道?」 孃还是想不起来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不过忽然想起离开教室时,她曾经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 「好像有……」 她小声说道。 「好像是香水的味道,在某个人的座位附近闻到一股香味。」 孃告诉彰后,彰似乎有点不满意这个答案似地抬头仰望天空。 「是香水吗……」 「你的嗅觉很敏锐呢,我要走到那个座位附近才能闻到。」 孃回想起彰曾经发现自己经期时的事,尽管自己跟彰保持不算近的距离,彰还是闻得出从孃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真的是香水吗?」 被彰这么一问后,连孃自己也失去自信。那么,又是什么味道呢?孃还是只想到香水的味道而已。 「我想是熏香的味道……」 「熏香……确实比较像,不过……」 孃不明白彰为什么会这么在意那个香味,不过仔细一想,孃也对那股味道感到有点不愉快。 「那种味道有这么令人讨厌吗?」 「妳没有感觉到吗?」 「我虽然不是很喜欢那个味道……不过,那股味道感觉会让人上瘾……」 「让人上瘾吗……」 彰说完后就盖上吃到一半的便当,并且把便当放到一旁。 「熏香就是这样吧?」 「说得也是……我只是有点在意,不用理我。」 之后彰保持沉默,孃也没有再度说话。片刻后,孃想到有件事必须问彰而开口说道: 「我也有件事想问你。」 彰没有响应,不过并没有拒绝,于是孃接着说道: 「开班会时,你还记得老师有提到小夏——志水同学住院的事吧?」 「嗯。」 「就是那件事……我昨天在学校被她袭击了。」 听到这句话,彰转头看着孃。 「被袭击?她也打算对妳性侵害吗?」 「不是啦!」 孃下意识地提高嗓门,虽然袭击这个词汇本身的确有这个意思,可是小夏明明就是女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到那个方面。 「就是突然拿着小刀……」 彰以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耸了耸肩。 「妳好像常常做些惹人生气的事,虽然说持刀歹徒和之前那件事不是妳的错,不过现在居然连同学都……」 说到这里,彰就像察觉某件事似地突然打住。 「等等……和遇上持刀歹徒的时候一样,妳也在她的身上发现异常行为吗?」 孃点头表示同意,彰果然知道一些事情。 「觉得她有种很疯狂的感觉。」 彰大叹一口气站起身,靠在顶楼的栏杆上低下头。 「居然蔓延到这里来了……」 「蔓延?」 孃说出这个字后,彰就突然回过神盯着她,并且露出后悔自己说错话的表情。孃认为「蔓延」这个词似乎跟他们的秘密有关系,是个具有象 征意义的单字。 「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才告诉你的。你果然知道某些事情吧?」 孃如此说道,彰则是用苦涩的表情注视着孃,看起来丝毫不想透露半点内情。 「请你跟我说,之前的事还没关系,但是现在已经牵扯到我的朋友,我不想一直被蒙在鼓里!」 孃的语气越来越重,彰则像是放弃似地垂下双眼。 「好吧。」 他接着说道: 「但是我不想在这里说,放学后到『缘』来一趟,就是之前碰面的那间咖啡厅。你应该知道吧?」 孃点点头,于是彰拾起脚边的便当盒。 「——知道事实真相后,或许会把妳牵扯进来,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吗?」 「我不晓得。」 孃回答道。这是她心里的话,她并不晓得今后会变成怎样。 「虽然不晓得……不过我还是想知道。」 孃无法否认自己对他们充满好奇心,不过更重要的是,一股『非知道不可』的念头已经在她的心中渐渐开始沸腾。 「好。」 彰说完后,就示意要孃先离开。 「我最后再定,必须锁门……之前都忘得一乾二净,如果被他们发现就会起疑,而且我也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和其它人在一起。」 孃就在彰的催促下离开顶楼,彰也像他所说的没有跟上来。 等到放学后,就能揭晓他们的谜底了。 孃一边对这件事相当兴奋一边走下楼,不过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恐惧感,她想起彰以前曾经说过的话,他说那是个只有人类的恶意、卑劣以 及腥臭鲜血的地方。 孃一想到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未来,就不禁感到相当不安。 尽管如此,那种世界比起自己现今所在的地方,应该也会是个能够得到安息的场所吧? 回到教室后,的确就像彰所说的,教室里传来那股微甜的香味。与其说是香水,还是比较接近熏香的味道,虽然令孃感到一股莫名的不适感 ,不过身体似乎也慢慢地习惯这种味道了。 当孃开始准备下一堂课的教科书时,彰终于慢一步出现,他走进教室后,便停下脚步环视四周,随后就像打定主意似地快步走向孃说道: 「须贺泽同学。」 突然被他叫住,孃有些吃惊地盯着彰,她万万没想到彰居然会在教室里找她说话。 「我的身体不太舒服,要去保健室一趟.不好意思,可以麻烦妳跟老师说一声吗?」 比起两人单独说话的时候,他的态度就像变成另一个人似地十分沉稳。彰不等孃回复就先行离开教室,他大概相当讨厌那个味道吧? 孃不经意注意到几个对彰有好感的女同学,她们一边看向自己一边窃窃私语,对她们来说,光是彰主动开口可能就是很光荣的事,因此自然 会对刚才和彰讲话的孃看不顺眼。 真是无聊。 孃一边如此心想,一边等待午休时间结束,那些吱吱喳喳的说话声听来格外吵杂,就像周遭的每个人都在讲她的坏话似地。她压抑不住心中 的怒气,于是她翻开笔记本在空白的纸上写下「闭嘴」,接着就像是河水溃堤般,孃的脑中涌起一股带有杀意的冲动,她忍不住在笔记本上写 下无数次的「闭嘴」。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 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孃在握着自动铅笔的指尖上施力过度,笔芯因此断裂好几次,此举也让孃更加焦躁,仔细一看,才发现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挤满文字,根本 无法辨识到底写了些什么。孃好不容易回过神,为了不让别人看见那页文字而立刻盖上笔记本。孃对自己突然产生这么不愉快的情绪感到有些 茫然,由于无法忍受这股令人窒息的感觉,她打开旁边的窗户,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后才让心情舒畅不少。等待已久的钟声也在此时响起,午休 时间只剩五分钟,孃知道自己已经取回冷静后,才安心地回到座位上。 开始上课后,孃告诉老师彰到保健室的事,老师也没有起疑,只是依照形式登记在点名簿上。虽然上课情形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过这名年 迈的物理老师平时相当温和亲切,今天却好像心情欠佳似地数度怒斥上课不专心的学生,孃虽然觉得很稀奇,不过因为自己也在先前莫名其妙 地感到不愉快,所以认为每个人都有情绪不稳的时候。孃一边对无聊的授课充耳不闻,一边望向旁边的座位,发现午休时盯着孃嘴里念念有词 的某个女同学正在瞪着她,对于那道明显充满愤怒的视线,平常的孃应该会装作没看到而不予理会,今天孃却感到相当不愉快,她不服输地回 瞪那个女生,下午的课就在火药味十足的气氛中渡过,而彰最后还是没有回到教室上课。 下午的课结束后,孃立刻开始收拾东西想要早点过去「缘」,而且还有一股不想长时间待在这间教室的感觉。她不晓得原因,只是有种再继 续待在这里、自己就会变得很奇怪的错觉。 孃把敦科书塞进书包站起身,有个人突然叫住她。 「等等。」 是下午上课时生气瞪着孃的那个女同学——她的名字好像叫作古贺朱实——她正在凶狠地盯着孃。 「……有什么事吗?」 孃如此问道,朱实则用下巴示意要她出去教室。 「我有话跟妳说,出来一下。」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不过她应该是看孃太过狂妄而想要找碴,孃打算忽视她从旁边走掉时,头发却被后面的人一把抓住。 「不要装做没看见啦!」 孃拨开朱实的手并且瞪着她,周遭的学生察觉到孃跟朱实的声音后也停止说话,孃感觉到大家投向自己的好奇视线,不过似乎没有人打算出 面阻止,所有人都打算冷眼旁观。 孃想要赶快逃走,却又马上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朱实正以一副准备扑上来的气势狠狠地盯着她。如果就这么逃走,她一定会追上来,话虽如 此,孃也不想引起会惊动老师的纠纷,这样肯定会用掉许多时间。 「……要去哪里?」 孃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问道,并且跟在一言不发地走出教室的朱实后面。 抵达的地点是女生厕所,孃的脑中不禁浮现出阴险的欺负场景,除了朱实以外,还有好几个学生在厕所里等着她。 「我说妳……好像有点得意忘形喔?」 朱实一停下脚步就如此说道,孃早就预料到她会说这种话。 「妳指什么事?」 「我的意思是……一直勾引男生很好玩吗……」 不出所料,看来就是看不惯孃和彰交谈的举动,如果是顶楼上的谈话也罢,但是刚才在教室里只是单纯转达去保健室的事情而已,为了这种 事生气,孃觉得她们的举动还满蠢的。 「妳也说点话啊!」 站在朱实身后的某个不知名同学开口说道。孃不晓得该怎么做才能够让她们善罢干休,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想花太多时间,可是却想不 到适合的方法。 「我才没有勾引男生的想法。」 孃说完后,朱实突然对孃甩下一个耳光,孃冷静地认为声音还满响亮的,不过倒是不怎么痛,和父亲的拳头相比,简直就是小孩子的吵架,孃 也因此不禁露出苦笑。 「有什么好笑的!」 孃一把抓住朱实准备挥向脸颊的手腕,朱实似乎被孃的举动吓到而不禁瞪大双眼。 「什么嘛!不管是三条同学还是辰巳老师都只偏爱妳,难道不是因为妳一直勾引他们吗?说话啊!妳到底干出什么好事!」 简直就是小孩子。孃把脸贴近到几乎碰到鼻尖的距离,开口对朱实说道: 「天晓得,我什么都没做,也不认为这两个人特别偏爱我,随便妳怎么想。想跟三条同学做的话,直接跟他说就好啦!想跟辰巳老师做的话, 赶快倒贴上去啊!我没有任何意见,所以妳们也少管我!」 孃松开朱实的手,朱实则是有些恐惧地往后退,其它人也对于孃的行为感到莫名的害怕。由于平时没有和孃交谈过,所以她们应该是首次看 到孃的这种态度,毕竟到目前为止,孃在教室里总是极力表现出老实温顺的模样。 「妳想说的话就只有这些吗?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我要走了。」 孃一转身,朱实就像小孩子般拉高嗓门喊道: 「给我记住!不要太嚣张,我不会让妳好过的!」 「好啊,我等妳。」 孃的响应并不是刻意挖苦,而是事实,如果可以对平淡又浑浑噩噩的日子适当地加入刺激的话,其实也还不赖。无论是割腕还是想要接近彰 ,或许都是基于这个理由吧? 当孃返回教室时,彰似乎已经离开学校,因为放在座位上的包包已经消失不见。几名学生也对孃出去教室后发生的事情投以好奇的眼光,不 过他们似乎不打算和平时不熟的孃多说话。 孃则是以逃避周遭视线的态度离开教室。 孃走出校舍后,脸颊感觉到潮湿的空气,好像要下雨了,这么说来,时节似乎已经进入今年的梅雨季节,由于平时不太看电视,所以孃也不 知道详细的状况。下雨会让孃的心情有些消沉,所以孃希望天气能一直保持晴朗。 但是孃的期望还是无法实现,刚离开学校没多久就有几颗小雨滴打在她的头发与指尖上。孃停下脚步,伸出手掌朝向天空确认是否下雨,雨 滴落下的频率愈来愈短促,照这个样子看来,在抵达「缘」前似乎就会转变成大雨了。孃稍微加快脚步,距离商店街还有一段距离,如果现在 全力奔跑,一定到途中就会累得走不动,所以孃打算先用小跑步,等到快到咖啡厅时再全力冲刺,不过孃还来不及出发,雨势就突然变大,于 是孃只好不管被雨淋湿而加快脚步。 她专注地穿过停下脚步撑开雨伞的人群,气温明明没有那么低,但是因为雨水让身体有些冰冷,口中的喘息也变成白色的烟雾,眼见雨势越 来越大,孃不得已只好冲进一问香烟店的屋檐底下。孃伸手拍掉湿透而沉重不堪的制服上的水滴,飞溅的水滴也宛如烟雾般散去。孃站在屋檐 下抬头仰望天空,天空充满灰色的云朵,雨势变得十分猛烈,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明知道会淋成落汤鸡,却也不得不走出去,再这么枯等下 去的话,就会永远无法抵达目的地了。 鞋子被雨水淋湿,连里面部已经完全湿透,孃拉起因雨水的重量而滑落的长统袜,并且下定决心就这样直接跑到咖啡厅。 「须贺泽同学。」 旁边却突然有人叫出她的名字,于是孃收回正准备踏出去的脚步,回头看往传出声音的方向,只见彰撑着黑伞,并且用有些傻眼的表情凝视着 孃。 「……妳果然在这里,还好我有回来。」 彰一边说,一边对孃招手。 「我想,妳应该为了没带伞出来而很伤脑筋吧。」 孃就随着彰的指示躲进他的伞中,虽然是男生用的伞,但是两个人撑还是会觉得有点拥挤。孃担心自己湿透的身体碰到彰会不好意思,因此刻 意和彰保持距离,却听见他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 「再靠近一点,不然会淋湿。」 孃点点头贴近彰的身边,两个人便旅肩走出屋檐下。 「那个……谢谢你特地来接我。」 「不会,而且让妳淋成落汤鸡的话,我就会被魁小姐跟球先生骂得很惨。」 听到魁这个名字,孃想起造访「缘」时巧遇的那名女性,从她对彰的口气以及态度上看来,即使责任不在彰身上,她也有可能会对他破口大骂。她跟彰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虽然孃很在意这件事,不过孃又对特地问彰这种满足自己好奇心的问题有些在意,因此孃就将快要出口的话硬吞回 去。 「魁小姐……妳不知道吗?还记得吗?就是那个中途跑进咖啡厅的女性。」 孃点点头,彰则是接着说道: 「我先告诉妳,那个叫魁小姐的女性也是我们的同伴,我和球先生还有魁小姐三个人正在暗中调查很多事。」 「很多事……」 「总之,详细的情况等到「缘」再说吧,说不定会有人窃听。」 孃从彰的话中发现他们正在做的事情相当重要,仔细一想,连孃被歹徒袭击时都坚持要她不准说出去,想必一定有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并且 不能被别人知道的理由吧?如果今天能够得知那个理由的话——一想到这里,孃就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孃不知道是被雨水淋湿而觉得冷的缘故 ,还是因为自己过剩的期待所致。 两人穿过因为下雨而行人寥寥无几的商店街走进小巷子,抵达巷子最里面的「缘」后,彰便将孃送到屋檐底下收起雨伞,他甩掉雨伞上附着 的水滴,然后还特地帮傻傻站在原地不动的孃打开咖啡厅的大门。当孃踏入店里时,一股咖啡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欢迎光临。」 球隔着吧台对孃打招呼,至于魁则是已经坐在吧台旁边的椅子上对着孃微笑,孃也同样被她的笑容影响而回以微笑,当她烦恼该坐哪里时, 魁敲了敲自己隔壁的椅子说道: 「坐这里吧。」 孃照着她的话坐下,晚一步走进店里的彰则是坐在离孃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 「球先生,她被雨淋湿了,可以借我一条毛巾吗?」 听见彰的话后,孃赶紧摇头说道: 「没关系的!请别放在心上!」 才刚说完,魁就用指尖轻轻划过孃的背部,孃立刻对那股酥痒的感觉下意识地发出声音而弓起身子。 「就乖乖拿去用吧,妳也不想感冒吧?」 就在她们对话的同时,消失在吧台后方的球已经拿着一条蓝色的全新毛巾递给孃。虽然孃觉得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跟他借用毛巾擦拭淋湿的衣 服并且擦干头发。 「好好喔……好年轻的肌肤,有种水水嫩嫩的感觉。」 魁一边看着孃一边说道,孃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只好装做没听见继续擦着身体。 「总之,先暖暖身子吧。」 球递给她一杯已经温热过的咖啡,孃道谢后便开始啜饮咖啡,芳香的液体通过喉咙流入胃中,孃也发现体温正从身体内部开始逐渐上升。 孃喝完咖啡后呼出一口气,球便将两只手撑在吧台边缘。 「那么……」 并且开口说道。 「彰已经在白天的时候打电话将大致情况告诉我们了,不晓得是幸运或是不幸……只能说妳拥有接近我们的缘分,所以我打算告诉妳全部的 事情。」 球一边说,一边坐在吧台后方的椅子上,并且翘起脚开始抽烟。孃对他那具有男人味的举止怀着近似于憧憬的感情,球则是有如叹息般从口 中呼出白烟。 「妳曾经想过这座城市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吗?」 球的话让孃感到有些疑惑,总觉得听起来有点牛头不对马嘴,球看见孃的态度后便露出苦笑说道: 「接连被歹徒袭击,被精神失常的人袭击,还被同班同学袭击……妳不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吗?」 「那应该是……碰巧……」 正当孃打算如此反驳时,球则是左右摇晃手指截断她的话语。 「不,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会明白,这类袭击事件在这座城市中发生得太过频繁——也就是说,精神错乱随便攻击别人以及莫名其妙理由犯罪 的人非常多,如果单就案件本身发生的次数或许还看不出来,不过仍然有许多没有留下纪录的案件,所以如果把这座城市——也就是连栖羽市 的人口都考虑进去的话,就会发现犯罪率异常地高,然而这种状况已经持续十年以上,妳认为这是为什么呢?」 孃摇摇头,她完全没有头绪,球则是接着说道: 「很简单,从结果看来,就是有人在这座城市到处散播毒品。」 「毒、品……?」 对孃而言,这是个不太具有真实感的单字,至少只有在电影、电视连续剧或者小说里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个字。 「发现这个状况的人并不是我们,而是魁的父亲还有我的父亲。魁的父亲以前是个医生,他调查被送到他创设的医院的病人后才发现这个事 实,此外我的父亲也在察觉到这座城市的异常后针对原因进行调查,而我的父亲……妳应该有听过他的名字,他叫做道明寺圆。」 孃并没听过这个名字,看见孃微微摇头后,球有点落寞地噘嘴说道: 「——他是前任的市长,我的父亲跟魁的父亲打从孩提时代起就是好朋友,两人在互相讨论过后,才得到有人在这座城市到处散播毒品的结 论。」 球更换坐姿,把变短的烟头在吧台的烟灰缸里捻熄,大概是因为清洗杯碗时让水花飞溅出来,所以表面有点弄湿的烟灰缸在碰到香烟的火花 后便发出小小的声响。 「……通常事情到这里就会宣告结束,市长带头推动反毒宣传活动,那时警察也出手帮忙,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到处散播毒品的家伙出乎意 料地已经入侵这座城市的中枢,不只侵蚀警察的上层单位,还侵蚀市议会里的每一个人……因此推动反毒宣传活动根本就是自己自找死路,所 以我的父亲心想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于是他跟好友——也就是魁的父亲合力出资请人开始进行各种调查,必要的时候也会使用武力。附带一 提,当时雇用的其中一个人就是彰的母亲,她拥有不像女性的强大腕力,也不懂什么叫做害怕……于是他们就看中这一点而雇用她。」 孃的视线落在彰身上,却看见他就像睡着似地抱着手臂低着头,于是孃的目光再度回到球身上,发现球的嘴里已经叼上一根新的香烟。 「所以……妳觉得结果怎么样?」 面对边点着香烟边询问孃的球,孃只能将目光左右游移,毕竟自己想到的答案实在太过于残忍,不过听球的口气总觉得答案似乎没有这么难猜。球接着说道: 「我的父亲和魁的父亲因为突发事故而失去性命,彰的母亲接着也被地痞流氓杀害……这是距今十年前所发生的事。」 「太过分了……」 孃不禁喃喃自语,却又担心自己的回答太过老套而会勾起三人不好的回忆,不过此种担心似乎是多余的,球再度翘起二郎腿微笑说道: 「还要再来一杯咖啡吗?」 孃点点头,于是球叼着香烟站起身,并且拿走她面前的咖啡杯。 「因为放满久了,所以咖啡可能会有点凉。」 「没关系的。」 孃不好意思地从球的手中接过那杯已经变凉的咖啡放在桌上,球再度坐了下来,此时孃听见刚刚没听到的木头嘎嘎声响,才发现球原来坐在木 制的椅子上。 「……那么,我们回到刚刚的话题。」 球再次开口。 「我们完全不知道父亲们正在从事这种活动,说到十年前,也就是我和魁还在东京念大学的时候,当年彰才六岁,当然也不可能会知道,就 连我在父亲去世时,都认为他只是运气不好而已……直到两年前,我在父亲的书房发现他的记事本,这本记事本简直就像藏匿黄色书刊似地慎 重收藏,里面记载所有父亲做过的事,从发现这座城市不对劲的地方开始展开调查、如何与毒品组织搏斗……但是那本记事本却只写到一半, 并且在最后一页留下类似遗言的讯息——倘若我们遭到不测,那绝对不是出自不幸的意外,凶手是盘据在这座城市的那些『家伙』,所以我在 发现这个秘密后立刻通知魁,然后两个人讨论过后,决定一起继承父亲们的遗志。」 当球的话告一段落时,始终不发一语的魁用手指叩叩地敲着桌面说道: 「也给我一杯咖啡。」 她点点头并且对球露出微笑后,魁便将视线转往孃的方向,孃还是首次跟她近距离面对面,在这种气氛下或许有点不合场景,不过孃在心中 认为魁相当漂亮。她的化妆技巧十分高明,看起来虽然有些花俏,不过鲜明的五宫却很适合这样的妆。魁张开带点黑色的鲜红色嘴唇说道: 「……其实,我们并不希望妳将这件事当成励志的故事,虽然我们继承父亲遗志这件事听起来很伟大,不过我和球跟家人的感情部不太好, 就连听到他们去世的消息时都没有想象中难过。可是听到球说完这件事后,一想到杀死自己爸爸的人至今依然逍遥法外而活在这座城市中,我 就觉得很火大,所以也就冒出『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的想法了。」 球将咖啡杯送到魁面前,魁则是露出微笑,并且小声说句「谢谢」,看到如此极其自然的互动,孃不禁认为他们搞不好是男女朋友。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魁喝着咖啡,球则是借着这个空档再度开口说道: 「那群家伙想要借助毒品的力量控制这座城市,他们拥有大麻、古柯碱、海洛因以及lsd等等——真是应有尽有,而且还不仅如此,父亲的记 事本里还写着他们打算制造出新的毒品。新毒品在十年后的今天大概也已经完成,但是我们却对它一无所知。」 球说到这里后,便看往彰的方向。 「我跟魁一直都在着手调查这件事时,我们碰巧得知彰的母亲也被那群家伙杀掉,虽然我们犹豫很久……但是最后我们决定把全部的事情都 告诉彰,想要怎么做当然全凭彰自己抉择,而他选择跟我们一起行动,然后就一直走到今天……」 虽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孃却无法具体体会他们的感觉,唯一能够引起共鸣的就是魁在父亲意外死亡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那番话。孃回想起自己在母亲去世时,也曾经有过相似的想法,此外关于其它提到的事,孃觉得那些事情距离自己太过遥远,不过也因为这样,她对 球的处境怀有憧憬,她认为对厌倦于无聊生活的自己而言,那里正好就是自己应该进入的世界。 「现在我们最想知道的是……」 球点起第三根烟。 「就是刚刚提到的新毒品,我们连它是否存在都不清楚,不过如果可以找到它,我们就能够接近那群家伙。虽然吸食古柯碱以及海洛因的人不 在少数,即使得到毒品往上追查,也无法保证能够找到他们的巢穴,然而如果是那种新型毒品的话就另当别论。」 孃用双手捧着咖啡杯,专注地听着球说出的字句。 「包括最近你被袭击的事件在内,那些人似乎和目前为止的犯罪者感觉不太一样,以前的犯人年龄层还要更高,大致上都只是地方上的地痞 流氓而已,但是袭击妳的两个人都是年轻男性吧?还有妳的朋友也是一样,或许有人会说是邪恶的科学家使用不明技术控制发狂的年轻人等等… …不过我们认为这些事件应该是新型毒口叩所引起的,有人以学生还有打工族为目标到处散播毒品,妳的朋友说不定也有拿到那种毒品。」 「怎么可能……」 孃无法相信,小夏怎么可能会去拿那种东西呢?那个温顺老实、总是怯生生的小夏到底有什么原因,而且又是如何拿到毒品的呢?孃为了让自 己冷静下来而打算伸手拿起咖啡,却突然发现一件事而停下动作。 难道小夏是从她哥哥身上拿到毒品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孃就能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老实说,我们有事想拜托妳。」 就在孃尚未理出头绪的时候,球开口如此说道。孃抬头望着他,球似乎不想继续坐在狭小的椅子上,于是他站起身靠着吧台后方的墙壁。 「如果妳的朋友也在吸食毒品的话……那么线索就近在咫尺了。」 球说到这里便闭口不谈,就像等待回应似地望着孃。 「意思是要我去打听吗?」 「没错。还有一件事,如果她已经吸食毒品的话,我们希望妳能够将那种毒品带回来。妳去探望她应该很自然吧?彰跟那个女孩子没有那么熟 ,我跟魁过去探望的话更容易被怀疑,而且我们也不想太引人注目,如果被发现我们正在着手调查,情况就会很糟糕……妳愿意帮忙吗?」 孃正想点头同意球的要求时,彰突然冒出有意制止的声音: 「等等!」 孃错愕地转头看向他,球跟魁也同时转过头看着彰。 「我还是不能接受,不能让她去做那种事……」 球听到彰的话后,缓缓地吐出一口烟。 「我了解你的心情……不过现在事态紧急,已经进入红色警戒的范围了,就算有些不择手段也没办法。」 「不择手段!」 彰大叫道。 「请不要用不择手段这种说法,现在是会将一个人牵扯进来的问题吧?更何况她跟我还有球不一样,她是个毫无关系的人!起初只是假设她被 袭击好几次的事情多少有关联……所以才对她说明情况……但是,我并不想让她继续牵扯到这件事。」 「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接下来又要怎么办?交给和她不熟的你去医院探病问出情报吗?如果我们的行踪败露,那又该怎么办?就只会重蹈父亲 的覆辙而已,我有说错吗?」 「那么,让她加入就可以确定她将来会平安无事吗!」 彰站起身,发出比刚刚还要大上一倍的声音。 「就算我们的行踪不会败露,但是她很有可能会曝露在危险下,我们应该避免这种事发生,至少我不愿意这样!」 孃对彰担心自己的举动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胸口也因为他的话而充满温暖,无论是出自何种理由,喜欢的人担心自己让孃觉得很高兴。 于是孃说道: 「没关系,就算会有危险我还是想知道,我想知道小夏是不是和毒品有牵连……」 彰听到后瞪着孃,他的视线里含有强烈的责备以及憎恨的情绪。 「妳明明什么都不懂!不要随便答应别人!」 被彰这么一说,孃毫无反驳的余地而只好低下头。 「你稍微冷静一点,不一定会有危险吧?就算真的发生出乎意料的情况,我们也有应变措施。」 球的声音就像安慰彰一样,彰却用双手往吧台上用力一拍,巨大的声响让孃吓得呆呆地看着彰。 「……因为你没有看过某个人死在你面前,所以才能这样说。」 彰的声音非常小声,但是听来十分沉重,让孃有种彷佛胸口被铁锤重重敲击的错觉。 「好吧……到外面稍微聊聊吧。」 球说完后,就走出吧台来到彰的身边,彰泄气地站在原地,于是球拍拍他的肩膀,彰就在球的示意下一起走出咖啡厅。雨似乎还没停,雨声 就在两人打开门的时候传进咖啡厅,但是关上门后,声音又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孃不晓得跟魁共处时该做什么,只好先将刚才忘记喝的咖啡端到嘴边,凉掉的咖啡现在则是带有些许冰冷的感觉。 「对不起。」 听到魁突然说出这句话后,孃摇了摇头。 「我才要跟妳说对不起……竟然以草率的心情踏进你们的世界。」 「没关系,妳只是因为运气不好才被卷进这件事里……而且是莫名其妙地被卷进事件里,想要知道原因也无可厚非。」 魁一边说,一边以手指拨弄从吧台的糖罐里拿出的方糖。 「不过,还是请妳体谅彰的心情,那孩子对于有人死掉这件事可是比我们还要敏感。」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面对孃的问题,魁烦恼地拨弄方糖,不久后便将方糖丢进咖啡杯中,然后用今天完全没用过的茶匙开始搅拌咖啡,涂在指尖上的黑色指甲油 也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刚刚说过我们的亲人——包含彰的亲人在内部遭到杀害吧?我跟球的父亲因为是意外身亡,我们并没有直接目击现场的状况,所以直到今天 还无法感受到真实感,但是彰的情况不一样……那孩子的母亲是在他的面前遭到杀害的。」 「在他的面前……」 孃终于能够理解彰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了。 「不过,那孩子却在最近才想起这件事,之前的他总是下意识地忘记那段记忆,只因为我在治疗的时候又让那段记忆苏醒过来……所以我也有 点责任。」 「治疗……」 那个字眼让人有些在意,于是孃继续追问,魁则是依旧持续搅拌咖啡。 「就是所谓的心病……他对血拥有异常的执着,常常会舔舐或碰触鲜血……看起来就像被附身一样,有时候还会刻意弄伤自己让自己流血, 因此在一年前左右住进我家的医院。」 这应该就是彰休学的理由吧?孃这时才发现彰不太想说出为什么休学的原因。 彰曾经说过自己怕血,孃认为这句话就是代表他害怕追求鲜血的自己,因为无法认同自己,所以孃推断这就是彰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休学的理 由。 「当时他的病很严重,全身弄得遍体鳞伤……这样还无所谓,甚至还曾经企图伤害别人。他只要看到血就会兴奋,一兴奋就想看到血……就像 是种恶性循环。」 孃发现自己也在下意识中按住手腕,总觉得彰的自残行为简直就像正在说自己一样,也令孃感到莫名的不快感。魁似乎是个医生,不知道她 是否察觉到孃的异状,只见她淡淡地针对彰的症状继续说道: 「像这种异常的癖好,原因多半和过去的经验有关,所以我从这里切入进行咨询。至于彰的情况,因为他失去孩提时期的记忆,所以我透过 逆向催眠帮助他找回那段记忆,后来才发现彰的母亲当初在他的面前被杀害。他应该是下意识地压抑那段记忆……被浑身是血的母亲所拥抱的 情景就是那个孩子最早的记忆,在他的深层意识中,母亲的爱情与血液复杂地互相结合,血液对那孩子而言就是爱情的象征,同时也是引起憎 恨的原因,所以他只要一看见血,情绪就会变得很不稳定——这些都是我的看法。幸好可以利用药物抑制症状到某种程度,所以现在才会让他 定时服用药物。」 「……无法痊愈吗?」 孃再次问道,魁则是停下握着茶匙的手,伸手拿起咖啡杯啜饮一口咖啡后咽下,雪白的颈部也优雅地微微一动。 「老实说真的不知道,身为主治大夫的我也许不应该这么说,但是这种症状没有前例可循,就算我曾经试过各种疗法,不过好像都没有效果 ,但是彰却认为只要替母亲报仇,自己的症状就会不药而愈。」 对于既不是医生也没有任何医学常识的孃而言,她无法判断彰的想法是太过乐观还是合乎事实根据。听到别人说是真的,她就会相信是真的 ;别人说不对,她也会跟着认为不对。 消失片刻的下雨声再度从后方传来,孃回头看向门口,原来是球与彰带着相当微妙的表情回到店里。 「欢迎回来。」 魁小声说道,但是球跟彰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彰坐回原来的位子,球则是走进吧台里面。孃看到彰的肩膀部分似乎在屋檐底下滴到雨水, 因此将身上的毛巾递给他,彰一言不发地接过毛巾,开始擦拭自己的身体。 「那么……」 球以郑重的口气开口说道,大家则是转头盯着他。 「我们得到一个结论,首先……」 球说到一半,就看着孃皱起眉头,孃以为自己做出什么事而有些惊慌,不过球接着说道: 「话说回来,还不知道妳叫什么名字呢。」 孃对于他的问题松了口气,并且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叫须贺泽孃。」 「……叫小孃(注:日文中小壤与小姐同音。)的话好像怪怪的,可以直接叫妳的名字吗?」 孃点点头,球则是露出微笑。 「孃,首先必须请妳暗中向妳的朋友打听一些情报。」 看来刚才球和彰讨论过后,应该是彰决定让步,不过球接着补充说道: 「但是,彰也要和妳一起去。」 魁听到他的话后,便发出惊讶的声音。 「……这样好吗?」 被她这么一问,球只好摇晃着香烟开口说道: 「没办法,虽然彰的话有点道理,但是也不能对现在的状况置之不理吧?虽说会有点风险,不过彰是孃的同班同学,一起探病应该不会让人起疑。」 「……妳觉得这样好吗?」 听到彰的问题,孃毫不犹豫地点头响应,彰则是有点傻眼地叹气说道: 「妳的脑袋有问题吗?居然会自己愿意栽进这件事里。」 「有吗?」 「……明明就有!」 说完后, 彰就从孃身上移开视线。他好像很生气,彰应该也是经过一番挣扎与痛下决心才会选择这条路,和他相比,孃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在参 加余兴节目似地,因此彰在心态上不能接受她加入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对孃而言,她的心中仍然没有丝毫踌躇不前的念头,反而充满好不容易 走到这一步的成就感。 「明天就麻烦你们去朋友住院的医院看看了。」 「好的。」 「那么,今天就解散吧,外面还在下雨,我送妳回家。」 孃望着正准备走出吧台的球,球察觉到她的视线后停下脚步。 「……有事吗?」 「那个……我不想回家。」 听到孃这么说,球便满脸困惑地抓了抓头发。 「就算妳这么说……」 球的话刚说完,魁就一边端详着孃的表情一边接着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 孃稍微犹豫片刻后,便告诉他们自己家里的事。听到这些话后,球露出越来越苦恼的表情。 「那还满糟糕的……妳有可以借宿的朋友吗?」 孃摇摇头表示没有,她并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她的脑中瞬间掠过辰巳的身影,不过就算对方再怎样关心自己,也不能厚脸皮地请他收留自己, 再加上想起昨天被小夏指责的事,让孃决定不能事事都拜托辰巳帮忙。 「我是一个人住……可能有点不方便,妳那边呢?」 球向魁如此问道。 「今天不行,我待会还得回医院一趟。」 听到魁这么说,球便转头看向彰,魁也跟着球转过头,并且带着有些邪恶的笑容看着彰。 彰似乎以为自己完全置身事外,自顾自地低头思考,片刻后才终于意识到两人的视线而挺起身体。 「……干么?」 「就是你啰,就住你家吧。」 「你、你在开玩笑吗?」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是一个人住。」 「问题不在这里……我要怎么跟真琴小姐解释啊!」 「只要跟她说明孃的情况,借住一天应该没问题吧?反正她很喜欢照顾人。」 此种对话持续一段时间后,孃还是第一次看到彰这么狼狈,总觉得彰在以前始终表现得像个大人,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表现出与实际年纪相符的 模样。孃不禁对慌张的彰露出笑容,彰则是一脸不情愿地瞪着她。 「妳也说点话吧!」 「那个……如果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话……可以请你让我借住一晚吗?」 虽然觉得很厚脸皮——明明刚刚才克制自己不依赖辰巳——不过孃认为自己会这么说,应该是因为自己对彰感兴趣的关系吧?他住在什么地方? 过着什么生活?跟谁一起生活呢? 「你看吧。我就一起送你们回家吧,我去开车,你们先到外面等我。」 球不等彰响应,擅自走出吧台后面类似后门的地方,彰只好边叹气边从位子上站起身。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吗?」 当孃再度看向彰的时候,只见彰有些尴尬地别开视线说道: 「算了,没关系,但是我有件事要先跟妳说,真琴小姐完全不晓得我现在正在进行这种活动,所以记得不要说出奇怪的话。」 「嗯……谢谢你。」 孃道谢后,彰依然板着一张脸走出店门,孃见状也匆匆忙忙从位子上站起身,这时魁突然对孃说道: 「……妳喜欢彰吗?」 「咦?」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孃不由得发出惊呼声,她不晓得该怎么回答,看见孃困惑的样子后,魁似乎觉得很有趣而微笑说道: 「妳很容易被看穿心事喔……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嘲笑妳的。」 「不、不是的,那个……我……」 即使打算否认也找不到适当的理由,孃只能支支吾吾地含糊回答。 「那么,我先告诉妳一件事,先让妳有个心理准备,『真琴小姐』这个人就是目前跟彰一起生活的女性。」 魁在讲完后,还有些坏心眼地歪动嘴角。听到刚刚彰的话,孃虽然很在意他和对方的关系,但是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听到这件 事,孃还是不免受到打击。她并不是期待前往彰的家这件事,只是单方面地对彰怀抱着憧憬的心情,不过还是对魁的话感到有些震惊,或许就 像魁所说的,孃认为自己大概比想象中还要喜欢彰吧? 不过,孃不想让魁知道自己内心受到的打击,于是带着笑容回答: 「是……这样吗?」 魁挂着苦笑站起身,朝孃走近数步轻抚她的头部。 「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过我也没有说谎喔……其实,真琴小姐是彰的妈妈。」 孃对魁的话感到有些疑惑,刚才不是说彰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吗?魁就像回答她的疑问般开口说道: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是彰真正的母亲去世后,从小收养彰并且拉拔他长大的人,职业是专职翻译,目前的烦恼是彰都不叫她『妈妈』…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啊……是的……谢谢妳告诉我这些事。」 孃低头向她道谢,魁则是轻轻地拍了拍孃的肩膀。 「我可是很看好妳的,要加油喔!」 不过孃还是歪着头,不晓得她正在说什么事情。 「我说的是彰,那个孩子总是自己默默承担所有事情,因此如果没有人让他依靠的话,我觉得他总有一天一定会崩溃,而且我也没听过他交到 象样的朋友……所以不管出自什么样的因缘巧合,我觉得妳来到彰的身边并不是坏事。」 孃沉默不语,她认为自己根本没有让彰依靠的资格,自己才是一直想要依赖彰的人。 「坦些话不要告诉彰喔!他铁定会生气的。」 魁说完后就再度坐在吧台的位子上,她好像打算帮忙顾店。孃再次向她道谢后,便走向咖啡店的大门,然而当她的手搭上门把的瞬间…… 「啊!还有一件事!」 魁的声音再度让孃停下脚步转过头。 「关于妳爸爸的事……如果妳很担心的话,不妨带他到我的医院,就是北区的敷岛医院,我们也有心理谘商这类的服务。」 孃向魁点头道过不知足第几次的谢后,便转身走出店外。 大雨依旧下个不停,天色也因太阳下山而有些昏暗,球的车就停在店门口,彰则是坐在副驾驶座上。彰似乎从后视镜看到孃,因此他摇下车 窗把手伸到外面,示意要孃坐进后座,孃走出屋檐底下,边淋着雨边遵照他的指示进入车中。 孃才刚坐进去关好车门,坐在前座的彰就头也不回地向孃发起牢骚: 「……妳在搞什么。」 「抱歉。」 「有没有忘记东西?」 「没有。」 孃对球的问题点点头,车子便缓缓地向前行驶。 雨水从侧面打在车窗上,并且拉出无数条的水痕,朦胧的街灯就像是替水痕镶边似地发出光芒。车内很安静,三个人都没有互相交谈,收音 机里虽然播放着悠闲的爵士乐,不过轻柔的音乐声却也逐渐撩起睡意,孃一边撑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一边看着车外不停向后流转的景色。 理应是没有丝毫改变的城市,不知为何,孃总觉得像是人造的庭园盆栽。 这座城市直一的有某些怪异的地方吗? 就是因为 这样,才会有种感觉得到却又无法言喻的疏离感吗? 从他人身上感觉到的距离感,以及持续折磨心灵的孤独感,都是因为这座城市产生异常的关系吗? 景色不停向后流逝,孃望着路上行走的人群。 在人群中,到底有多少人和毒品有所牵连呢? 袭击自己的歹徒、便利商店的店员、眼睁睁坐视孃被袭击却不伸出援手的男人、路上行走的人群、开车的人们、同班同学们、小夏以及父亲。 各种脸孔在脑海中浮现后又再度消失,孃就在空虚的意识下闭上双眼,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情了,没办法让她好好睡上一觉,所 以孃再也抵抗不住睡意进入梦乡。 在模糊的意识中,孃听见彰的声音。 孃感觉到某个人正在摇晃自己的肩膀而睁开眼睛,只听见从前座伸出手的彰安心地叹出一口气。 「我还以为妳死掉了。」 这句话在平常只会被当成玩笑话,但是现在从彰的口中说出,听起来竟有几分真实感。孃揉揉眼睛,并且自言自语说道: 「对不起……我睡着了。」 「妳很累了吧?今天早点上床睡觉吧。」 球说完后就对彰使个眼色,彰则是点点头推开前座的车门,好像已经到彰的家了。孃看着窗外,眼前有一栋全新的高楼大厦,她曾经远远眺望 过这栋离市中心稍微有点距离的新建公寓好几次,并且用迷迷糊糊的脑袋想起自己曾经想象过里头到底住着什么样的人。 「总之,跟着彰上去吧。」 球摇下窗户点根烟,孃低下头向他道谢后,随即打开车门踏出车外。雨依然下个不停,看样子即使到明天早上也不会停歇。孃关上车门后,再 次低头向球道谢。 球则是隔着车窗玻璃轻轻挥手蚕葸。 「跟我来。」 孃听到彰的声音而回过头,入口的巨大玻璃门便映入眼帘,看起来应该是自动上锁式的大门。虽然曾经远远眺望,不过这还是孃首次近距离 观看这座公寓。大门旁边的墙壁上挂着密码式的保全系统,彰熟练地在上面按下几个号码后,玻璃门就发出低沉的声响缓缓打开。 距离大门不远处有两座电梯。 「我家在十三楼。」 彰一边说,一边走向整排信箱并列的地方。孃虽然有些犹豫,她还是按下电梯往上的按键,电梯门也立刻敞开,孃只好先进去按着『开门』 的按钮,片刻后,彰就拿着书信走进电梯。他不发一语地按下十三楼的按键,电梯门也安静地关了起来。孃莫名地觉得有些尴尬,她没办法在 这个狭小空间和彰两人独处的情况下保持冷静,但是也没办法找话题和他聊天转移注意力,心跳的速度逐渐增快,孃为了不让彰察觉自己的状 况,只好假装若无其事,抬头看着电梯上显示楼层的面板,彰和她一起盯着面板,不久后就保持抬头的姿势说道: 「在妳睡觉的时候,我已经打过电话给真琴小姐……不过我只跟她说有朋友要过来借住而已,所以如果她问起细节的话,就交给妳向她说明 了。」 孃点点头,迟疑片刻后问道: 「真琴小姐……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过彰并没有回答。 电梯到达十三楼并且缓缓打开门,彰迈开脚步走出电梯,孃也跟在后面。两人来到十三楼南侧的房间,孃看见彰将手放上门把时,感觉心跳突 然急遽加速,就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会这么紧张的原因。 门一打开,淡淡的香水味便扑鼻而来。 「我回来了。」 彰边说边脱掉鞋子进门,而孃只是怔怔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进来吧。」 听到彰这么说,孃慢慢地把鞋子脱掉。门口除了彰刚刚穿着的运动鞋和她的鞋子之外,还放着黑色漆皮高跟鞋以及像是女生穿的皮制长靴。 「打扰了……」 孃犹豫地走进房间,追上一直走在前头的彰。彰在弧形的走廊转弯,走到底推开一扇玻璃门,定进看起来像是客厅的空间。客厅里面陈列着 洋溢高级质感的桌子,就连围绕的椅子似乎也相当名贵,旁边装饰着有如艺术品的花瓶以及音响设备等等,四处都是会令人联想到十分富裕家 庭的家具,因此孃不由得叹出一口气。 彰将书包放在椅子上,并且脱掉制服上衣挂在椅背上。 「随便坐,我去泡个红茶。」 话虽如此,但是孃还是犹豫地没有坐下,只是背对着墙壁站着发呆。彰瞥向她一眼后,便走进位于客厅内侧的厨房。 孃环视整个房间,整体设计似乎以这间客厅为中心连系厨房以及其它房间,彰则在厨房用不甚熟练的动作烧开水。 「找地方坐吧,说要借住的人是妳吧?不用到这时候才客气地不敢坐下来吧?」 听到彰这么说后,孃觉得有道理,于是将书包放在椅子旁边并且面对厨房坐了下来。左边的门也在此时突然敞开,一位女性从里面的房间定 出来,这位女性一看见孃便发出惊呼声: 「唉呀?」 是个很漂亮的女性,她跟美艳的魁不一样,浑身散发出沉着的成熟气息,她的身上穿着黑底白色条纹的套装,脸上带着银框眼镜,不知为何 手上提着旅行用的手提包。孃心想眼前这位女性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真琴」,于是便站起来向她点头打招呼。 「……打扰了。」 看见孃的样子后,她带着微笑说道: 「欢迎光临……没想到彰的朋友居然会是个女孩子呢。」 她对着正在厨房的彰说声「你回来啦」,而彰的态度和平常孃看到的截然不同——他用刚回到学校时的模范生态度回答:「我回来了。」 「真琴小姐……妳要出门吗?」 手中拿着看似红茶罐的彰如此问道,真琴则是点点头,放下手边的旅行用手提包,并且坐在孃对面的椅子上。 「我突然接到一通电话……现在必须去东京一趟,就麻烦你看家啰。」 真琴自然地说出这句话,彰则是放下红茶罐快步走向真琴身边。 「等、等一下……这样不太好吧?再怎么说……」 彰边说边看孃一眼。如果真琴不在的话,这个家就只剩下彰跟孃两个人,孃根本无法想像,连在电梯里的短短几分钟都会忍不住觉得尴尬, 更何况是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都要住在一起。 不过,真琴却以一副轻松的口吻回答: 「嗯?为什么呢?」 并且露出微笑。 「她不是你的朋友吗?有什么关系呢?」 「不、不是这个问题……」 真琴不理会麸言又止的彰,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孃。 「真是不好意思,难得客人来家里玩的时候还必须出门……不介意的话,可以随便使用我的房问喔。」 孃正要开口道谢,彰则是以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插嘴说道: 「不能明天早上再出发吗?」 真琴没有回答彰的问题,只是告诉他: 「开水已经滚啰。」 彰慌慌张张地跑回厨房关火,看见他的模样,孃不由得露出苦笑。 「那个孩子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所以我非常开心,可以告诉我妳的名字吗?」 真琴看起来真的很高兴,然而当孃报上「须贺泽孃」这个名字时,她却像察觉某件事似地扬起单边眉毛。 疯狂的去向 隔天早上,吃完彰亲手准备的简单早餐后,两人便一起走出家门。天空万里无云,让人无法想象昨天竟然下着大雨。从彰的家到学校虽然必 须搭公交车,不过因为彰说两个人一起走进教室会让人起疑,因此两人便错开搭公交车的时间,各自选择不同的时段抵达学校。 如果能够和彰一起上学,一定会很开心。 孃虽然感到有些寂寞,不过想到昨天放学时跟古贺朱实有些口角——虽然这件事没有告诉彰——不过自己在学校里还是尽量不要接触彰比较 好。彰也不想让别人怀疑跟孃的关系,所以他在吃早餐的时候告诉孃,在学校时要叫他「三条同学」。 班会时间开始后,辰巳拿着点名簿开始点名。 孃这时才发现今天古贺朱实没来学校。不仅仅是古贺朱实,连昨天在女厕所把孃团团围住的那群学生也不见踪影,就算是流行性感冒的关系 ,也未免太过巧合了,那群学生本来就品行不良,说不定是事先商量好一起集体逃课的。 课程还是一如往常地进行,昨天疾言厉色的物理老师今天也恢复平静的态度,孃回过神时就已经快到午休时间了,因为第四节刚好是辰巳的 英文课,所以上完课后,孃就跑向辰巳身边,并且叫住单手拿着课本正准备定出教室的辰巳。 「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喔。」 辰巳带着微笑如此说道,孃也对他回以笑容,接着询问他关于小夏目前住院的医院,辰巳便毫无隐瞒地爽快告诉她. 「喔……妳要去探病吗?她在市立医院,妳晓得在哪里吗?」 虽然不算连详细路线都一清二楚,不过孃大概知道在什么地方,孃向辰巳道谢后,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彰已经离开座位,因为真琴不在, 所以孃知道他今天没有带便当,不过还是觉得他会待在屋顶,虽然孃打算上顶楼看看,不过也担心彰会讨厌自己老是追着他跑,结果整个午休 时间孃都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天空发呆。 下午的课漫长得令人难熬,虽然孃想要早点探望小夏,但是时间的流动似乎有种特别缓慢的感觉,心中有股想要直接冲出教室的冲动,不过 孃最后还是克制住自己焦虑的心情。 课程结束后,孃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身,回头看彰还在抄写第六堂课黑板上的笔记,这种认真的态度的确很像彰的作风。 孃有点犹豫是否可以在教室找他说话,于是孃提早走出教室。她已经在第六节上课的时候写好「市立医院」的纸条,一面留意不被别人发现 ,一面偷偷放进彰的鞋柜里,然后独自前往市立医院。学校距离市立医院不远,以步行的方式就能到达,慢慢走的话,彰应该迟早会追上自己 吧? 天空虽然晴朗,但是空气仍然十分潮湿,光是走路就会觉得有些闷热,太阳下山后或许会变得比较凉爽,但是没有时间等到那个时候了。 她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如何向小夏开口. 如果直接问她是否正在吸毒之类的问题,肯定会让她不知所措,说不定小夏日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到毒品的。不过,到底是什么毒品呢? 孃感到有些疑惑而停住脚步,她从毒品这个名词只能联想到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白色粉末」,她也时常在电影里看过用鼻子吸食的画面,话 虽如此,还是无法想象小夏会主动接触连孃都能一眼分辨的毒品,所以有可能是以药丸的形式啰?大麻就和抽烟一样是点火吸食的——想到这里 后,孃再度迈开步伐,她知道自己拥有的知识并不足以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行走将近三十分钟后终于抵达市立医院,不知道是在哪里被追过的,彰已经先坐在入口处的楼梯上了。看见孃出现时,他就开口抱怨说出「 好慢」这句话。 「你是怎么过来的呢?」 孃心想他应该是抄近路,在孃的追问下,彰只是淡淡地回答道: 「问我怎么来的……搭出租车来的啊。」 「是、是喔……」 由于自己没有想过搭出租车,因此让孃有点吃惊。 「妳是走路过来的吗?」 「嗯,反正是走路就可以到的距离……所以我没有想过要搭出租车。」 「不早点到的话,探病时间应该会变少吧?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还是先到病房吧,我已经问过她的病房了。」 彰贴心的举动让孃感到十分安心,两人随后就一起走进医院。 医院中到处充满强烈的消毒水味,对气味敏感的彰双脚才刚踏进医院,便略显不快地皱起眉头。 他们未经许可便擅自前往位于三楼的小夏病房,没有任何医院人员出声制止,表示应该不用得到特别许可就可以进入病房。 位在三楼的小夏病房刚好在建筑物的中心位置,房门上挂着「心水小夏」的名牌。彰敲了敲门,门的另一头也传来熟悉的声音,于是孃打开 门,彰似乎有点顾忌,因此刻意和孃保持些许距离走进病房。 「须贺泽同学……」 小夏看见孃时,就立刻发出有些疑惑的声旨,或许没料想到孃会来探望她吧?小夏的头上缠着绷带以及保护用的白色网状绷带,光是知道她受伤 的原因,就让孃冒出感同身受的疼痛感觉。 「我是来探望妳的。」 孃说完后,便定向小夏的身边,小夏则是害羞地指着旁边的铁椅。 「谢谢……请坐在那边。」 小夏接着看了彰一眼,并且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然后视线再度回到孃身上。 「因为三条同学也想来探望妳,所以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当孃理所当然地介绍彰的时候,彰的脸上也挂着和煦的笑容。 「班上同学住院当然应该要过来探病……我的朋友也很少,希望可以藉这个机会和妳聊聊天。」 以彰的角度来说,这种态度都是靠着优秀的「演技」,让人觉得是个非常稳重又优秀的同学,倘若没有昨天晚上那些事的话,就算是孃应该 也会被他装出来的样子欺骗。 「谢谢……因为没想到会有人来探病……所以我……好开心。」 小夏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如此说道,这个样子和前几天看到的接近疯狂状态的小夏根本判若两人,现在是平常的小夏。 孃虽然不着痕迹地询问受伤的原因,不过小夏却垂着双眼摇头表示不知情。辰巳说她已经不记得事情,似乎真的是这样,小夏就连那天出现 在学校的理由都好像完全没有记忆。 孃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一旦小夏回想起那段记忆,就代表她也很有可能会回想起和孃所发生过的争执,这样就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一定很辛苦吧……要早点好起来喔。」 当孃由衷地为她哒顺时,却也对该怎么触及主题而有些犹豫,不管以什么方式开口,都会让人觉得太过突然,此时彰忽然开口说道: 「话说回来,今天辰巳老师有提到……」 一听到辰巳老师这四个字,小夏就用一脸吃惊的表情盯着彰。 「他要我们注意学生之间正在流传奇怪的药,我想志水同学应该跟这件事没关系吧?」 「是、是啊……真的跟我没关系……」 小夏低下双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孃用眼角余光瞥向彰,他表面上摆出笑容可掬的表情,私底下却以锐利的视线观察小夏。 「三条同学,可以请你稍微离开一下吗?」 孃对彰如此说道。彰看着孃,似乎不明白她正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最后还是点点头走出 病房。 孃将椅子移到床边重新坐好。 「……发生什么事了吗?」 孃一边压抑住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冲动,一边试探她的反应,然而小夏始终紧闭着嘴巴。 「该不会是……跟哥哥有关吧?」 孃这么说道,只见小夏微微地点点头。 「哥哥的房间里有奇怪的药……」 孃发现自己的直觉果然是正确的。 「是怎么样的药呢?」 「是胶囊,只是哥哥并没有到医院看病……那是我在哥哥被逮捕后,走进他的房间时看到的……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所以我……就偷偷 把那个药藏起来了。」 「……藏起来了?」 如果那个药就是孃与彰正在找的东西,那么现在就是到手的最佳机会,因此孃不禁发出让小夏身体一抖的音量,小夏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相 当内疚,神情看起来非常胆怯地补充说道: 「因为……就算扔掉或许会被别人发现……如果那真的是奇怪的药,说不定会加重哥哥的罪刑……所以我想先藏起来比较好……」 孃十分了解小夏的心情,小夏家的门前已经挤满紧迫盯人的新闻媒体,如果随便将药和垃圾一起扔掉的话,难保不会被新闻媒体或是警察搜 出来,这样就会如小夏所言,一旦证实那是禁药的话,哥哥就有可能会被加重刑责。 小夏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似乎因为这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真相,孃虽然同情小夏,却还是忍不住继续追问。 「……妳把药藏在哪里呢?」 只见小夏垂着双眼,或许是自己的问题太过突然而让她起疑,于是孃一边反省自己的不周到,一边感到有些焦躁,毕竟不继续问的话就无法得 手。话虽如此,如果硬逼问小夏的话,反而有可能会引起小夏强烈的怀疑。 「妳应该没有吃那个药吧?」 为了缓和气氛,孃暂时转移话题,只见小夏低着头轻轻地点头。孃先前认为她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虽然不愿相信,但是她没有服用毒品的话 ,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小夏当时会接近并且疯狂地袭击自己的举动了。 小夏应该在说谎吧? 她的态度看不出有任何疑点,小夏只因为彰刚刚那句话就慌张不已,应该不会态度如此自然地撒谎吧?无论怎么想,孃就是无法得到具有说服力 的结论,只察觉到自己似乎与生俱来就没有进行推理并且查明真相的侦探能力。 「……须贺泽同学。」 小夏突然叫出孃的名字。 「我有事情想麻烦妳……可以听我说吗?」 「什么事?」 「被我藏起来的药……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希望妳可以帮我把它丢掉。」 小夏的话让孃不禁倒抽一口气,这个愿望真是求之不得。 「可以啊……」 孃之所以回答得模棱两可,其实是担心太快答应会让她起疑,因此只好先表现出犹豫的样子。小夏见到孃的神情时,顿时也感到有些犹豫而移 开目光,但是不久后,眼神便流露出强烈的决心望着孃。 「求求妳……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就会被别人发现……可是我暂时无法离开这里……」 孃点头表示答应后,小夏就露出微笑,总觉得她的笑容底下藏有莫名的忧郁。 「妳藏在哪里呢?」 对于孃的疑问,小夏的回答令孃出乎意料。 「辰巳老师的家。」 「老师的家?」 「前阵子去玩的时候,我在老师家借用厕所……就把它藏在橱柜里头,虽然之前一直随身带着……不过我认为放在老师家的话,应该就不会 轻易被发现……」 「我知道了。」 孃站起身,将手搭在垂头丧气的小夏背上,手掌上传来小夏的体温,她就像是小动物般微微发抖,孃认为她应该是因为必须独自守住真相而 感到害怕吧? 「可以的话……请在不让老师察觉的情况下把它处理掉。」 孃对小夏的请求点点头。 「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孃如此说道,不过孃知道这是谎话,这件事必须转达给彰知道,如果这样能够让小夏稍微安心的话,那应该也算是善意的谎言。 「……一直不能讲出来……好痛苦……谢谢妳……」 看到小夏冷静下来后,孃便找机会将病房外的彰叫回病房,三个人随后就一起闲聊日常生活的琐事,彰仍然持续扮演模范生的角色,如果从 旁人的眼光看来,孃觉得这肯定是令人欣慰的情景。 但是自己真正的目的并无法让人觉得欣慰,孃持续欺骗小夏,自从当初接近她开始就一直是这样,最初接近小夏的目的是想藉由她得到有关 于彰的情报,如今探病也是为了追溯毒品的所在地,孃甚至无法遵守小夏希望自己守口如瓶的约定。 不过,孃担心小夏的心情却毫无虚伪。 孃只能用这份对小夏的担忧之情说服自己。 在聊天的欢乐声中,小夏看向墙上的时钟并且说道: 「啊……差不多是妈妈过来的时间了……」 「这样啊……」 「嗯……我请她帮我带换洗衣物还有课本过来这里,因为在医院很无聊,所以我想念点英文,辰巳老师还给我一本辞典喔。」 她口中的辞典应该就是在辰巳家中看过的那堆书吧?孃心想古贺朱实手上应该也有一本,或许是辰巳随手给她的,不过孃决定先不告诉小夏这 件事。 小夏突然看着孃问道: 「须贺泽同学,妳有收到辰巳老师的辞典吗?」 孃摇摇头,只听见小夏安心地小声呢喃:「是喔」。孃觉得在小夏心中,拿到辰巳的辞典或许象征着某种地位,虽然她对那件意外失去记忆 ,不过说不定还记得孃去过辰巳家这件事。光是听到彰说出辰巳的名字,小夏就有如此大的反应,由此可知小夏相当在意辰已。小夏希望辰巳 只对她温柔,所以听到孃并没有拿到辞典时才会松了口气。只要想到这里,就更不能告诉她其实古贺朱实等人的手中也有相同的辞典。 「那么,我们先回去啰,要早点好起来到学校上课喔,我会等妳的。」 如果和小夏的母亲碰面的话,就必须顾忌到很多细节,所以孃主动开口向小夏道别,小夏则是点点头,轻轻地挥挥手,孃也朝她挥手告别。 两人一起定出房间后,彰始终沉默不语,他的步伐似乎比平时还要快,好像想要早点知道事情的真相。 两人经过柜台前面并且穿越等候席,就在孃与彰一起走出大楼时,两人和一位提着大包包的女性擦肩而过,瞬间感觉到一股似曾相识的熏香 味道,彰因此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孃这么问道,彰则是摇摇头再度迈开步伐。 太阳逐渐西下,橘色的阳光相当刺眼,孃回头望向身后,看见月亮已经高挂在天上,因为太阳的光芒还留在天空中,所以月亮的轮廓就像溶 解似地蒙胧不清。 距离医院不远处有座公园,彰一声不响地走到公园里,孃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一群小孩子正在沙坑玩耍以及荡秋千。孃看见彰坐在公园角落 的长凳上后,孃也跟着 坐在隔壁。 「……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彰劈头就如此问道。孃点点头,并且把小夏的哥哥的事情告诉彰,虽然有点麻烦,不过还是要从袭击孃的歹徒就是小夏的哥哥这件事情开始 说起。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件事?」 听完孃的说明后,彰提高音量反问。 「因为我找不到适当的时机……」 「这应该是个会左右计划的重要情报吧?」 「抱歉……」 的确如此。孃独自想东想西,没有据实以告的确是孃的错,所以她也只能老实道歉。彰摆出无法理解孃的态度,以穿着运动鞋的脚踢动脚边的 沙子,片刻后就催促孃继续说明。 「我觉得小夏的哥哥一定有服用药物,但是不确定小夏有没有也吃下那种药。」 「因为本人否认吗?」 孃才刚点头,彰便发出冷笑。 「说谎其实很简单,妳不会怀疑吗?」 「你应该也有看到她提到药物时的样子吧?如果存心说谎,应该不会表现出那种态度。」 「天晓得……真正会说谎的人并不会完全撒谎,而会把真相跟谎言互相混合,这样也会增加真实感。」 「……她没有那么聪明。」 「妳很了解她吗?妳们的关系是打从出生就在一起吗?应该不是吧?妳不能光凭推测判断一个人。」 彰说的很有道理,孃和小夏只认识一个星期再多一点点而已,之前甚至没有讲过话,所以根本不能说自己完全了解小夏。 「如果她真的没有吃药的话,为什么会攻击妳?难不成是突然抓狂吗?」 被彰接二连三地反问,孃顿时无话可说。 「算了,先把她藏起来的药拿到手吧。只要有那个,事情大概就会水落石出了。」 在彰的催促下,孃对彰说明辰巳家的位置,所幸离医院并不远。 「……这个时间他应该还没有回家吧?说不定还要开教职员会议,只要我们动作快一点应该还来得及,问题是要怎么进到房间里面。」 孃回想起到辰巳家作客时的事,当时辰巳好像是从门口的盆栽底下拿出钥匙,也许这是辰巳平时的习惯。 孃告诉彰这件事之后,彰就点点头向前走去,孃见状也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希望那里有钥匙,如果没有的话,就得用蛮力闯进去了。」 时间还早,辰巳在家的可能性很低,尽管如此也不能够太过松懈,于是两人就在彰的提议下决定搭乘出租车。 他们轻松地招到出租车,告知目的地后,出租车司机由于距离很近还一度皱起眉头,不过当两人告诉他情况紧急后,司机便没有拒绝载送他 们而直接开向辰巳家。 彰与孃在车内始终都沉默不语,孃因为正逐渐接近事实的真相而感到既兴奋又紧张,彰或许也一样吧?他露出陷入沉思的神情,呼吸却显得有 些急促。当孃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时,他就不悦地将脸转向另一边,感到有些尴尬的孃只好望着窗外,发现车子已经来到平常熟悉的路上。 片刻后,出租车停在辰巳的公寓旁边,正当孃打算付车钱时,彰举起手制止她的动作并且自己付清全部的钱。 「车钱……」 下车后,孃打算拿给彰一半的车钱,但是彰没有收下,而只是耸了耸肩说道: 「先不提这个,他的房间是哪一间?」 孃指出辰巳的房问,彰便独自迈步前进,孃匆匆忙忙地将钱收到钱包里面,也快步跟在后面。 孃一边踏上嘎嘎作响的楼梯,一边不自觉地看向辰巳的房问,似乎没有人在里面,灯也没亮。越是靠近房间,彰的脚步越是慎重,察觉这点 的孃也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彰走到房间的门前窥视里头的情况,然后转头对孃点了点头,里面看来真的没有人,于是彰小心地扭动门把,门当然有上锁而打不开。孃看 到房门上锁后,便伸手移动放在门旁边的盆栽,孃将盆栽拿起来后,钥匙也的确和之前一样藏在底下。他们用那把钥匙打开门后,彰就迫不及 待地立刻闯进房间,孃也同样进到房间里面并巳关上门。 房间有种比先前还要凌乱不堪的感觉,杂乱无章而堆积成山的书还是老样子,和式桌上摆着喝完的茶杯,穿过的衣服也直接被扔在地上。孃 站在门口环视房间,她虽然想要制止彰穿鞋走进房间的举动,不过冷静想想,自己都已经任意侵入别人的家里,并不是拘泥这种小细节的时候 ,于是孃也战战兢兢地穿着鞋子进入家中,然而彰却像是在抱怨般喃喃自语道: 「……好重的味道。」 孃不懂他的意思,不禁歪着头发问: 「什么味道?」 彰一脸诧异地迅速环视房间的每个角落,并巳开始闻着周遭的味道,孃虽然感觉不到,不过对嗅觉灵敏的彰面言,这似乎是让他十分在意的味 道。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太多,总之还是早点出去吧,我不想在这里待太久。」 彰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向藏有药物的厕所,打开门后,发现厕所里面有个浴缸,眼前则是如厕用的马桶,至于洗脸台则刚好面向厕所,洗 脸台的下方有个木制的橱柜。 「她说藏在厕所的橱柜里。」 彰照孃所说慢慢拉开橱柜,里面有许多未开封的卫生纸、洗浴缸用的清洁剂以及刷子等等,彰一边注意不弄乱,一边找寻小夏藏起来的药,却 还是找不到。他找遍橱柜的每个角落以及清洁剂的瓶盖里,就连未开封的卫生纸也稍微撕开缝隙寻找,但是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也许已经被老师发现了……」 孃的喃喃自语让彰突然停下动作望着她,他的表情看起来充满懊悔。 「妳没有怀疑过这个情报可能是捏造的吗?」 「捏造的?可是小夏没有理由撒这种谎……」 「我刚刚也说过,不要光凭推测判断一个人。」 「但是……」 见到孃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彰有些焦燥地站起身。 「出去吧,如果被发现的话就糟了。」 孃就在彰的催促下走出厕所,两人直接走向房门,当孃的手握上门把的瞬间,彰却闻着味道并且转过身体望向后方。 「……怎么了吗?」 彰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诧异地凝视壁橱的方向,接着慢慢地走向壁橱。 「什么事?」 孃一头雾水地尾随在彰身后,彰的反应和以前在孃身上闻到血腥味时一模一样,他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接着在壁橱前停下脚步。 「这个味道……」 彰喃喃自语,孃试着闻闻周遭的味道,但是丝毫没有闻到任何让人不快的味道,她无法理解彰的神色为什么会如此凝重。 「是从壁橱里传出来的吗?」 彰对孃的问题点点头,只不过他只有点头而没有其它动作,似乎也不想打开壁橱,正当孃觉得奇怪而把手放在壁橱上头时…… 「等等!」 彰却突然大叫。 「我来开……妳退后一点。」 彰的语气相当强硬,孃只好老实地照着话退到彰身后。彰把手放在壁橱上,却又有些犹豫地一动也不动,孃默默地注视着他,认为这时候随 便开口的话恐怕又会惹彰生气。 彰终于缓缓地打开壁橱,他的动作非常缓慢 ,到目前为止藏在壁橱里的东西也逐渐映入眼帘,紧闭嘴巴的孃感觉到自己惊讶地张开嘴巴,她 虽然想要大叫,却发不出声音。 「……混帐。」 彰喃喃自语道,孃则是摇摇晃晃退到后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壁橱里藏有苍白的女尸!而且还有三具!通通被塞在一起,女尸分别是今天请假没来学校的古贺朱实以及她的跟班,三个人的身上一丝不挂,脖 子上有数道被勒过的瘀青,恐怕那就是致命的死因,她们的尸体装在压缩棉被时用的塑料大袋子里,就像是某种艺术作品似地。 「到底是谁……居然做出这种事……」 孃有些口齿不清,不过总算可以发出声音。 「这个房间的主人只有一个人吧?」 彰依然没有失去冷静地开口如此说道。孃就算听见彰的话,她还是无法置信,虽然她的脑中隐约想过辰巳可能和毒品有关系,只是任谁都想不 到他会杀人,而且一次杀掉自己的三个学生。 「……走吧!」 彰用力关上壁橱,并且伸手拉起跌坐在地上的孃,孃在他的帮助下总算站起身,虽然一度想跟在彰的后面,却因为在意尸体而停下脚步。 「妳在干什么!」 彰感到十分焦躁地提高音量责骂孃。 「总不能不管她们吧?」 「……那我们还能做什么?」 彰用下颚指向壁橱,似乎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声音太大声,这次他稍微放低音量说道: 「如果还有呼吸的话,我也想帮助她们……但是那已经是尸体,根本不用怀疑,她们已经被勒死了,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而且我 们也不必做到那种地步。」 「但是……」 彰粗暴地抓住犹豫不决的孃,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孃的脚步跌跌撞撞地,虽然无法理解彰的作法,不过也只能听从他的话。 彰的话很有道理,没办法放着她们纯粹只是情感上的问题,事实上她也清楚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不可能光凭他们两个人将尸体运出公寓,就 算联络警察,偷偷潜入辰巳家中的两人肯定也会被怀疑的,尽管如此,孃心中的正义感却让她无法对这件事撒手不管,她忍不住对自己的脆弱 燃起熊熊的愤怒。孃无法认同彰那过于冷静的态度,彰刚才说没有必要做到那个地步,其实孃也是这么认为,她甚至对古贺朱实感到有些不屑。即使如此,放着她们不管好像也太过冷血了。 彰似乎对孃的想法完全视若无睹,粗暴地转动门把打开门,走到外面时,虽然孃对刚才对房间里的味道毫无感觉,不过走到外头闻到清净的 空气后,果然还是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有点闷。 孃在确认没有被任何人看见后便将门反锁,然后把钥匙放回盆栽底下,然而彰又耐不住性子地再度拉起她的手。 「……混帐!」 彰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喃喃自语,孃发现并不只是自己对束手无策感到愤怒,说不定彰比自己更加苦恼。 当初担心孃参与行动会有危险的人也是彰,正因为害怕有人在面前死去,所以古贺朱实等人的死对他而言——这和她们跟彰的亲疏远近程度 无关——一定会感到十分悲痛。孃边走边闭上眼睛,当作是对古贺朱实等人的吊祭,尽管觉得有些假慈悲,但是自己如今能够做的也只剩下这 件事而已。 孃同时思考古贺朱实的尸体会出现在那个房间里的原因,怎么想都觉得和辰已有关系,即使拼命往好处想,孃还是觉得辰巳跟这个事件绝对 有很大的关系。 彰不发一语,一边拉着孃的手一边快步行走,他的手掌已经汗水淋漓,看来脑中一片混乱的人并不只有孃而已。 彰突然停下脚步,被拉着走的孃反应慢半拍地直接撞上彰的身体,孃不明就里地抬头一看,马上发现彰突然停下脚步的原因。 辰巳就站在两人面前,硬生生地挡住他们的去路。 他的态度并不像是偶然遇到,严肃的神色不由得让人觉得他是故意等候两人到来似地。辰巳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并且站在路中间,他的视线散 发出某种危险的气息,和平时沉稳的表情完全不同。 「你们要去哪里?」 辰巳慢条斯理地以低沉的声音,对着不知所措的孃和彰说道: 「随便跑到我的家里……要找什么东西吗?」 孃不禁咽下一口口水,只见辰巳从容地拔出插入口袋里的手,指尖上还捏着一颗小小的胶囊。 彰松开抓着孃的手,微微弯下腰盯着辰巳。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彰的话让辰已有些不是滋味。 「嗯,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辰巳的表情突然改变,站在那里的已经不是孃熟悉的辰巳,他就像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似地,感觉和先前持刀歹徒的疯狂态度、以及彰偶尔 流露的兽性不太一样。孃回想起几分钟前看过的古贺朱实的尸体,将尸体彷佛做成艺术品似的疯狂气息恰好和眼前的辰巳一致,此种扭曲的心 态令人感到作呕,他丝毫没有迷惘而充满纯粹的恶意。 「为什么……」 孃小声地说道,辰巳一度低下头,接着就以暧昧的视线紧盯着孃。 「须贺泽,我才想问妳……到底是谁叫妳这么做的?为什么会玩起这种侦探游戏呢?」 「根本没有必要回答。」 彰抢在孃前头开口说道。 「真没想到要找的人近在咫尺……老实说,我也很困扰。」 彰开始自言自语,彷佛刻意说给辰巳听似地,接着他将手伸到腰后撩起制服的衣襬,露出横绑在皮带上的短刀。彰握着刀柄,摆出准备随时 拔刀的姿势,辰巳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意图。 「不过,总算离目标更进一步了……所以我也满开心的。」 辰巳听到这句话后,便微微拾起眉毛。 「看来……你们并不是因为一时好奇还有怀疑才玩起侦探游戏的,听说最近有人在暗中追查某些事情……」 孃发现彰的身体因为辰巳的话而有些僵硬,她的身体也感到莫名的紧张,他们似乎已经被敌人发现了,这应该也是彰最恐惧的事。 辰巳无视于紧张的两人,神色从容地露出微笑并且再度开口说道: 「你先冷静一点,只要你在这里出手,马上就会引起骚动。」 与神色从容的辰巳刚好相反,彰似乎因为辰巳刚刚的话而显得非常情绪化,只见他摆出随时都能扑上去似的表情瞪着辰巳。 「……不好意思,我不打算让你逃走。」 辰巳听到他的话,就像听到笑话般露出笑容: 「别乱吠,不打算就这么放走你们的人应该是我。」 辰巳的声音比起目前为止听到的话都还要低沉,他并不是在开玩笑或是虚张声势,这句话充满真实戚。孃望向辰巳的双手,突然有种背脊仿 佛冻结似的错觉,辰巳的手上不知何时冒出一把手枪,而枪口正好对着孃,手枪体积不大并且发出深灰色的光芒,很明显并不是玩具。 「但是,就像我刚刚说过的一样,我并不打算在这里打起来。」 辰巳的手里握着枪,用下巴指向自己的公寓。 「回到房间吧,有话到那里再说。」 彰瞥向孃一眼,之后只能不甘愿地抽回手,看到彰一脸无奈地听从辰巳的指示迈开步伐后,孃也跟他并肩而行, 辰巳则是保持一段距离慢慢 地跟在他们身后。孃边走边看向辰巳,照理说他的手上应该握着枪,但是他却再度把手伸进口袋里,只不过从口袋不自然的膨胀就可以发现枪 口正隔着衣服瞄准两人。 如果只有彰在场,就算对方手中有枪,或许还能够想办法杀出重围,孃也对自己成为绊脚石一事感到非常悔恨。 抵达房间后,辰巳还是没有对两人解除戒心,他打开放着古贺朱实尸体的壁橱,从里面拿出两副手铐扔给他们。 「用这个把手铐起来。」 孃对彰投以是否应该照做的视线,但是彰完全不看孃一眼,只是擅自将手铐铐在自己手上,孃也和他一样铐上手铐后,辰巳就冷不防地对彰 和孃踢出一脚,孃和彰的身体失去平衡撞上墙壁,随后就跌坐在地上。 辰巳一边用手指把玩带在身上的胶囊。 「你们就是在找这个吧……」 一边如此嘀咕。 「这就是你们贩卖的毒品吗?」 辰己对彰约问题嗤之以鼻。 「就算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反正你们也没有办法回家了。」 辰巳边说,边看向孃与彰身边在壁橱里长眠的古贺朱实。 「就跟躺在那边的三个人一样。」 「……为什么要杀死她们呢?」 稍微取回平静后,孃将视线移开辰巳身上并且问道。 「只是一点小惩罚而已。」 「……惩罚?」 虽然辰巳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不过彰却再度开口。 「就这样死掉也未免太冤枉了,我想要弄清楚状况再死,姑且不提你暗中的身分,如果你的职业是老师的话,多少也要体会学生的心情吧?」 彰的话让辰巳露出苦笑。 「原来如此,真是伶牙俐齿。」 并且开口说道。 「真不愧是优等生……不过你们的调查一开始就走错方向了。」 「……走错方向?」 「你们好像正在找这颗胶囊……但是它对我们而言并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仅仅只是个试作品而已。」 辰巳的语气宛如平常上课般平淡,彰装出听他说话的样子,却趁辰巳的视线从身上移开的瞬间将脸靠向孃。 「拔出刀子。」 他只说出这句话,随后就装出一副十分自然的样子,并且让自己的身体背对着孃。辰巳虽然稍微看向彰,不过好像不太在意这些小动作,而 只是微微一笑坐在和式桌上,并且将手里的手枪枪口随时都可以击发似地在孃与彰之间晃动。 「试作品指的是什么?」 彰开口问道,辰巳对着彰用手指弹出胶囊,弹出去的胶囊在空中划出一道拋物线,最后滚落到坐在地上不动的彰脚边。 「我们真正想制造的跟这个截然不同,会做成胶囊的原因,只是因为比较容易测试效果而已。」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彰想让辰巳继续说下去,辰巳的脸上则是浮现出一股优越感,并且考虑该从何说起,这到底是身为老师的职业病呢?还是辰巳原本的个性呢? 向人传达信息这件事对辰巳面言,似乎会让他感到无比的陕乐。 「支配这座城市——然后,有朝一日支配这个国家。」 趁辰巳再度开口之际,孃慢慢地变换身体的姿势,为了若无其事地把手绕到彰的腰后,首先必须改变身体的方向。 「到处散播毒品吗?」 「散播毒品说起来好像很简单……但是你认为像古柯碱、海洛因、大麻、lsd这些连小孩都知道的毒品,能够轻易散播在这座城市里吗?将这些 毒品渗透到部分有权有势的人之中,的确就能够从中获得相当的地位与金钱,接着事情就划下句点,但是我们着眼的是更远的将来。」 一边听着辰巳的话,孃一边留意辰巳的视线,慢慢地移动被手铐铐住的双手,双手距离彰腰上的刀还有点距离,不过要是因为心急而被辰巳 发现的话就全部都完了。在沉重的责任感与紧张的心情下,虽然心跳与呼吸都变得相当急促,但是为了不被辰巳察觉,她还是拼死装出冷静的 样子。 「我们的目标是让毒品不知不觉地在市内以及国内蔓延开来,然后藉助毒品的力量,进一步控制操纵人类的感情以及思考——当然,我是指 在某种程度的范围下进行控制。」 孃发现辰巳的视线正往自己的方向移动,她停下缓慢的动作瞪着辰巳,辰巳则是露出十分得意的微笑。 「小……」 孃想发出声音,却因为过于紧张而噎到,一连咳嗽好几声后才再度开口: 「小夏也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吸入那个毒品的吗?」 孃的话让辰巳脸上露出更加阴险的笑容,那是让人一看到就会火冒三丈的低俗笑脸。 「喔……妳是说志水吗?妳跟志水感情很好吧?妳很在意她吗?」 他的话中似乎另有含意,让孃不由得愤怒地将身体往前倾。 「你对小夏做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做,全部都是她自愿的。」 辰巳边说边从怀里取出手机,并且开始拨打号码。 「妳有话想对朋友说吗?」 辰巳对着电话另一头如此说完后,便将手机扔给孃,虽然孃为了拔出彰的刀而努力将手贴近,但是在这个情况下却不得不接起电话。孃用铐 着手铐的手笨拙地捡起手机并且贴近耳朵,尽管没有说话声,不过孃确实感觉到电话的另一端有人。 「小夏……」 即使呼喊对方的名字,也没有得到回答。 「是小夏吗?是妳吧!」 提高音量大喊后,孃终于听见一道细细的声音。 「……须贺泽同学……」 虽然是第一次透过电话和小夏交谈,不过孃确定是她的声音。 「是小夏吗?妳没事吧?」 孃心想是不是辰巳对小夏做出什么事,因此忧心仲仲地开口问道,不过小夏的回答却只有几个字。 「骗子。」 「咦……?」 「我知道妳装出一副对老师没有兴趣的样子,私底下却一直勾引老师,是老师告诉我的,还说须贺泽同学对他告白。」 「才……才没有这种事!」 即便想要提出反驳,可是小夏对孃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坚持自己的意见继续说道: 「老师是我一个人的,他只能对我温柔,所以不管老师说什么我都会听,不管老师是什么样的人或是做出什么事,我都会支持老师,可是妳好 像对老师查东查西的,不要再闹了,妳好烦喔。」 「小夏……妳怎么了?小夏?他对妳做出什么事?」 听到孃的疑问后,小夏只是发出冷笑响应。 「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啰,老师的那本辞典已经改变我,我不会再对任何事畏畏缩缩,也不会再像个笨蛋一样对别人低声下气,我要随心所 欲地活下去,为了老师活下去。」 「小夏……?」 小夏一直说出有些不着边际的话,甚至让孃觉得她已经几近发疯,虽然孃想继续追问,不过手上的手机却被辰巳突然抢走。 「好啰,跟朋友的闲聊还有愉快的课都已经结束了,这次换我想跟你们聊聊你们知道的事情啰!无聊的侦探游戏就会告一段落,请你们跟古贺 一起到另一个世界远足吧!」 辰巳慢慢地把枪口对准彰,彰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孃则是对于小夏突然的转变感到十分震惊,至今还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孃的呼吸越来越浅,频率也越来越急促,即使她想要深呼吸,反而只让自己无法顺利地吸吐空气,身体也越来越痛苦。肢体的末稍开始发麻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孃当场用手撑着地板倒在地上。 「怎么啦……?」 辰巳这么说道。孃确实有听到他的话,但是她的身体无法做出反应,全身都无法使力并且不停颤抖,辰巳则是焦躁地往孃的指尖一脚踩下, 可是孃仍然感觉不到痛楚。 「住手!」 当彰大声制止辰巳后,孃感觉到辰巳好像踹彰一脚而发出低沉的撞击声响,彰的身体撞上孃,孃则是在意识蒙胧时将手伸到彰的腰后,直接卷 起上衣衣襬,一股作气把刀拔了出来。彰察觉到孃的举动后,将背靠着孃一边保持平衡一边转动身体,他从孃手中接过短刀,直接站起身子扑 向辰巳,孃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目睹接下来的景象。 彰宛如舞蹈般的动作。 辰巳满脸错愕的表情。 短刀画出弧形的轨迹。 喷洒而出的红色鲜血。 血液温热而湿黏的触感让孃稍微取回神智,辰巳的身体紧邻着孃倒卧在地,在他的喉咙上有条红黑色的血痕,鲜血也从伤口中泉涌而出。 「孃!」 彰跪在孃的身旁摇晃她的身体,孃感觉到彰手臂的体温,并且用颤抖的手指比向放在房间角落的辞典。 「什么……?那个东西有什么不对劲吗?」 「带回去……那个说不定是……」 在电话中和小夏说话时,小夏说过是那本辞典改变自己的,那本辞典里肯定有他们正在寻找的「某样东西」。 但是孃没有时间说明,就当场失去意识了。 终章 睁开眼睛的时候,孃首先感觉到床铺柔软的触感,她以为是在自己的家,并且有种类似恶梦初醒的感觉,那是场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梦。孃坐 起身,发现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家里,房间内只有微弱的灯光,不过她至少还能够辨识空间及家具的摆放位置,这并不是孃的房间。 孃看向床铺的旁边,旁边有个折迭整齐的睡袋,她对那个睡袋还有印象,那就是昨天晚上自己用过的睡袋,原来自己正在彰的房间里面。 虽然脑中还是一片空白,但是孃仍然试着回忆先前发生的事,尽管还记得在辰巳家中的一连串事件,不过记忆从彰面向着辰巳的那刻起就朦 胧不清,自己似乎因为过度换气而昏厥过去了。 孃凝视自己的手指,上头毫无血迹,于是她伸手抚摸头发,也不觉得有东西黏在头发上,就和平常的样子相同。 为了确认之后发生的事,孃下床走向门的方向。制服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被换下来的,身上穿着和昨晚一样的t恤以及短裤,孃虽然有点在意 是谁替自己换衣服的,不过孃还是决定先定出房间,脚步似乎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有些不稳。 当孃正要开门的瞬间,另一边突然有人打开门,也让孃吓了一跳。彰站在门的另一边,他似乎没想到孃就站在门后而顿时有些呆滞,不过还 是立刻恢复冷静说道: 「早安。」 孃错愕地环视四周,彰看见她的模样便露出苦笑。 「啊……现在还不是早上,抱歉,都怪我脱口说出奇怪的事,妳大概只睡三个钟头左右,日历上的日期都还没有变。」 「是喔……」 孃连小声说话都十分费力,倘若只睡着三个钟头的话,那倒还可以解释身体如此疲倦的原因。 孃就在彰的催促下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彰则是坐在孃的对面,并且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如果你没有起来的话,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么说来,孃好像没告诉彰有过度换气的毛病,初次看到当然会受到惊吓。 「魁小姐说那是过度换气。」 彰似乎回想起这件事而补充说道,孃则是点了点头。 「——没想到妳的身体居然这么虚弱。」 彰开玩笑的话语让孃的脸上露出笑容。 「好过分。」 孃故意不服气地还嘴,让彰也露出微笑。 「对不起。」 话说回来,连孃都没想到会再次出现过度换气的症状,如果之前没有受到辰巳帮忙的话,情况大概会更加混乱吧? 「辰巳老师呢?」 孃的心中有点在意辰巳,于是向彰追问,只见彰垂着双眼露出十分迷惘的表情。 「他死掉了吗?」 孃最后只记得辰巳倒卧在身旁的情景以及被彰砍伤的伤口,从那道伤口喷洒出来的鲜血也留在记忆里,所以就算听到他已经死掉也不至于大惊 小怪。 彰微微点头后,便用低哑的声音说道: 「我本来不想杀他的。」 「我想要从他的口中打听出更多的内幕,而且我也不想让妳目睹这种画面……对不起。」 彰说完后便向孃道歉,孃认为在那种情况下并没有其它选择,至少可以确定不动手就会先被杀掉。 「不要放在心上。」 孃低声说道,于是彰慢慢地站起身,露出带有一丝寂寞的微笑。 「要喝点什么吗?」 「……我想喝点温热的东西。」 彰有气无力地走向厨房。 「是你带我到这里来的吗?」 「不是,是我请球先生帮忙的,之后我打通电话请他过来接我们。顺便跟妳说,帮妳洗澡的人是魁小姐,不用担心。」 经他这么一说,孃开始偷偷打量大门口以及其它房间的情况,不过似乎没有任何人。 「他们都不在这里吗?」 「他们先回去了,应该等一下就会再过来了。」 彰一边加水到水壶里,一边如此回答道。将瓦斯炉点火后,他就拿起香烟叼在嘴边,看样子好像找不到打火机,只见他弯下腰用瓦斯炉点烟。 「对了,关于那本辞典的事……」 彰一边对着天花板吐出白烟,一边说道。 「妳为什么会觉得辞典不对劲呢?」 彰的疑问让孃低头沉思,虽然当时的思绪在过度换气的状况下十分混乱,不过孃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情况。 「……我和小夏最后在病房见面的时候,曾经谈到那本辞典,她很在意我是否拿到那本辞典,死掉的古贺朱实手里也拥有那本辞典。你还记 得吗?就是你说在教室里头闻到奇怪的味道,所以逃课去保健室的那天。」 彰点点头,让孃继续说下去。 「仔细一想,很多事情都跟那本辞典有关系,一定是在某个地方有所牵连。关键性的情报就是在辰巳家里最后和小夏通电话时,小夏说是那 本辞典完全改变她的个性,所以我才会认为是辞典有问题。」 当孃说到这里时,彰吐出一口烟说道: 「反正只要查过就会知道了,其实我已经拜托魁小姐着手进行调查,她也说稍后会针对这件事再过来一趟。」 接着一段时间,两人始终保持沉默。彰一边抽着烟一边盯着水壶,孃则是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虽然孃曾经想过该聊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无 法找到适合的话题。 结果直到彰把红茶端过来为止,他们都不发一语,彰坐回原位后便开口叫孃喝红茶。 温热的液体通过喉咙滑落到胃中,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气息变成白色的烟雾,也总算让心情稍微平静下来。彰用茶匙在没加砂糖的红茶里 来回搅拌,他的手不知为何正在微微地发抖。 「……尸体……就这样扔着不管吗?」 彰对孃的问题点了点头。 「一直以来,我们都尽全力不让身分曝光,幸好当时没有任何人路过,关于这件事只能说是走运,不过尸体也许已经被发现了。」 「这样的话,这时候应该已经引起一场骚动了吧……」 就算辰已是跟毒品有关的组织成员,但是社会大众并不知道这件事,从旁人的眼光看来,大概只会认为高中老师被人袭击身亡吧?而且辰巳的 房间里还有古贺朱实等人的尸体,这应该会成为让新闻焦点从最近的持刀歹徒事件上转移的大事件。 但是,彰却像否定孃的想法似地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引起这么大的骚动。」 他的话令孃无法置信,彰接着说道: 「我们追查的组织成员很有可能跟警察挂勾,事件顶多只会演变成高中老师在自己的房间内离奇死亡而已,我认为他持有枪枝、甚至在房间 内有尸体这件事都不会被报导出来。」 「也对……」 孃回想起先前球告诉她的事情,球的父亲为了消灭毒品组织而被周遭人们孤立,不管是警察还是市议会都不支持他,现在大概也是相同的情 况吧?正因如此,他们才会为了消灭那个组织而持续进行秘密活动,然而孃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光凭三个人——就算将没有力量的自己算在内,也不过四个人——真的有办法对抗那个组织吗?虽然这次是因为运气好才得以存活,但是下次 就不见得会这么走运,也许接下来就要开始与死亡为伍的生活,自己已经抱着草率的心情踏入这个世界, 而且应该无法回头了。 彰似乎察觉到孃的不安,于是他把茶匙放在桌上,平静地对孃说道: 「不要再跟我们来往比较好。」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孃则是看着彰的脸,总觉得他的脸色看起来相当苍白。 「现在的话还来得及,把全部都忘掉,当做没发生事情赶快回家,这对妳来说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孃不禁低下头。的确如彰所说,如果再和他们扯上关系,以后一定会面临比今天更加危险的状况,只要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向门口!就 一定可以恢复原来的生活。 但是,孃的心中却产生一股不愿就此回头的心情。 她不想回到无聊的生活——这也是原因之一,然而孃更加顾忌的是彰,彰这个男孩超乎想象地紧紧束缚并且捉住孃,一直不愿放开她。 她希望可以留在彰的身边。 就算有时候会碍手碍脚的。 就算会给他添麻烦。 就算被认为任性。 孃还是想留在彰的身边。 想要感觉彰这个人。 「我……」 孃张开口,拾起头看着彰,就立刻发现彰的异常反应。 彰痛苦地趴在桌子上,于是孃站起来走到他身旁,发现他的呼吸十分急促而且身体不停颤抖。 「你没事吧?」 对于孃的问题,彰咬紧牙关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杀死人……」 孃这时才知道彰能够冷静并且若无其事地向她说明来龙去脉,其实是装出来的。 「我本来以为无所谓的,之前已经有过好几次伤害他人的经验,为了看见血也可以保持平静而服用药物,虽然我已经下定决心……不过事情 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彰握住孃的手腕,指甲刺进肌肤的痛楚让孃不禁皱起眉头,彰握住手腕的力道强烈得几乎会让孃的皮肤渗出血。 「怀着半调子的心情踏进这个世界的人,其实是我……」 孃还是初次看到彰如此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孃一直都相信他是个十分坚强的人,不过和自己只差一岁的彰,似乎也和自己一样拥有脆弱的一 面。 孃抚摸着彰握住自己的手,彰相当恐惧地双手一直发抖。 「……但是,已经不能回头了吧?」 孃的话让垂着头的彰抬起头,他的双眼湿润不已,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似地。 「我也不想回头。」 即使以后会有危险,就算是个愚蠢的选择,也已经无法回头了。 自己已经被彰深深吸引,而且强烈得无法忘记他。 彰松开握着孃的手,他的手仍然颤抖不已。 「……不行。」 彰用干涩的声音低声说道: 「只要妳在我的身边,我就会没办法保持清醒。」 孃不明白彰的话中含意,所以没有回答,彰突然站起身抓住孃的肩膀,孃被彰的动作顺势压倒在地,彰的手上突然冒出一把刀,孃也对他在 房间里随身带着刀的举动有些吃惊。彰手上的刀刃抵在孃的颈部上,孃顿时浑身起满鸡皮疙瘩,话虽如此,冰冷的刀刃触感却让她感到莫名的 舒适戚。 「一开始并不会这样,但是在妳步步接近我的时候,我就想要尝尝妳的鲜血。」 孃就在颈部被刀刀抵住的情况下望着彰,她曾经听魁说过彰的症状,彰对鲜血拥有异常的执着。 「药没有效吗?」 孃的问题让彰放开手里的刀,刀滚落到孃的脸旁,刀刃反射日光灯的光线而闪闪发光。 彰用双手捣住自己的脸,感到十分苦恼地说道: 「没有用……药越来越没有效了,只要继续跟妳在一起的话,我一定会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我好害怕自己变成那样。」 孃不明白彰为什么会想要自己的鲜血,只不过,自己在彰的身边就会让他神智不清的话,孃也会非常伤心,不能只因为自己无聊的任性而选 择强迫待在彰的身边。 但是…… 孃突然若有所思地追问道: 「如果喝下我的血……你就可以保持神智清醒吗?」 孃的话太过突然,只见彰一脸混乱地凝视着孃。 孃接着说道: 「只要我流血的话,就可以治好你的病吗?」 孃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刀,直接将刀刃抵上自己的手腕,就像至今做过无数次的行为一样。孃用刀刃横向划过肌肤,手臂渗出微微的鲜血,彰 一看见鲜血就立刻移开视线,血液则是沿着手腕滴落在地板上。 「我……因为想逃离某个地方,所以一直不断伤害自己……一直毫无意义地流出鲜血。」 孃再次把刀压上手腕,如果可以替至今毫无意义可书的鲜血赋予意义的话,自己或许也会对这个坏习惯感到骄傲,对过去不断重复这个坏习 惯的自己感到骄傲。 也许在首次跟彰邂逅的那天夜晚,孃就已经不知不觉地在心底偷偷许下这个心愿,孃在看见彰手中刀刃发出光芒的瞬问不禁心想: ——我想要被那把刀砍伤。 「所以,我不会在意的,只要流点血就可以跟你在一起的话……」 孃又用刀锋划出新的伤口,瞬间散发出鲜血的气味,彰的呼吸因此变得相当急促,不久后,他用颤抖的手抓住孃的手腕。 彰拉近孃的手腕,用嘴唇抵上流出来的鲜血,嘴唇柔软的触感抚上手腕,让孃不禁发出喘息。滑顺的舌头仿佛具有生命一般,轻抚肌肤的触 觉及温度让孃感到脸颊变得相当滚烫,并且难为情地移开视线,至于彰则是浑然忘我地吸吮着鲜血。 孃认为这个情景若从旁人的角度来看的话,肯定会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吧?尽管如此,自己却觉得彰是如此惹人怜爱。 持续片刻后,彰用空洞的眼神盯着孃,孃也望着彰,看见彰的嘴唇被染成鲜红的颜色。 彰将脸慢慢靠近她,于是孃闭上双眼。 唇与唇缓慢地相互重迭。 首次接触到其它人的嘴唇,触感远比想象中还要来得柔软,孃并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仅仅只感到对方的体温而已。 以及自己鲜血的味道。 直到鲜血的味道淡去为止,孃和彰都一直互相追求着彼此的存在感。 孃不清楚两人的双唇究竟已经重迭多久,总觉得只有短短一瞬间,却又有种度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感觉。 脑中的意识一片朦胧,就好像正在作梦一样。 彰离开孃的唇,吻上她的颈部,一丝宛如电流穿透背脊般的麻痒感觉让孃发出呻吟并且仰起身子。 彰的指尖从孃的颈部一路轻抚到锁骨。 就在这瞬问,房间突然响起刺耳的电铃声,彰突然吓到而从孃身上抽回手,往门的方向转过头。 「……大概是球先生吧?」 彰有些不满地站起身,他已经恢复成平时的彰,于是孃也站起身,发现地板上沾有血迹而用手将血迹擦干净。 彰一边叹气一边看着孃,唇角挂着感到些微苦恼的微笑,接着就拿走孃手上握着的刀,把刀收进腰后的刀鞘。 「抱歉……不过还是谢谢妳。」 孃望着彰朝门口走去的背影,不禁伸手抚摸自己的嘴唇,上面还留有彰的触感。孃按住红得发烫的双颊,并且一直深呼吸让狂跳不止的心脏冷 静下来。 听见门打开的 声音后,接着就感到有人慢慢接近自己,孃坐在椅子上,用手盖住手腕上的新伤口。 魁走进客厅,一看见孃便面带微笑问道: 「身体还好吗?」 「已经不要紧了。」 「嗯……虽然过度换气是一时的情绪起伏所引起的症状,不过如果发生频率过高,可以过来我的医院一趟,我会帮妳开药的。」 「好的。」 魁一边说,一边坐在孃左手边的位子上,晚一步现身的球坐在孃的对面,最后回来的彰则是坐在她的右手边。对孃来说,四个人围着桌子坐 倒是十分新鲜的经验,只有当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才会有三个人围着桌子坐的情况。 「……怎么样?」 彰省去寒喧问候直接切入主题,彰的声音让孃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孃的脑中忍不住浮现数十秒前双唇交迭的画面,就是没办法不去想那件事。 「有突破性的进展。」 球这么说完后,便从怀中取出用塑料袋包装的纸片放在桌上,魁接着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有点奇怪……你们知道纸张会呼吸吗?」 彰和孃都对她的话一头雾水,歪着头不知如何回答。 「像和纸就会呼吸,它会吸收空气中的水分吐出来,从前的日式建筑之所以会让人觉得舒服,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和纸的关系。」 魁说完后,球便指着桌上的纸片。 「那本辞典所使用的纸张……探白说就像和纸一样都会呼吸,会吸收空气中的水分再吐出来,但是跟和纸不同的是,那种纸会吐出毒品的成 分。」 「虽然做过各种调查……光凭一张纸,毒品含量并不会太多,对身体也不会造成影响,可是如果像辞典厚重的书的话,就会散发出大量的毒 品成分。」 彰拿起纸片开始端详,孃得知事情的发展和自己的想法没有太大出入时,心中不禁冒出一股复杂的心情,如果她也从辰巳那边收下辞典的话 ,现在的自己不晓得会变成什么样子。 「做得十分精细,就算直接把这张纸放进嘴巴里也不会出现毒品的效果,只有在吸收水分时才会产生反应释放出毒品成分,然后吸入肺部后 就会出现出中毒症状。」 听完球的话后,彰将纸片对着灯光仔细观察,接着听见他喃喃自语道: 「这么说来,辰巳似乎告诉过大家要用笔在辞典上划重点……」 「如果是水性笔,也许能帮助释放毒品的成分……算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考虑到这点才叫大家划重点的。」 孃不禁开始思考,难道辰巳平时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吗?询问他杀掉古贺朱实的理由时,辰巳说出「惩罚」这个字眼,该不会是因为古贺朱实 等人把那本辞典带进教室吧?教室当然也是辰巳时常进出的地方,无论那个毒品的影响力有多大,总不能让自己也沾染上毒品吧?所以他可能告 诉过那群收下辞典的学生不要带来学校。事实上,对那本辞典异常执着的小夏的确不曾把那本辞典带到学校。 「顺道一提,胶囊里虽然有相似的成分,不过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设计成透过口服便可以发挥药性,大概是想测试药物效果吧?」 「……服用后会出现什么症状?」 彰的疑问让魁拿出笔记开始浏览,那是孃完全看不懂的复杂笔记。 「简单来说,就是让人的判断力以及思考极端地单纯化——只不过,我们只能从成分推测,所以不能完全确定效果,关于成瘾性也必须再详 加调查。」 魁提到的内容不禁让孃的脑中浮现出袭击自己的歹徒以及小夏的面孔,总觉得他们不像是出现在电视情节中产生幻觉的样子,反而像是大幅 增强现实生活中个人不安以及愤怒的情感。 「小夏……」 孃低声说道,孃认为她是被卷入不幸事件的被害者,不过就当时透过电话交谈的内容推测,小夏似乎已经从辰巳处得知一定程度的内情。尽 管如此,她还是选择留在辰巳身边,这到底是受到那本辞典的影响呢?还是纯粹出自小夏自己的意愿呢?孃无法判断。 她仍然正在犹豫是否该和小夏再见一次面。 如果再和小夏见面好好解释,小夏会不会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呢? 「总之,今天的报告到此为止,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会再联络你们。」 说完后,球和魁便从位子上站起身,只见彰似乎要送他们到门边而站了起来。 「妳今天要回家吗?」 彰看着孃说道: 「反正今天真琴小姐不在家……而且我也无所谓。」 孃感到有些苦恼,虽然想和彰在一起,但是自己连换洗衣物都没有携带就从家里跑出来,总觉得还是先回家一趟比较好。 「今天……我要回家。」 听见孃这么说后,彰似乎有点落寞地低声说道: 「好吧。」 「那么,我送你到附近吧?反正我有开车过来。」 孃对球的提议点点头,走回去毕竟还是有段距离。 彰将孃放在客厅角落的书包递给她,当彰的手指跟自己的手指互相碰触的时候,孃又不禁想起刚才和彰的吻。 「制服因为沾到血迹,所以先放在我家洗吧,我想明天就会干了,到时候再过来我家拿吧。」 魁的声音让她回过神,于是孃开口向彰借套衣服,没有制服穿也只能这么做才能回家,接着孃就在彰的目送下,跟球和魁三个人一起离开他 的家。 微微泛红的月亮高挂天际,晦暗的云朵就像覆盖住月光般随风流动。 当孃坐进车子的后座后,球便发动引擎,车子随即发出声音而微微晃动。球面向前方对孃说道: 「对不起,最后好像还是让妳碰到危险了。」 「不……没关系的。」 虽然孃的心中真的这么认为,不过球却对她感到有些抱歉而陷入沉默,随后车子便往前开动。 隔着玻璃窗,孃看见好几台警车错车而过,孃认为应该是辰巳的尸体已经被发现而引起的骚动。尽管如此,也只会成为一桩单纯发现高中老 师尸体的事件而已,至于背后还有什么内幕呢?辰巳到底又拥有什么来历呢?如果依照彰的说法,媒体大概都会对此事只字不提吧?一离开彰的身 边,孃就突然对先前的事感到相当恐惧。 「……人果然很多。」 球有些心烦意乱地小声说道。 道路似乎受到交通管制,必须绕远路才能到家,虽然孃有些担心是否会遭到警察的盘查而忐忑不安,幸好一路上顺畅无阻地来到孃的家附近, 不过球却突然停下车子。 孃狐疑地看着球,只见球瞇着眼望着挡风玻璃对面的景色,而车外的人群也注视着同样的方向。 孃下意识地发出声音,并且冲出车外。 耳朵传来消防车的警报声,消防车似乎正从另外一条路赶往前方,孃也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虽然不想相信,但是可以肯定一定出事了。 孃停下脚步,抬头望着自己住的公寓。 看热闹的民众以及眼熟的附近邻居正聚集在公寓前,他们和孃一样抬头看着那问房间。 九楼靠东边的房间。 就算发现那是自己住的房间,但是孃还是因为太过震惊,而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抬头仰望。从房间的窗户窜出火舌,消防车就停在公寓旁边 ,只见 消防队员匆匆忙忙地开始准备灭火,消防车闪烁红光的旋转灯也规律地照亮孃的脸庞。 「爸爸……」 孃喃喃自语道,接着便发出大叫: 「爸爸!」 父亲应该没事吧?他还留在那间屋子里面吗?孃着急地冲向公寓,不过却被消防队员挡下来。 「那是我家!里面……还有人吗……」 消防队员回答「不知道」,于是孃转头看向那群看热闹的人群还有附近邻居,却仍然没有在里面发现父亲的踪影。他应该只是还没有回来吧? 或者还在屋子里头呢?在没弄清楚这件事之前,孃也没办法采取任何行动。 父亲的身上应该有带手机吧?但是孃不晓得号码,孃认为自己应该事先问清楚这点小事,如果能够联络上父亲的话,至少还不会这么担心。 消防队员开始喷撒水柱,随着火势越来越小,孃也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失去能够回去的地方了。 一点都不想回去的地方,光是待着就会让她觉得痛苦的家。 尽管如此,每天回到的家正在烈焰中熊熊燃烧。 几个小时后,孃获悉在火灾现场没有发现父亲的尸体,不过,隔天父亲并没有向孃或学校联络。 紧接着,孃也同时得知小夏从医院失踪的消息。 就从那天起,孃彻底失去了原本普通的生活。 后记 时值三更半夜,虽然眼睛并没有看着电视上播放的购物节目,不过光是清楚地听见不熟悉艺人的感叹声,我就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自己目前正在做的事情与那个节目的气氛间的差距真的就像某种喜剧似地,我只能带着苦笑推出美工刀的刀刃。 为什么会想到刚买不久的美工刀而露出苦笑呢?因为『刚买不久的美工刀(注:刚买不久与美工刀的日文发音相似。)』这句话很像冷笑话, 所以为了淡忘这个乏味至极的冷笑话,我把美工刀放在桌上,深呼吸后再次拿起美工刀。 我把美工刀的薄刀刃抵上自己的手腕,并且慢慢地划过肌肤,此时皮肤上就出现淡淡的、还不算是擦伤的伤痕,伤口没有流出血,也不会觉 得疼痛。 我认为这样根本不行,于是比刚才更加用力地移动刀刃,不过仍然没有流血,也没有出现可以称为伤口的东西。 我不禁吞下口水,明明自己想要在手腕上弄出伤口,但是脑袋里头想的却是「这样就会流血了吧!」我对自己的怪异行为感到有些傻眼,因此 就将那只「刚买不久的美工刀」扔到垃圾桶里。 这件事发生在我开始写这本小说后经过几天的某个晚上。 由于在书中描写拥有这种自残行为的人,因此我只是因为单纯的好奇心而怀着轻率的心情也想尝试看看而已,只不过,这种无聊的理由根本 无法让我做出割腕此种需要莫大勇气的 事。 不知为何,我刚好拥有几位习惯割腕的女性朋友,和她们的谈话虽然是我写出这本小说的原因,不过我却无法理解那群女孩子的想法。 「反正我并不希望别人了解。」 其中一个人如此说道。 「只不过,我不想遮掩,我只希望别人能说出『虽然我知道妳正在做这种傻事,不过我们还是朋友喔!』就好。」 我提到的女孩子都会对自己做出这种行为感到「内疚」,即便如此,她们还是表示自己无法停止这种行为。 如果是对毒品上瘾还可以理解,因为那是脑中分泌出的某种传导物质所造成的某种化学反应,不管是谁,只要身体的构造相同就绝对会造成 成瘾性。 我能理解依靠这种行为逃避现实的举动,人们都比较喜欢享乐而不喜欢吃苦,只要过惯安逸的生活,改变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么,对割腕这种行为成瘾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刻意伤害自己,最后可以得到什么呢?这种行为也可以像毒品一样,以化学的角度解释吗?还是说,她们只是单纯藉此获得快乐的被虐狂呢? 我不知道,但是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更想要了解。 就算她们不渴望别人谅解,我还是打算主动了解她们。是因为我喜欢她们吗?还是因为身为作家的关系呢?我连原因都搞不清楚。 我就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开始撰写这本小说,经历烦恼、写稿、烦恼的过程后,即使是完稿的此刻,我还是不明白。 她们大概会瞧不起写出这种小说的我吧? 尽管什么都不明白,我还是歪着头推测割腕应该就是这么回事,而在书中描写出割腕的行为。她们知道的话应该会责骂我吧? 完稿后,我还是苦恼地持续思考这件事。 就在某天,我陪其中一位女孩子前往提供穿耳洞服务的店家,她却提出建议: 「你也穿个耳洞吧?搞不好想法会有点改观喔。」 不过我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戴上耳环的样子,因此只好用「我不适合戴耳环」的理由加以回绝。 所以此事就此作罢,她表示自己想要穿肚脐环,于是我跟着她走进店家。 那家店不只替人穿耳洞,似乎还有替人刺青的服务,就在店员向她说明穿肚脐环的流程时,我也心不在焉地浏览刺青的型录,虽然我对刺青 有点兴趣,不过看完各式各样的设计后,总觉得有些心痒难耐。 「如果是刺青的话,倒是可以尝试看看。」 就在我把话说出口不久,当她在肚脐上穿好洞后就换我开始刺青了。 如果只靠现场气氛以及单纯觉得有趣的话,可能就只是说说而已,由于我最近也对自残行为冒出许多想法,因此心中不禁暗自认为这或许会 是个好机会. 伴随刺青产生的痛楚与自残的痛楚,两者在性质上肯定有所差异,或许在意义上也完全不同,只不过,对于害怕疼痛而无论如何都无法伤害 自己的我面言,肯定只有这个方法才能够体验她们所感受到的痛楚。 肚脐环的穿孔工作圆满结束后就轮到我,于是我就决定图样以及刺青的地方并且躺在床上。 店员用签字笔在中指上逐步描绘出以火为主题的独特花纹。 完成后,接着要等墨水风干。 我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随后发生的事情。 店员拿着就像是牙医使用的工具,发出「咻嘎哩嘎哩咻嘎哩嘎哩」的声响刺在我的手指头上,那种疼痛远比我的想象还要痛上好几倍,皮肤 就像被锉刀来回磨削似地,我一边忍着想要大叫的冲动,一边向后仰起身子咬紧牙关,身体也不禁冒出冷汗,脑中变得一片空白。虽然不是完 全相同,不过这大概就是她们所承受的痛楚吧?我根本无暇思考这种痛楚是否可以活用在小说里,就只是非常疼痛而已。 尽管如此,人类的身体还是非常奇妙,会逐渐习惯疼痛的感觉。 疼痛仿佛也是一样,我渐渐能够慢慢眺望着自己的手指,并且一边傻笑一边等待刺青结束,这种奇妙的感觉是什么呢?直到这时我才能够冷静 思考。 我的手指明明感觉到几乎叫人无法忍耐的疼痛,但是自己却理所当然地全盘接受。 「人会慢慢习惯疼痛的。」 就在我询问「不会痛吗?」的问题时,一位不断自我伤害的女孩子曾经一脸落寞地如此说道。 我在此时才了解她们的心情。 不过,我还是不认为自己已经充分理解她们的想法。 果然我在对各种事情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假装自己什么都知道。 这部小说应该就是充斥着此种自以为是的内容。 就某种意义面言,就是既陈腔滥调又枯燥无聊的三流小说. 而题名了「pulp」正含有这层意义。 当然也是引用我喜欢的作家查理·布考斯基(charlesbukowski)所写的小说,以及引用我喜欢的电影「pulpfi」,不过这些名称恐怕 也含有「陈腔滥调」的涵义,因此我不仅对这些作品表达敬意,并且毫不客气地站在同等的地位上,替这部小说冠上「陈腔滥调」的名字。 尽管这是部「陈腔滥调」的小说,不过如果可以在各位读者的心中留下痕迹的话,我也会十分开心的。 这部小说并没有在第一集结束,预定一共出版三集,希望大家温暖的感想能够成为写作续集的动力。 冗长的开场白到这里结束,再来是对各位同仁的感谢词。 感谢接纳这本小说的企划,而且总是温暖守护我的河西责任编辑。 替这部描写平淡的小说增添茎丽感的插画家隼优纪老师。 家人、朋友还有承蒙照顾的诸位上司。 剌青店的宫胁师傅。 购买这本书的各位读者。 接纳不管经过多久总是长不大的我,明明年纪比我小,却没有丝毫怨言陪伴我的各位 。 其实,我想要感谢全世界的人。 但是我的爱是有限的,因此我选择只对各位表达感谢的意思。 谢谢各位,我爱你们。 以及献给成为撰写这部小说起因的三位女生。 不晓得妳们是否看到这部小说,不知道妳们在读完这本书后会有什么想法,不过我只想对妳们说:「我很爱妳们。」所以才写出这本小说。 小说的内容或许无法感觉到我的情感,就算有些莫名奇妙,但是我只想告诉妳们这些事情,希望妳们能够了解这点,并且想起还有像我这么 笨的人就好。 我的中指至今也有「火」正在燃烧,伤口尚未完全痊愈,不过和痛楚一起焚烧我的「火」现在仍然非常惹人怜爱。 「痛楚」一定会让人变得更加温柔。 2005年冬 森桥ビソゴ 转章 同样的情境反复地出现在睡梦中。 孃以为当时的记忆已逐渐淡去,自己已经走出过去的阴影,然而,每晚不断重复的梦魇却像是某种警讯般,频频将现实拉回孃的脑中。 梦中就像盖上滤镜般整片血红,那是犹如鲜血的红以及熊熊烈火的火红,将自己失去的日常生活染上单纯的色彩。事过境迁一个月,当以前冷眼旁观的厌烦现实全数消逝后,孃发现冲击感竟然如此强烈。她不仅目睹凶杀案,住家又遭火舌吞噬,父亲和好友至今仍下落不明,而这也是她所失去的日常光景。 孃开始怀念那种百般聊赖、理所当然且毫无可取的平凡生活,然而打从那天起,此种生活就已经无法复得了。 鲜红的梦境让孃不自觉地惊醒,当成睡衣的衬衫也因为盗汗而整件濡湿,即使炎炎夏日的湿热气候让人难以入眠,不过这种出汗量真的有点异常。 孃脱下衬衫,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汗水,然后穿回被汗浸湿的衬衫。虽然穿着湿衬衫不甚舒适,反正起床后又会换穿别件衣服,穿脱两件衣服实在有点浪费。 孃再度就寝,火红的梦魇却依然留在脑中。 汗水也在睡睡醒醒间布满全身。 并不是无法成眠,其实孃的脑中充满睡意。 但只要入眠就会梦到那幅情景,所以孃害怕睡着。 孃起身坐在床铺上,看着从窗帘缝隙隐约透进房内的月光,她听见纱窗外传来细微的虫鸣声,还有夏天丛生的阵阵青草芳香味,怎么看都是极为平凡的日常生活。 然而,红色的恶梦却将孃思绪中的日常生活全数打乱。 不论是遭歹徒攻击的瞬间,目睹凶杀案的瞬间或是住家熊熊燃烧的瞬间,红色的景象犹如滤镜般遮蔽视线,让眼前净是一片鲜红。 孃不停试着入睡,却对反复清醒的举动感到相当疲累,于是放弃入睡的她从床上起身,并且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出寝室,以免地板发出嘎吱声吵醒隔壁睡得正酣的魁。孃走进厨房点亮电灯,她想要泡个咖啡,因此将茶壶装满水开始烹煮。 水温慢慢地上升,孃一边听着茶壶发出的嘶嘶声,一边茫然地观看炉火的晃动摇曳,一股猛烈的寂寞感倏然袭上心头。由于魁的家中格局和十几年的老家迥然不同,尽管借住至今已一个多月,孃还是无法习惯,就是这种不习惯的感觉让她涌出近似思乡病的情绪。 一回过神,茶壶中的水已经沸腾。孃赶紧关掉瓦斯,并且将热水倒入咖啡杯,事先放在杯内的速溶咖啡随着水温缓缓溶解,随后散发出淡淡的咖啡香。她用汤匙搅动咖啡,感觉到原本朦胧的意识也慢慢清醒过来。 孃叹了一口气,放下茶匙啜饮一口咖啡,咖啡的苦味更加驱散她的睡意。既然人都已经清醒,孃也懒得再睡回笼觉,于是她打开冰箱确定有哪些食材可用,决定做顿精致的早餐。自从寄住于魁的家后,做早餐便成为孃的工作之一。外表虽然看不出来,魁其实是个居家散漫的人,别说是下厨煮饭,她连打扫洗衣都不太亲自动手。魁并没有要求孃下厨,而是孃自己看不下去而提出自愿帮忙的意见,倘若孃不帮忙整理家务,或许魁的家中就会脏乱到孃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这一切都是孃无法脱离的「日常生活」。从前和父亲一起生活时,大大小小的家事也都由孃一手包办。对孃来说,每天忙于家事才能让她感觉自己和平常人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 她将剩余的蔬菜切丁,浸在口味清淡的色拉酱里入味,接着将当季的夏日柑橘用清水洗净切块,放入锅内以小火熬煮。此时,孃想起过世的母亲以前也是常常如此做着果酱,比起市售的现成果酱,虽然母亲的手工果酱口感稍嫌清淡,但不会太过甜腻且香味浓郁。 早餐准备完毕后,孃抬头看向挂在厨房墙壁上的时钟,做完这么多事,却还没经过一个小时。离魁起床还有一点时间,孃稍微思考该如何打发时间后,便解开围裙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间房间本来是由魁的母亲使用,虽然内部的洋式装潢不算新潮,但摆设干净整齐,却有个古色古香的和式衣柜而使整体看起来不太协调。自从答应让孃寄居家中后,魁允许她自由使用这间房间,孃便将所有衣物收在这个和式衣柜中,对衣服所剩无几的孃来说,衣柜的空间确实稍赚过大,不过房间里没有其它地方可以放衣服,尽管觉得不太好意思,孃还是只能将衣服收放在这个衣柜里。一靠近衣柜,还可以嗅到老旧木头的霉朽味。 孃打开倒数第二个抽屉,先前放入的防虫剂的味道扑鼻而来,她抽出一套折叠整齐的运动服,那原本是属于魁的衣服。 「我已经不穿了,送给妳穿吧,有件运动服应该比较方便吧?」 说完后,魁就把运动服丢给孃,而孃并不知道魁是否真的穿不着。一个月前,孃的家被火灾烧得一乾二净,孃的衣服也几乎全数遭殃,最后只剩高中制服可以穿。除了运动服之外,魁还把其它衣服送给无衣可穿的孃,这或许也是魁所流露的不做作温柔。 孃一边想着,一边脱下也是魁送给她的衬衫,并且穿上内衣,接着换穿运动服。孃只有内衣裤不是魁的旧衣服,不仅仅是基于生理的卫生,孃和魁的内衣尺寸也相差很多,即使想给,魁也无法将内衣送给孃。虽然两人的身高差不多,身材却相差十万八千里,简单说就是孃并不像魁那么丰满。 「别担心,你还会继续发育啦。」 和魁一起洗澡时,孃对自己平坦的胸部感到有点自卑。虽然魁如此安慰她,不过一想到过世的母亲也不甚丰满,孃认为身材应该不太可能会有太大的变化。 孃蹑手蹑脚地再度走出房间,走在这种古老日式房屋的走廊上,一个不留意就会让地板大为嘎吱作响。 孃在门口穿起慢跑鞋,这双一个月前才买的全新鞋子已经破旧不堪,因为这一个月以来,孃只要有空就会练习慢跑。 孃心想该买双新的了,并且静悄悄地踏出敷岛家大门。 之所以会开始慢跑,并不是因为身为医生的魁提出建议,也不是打算减肥,她只是想要增强体力,一想到未来可能面对的种种危险,多做运动锻炼身体绝对有益无害。 孃不想成为别人的包袱,也不想遇事却只能袖手旁观,或是因为自己没用让朋友身陷险境。或许运动不是什么大事,但至少可以先从锻炼身体开始。孃本身不擅长运动,而且身体不算是很健康,所以她希望自己起码能有一般人的体力,才不会成为别人的重担。 在门前做完伸展暖身运动后,孃轻轻地跳了跳,确定暖身是否充分。孃觉得有点睡意未消,但是身体状况非常良好,看来今天跑完固定的慢跑路线并不成问题,甚至还可以多跑一点。于是孃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踏出脚步开始慢跑。 敷岛家位于栖羽市正南边的上兔町,往北就是下兔町。通常地名前冠有「上」的应该是北边,冠有「下」的才是南边,这两个城镇却刚好相反。孃记得在本国史的课堂中曾经听老师说过,在江户时代由于上兔町比较靠近江户,因此才会称做「上」兔町。孃持续慢跑,也在此时惊觉即便是无聊到让她差点睡着的历史课,居然还能对上课内容留有印象。 下兔町有座栖羽中央公园,也是栖羽市内所有公园中面积最大的一座。很多市民都会固定到此处散步或慢跑,一大清早便会和许许多多不同的人擦身而过。有些是遛狗的家庭主妇,也有慢跑途中的中老年男子独自坐在椅子上发呆,还有全副运动装的男子正在全神贯注地慢跑——孃一边慢跑,一边思索着这些跟自己擦身而过的人们,似乎没有人发觉自己居住的城镇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就连卷入事件颇深的孃,还是无法完全相信这个在眼 前发生的事实。毒品组织就在这个城镇中活动,并且利用力量散播毒品。孃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事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居住的这个不起眼乡下城镇呢? 现在还没跑完预定距离的一半,孃感到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但是她丝毫不放慢速度,侧腹的微微抽痛让她略感不适,额头冒出的汗水沿着脸颊流到颈部,于是孃用袖口拭去汗水。栖羽中央公园的正中心有个运动场,有群小学生们正在那里做收音机体操。小时候只要放暑假,孃也是每天早上前往离家不远的公园做体操。体操结束后,其它小朋友都会拿着卡片请带头做体操的大哥哥盖印章,孃却没有这么做。请大哥哥盖印章其实很简单,只要依序排队,轮到自己时把挂在颈边的卡片拿给他们就好,可是孃就是无法照着做。 连孃自己也不明白原因,即使到现在也是一样。她并非特别讨厌那些指导体操的青年,也不是不想要盖章戳印,其实她很想和大家一样,让卡片的空格中盖满可爱的红色印章图样。但是,她就是无法让大哥哥盖印章,所以孃的卡片总是一片空白,上面只写着她的名字。 孃曾经暗自思考,从母亲尚在人世的日子开始,她认为自己就是个异于常人、拥有缺陷而不完整的人,她做不到一般人能轻松完成的事。在平常人眼中视为理所当然的事,对她来说却只有痛苦两字。 在母亲去世的同时,孃更加切身地感受到这一点。 就算和颓靡父亲的相处关系、靠暴力维系的日常生活、或是以往期盼逃离的日子如此令人作呕,这些事物也已经在孃的人生中烟消云散。 孃在环绕公园的道路上不停摆动双脚。途中经过一个小水池,里面有些放养的鲤鱼和乌龟。孃从以前就觉得很奇怪,究竟是谁照顾这些动物的呢?她不曾看过有人前来照顾牠们。就在孃跑过水池边时,她突然发现有个撑着白色洋伞的老婆婆把面包屑一类的物体丢到池内,一群鲤鱼便围过来抢面包屑。老婆婆一边丢,一边凝视着鲤鱼们,孃不知道她到底是公园的管理员还是趁着散步顺便喂食,这个世界也有很多孃所无法理解和明白的事。 绕着公园跑完一圈后,孃渐渐放慢速度,不过她并没有完全停下脚步,只是以较缓和的动作继续向前跑动。孃试着调整呼吸,等侧腹的抽痛消失后,她打算恢复先前的速度再跑一圈。孃总是固定绕着公园跑一圈,不过她今天决定挑战第二圈,或许是因为今天特别早起,才会使得头脑和身体比平时更为清醒吧? 孃缓缓地持续慢跑,早晨凉爽的空气拂过满身大汗的身体,让孃的体温稍微降低。这也让孃感到相当舒畅。孃不自觉地开始搜寻公园里的通风良好处,几经寻找后,最后她躲在树荫下避开阳光的照射,靠在树干边试图让有些急促的呼吸缓和下来。时间虽然尚早,头顶却已传出阵阵蝉鸣声,于是孃闭起双眼,并卷起运动服的袖口来回抚摸左手腕。 割腕的疤痕也传来一股凹凸不平的触感。 伤口已经大致复原,不过手指还是能够明显感觉到伤痕。数条横向的伤口浅浅地爬过她的左手腕,其中有条特别隆起且清晰可见的新伤口,而孃用手指怜爱地触摸这块伤痕。 这道伤痕跟其它伤痕一样,都是孃的自残行为所留下的伤疤。正好一个月前,孃在左手腕割出这道比其它地方更深的伤口,简直像是在挖出坑洞般伤害自己。 她不断用手指抚弄伤痕,同时也感受到皮肤下流动的血液,不知道是否因为肉体自行复原的力量,这道伤痕比其它地方略为温热,而且不停传出抽动的感觉。 这道伤痕也会和其它伤疤一样逐渐模糊,最后自行痊愈吗?一想到这里,孃的胸口猛然感到一阵揪心之痛。 「彰……」 孃小声地呢喃,并且用指尖轻轻地碰触嘴唇。直到现在,和彰唇舌相交的感觉依然深刻烙印在孃的记忆中,孃就像重拾当时的感觉似地,用手指滑过自己的双唇,可是不管此种动作重复几次,都无法再度回味那晚的高涨情欲。 自从那天后,孃和彰的关系反而渐行渐远,这段时间内并未发生足以让两人接近的大事。学校已经开始放暑假,若非刻意联络,两个人根本没机会见面;即使两人碰巧相遇,彰的态度也让孃感到相当冷淡与生疏。 孃曾经想询问彰:「为什么你吻过我后,现在还是对我视若无睹呢」,可是光想到彰回答「妳很烦喔」或是「别想歪了」时,孃就无法鼓起勇气问彰。 结果,两人就在这种暧昧模糊的情况下度过一个月的时间。 孃轻轻呼出一口气,甩甩头重新打起精神,并且慢慢地踏出步伐。总之再跑个一圈,可以的话就跑两圈吧!不断奔跑并继续向前迈进吧!感觉现在的自己好像比以前更有体力,跑步的速度也变快了。 然而,明明那么努力地锻炼身体,为什么还是感觉无法追上彰呢? 即使眼前能够看见彰,却感觉远在天边,这并不是实际的距离,而是心灵间的屏障,彰和自己一定有道无法跨越且深不可测的鸿沟。 ——就算这样,妳还是想进入我身处的世界吗? 当时,孃非常渴望走进彰身处的「那个」世界,所以彰如此询问。 至于现在,孃觉得自己早已失去一般人的日常生活,那么自己已经成为彰所处世界的人了吗?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这个世界真的有很多无法得知内容的事。 虽然有时候这样也好。 可是对现在的她来说,这一切实在是痛苦万分。 平凡与危机 今天并不是值得庆祝的大日子,桌上却摆着丰盛的早餐。魁显得有点讶异,但还是对孃感谢不已,她在刚烤好的吐司上涂上一层厚厚的果酱,并且兴高采烈地对孃说: 「有妳真是太好啰。」 听到魁的赞美时,孃也觉得心情相当愉快。 魁随手拿条橡皮筋,将刚起床后的凌乱头发绑了起来,她似乎已经把孃特地买的发带弄丢了。魁的缺点就是时常忘记东西放在哪里,脱掉鞋子后,时常忘记其中一只丢到哪里,把电视机遥控器或手机搞丢也是常有的事。换个角度想,孃认为或许这也算是魁的另类优点。 令孃惊讶的是,拥有此种个性的魁居然还能成为医生,不过魁在医院是否也是这副德行,或是会转变成截然不同的人,这点孃就无法得知了。 「妳今天还有别的事吗?」 魁一边用叉子戳着色拉,一边如此询问孃,此时孃才回过神答话: 「今天没什么事……只有到球先生的店里打工而已。」 魁就像山丰吃草般嚼食莴苣,并且「哦……」地回应一声。 「球那个家伙应该没有对妳做出奇怪的事吧?妳要小心点喔,那家伙的个性不是很检点。」 「……是、是吗?」 孃歪着头稍做思考,好像不曾看过球会这样,魁则是把叉子摆在桌上,整个人瘫靠椅背仰头望着天花板说道: 「讲真的,我也只是听说啦。」 孃完全搞不清楚魁和球到底是何种关系。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他们两个人既像男女朋友,又有点像姊弟,也或许是感情深厚的好朋友,不过年龄相仿的男女能够维持纯友谊的关系吗?孃也没把握猜出正确的答案。 「那个……请问妳和球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话一出口,孃便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失礼,不过魁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反而是满脸诧异地看着孃说: 「关系?说是有什么关系……」 「啊……因为我看你们好像很亲近……」 听到孃这么一说,魁忍不住噗哧一笑,夸张的笑法也让孃当场看傻。 「妳说我?我跟那个家伙吗?」 魁似乎笑得有点喘不过气,说完后又是一阵捧腹大笑,孃只好无奈地叹口气,看来魁根本不想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不是啦,没想到我和他的关系会被别人误会……」 魁总算停止狂笑,颇有所感地小声喃喃,并且把手伸向咖啡杯。魁拥有白皙的纤纤玉指,手指的指甲油却剥落得只剩斑斑点点,可见她在这种不显眼的地方也是粗枝大叶。 「我们只是儿时玩伴而已,根本不会发展出香艳的剧情啦!」 「是喔……」 「那家伙小时候很弱不禁风,老是被我欺负,不过听说到东京念大学后,整个人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虽然我跟他不同校,但是常常听到关于他的传闻喔!大家都叫他有妹就上的道明寺。」 「有妹就……」 孃听得懂魁的意思,但是口无遮拦的说词使得孃不好意思地面带羞红。孃以为自己已经习惯魁这种毫不修饰的说话方式,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感到困扰。魁看到孃的反应后,便笑着说道: 「妳还真纯洁,好可爱喔。」 随后两个人便一边吃早餐,一边聊些无关紧要的事,不着边际的谈话内容让孃感觉到自己身处于平凡的日常生活中。然而,魁在谈话中时常露出郁闷的表情,也再三提醒孃这些普通平凡不过是暂时的假象。 一个月前,孃无意中发现特意伪装成辞典的毒品,尽管他们私下针对毒品持续展开调查,却没有太大的进展,他们甚至跑到辞典制版的印刷厂进行调查,不过辞典上写的是假地址,印刷厂根本就不存在,而失踪的父亲和同班同学小夏依然下落不明,此外便没有其它线索。说来讽刺,也是由于调查停摆,魁和孃才能坐在餐桌前闲聊不相干的事。 此时孃突然闭口不语,魁也跟着停止说话,自顾自地继续吃早餐。片刻后,用餐完毕的魁一口气将冷掉的咖啡喝光,便双手合十说出「我吃饱啰」,然后从椅子站超身。 「我今天可能会比较晚回来,不用帮我准备晚餐喔。」 孃点点头,于是魁回到自己的房间,留下孃独自继续享用早餐。孃的吃饭速度很慢,所以烤好的面包已经冷掉而变得有点硬,她一边配着咖啡将土司吞进胃里,一边担忧父亲和小夏两人是否平安。就算和父亲不甚融洽,毕竟是每天早上面对面吃早餐的人,小夏则是因为一起吃午餐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她告诉自己不要思考,然而一旦继续用餐,脑中却又不由自主地闪过两人的身影。他们两个人有好好吃饭吗?都平安无事吗?孃不停想着这些事,当她独处时更是如此。 也因为这样,孃送进口中的食物也越来越少。 吃完最后一块面包后,孃起身开始收拾餐桌。孃不想继续思考父亲和小夏的事,于是她在洗碗盘时故意试着想象球的脸孔。尽管刚刚魁笑着否认和球有男女间的感情,孃还是怀疑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或许因为自己太过年轻,才会误解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过孃感觉到他们的确飘散出某种特殊的情感,她却无法确定这股情感是出自于魁还是球,也或许是两个人都有。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里还是有很多孃不懂的事。 于是,孃叹了一口气,把剩下的杯子碗盘全部清洗干净。 孃送经过打扮而与居家容貌截然不同的魁出门后,便一如往常地开始打扫洗衣,孃也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轻松完成一个多月以来习惯的每日课题。家里已经没有家事,离打工时间还早,而且不用帮魁准备晚餐,也没有特别需要购买的东西,无事可做的孃只好发呆打发时间。 孃意兴阑珊地看着电视,并且不断更换频道。 不论是某台八卦节目的主播带着沉重的表情,详细报导一桩惨绝人寰的杀人事件;某位料理专家正在描述如何利用多余的材料简单地做出不同的菜色;教育节目里正用造型怪异的玩偶演出一出不可思议的生活剧等等,每个节目看来都索然无味且极为空虚。 这股空虚感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孃懒得继续转换电视频道,便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白色的天花板没有任何花纹图样,随着时间经过,天花板和孃的距离似乎正在逐渐缩短,接着有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出现在孃的视线里。 那个人居然是父亲,如此痛恨的父亲身影渐渐浮现,让孃忍不住闭起双眼。这几年以来,孃和父亲时常发生口角,如今后悔的感觉却一涌而上,就算孃伸手抚摸脸颊,以往的疼痛感也已不复存在。 如今仔细想想,父亲殴打孃而孃回手,此种扭曲变形的亲子关系也是两个人的唯一牵绊,纵使两人的关系只剩下纯粹的暴力,但彼此血脉相连仍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然而,连这个靠暴力维系的关系都消失踪影,家被火无情地烧毁,孃也因此变得一无所有。 孃关掉电视,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她认为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内只会更加意志消沉,于是转个念头,准备换件衣服出门。不过要到哪里才能让心灵保持平静呢?孃便突然停下换衣眼的动作。 我已经无处可逃了。 这是个一旦踏入就不容脱身的世界。 孃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当她开始怀念以往那不甚完美且遍地荆棘的生活时,她才得以重新认清自己过于天真的事实。孃厌恶自己的幼稚任性,但是事到如今想再多也没用了。 孃维持换衣服的动作犹豫一段时间后,便伸手拿起放在衣柜上的手机,那是球为了方便联络而买给她 的手机,电话簿中只有三个人的号码,孃叫出最上面的彰的号码并按下通话键。孃稍微犹豫后,便将尚未接通的电话挂断,然后不停重复通话、停止、通话、停止的动作。 如果能见彰一面,或许可以稍稍平复郁郁寡欢的情绪,但经过左思右想,这毕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因此孃无法打定主意是否要拨出电话。 孃摸着左手腕的伤痕,这也是自己仅存的心灵依靠,假使连这道伤痕都痊愈消失的话,想必将会完完全全地失去精神上的寄托。 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按下通话键,就在她想着「也许彰还没起床,还是不要吵醒他比较好」的同时,电话已经发出响声而来不及挂掉了,就算挂断,彰的手机也会留下来电显示的记录,所以孃只好放弃并且将手机贴近耳朵,电话还是没人接。 当对方接起电话而听见对方的呼吸声时,孃才发现自己还没想好要聊些什么。彰静静地等待孃开口,却让孃更为慌张,她知道自己应该先打招呼,慌张却让头脑变得一片空白,让孃紧张得连一句「喂」都说不出口。 「……有事吗?」 最后是彰打破沉默先开口问孃。 「嗯……其实……也没什么事……」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话,讲出的居然是这句话,彰似乎对孃的行动有点儍眼,只是淡淡地「喔」的一声,就再也没多说任何话了。孃绞尽脑汁想要挤出话,而总算想到一句话: 「你最近还好吗?」 孃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回想起来,到目前为止几乎还不曾和彰用电话聊过天,只在有事联络时才会打电话给他。 「这不错,妳呢?」 「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彰仍然短短回应「是喔」,两人的对话便再度归于沉默。对孃来说,只要能感觉到彰从话筒另一端传来的呼吸声,就有种无法言喻的安心感。孃渐渐恢复冷静,也想起接下来要说的话。 「真琴小姐还好吗?」 「应该还好吧。她去东京和客户谈工作,现在不在家。」 「小黑呢?」 「那只猫还是老样子,一直睡个不停。」 孃想起初次碰到小黑的情景,便忍不住发出些微笑声。那只盘踞在真琴的床铺上、宛如贵族般高傲的暹逻猫,现在应该也是躺在同样的地方睡觉吧? 「妳刚刚在笑?」 「嗯,一想到小黑,心情就好一点了。」 「那就好。」 「你在做什么?」 「看书。」 「哪本书?」 「寺山修司写的书。」 孃听过这个作家,不过从没看过他的著作。 「好看吗?」 「该怎么说呢……我不讨厌这部作品。」 孃正想询问书中内容时,却将话又吞回肚里,她认为聊这么无趣的话题或许会让彰觉得很厌烦。 其实孃只想说「我想见你」这句话而已。 但是,面临要说的关头又迟迟无法开口,难得彰今天这么温柔体贴,要是他一听到「我想见你」之类的话,孃很担心他会摆出拒绝的态度。 「……要不要学物理?我教妳。」 彰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句话。 「咦?」 听到一头雾水的孃困惑地回问,彰有点不好意思地露出笑容。 「万有引力其实是让宇宙万物互相吸引、某种既寂寞又孤独的力量。」 彰继续补充说明: 「这是刚刚我看的那本书里某首诗的内容,不过好像不是作者自己写的诗。」 「原来是这样……」 孃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总觉得彰的话刚好说中她的心事。如果万有引力是寂寞孤独而且会互相吸引的力量,难道彰的心中也怀着同样的想法吗? 「那个……」 孃开口的瞬间,话筒另一端的彰刚好想说些话,两个人因此又闭起嘴巴,气氛顿时变得一片沉默。 「抱歉……还是你先说吧。」 虽然孃请彰先说,但彰就是不说话,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于是孃合上眼睛等彰开口。 「那个……」 彰总算发出声音。 「嗯。」 「今天能见个面吗?」 孃一时无法反应。她做梦也没想到会从彰的嘴里听到这句话,况且这一个月以来,彰好像一直刻意躲避她。 「……不愿意吗?」 彰似乎认为孃的沉默不语代表拒绝而不安地回问,尽管对方看不见自己,孃还是拼命地摇头。 「不是……我本来就是想和你见面才打电话的。」 「是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孃认为彰的最后这句话是对话中让她最感窝心的一句,彰的这句话让孃从清晨就持续到刚刚的灰暗心情一扫而空。孃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单纯,便和彰确认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挂掉电话。孃有点担心彰是否已经察觉自己的兴奋情绪,而刚刚也是衣服还没换好就一直讲着电话,孃发现对自己而言,人生中没有任何事物比彰还更重要了。孃脱掉刚刚身穿的衣服,开始寻找别件衣服,这么简陋的穿著实在让孃无法提起勇气见彰。 孃将魁赠送的上衣、裤子和裙子随意混合搭配,开始物色哪几件比较合适。孃的房间没有试穿衣服用的全身镜,于是她偷偷溜进魁的房间观看自己的模样。不太满意的她摇摇头又回到房间换穿别件。如此来来回回好几次后,孃感到有点不耐烦,于是干脆将衣服全部搬到魁的房间,直接当场试穿,可是越试越让孃无法决定该穿哪件。 孃一屁股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拿起一件件衣服又放下,然后又拿起来——就在反复试穿的过程中,时间也一分一秒地流逝,等孃注意到时间时,她惊觉已经快要迟到了。 孃将视线移向窗外,外头不仅艳阳高照,还传来喧嚣的蝉鸣声。 看起来外面应该满热的,孃拿起收在抽屉里的一件白色洋装,那是以前她不曾穿过的少女风服饰,也是某天她和魁逛街时魁买给她的衣服。 「妳穿看看这件吧!一定很可爱喔!」 尽管刚开始有点排斥,但是看到魁兴致勃勃的表情,孃又不好意思泼她冷水,结果她决定满怀感激地收下这份礼物,不过到现在却没穿过半次,因为孃找不到穿这件衣服的适当场合。 孃脱掉身上的衣服,第一次试着穿上这件洋装。 原本以为自己不适合风格可爱的衣服,没想到竟然挺不错的。 然而,无袖的洋装无法盖住左手腕的伤痕。孃很在意别人的眼光,本来想绑个绷带遮掩伤痕,但想想又觉得欲盖弥彰。 最后,孃还是决定换成平时穿的裙子和上衣,外面加件薄料小外套遮住伤痕,虽然会有点热,但也没有其它方法。 孃把剩下的衣服收进自己房间的柜内,然后连忙跑向门口准备出门。 「啊……」 正要将脚塞进鞋中时,孃倏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现在只有一双破旧不堪的鞋子,本来打算等下个星期发打工费后买双新的。 平常她并不会注意鞋子的新旧,但待会就要和彰见面,现在仔细一瞧,仅有的这双球鞋看起来真的很寒酸破旧。孃踌躇几秒后,便打开放置在门口的鞋柜,魁在里面摆放很多五颜六色的鞋子。孃翻箱倒柜地寻找适合的鞋子,找到几双和衣服蛮搭的鞋子,便把它们拿出来试穿,可惜鞋子的尺寸却不合。孃的脚比魁大了一点,不管哪双穿起来都有点紧,于是孃放弃用尺寸挑鞋,她一双双地试穿,看哪双的颜色最适合身上的衣服,最后孃选中一双 浅色系的高跟凉鞋,接着把挑剩的鞋子随便塞回鞋柜,便急急忙忙地走出家门。 这是孃首次穿高跟的鞋子,因此有几次都差点跌倒,不过她也没时间慢慢地挑选别双鞋子。 走太快就得冒着跌倒的危险,可是孃不想让彰久等,只好战战兢兢地以小步伐急忙赶往公车站。幸好孃一到公车站,就有一辆公交车准备开往见面的地点。不知道到底是天气太热还是孃过度紧张,明明待会儿就要和彰见面,她的身体却微微地冒出汗水。 在栖羽市中,人潮最为密集的地方是条名为「要」的大道,道路两旁有各种商店林立,街内上方还有拱型蓬顶,不论春夏秋冬四季,一到假日总是人声鼎沸,更不用说是暑假期间了。孃下车后走往商店街的入口,一看到街内拥挤的人潮便不禁倒退三步。 孃本来的家离市中心有点距离,不过勉强算是市区范围内,「要」大道一带的区域也是离她家最近的闹区。即便如此,孃很少到这里购物,由于家附近的超级市场的货色一应俱全,做菜的材料都可以在那里买到,而便利商店的日常杂货也是应有尽有。在孃以往的生活中,并没有任何非得到闹区的理由和需要,因此她不太记得和彰见面的书店正确位置,只好东张西望地四处寻找。 孃发现彰已经先到达约定的地点了。虽然上午的气温还算凉爽,彰的上半身却穿着不像是夏天使用的运动外套,配上略为过膝的五分裤和球鞋,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书店前,似乎还没有发现缓缓接近的孃。彰有时抬起头望向天空,有时候会低头看着地面,只是伫立于此,也没有做出任何引人注目的事,孃却觉得他的四周笼罩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氛,或许是彰的天生气质,也有可能是因为孃知道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吧?此时,有几个擦身而过的女性忍不住回头多看他一眼,然后兴奋地和朋友说些悄悄话。是因为彰的俊美外表吗?还是他散发的那股特殊气质吸引异性的眼光呢?应该是前者吧。 「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吧?」 孃以急促的步伐走到彰的身旁道歉,彰则是微微扬起嘴角。 「没有,我也刚到。」 「我很少到这一带……所以有点迷路……」 「我也是,我不太喜欢人多拥挤的地方。」 彰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往前行走,于是孃尾随在后面。只见彰灵敏地在人潮中穿梭,与不习惯高跟鞋的孃逐渐拉开距离,她想要赶快跟上以免和彰走散,结果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倒,而被彰扶个正着。 「小心点,妳还好吧?」 「嗯,没事,谢谢你。」 孃感到很不好意思而满脸通红。 之后孃又有几次差点和彰走散,想要追赶却因为身体无法保持平衡而脚步不稳,孃并没有跌倒,不过彰频频看到孃走得东倒西歪,也屡屡露出觉得很莫名奇妙的表情。 「妳的身体不舒服吗?」 孃随即摇头否认,彰则是带着狐疑的表情停下脚步,片刻后,彰拉起孃的手,不发一语地牵着孃继续往前行走,而且将速度放慢不少,孃紧紧回握住彰的手,彰的手指则是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掌。 一个月前,孃一直寻觅着「某个人」。 希望「那个人」能够带她逃脱这个地方,带着她远离这片既平坦又荒芜的大地。 而她也再度确定,那个梦寐以求的人一定就是彰。 彰的左手紧紧握住孃的右手,她就这样随着彰的牵引一路前进,完全不知道目的地到底是哪里。可是不知为何,孃的身心还是充满安全感,她不再感到不安,放心地将自己托付给彰。 两个人走到离商店街有段距离的地方后,彰在某家高级精品店的门前停下脚步。 「不好意思,突然把妳找出来。」 说完后,彰像是惊觉似地放开孃的手,尴尬的气氛随即在两人间蔓延开来,孃不知该说什么话化解这种局面,也无法要求彰牵起她的手,只好愣愣地呆站在原地。 「先进店里再说吧。」 不等孃同意,彰就自顾自地走进店内,孃也立刻跟着彰走进店内,却不由得地停下脚步。 整间店的设计以紫和黑为基本色调,店内还有淡淡的香水味,数名打扮得十分光鲜亮丽的店员看到孃和彰,便立刻露出优雅的笑容说道: 「欢迎光临。」 在孃的眼中,这里简直是与现实脱节的童话世界。 「真琴小姐的生日快到了。」 彰一面在店里物色合适的礼物,一边说出此次的目的,孃则是点点头让彰继续说明。 「真琴小姐曾经说过她喜欢这家店的东西,所以我想买点东西当礼物送她,不过我不太了解女生的喜好,才会找妳一起来挑礼物。」 孃望向摆满装饰品的展示橱窗,小架子上的化妆品琳琅满目,还有许多华丽的衣服,怎么看都是平日无缘接触到的东西。 「要我选吗……?」 「至少比我会选吧。说实话,我对这些东西完全没有头绪。」 「可是我没穿过这种衣服,平常也没化妆……」 彰则是伸手制止孃继续反驳。 「没关系,反正妳一定比我清楚。」 「会吗……」 孃很高兴彰找她帮忙,却没把握挑到合适的礼物,自己平常都和这类美丽衣服及化妆品完全无缘,连现在穿的衣服也是魁送给她的,不论是她以前穿的衣服或是母亲生前的服饰,部是在量贩店购买的便宜货。 此时彰再度拉起孃的手,移动至展示装饰品的玻璃柜前。 「妳觉得送耳环或项链怎么样?哪种比较适合真琴小姐?」 孃开始回想只见过一次面的真琴小姐。她长得不但很有女人味,看起来还很精明能干,孃在脑海里将玻璃柜中的每个饰品和真琴小姐的脸对照,觉得以真琴的美貌戴哪个都很搭,她无法判断该选哪个才好。 「……你已经决定要送饰品了吗?」 被孃这么一问,彰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我只是想在这家店买礼物。」 「化妆品呢?」 「那也不错。」 于是,两个人便一起前往化妆品柜。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店内还有一对看起来像情侣的男女档以及几名较成熟的女性,每个人经过孃和彰旁边时,都会对他们投以会心一笑。孃一想到「这里或许不是他们这种小孩子该来的地方」的时候,又紧张地差点跌倒,如果彰没有牵紧,她一定会当场摔倒。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妳有点怪怪的。」 彰语带责难地如此询问孃。孃认为说谎也没用,只好老实地说出穿的鞋子不合尺寸的事,彰则是傻眼地叹了一口气。 「不用勉强穿别人的鞋子吧?」 「可是我……」 孃将刚到嘴边的话吞回肚里。今天为了和彰见面,她才想特意打扮得和平时不一样,不过彰并未拜托她这么做,这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所以孃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告诉彰。 彰默默地叹出一口气,便拉着孃的手走到店内的女鞋区。彰默不作声地观看几双鞋子,孃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好静静地跟在旁边一起看,不久后彰总算开口说道: 「试穿看看吧。」 并且用手指着几双鞋。 「试穿?」 「不知道有没有适合妳的尺寸。」 孃还来不及反应,彰已经举起手招呼站在旁边的店员,表示孃想要试穿鞋子,店员便转向孃询问脚的尺寸。孃说完后,只见店员恭恭敬敬地鞠个躬说:「请您稍待片刻,我马上帮您拿过来」然后走往别的地方。 孃感到万 分疑惑,完全无法理解彰到底在想什么,彰则是一言不发地抬头看着天花板,接着犹如自言自语地说道: 「穿不合脚的鞋子很痛吧?」 「可是……我身上没什么钱……」 孃慌张地说出这些话,视线不停地瞥向价示牌写的价钱,于是彰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烦燥,只见他搔搔头发说: 「不用妳出钱……是我买给妳。」 「不用啦……这怎么好意思……而且你不是要买真琴小姐的生日礼物吗?」 「那个再晚一点没关系。」 孃正要反驳,便看到店员拿着符合尺寸的鞋子走向两人,孃和彰也结束对谈。 现在想拒绝也来不及了,孃只好乖乖地穿上店员拿来的浅口无带轻便鞋。鞋底颇有厚度,穿起来却比想象中舒服,比她以前所穿过的鞋子的确好走得多。 「妳穿起来很好看喔。」 店员带着笑容如此说道。孃觉得很高兴,到全身镜前欣赏自己穿上这双鞋子后的感觉,姑且不论店员的话多少部有恭维客人的成分,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这双鞋子的确和身穿的衣服完美搭配。孃回头看彰,彰则是不好意思地撇过脸。 「不好看吗?」 孃寻求彰的意见,只见彰以不改往常的冷漠态度回答: 「应该还好吧。」 「您要试穿别双看看吗?」 不等孃回答,彰便抢先告诉店员: 「麻烦妳了。」 孃脱掉试穿过的鞋子,穿回向魁借来的凉鞋,果然还是觉得有点紧。 之后孃又试穿几双鞋子,但不管孃询问几次,彰的反应始终平淡应对。孃以为他对这些鞋子不以为然,也觉得对店员很不好意思。 「还是不要了……让你破费我会很过意不去。」 听到孃这么说,彰再度叹出不知是今天第几次的叹气。 「妳不用客气。」 「可是……价钱也不便宜……」 「就跟妳说不用客气!」 彰突然提高音量,四周的店员和客人都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们,发现别人的眼光后,彰和孃心虚地缩起身体,至于站在两人身旁的店员依然满脸职业笑容,跟彰和孃踏进店里时一模一样。 「反正妳不用在意让我出钱。」 孃只好点点头,再继续拒绝反而会觉得于心不安,而且她不想为这种事跟彰吵架,只要接受彰的好意并且感谢他就好。 「那妳想要哪双?」 听到彰的问题,孃用手指着最后试穿的褐色皮革制马靴,而那双马靴出乎意料地比其它浅口轻便鞋还便宜,也是价格最低的一双鞋,不过以孃的消费能力来说,这种价格已经算是天价了。这双鞋不仅适合走路,和许多不同风格的衣服也都很好搭配,孃认为比别双鞋还要实用得多。 「夏天穿马靴?换双比较凉快的鞋子吧?」 彰百思不解地提出疑问,可是孃认为马靴在一年四季都能穿,这就是买下它的最大理由。孃希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任何时候,都能将彰送给她的心意穿在脚上。 「这双就好……我喜欢这双。」 因为是让别人出钱,只见孃低声地如此回答,彰则是耸了耸肩。 「妳确定?那就买这双啰。」 说完后,彰随即对站在一旁的店员挥手示意。 「我要这双。还有,她现在就要穿这双马靴,可以麻烦妳把她现在穿的鞋子收在盒子里吗?」 店员点点头表示理解,便将孃原本穿的鞋子放进马靴的鞋盒,并且替他们结帐。彰在付钱时,孃站在身后低头注视着这双没有闪亮光泽的马靴,这也是她有生以来首次收到如此令人开心的礼物。比起小时候父亲或者是母亲送给她的礼物,这双马靴更加深深触动她的心弦。 孃认为这份感动和价格高低及礼物贵贱无关,因为这是彰送给她的。 「彰……谢谢你。」 两人并肩走出店门后,孃郑重地向彰道谢。 「不用谢,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你原本是打算买真琴小姐的生日礼物的……」 孃想起最后没买成真琴的生日礼物,两个人就离开这家店了。听到孃这么说,彰则是无奈地回答: 「没关系,她的生日还早。」 彰的强硬语气会让人误以为他在生气,于是孃也就不再追究,在这种节骨眼还继续加油添醋的话,彰可能真的会发脾气。 彰二话不说地往前行走,孃跟在他的身后。虽然刚买的马靴有点硬,走路时紧紧贴着脚,但还是比魁那双尺寸过小的鞋子舒服得多。 彰不停地向前迈进,孃则是配合他的脚步,马靴发出叩叩的声响,也让脚边有种前所未有的全新触感。 「要不要找个咖啡店休息一下?」 总算停住脚步的彰回过头问孃。当孃正要点头时,彰怱然想起什么似地改口说道: 「算了,那还不如到球先生的店,待会妳要打工吧?」 「嗯……」 其实孃想要继续和彰相处,即使是一下子也好,不过就与彰说的一样,考虑到打工时间逐渐逼近的问题,两个人直接到球的店里确实比较不会耽误时间。 「我可不想让妳打工迟到。」 孃当然也不想迟到。倘若自己迟到,彰一定会帮她向球解释错在他身上,尽管球不至于因此动怒,但孃还是舍不得让彰为自己扛下任何责任。 彰看到孃点点头,便慢慢地迈开步伐前进。 「虽然天气有点热,反正距离不远,我们走路过去吧。」 孃再次点点头,两个人便选择在阴凉的地方前进,尽量避开阳光的照射。孃和彰并肩前进,并且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彰在交谈中偶而会露出笑容,虽然孃觉得他的笑容总是蒙上一抹阴影,不过仔细想想,今天打从两人碰面以来,彰的表情就是一直略带忧郁。 只差几分钟就能抵达球的咖啡厅时,孃注意到彰怱然停住脚步,便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 孃注视着彰的脸孔关心地问道,才发现彰的脸颊布满汗水。孃以为是天气太热的关系,可是两个人走在同样的街道上,行走速度也差不多,自己却没有像他冒出这么多汗。虽然彰穿得比她厚,应该也不至于汗流如雨,而且彰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点痛苦。孃正想伸手摸向彰的脸颊,却被彰毫不客气地一把猛力推开,看到彰如此怒气冲冲,吓了一跳的孃不禁往后倒退,彰才回过神抬头向孃喃喃说道: 「抱歉……」 「你很不舒服吗?」 孃按住方才被拨开的手并如此询问。她还记得以前看过彰发作时的样子,那也是彰特有的心理疾病,她曾经听本人和身为主治医师的魁说过,彰有时会有渴望鲜血的冲动。 「不好意思,水……妳可以帮我……买水吗?」 彰带着凌乱的呼吸这么说道,孃则是点点头,立刻四处张望寻找可以买水的地方,幸好附近就有一台卖矿泉水的自动贩卖机。孃小跑步到贩卖机前买了一瓶水,回到彰的身边并将宝特瓶装的矿泉水递给他。彰从口袋里掏出数种药片,含在嘴里和着水硬吞下肚,孃在几步外的地方关心彰的举动,这时她突然想起彰曾经说过的话。 ——只要妳在我的身边,我就会没办法保持清醒。 这是怎么一回事?孃认为只要自己靠近彰,就会让他的症状发作。难道彰此次的发作也是因为自己和他定在一起的关系吗?孃越是想象,就越是把罪推到自己身上。 几分钟的时间内,彰一直蹲在地上喘气,等到他稍微镇静下来,便连续做几 个深呼吸,并且将视线转向孃。 「……抱歉。」 彰喃喃地说道,表情比发作前更为阴沉,这也让孃相当难受。 「你的症状又……发作了吗?」 听到孃这么问,彰不由得垂下头。孃知道彰的沉默代表默认,孃也知道彰非常痛恨自己的宿疾,却还是问出这种粗线条的问题,于是懊悔地跟着低下头。彰不说话,孃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两个人便安静无声地伫立在原地。片刻后,无法忍耐沉默的彰首先开口说道: 插图023 「是我今天忘记吃药……我太大意了。」 彰说的药应该是指抑制发作的药吧?不过,孃记得彰提过药效越来越薄弱的事。彰似乎已经看透孃的想法,便接着补充说明: 「其实医生最近帮我开了新的药……要在每餐饭后服用,我之前的药是在晚餐后服用。」 「身体比较舒服了吗?」 「嗯。」 彰虽然点点头,脸色还是看起来不太好,其实彰有张白皙俊美的脸庞,状况极佳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肌肤白里透红。 两个人刻意拉远彼此间的距离,继续前往球的咖啡店,而在到达球的店之前,他们都没有再说半句话。 球经营的咖啡店「缘」位在商店街内的某条小巷子底,开店时间为下午两点,孃的打工时间也是从下午两点开始。当彰和孃来到店门前时,孃低头察看手机显示的时间,现在下午一点四十分,而门上挂着「closed」的牌子。 「彰,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孃这么说完后,便走往员工专用的后门。孃拿出球交给她的钥匙打开后门,店内却没有半个人影,看来球大概还没到。孃打开电灯,用小跑步跑进店内,再从店内打开大门让彰进来。孃要彰随便找个位置休息,自己则是走进柜台内准备。 孃的打工内容很简单,其实只是负责杂务和接待客人,她不会泡茶和煮咖啡,但又不能放着彰不管,所以她替彰倒了一杯水,并且语带歉意地说道: 「不好意思……咖啡要等球先生过来才有。」 彰对孃的抱歉彰毫不在意,只见他环视四周并问道: 「有烟灰缸吗?」 孃点点头,便从柜台下的小架子取出其中一个烟灰缸递给彰。 「谢谢。」 彰带着微笑回应后,便径自开始抽烟。孃一边偷瞄着彰抽烟的模样,一边打开音响播放音乐,店内响起适当音量的乐声,原本静谧的空间也摇身变为具有特殊气氛的咖啡小馆。 两个人没有特别可聊的话题,孃趁此时静静地持续做着开店前的准备。她先将收在架上的咖啡杯拿下来擦拭干净,整齐地排列在柜台上,一股香气也在不知不觉间蓦然飘来,孃望向传来香味的柜台角落,看到有条手工拼布盖在某个物体上。孃轻轻地将布拿开,有如实验室用具的咖啡机便出现在眼前,里面已经有研磨好的咖啡豆,一滴滴的咖啡就像点滴般缓缓落下。孃以为球还没到店里,看来他早就到了,怪不得一打开店门后就立刻感觉到凉爽的室温,原来空调早已开始运作,孃猜想球大概先来过,做完开店前的基本准备后才又离开。 就在思索的同时,孃感觉到有个人从后门走进店里,随后见到球从柜台底端现身,手里还堤若一个体积不小的纸袋。 「嗯?彰也来啦?」 球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脚边,并且脱掉外套挂在柜台后方的墙壁上,他已经打好蝴蝶结领带,身着平常工作的服装,孃对他微微点头打个招呼,球也回以微笑,并且把刚刚置于脚边的纸袋拿至胸前。 「这个……就当做孃的制服吧。」 接过纸袋后,孃的眼神在纸袋和球之间来来回回地飘移着。看到孃的反应,球的微笑变得更加浓厚。他低头看向孃的新鞋子,然后将视线转向坐在柜台前的彰。 「马靴喔……真是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你会选仕女鞋一类的鞋子。」 听到球说的话,彰将目光移向别处,并且对着天花板吐了一口烟。 「她自己说喜欢那双的。」 不明就里的孃仍旧抱着纸袋伫立在原地,球则是从银色的雪茄盒中抽出一根烟衔在嘴里。 「其实我们三个人讨论过替妳准备制服的事,鞋子的事交给彰负责,我一直在猜他会替妳选什么鞋子喔。」 听到球愉快地如此说着,孃转头看向彰,只见彰兴趣缺缺地抽着烟。 「话说回来……妳先试穿看看吧?魁已经改过尺寸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孃回过神,便从纸袋中取出制服,那是一套黑色的连身洋装外褡白色围裙,感觉很像欧洲中古世纪的女仆服装。 「不好意思,店里没有更衣室,可以麻烦妳到洗手间换吗?」 「好、好的……」 孃对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充满疑惑,但还是抱着衣服离开柜台前往洗手间。孃走进洗手间锁上门,抱着衣服怔怔地发愣,原来彰突然买鞋子给她并不是出自个人的意愿,也让孃大失所望。但仔细想想,并没有什么大事值得庆祝,只因为鞋子不合这点就买鞋子的确有点奇怪,只能怪自己一时高兴得冲昏头,误以为彰真心想买礼物送给自己,可是对孃而言,这份礼物依旧相当珍贵,心中的谢意也仍未消失。 孃在狭窄的空间内脱掉马靴和身穿的衣服,换穿球等人为她准备的制服。孃从小到大都没穿过这种设计的衣服,稍加思考才摸索出衣服的穿法,总算将围裙正确地套在洋装上。实际穿在身上的感觉比想象中更像女仆,让孃感到有点难为情,不过她也认为这种风格的服装满适合店内的气氛。 孃走出洗手间,球立刻笑容满面地看着她的装扮。 「太好了,比我想象中还更可爱。」 听到球的赞美,孃不禁满脸羞红低下头,并且用眼角余光偷偷看着彰。彰还是意兴阑珊地抽着烟,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愉快。孃开始思考自己到底做出什么让彰生气的事,却找不到答案。 「彰,你在害羞什么?」 球注意到彰将脸转向别处,便刻意这么挖苦,并且将一杯冰咖啡递给他。 「我才没有。」 「是喔?那你就随意休息吧。」 球说完后,接着将视线转到孃的方向。 「孃,妳先休息没关系。今天会有个客人过来,我打算等他离开再开始营业。」 球用手势示意,要孃在柜台前坐下,孃也照着指示坐在柜台前。 「有客人?」 「嗯……」 听到孃的问题后,球顿时收起脸上的笑容,看来今天要来的客人并不是普通人物,彰则是提出和孃心中的疑问相同的问题。 「那个客人是谁?」 「反正你们也会在场,我就实话实说吧……你们听过赤羽重藏吗?」 只见彰歪着头开始思考,孃则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是市长吗?」 「没错,他是现今栖羽市的市长。」 孃曾经在报纸与其它地方看过他的名字,所以记得这号人物。 「市长……来这种穷酸地方做什么?」 彰错愕地如此发问,球耸耸肩回应: 「也不用说成这种穷酸地方吧。」 「对他来说,确实很穷酸吧。」 「也是啦。」 随后球便闭口不语,并倒了一杯冰咖啡给孃,然后叼起一根香烟。不论是彰还是球,孃都认为他们的烟瘾很重。当球准备讲某个正经话题,特别是难以启口的事情时,必定会在每段话的段落间点燃香烟,这或许也是球的固定习惯吧? 「赤羽重藏以前是我家老爸的秘书。」 吞云吐雾一番后,球总算再度开口,孃曾经听说球的父亲是栖羽市的前任市长。 「老爸过世后,就由他接手掌管势力范围,还亲自出马参选当选市长。我们在老爸死后曾经见过几次面,他也是个虽然年轻却已经相当有成就的人。」 「有成就的人来这边有什么事?」 球听得出来彰的话中有些带刺,但他并没有多加斥责,只以低声回应: 「……我有事想拜托他帮忙。」 「帮忙?」 「彰,你冷静点听我说,我本来想等事情有点眉目再告诉你,因为这是我和魁私下做出的决定。」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只想听重点。」 球对彰的反应无奈地轻吁一口气,并将烟灰弹落至柜台的烟灰缸内。 「你应该知道我家老爸和魁的父亲在世时,曾经携手打击毒品组织这件事吧?而你的母亲也是那个组织的一份子。除了她之外,当然还有好几个人和那个组织有关,赤羽重藏就是其中一个例子,老爸的笔记本里也有他的名字。」 彰不发一语,将冰咖啡的玻璃杯用双手手掌捧住,并且垂下双眼,这个举动似乎也默默地表示自己愿意听下去。 另一方面,球则是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说明。他叼着香烟,抬头仰望天花板,听到放在孃面前玻璃杯内的冰块融化并发出轻脆的声响后,球再度开口: 「我和魁也讨论过,光靠我们的力量对抗掌控整个城镇的组织,实在是势单力薄,而且我们也不清楚老爸他们究竟是如何办到的,所以结论是,我们需要更多情报。」 「所以……你打算问那个市长吗?」 「你好像不太赞成。」 「我的母亲和你的父亲、还有魁的父亲全都死掉了,为什么只有那家伙活着?从那个苟延残喘的孬种嘴里还能打听到什么情报?」 孃只能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谈,她能理解彰的心情,但同时也觉得球的想法不无道理。 「而且,你也不能保证那家伙是不是已经被那个组织收买了。」 彰的怀疑也让球不由得低下头。 「你说得没错,我不否认这是赌注。话说回来,自从揭发那个叫辰巳的高中老师后,我们的调查迟迟没有进展,对好不容易到手的新型毒品也没有头绪,而且那帮人搞不好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存在……所以我认为就算冒点风险,起码一定要打破现在的僵局。」 「可是……」 「翻遍老爸的笔记本,确定百分之百还在人世的人只有赤羽重藏,想找他问话也是人之常情吧?」 「万一他就是叛徒怎么办?」 对于彰的询问,球默默地从柜台下拿出一把匕首,球将匕首在手中把玩片刻后,便用力往右手边的墙壁投掷出去。匕首不偏不倚地插进挂在墙壁的月历,还发出一声很大的声响,剌中的日期恰好就是今天。 「到时候就是这样。」 球带着微笑,若无其事地如此说道。孃对球的举动冒出一股恐惧感,她在心中告诉自己这就是自己闯进的世界,于是啜饮一口冰咖啡试图让心情平静下来,彰也跟着将杯子送到嘴边,却冷不防地将咖啡杯碰地一声用力放回柜台上。 「你……打算当着孃的面杀人吗?」 「只有我们两个男人见面会让对方产生戒心,若是有女孩子在场,多少会让他放松戒心吧?他一定猜不到我会在女孩子面前动手。」 「就因为这种理由……你整天只想着如何利用别人吗?」 彰冲向前正要抓住球的胸口时,球将身体转向侧面及时避开,并且反抓住彰的手腕。 「彰,孃已经没办法置身事外了,就算会遭遇危险或必须见到血腥的场面,我都会要求她帮忙,而且刚刚说的只是最坏的情况,事情不见得会演变成这样。」 孃感觉到两人即将打架的浓浓火药味,于是她赶紧站起身用双手拉开两个人,彰气冲冲地坐回椅子上,球则是冷静地整理被彰拉乱的领带。 「我没关系……彰,不用那么在意我的感受。」 孃如此劝慰,彰却彷佛不想听到答案似地把脸别开。 「我就知道妳会这么说。」 「谢谢你这么担心我……不过球先生说得对,我已经没办法置身事外了。」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看不惯他毫不在意地让妳看到血腥场面!」 彰粗鲁地如此说道,球则是若无其事地点燃另一支烟,孃觉得自己好像看到这个动作好几次了。 「彰,事到如今你就一起帮忙吧,你今天有带着吧?」 「……你说刀子吗?」 孃知道彰平日习惯将一把短刀藏在身后,听到球问起刀的事,彰没有否认,代表他的运动外套下现在一定也藏有那把短刀。 「你坐在入口附近的位置吧,视情况再行动,多个小孩子也能让他更安心。」 「……好吧。」 彰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球示意的位置。 「孃,麻烦妳把杯子收一收,他差不多要到了。」 「好、好的。」 看孃紧张到僵硬地站起身,球不禁摇头叹息。 「妳表现得这么明显,会让我很难做事,放轻松一点。」 「对、对不起……」 孃深深地一鞠躬赔不是,然后拿着两个玻璃杯走进柜台,放在小小的水槽里并打开水龙头,此时店外传来车子驶近的声音。 「总算来啰。」 球自言自语地说道,只见彰露出事不关己的态度,背对店门口用单手撑住下巴,孃则是尽量做出自然的举动。球哼哼地清清嗓子并走出柜台,以悠然自在的动作拔起插在日历上的匕首。他盯着刀尖,随后露出出意味深长的微笑,随后将匕首交给孃。 「帮我收在那里。」 孃听从他的吩咐,快步地将匕首藏在柜台里,球则是推开店门让某名男子走进店内。这名男子看起来年近中年,身着高级西装,孃一眼就发现他是球所说的「赤羽重藏」。纵使在电视或报纸看到时没有特别注意,她还是对那张似曾见过的脸孔略有印象,不过就算是初次见面,孃大概也感觉得出来他就是市长,因为这个男人散发出某种与众不同的气息……或者该说是波长,即使身处数公尺远,也能让人感受到压倒性的存在感。 「劳驾您亲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赤羽完全不理会点头致谢的球,兀自停住脚步环视店内,当他看见彰和孃时,便微微牵动臂角露出微笑。 「这都是你的同伴?」 赤羽依然不看着球如此问道,球也对他视若无睹,径自迈步走向柜台。 「可以这么说吧。」 「都是些小孩子,还真像是梦幻岛。」 不等孃和球带至位子,赤羽便自行找个邻近的位置坐下,刚好和彰背对背,彰假装若无其事地盯着赤羽的动向。 「麻烦妳帮我把咖啡端给客人。」 已经在柜台内侧准备咖啡的球轻声对孃说道。孃点点头,便抱着托盘在一旁待命。孃在无意中将视线望向赤羽,发现赤羽也看着她,于是她立刻急忙地别过脸。看见球开始将咖啡倒入杯内,孃便把托盘放在柜台桌上,球微微一笑,以柔和的动作将全新的咖啡杯放在托盘上。 「您要砂糖和奶精吗?」 球从柜台后方这么询问赤羽。 「奶精就好。」 赤羽则是简短回答,脸颊仍挂着有些不自然的微笑,这也是功成名就的人才会出现的表情。平时的自己并没有机会接近赤羽 这种有头有脸的人,光想到他甚至能够控制普通市井小民的部分命运,孃就不由得开始紧张,手也微微发抖。 球在咖啡杯旁放个小奶精壶,用眼神示意要孃将咖啡端给赤羽。孃遵照他的指示,手持托盘移动到赤羽的座位。为了压抑手的发抖,孃缓缓地做个深呼吸,然后将放在托盘上的白色咖啡杯和小小的奶精壶摆到赤羽面前的桌上。 「谢谢。」 赤羽带着微笑道谢,手却没有拿起咖啡杯,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球,并且把双肘撑在桌上,嘴里吐出有如叹息的一口气。 「我们直接开门见山谈正事吧,我还有其它事要忙。」 「我知道您每天必须日理万机。」 球如此回答后,同时将店内的音乐音量关小,孃站在较远的地方,以免打扰到两人之间的谈话。 「……你想问那个组织的事吧?」 赤羽说到这里,便用手指拿起奶精壶,倒几滴奶精在咖啡中。 「他们叫做『栖羽亲』。」 赤羽一边用汤匙搅拌咖啡,一边开始说明,球则是叼着烟,用眼神催促他继续说下去,静谧的店内也在此时冒出打火机点火的磨擦声,并在离球的嘴唇数公分处亮起火光。赤羽也像是等待球的动作似地,停顿几秒后再度开口说道: 「他们并不是庞大的组织,至少规模还没遍及全国。他们以栖羽一带为据点,多半只以走私或制造毒品之类的活动和其它大型组织搭上关系,所以要找出他们的实体会有一定的难度。」 说到这里,才见到赤羽啜饮第一口咖啡。 「事到如今,问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晚……那个栖羽亲到现在还持续活动吗?」 球这么一问,赤羽则是稍微瞇起眼睛回答。 「『到现在』的说法有点语病。」 听到赤羽这番话,换成球瞇起眼睛看着他,看来他听不懂赤羽话中的意思。 「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十年前,我和令尊对抗的毒品组织并不是这个栖羽亲。」 球停下动作,但指头仍然夹着香烟,过长的香烟灰便随着重力掉落地面,赤羽望着球的惊讶神情,语带叹息地娓娓陈述。 「本来栖羽亲是为了消灭这个街上的毒品组织而成立的团体名,创办人就是令尊道明寺市长,还有他的朋友敷岛院长。」 「……你也参与过这个组织。」 球低声说道,赤羽则是点头承认。 「没错。我这么说或许有点自夸,不过我们的组织小归小,成员可都是一时之选的菁英,所以才短短一年,我们就成功地消灭掉毒品组织了。」 「成功地消灭?」 球叼着的香烟烧到只剩下滤嘴,但是他继续衔在嘴边,并且以几乎快爬过柜台的姿势盯着赤羽。 「那、那……老爸和他的朋友……到底是被谁杀死的?」 孃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内容,只好不安地看着彰,只见彰挽着双手,连头也没抬起来,他似乎正在集中所有精神倾听赤羽所说的话。 「真正的问题是出现在毒品组织被消灭之后。」 赤羽的话语就像是回答球心中的疑惑似地,球姑且相信他的说明,便收回身体往后靠,将嘴边的烟头丢进烟灰缸。 「我们的组织中出现一个人想要利用毒品组织遗留的资源,譬如走私路线、客户名单还有他们正在开发的新型毒品等等。那个人打算接手一切,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新组织,其它人当然反对他的意见,还劝他打消这个念头。但是那个人不愿意接受大家的劝告,最后还动手杀害市长等人。」 「所以说,老爸是被以前的同伴杀掉的?」 「就是这么一回事。」 此时,孃发现坐在赤羽背后的彰稍微动了一下,彰将本来放在桌上的左手绕到背后,准备随时抽出插在腰后的短刀——也就是说,彰从赤羽的话中听出他可能就是那个背叛者。在柜台擦着玻璃杯的球同样停下手边的动作,紧紧地盯着赤羽。 「那您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球在询问的同时,把正在擦拭的玻璃杯放回柜台上,手里还拿起某个物品,孃知道那是匕首,因为把匕首放在那里的人就是她。孃屏气凝神地看着事情发展,赤羽的回答内容可能会使得彰的日本刀和球的匕首双双一同发动攻击。这股剑拔弩张的气氛逼得孃快要喘不过气了,可是,孃还是极力保持冷静不让赤羽看破。赤羽眼帘微垂,继续保持深呼吸接着说道: 「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问了。」 赤羽再度开口说出的竟然是这句话。 「我可没那么傻。当你说有事要问我的时候,我就大概猜到你要问的问题了。而且,根据我答复的内容,你们应该也做好动手杀我的最坏打算了吧?」 「既然如此,就请您快点告诉我答案吧。为什么您和老爸他们不一样,可以活到现在呢?」 球讲话非常客气,语气却相当强硬,赤羽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悠然地将咖啡一饮而尽,并用手将缀有几丝白发的头发拨到脑后,然后缓缓地起身。球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坐在赤羽背后的彰则是扶正身子准备跟着站起来。发现其实赤羽并没有恶意,只是打算调整姿势说话,于是彰又一屁股坐回座位,赤羽终于好整以暇地开口说明: 「道明寺市长和敷岛院长事故身亡后,那家伙曾经过来找我商谈某个交易。」 球的眼睛瞇成一条细线,看来他对赤羽的坦诚相对感到万分疑惑,不等球开口回答,赤羽便自行接着述说: 「当时的我因为失去同伴而万念俱灰,那家伙问过我是否愿意顶替死掉的市长成为下任市长,他答应会提供一切所需的支持,条件则是当我成为市长,就得为新成立的组织效命,倘若我拒绝,下场就会和死掉的同伴一样。」 「……所以您才会接受他的条件。」 「没错。那家伙将自己新成立的组织也命名为栖羽亲,这本来是立志消灭毒品组织的名号,后来却沦为新的毒品组织名称。」 当赤羽说到一个段落,再也忍不住的彰来势汹汹地站起身,椅子也翻倒发出强烈的声响,赤羽听到声音而转过头,只见彰将左手放在腰后并瞪着赤羽。 「你冷静一点!」 彰毫不理会球的阻止,向赤羽步步逼近。 「你这个叛徒!」 彰气愤地发出低吼,赤羽则是歪着头打量眼前的少年。 「你是……」 不过,赤羽还没说完,彰已经一把抓住赤羽的领带并且用力扯住脖子了。 「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居然有脸夹着尾巴逃走……」 「放手!」 看不下去的球立刻跃过柜台冲到彰的身边。 「球!你别管我!为什么要让这家伙活着!」 彰粗鲁地大声吼道,用力甩开球抓住他的手,接着,彰的左手猛然抽出腰后的短刀,把刀刃抵在赤羽的颈边,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孃只能站在一旁观看。 「孃!妳出去!我不想让妳看到血腥的场面!」 球听到彰的话,便露出为难的表情,但出乎意料的是,脖子被刀抵住的赤羽却比现场任何人都遗要冷静。 「就凭这个东西……」 赤羽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捏起刀刃。 「你们打算凭这个东西和那些家伙拼命吗?」 面对赤羽的行动,彰想要抽回刀刃却无法如愿。不知道是因为赤羽的手指力道胜过彰的腕力,抑或是施力方式的影响,总之彰的刀刃完全动弹不得。 「你们别太小看那个组织。他们曾经对抗过在这个城镇 中的毒品组织,并且接手他们的地盘,可不是用这种玩具就可以轻松打发的对象。虽然他们的规模不大,但是只靠几个小鬼凭着半吊子的力量,绝对不可能对付他们。」 说完后,赤羽随即松开先前捏住的刀刃,彰似乎一直使尽力气想抽回短刀,所以赤羽突然松手也让彰差点往后摔倒,球立刻将他扶稳。 「不过,这十年来,我屈就于那些家伙的命令总算有价值了。」 「您的意思是……?」 球挡在彰和赤羽的中间如此发问。彰一边对赤羽保持警戒,一边也顾及球的面子,姑且忍住怒火站在背后伺机而动。尽管彰要求孃离开店内,听到赤羽讲到如此耐人寻味的话,也使她停留在原地不动。 「就是十年。没错,我已经等待整整十年了,就是希望有像你们这样的人出现,我才会听命于那些家伙搜集内部情报。」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您有任何证据吗?」 彰突如其来的行动也让球变得有些冲动,但终于还是找回平时的冷静,并且向赤羽提出他的疑问,赤羽则是点头回应: 「我懂你的意思,所以我会提供给你们需要的力量,让你们有足够的实力对抗那些家伙。」 现场顿时一阵静默,球似乎正在努力地解读赤羽的含意,彰看着球接下来的举动,孃则只是盯着他们。 「所谓力量……是指枪枝吗?」 「你应该心里有数,光凭这种小刀根本不足以对抗他们。」 「您要提供枪枝给我们吗?」 「当然,只要你们有需要的话。」 球的表情变得相当阴沉,他似乎无法看穿赤羽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于是彰迈步往前推开球。 「没有这个必要。」 彰斩钉截铁地拒绝,只见赤羽泛出一丝丝的微笑,这道笑容也含有同情的意思。 「十年前,也有一位女性和你说过同样的话,她是我们的伙伴之一。她虽然身为女人,却又比任何男人都还要强悍,而且兼具理性和智慧,甚至可说是战斗的天才,然而她最后还是死于枪下。如果当初她肯使用枪械战斗,或许局势又会有所不同吧。」 听完赤羽的话,彰立刻面露惨白,惊讶地张开嘴巴并往后倒退一步,赤羽则有如落井下石般告诉彰: 「……你和她长得很像。」 「闭嘴!」 彰一边大声叫喊,一边脚步踉呛地退后,孃赶紧上前扶住彰,只见呼吸急促的彰双手抱着头说道: 「像你这种胆小鬼,根本不配提到我妈的名字!」 「我的确是个懦夫,随便你怎么骂都无所谓,不过就是因为我存活下来,才能亲眼目睹许多事,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彰想要扑到赤羽的身上,看出这件事的孃立刻压住彰,球也挡在面前制止彰的举动。 「看来您已经知道这家伙是谁了吧?」 球低声说着,赤羽则是稍微整理被彰扯乱的领带。 「多少可以猜到。」 并且如此回答。 「这就是我不希望你们无故牺牲的原因,我一直希望那时的悲剧不要重演。最重要的是,我一定要毁掉那个滥用栖羽亲名号的可恨组织,我认为这也是抚慰死去同伴们的最后一点心意。」 球再次以打量的视线直盯着赤羽,此时赤羽也坦然地看着球,彰则是伸手碰触孃压住自己身体的手,并且低声说道: 「我没事了。」 孃相信彰说的话,于是放开双手,恢复自由的彰也和球一样紧盯着赤羽。现场仍然充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以及沉重的气氛,虽然彰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但是无法保证彰是否会因为赤羽的行动而动手攻击,相信彰、球遗有赤羽三人都应该了解这点。 「我的时间有限。」 赤羽首先打破沉默说道: 「我们这样互瞪也是无济于事,我还有事情要忙。」 赤羽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怀里,彰和球立刻摆出架势,不过赤羽却只拿出一张纸片。 「这个住址有间叫做『玄』的香烟店。到那边之后,告诉老板要一包p『trigger』香烟,店老板是栖羽亲的一员,不过他也曾经和前任市长共同奋斗,也就是旧栖羽亲的人。」 球则是从赤羽手中接过那张纸。 「十年前的旧栖羽亲到底有多少成员?」 球注视着纸片低声问道。赤羽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钞票夹,里面夹着一叠厚厚的纸钞,并且抽出一张钞票放在桌上。 「零钱不用找了。」 说完后,赤羽便准备离开,彰却挡住他的去路。 「回答刚刚球先生问的问题。」 看到彰亮出短刀,赤羽依然闻风不动。孃不知道赤羽是天生胆识过人,还是因为经历过大风大浪而让他如此无畏无惧。对孃来说,即使是身处另外一个世界的彰,在赤羽面前也像是个逞凶好强的十来岁少年。 「知道这件事又能怎么样?」 彰并没有回答,只是稍微晃动拿在手上的短刀。 「藉由知晓过去的事,才能开拓未来的道路!我们的想法很奇怪吗?」 球比个手势示意要彰收起短刀,并且代替彰回答赤羽的问题。赤羽看着球,随后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他有些刻意避开球和彰,并且小声地回答: 「六个人,我们六个人就是旧栖羽亲的真正面貌。」 「如果您说的是真的,那就是老爸、敷岛院长、你和香烟店的老板……」 说到这里时,球看了彰一眼便继续说道: 「再加上这家伙的母亲。剩下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应该就是操控新栖羽亲的人吧?」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赤羽不再多说,便转身走出咖啡店。等到他一出店门,处在紧张气氛中的彰和球累得几乎同时坐在椅子上。 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彰,你觉得怎么样?」 赤羽还在店里时,球完全没有提到彰的名宇,到赤羽离开后才叫出他的名字。直到现在,孃才发现球是出于保护彰的心理而故意这么做的。也不知道彰是否真的了解球的用心良苦,他一改强硬的态度较为缓和地说道: 「看来也只能相信那家伙说的话了。」 接着,两个人几乎同时点火抽烟,即使是比孃还早见过世面的球和彰,都因为刚才和赤羽的交谈而倍感疲倦。 「孃,帮我们倒杯咖啡过来,三杯冰的就好。」 孃听从球的指示,走进柜台内准备咖啡。就如彰所说,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相信赤羽的话。话说回来,历经刚刚那幕后,孃突然顿悟自己是多么地微不足道,自己只能旁观彰、球还有赤羽三个人的对话。其实自己和彰共同行动的理由也不甚充分,因此眼巴巴地袖手观望也是不得已的举动,孃认为自己连参与对话的资格都没有。纵使有资格,在那种剑拔弩张的隋况下,孃最多也只能尽量压抑自己的恐惧,与一个月前的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孃觉得自己只是用绳子绑在球和彰的后面跟着他们而已,她也对此感到相当不甘心。 孃照着平日球泡咖啡的方法,依样画葫芦地冲泡三杯咖啡,她将三杯冰咖啡、奶精壶还有糖浆放在托盘上,并且分别端给球和彰后,自己便挑张离他们稍远的椅子坐下。 「总而言之,先到赤羽说的那家店看看吧。」 看到孃端来咖啡时,球随即开口如此提议。 「我不想去,我根本不需要枪。」 彰似乎使着性子这么回答,球只好无奈地耸耸肩。 「别这么激动嘛,总有一天一定会 需要的,我们总不能只靠匕首或短刀之类的武器和那些下三滥的混混们拼命吧。」 「你高兴怎样就怎样,我不想去那家店,也不想用枪。」 以往球总是会对彰晓以大义,今天却乖乖住口,孃也对球的沉默感到相当意外。 「那个……」 此时,壤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开口说道: 「我可以跟着到那间店吗?」 听到孃说出这句话,正在喝咖啡的球差点喷出嘴里的咖啡,结果呛到而咳个不停。球放下咖啡杯,瞪大双眼看着孃。 「……妳说什么?」 「我想到赤羽说的店看看。」 孃对自己毫无用处的立场焦虑不已,所以她想要出点力量,因此才会提出这个建议。孃只是单纯地想尽一己之力,如果自己什么都不会,就没有资格和他们一同行动。 「……妳在说什么?」 结果提出反驳的人是彰,而不是球。 「妳根本没必要做这些事。」 「可是……我都没有帮忙。」 彰听完孃的话后,便用力地搔动自己的头发,这也是彰心情烦躁时经常出现的习惯动作。 「妳不用管这种事!」 「我不想成为大家的包袱!我也是你们的伙伴吧……」 「我的意思是,妳根本没有必要烦恼这种事吧!」 彰情绪激动地站起来,球也跟着起身。 「彰,你不要这么生气。既然孃都这么说,我们就尊重她的意愿照做吧。」 「你总是这样!总是想让孃冒着生命危险!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能保证照赤羽说的做不会有任何危险吗!」 球对彰的反应目瞪口呆地叹了一口气后,便靠近孃的身边,冷不防地一把抱住她的肩膀,球突如其来的动作也让孃忍不住发出尖叫。 「既然如此,我也跟着孃一起去吧,有事我会负责保护她的。」 孃从未和球这么接近,球传来的体味也让心跳突然加速,男性专用的香水、烟味以及些许咖啡香相互混杂,这股五味杂陈的味道酝酿出一股能够委身于他的安心感。 「……随便你!」 彰用手掌朝桌上重重地一拍,便转向门口准备离开球的店,孃见状想要追上去,可是球用手紧紧抱住肩膀让她无法动弹。走到门口的彰回过头,带着有些落寞的神情望向孃,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店门。 「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球目送彰走出门后,立即松开紧抱住孃的手,并且坐在某张最近的椅子上叼起香烟。 随后用斜眼看着壤说道: 「刚刚突然抱住妳真的很抱歉。不过对彰而言,应该是个效果不错的刺激吧。」 球对着孃露出微笑,孃虽然也回以笑容:心中却有股想要立刻冲出去追彰的冲动。 「妳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决定踏入我们的世界,也该让彰承认这点了,那家伙大概还认为有义务保护妳吧。」 就某种意义来说,孃听到这番话很高兴,彰将孃当做守护对象的举动,的确也让孃得到心灵上的依靠。 然而,孃寻求的归处却不是彰的保护。 一个月前,孃希望彰带着她逃出自己所处的世界,渴望远离那个平坦荒芜的世界。 彰实现她的愿望,带着她逃离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并且踏进这个伴随危险的世界,而这个愿望实现后,孃又冀望彰能够承认她的存在,承认她是共同奋战的「伙伴」,以同等的立场与眼光看待她。 ——我很任性吗? 孃扪心自问,不过并没有得到答案。 「被我抱着有这么难过吗?」 看到孃低头沉思的样子,球似乎觉得有点受伤地问道,孃则是回过神连忙摇头否认。 「真的吗……不讨厌就好。」 就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球握住孃的手臂将她拉近自己。 「既然妳不讨厌的话,我们还可以做点其它事喔。」 见到球的脸冷不防地靠近,孃受到惊吓而用力将球推开,突然失去平衡的球勉强站稳脚步,随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孃。 「……原来如此,看来没有我介入的余地啰。」 孃立刻回想起今早魁说的事,球是个花花公子的传言看来是真的。孃的手摸着心跳加速的胸膛,她实在猜不透球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玩笑好像开过头了,抱歉。」 见到球露出苦笑,孃不禁叹了一口气,同时注意到店门外有动静,接着有个客人推开门走进店里。孃以为是彰转变心意而转头看往门口,没想到进来的人是魁。 「……是妳喔。」 听到球大失所望的反应,魁嘟起嘴抗议: 「怎么样?我碍到你了吗?我特地用工作空档大驾光临,还用这种口气说话?」 「好好,欢迎光临。」 球用随便的口气招呼魁后,便开始整理桌上的咖啡杯。 「你喔,这种态度再不改,总有一天会把店搞垮。」 孃看着他们互不相让的对谈,总算让心情恢复平静带着笑容继续工作。 「欢迎光临。」 孃一鞠躬,魁则是像要舔遍全身似地盯着孃上下打量。 「嗯~~!好可爱!真的好可爱喔!」 魁用雀跃不已的口吻说着,并且紧紧抱住孃不放,手足无措的孃只好任凭魁摆布。 「喂,孃又不是妳的洋娃娃。」 在柜台冲洗杯子的球如此喃喃说道,孃听完这句话便闭起眼睛思考。 ——我不是洋娃娃。 对球面言,这只是随意脱口说出的话,这句话却深深地撼动孃的内心。 ——我不是洋娃娃,不是玩具人偶。 没错,正因为自己不是装饰品,就因为自己是个人类,才会希望自己和彰站在同等的立场。 孃希望彰也能了解她的心情,将她当成自己的同伴。 「孃,怎么了吗?」 等孃注意到时,才发现魁带着百思不解的的神情盯着她。 「没、没事……」 孃摇摇头回答,便连忙跑到柜台的方向。 并且在心里不断深深地期盼。 我一定要帮助大家,一定要比现在更深入彰的世界。 决意和武器 隔天,孃就在球的陪同下一起前往赤羽指定的香烟店。 「打铁要趁热。」 趁着魁昨天来店里时,球将事情经过告诉魁,魁和彰的想法相同,不太同意让孃过于深入,但球还是说服魁要改变这种观念。 「我觉得也该让孃负责某些工作,否则孃就失去来到这里的意义了。」 魁晓得孃非常希望自己能帮上忙,于是勉为其难地答应让孃到香烟店看看情况。 「既然这样,就照你的意思安排吧……不过如果孃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会宰掉你喔。」 魁对球撂下狠话,听起来不太像是开玩笑。 「我知道,我还想多活个几年呢。」 球则是依旧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回答。 孃照常送魁出门,并开始打扫洗衣的日常工作,做完所有家事后,便准备动身前往和球约定见面的地点。其实他们可以直接约在咖啡店,但从地址判断,香烟店应该位于下兔町,因此球才提议约在栖羽中央公园见面后一起出发。 这里是平常慢跑的路线,今天却没有慢跑,因为昨晚似乎过于兴奋而让她迟迟无法入睡,早上起床的时间也随着延迟。孃从小就是这种个性,不论是远足或是运动会的前一天晚上,孃总会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无法成眠,纵使现在面临即将不同于常人的行动,她也仍然如此,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 她穿着昨天彰买给她的马靴,由于今天的气温比昨天稍低,所以他还披着一件薄外套。孃原本以为今天会有点热,但是出门后,才发现室外温度比想象中还要低,穿厚一点的衣服或许会比较好。栖羽的地势属于台地,因此即使是夏季,也会比其它地方来得凉爽。 孃走在往公园的路上,思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首先,她想到赤羽指定的香烟店。 香烟店老板曾和球的父亲以及彰的母亲并肩奋战,孃一想到这件事,便不禁开始想象香烟店老板是个怎么样的人。 接着是赤羽,他是个冷静沉着的人,还散发出无比的威严感,光是站在身边就会打冷颤,恐怕是昔日的经验让他造就出此种气魄吧。 球的父亲、魁的父亲还有彰的母亲也是属于这种人物吗?孃不晓得,但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是普通人物。 此时,孃无来由地想起彰的继母真琴小姐,因为一想到普通人,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居然是她的脸孔。 连孃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真琴只和孃碰过一次面,却在孃的心中俨然成为「普通」的代名词。最该浮现的脸孔理应是孃自己的母亲或父亲,可是母亲早在五年前过世,孃对她的记忆已经逐渐褪去,而直到一个月前共同生活的父亲只会殴打辱骂孃,孃的心里也知道这并不普通。一个月前发生火灾后,父亲突然消失毫无音讯,虽然孃本身没有感觉,但或许她的潜意识中并不想回想起和父亲有关的事。 我是否应该更关心自己的父亲呢? 孃停下脚步开始左思右想。 我是个无情冷漠的人吗? 孃并非不担心父亲的安危,昨天她又想起父亲的脸,甚至还对过去的一切言行后悔不已。 不过,孃并非终日担心父亲的下落,只是偶尔想到那个生死未卜的生父。 ——如果今天失踪的人是彰呢? 于是,孃闭起双眼如此想象。 若是彰消失,自己一定会无时无刻地想着他吧?他还活着吗?还是不幸身亡?至少在孃确定彰的情况之前,她绝对会整天坐立难安。 不过,现在生死未定的是亲生父亲,孃却毫无此种感觉。 在自己心中的某个角落,孃厌恶那个心思摇摆不定的自己。 在自己心中的某个角落,孃希望那家伙最好永远别再回来。 连孃都开始害怕自己的想法了。 孃再度迈步前进,今天该办的事办完后,她打算回老家一趟。 自从发生火灾后,孃还没有回家看过。她对房契和保险一类的事完全不懂,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能够踏进家门。孃将契约和保险方面的事全权交给房屋中介、房东和公寓管理员负责处理,至于具体事项则拜托他们等父亲回来再行讨论。孃把联络方式留给他们,若是父亲回来的话,他们应该会主动通知孃,这个月里却没有任何消息。 说不定,家里的信箱内已经有几封信件或其它投递物了。 孃也在此时突然想起往事。 母亲还在世时,父亲曾经用间接的方式和家人联络。有时候是电报,有时候则是亲手写的信,孃听母亲讲过父亲不太喜欢电子邮件和电话。由于现在原稿都习惯使用计算机交稿,所以每当父亲交出手写的稿子时,编辑人员总是会摆出为难的表情。即使母亲看来有些伤脑筋,却也会用带有些许幸福的神色,叙述父亲在工作上的点点滴滴。孃打从心底相信,那段日子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当孃走进栖羽中央公园,或许因为放暑假的缘故,已经有很多人在公园里活动,尤其是小朋友们特别显眼。孃走到和球约好的地点——公园中央的运动场角落,发现有些男生在那里比赛棒球,却没看到球的踪影。孃只好站在原地,透过铁丝网观赏少年们打棒球,每当打者击出安打或是投手投出三振,就可以听到少年们的欢呼声此起彼落。 「他们好像玩得很开心。」 球不知何时来到孃的身边,站在旁边一起看着球赛,孃轻轻地点点头,球则是用眼角看着孃并露出微笑。 「我小时候也打过棒球。」 球如此说着,便开始向前移动,于是孃跟在他的后面。 「我前前后后打了六年喔,不过一直都是候补球员,总是坐在冷板凳上。」 从球现在的样子,实在无法看出他经历过这种日子。 「好像和想象中有点差距呢。」 听完孃的话,球停住脚步微微歪着头注视孃。 「为汁么?」 「……因为球先生总是带给人一种万能的感觉。」 这是孃在球的咖啡店打工时几经观察后的感想,球不论做什么事都是设想周到而且无懈可击。 「能得到妳的称赞真是我的荣幸。」 球带着苦笑响应,又继续迈步前进。 「不过,我只是个普通男人,碰到不拿手的事情也是会犯错的。」 「可是,我从来没看过球先生犯错。」 听到孃说出这句话,球再度停下脚步,并且瞄了一眼附近的公园长椅,然后回头望着孃说道: 「我们先聊聊再出发吧。」 孃点点头表示同意,于是球坐在椅子上,要孃坐在他的旁边,并且习惯性地从口袋拿出他的雪茄盒。 「我小的时候……」 说到一半,球将香烟衔在嘴边并点火。 「真的是个什么事都做不好的没用小鬼喔,还常常被人欺负。」 「魁小姐也这么跟我说过。」 听到魁的名字,球立刻瞇起眼睛,接着吐出一口混着叹息的白烟,随后抬头望向天空。 「说到魁……其实把我整得最惨的人就是她。」 魁本人也的确这么说过,孃以为魁正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孃的惊讶也明显地写在脸上。 「那家伙真的对我很恶毒。魁从小就是个大姊头,还用尽各种方式欺负我,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时候发誓总有一天要复仇。」 「……复仇?」 讲述童年回忆居然会用到这么恐怖的字眼,孃不禁喃喃地重复说道,球看到孃认真害怕的样子,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唉呀,都是小时候的事啰。」 「……那么,球先生现在还想要复仇吗?」 孃担心地问道,球突然认真地看着孃,并且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那还用说。别看我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很会记仇的。」 孃没来得及回答,球又继续说道: 「别担心,我的复仇并不是杀掉她或痛扁她一顿,不过说实话,那时候对她的怨恨才会造就今天的我。」 说完后,球仰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今天应该会很热吧。」 听到球的呢喃,孃也跟着抬头看向天空。此时,刚好有片白云遮住太阳稍微缓和日晒,那朵白云孤独地在蔚蓝的空中飘荡,若有一阵风将它吹走,温度一定会比现在更为炎热吧? 「真麻烦……趁天气变热前赶快把事情办完回家吧。」 球边说边站起身,并且回头看着孃。 「差不多该出发啰。」 孃一言不发地在球后面,一面迈出步伐,一面想着刚刚球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复仇」二字,孃想要摆脱这个字眼带来的不安感,尽管球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还要孃不用担心,但一想到球身处的世界——也就是孃和魁所生活的世界——光是知道这个超乎常理的世界中随时充满危险,就会了解说出这种话是多么可怕。 前往香烟店的路途中,两个人没有任何交谈,只是静静地向前行走。一开始球多少还能面带微笑,但他的神情随着步伐而更显严肃,孃也暂时淡忘刚才的对话内容,全神贯注于待会儿要做的事情上。 片刻后,球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似乎是赤羽递给他的纸片,纸上潦草地写着地址和香烟店「玄」的店名。 「应该就在这附近。」 球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寻找香烟店,孃便趁机窥看纸张上面所写的地址,那间店确实是位于这一带,于是球四处东瞧西看确认门牌号码,孃则是往别的方向寻找。 孃在某个十字路口的转角处看到写着「香烟」的招牌,于是高声呼喊球的名字。 「球先生!」 位于稍远处的球一听到孃的呼喊,便马上跑到她的面前,之后两个人互相点头示意,一起走向那个香烟店。孃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速,连香烟店老板的脸都还没见到,也还没开始谈话,自己就已经显得相当紧张了。 「没错,就是这里。」 球看着招牌,上面的确写着「玄」这个大字。 「店名和我们的咖啡厅还真雷同,最近流行只用一个字取名吗?」 球站在店前,似乎有点不满地如此说道,孃则是站在离球有段距离的地方,以免妨碍到他。 香烟店是栋小而雅致的建筑物,其中一面有扇窗户,看来像是和客人交谈的窗口。店面并不大,此时球将脸探向窗口,发现窗户完全紧闭。 「有人在吗?」 不管怎么大声呼叫,都迟迟没有人响应,孃也跟着窥探窗户内部,店内似乎空无一人。 「已经关门了吗?」 孃喃喃地说道,球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过……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居然没把铁门拉下来。」 球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敲起窗户玻璃,不过店内依旧没人应答,只见球无奈地耸了耸肩。 「真是的……」 话一出口,孃的背后随即传来某个男人的声音。 「要买烟吗?」 球和孃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察看状况,发现有个男人提着塑料袋站在他们身后。 「歹势,俺刚好出去买个东西。」 男人举起塑料袋,并且露出洁白的牙齿走近孃和球,孃也发现球有点跌破眼镜的感觉。 眼前的男人有副健壮的体格,身上穿着设计夸张的花衬衫,看来并不是个认真严肃的人。从短袖露出的手臂虽然并没有粗得吓人,却都是由经过锻炼的强韧肌肉所组成。 「我想买『trigger』的香烟,这里有卖这种牌子吗?」 男人正准备从看似后门的小门走进店里,听到球的话便突然停止动作,只见他慢慢地转头看着球。 「trigger?」 球则是带着微笑点点头。 「是的,您的店里有卖这种烟吗?」 男人用打量的眼神看着球,球也坦荡荡地正视男人的眼神,孃不由得紧张地倒抽一旦泺气。这该不会是敌人设下的陷阱吧?孃很担心当球说出赤羽告知的暗号时,男人就会攻击他们。 「trigger喔……」 男人一边嘟囔,一边将手伸进塑料袋内开始翻找,随后拿出一瓶罐装啤酒在手上旋转几圈。 「你是听谁说这个牌子的香烟的?」 男人虽然面露微笑,却不像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球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赤羽先生告诉我的。」 一听到赤羽的名字,男人对球回以苦笑,并且用力打开刚刚开到一半的门。 「进来吧。」 男人也在说话的同时走进店内,球和孃则是紧跟在他的身后踏进香烟店。店内只有一张小小的椅子,内部空间非常狭窄,一面墙壁上有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其余两面墙分别有个白色的架子,上面摆满各式各样的香烟,窗户对面的墙壁则有扇门。男人推开门走进里面,孃以为门后通向某个房间,进去后却顿时停住脚步,因为门内并没有房间,只有个通往下方的楼梯,周围都是水泥墙壁,这个空间也让人有种冰冷无情的感觉。男人默默地拾阶而下,球也静静地跟在后面,随后孃也迟半步跟着一起下楼。 楼梯内有些昏暗,每一阶的坡度也很深,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尽头处又有一扇门,男人则是伫足于门前。 插图045 「刚刚真歹势啦,赤羽跟俺提过你们的事,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小伙子。」 男人转过头,并且笑着如此说道。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乡音浓厚到有点难懂,不过也让人觉得他很容易相处。 「有话待会再说,先进来吧。」 男子便将门拉开,这扇门看来相当沉重厚实,打开后又有另一扇门,上面装着有如船舵般的把手。男人缓缓地转动门的把手将门打开,此种森严的戒备也让人大致猜想得到门后隐藏的秘密有多么重大。男子一点一点地转开门,孃也不自觉地将手按在胸前。 她的心底冒出一股恐惧感,这也是对未知事物的畏惧。 然而,蜂拥而上的期待感却更令她兴奋不已。 那扇门就像是分隔「平凡无奇」和「危险刺激」两种世界的象征,门后延伸的空间就是孃所期望的危险世界,孃也晓得自己的感觉绝对不会有错。 在这个被水泥墙包覆的巨大空间里有无数个木架,上面有许多形形色色的枪枝,简直就像电影中出现的诡异空间与诡异物体,但这种诡异景象或许也是孃一心追求的事物。 「这里是枪枝仓库兼靶场。」 男人说完后,便将孃背后的门扉关起来。 「这里的东西随便你们用,栖羽亲的家伙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 他的这句话让球想起某件事。 「……你不是栖羽亲的人吗?」 「也没错啦……那只是表面上,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俺可是替他们卖命工作的咧,所以才可以自由使用这些东西嘛。」 说完这些话后,男人随手拿起附近架上的某把枪,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摆出开枪的姿势。 「房间内有消音设备,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枪声,你们高兴开几枪就开吧。」 为 了证明他说的是实话,男人对着墙壁开了几枪,枪声比孃想象中小得多,听起来和烟火爆炸时的音量没两样。看来真如这个男人所说,房间内装有消音设备,不用担心外面的人听见。 「这样吧,先练个几枪吧?还是要俺教你们开枪的方法?」 男人随手放下枪,转头询问球和孃的意见,球拿起一支手边的枪仔细察看并开口说: 「在那之前……我想先请教你的来历。」 男人抓了抓蓬乱不堪的头发,随后叹了一口气。 「你还真是爱管闲事,当俺是个喜欢玩枪的家伙就好啦。」 男人露出失望的表情地嘟着嘴,看起来简直像是玩具被没收的小孩。 「我听说你以前曾经和家父共同奋战。不过,老爸的笔记本里却没有记载你的名字。」 球对男人的态度感到有些困惑,因此提出心中的疑问。 「因为俺有点特殊原因,没有俺的名字是很正常的啦。」 「特殊原因?」 面对球的质问,男人若无其事地说明: 「其实俺是个被警察通缉的杀人犯啦。」 听到这里,正在玩弄枪的球停下动作,还用讶异万分的眼光看着男子。 「你杀过人?」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俺嘛,现在早就超过追诉期啰。」 「可是……」 「你老爸可是有头有脸的市长,怎么能光明正大地公开和俺这种人有来往呢?没有名字的原因大概就是这样啦。」 「……方便请教一下你的大名做个参考吗?」 男人则是带着微笑回答问题: 「俺叫阿佐田元禄。」 听起来很难判断到底是真名还是假名。 「俺的名字很赞吧?」 元禄满脸笑容地向孃征求同意。孃有点困惑地微微点头,得到肯定的元禄则是频频点头重复说着「俺就说嘛」。 「话说回来,俺都已经说出名字,你们也该说说自己的名字吧!」 听到元禄的问题,球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孃也在球之后说出名字,元禄则是狐疑地歪头看着她。 「孃(注:孃的日文发音じょう同joe)?怎么听起来这么像男人的名字?」 「……常常有人这么说。」 之后,元禄告诉他们房间内所有武器的用途和用法。球边听边随声附和,有时还会提出问题,孃则是从头到尾安静地聆听。孃没有任何关于枪枝的知识,就连自己哪里不懂都无从得知。 「如果对方人数很多,最好用冲锋枪或散弹枪,就算你带着好几支大口径的普通手枪,压制力还是不够,要演电影当然就得配备一把左轮枪,这样才有看头。」 「你这边有足够的弹药吗?」 「不够用再告诉俺,俺会准备。」 「……这些枪枝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栖羽亲的小弟从国外走私进来的,有些枪总会流到黑市偷卖嘛。这些都交给俺搞定,安啦!」 球试射过几次后,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将视线转向元禄。 「……真的很感谢你。说实话,我之前对你们说的事半信半疑,没想到你们会帮这么大的忙。」 球深深地鞠躬,元禄见状不禁露出苦笑。 「别客气啦。就算没有你们出现,咱们也打算大干一票咧,你们肯出面也帮俺不少忙。」 说到这里时,元禄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阴沉,坐在旁边的木箱垂着头说道: 「……总算有机会报十年前的仇啦。」 听到元禄这番话,球将手边的枪放回架上,自己也找个木箱坐下。孃本来也打算照做,但房间内已经没有其它木箱,她只好靠着墙站在球的旁边。 「可以请教一下十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吗?」 球如此询问,元禄则是抬头望着天花板,似乎正在考虑该如何说明,接着他突然把视线转向球开口说道: 「赤羽已经把大概的情况告诉你了吧?」 「他说过栖羽亲的成员中有个叛徒。」 球如此回答,元禄则是点点头随口答道: 「差不多啦。」 「赤羽先生说栖羽亲的成员总共有六个人,现在我已经知道其中五个人了,还剩一个……也就是栖羽亲的叛徒,我还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赤羽没跟你说吗?」 球点头代表不知道,元禄便露出为难的样子摇了摇头。 「那个混蛋……总是把麻烦的事丢给俺。」 「事情很复杂吗?」 此时元禄站起身,只见他数度搔弄头发,看起来有难言之隐。 「唉,俺也能了解他的心情啦。」 元禄一边说,一边定到某个架子旁边,拿起一把挂在架上的枪枝。 球看到他的动作便立刻坐直身体,不过元禄拿枪并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一时好玩拿着那把枪摆摆姿势,确认枪枝状况是否正常而已。 「你们那伙人里面应该有个小鬼叫彰吧?」 元禄冷不防地说出彰的名字,让孃难掩满脸讶异的神色,球似乎也是带着错愕的表情,歪着头将视线转向元禄。 「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个小鬼的母亲也是咱们的成员之一,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嗯,听说她是个精明强悍的女性。」 听到球的回答后,元禄将手中的枪放回架上,并且回头注视着球,然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便再度坐回木箱上。 「她死掉之后,你也知道有个人收养那个小鬼吧?」 元禄意有所指地如此说着,球不疾不徐地走到元禄身旁,从高处看着元禄的脸发问: 「请你说话不要拐弯抹角,你想告诉我什么?」 「……收养那个小鬼的女人叫做三条真琴,她就是那个你不知道的栖羽亲成员。」 球惊讶得无法合嘴,只能呆滞地盯着元禄,孃也以同样的眼神看着元禄,元禄则是无可奈何地垂下双眼并发出叹息。 「意思是说……」 不等球说完,元禄便抬起头望着球,对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就是那个背叛旧栖羽亲、操控新栖羽亲的人。」 球摇摇晃晃地向后退,无力地瘫靠在水泥外露的墙壁边。孃无法立刻了解元禄的话,只能站在一旁听着着两人的谈话。元禄的话并非难以置信,只是因为内容太过出乎意料而令人很难接受。 「可是……笔记本里没有她的名字。」 球结结巴巴地提出反驳,元禄用鼻子哼地发出冷笑,室内的日光灯也像是配合他的鼻音般突然闪了一下。 「真琴是你老爸的情妇,所以她才会参与栖羽亲的活动,你觉得你老爸会刻意把情妇的名字写进去吗?」 「这怎么可能!」 球一边喊叫,一边用手肘敲着水泥墙壁,孃还是首次看到球在别人面前露骨地表现出自己的情感。 「你别太在意,反正是既成的事实嘛。」 「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老爸或真琴小姐说过……」 「有人会跟儿子说自己包养情妇吗?又有哪个情妇会坦白告诉别人是情妇?有些怪胎搞不好会这么做啦,至少你老爸不是这种人。」 「但是……」 球说到这里便闭口不谈。只见元禄起身伸个懒腰,单脚跨在他刚刚坐的木箱上,木箱也因而发出嘎吱声。平常听起来只是一道细微声响,如今在孃的耳里却相当剌耳,让她忍不住想要掩起耳朵。但是,她现在的意识清楚地告诉自己,现在千万不能错过球和元禄的 对话。 元禄将双手插进裤子的口袋内,抬头望着天花板,有如正在回想事情似地说道: 「俺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到底是突然染上毒瘾,还是快要被你老爸抛弃,总之那个女的在十年前背叛咱们,让俺和赤羽之外的三个人都死掉了。」 孃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渐显急促,元禄的话几分钟前掠过脑里时还有些缥缈,现在总算渐渐地产生某种真实感,他的声音在脑中不停回响。孃低着头,无法停止思考元禄的话中含义,她现在的心境就宛如面临背离逻辑事物的哲学家一般。 她只与真琴见过一次面,就仅仅以那次见面时的印象判断,真琴是个美丽聪慧且个性温柔的女性,从头到脚没有任何地方会让人觉得是凶恶之徒,所以孃实在无法相信元禄所说的话,万一他说的是事实…… 「那……彰不就……」 孃不由得喃喃低语,元禄则是看孃一眼并垂下目光。 「问题就在这里。」 元禄看似恨得牙痒痒地啐了一声。 「俺搞不懂她为什么会收养那个小鬼,她可是杀掉那个小鬼的妈,不知道她是产生罪恶感,还是有其它理由……」 「……什么理由?」 「俺和赤羽在新栖羽亲都是负责微不足道的杂务,真琴手下还有几个直属部下为她效命,咱们也不清楚那些人的真面目,组织里重要的事都是交给那几个人处理……说不定那个叫彰的小鬼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干部。」 「怎么可能……」 孃小声地说道,元禄则是一脚踹飞木箱,将乱七八糟的头发往上拨弄。 「反正你们小心点,那个小鬼如果跟过来,俺就不会说这些事啦。」 元禄说完后,球完全无话可说,只能默不作声地盯着地面。元禄表示要到上面顾店,随即离开房间并且留下孃和球两人。球依然保持沉默,拿起身旁的枪对贴在壁面的靶纸射击,孃也拿起枪一把接着一把摆出射击姿势,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 「……妳觉得呢?」 球总算开口,犹如自言自语似地问孃,孃放下手中的小巧枪枝并回头看着球,她从未看过球露出如此复杂的表情。 「我也很纳闷。」 听到这么多难以置信的事,孃的声音不免有些颤抖。 「妳的话还真直接。」 「因为……!」 孃打算走近球,球却用手势阻止她继续靠近。 「我也是,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球当场蹲低身子,接着用指尖抓抓脸并看着地板,孃也跟着蹲了下来。 「总之,今天的事暂时先别跟彰说。」 「你怀疑彰吗?」 孃不由得提高音量。面对孃的质问,球使劲地槌打地面。 「我有什么办法!听到刚刚那些事,要我怎么照常面对彰?我也希望那都是谎言。但是,妳要我怎么完全否定伸出援手的人说的话?他们到底有什么理由捏造这些谎言……」 孃只能沉默以对,她明白球想表达的意思,对元禄所说的一切置若罔闻其实很简单,但如果他说的都是事实呢?只有真琴是背叛者也罢,万一连彰也如同元禄所说是真琴的手下,那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球站起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 球并没有拿起任何枪枝便转身离开,而当孃正要跟出去时,无意问瞥见木架上有支较小型的手枪。这支手枪拥有银白色的枪身,枪把嵌有女性肖像的浮雕,和其它俗不可耐的枪枝比起来,唯独这把小巧的手枪有如工艺品般高贵精致。孃拿起那把枪,枪的体积并没有超过手掌,也让孃突然产生爱不释手的感觉,她想要偷偷把枪带走,因为球发现一定会念个几句,所以孃趁着球不注意将这把小手枪收进上衣的口袋中,这时球已经走到房间外,于是孃慌忙地跟了上去。 「啥时来都没关系。」 而元禄则是目送着两人离开。途中球似乎一直默默地思考某件事,此时艳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天顶,天气也比在公园见面时还炎热,道路两旁的行道树传出吵杂的蝉鸣声,球则是心情烦躁地看了一眼。 「夏天啊……」 并且喃喃说道: 「我最讨厌夏天了,接到老爸出事通知的那天也是夏天。」 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不知道的事实在太多了。 孃将手伸进上衣口袋中,紧紧握住刚刚偷带出来的小巧手枪,连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何会偷拿这把手枪,不过孃的心里有种预感,这把枪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派上用场。 球和孃在公园分道扬镳,孃准备照先前的决定回到以前住的公寓探视情况。走路回家有段距离,不过孃并不打算搭公交车或出租车,她想要一边走路,一边思索元禄和球说的话,而脑海中也浮现出彰和真琴的脸孔。她不明白该相信谁,但是她非常清楚自己想相信彰和真琴不是那种人,但这或许也只是小孩子的任性想法吧?孃认为自己必须学着接受更加残酷无情的现实,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且低着头不断地向前行走。 和球告别前,球再三叮嘱: 「希望妳能尽量减少彰单独见面的机会,就算单独见面,也绝对不要提到今天的事。」 球一定了解孃对彰的爱恋情愫,他才会干叮咛万交代孃不能让彰知道这件事,而球的预感也十分正确。纵使球三番两次告诫,她还是想和彰见面,甚至将今天的事全盘托出以确认事实真相。 孃很难相信真琴是那个毒品组织的人,然而回想一个月前,当孃目睹级任导师辰已在面前态度丕变,还发现他是毒品组织的成员时,她也无法立刻接受眼前的事实。那时候,孃非常信任辰已,并且对他产生些许爱慕之意,这些心情却在瞬间粉碎得一乾二净。从辰已的例子看来,孃无法百分之百断定真琴绝对不是坏人。 「我最近就会让事情水落石出。」 球在离开前说出这句话,水落石出到底代表什么?他打算和彰对质吗?还是盘问真琴呢?倘若球发现他们两个都是栖羽亲的人时,又该怎么办?孃实在不想臆测结果。 于是孃拾起头,目不转睛地凝视前方。 孃告诉自己,就算绞尽脑汁也无法得到象样的结论,目前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便跨步继续向前迈进,这时孃才发现老家已经近在眼前。 数十公尺的距离外有个人影引起孃的注意,而让她不经意地停下脚步,若是普通人影根本不会让她如此在意。 那个人影面对着孃,一动也不动地看往孃的方向。就算远眺,也能从那纤细的身影得知对方是女陆,不过这并不是引起孃注意的主要原因。 她和某个人很像。 就是一个月前行踪不明的同班同学——志水小夏。 遥远的距离让孃无法完全肯定,于是她想要走近确认,人影却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离开。 「……小夏!」 孃不由得叫出声,并且追在人影后面,对方却漠然地往前直走,孃想要追上对方而死命地加快速度,但还是无法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小夏!」 孃再度叫出小夏的名字,对方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双方并未远到无法听见对方的声音,因此孃担心会不会是自己看走眼,但她还是认为那个人影绝对是小夏。 人影消失在某条小巷子的转角,孃也在同样的地方转弯,眼前却没有半个人影。难道对方走进转角后就立刻跑开了?还是自己眼花看错呢?看着空旷无人的道路,孃只能茫然地伫立在原地。 碰巧这条路是孃在一个月前被歹徒袭击的地方, 而孃也深深记得歹徒是小夏的哥哥。 「小夏……」 孃喃喃自语,但是四周没有人回应。 小夏还是很恨我吗? 孃回想起小夏最后说过的话。直到现在,孃还是随时会想起小夏充满恨意的声音,就算知道辰巳是毒品组织的人,深爱辰已的小夏还是非常相信他,而当辰已送命后,小夏便立刻从医院消失得无影无踪。 孃希望能再见小夏一面,当面向她说明事情的真相。 不论孃怎么盼望,小夏依然没有任何音讯。 在返回老家的路途上,孃一直思考刚刚那个身影是否真的是小夏,或许是因为今天听到太多事情而产生的幻觉。 自己大概真的累了。 今天该办的事情办完后,孃想要赶紧回家睡个觉,姑且不管能否睡得着,总之就是想先钻进棉被里闭目养神。 想着想着,孃就走到老家的公寓前面了。 孃望着曾经住过的公寓,火灾的痕迹已不复见,只见附近的小孩正在嘻笑打闹,好像已经忘记曾经发生火灾的事,想必他们根本不把孃的住家惨遭祝融肆虐这件事看在眼里吧?虽然这的确不关他们的事,孃的心底还是涌起些许哀伤的情绪。她和附近邻居毫无往来,认识她的人也没几个,为什么还会感到悲伤呢?难道这也只能用自己太过任性的理由一笑置之吗? 孃走进公寓大门,打算和管理员打个招呼,值班室内却没有任何人,孃只好直接察看自己家的信箱。 信箱里塞满披萨店的广告、色情广告、电话缴费单或电费单等等信件,仔细一看,孃发现里面有个不起眼的咖啡色信封,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收件地址,却没有发现寄件人的署名。用手一摸,感觉到薄薄的信封内好像有个小小的硬物。 孃将广告传单全数塞回信箱,当场打开这个咖啡色的信封。信封内没有信纸,她将信封倒过来稍加摇晃,一把小小的钥匙便应声掉出,上面还挂着刻有数字「037」的塑料牌子。 孃直觉寄送钥匙的人就是父亲。如果不是父亲,又会有谁怀着何种目的将钥匙寄来这里?孃将钥匙收进外套的口袋中,并且仔细端详咖啡色信封,孃不敢确定书写收件地址的潦草笔迹是否为父亲的字,倒是从字迹可以看出当事人面临紧急万分的情况。 父亲是否被卷进某个危险事件了呢? 孃的脑里立刻联想到这件事,因为父亲在失踪的一个月前,便已经开始追踪调查持刀歹徒的事件。一个月前的栖羽市曾经出现持刀歹徒,孃也遭受攻击,并且被刚好路过的彰拯救,而攻击孃的犯人正好是小夏的哥哥,小夏的哥哥似乎服用过某种药物——只要如此推断,孃觉得父亲早晚会察觉到栖羽亲的存在。 假设如同孃的猜测,父亲追溯到栖羽亲的存在并对他们展开调查,那么父亲肯定难保安全,说不定父亲在遭遇不测前,就已经将找到的线索放在家中的信箱…… 孃一边询问自己是否想象过度,一边迈步走出公寓,随后抬头看着自己以前住过的九楼。 ——火灾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孃向警方问起火灾发生的原因时,警察怀疑有人蓄意纵火,不过若只是单纯纵火,犯人不太可能只烧掉九楼楼层中的某个房间。 也许犯人有个烧掉房间的理由吧? 犯人想要孃家里的「某种物品」,但是犯人并没有找到,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犯人只好放火烧掉整间房间,这样所有事情就说得通了吧? 父亲一定是害怕东西被犯人抢走,才会将这把钥匙用寄件人不明的信件寄到家里,准备日后回家取件。 孃察看信封的邮戳,日期刚好是一个月前,和父亲失踪的时期完全一致。邮戳的邮局地址在这附近,表示这封信在邮戳日期的几天后就寄到家里了,结果这封信却被放在信箱里一个月。时间经过这么久,父亲却一直没有回来的原因到底是……一想到这里,孃不禁用力地摇摇头。 孃再度迈步前进,打算将不好的念头赶出脑中,至于钥匙的事再找彰商量看看吧——一想到这里,孃突然想起球告诫不可单独和彰见面的事。剎那间,孃的脑里浮现出彰手刃父亲的影像,假设彰真的是栖羽亲的一员,这的确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孃按住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速度逐渐变快。 孃不断地要自己冷静下来,并且踏着不稳的脚步想要尽快抵达敷岛家。然而越是焦急,呼吸也越发紊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孃从外衣口袋掏出手机,犹豫片刻后便拨电话给彰,但又打消念头并挂掉电话。 虽然现在确实事有蹊跷,但是球才再三吩咐,当天就想打电话找彰,这样实在很不负责任。 孃尽力保持清醒,但讽刺的是,脑中居然突然冒出辰已的脸。一个月前,刚好在场的辰已帮她解围,并且教导她吸回吐出来的气,不过现在并没有塑料袋可用。 于是孃将嘴靠住上衣的袖子,轻轻地重复吸气吐气的动作。 症状总算稍微缓和,孃便继续迈步前进。 自己已经踏进这个世界了,到底哪里才是终点? 早知事情会如此,是否当初就不应该硬闯进来呢? 不仅是父亲失踪或小夏消失,连彰的行动都令人怀疑。自己心爱、值得信赖且让她决定踏入这个世界的人,却有可能是个极恶罪犯。 当初为什么想要踏入这个世界呢? 是因为厌倦乏善可陈的普通生活吗? 还是为了追求刺激惊险的生活? 孃摇了摇头。 不是,绝对不是。 因为彰在那个地方。 打从与彰相识后。 孃就一直盼望自己能够进入彰身处的世界。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孃还是不懂,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我完全不懂…… 好不容易回到敷岛家后,孃留张字条告诉魁自己不舒服无法帮她做晚饭,接着就径自回到房间倒头大睡。 直到半夜时分,孃才睁开眼睛。 理应敞开的窗帘已经有人拉上,孃本来没盖棉被就直接扑在床上倒头大睡,醒来时却盖好棉被,大概是魁帮她弄的吧。 为了驱散蒙胧的睡意,孃从床上撑起身体,倚靠在窗边拉开窗帘。外面似乎在她睡着后就开始下雨,只见雨滴纷纷打在窗户玻璃上。孃盯着窗外仔细观看,还好雨势没有很大,也让孃总算放下心来,因为她并不喜欢下雨的日子。 孃离开房间走往客厅的方向,灯火通明的客厅内还有人的气息,孃知道魁在那里,于是探出脸窥视客厅内的动静,果然看到魁的背影,她正坐在沙发上喝着威士忌。 「……是孃吗?」 魁察觉背后发出的声响,便转头对孃露出微笑打招呼。 「早。」 「……早安。」 「身体还好吗?」 孃点点头,并且坐在魁对面的沙发上,魁开玩笑地将威上忌杯子递给孃,孃则是摇头婉拒。于是魁笑着说道: 「……说得也是,妳可不像我,我是从高中就开始喝了。」 不知为何,魁与平常的开朗模样看起来有点不同。孃有意无意地窥视魁的样子,魁则是将酒杯放在桌上并站起身。 「要不要喝杯咖啡?」 「我自己弄……」 孃正要起身到厨房准备,魁便比个手势要她坐下。 「坐着就好,偶尔也让我服务一下吧。」 孃只好接受魁的提议乖乖坐下,厨房传来魁正在泡咖啡的声响,孃也在此时合上双眼。她尚未从睡意中完全清醒,总觉得自 己随时可以再度入睡。 「球把所有事情告诉我了。」 厨房传来魁说话的声音,也让正在打盹的孃顿时惊醒。 「……妳好像很难过喔?」 听到魁的问题,孃不禁低下头,她晓得魁想说什么。 「不过,那些事又还没百分之百确定。」 魁端来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递给孃后,魁也在孃的旁边就座。 「……说得也是。」 孃啜饮一口咖啡,清爽的咖啡苦味流进口中,咖啡的香味立刻传遍整个鼻腔内,一点一滴地带走孃的睡意。 「魁小姐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孃这么一问,魁停下正要拿到嘴边的咖啡而转头凝视着孃,她将咖啡杯放在桌上,让整个身体躺靠在沙发上。 「老实说,我觉得不无可能。我们姑且不论彰,那个真琴……」 「真琴小姐怎么了吗?」 孃接着询问含糊其词的魁,魁则是露出些微困惑的表情后,便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从以前就觉得有件事很奇怪。我刚开始治疗彰的时候,从彰的记忆得知他的母亲遭人杀害,可是根据新闻报导,彰的母亲是下落不明,也没有寻获尸体。我从真琴那边听到的也是一样,她说彰的母亲失踪,她和彰的母亲是朋友,所以想要收养彰并扶养他长大。起初我一直很挣扎,到底要不要告诉真琴彰的母亲被杀害的事,因为普通人听到这种事一定会很惊慌吧?几经思量,最后我还是决定告诉她,她听完后却丝毫不感讶异。」 「那是因为……每个人对事情的反应都不一样吧……」 孃提出反驳,魁则是带着叹息回答: 「妳觉得正常人听到这种事会有什么反应?通常不是会报警吗?但是真琴什么都没做,不只这样,她也没有过问彰的母亲怎么会被杀之类的事,所以从那之后,我就隐约觉得真琴一定知道彰的母亲做过什么事。」 魁不带情感地述说她的推论,让孃对她有些心生厌恶,不过魁的分析井然有序,自己只是凭一时感情否定彰的一切,实在没有资格否定魁。 「不过……」 魁再次拿起咖啡杯并移往嘴边,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我刚刚说的事只代表真琴可能知道彰的母亲的来历,不能因此推断她是栖羽亲的背叛者。」 听到魁理解自己的想法,孃感到非常欣慰。 「魁小姐……」 魁温柔地笑着,并且轻轻抚摸孃的头。 「我不想怀疑她喔,当然也不想怀疑彰,希望妳能明白。不过,我们终究还是得将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那要怎么做呢……」 经孃这么一问,魁将视线转到手中的咖啡杯上。 「又不能突然当面质问……只要掌握可用的诱饵,也许还能不着痕迹地点破吧。」 当魁说到这里,孃顿时想起在家里信箱中找到的钥匙。孃站起身,告诉满脸错愕的魁自己会立刻回来,就急急忙忙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睡觉前脱掉的外套仍旧挂在和式衣柜上。孃翻看口袋找出那把钥匙,为了慎重起见,她看向手机确定没有末接来电后,顺道察看擅自偷带出来的手枪是否还在。魁应该知道孃到那间香烟店的事,但是孃不想让魁知道自己偷拿一把手枪,孃害怕会被人发现,于是打开和式衣柜的抽屉,并且把手枪藏在柜子里。 孃拿着钥匙回到客厅,不明就里的魁疑惑地看着孃的举动,孃坐在魁对面的位置,并且将钥匙放在桌上,魁满头雾水地拿起钥匙观看,孃则是对她道出事情的经过。说不定眼前这把钥匙所隐藏的「秘密」可以证明真琴是栖羽亲的成员;相反地,这把钥匙的「秘密」也有可能和栖羽亲完全无关。不论如何,只要孃想找到父亲,就必须先解开这把钥匙的「秘密」。 「原来如此……」 魁竖耳倾听孃的解释,用手指轻弹桌上的钥匙低声说道: 「假如这把钥匙的确和栖羽亲的活动有关,那就有调查的价值了,根据妳刚刚说的内容,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 听到魁赞同自己的想法,着实让孃安心不少,她一直担心自己是否太多疑了。 「妳已经告诉球这件事了吗?」 孃对魁的问题摇了摇头,魁则是拿起随手丢在桌上的手机拨打电话,以刚才的对话内容判断,魁八成是拨电话给球。 果然不出孃所料,魁开始向对方解释方才的内容。此时,孃发现魁的咖啡杯已经见底,便连同自己的咖啡杯一起拿去厨房。孃一边将新泡好的咖啡倒入杯内,一边偷偷看着正在讲电话的魁,她挂着平常不曾见到的严肃神情和球说话,与平时活泼开朗的她判若两人,到底哪边才是她真正的面貌呢?其实不只是魁,彰和球也是一样,他们都拥有普通人和另外一个世界的双重面具。 孃将咖啡端回客厅的同时,魁也恰好挂掉电话,她跟孃道声谢,接着说出球会立刻赶过来。 「他好像想亲眼看看那把钥匙。」 球比她们预想中还要快抵达敷岛家,前后约莫不到三十分钟。球似乎将店门关好就立刻赶过来似地,身上还穿着店里的制服。 「我从以前就很想对你说,你真的不适合那身打扮。」 球将魁说的话当成耳边风,一踏进门就直接询问钥匙放在哪里,孃告诉他后,球便快步定向客厅。 「装做没听见喔……」 魁嘟着嘴如此抱怨,球则是拿起放在客厅桌上的钥匙,脸庞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这是栖羽车站的寄物柜钥匙。」 「为什么你看一眼就知道?」 魁十分惊讶地看着球,于是球从口袋内掏出钥匙圈,摆在魁的面前不停晃动。除了看似轿车钥匙和家门钥匙外,还有一把相同尺寸的钥匙,而且挂着大小相等的同色塑料牌子。 「我把老爸的笔记本藏在车站寄物柜里,至少比随便放在家里安全得多吧。」 「那么,只要到车站的话……」 不等魁说完,球已经走往门口的方向了。 「车站现在应该还没关,我去把东西拿过来。」 魁听到球的话,便急急忙忙地拿起桌上的手机。 「等一下,我也一起去。」 球突然停住脚步,并且皱起眉头。 「我自己去就好。」 「你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有时候两个人行动比单独行动还好喔!」 魁故意歪着嘴,球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 「好吧,不过妳要听话喔。」 「我也要去!」 两个人吃惊地将脸转向孃,不等魁和球回答,孃就赶紧冲回自己的房间。 孃手忙脚乱地披上外套,接着打开和式衣柜的抽屉。没想到从衣柜中取出手枪的时机这么快就来了,因为魁刚刚说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让孃挂心不已,所以孃认为这把手枪或许可以派得上用场,她将手枪放进口袋并疾步走出房间,魁和球则是在客厅等她。 「看来阻止也没用啰。」 「那把钥匙本来就是孃找到的,所以她有权利跟着吧?」 「……这倒是。」 看到球和魁走出门外,孃随即跟在后面,当三人走到屋外时,外头的雨似乎已经快停了。充满水分的空气迎面而来,由柏油路蒸腾的雨水味道直扑鼻腔,孃还没来得及感觉到不愉快,人就已经坐进球的车子里了。 球立刻发动汽车,车内的收音机也传出男性的低沉嗓音,那道声音正在播报新闻节目,内容则是一桩两天前栖羽市发生的杀人事件,死者是势力遍及整个 市内的暴力组织「我论会」的干部,死因似乎是在路上遭到枪杀。事件发生在深夜,不过当时刚好有目击者,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凶手应该是名年轻女性。虽然有可能是暴力组织之间的火并事件,但由女性动手的例子非常稀少,因此警方判断这是一桩情杀事件或是私人恩怨所引起,将整件案情朝着这两个方向进行调查。 「治安真差。」 球叼着未点燃的香烟如此说着。 「一听到这种新闻,就会让人觉得身上该带把枪。」 孃听到魁的自言自语,便紧紧握住外套口袋中的手枪。年轻女性枪杀暴力集团的干部,这到底是栖羽市正在蔓延的某个异常事件,抑或是单纯的偶发事件呢?孃左思右想都找不出答案,但是当她听到这个新闻时,不知为何觉得心头有点闷闷的。 「栖羽亲和暴力集团有任何关系吗?」 孃这么一问,球透过后照镜看着孃回答: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认为不可能没有任何关联。」 「没有暴力集团在背后撑腰的话,很难将毒品散播出去吧。」 魁附带说明后,三个人的对话就此中断。 大概是下雨的关系,深夜的马路仍然显得有点拥挤混乱。车子停停走走,球不太高兴地啧了一声,便点燃嘴边的香烟抽着烟,魁则是发出无奈的叹息。孃认为他们都有点心急,看来他们巴不得早点揭开寄物柜的秘密,而孃当然也拥有相同的心情。 看到车潮再度缓缓移动,球安心地吐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彰现在正在做什么?」 在驾驶座旁的魁突然转过头问孃,孃不懂魁怎么会问这个问题,魁知道孃暗恋彰的事,但这并不代表孃相当清楚彰的一举一动。 「……我不知道。」 听到孃的回答,魁改为向球询问: 「你觉得彰会不会生气?我们把他排除在外耶。」 的确如魁所说,他们三个人行动却没找彰参与,彰应该会感到不高兴吧?不过,球也不可能因此找他一起同行,结果球如同猜想这么说道: 「没办法,现在最好别让彰加入。」 没多久后,车子总算抵达栖羽车站,车站前的停车场已经没有车位,球只好将车子驶进圆环,找个不会妨凝其它车辆进出的地方停车。 「魁,妳在这里等我。」 听到球这么说,魁不满地鼓起腮帮子,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回嘴,只见她乖乖地坐在驾驶座旁。 「孃,妳跟我来。」 球抛下这句话便立刻下车,孃正准备打开后车门出去时,魁开玩笑地说道: 「小心妳的贞操喔,光是被那家伙牵个手,就有可能搞大肚子喔。」 「……我会注意的。」 孃忍不住噗哧一笑,下车后和球互相点点头,两个人便一起走向车站。 或许因为时间已经不早的关系,车站内的人数寥寥无几。一名身穿绣有华丽刺绣皮夹克的年轻男子和孃擦身而过时,只见他不怀好意地瞥向孃。孃对这种男性有点反感,便赶紧将视线转移至别处。 「他应该是觉得妳很可爱吧。」 球露出苦笑小声地向孃说道,孃则是连忙摇头否认。 经过中央剪票口后,有个电子告示牌映入眼帘,上面显示只剩末班电车尚未进入栖羽站。 剪票口后方有个排满寄物柜的场所,球则是停下脚步问孃: 「几号?」 球还没来得及从口袋掏出钥匙,孃就已经说出「037」了。在为数众多的柜子中,037位于最左边,于是球将钥匙插进钥匙孔转了一圈,并且伸手握住柜子的把手,将近乎正方形的柜门打开。里面有个用透明塑料袋包起来的绿色物体,球将手伸进寄物柜内,一把抓起那个不明物体。 「……这是植物吗?」 的确如球所言,这个物体是株不折不扣的植物,如果掉落在马路上,任谁都会以为是杂草或是某种毫不起眼的植物。透明塑料袋就像是保护标本般紧密地包住植物。仔细一看,还有看似种子的物体混在里面。 「我们先回去再说。」 球提出此种避入耳目的提议,孃则是点点头转回原先过来的方向,但还没踏出脚步就倒抽了一旦况气。 因为彰站在她的眼前。 他紧紧盯着孃,球也在发现彰的同时轻轻地啧了一声,看到彰向他们靠近,球低声自语道: 「真糟糕。」 然后,不着痕迹地将拿在手上的塑料袋藏到背后,打算躲过彰的目光。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走近球和孃的身边,彰随即提出质问。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带若求救的视线转向球,只见球歪着头反问: 「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彰则是转过头看往剪票口的方向。 「真琴小姐快要回来了,我过来接她。」 「她去哪里?」 「去东京和编辑谈事情。」 孃这时想起真琴的职业是专职翻译,彰似乎很在意电车到站时间而一直转头回望,正眼瞧也不瞧地问球: 「你们两个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来拿我的东西。」 就在球回答的同时,彰也回过头看着他。 「什么东西?」 球像是早就准备好答案似地立刻回答: 「我爸的笔记本。」 彰的脸庞马上掠过一丝怀疑的神色。 「放在这种地方?」 「……总比放在家里安全吧?」 彰短短地「哦」了一声,露出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你在隐瞒什么?」 「……我哪有。」 球如此回答,彰便将视线转向孃,只见他一语不发地盯着她,这道视线也让孃非常难受。 剪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彰回头望了一眼,看来末班车已经到站了。 「电车已经到了吧。」 彰则是对球的催促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巴不得我赶快走。」 「别说傻话,根本没这回事。」 「……你在背后藏什么东西?如果是笔记本,让我看看应该没关系吧?反正我也知道里面的内容。」 「之后再让你看,现在有别人在场。」 「你连稍微讲讲都怕被人听到?」 彰的口气似乎越来越烦躁。 「应该不太方便被真琴小姐看到吧。」 「话是这么说啦……」 考虑到真琴即将出站,球的说词不无道理,这时孃刚好见到真琴出现在离此处有段距离的剪票口,彰注意到孃的反应,便跟着转过头察看。 「明天来店里一趟,到时候再跟你说。」 球如此告知。彰只好勉强点点头:心有不甘地定向真琴的方向,球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 「刚才真是好险……」 球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注意彰的举动,并且偷偷地将塑料袋递给孃。 「可以帮我收进口袋吗?」 孃依照指示将东西收进自己的外衣口袋。彰已经走到真琴身旁与她稍微交谈,然后便朝孃一行人的反方向离开车站,真琴似乎并没有发现孃和球。 「球先生?」 球目送彰和真琴离去,孃则是提出问题: 「不可以让真琴小姐看到这个植物吗?」 孃认为迟早要和真琴摊牌,现在亮牌也没有差别,但是球似乎不这么想而当场回答: 「不行,我必须先 把这种草调查清楚,而且也不清楚和栖羽亲有没有关系。」 孃看到球往前行走,于是也跨步紧跟在后。 「嗯……想想明天该说些什么吧。」 球如此喃喃自语。孃认为只能向彰说出实情,而且她也不想再瞒着彰任何事情了。 球和孃便走到圆环,看见他们回到车内,将椅子整个往后倒的魁迅速坐直身体。 「……让我等很久耶。」 魁挂着不悦的表情说着,并且将椅背调回原来位置。孃连忙赔不是,魁则是大动作地摇头笑着回应: 「既然你们回来就没关系啰。如果你们再不回来,我就准备冲出去找你们了。」 「如果妳跑掉,让车子被偷要怎么办?」 球边发动引擎边出声挖苦,魁也不甘示弱地捏住球的耳朵拉近自己。 「你还敢说,好歹要跟我联络一下吧。」 魁又将球的耳朵往上拉扯,球痛得将她的手拨开。 「没办法,发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嘛。」 球则是神情认真地告诉魁。 「我们刚刚碰到彰了。」 孃的补充说明也让魁瞪大双眼。 「彰?他在那里做什么?」 「……他好像准备要接真琴回家,还好勉强蒙混过去了。」 此时球也驶动车子,三个人便在路上讨论明天该跟彰讲些什么,却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路上的车流量也与刚刚有如天壤之别,回程很快地就开到敷岛家,球却毫不减速继续往前行驶。 「你也发现啦?」 当车子经过敷岛家时,魁便如此嘟哝,球则是点点头表示同意。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孃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球和魁,于足球调整后照镜的位置让孃方便看到后方来车。 「后面那台车从车站就一路跟踪我们。」 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确有辆车子,但是孃看不出来有任何跟踪他们的迹象。 「有趣的是,妳不觉得开车的那个男人很面熟吗?」 听到球这么一说,孃立刻定晴仔细观看。夜晚视线不佳加上车头灯的反光让孃看不太清楚,孃更加靠近后照镜瞇着眼睛,而总算看到驾驶来车的男子。 「啊……」 孃不禁惊叫出声,就是那个在车站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她的人。 「看来他不只是个普通的跟踪狂喔。」 球一边说着,一边将车开往栖羽中央公园并驶进公园内,确认没有其它人在场后,便将车子熄火。 「看那台车的大小,对方大概有四个人吧。」 球注视着魁如此说道,魁则是对后面的情况漠不关心地打了个呵欠。 「我负责两个,妳负责两个。这样可以吧?」 球说完后立刻打开车门,魁又用力地伸个懒腰,抓了抓头发并将视线转向车外的球。 「整天被人欺负的小球球也长大啰。」 魁低声说道,随即架势十足地打开车门。 「你不行的话,我可以帮你多对付一个喔?」 看到两个人准备迎击后面那台车,孃也慌慌张张地跟着下车,总算明白他们刚刚正在讨论要对付的人数。 「孃,妳走开一点,我们会马上收拾掉对方。」 球看都没看孃一眼,魁则是一直很在意自己的迷你裙。 「早知道我就穿方便行动的衣服啰。」 球叼着香烟,并且歪着嘴挖苦魁。 「不然这样,我全部包办吧?」 「……哼,你在开玩笑吗!」 魁用鼻子冷哼一声,将紧紧包住腰际的短裙撕开,孃只能傻傻地看着价格昂贵的裙子就这样报销,魁则是带着胜算十足的笑容指着球回答: 「我两个,你两个吧。」 「孃,快闪开。」 球压低音量要孃回避的同时,追赶的来车将车子停在稍远处,随后见到四个男人走出车外。孃听从球的指示退到两人身后,她知道站在球和魁面前只会碍手碍脚,也对自己的无用感到非常不甘心。 球点燃香烟,而四个男人则是缓缓定近,从四个人站立的前后顺序也能大概猜出他们的地位高低。在车站碰面的男人站在最前面,应该是四个人中地位最低的,他的后方有两个男人并肩站着,一个在大热天却穿着皮衣皮裤,另外一个则是穿着夸张日式图样的夏威夷衬衫,站在最后面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配上黑色领带,就像是参加葬礼的打扮。这个男人和另外三个人明显不同,身上频频发出一股无以言喻的压迫感,手中还握着一根用白布包裹的棒状物体。 「原来是黑道。」 球吐出白烟如此说着,四个男人也停下脚步。 「有何指教吗?」 球提出问题,看来四个人中地位最高的黑西装男开口回话,从他站的位置看不太清楚他的长相,看来似乎年纪不大,然而一头及肩的头发却都是白色的。 「……故意把我们引来这里,你是脑袋有问题吗?还是有把握打得赢我们?」 「我的问题好像不是这个,这位黑道大哥,我是问你想干么。」 球丢掉手中的烟,那个身穿华丽刺绣皮夹克的男人则是向前站出来怒斥球: 「混蛋!讲话最好小心点!不然就串掉你!」 「……真是个白痴。」 听到魁如此低声说道,皮夹克男立刻扑向魁。魁不慌不忙地侧身扭腰,用修长诱人的美腿一脚踢中男人的颈部,只见男人的身体翻滚一圈并往旁边飞了出去,然后就趴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 在后头的皮衣男和夏威夷衫男则是一同发出连孃都听得到的啧声。 「真是让我大饱眼福的美腿,不过我可不想让这脚落在脖子上。」 身着西装的男人说着,同时将目光转向站在自己前方的两个男人,两个男人便点点头往前跨步。 「在两分钟内解决掉,我不想让路人看见。」 说完这句话后,皮衣男和夏威夷衫男两人随即冲向球和魁,球和魁面不改色地摆好姿势等待对方的攻击。皮衣男和夏威夷衫男发出粗野的喊声,并且向球和魁挥出拳头,球和魁则是带着从容的神情一面闪躲,一边挡掉他们的攻击。与那两个壮汉相较之下,球和魁的体型显得娇小许多,旁观者都会不由得担心他们是否打得过两个流氓。 球抓住皮衣男的手腕,只见对方整个身体立即朝前翻动,四脚朝天地摔倒在地。孃在一个月前也亲眼见识过同样的场景,但再度见到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球的招数真的是妙不可言,这招似乎无关出招者的体型大小,就能将对方身体像甩毛巾般任意腾空摔倒。球在倒地的流氓腹部狠狠地补上一脚,流氓便随着低沉的撞击声发出呻吟并失去意识。 另一方面,魁巧妙地闪躲夏威夷衫男的拳打脚踢,宛如跳舞般移动脚步和对手保持一定距离,怒气逐渐上升的夏威夷衫男对魁卯足全力挥出一拳,魁弯腰闪过他的大动作攻击,并且从下方朝男人的下颚回敬一记上勾拳。趁着男人受创摇摇晃晃时,魁踢出一记几乎能把他的脸踢烂的猛烈踢击,男人便向后倒地不起。 孃只能茫然地看着球和魁截然不同的打斗方式。刚开始,孃看到两人漫不经心地打算和对方开战的模样,还暗自担忧他们的有勇无谋,现在孃明白自己还是很天真,球和魁都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得多了。 黑西装男似乎比孃更小看球和魁的力量,看到自己带来的人没有爬起来的迹象,便看似尴尬地搔了搔头。 「真伤脑筋……最近摸过格斗技的外行人越来越多,我们这行还真是越来越难混了。」 「怕麻烦的 话,你可以马上掉头离开,我不会介意的。」 球提出建议,只见穿西装的男人缓缓地摇头拒绝。 「说走就走,那我们要怎么继续混饭吃啊……话说回来……」 男人说到一半,便拿起手中的棒状物指向孃。 「那边那位小姐是你们的同伙吗?」 听到话锋突然转向自己,孃顿时露出满脸狐疑的表情,球和魁用斜眼看着孃,几乎异口同声回答: 「是的。」 「没错。」 「那就好……」 黑西装男叹了一口气,接着解开缠绕棒状物的白布,布巾摩擦的声音也在夜晚的公园里停回荡。 「这样我就安心啦。不小心伤害无辜路人的话,晚上睡觉会做恶梦哩。」 取掉白布后,便露出某个看似手杖的物体,男人将手杖扛在肩上并抬起脸庞,不可一世吔看着壤等人。 「来,我们开始吧。」 听到男人说出这句挑衅的话,球抢先往前跨出一步。 「我来就好……妳已经解决掉两个了。」 球望向魁说完后,同时稍稍摆出戒备的架势,神情不再像刚刚那般泰然自若,魁则是忧心忡忡地看着球并走到孃的身边。 「情况有点不妙……这个男的不太好对付。」 孃以为魁相信球可以独自应付才会退下,结果听到这句话时,孃只能吃惊地紧盯着魁,魁则用充满不安的眼神望着球和男人的对决。 「那为什么……」 孃正想问魁不帮忙的原因,魁却立即打断她的话。 「球也有他的自尊心,他一定不会接受二对一的卑鄙手段。」 球向男人步步逼近,看到这个情形的魁不由得瞇起眼睛。 「那个白痴居然这么慌张……他根本不是一个会主动攻击的人,而是等对方出手再见招拆招。」 球在方才的打斗中也是挡住对方的拳头,再借对方的力量扳倒对方。孃在一个月前目睹的情况亦是如此,她不曾见过球像现在这样主动出击。 只见球发动攻击。 他想要用脚绊倒西装男,男人却轻松地拾起脚避过球的攻击,接着球使出手刀刺向男人的喉咙,男人则用手杖打偏手的轨道。两人的攻防有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西装男顺势挥舞手杖扫向球的头部,球微微低头躲过手杖的攻击,并且出手抓住男人的手腕,有如跳舞般将男人的身体反摔在地,这也是球一贯的必胜招式。 就在孃总算放心的瞬间,本该摔个狗吃屎的男人却灵巧地用双脚着地,立即将球反摔回去。球也和西装男一样,勉强让两脚着地保持平衡,并且松手纵身往后跳跃,拉远和男人的距离。 男人又将手杖扛在肩上,而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不太可能让你毫发无伤啰……」 男人说完后,便朝着球跨出一大步,球则是摆出架势准备防守男人的攻击。剎那间,男人伸出另外一只手握住肩上的手杖。 「不好意思……我要使出秘密武器了。」 接着,两人之间突然闪出一道白光,准备接招的球突然身体向后仰,而男人照旧将手杖扛在肩上。 「……球!」 孃完全无法掌握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魁则是冲到球的身旁。 球听到魁的呼喊而转头看着她,当孃发现球的身体微微地不停颤抖时,球的上半身已经喷出一大片鲜红的血液了。 「啊……」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孃差点放声大叫,却只发出沙哑的轻微惊呼声,她甚至无法理解球受伤的原因,只能极为惊讶地一屁股跌坐在地面。 魁则是连忙扶住快要倒下的球。 而不知何时,黑西装男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放心吧,这点小伤不会死人的。」 一听到这句话,魁立刻狠狠地瞪向男人。 「卑鄙的家伙!」 「卑鄙?哪里卑鄙了?你是指我使用武器吗?」 男人对魁亮出一直扛在肩上的手杖。 「还是我没有事先警告你们这里面暗藏刀刃?」 听到男人这么一说,孃总算明白刚刚的事情经过,她曾经在古装剧中见识过这种武器,男人拿的应该就是手杖刀。尽管孃已经理解对方的武器,还有一件事让她百思不解。 这个男人是在什么时候拔刀的? 孃只记得瞬间有道闪光,却没有看到任何物体,因为孃的眼睛根本无法跟上男人拔刀收刀的速度。 只见男人歪着嘴窃笑。 「要骂就骂,对我来说根本不痛不痒。老子我在这个动刀动武、要诈使好的世界打滚这么久,不够卑鄙哪能活得到现在?我也不想否定这种做法,有意见就找警察或是人权团体投诉吧!」 球跟踉呛呛地站起身,将气得牙痒痒的魁推开,魁吃惊地再次伸出手想要扶住球,球却用于制止她。 「那家伙说得没错……是我太粗心了。」 「球!你到旁边休息!换我来!」 魁高声喊道,球则是硬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挡在前面。 「我刚刚说过我负责两个……妳已经解决两个了,剩下那家伙是我的。」 「你以为你的身体能打得过我吗?」 球似乎连回答问题的力量都没有,只能用抖个不停的身体勉强摆出架势。 「有骨气,真想拉你加入我们。」 男人一边夸着球,一边将手杖重斩扛回肩上,血色尽失的球已经面色发白。球的伤势真的像西装男说的不碍事吗?孃看到球的上半身布满鲜血,直觉应该赶快让他接受治疗,于是起身想要靠近球,却看到球露出拒绝的眼神。 球东倒西歪地向男人逐步靠近。 男人则是神色自若地站在原地。 「只要你肯道歉,我就放你一马。」 当男人说出这句话时,球的身体猛然一晃,就像力气用尽而即将倒地,同时却朝着男人挥出右手。 此时男人已经准备拔刀,两人之间又产生一道闪光,只见男人突然睁大双眼,将扛在肩头的手杖挡在身前,瞬问爆出一阵金属和坚硬物体的碰撞声响。男人缓缓地放下手杖,看到匕首笔直地插在杖上的球则是无力地跪倒在地。 男人首次露出慌张的神情,但还是从容地拔出匕首,并且丢在球的面前。 「……如果你没丢准的话,我反而会很危险。」 球盯着男人,呼吸也显得相当急促,连孃都知道球现在只是勉强保持清醒。 「接下来……」 西装男向球步步逼近,魁则是立刻冲向前发动攻击,挥出的拳脚却尽数落空。男人蹲低身子闪过魁的回旋踢,并且宛如砍伤球的时候伸手握住手杖的另一端。 接着只听到微微的撕裂声,伴随亮光一闪,魁也瞬间停下动作。 「看在妳是个女人,暂且饶妳一命。」 随着男人说出这句话,魁的薄衬衫同时裂出一条纵线,裂缝中随即露出娇嫩的肌肤,包裹丰满胸部的内衣也被一分为二,魁则是慌忙用手遮住胸前。 「如果妳再冲过来,下次就会见血了。」 魁只好愤然地后退几步。 男人缓缓地望着孃,并且踏出脚步走向她的面前。 「孃!快逃!」 魁大声喊叫,不顾已经裂开的上衣朝男人踢出一脚,男人却用手杖轻松地挡住魁的攻击。 「该见血了……别怪我刚刚没提醒喔?」 男人用手杖甩开魁的脚,立刻准备拔出杖中的刀刃,不过刀刃并没有袭向魁,而是挥开某 信任与信赖 一阵烤土司的香味突然唤醒睡梦中的孃。 孃手忙脚乱地坐起身,发现闹钟显示的时间已经超过八点了。她很难得能如此一觉到天亮,中途完全没有醒来。昨天虽然已经先稍微休息到傍晚,没想到竟然还能睡这么熟,孃不禁对自己的举动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孃爬出被窝,不知道是因为睡眠时间过长还是昨天过度劳累的缘故,感觉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 昨天帮球包扎伤口后,三个人稍微谈论一些事,随后孃淋浴完就回到房间倒头大睡。看来昨天的事真的让她非常疲惫,先前的恶梦也并末出现在昨夜的睡梦中。 孃顶着一头蓬松散乱的头发走到客厅,发现魁和球已经先起床了。魁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一杯咖啡,笑着对孃道了声早安。 孃看往厨房的方向,原本以为魁会亲自下厨,没想到站在厨房准备早餐的人居然是球,孃赶紧走进厨房帮忙。 「对、对不起……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没关系啦,平常在家我也是自己做饭吃。」 「可、可是……球先生你受伤了……」 孃不放心地如此说道,魁在客厅听到这些对话,便转过头看着孃。 「别在意啦,那点小伤不算什么。」 身为医生应该要规劝病人多休息,孃对魁让伤员下厨做早餐的举动有点傻眼,于是也动手一起帮忙。球似乎并不引以为意,只见他神情愉悦地做着早餐,手脚利落地完成一道又一道的料理,看来他比孃更擅长做菜,孃只能帮忙把做好的菜端到客厅而已。 所有的餐点上桌后,魁立刻绽放天真无邪的笑容。 「唉呀~~这几天的早餐都好丰盛,真的让我好开心喔。」 球脱下围裙在餐桌前就座,帮魁在盘子里盛了一些色拉。 「妳还敢说,我看妳都把家事丢给孃做吧?」 球出声挖苦,魁则是晃动手中的叉子否认。 「别看我这样,只要我认真还是可以做得出来喔,不过既然家里有人比我会做菜,就让那个人做不是比较好吗?反正东西还是要美味一点比较好吧?」 球停下盛装色拉的手,用略带藐视的眼神看着魁。 「拜托……把米放进电饭锅煮并不代表会做菜吧。」 「没礼貌!我还会做面包喔!」 孃喝了一口咖啡,看着球和魁互不相让地对谈。这两个人总是会吵嘴吵个不停,孃知道这其实是彼此互相信任的证据,心里为他们感到相当高兴,比往常欢乐喧闹的早餐时光让孃不禁露出微笑。魁看到孃的举动,便嘟起嘴不满地抱怨。 「……孃,连妳都在取笑我!」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孃连忙摇头否认,魁则是耸了耸肩。 虽然只用冰箱里现有的材料,球随意做出的早餐既讲究又精致,让孃大开眼界地一道接着一道细细品味。球吃得并不多,魁则是有如秋风扫落叶般清空每道菜,两个人也形成强烈的奇异对比。 三人用完餐后,孃和球一起收拾餐桌,魁则是独自悠闲地一边品尝咖啡,一边看着今天的报纸。今天并不像是休假的日子,平常这个时间差不多该出门的魁还悠哉地坐在家里。 「魁小姐,妳今天不用上班吗?」 孃边清洗餐具边问道,只见魁用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着球。 「……我已经向医院请假啰。我想出去买个东西,而且昨天还被割坏一件内衣,孃要跟我一起去吗?」 「不行,找有事要孃帮忙。」 孃转头看着球,发现球正在擦拭刚洗好的碗盘,嘴里还叼着香烟。 「什么事?」 经魁这么一问,球拿开嘴边的香烟并吐出一口烟。 「我要请她拿几支枪回来。」 「……你要那些枪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经历过昨晚的事件,既然不知道将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平常最好准备一些武器。」 球若无其事地说着,魁则是合上报纸站起身。她走向厨房,将咖啡杯递给孃,于是孃接过杯子用水清洗。 「你不会自己去吗?还是我去拿?」 球缓缓地摇头否决魁的提议。 「我需要妳帮忙调查那个植物的来历。」 「……我不是跟你说过今天休假吗?」 「嗯,我知道,所以麻烦妳今天不要请假。调查要在医院才能进行吧?」 魁叹了一口气,将双手叉腰并瞪着球。 「你还真会使唤人。」 「现在情况不一样嘛。」 「话说回来,那你要做什么?」 「我要安排很多事。」 说完后,球回头看着孃。 「那就这样决定啰。不好意思,可以麻烦妳到『玄』那边拿几把枪回来吗?」 孃点头同意,球则是对孃回以微笑。 「那就交给妳啰。」 眼见今天的休假就这样泡汤,魁则是露出不悦的神色。 收拾完早餐后,孃换好衣服并动手梳理头发,随后送走先出门的球和魁,孃稍做休息便接着离开敷岛家。球要孃带个大一点的旅行手提袋方便装枪枝,而手提袋内空荡荡的,孃觉得有点不太习惯。球希望孃能将手提袋装满枪枝,手提袋的容量不小,想必可以塞进一定数量的枪枝,搞不好可以应付一场战争了——一想到这里,孃不禁露出苦笑,她认为他们和毒品组织的纷争规模虽小,毕竟也是一场战争。 我们最后能获得胜利吗? 回忆起昨晚袭击他们的须藤,孃感到相当不安。 球和魁的确比普通人还强,但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是须藤的对手,倘若我论会和栖羽亲互相连手,而且组织里还有好几个身手和须藤相提并论的高手,拥有手枪或许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如果是彰的话…… 孃一边走在通往下兔盯的道路上,一边在脑中不停思索。 假如换成彰,他能和那个叫须藤的男人打成平手吗?孃连那个男人的挥刀轨迹都无法看见,彰可以看清楚而且挡住他的刀刃吗? 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于是孃停止思考专心走路。 由于时间尚早,阳光还不算猛烈,即使孃特地穿件轻薄的大衣遮住手腕的伤口,温度仍然相当舒爽,但是想到气温应该会逐渐升高,孃的心情便有些阴沉。 孃不喜欢太热的天气,她也厌恶太冷或下雨的日子。 仔细想想,孃对自己的本位主义感到不知所措,自己到底满意哪种天气?不会太热又不会太冷、还要终年无雨,这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世界里应该没有这种国家吧? 结果还是自己太任性了。 不找些事抱怨,内心就无法满足,这就是自己的个性,孃也觉得自己很可悲。 即使孃发现自己拥有这种个性,却还是不停地对许多事物怀着不满。 这场战争结束后,自己是否会脱胎换骨变成另一种人呢? 就在东想西想之际,孃已经来到下兔叮,眼前的转角处就是香烟店「玄」。 孃有点担心香烟店还没开始营业,走近才晓得是自己多虑了。孃透过窗户确定坐在店内的人是元禄,便对他微微一笑,并且手指轻轻敲着玻璃窗户,元禄正在阅读类似杂志的书籍,听到有人敲打玻璃才总算抬起头。剎那问,他露出讶异的表情,但随即使劲打开窗户探出脸。 「嗯?原来是孃,快进来吧。」 元禄用大拇指比向后门,于是孃点点头走往后门,元禄从店内打开门,孃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走进店里。 「怎么啦?昨天不是刚 来过吗?」 元禄关上门,同时歪着头这么询问,于是孃说出想要带走几把枪的要求。只见元禄的头有如演出喜剧般更加歪斜,也因为这种个性而让孃倍感亲近。 「是没差啦……到底发生什么事?」 见到孃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元禄便将头歪向另外一边。 「算啦,俺不过问,跟俺下来吧。」 元禄打开通往枪械仓库的门拾阶而下,由于元禄不强求孃说明理由,也让孃松了一口气并跟着他一起下楼,先前球特地叮嘱过孃,干万不能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元禄。 进到枪械仓库后,元禄转过头询问孃。 「好吧,妳要带哪些回去?」 孃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元禄,这是球事先写好交给孃的清单,元禄便目不转睛地看着纸条喃喃自语…… 「嗯……眼光不错哩。」 孃也事先看过纸条的内容,但是完全看不懂里面的含意,八成足球想要的枪枝明细吧。 「放进那个袋子就好吧?」 「啊……是的……」 孃点点头并将袋子递给元禄。元禄接过袋子,开始在仓库内四处搜寻。 「步枪有分m16和ak两种……妳要哪种?」 孃完全不懂哪种比较好。 「这两种有什么不同吗?」 元禄听到这个问题,便伤脑筋地搔了搔脸颊。 「这个嘛……首先是产地不同,m16是美国制,ak是俄罗斯生产的。俺这里几乎都是俄罗斯那边走私的枪,有时候会有从东南亚走私的美国货,m16就是其中一种。妳到底要哪种?」 「那……我要比较耐用的……」 孃随口回答,元禄则是点头表示了解。 「那就给妳ak吧。」 元禄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起几把枪塞进手提袋内。 「俺顺便放点弹药进去,妳记得小心保管,子弹受潮就报销啦,当然还要严禁烟火。之前俺把枪卖给一个混混,那个白痴居然把枪藏在厨房,结果厨房起点小火点燃弹药,事情闹得可大条哩。」 孃仔细听着并点头附和,元禄便顺手将架上的三个纸盒放进袋子内。 「本来想再多给妳一点弹药啦,俺这里刚好没剩多少,只能给妳这些。枪倒是有一大堆,子弹反而比枪还要稀有哩。」 「……原来如此……」 孃一直以为枪比子弹重要,因此感到有点出乎意料。 「有些人有钱买枪却没钱买子弹咧,反正俺这边进货会再通知你们,妳再帮俺转达这件事吧。」 元禄一说完,便露出看起来很孩子气的笑容,孃无法从他的表情判断他的年龄,不过从他十年前和旧栖羽亲并肩作战这件事观察,最起码也有三十岁以上吧? 之后元禄一边拿着明细,一边将枪枝丢进手提袋内,本来空无一物的手提袋也变成即将撑破的大小。元禄将清单放进手提袋里并拉上拉链后,便将袋子还给孃。 「很重喔。」 听到元禄这么说,孃做好心理准备接过袋子,但没想到实际比想象中来得重,结果袋子一个不小心便摔在地上。孃使尽吃奶的力气扛起袋子,手提袋的背带也因为枪枝的重量深深地嵌进孃的肩膀,让孃感到疼痛不已。 「俺是很想帮妳啦,既然他们要妳跑腿,就要吃得起这点苦,好好加油吧。」 元禄笑得露出两排牙齿,并且挑个身旁的木箱坐下。就在孃对他点头道谢准备离开的时候,元禄连忙从木箱站起身,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等等。」 元禄低声喊道,并将身边的木箱踢向孃的脚边。 「坐下吧,俺有话要问妳。」 孃顿时觉得莫名其妙,于是将肩上的手提袋放下并弯腰坐在木箱上。元禄盯着孃左思右想一阵子后,忽然想到什么似地问道: 「妳姓什么?」 「须贺泽。」 「果然是这样……那就没错啦……」 感觉元禄特意放慢速度强调「果然」两个字,孃不解地皱着眉头,这时元禄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犹如野兽的野性,让孃不禁有些却步,不过元禄并未扑向她,而是继续坐在木箱上望着孃。 「须贺泽啊……」 元禄语重心长地喃喃自语,孃则是将身子向前挪移。 「其实栖羽亲最近抓到一个男的。没记错的话,他也是姓须贺泽。」 「……真的吗!」 孃直觉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 「你知道那个人的名宇吗?」 孃站起身靠近元禄,只见元禄困惑地将视线转到别处。 「俺也不是很清楚啦……只是听说那个男的四处探听栖羽亲的消息,所以就被栖羽亲抓起来啦。」 「他还活着吗……?」 「妳认识他啊?」 「他……应该是我爸爸。」 「是喔……」 元禄站起身,低着头来来回回地踱步。 「俺就觉得这个姓好像在哪听过……所以一直很在意,没想到竟然是妳爸啊。」 「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吗?」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俺知道他今晚会被带到哪里。」 元禄拐弯抹角的说法让孃有点摸不着头绪。 「栖羽亲会让他活到现在,听说是因为他拿走栖羽亲的某个东西,栖羽亲虽然抓到他,可是一直找不到那个东西。」 孃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信箱里的信封果然是父亲寄来的,而藏在寄物柜内的植物毫无疑问地是寻找栖羽亲的线索。 「是……什么东西?」 孃顺口问道,元禄则是微微摇头。 「这个俺也不知道,俺没听到这方面的情报。」 「那你刚刚说你知道他今晚在哪里……?」 孃忍不住继续问出下一个问题,元禄则像是料到她会追问这个问题,于是用手指着孃。 「俺正要说。」 元禄用眼神示意半站着的孃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木箱上,木箱发出的夸张声响在仓库内不停回荡,声响也让两个人之间的凝重气氛逐渐加剧。 「听说栖羽亲一直逼那个男的说出东西的下落,但是他死都不讲,栖羽亲大概也已经很不耐烦,所以想干脆把他解决掉。」 「解……」 孃实在没办法继续说下去,她很清楚那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正因为明白才会无法说出口。元禄并不把孃的心情当成一回事,只见他事不关己地接着说道: 「好像是今晚动手,他们已经跟俺讲好地点了,虽然俺很想随便找个借口不参加啦……」 「地点是哪里……?」 元禄还来不及回答孃的问题,孃就已经站起身,并且伸手揪住元禄的肩膀了。 「到底在哪里!」 「……就在石神山山顶的瞭望台。」 石神山位于栖羽市的南边,孃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曾经到那里远足过。 「只要晚上到那里的话,就会见到我父亲吗?」 孃为求慎重起见而再度询问,元禄则是用眼神表示肯定。 「午夜十一点……妳真的打算过去吗?」 「当然要去。」 「好吧,妳记得小心一点,俺毕竟还是栖羽亲的人,所以不能做出大动作。」 「我知道,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孃扛起放在脚边的手提袋,向元禄鞠躬致谢。 「谢谢你特地告诉我这件事。」 只见元禄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 「 孃!」 当孃临走之际,元禄突然出声叫住她。 「把那些王八混蛋全都干掉,别客气啊!」 孃对元禄的鼓励再度鞠躬,然后迈步离开仓库。 走出元禄的香烟店后,比稍早前更为强烈的阳光立刻照在身上。孃用手遮住阳光,并且抬头望着天空,晴朗透澈的晴空万里无云,天气甚至好得令人有些难受。 「爸……」 孃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前迈出脚步。手提袋理应是沉重不堪,孃却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现在根本没空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管是孃的肉体或是心灵一定都明白这点,所以孃已经感觉不到手提袋的沉重所传来的痛觉了。 好不容易扛着枪枝到达公园后,孃随即拨通电话给球报平安,当球听到她平安无事地拿到枪枝的消息时,总算放心地吐出一口气,于是孃在电话中询问应该把枪送到哪里。 「拿到店里好了,从公园到店里应该有直达的公交车,背着那些枪走过来会很累吧?」 球如此回应。 「好的。」 「我现在就回店里,事情也差不多准备好了。」 说完这些话后,球立刻挂断电话。孃叹了一口气,并且往公车站的方向前进,纵使已经不会在意沉重的枪枝,不过的确如球所说,不论是在物理或是心理层面,这袋枪扛在身上的确不轻。 片刻后,孃顺利地搭上公交车。这辆公交车于下免町和上兔町之间来回载客,可说是栖羽市内使用率最高的大众交通工具。孃坐在公交车的最后面位置眺望着其它乘客,发现各式各样的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这时,孃不经意地看着坐在中间座位的某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心神不定地四处张望,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背包。剎那间,孃的心中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因为年轻人的举动似曾相识,和一个月前攻击自己的小夏如出一辙。 于是,孃仔细地闻嗅充斥车内的各种味道。 假使那个年轻人有沾染毒品……也就是让小夏丧心病狂的毒品,身上一定会有毒品的异味。然而,她只闻到车内充满小孩子们玩耍后的泥土味,还有老人衣服上的香烟味,孃还无法分辨毒品特有的极淡味道。 当公交车来到车站前的圆环而司机正准备停车时,年轻人冷不防地猛然站起身,从背包里掏出某种东西大声喊叫: 「所有人都不准动!」 由于一个月前经历过相同的场景,孃只是不为所动地啧了一声。注意到那个不对劲的年轻人时其实就应该立刻下车,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年轻人手握枪枝,语气激昂地命令公交车司机,孃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独自下车。 「不准动!那边那几个!不准乱动!」 年轻人慌张地看着车上的乘客如此喊叫,而且讲话既口齿不清又语意模糊。他的眼神也显示出极为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恐怕正如孃所料,他也是毒品受害者之一。 乘客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威胁,个个都吓得呆若木鸡或浑身发抖,搞不清楚状况的稚龄孩童们开始哇哇大哭,年轻人见状则是猛抓头发并破口大骂: 「吵、吵、吵死了!叫他们闭嘴!」 孩童的母亲一面低声地说着对不起,一面想办法安抚自己的孩子,但是安抚孩童的母亲也相当恐惧,而这份恐惧感又会让孩子倍感害怕。 于是孃低垂双眼。 不巧的是,大腿上的手提袋正好装满枪枝,如果放任事情继续发展,警察迟早会将这辆公交车团团包围,枪枝就很有可能面临曝光的危险,孃心想无论如何都要设法避免这件事发生。 话说回来,就算带着这么多枪枝,也无法光明正大地枪杀年轻人,绝对不能让乘客知道自己拥有枪枝。 孃环视四周,其它年轻人部已经吓得神志不清,看来应该是派不上用场。 ……只能靠自己了。 大概是不久前从元禄口中听到父亲的事,因而激发出孃瞬间做出判断的决心。元禄清楚地告诉孃无法帮忙的事实,孃则是回答「我会自己想办法」,因为她认为这是个人的问题,孃才会说出「我」而不是「我们」。虽然牵涉到栖羽亲,但命在旦夕的人毕竟是她的父亲,和球、彰还有魁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没有义务帮她援救父亲,因此孃打从内心觉得必须「自己」想办法,才会脱口说出那句话。 孃将手提袋放在旁边,从容地站起身。 年轻人仍握着枪,小孩子的哭声让他非常恼怒并焦躁不安。 ……那把枪是真枪吗? 孃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话说回来,倘若那是真枪,又想到自己接着要对付的对手是个有理说不清的疯子,孃不禁无奈地露出苦笑。 孃趁着年轻人气愤不已的时候,轻轻地走到不停哭泣的小孩子面前。孩童的母亲胆战心惊地盯着孃,看来很担心她是否想要危害小孩子的安全。 「没事的。」 孃握住小孩子的手轻声说道,孩童也对孃的这句话瞪大双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或许小孩子还听不懂她说的话,不过应该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情,也让孃觉得无比宽慰。 「我叫妳不要动!」 年轻人察觉到孃的动静,便转身用枪指着她,压迫感却没有想象中来得沉重。看来或许昨晚被须藤袭击反而是不错的经验,与须藤使用的无情刀刃相比,呈现半疯狂状态的年轻人握着的枪枝有如儿戏般可笑。 当孃亮出手枪对着须藤时,想必须藤也是怀着同样的想法吧?所以才会无法阻止他的动作——一想到这里,孃的脸庞不禁浮现出自嘲的微笑。 「有什么好笑的!不准动!妳给我坐在那里!」 年轻人一边胡乱挥动手中的枪枝,一边大声咆哮。孃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只见她缓慢地迈步走向年轻人。 ……快想想。 孃在脑中告诉自己。 昨夜见识到球和魁的动作,孃在脑海里反复回味那个场景。 ……快想想。 一个月前的彰让孃心醉神迷的动作。 ……快想想。 和父亲生活时,被父亲殴打并还手的那段往事,那段令人怀念的往日生活。 ……快想起来! 孃以微微前倾的姿势走向年轻人,年轻人则是缓缓往后退,不安地将枪口指向孃,双手却不停颤抖。看到他扣着扳机的动作,孃知道他正打算开枪,如果年轻人真的在狭窄的空间内开枪,就算没打中孃,也很有可能会伤及无辜。 孃的脚用力往地板踏了一下。 ……一定要赶上! 孃在心里催促自己,并且利用踏脚的反作用力一口气接近年轻人。 接着,孃扬起拳头。 如同过去对付父亲的时候,孃对准年轻人的鼻子,毫不留情地用力挥出右手的拳头。孃感觉到紧握的拳头准确命中对方柔软的鼻头软骨,拳头深深地陷入年轻人的颜面,孃的拳头缓缓地埋进年轻人的脸中,而年轻人也随着动作往后倾倒,孃看见他的手中仍握着枪,马上一脚将枪身往上踢。虽然年轻人并没有放开手枪,但水平的枪口顿时垂直朝向天花板,而年轻人也在那瞬间扣下扳机。 车内立刻发出一道仿佛烟火爆裂般的声响。 乘客们吓得纷纷蹲在地板上,不过并没有人遭到波及。孃立刻松了一口气,并且抬头望向天花板,被子弹击中的地方冒出一缕白烟,还有一股火药的味道,闻起来却不会令孃如此厌恶。 孃放松握紧的拳头,手掌因渗出的汗水而濡湿。孃看着自己的手背,刚刚出拳时似乎一并打中年轻人的牙齿附近,因此皮肤有些破皮而流出鲜血。孃用 舌头舔了一下,虽然亢奋的情绪让痛觉瞬间麻痹,但可以肯定的是,口中确实传出鲜血的味道。 ……没事,我还活着。 孃试图缓和变得相当急促的呼吸,确定倒地的年轻人暂时不会清醒后,便掉头走回原本的座位。孃扛起手提袋,走到司机的旁边说道: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把门打开吗?」 只见司机惊讶地合不拢嘴,对孃的要求茫然地响应并打开公交车的车门,孃则是对他点头致意。 「抱歉……我很赶时间。」 孃立刻下车,为避人耳目而走往别的方向。大批民众似乎因为方才的枪声纷纷聚集围观,每个人都惊讶地盯着公交车。 还好事情没有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孃松了一口气并加快脚步,接下来只要躲过警察的耳目就好了。 走了一段路之后,拳头总算渐渐传出麻痹的感觉。 殴打别人,自己果然还是会痛。 以前对父亲还手时就有同样的感觉,揍人比被揍还痛。 就算父亲并没有称职地善尽责任。 然而,父亲却以身体让孃体认到这个事实。 孃到达「缘」的时候,店内仍不见任何人影,孃只好自己打开后门走进店里,将手提袋放在某张客座上,袋里也随着传出枪枝互相摩擦的声音。没想到枪枝碰撞会产生这么大的声音,让孃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孃在另一个位置坐下,趴在桌面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父亲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有没有好好睡觉?那些人有没有让他吃饭? 「我……我很好喔。」 孃在心中反复如此告诉自己。 我比以前更坚强了,不再只是光需要别人的保护,我也有挺身而战的能力。 「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孃喃喃自语,眼眶也顿时涌出泪水。我想拯救父亲,我一定要把父亲救出来,我不想让两个人在暴力相向的关系下天人永隔,这样实在太残酷了。 孃感觉到背后有人,于是慌慌张张地站起身,用薄外套的袖子拂拭眼泪,并且转过身等着那个人走进店内。不出所料,那个人是球。 「妳这么早就来啦。」 只见球提着几个大纸袋,他随手将袋子放在柜台上后,便将手臂绕了几圈稍做休息。 「……辛苦妳了,这些枪很重吧?」 「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重。」 孃一边说着,一边拎起装满枪枝的手提袋交给球。球的反应和孃之前相同,顿时无法负荷手提袋的重量,而不慎让手提袋掉到地上。 「……亏妳居然能一路提回来。」 「我最近有稍微锻炼体力喔。」 孃带着微笑响应,并且弯起胳膊摆出姿势。球耸了耸肩,便弯腰坐在柜台前的某个椅子上,并且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边。 「看来我也需要锻炼一下啰……提着那个袋子居然会觉得重。」 球点燃香烟,将视线转往摆在揠台上的纸袋。孃定到袋子旁探头窥看,里面似乎装有某些衣物。 「拿出来看吧。」 得到球的允诺,于是孃将袋子内的物品拿出来,那是在电影上出现过的蓝色背心,也比外观看起来还要重。 「这是防刀防弹背心,最近连一般老百姓也可以买得到,还满方便的。」 「球先生,你出门就是为了买这个吗?」 「我不想让别人追踪到购买记录,所以特地跑到外县市买。」 原来球还奔波至外县市,孃这才明白球挂着疲惫神情的原因。 「得到武器之后,还要准备防具。」 球说完便吐了一口烟,然后手拿着香烟在空中挥舞,香烟的火光在空中也留下八宇形的轨迹。 「妳知道角色扮演类型的游戏吗?」 「我有听过……」 孃想起小学时,同班的男同学常常热衷地讨论此种游戏,球则是点点头。 「玩家化身为游戏里的角色展开冒险,为了打倒大魔王,玩家需要自己找寻伙伴、搜集武器防具。」 孃听完球的说明,总算了解球那句话的真正含意。 「也许妳会觉得我的想法有点幼稚,可是在回来的路上,我忽然觉得对抗毒品组织这件事其实就像是一场游戏。我先找到魁加入,再来是彰,接下来是妳,现在连武器都准备好了,接着就要取得防具……」 孃默默地点头附和,并且推敲球说出这些话的原因。 「这类游戏基本上都会有剧情。剧本都差不多是和队友萍水相逢,或是各自分道扬镳……只要不是刻意写出灰暗的剧本,过程通常还是满怀希望、信赖、友情和爱情等等。相信伙伴的同时,偶而也会出现猜疑的时候,不过只要秉持对伙伴的信心,伙伴终究会回到身边。」 球在柜台上的烟灰缸内捻熄香烟,孃渐渐开始明了球的含意。不过,她还是静静地等着球继续述说。 「当初大家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扯进这个有如游戏的事件中,我认为跟着剧情走到最后也不错,所以……我选择相信彰的清白。」 「球先生……」 孃绽放出真诚的微笑,球的这番话也让她喜悦万分。 「我还是不知道真琴和须藤的真面目,毕竟他们还不是我们的伙伴,可是彰不一样,我认为我们必须相信他。」 球说到这,便站起身用力地伸个懒腰。 「剩下就要看写出剧本的人会怎么安排啰。」 孃忍不住上前抱住球。球感到有些困惑,不过还是伸手抱住孃。 「而且……孃,因为有妳,我才能做出这个决定。我知道彰喜欢妳,妳也喜欢彰,就算彰真的是栖羽亲的人,只要有妳,我相信彰应该还是会投靠我们。」 「球先生……谢谢你。」 球则是轻轻地抚摸孃的头。 「听到妳这样道谢,让我满不好意思的。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试探彰,所以这也像是一种苦肉计。」 「没关系的……只要您亲口说出愿意相信他就够了。」 孃的话部是肺腑之言。 她不想思考彰到底是不是背叛者。 其实孃也想确认真伪,她想当面向彰问清楚,球却再三叮嘱不可以直接问彰,而让她开始畏惧于事情的真相,直到现在都拒绝面对现实。 「孃……」 球有气无力地说出孃的名字。孃抬头一看,发现球带着痛苦的表情看着孃。 「妳主动抱我让我觉得很荣幸啦……不过,拜托妳看在我受伤的份上,可以稍微小力一点吗?」 「对、对不起!」 孃似乎忘记自己正紧紧地抱着球,当她发现自己贴着球的身体时,害羞地赶紧放开球。球总算松了一口气,并且轻抚自己的胸口。 「嗯,算是我占到便宜啦。」 球开玩笑地说着,接着伸出食指指着孃。 「总之先跟彰谈谈吧,这个任务就交给妳了。可以吗?」 孃点点头,倏然回想起从元禄口中听到的消息,于是孃向球说明整件事的经过。起初球站着听孃说明,讲到一半时便找个位置坐下,要孃也一起坐着继续讲。 「今天晚上啊……」 听完孃的说明后,球喃喃自语并望向纸袋。 「看来今天到手的货应该能派上用场啰。」 「那个……」 孃稍微迟疑片刻后,便开口说道: 「我认为这是我的私人问题……所以我一个人去就好。」 球一听到孃的话,便瞪 圆双眼歪着头询问: 「为什么?」 「这个嘛……」 「妳不信任我们吗?」 「不是这样啦……」 当孃正要辩解时,球伸出手阻止她,不知道他是否很生气,只见他露出不悦的脸色。 「孃,这已经不是妳一个人的问题了,而是我们大家的问题。讲得更明白点,这也是整个栖羽市的问题,妳不用自己承担一切。」 「但是……」 「我们也要一起去,这是把栖羽亲杀个措手不及的好机会。」 孃没有理由拒绝球的好意,于是她深深地低头对球表示谢意。孃认为以前被事件牵连的人是她,这次却是把球一行人都牵扯进来的人,孃对球等人感到万分抱歉,但是球二话不说答应挺身相助的举动也让她相当感激。 「魁大概傍晚会过来这里一趟,到时候再跟她提这件事,我相信她也会说跟我一样的话。还有……」 球看着店门口,就像等待着某人的到访似地。接着,球的语气似乎带有不安和期望的情绪。 「我想彰应该也会。」 此时,孃也能了解球的话含有不安的原因。 一边忍耐盛夏的高温炎热,孃一边擦拭从额头冒出的汗珠。 只要着急地加快脚步,孃知道体温就会更为升高而不甚舒适,但是一想到待会儿要和彰见面,脚步便不由自主地逐渐加速。 昨晚在车站时,球要彰隔天过来店里一趟,所以他提议打电话请彰过来。孃却拒绝球的提议,决定亲自到彰的家里拜访,这也算是赔罪这几天以来漠视彰的举动,孃实在无法要彰亲自过来店里。 打电话询问时幸好彰在家里,而且真琴刚好外出,于是孃压下激动的心情前往彰的家。孃只有去过彰的家一次,不过她还很清楚地记得前往的路线。 彰住在看似全栖羽市最昂贵的高级公寓里,入口有电子锁,因此外人无法随意进入这栋公寓大楼。孃站在门旁的数字盘前按下呼叫钤,门钤也随着响起。片刻后,数字盘上的麦克风传出彰的回应。 「哪位?」 「我是须贺泽。」 孃则是说出名字,一阵静默之后,原本紧闭的玻璃大门电子锁便自动打开,随后听见彰说道: 「进来吧。」 孃还是首次独自造访此处,也让她相当紧张。上次来访时并不是不会紧张,不过那时有彰带着自己走进这栋公寓,和自己进来的感觉确实有所不同。 孃搭乘电梯直登十三楼,并且来到彰的家门口按压门钤。只见彰从内侧打开门,从门后探出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示意孃进门,于是孃点点头踏进房里。 和一个月前相比,房内摆设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彰用手指着客厅里的某个位置要孃坐下。孃就座后,彰随即从厨房端出红茶,一个月前也曾经出现相同的情景。 「因为妳在电话里说要过来,我就先泡好茶了。」 「谢谢。」 孃向彰道谢,彰则是兴味索然地在孃的对面就座。彰看着孃在红茶中加入砂糖后搅拌的模样,便将一只手撑在桌面上。 「妳不是有话要说吗?什么事?」 孃在电话中事先向彰说明有事相告,看来彰对这句话颇为在意。 孃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不停地抚摸红茶的杯子。 「有这么难以启口吗?妳不是要讲昨天的事?」 听到彰这么一问,孃为难地点了点头。彰不发一语地看着孃,偶而会将脸转向别处:心神不宁地等待孃开口。 「……你应该知道我去拿枪的事吧?」 孃一边在脑里组织解释的字眼,一边慢慢地说着。此时,望向别处的彰将目光转向孃,看见彰的嫌恶眼神,孃想起彰强烈反对使用枪枝的举动,于是闭口不语。见到孃的样子,彰不禁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继续说吧。」 孃只好点点头,思考接下来该如何继续说明。 「我们在拿枪的地方碰到栖羽亲的过去成员了。」 孃回忆起元禄说过的话,同时留意彰的反应,尽量用不会刺激他的方式述说。十年前,旧栖羽亲的某个成员利用毒品组织遗留的资源建立了新栖羽亲,彰早已从赤羽口中得知这些事,不过彰并未打断孃的话,仍旧竖耳倾听孃的说明。经过一阵静默后,孃总算再度开口告诉彰,背叛旧栖羽亲创立新栖羽亲的人其实就是真琴。 「……妳说什么?」 当真琴的名字从孃的嘴里冒出来的瞬间,彰立即蹙眉低声问道。 「真琴小姐曾经是栖羽亲的成员之一。」 孃重复说了一遍,彰还是无法接受她的意思,转而抬头仰望天花板开始沉思,随后彰无可奈何地望向孃,并且露出苦笑。 「……怎么可能?」 「我也不想相信……」 听到孃的话,彰用力地拍了桌面一下。 「不可能!」 彰用手搔乱头发,看来他相当心烦意乱。连只与真琴见过一次面的孃都不愿意相信,更何况是真琴一手带大的彰,彰对真琴的感情不难想象比孃强烈数百倍。 插图090 「妳凭什么这么说!妳又不了解她……」 「我也不想相信!」 孃也和彰一样用力地拍击桌面,也使得杯中的红茶洒出杯外。孃总算稍微冷静下来,赶紧拿起桌上的面纸把溢出来的红茶擦干净。 「……对不起。」 而彰的心情仍然尚未平复,只见他的肩头不停颤抖。 「骗人……这绝对是骗人的。」 红茶的色调缓缓渗入淡蓝色的面纸内,在孃的眼里有如血液般,也让她想起割腕时的情景。 「那个人还说……真琴小姐本来是球先生父亲的情妇。」 孃一边说着,一边擦拭着洒在桌面上的红茶,孃不想再对彰有所隐瞒,决定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这不仅仅是孃对彰表示诚意的方法,如果一直被蒙在鼓里,想必彰也无从判断该怎么做。 「不过,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听到孃这么说,不知为何,彰垂下双眼沉默不语。 「如果是你,我认为应该会看出某些蛛丝马迹吧?就是可以判断真假的任何线索……」 孃如此询问彰的意见。此时,彰突然拾起头望向真琴的房间,接着站起身走到她的房门前,孃也慌慌忙忙地跟在他的身后。彰伸手握住门把,并且回头看着孃,看来他多少恢复冷静了。 「其实……我对真琴小姐的事也不是很清楚。从我懂事以来,她就扶养我长大成人。她只告诉过我,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还有她和妈妈是朋友的事。」 讲到这里时,彰便转动把手打开门。 「……小时候,我曾经擅自跑进她的房间而被骂过,这里也是她的工作室,我以为她是纯粹怕我乱翻她的私人物品。」 彰打开房间的电灯,在床铺上睡觉的猫立即回过头,孃在一个月前初次见到这只名为小黑的猫,而牠现在也是瞪着孃和彰,并且略带不快地摇着尾巴。和那时龇牙咧嘴的模样相比,不知道是否因为已经见过孃的关系,还是彰也在一起的缘故,小黑今天看来温和许多。 「我一直没问过真琴小姐,不过有件东西让我一直很在意。」 彰完全不看向孃,开始在真琴房间找寻某样物品,孃默默地在一旁看着他。彰翻完书房内的某个抽屉后,便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见了……」 接着,彰将手伸向另外一个抽屉。剎那间,原本趴在彰身后的小黑突然站了起来,还发出恫吓的 声音。彰讶异地转过头,看到小黑的反应后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于是打开抽屉。小黑摆出随时都会扑向彰的姿势,龇牙咧嘴地持续瞪着彰。 「孃,不好意思,帮我压住牠。」 听到彰的要求,孃迟疑地伸手抓住小黑的身体,整天躺在床上的老猫会突然站起来张牙舞爪,可能是为了守护主人的秘密吧?这种想法似乎有点愚蠢,或许小黑只是抗议彰和孃在房间内待太久,但是孃认为时机也未免太过巧合了,想必彰也是怀着同样的想法吧? 彰默默地取出抽屉内的物品,一样一样地详细察看。 小黑虽然想扑向彰,却被孃使劲按住无法动弹。 「嗯……」 彰似乎发现什么似地发出声音,孃也跟着望过去,接着彰把抽屉内所有物品放在桌上,并且用手指按压抽屉的底部。每压一下,抽屉就会发出嘎吱的声响。 「抽屉内有夹层……」 彰低声说道,便抽出整个抽屉颠倒过来。的确如彰所说,抽屉底部有双层的构造,彰拆开上面的夹板后,一张照片便飘落下来。 小黑发出低沉的怒吼,并且在孃的手中扭身挣扎,还用尖锐的爪子划过孃的手。孃痛得不小心松开手,于是小黑摆脱孃的束缚扑向彰,彰警觉到小黑的攻击而立刻转过头,拿着抽屉摆动身体避开小黑的攻击。见到小黑跳到桌面上,彰便放下抽屉并抱住孃的肩膀。 「先出去吧。」 孃就让彰搂着她走出真琴的房间。彰反手关起房门,片刻后便从门后传来小黑威吓的吼声,房门也随着不停晃动,彰总算放心地吐了一口气。 「……我从来没看过小黑摆出这么凶的样子。」 说完后,彰回神拿起手中的照片让孃过目。 照片里有位年轻女性依偎在有点年纪的男性身旁,孃知道照片里的年轻女性是真琴,只是看来比现在更为年轻。 「这个人……」 「站在旁边的人是球先生的父亲。刚看到照片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来认识球先生,而且在报纸还是新闻看见球先生的父亲,我才发现这张照片的意义。」 孃试着窥探彰的表情,彰则是难过地瞇起眼睛。 「我没有跟球先生提过,只觉得世上就是会有这种事发生,而且这也不是可以到处向人炫耀的事……可是……」 彰开始支支吾吾,不过孃明白他的意思,彰只是不想承认这件事而已。至少从这张照片看来,元禄没有骗人,真琴确实曾经是球父亲的情妇。 孃再度看了照片一眼。 不论是依偎的姿态或满脸幸福的笑容,光凭这张照片,任谁都知道照片中的男女有非常亲密的关系。 「不过……」 即使如此,孃还是说出心底的想法。 「光凭这张照片,不代表真琴小姐就是背叛者吧。」 孃打从心底强烈地相信真琴,彰则是露出一丝微笑。 「谢谢。」 此时,彰看着孃的指尖并歪着头询问: 「妳的手怎么了?」 「刚刚被小黑抓到……」 于是彰拉起孃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孃的手指,然后用舌头舔了一下。 孃羞赧得满脸通红,但是她并不讨厌彰的这种举动,只是让彰继续舔着她的手指。 「在电影里面都这样演……说真的,我一直都很想试看看。」 彰让嘴唇离开孃的手,满脸难为情地露出笑容。 「……谢谢。」 孃也回以微笑,随后彰转头看向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有ok绷,我帮妳贴吧。」 孃便跟着他走进房间内,彰要孃坐在床铺稍等一下,自己开始翻找摆在书桌上的木制盒子。那个木盒似乎就是急救箱,里面有绷带、ok绷、纱布和消毒水等等。 「彰,你居然会在房间里摆这些东西。」 孃的家里也有急救箱,不过并不至于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只见彰取出ok绷,转过头在孃的面前晃了几下。 「因为我以前会割腕,这些都是用剩的。」 孃也听魁说过彰自残的事,彰或许就是因为割腕才会开始接受魁的治疗。 「是喔……」 同样割过腕的孃不禁低下头,因为她很能体会彰的心情。彰坐在孃的旁边,并且拉起孃的手,彰的手比孃遗要雪白,只见他用宛如少女般的手指灵巧地将ok绷卷在孃的手指上,随后冷不防地卷起孃的薄外套袖子,看着孃的手腕上留有数条尚未痊愈的伤痕。 「妳最近应该没有再做了吧?」 彰如此问道。 「也许因为住在魁小姐的家,总觉得弄脏别人家很不好意思……而且最近又忙东忙西的,根本没有空想这种事。」 听到孃这么说,彰不知为何地掠过一丝落寞的神情,还看着孃贴上ok绷的手指。在那瞬间,孃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某种感觉,她随即卷起彰的上衣袖子。彰的手腕立刻露出无数条新的伤痕,看起来都比孃的伤痕还要新。很明显地,这些都是这几天割过的新伤痕。彰拨开孃的手,满脸尴尬地拉下袖子。 「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没、没怎样……」 「骗人!」 孃开始回想第一次见到彰时,彰用宛如野兽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刚刚舔着她的伤口时,眼神中却似乎没有流露出野性的凶光。 孃一回过神,便发现彰正在痛苦地大口呼吸。 「……不舒服吗?」 孃担心地如此问道。一个月前,彰曾经告诉她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一旦症状发作就会非常渴求鲜血,至今尚未查明是什么病症,虽然暂时用药物成功控制,药效却渐趋薄弱。 「不是……」 尽管彰否定,但很明显地是在逞强,只见彰用颤抖的手按住胸口。 「你的症状又发作了吗?药呢?」 「……早就已经吃过了……」 彰愤恨地这么说着,并且突然站起身。 「我从来没有间断过!可是还是没用!我还是想要鲜血!就算加强药效还是一样……!」 彰一边狂喊,一边用拳头拼命捶打墙壁。孃从背后紧紧抱住彰,也感觉到彰胆怯地缩起身体。 「……就因为这个理由,你才会割自己的手腕?」 或许割腕的理由不尽相同,但由于孃也是借着割伤自己的手腕保持内心的平静,所以她为彰再度自残的行为感到非常难过。 孃将手绕到彰的腰际,而短刀也如同猜想藏在腰后,于是孃伸手握住刀柄,将短刀从刀鞘拔出,彰则是错愕地放开孃的手,并且转过头看着她。 「用自己的鲜血就满足了吗?」 手握短刀的孃这么询问彰。彰惊慌失措地将脸撇向别处,然而孃伸手抓住彰的脸颊,强迫他正视自己的视线,还紧紧地盯着眼泛泪光且害怕畏缩的彰。 「回答我。」 彰边发抖边摇头否定,于是孃将刀刃抵住自己的手腕,也发现彰的眼神骤然丕变。孃神色自若地缓缓将刀刃划过自己的手腕,陷进皮肤内的刀刃逐渐拉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如果看到这种景象,一般人肯定会无法忍受吧?孃却冷静地看着自己的动作。不论是渴求他人鲜血的彰或是甘愿为彰割腕的自己,在毫不知情的他人眼里,或许都犹如丑恶可怕的异形。即便如此,一个月前彰老实说出拥有渴望鲜血的特殊癖好后,既不是同情也并非怜悯,孃只是纯粹地觉得彰十分惹人怜爱。 她甚至对奉献自己的鲜血感觉到莫名的快感。 或许自己也相当 陶醉吧? 陶醉于此种为他人献身的行为。 一想到这里,孃不禁在内心暗自苦笑。 红色的血液从手腕沿着手臂流下,为了不让血沾到衣服,孃卷起袖子,将整只手伸到彰的面前。 就算陶醉在其中也无所谓。 不论是何种恋爱,一定都会有相同的感觉吧?既然如此,孃决定让自己继续沉浸在里面,即便流出鲜血也无妨。 「……彰,给你舔。」 彰像是等着孃的同意似地,立刻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嘴唇。彰的舌头触感让孃不由得微微向后仰,而且忍不住想要发出呻吟声。 彰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渴望,全心全意地舔着孃的手臂,孃温柔地抚摸彰的头,而彰立刻抬高视线望向孃,并且一把抓住她的手。 「……我不是小孩子。」 彰如此喃喃自语,随后伸手抱住孃的腰,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也让孃失去平衡往后倒,孃以为彰会扶起自己,没想到彰却顺势让她躺在床上,而且嘴唇还染满鲜血。 「……我不是小孩子了。」 彰又再次说出这句话,随即将自己的嘴唇贴住孃的樱唇。孃闭起双眼,任凭彰将舌头伸进自己的嘴里,如同一个月前的情景般,彰的舌头也带有些许血腥味。 「……孃。」 嘴唇离开孃的脸后,彰开始舔舐孃的脖颈,同时伸手触摸孃的胸部。 「啊……」 孃忍不住地叫出声,彰毫不犹豫地继续抚摸孃的酥胸。孃差点再度发出声音,于是她别过脸,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 「……妳心跳得好快。」 彰对孃微微一笑,手仍然放在孃的胸前。 「都是因为你……」 孃正要反驳时,彰又用嘴唇贴住,而且将手滑进孃的衣服内,一股挑动情欲的感觉从孃的腹部往上移向胸口,彰的另一只手则是缓缓移向孃的大腿。 孃将手放在彰的胸口,发现彰的心脏也像是快要飞冲出来似地激烈跳动。 「彰也跳得好快……」 听到孃面带微笑地这么提醒,彰不好意思地将视线移向别处。 「这种事……不管谁都会紧张吧。」 孃便用手指隔着衬衫滑过彰的身体,彰的身体比孃想象中还要强壮,她以为彰的身躯会像女性般柔弱,而彰则是带着苦笑轻轻拨开孃的手。 「这样会很痒。」 「你也弄得我很痒喔。」 孃嘟着嘴抗议,彰立即面露不安地盯着孃的双眼。 「……妳不喜欢吗?」 孃摇摇头否认,于是彰安心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压在孃身上。 接着,正当彰的手又再度碰到孃的胸口时,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传出耳熟的旋律,彰只好站起身不耐烦地转头看着孃。 「等我一下。」 彰走下床,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并按下通话键。 「喂?」 孃能够稍微听到话筒另一端的声音,对方似乎是个女性,彰则是一边听一边应答。 「嗯,我知道了。」 随后彰挂掉电话,然后将手机放回桌上。 「是真琴小姐打来的,她说今天会晚点回来。」 孃起身观察情况,只见彰坐在她的身边叹了一口气。 「上次也是像这样被中途打断。」 说完后,彰便将手放在孃的肩膀上。 「不过,她晚点回来反而比较好。」 就在彰把脸靠向孃的瞬间,孃裙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来电震动,感觉到手机的震动时,彰和孃两人不禁彼此互望了一眼。 是球打来的电话。 「事情解决了吗?」 于是孃点头回答: 「是的……已经没问题了。」 「我已经和魁联络过了,她会尽快处理完医院的事马上赶过来,妳也带彰一起过来吧。」 球只说出这些话便挂掉电话,孃和彰再次四目相接,彰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 「刚刚我都听到了,今天还有什么事吗?」 彰的这句话立刻将孃拉回现实中,她告诉彰今晚将会发生的事,只见彰大叹一口气。 「……原来如此,那就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了。」 彰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丢在床铺上的短刀,然后用衣服擦干刀刃的血迹,并且收回腰后的刀鞘内。 「妳要用枪吗?」 孃取出收在薄外套口袋内的手枪让彰过目,彰则是拿在手里打量。 「原来是掌心雷啊。」 并且说出枪的名称。 「这是这种枪的名宇吗?」 听到孃的问题,彰便将手枪丢还给孃。 「妳不知道还拿着它?」 而且难以置信地提出问题。 「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手枪。」 孃如此回答,并将彰丢回来的手枪收回口袋中。彰站起身,动手脱掉穿在身上的上衣。 「……没错,我讨厌枪,因为我妈就是被枪杀死的。」 彰的身上只剩一件t恤,手腕还有无数条割腕痊愈后的旧伤痕,这些大概都是以前割腕时所留下的痕迹吧?那些伤痕遍布的范围比孃还夸张,从痕迹也可看出那时的伤口相当深。 「不过就是因为讨厌枪,我才会花时间研究枪可以射击几发,或是威力大概有多强等等。只要知道这些事,就算碰到敌人拿枪,我也知道该怎么对付。」 彰一边解释,一边走到衣柜拿出另外一件蓝色的大衣,然后将衣服披在身上。 「妳要用枪就用吧,我有这把刀就够了。」 对彰来说,这把刀或许带有某种无法割舍的强烈回忆吧? 「这把刀……」 孃将视线转向彰腰后的短刀如此说道: 「对你很重要吗?」 「这是我妈的遗物,也是真琴小姐交给我的。」 彰顺势坐在椅子上,接着拔出刀并盯着刀刃,刀身也在日光灯的照射下频频反射出异样的光芒。 「我以前一直想不透,为什么我妈会带这种东西在身上,不过当我认识球还有魁之后,总算多少能明白我妈的想法了。我想,她应该是靠着这把刀对抗毒品组织吧?所以我也要像她一样不靠手枪,只用这把刀战斗。」 随后彰把短刀收回刀鞘中,这些话就像是责备孃握有枪枝似地,一股罪恶感顿时蜂涌而上。彰察觉到孃有些沮丧,于是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孃抬头看着彰,只见彰轻柔地亲吻孃的嘴唇。 「妳不用在意,这只是我个人的坚持而已。」 孃握住彰伸出来的手跟着站起身。彰瞥见真琴的照片还放在桌上,赶紧将照片拿了起来。 「我先把真琴小姐的房间收拾一下,妳到客厅等我。」 孃确定彰走出房间后,便用手摸着胸口,她还是无法相信彰的手抚摸胸部的短暂片刻,但那时的触感的确还停留在孃的体内。倘若真琴和球没打电话,事情到底会如何演变呢……光是想到这里,身体便不禁渐渐发热。 孃摸着自己泛红的脸颊,不停重复深呼吸的动作。 如果不这么做,孃觉得等一下和彰碰面时,自己就会没办法正面看着他。 孃在客厅稍做等待,数分钟后便看到彰走出真琴的房间。 「过几天我会查清楚真琴小姐的事,今天先专心拯救妳父亲吧。」 不知道是否为了让孃安心,只见彰对孃露出微笑。孃则是点点头,却发现彰的眼中带有盘算事情的神情。 难道…… 难道彰打 算亲手杀死真琴?或许因为彰长年和真琴一起生活,反而更能下定决心,如果彰质问真琴而真琴承认的话…… 一想到这里,孃就在心中拼命摇头,努力地将想象中的后续发展打散。 随后,两个人便一起离开公寓。 在前往球的咖啡店的路上,彰难得滔滔不绝地频频说话,可能是想要掩饰刚刚的缠绵韵事,也有可能是避免想起真琴小姐的事,又或许两者都有。不管怎么说,总之彰的心情看来不甚平静,即使孃看在眼里有些难过,不过,彰提出话题反而让她有种得救的感觉。 如果彼此都闭口不语,孃觉得自己的情绪一定会跌到谷底,而且会迟迟无法恢复正常。孃发现自己也跟彰一样,不停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彰也接连响应她的话,两个人就像是害怕沉默似地一直说话。 「……最近我常常想起过去的往事。」 孃一讲完母亲生前的情形,彰突然低声说道。 「什么往事?」 「就是我妈被杀死之前的事,其实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自从接受魁小姐的治疗后,模糊不清的记忆才会一点一滴地恢复。」 「是喔……」 孃不知道对彰而言是好是坏,只好随口回答。 「说实话,之前我连她的面孔都想不起来,但是最近总算想起她大概长什么样子了。」 「她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嘛……」 彰一边走,一边抬头仰望天空。 「她是个很稳重的人,其实她比较有父亲的味道,而不是母亲,不过她长得倒是很漂亮。」 孃在脑海中开始想象彰的母亲的容貌。彰的面貌带有女性的娇柔感,如果能生出彰这般漂亮的孩子,想必本人也是个纯真美丽的女性,而不是彰刻意美化对母亲的回忆。 「我好想看看本人喔……」 孃低声说道,彰点头表示同感。 「我也是。就算一次也好,我想再见她一面。」 之后彰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两人间立刻充满令人尴尬不已的静默,孃想要说些话打破沉默,却想不到适当的话题。 彰一直低着头走路,像是突然想到事情似地抬起头,并且将目光朝向孃。 「……我先说清楚,我没有恋母情结喔。」 孃根本没有这么想,彰居然还特意辩解,让孃顿时露出苦笑。 「要是被误会成恋母情结,感觉会很奇怪吧。」 话说回来,以某种角度来看,孃认为自己或许有点恋父情结,现在就是为了父亲的事和球他们会合。虽然孃和父亲用暴力维持关系,但是孃直到今天才发现,父亲在人生中仍然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别担心,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讨厌你的。」 听到孃这么说,彰故意做出夸张的耸肩动作。 「……那就好。」 看到彰的夸张动作,孃不禁绽放微笑。 孃认为彰想要一扫沉重烦闷的气氛,才会故意谈起这个话题,如果不是两人无法忍耐沉默而将过世的母亲当话题闲聊,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如此沉痛哀伤,不过比起完全沉默不语,这样或许还比较好。 「魁小姐已经到咖啡厅了吗……」 孃如此说着,也突然想起还没告诉彰有关「植物」的事。 于是,孃直接当场向彰说明,彰则是意兴阑珊地回声「喔」之后,目光顿时变得异常锐利。 「没证据也没关系,只要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就好。」 彰的眼神让孃有种冒出鸡皮疙瘩的错觉。彰充满疯狂不羁的气息,犹如既澄澈又完美无瑕的狂热结晶体,孃非常害怕彰的疯狂气息,不过就是因为那股纯粹的疯狂,而让孃感觉到某种美感。 「总算……可以接近事件的核心了。」 彰再度低喃,让孃不由得浑身颤抖。 孃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踏进彰身处的世界,可是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惧怕彰的疯狂态度,这或许算是两个人在心态上的差异。即使身处同样的世界,孃对这次事件的狂热度和彰迥然不同,不禁让孃感到既悲伤且不安。自己能否如此露骨地表现出同等的狂热呢?即使经过深思,她还是不晓得答案。纵使父亲被栖羽亲软禁,她仍然无法像彰一般熊熊燃烧自己的狂热,她无法断定到底是自己太过冷漠,还是彰过于疯狂。 再走几步就会到达球的店。路旁的景色皆如此熟悉,然而,孃却对自己即将前往的目的地感到相当不安。 对于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事,孃的内心冒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或许这只是自己无谓的哀愁感伤。 也有可能是紧张过头,搞得自己杞人忧天。 就算孃做出各种假设,却还是无法消除心中的预感。 ……或许自己已经做出错误的选择了。 这股预感盘踞在心中迟迟无法消散。 正当孃想着这些事时,两人便抵达球的店门口了。 走进店里时,发现魁已经坐在柜台前,只见她转身看着孃和彰,并且晃动手中的咖啡杯开玩笑地说道: 「好慢喔,你们忙着卿卿我我吗?」 听到消遣的彰便粗暴地提出反驳: 「才没有!」 看到彰的反应,魁突然瞪大眼睛,接着扬起嘴角,甚至还故意站起身走向孃的身旁直接询问: 「你们发生什么事情啦?你们亲嘴了吗?真的吗?」 孃对彰的反应无奈地露出笑容,认为他还真是天生无法说谎。 「……任凭各位想象。」 于是孃如此回答。 「讨厌啦!干嘛故意学大人说话呢!」 魁到底是本性难改,还是想要消除紧张的气氛便不得而知,在所有人当中,只有魁依旧不改说笑打闹的个性。 反观球,一向从容镇定的他看起来反而最为紧张。只要魁开个玩笑,柜台后方便会传出玻璃破碎的声音。孃惊讶地转过头,只见球茫然若失地盯着地板。 「……又摔破了。」 「这是第三个了吧?我看你这个月会赔钱喔。」 魁面露呆滞地看着球,并且转身坐回柜台前的位置,孃也跟着往柜台移动,打算帮忙收拾玻璃碎片。平常的球根本不会在意这点小过失,今天他却直盯着地板上的碎片。孃拿出柜台内的扫帚和畚箕,将玻璃碎片扫在一起,球总算发现孃的动作,于是回过头露出困惑的笑容。 「啊……真不好意思,麻烦妳了。」 孃用手指摸着地板,确认地板已经没有残留细小碎片,魁则是从柜台的另一边注视着孃的动作。 「妳也帮我说说他嘛!他从刚刚就这样心不在焉的……」 孃将扫在一起的玻璃碎片丢进瓶罐类的垃圾桶,便将视线转向球。只见球叼着香烟,用手在口袋内翻找东西,还歪着头露出满腹狐疑的神情。 彰叹了一口气,越过柜台将点好火的打火机伸向球,球见状便缓缓地伸出一只手将烟点燃。 「……你该不会是吓破胆了吧?」 魁如此问道,球便耸了耸肩。 「当然不是。」 「那就振作一点啊!你这样会让孃和彰也很不放心吧!」 魁说的有道理。孃不知道彰怎么样,但是她还是首次看到球惊慌失措的样子,受到球的影响,孃对今晚的行动也多少有点担心。 「事情好不容易进展到这边,我当然会有点紧张嘛!」 「我倒觉得还好。」 「那是因为妳神经太大条。」 球赌气地这么说着,魁将头微微往后仰, 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球。 「紧张过头就找人出气?这样看起来很逊喔。」 不知道是不是孃想太多,她觉得魁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或许她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吧?孃思量若是否要介入斡旋,于是她看向彰,只见彰坐在柜台的角落用手托着脸颊,漠然地看着球和魁的斗嘴。他察觉到孃求救的目光后,便用唇语告诉孃「别管他们」。 「……再来一杯。」 魁见球不再回嘴,便自讨没趣地将咖啡杯推向球。球默默地在咖啡杯内注入新的咖啡,他的动作向来都是相当优雅,今天的动作却一反常态地粗鲁,甚至还溅出几滴咖啡在柜台上。魁看见球的模样,便摆出显而易见的恼怒神情,但也不再多说任何话。 当魁安静下来,整间店随即被沉闷的死寂支配。孃呆呆地站在原地,彰示意要孃坐在他的身边,于是孃也接受彰的指示。只要在彰的身边,应该多少可以缓和心中泉涌而出的不安情绪吧? 「那个……魁小姐。」 无法忍受这片沉默的孃便开口询问。 「妳查出那个植物是什么了吗?」 魁对孃的问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有。毕竟我对植物没什么研究,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只见魁又闭起嘴巴,孃也无意再继续追问。看到球和魁都摆出不悦的表情,若是再说错话,搞不好还会被他们臭骂一顿,彰则是双眼紧闭,用单手撑着脸一动也不动。 经过几分钟……或许是十几分钟后,当魁的咖啡不再冒出热气时,球总算开口说话。 「那么……」 球看着彰,并且从柜台内侧搬出一个袋子放在柜台上,随即发出金属互相碰撞的沉重声响,听到这些声音,彰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都听孃说过事情经过了吧?」 彰点头表示同意,球便满意地露出微笑。 「今晚十一点……」 球低声说道,并且抬头看向店内的时钟。 「也就是说,我们在七个小时后就要出发前往石神山,如果情报是真的,孃的父亲应该会在那边,当然还有栖羽亲那些家伙。」 彰的身体对栖羽亲这个名词做出反应,只见他微微地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那些家伙有没有武器,不过应该不会手无寸铁,也或许这是一场骗局,所以我们必须准备武器。」 球一边解释,一边拉开袋子的拉链,袋口也随着动作露出满满的枪枝。 「出发之前,我先说明枪的使用方法吧。」 球将手伸进袋内准备掏出枪,可是彰在球拿出枪前就低声拒绝。 「我不需要。」 听到彰这么说,球突然暂停掏出枪的动作。 「我不要用枪。」 「……你觉得那些家伙光用刀就可以摆平吗?」 「做出决定的人是我。」 「……彰。」 球正想要继续说下去,彰却先开口阻止他。 「我不想听你说教,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王意。」 说完后,彰看着魁和孃补充说道: 「你就教孃和魁小姐用枪的方法吧。」 球叹了一口气,便转头看向魁,魁挥挥手表示自己也不需要。 「我也不用,我住美国的时候就常常到射击训练场练习了。」 最后只剩孃需要枪枝的使用说明,不过元禄精心挑选的枪枝全都体积庞大,孃不论哪把枪部无法随心所欲地使用。球只好将枪丢回袋子,无可奈何地趴在柜台上。 「唉……前途真是渺茫。」 魁在早已冷掉的咖啡中加进一块方糖,手中握着茶匙站了起来,走向前窥视袋内的怆枝。 「我要用这把。」 魁取出一把枪,正是元禄说的ak步枪,也是孃搬回来的枪枝中最大型的一种。 「妳拿得动吗?」 球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魁,魁则是熟练地检查步枪。 「我用过m16,反正部差不多嘛。」 说完后,魁拿起枪摆出射击姿势。 「只要开个几枪,我就可以找回以前的手感啦。」 魁将步枪放回柜台,并转身坐回原来的座位,球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那其它枪就交给我带过去吧……孃,妳之前那把枪还带在身上吗?」 经球这么一问,孃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掌心雷,球则是接过手枪开始仔细地检查。 「话说回来,元禄那里居然会摆这种枪。」 球来来回回地打量这把枪,并且将枪身从中间扳开,孃不知道这把枪可以这样折开,只见她惊讶地直盯着球的手掌。枪口分成上下两排,一次能够装填两颗子弹,而子弹则已经上瞠了。 「弹药也已经装好了。这种枪很轻巧,我想孃应该能用,这种枪通常是女性拿来防身的。」 说明完后,球便教孃开枪的方法。 「先拉下击锤再扣扳机,也许妳会觉得有点难按,所以手指要多用点力。这种枪只能装两颗子弹,而且以我们现有的弹药可能无法补充,最好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再开枪,平常我们会保护妳的。」 孃不太会使用枪枝,一起参加行动也只是大家的包袱。尽管如此,球并没有禁止孃参加他们的行动,也让孃倍感欣慰。之前与球谈过这次的行动,所以孃本来还很担心球会想办法阻止她,就如同彰拥有「不使用枪枝」的信念,孃无论如何都坚持要参加这次的行动。孃打从心底感激球的理解和体贴,脸颊也不禁绽放笑容。 「你这种状况有办法保护孃吗?」 魁完全没碰咖啡,只见她不停地搅拌咖啡并发出低声的嘲讽。 「妳想表达什么?」 球虽然一直表现出不安的样子,但始终保持某种程度的清醒。他回过头看着魁,压低声音如此回问。球的语气显然有些愤怒,魁则是瞧都不瞧球一眼,继续看着她的咖啡。 「要我帮你打一针镇定剂吗?我看你好像静不下来。」 球移动到魁正对面的位置并瞪着魁。 「那妳也不用拼命找我麻烦吧。」 「我可不想因为同伴失误丢掉小命喔。」 「我才不想被人从背后误开一枪。」 两人间充满火药味,好像随时会大打出手。不过,就在孃认为他们应该不至于真的打起来的瞬间,魁竟然掴了球一个耳光,让孃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球也立即回了魁一巴掌。 孃打算出面阻止他们,彰却拉着孃的裙摆不放,孃想要叫他放开手,此时彰摇了摇头。 「别管他们,那就跟小狗互咬差不多,两个人都在气头上,让他们发泄一下也好。」 尽管听到彰这么说,孃也不晓得彰的想法是否正确,她只能心惊胆跳地观察事情的发展。不知何时,球已经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了。 「我老早之前就想说清楚,最近你在臭屁个什么劲!常被欺负的小球球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魁一脚踢向球的下裆,球及时用手灵活地拨掉魁的攻击。 「一天到晚啰唆小时候的鸟事……妳都不会觉得烦吗!」 「你说什么!」 被球拨开的力道让魁的身体转了一圈,魁趁势对球踢出曾经一脚踢昏我论会流氓的强劲回旋踢,却落空露出破绽,球趁隙接近魁的身旁一把抓住她的手。 「妳闹够了吗?我知道妳很害怕……」 球的这句话让魁低着头并不停发抖。 「对啦!没错!我就是害怕!」 魁抬起头,眼中顿 真实与谎言 开往石神山的道路迂回曲折,时常碰到左转或右弯,每当车子过弯时,孃的身体也会随着左歪右倒。 「你不能开稳一点吗?」 球对魁的建议置若罔闻,只见他将收音机的音量转大,似乎正在暗示魁闭嘴。转几个频道后,球最后还是选回最初的新闻播报节目,女性播报员正在报导今天中午所发生的劫持公车未遂事件。 「怎么又是这种事……」 球不悦地这么说着。根据新闻播报员的报导,一位年轻女性乘客击倒歹徒后,便立即匆忙地跑下公交车离开现场,因此无法得知她是何来历。魁一边听着广播,一边观望着窗外的景色露出苦笑说道: 插图107 「又眼神秘女郎有关系呢。」 魁所说的神秘女郎,八成就是前几天的街头枪杀命案,也就是我论会的干部遭不知名的年轻女性枪杀那件事。 「搞不好是同一个人做的喔。」 听到魁的话,孃不禁抖了一下。白天的劫持公交车未遂事件的确与孃有关,却对我论会干部的命案完全没有印象。尽管须藤说有人将这件事嫁祸给她,孃还是无法坦然地说出自己在公交车劫持事件的经过。 坐在孃身边的彰则是兴味索然地挽起双手,低着头不发一语。 「如果真的有这种英雄帮我们干掉流氓,还整治公交车劫持犯,我们就不用这么累啰。」 「同感。」 球叼起香烟,并且将车窗稍微拉下让烟尽量排到窗外,球吐出的烟一直线地向外延伸。车子则是在坡度缓和的山路上奔驰。起先跟在后面的车辆已经在途中开往别条道路,越是接近石神山,寥寥可数的来车便逐渐消失,车内四个人的对话也随着渐趋沉默。 抵达石神山前,球开往岔路,然后在附近的公园边停下车。 「没办法,我们不能直接开到目的地,先在路边随便找个地方停车吧。」 听到球的解释,魁和彰立即下车,孃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并且跟着打开车门。潮湿的空气也迎面袭来,虽然时值夜晚,空气却异常闷热。孃走到车外时,魁正从后车厢取出手提包和纸袋等物品。 「各位,在这边准备好之后再继续前进,先把这个穿在衣服底下。」 球稍晚下车并如此说道,魁也从纸袋中取出防弹衣递给孃。 「那边有厕所,到那边换吧。」 孃点点头,便抱着防弹衣走往洗手间,魁也跟在她的后面。一踏进洗手问,浓郁的尿骚味便扑鼻而来,里面实在脏得令人不敢恭维,只见魁拿手帕捂住鼻子大肆抱怨: 「真的要在这种地方换衣服吗?那个白痴不早点说,不然我就在店里换了。」 魁看了一眼站在远方的球,只有球已经事先穿好防弹衣,他指着手表示意时间不多,要她们赶快换上防弹衣。孃没有抱怨,却也和魁一样有些退缩,不过还是无可奈何地走进某间厕所。 「拜托……好难脱衣服喔!」 在隔壁换衣服的魁,像是实况转播似地念个不停。孃脱掉薄外套,并且吊挂在门上,她先试着将防弹衣套在衬衫上,没想到居然挺合身的,这样就不需要特地将防弹衣穿在衬衫底下了。于是孃直接披着外套,将拉链拉到遮住防弹衣的高度,有点闷热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孃走出厕所时,魁似乎还在里面跟防弹衣奋战。魁只有穿一件衬衫,所以必须脱掉衣服并将防弹衣穿在内衣上,比孃还要麻烦得多。 「孃,妳穿得下吗?」 魁隔着门这么问孃,听到孃点点头回答可以,魁倍感无奈地回答。 「妳这么瘦真好……我穿起来有点紧,难道是我变胖了吗?」 「我想应该是魁小姐胸部太丰满的关系。」 魁只以笑声回应孃的评论。片刻后,魁总算走出厕所,胸口的钮抑看起来的确快要爆开了。 「赶快把事情搞定吧,我想快点把防弹衣脱掉啦。」 当孃和魁走出公共厕所时,等得不耐烦的球将手提袋交给魁。 「我已经把自己要用的枪拿出来了,妳用的枪太大把,到达目的地之前先放在里面吧,别忘记拿备用的弹匣。」 「彰呢?」 魁接过手提袋,观望四周却不见彰的人影,球则是叹了一口气并用手指着公共厕所。 「还在里面换衣服。」 「男生在外面换应该没关系吧?」 「我也是这么认为,他大概是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光着身体吧?真是的……要他穿个防弹衣也推三阻四的,真搞不懂那个年纪的小鬼到底在想什么。」 听球说完,魁将头往后仰看着他。 「哇……说话真像是个老头子。」 球原本想要将视线转向魁回嘴,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彰也在这时换好衣服走出厕所。 「真的有穿上吧?」 听到球的问题,彰微微地点个头。 「嗯,不然你又会念个不停。」 「枪的事就不跟你啰嗦了,防弹衣可是关系到你的性命,就算你觉得很烦,我还是要讲。」 「就算穿好,脑袋挨枪还不是会小命不保。」 对于彰的反驳,球只是默默地点燃香烟,随后环视在场的每个人并说道: 「……出发吧。」 所有人皆无声地点头响应,开始步行前往石神山。 不可思议的是,内心并没有相当兴奋的感觉,明明出发前还是紧张万分,孃认为自己或许已经习惯了。这几天碰到很多事情,不只是到元禄的香烟店取枪,然后被我论会的人攻击,还刚好在劫持公交车的现场。短短几天内便经历许多超乎日常的事件,这些事或许也让自己成长不少吧? 不过,这是否能够称为成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孃一行人走进从山脚通往瞭望台的道路,在左弯右拐的路途中,球看向手表确定时间。 「看来我们要快一点了。」 球对众人说完后,便加大步伐连忙赶路。 「妳还好吧?」 彰边走边关心孃的情况,连续走在漫长的爬坡上绝非易事。尽管孃感到呼吸有些急促,不过拜最近持续晨间慢跑所赐,还不至于觉得吃力。 「我没事,谢谢。那你呢?」 「这还算小意思。」 之后再也没人开口说话,每个人都挂着严肃的神情,单调地摆动双脚不断前进。 孃也在此时回想起小时候远足的记忆,石神山的海拔到底有多高?八百公尺?还是九百公尺?应该不到一千公尺。小学远足时,孃记得先是搭巴士到途中,从停车的地点到山顶的瞭望台大约步行十五分钟。当一行人快要接近当时巴亡停车的停车场时,球怱然停住脚步,走在正后方的孃来不及反应,整个脸撞上球的背后。 「怎……」 孃正要开口询问,却被身旁的魁用手捂住嘴巴,孃才掌握到周遭的情况——大约前方一百公尺处,有辆车停在先前回想的停车场里。球缓缓地屈身走向道路边,并且窥视前方的动静,其余人则是跟着球,尽量往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移动。 「是那些家伙的车吗?」 「有可能。」 虽然这里有瞭望台,可是应该没有人会在三更半夜观看风景吧?再加上那是一台车窗贴着黑色隔热纸、连车身都一片漆黑的厢型车,丝毫不像是赏夜景的普通人会开的车。 「问题是车里的人到底是谁。」 球低声这么说道。对方有极有可能是栖羽亲的人,如果打算在山顶进行某种勾当,派人在这里把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群坏蛋也太勤奋 啰,不是说十一点开始行动吗……现在才十点半而已。」 「……我们上吧。」 彰说完便准备向前冲去,球连忙把他拉回来。 「你别阻止我。既然这里有人看守,那就表示山顶上还有其它人吧?我们再不赶快行动,孃的父亲就会很危险。」 「是这样没错啦……」 彰和球的对话进行到一半,魁就已经从手提袋内拿出ak步枪和备用的弹匣了。 「彰说得没错。既然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不硬拼也不行啦。」 「好吧,可是我们尽量不要用枪,被山顶的家伙们听到就糟了。」 魁一点头,彰像是接到指令似地立刻冲出去。 「彰!」 孃也慌张地尾随在后。当众人接近停车场,两个面露凶光的男人便走下车,挡住孃和彰的去路。 「喂!歹势喔……」 男人还没说完,彰早已纵身一跃踢中男人的鼻梁,另外一个人也被彰的拳头打中鼻于而跌倒在地。 「你……你们两个干什么!」 第三个男人急急忙忙冲出后座,孃立刻飞奔至那个男人面前,用上勾拳狠狠地击中男人的下巴。男人翻着白眼倒在地上。随后赶到的球和魁则是一一察看男人们的状况。 「总之,先把他们绑起来丢进车里吧。」 球一说完,随即从上衣口袋中取出胶带。 「你的准备还真周到……」 「我可是巨细靡遗地考虑过各种情况喔。」 四个人一起用胶带将昏倒的男人加以捆绑,顺便塞住他们的嘴巴,并且把他们丢进车里关紧车门,然后加快脚步赶往山顶的方向。 「话说回来,孃的身手不赖喔。」 此时,球语带敬意地称赞孃。 「我也考虑过很多事情。」 孃还记得球刚刚说的话,于是有样学样地回答: 「我不想扯大家后腿……也希望自己能有点用处。」 「别担心,妳可是很有用的。」 跑上山顶后,大家都感到有些疲惫,于是在与瞭望台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稍做休息,顺便调整呼吸。目前尚未发现周围有其它成员,每个人都保持静默不语,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响,接着继续向前迈进。 山顶有座面积宽广的公园,而瞭望台位于公园的北端。四个人小心翼翌一地靠近,瞭望台确实可看见几个人的身影,不过天色黑暗加上那几个人都背对着他们,根本看不出来哪个人是孃的父亲。球从怀里掏出手枪拉下击锤,魁的ak步枪也随时蓄势待发,两人同时趋近对方并叫道: 「不准动!」 对方缓慢地转过身,见到总算露面的敌人时,孃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你们……」 男人们一看到孃等人,便惊讶地发出嘟哝,于是球微微放低枪口。 「我论会……」 转头的四个男人都是认识的面孔,就是先前跟踪孃等人的我论会流氓。 「你们怎会在这里?」 须藤向前踏了一步率先质问孃一行人,手中依旧握着那晚拿的手杖刀。 「这才是我想问的。须藤先生,你们来这做什么?」 须藤看了一眼握着枪枝的球和魁。 「出来玩还带这么危险的东西啊。」 孃对须藤怀着戒心并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父亲的踪影。 「爸爸呢……我爸爸在哪里?」 孃推开球逼近须藤,须藤则是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孃。 「爸爸?妳在说什么?」 「孃!不要靠近他!」 听到球的命令,孃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球又再度提出同样的问题。 「我们不需要回答你的问题……倒是你们在这种地方拿着这些东西,那件事果然是……」 须藤身后的男人们听到这句话,便立即摆好姿势准备开枪。 「果然就是你们这些人!」 球和魁注意到须藤瞬间压低身体,当场一个飞跳向后退。即使他们的反应还算够快,球的外套还是被划开,球一站稳便立刻开枪,面前的四个男人见状也随即散开躲避。 「别让他们跑了!」 听到球的喊叫,孃立刻追赶逃跑的男人。 「孃!不要一个人行动!」 虽然彰大声喊叫,孃还是不顾一切地奔跑。我已经决定不想成为别人的包袱了,我要和大家一样必须有所行动。孃回过头看向彰,发现他正在和须藤对峙,无法随心所欲地离开。孃知道须藤的实力,因此脑海中瞬间闪过一股不安感,让她想要跑回到彰的身边。不过,孃考虑到自己如果陪在彰身边,对彰而言才是绑手绑脚。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须藤面前几乎毫无用处,然而若是彰的话……孃相信彰一定能够对抗须藤,于是她专注地追赶那个离开的男人。那个男人大概害怕被流弹波及,只见他头也不回地逃到离瞭望台有点距离的地方后,才转过头察看身后的情况。孃记得这名年轻男子好像叫做贤治,他的手里也握着手枪。 「杀死会长的人果然就是妳……」 男人如此质问孃,孃却没有闲情逸致回答他的问题。纵使孃当场否认,对方也不会相信她的辩解。只要一个不留神,就极有可能被对方趁机狙杀,于是孃将所有精神集中在手枪和对方扣着扳机的手指上。孃缓缓地往旁边移动,贤治的枪口也跟着她移动。现在和歹徒劫持公交车时有点相像,只是公交车上的歹徒并不是一开始就拿枪对着她,两者间也有很大的不同,那时孃是从死角趁虚而入,才有办法成功制服歹徒。 「不要动……我真的会开枪啊!」 孃的行动让贤治感到焦躁难耐,孃发现贤治握着枪的手正在微微颤抖。他应该还没开枪杀过人吧?因为自己也曾经这样,所以孃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她对贤治的威胁和喊叫视若无睹,边移动边目测彼此的距离。 「我、我叫妳不要动!」 果然不出所料,贤治开始自乱阵脚,声音也显得更为慌乱。孃看到贤治的枪口已经微微偏离,便迈步以曲线轨道冲向贤治,贤治连忙扫下扳机,但是孃已经不在原地了。孃举起右手,朝贤治的下巴毫不留情地挥出一拳,贤治却没有像停车场的男人那样昏倒,他勉强地撑住孃的猛力一击,身体稍微摇晃了一下。 「妈的!妳这个贱女人!」 贤治重新站稳脚步,再度将枪口指向孃,孃慌张地蹲下闪避,子弹也随着爆炸似的巨响从孃的头顶掠过,让孃不禁倒吞了一口凉气。孃握紧右拳,感觉到拳头有点疼痛,她使尽全身力量殴打别人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过去她常常和父亲拳脚相向,却几乎没有真正用出全力,今天却接连三次卯足全身力量痛殴对方,即使公交车劫持事件结束到现在已经经过好几个小时,之后又两度使用右拳痛扁对方,说不定已经伤到右手的某个地方了。 此时,贤治的枪口缓缓地瞄准往下蹲的孃。 孃认为以现在的姿势根本不可能往旁边跳开,便下意识地握紧左拳,确定对方位于自己可以击中的距离内,于是伸直膝盖朝地面奋力一蹬。这发由下往上的勾拳命中贤治的人中附近,让贤治整个人不禁往后仰,枪口也随着大幅度偏离轨道,看到贤治脚步踉呛的模样,孃又补上一记左拳击中他的脸庞,贤治便随着呻吟声不支倒地。见到贤治放开枪时,孃不禁松了一口气,她捡起地上的枪枝回头看向彰,发现彰还在和须藤对峙。 孃赶紧跑到彰身边,此时彰正好闪过须藤的拔刀攻击。 「太好了 ……还好妳没事。」 彰回头低声说道。孃点点头响应,准备举起手枪对准须藤,彰却出手制止她。 「快退后!」 此时,须藤已经逼近两人并再度拔刀。孃比彰慢半步往后闪躲,上半身也传出被某种硬物划过的感觉,让孃清楚地知道自己被刀砍中。她双脚着地后,便赶紧用手摸摸上半身,还好只有外套被刀刃划破,多亏身上有穿防弹衣,刀刃才没有砍伤身体。 「里面穿了什么玩意啊?」 须藤一边收起刀,一边如此自言自语。孃发现自己正在下意识地后退,也回想起先前她拿枪对准须藤时,须藤曾经夸口自己比枪的速度还要快。孃亲身体验到须藤绝非自夸,在孃用枪瞄准他之前,须藤就已经朝着她逼近拔刀发动攻击了。 手中握着短刀的彰并没有后退,他正在观察自己和须藤之间的距离。 就在彰微微地晃动短刀的瞬问,须藤突然拉近距离。 剎那间,彰跳往斜前方,用短刀打偏须藤拔出的刀身,接着用反手向须藤回敬一刀,被击中的须藤脚步不稳地向后退,在须藤站稳身子的同时,远处连续传来数发枪声,须藤的身体顿时大为摇晃,彰见状则是皱起眉头。 彰转头望向枪声来源处,看到魁和球都拿着枪对准须藤,枪口正冒出一阵阵的白烟。 须藤往后倒退几步,并且狠狠地瞪着球。 孃则是安心地吁了一口气。 「球先生!快点闪开!」 只见球缓缓地靠近须藤,两人间只差几步的距离,此时彰却突然破口大喊。一听到彰的警告,球便立刻往后跳起闪避,不过须藤的刀却已经砍中球的大腿,须藤接着往前冲刺,这次的目标换成魁,魁也马上举起ak步枪对须藤扫射,须藤却在空中灵巧地扭动身体避开子弹,并且挥刀攻击魁的双臂。顿时血沫横飞,魁踉踉呛舱地后退,手中的步枪也跟着掉到地面。 即使大腿不停流血而坐在地面无法起身,球仍然对须藤开枪射击。须藤一边闪躲飞来的子弹,一边冲向球准备给予致命的一击。孃握着从贤治手中抢来的手枪对须藤射击,身体也被突如其来的后座力震得往后仰,子弹击中须藤的背后,但是须藤的身体仅仅微微一晃,毫不在意地继续往球的方向逼近。 正当须藤挥刀砍往球时,彰立刻出刀扫向须藤的颈项,须藤抽身闪躲这道攻击,并且拉远和彰之间的距离。 「你也穿了某些东西在身上吧。」 彰低声说道,须藤则是把刀收回刀鞘,并且露出笑容说道: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嘛。」 确实如同彰的推测,须藤明明身中一刀与无数子弹,却没有流出半滴鲜血。 「孃!球先生和魁小姐就拜托妳了!」 彰盯着须藤对孃大喊。孃点点头跑向球的身边,让球扶着肩膀撑起身体,魁也按着手臂的伤口靠近两人。 「妳还好吧?」 被球这么一问,魁便摆动下巴指着ak步枪。 「这种小伤还死不了……不过大概已经拿不动步枪了,连瞄准也有困难,给你用吧。」 球便将目光转向须藤和彰。 「没想到对方也有穿防弹衣……真的很糗,我倒是没有考虑到这点,早知道就调度火力更强的枪了……」 彰和须藤逐渐缩短彼此间的距离。须藤的刀身约为彰的短刀的两倍,以刀身长度来看,彰的确处于劣势,而须藤的拔刀速度也远比短刀快速,这样彰遗能找得到攻击的空档吗?孃稍做思考后,决定捡起魁丢在一旁的ak步枪,她认为自己必须出手帮助彰,于是将视线再度转向彰。 须藤的拔刀收刀皆发生在一瞬间,孃虽然努力想要看清楚,却无法跟上须藤几近神速的斩击。只见彰在干钧一发之际躲过须藤的刀身,孃以为刀刃只是轻轻地掠过彰的上半身,顿时安心不少,反正防弹衣能够挡住那点程度的攻击,可是彰的衣服被划出一道裂痕,白皙的肌肤也露了出来,孃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而且肌肤还被划出伤口渗出鲜血。 「那个笨蛋……结果还是没穿!」 球低声骂道,然后举起手枪,彰察觉到球的动作便立刻发出大叫。 「你不要出手!」 正想要帮忙的孃也顿时停下准备前进的脚步。 「……我不喜欢连手对付一个人的感觉,我自己来就好。」 球则是恨恨地啧了一声,须藤又将手杖刀扛回肩上,扬起嘴角看着彰。 「我倒不讨厌这种感觉。」 见到彰默默地压低身体,须藤也举起手杖刀备战。 须藤往前跨了一步,用没有拔刀的杖扫向彰的脚。彰抬起脚闪过攻击,用反手拿着短刀砍向须藤的腋下,须藤用成为刀鞘的杖接下这刀,顿时激荡出坚固物体相撞的声音,也让孃发现须藤的手杖是以金属打造而成。 接着,须藤用刀刃刺向彰的头部,彰以最小的动作闪过,但须藤又再补刺一刀,并且在途中略微变化刀刃突刺的轨道。彰来不及反应,因此被须藤的刀子浅浅地划过侧腹。 「……彰!」 就在孃大叫的同时,彰伸手抓住须藤握刀的手,似乎因为用力揪住须藤的手,侧腹的伤口随即喷出大量的鲜血。彰毫不在意地继续抓紧须藤的手腕,握着短刀的手则是对准须藤的肩头挥砍。须藤立刻丢掉刀鞘,出手挡住彰的手腕,两个人便仿佛比赛腕力般僵持不下。彰死命地压下须藤的手腕,另一方面,须藤打算甩开被彰紧紧抓住的手臂,让刀砍往彰的躯体。 时间拖得越长,对彰越为不利。彰的体格不仅比须藤纤细,而且又身负重伤,须藤看到彰的侧腹流下一滴一滴的鲜血,便露出狡诈的微笑。 「很痛吗?假如乖乖穿上防弹衣的话,就不会受这种伤啰。」 须藤一边说着,一边加重握刀那只手的力道,彰拼命地挡住他,脸庞却露出一抹微笑。 「我就是不喜欢……那种会降低戒心的东西。」 「降低戒心?」 「拿你来说,你不会让敌人攻击头部和脚部,但是你会注意身体的部分吗?至于现在,因为你知道我想攻击你的躯体,所以你专心在攻击上,对防守却毫不在意。」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彰的短刀已经贴在须藤的肩头上了,而须藤的刀刃也逐渐逼近彰的侧腹。光看刀身靠近身体的距离,理应是彰占优势,然而须藤却看起来从容不迫。 「紧张吧……我的刀已经碰到你的身体了。」 「反正没有用,要砍就应该砍脖子!」 当须藤的刀身碰触到彰的瞬间,须藤突然放松挡住彰的手。彰趁隙由须藤的肩膀斜向往侧腹深深砍下,单膝也跟着动作落地。两人间发出类似切蔬菜时的沉重声响,只见须藤瞬间往后仰,他回过神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果然还是没有流出半滴血。 彰依然维持单膝跪地、短刀从上斜向挥下的姿势,并且抬头看着须藤。须藤见彰不动,便从容地举起刀,孃立即用手枪瞄准须藤,不过须藤却突然停下动作。 「你用防弹衣当成保命工具,我是赌上自己的生命,你面对决斗的心态和我差太多了。」 须藤的防弹衣也随着彰的话冒出一道裂痕。 「真是个臭屁的死小鬼……」 裂缝中随即喷出鲜血,须藤便缓缓地朝后仰倒在地面,孃连忙跑到彰的身边,彰不等孃的搀扶便自行起身,并且对孃露出微笑。 「妳没事吧?」 孃认为问出这句话的人应该是自己,于是用肩膀扶住彰,彰也毫不客气地靠在孃的身上。尽管伤势不轻,彰仍然露出不在乎的模样。 「 这样就算是把他们摆平了吧。」 球环视四周并低声说道。 「现在该怎么办?刚刚我没有杀掉追赶的人,要给他最后一击吗?」 「我也只是暂且打昏对方而已,他还躺在那里,不过我拿走他的枪了。」 孃也是采取跟球和魁同样的做法,四个人都没有取走敌人的生命,孃也莫名地感到无比安慰。孃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须藤,正以为他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只见须藤呼吸急促地慢慢撑起身体,他已经放下手中的刀子,用双眼盯着他们四个人。 「这决算我们赢了,你没意见吧?」 球举着枪问须藤,须藤则是满腹狐疑地歪着头。 「你们不杀我吗?」 「我们还有事想问你。」 「不好意思,我对你们没啥好说的。」 听到须藤如此强硬的答复,球便闭口不语。孃开始思考是否该杀死须藤,而且不只定他,其它人该怎么办?我们到底足为了什么来到这里?孃倏然想起自己前来拯救父亲的事。 「我爸爸在哪里?」 须藤则是对孃的问题再度微微歪着头。 「妳在说什么?」 「别装傻!」 就在孃逼近须藤的瞬间,似乎有颗子弹射中她的脚边,却没有听到枪声。孃吃惊地环视四周,须藤则已经注意到来者是谁而露出微笑。 「大姊头,妳很慢耶。」 只听见须藤低声如此说道,有个人影站在他的视线前方,似乎就是那个人影开的枪,发现有人靠近的球等人也摆出防备的姿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影如此喃喃说道。听到这道似曾相识的女性声音时,最先吃惊的人是彰,看到那个逐渐靠近的人影,彰便放下手中的短刀低声呢喃: 「……不可能……」 尽管彰没有多说话,孃却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随着人影越走越近,庐山真面目也越来越鲜明。 孃不想看,现实却逼着孃必须看清楚。 于是孃瞇起眼睛。 到底是为了模糊自己的视线? 还是为了要看得更清楚呢? 孃也不明白。 「怎么会……」 眼前现身的女性反而这么嘟囔。这时,她的长相也清楚地映入每个人的眼帘,正是彰的养母三条真琴。她拿着一把手枪,茫然地伫立在原地。 「真琴小姐……」 被彰叫出名字后,真琴才回过神环顾四周,接着将视线转向须藤。 「罗丹,麻烦你解释一下情况。」 「我只是照妳说的来到这里,结果那些家伙突然攻击我们,然后我们还手而已。」 「真琴小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琴并没有回答彰的问题。 「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反而这么回问彰。 球将原本对准须藤的枪口缓缓地转向真琴。 「我要报老爸的仇。」 球这么说完后,真琴立刻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慌张神情,如果她是毫不知情的人,就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妳以前曾经是老爸的伙伴吗?」 真琴仍然沉默以对,只见她垂下眼帘,并且将手中的枪收进开叉裙子内侧的皮套里。 「……你知道多少内幕?」 真琴的问题几乎算是对球的回答。 「我知道老爸他们曾经做过的事,还有最后的下场。」 「嗯……那也不用我再多做解释了。」 「妳真的是栖羽亲的成员吗?」 「没错。」 真琴的直率回答让一行人目瞪口呆,孃一直相信真琴,这段话却讽刺地打破孃的信赖。 「从某个角度来看,我应该算是你们的仇人吧,我一直很怕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不可能……」 彰摇着头,一步步地走近真琴,并且伸手一把抓住真琴的外套领口。 「为什么!那妳为什么还要收养我?反正妳是背叛者,干么还要多管我的事!」 「给我等一下……」 这时须藤出面说话,他走到彰的身边,拉开彰揪着真琴的手。 「我有点搞不懂……大姊头,这些小鬼们是来干嘛的?讲得好像他们本来不知道妳是栖羽亲的人。话说回来,今天来这里的人不是栖羽亲的成员喔!?」 须藤的话让孃的脑袋一片混乱,真琴的确是旧栖羽亲的成员,不过须藤却认为今天在这里的是栖羽亲的成员,和孃等人的状况一样。 「你不是栖羽亲的人吗?」 听到球的问题,须藤不屑地露出冷笑,还别过脸吐出一口口水。 「拜托……我可是为了干掉那些家伙才特地来这里夜游的。」 「等等……我完全听不懂你说的话。」 听到魁的自言自语,真琴发现症结点似地慌忙观察四周,随后紧紧看着球。 「该不会……你们听说栖羽亲的人会来这里?」 「没错,然后妳就出现了。」 「到底你们听谁……」 不等真琴问完,球便提早回答: 「赤羽市长和一个叫做阿佐田的人。」 一听到那两个人的名字,真琴立刻脸色大变,虽然暗夜中无法看清楚真琴的脸,不过感觉得到她的苍白脸色。 「……也就是说,我的行迹败露了。」 真琴如此自言自语后,便转头看向后方。 「有话以后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所有人茫然地看着正准备掉头离开的真琴,无法理解眼前到底发生什么事,当他们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进行时,身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没这个必要。」 真琴停止动作,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便万事休矣地垂下头。 事发至此,孃总算得以一窥整个事件的核心。 「所有的演员总算到齐了。」 男人如此说道。最后剩下的演员只有这两个男人,于是孃抬起头将目光移向他们,只见赤羽和元禄两人缓缓地接近孃等人。 「真琴,妳这样就放弃啦?真是的,妳不多挣扎几下,俺会很无聊耶。」 元禄带着苦笑调侃真琴,真琴则是往后倒退几步,伸出双手挡在彰前面。 插图119 「我怎样都无所谓,但是请你们放过这几个孩子。」 听到这句话,元禄便咧嘴大笑。 「俺才想要拜托妳哩,是妳先说话不算数的吧?本来咱们说好,如果妳乖乖听话,我们就会饶过这个死小鬼,难道不是吗?」 「我……」 真琴无话可说,这次换成赤羽开口。 「不过就算妳没毁约,我们遗是会收拾掉这几个小鬼,因为他们瞒着妳偷偷地到处打听有关我们的情报。」 「原来……我们被耍了。」 球喃喃地说着,元禄则是开心地扬起嘴角。 「嗯,就是这样啦。」 一听到元禄的这句话,球气得将枪口瞄准元禄,元禄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手握双枪等候球。 「别这么火大嘛。别忘记,如果咱们打算干掉你们,随时都可以办得到。」 即使像孃这种对枪枝不熟的人,也觉得好像在哪看过元禄手中的冲锋枪。不可思议的是,枪口还装有让人联想起野战刀的刀刃,记得那好像叫做刺刀,此种武器也更加强调元禄的凶恶兽性。 回神一看,赤羽也握着一把大型的手枪。 「小的认为应 该在这里先收拾掉几个人,以免养虎为患。」 赤羽则是如此提议。从赤羽讲话的口气可以推断出他们的关系,竟然元禄才是发号施令的人,在不知情的人的眼里看来正好相反。 「赤羽,别多事,就像俺常常跟你说的,你就是太过慎重啦,胆子不够怎么测验?」 被元禄责备后,赤羽惶恐地鞠躬并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彰一直在旁保持沉默,此时终于忍不住挤出声音。彰推开站在面前的真琴,握着短刀扑向元禄。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彰来势汹汹地挥出短刀,元禄却只是交叉双手用两把刺刀防御,同时一脚把彰踹飞,孃则是拼命地接住摇晃不稳的彰。 「急什么……小鬼头,俺的话还没说完。」 「你到底想做什么……」 真琴疑惑地询闻兀禄,元禄便灵巧地将手中的双枪开始转圈。 「俺刚刚好像说过,这是一场为了以后举办的测验。」 只见赤羽举起手示意,随即便冲出一伙人包围孃等人。 「你们这些家伙……」 须藤环顾四周并喃喃说道。这票人马都是我论会的成员,连被绑在厢型车内的那几个人也在这里。 「须藤,很不甘心吧?你以为这是和栖羽亲的决斗,实际上只是你和那个小鬼的摔角比赛啦。」 说完后,元禄将目光转向孃等人被团团包围的某个角落,被孃打倒的贤治便被过去的伙伴五花大绑地押在那里。 「须、须藤哥……」 贤治露出畏惧的神色,不停喊着须藤的名字,须藤正要走过去时,元禄挺出枪口阻止他的去路。 「别乱动,现在才要开始说正事,先把手边的枪都丢到地上吧。」 元禄的命令一出口,包围孃等人的混混们立刻举枪要求每个人照做,真琴、魁还有孃只好乖乖地把枪丢到地上。孃想起自己还有一把掌心雷收在外套的口袋中,元禄似乎并没发现这件事,而彰依旧握着短刀,当赤羽正要开口斥责,元禄则是伸手加以阻止。 「没差,那点东西就让他拿着吧,不过必须把刀子收进刀鞘。」 彰不甘愿地将短刀收进腰后的刀鞘内,元禄见状便满意地露出笑容。孃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偷藏另外一把枪的事没被发现,说不定会有必须使用的时候,不过她知道时机尚未降临。 「好啦……接下来,俺说明一下游戏规则吧。」 「规则?」 元禄点了点头。 「俺打算今天先放你们一马……赤羽,解释给他们听。」 元禄对赤羽使个眼色,于是赤羽向前踏了一步,他的声调毫无抑扬顿挫,像是在议会里辩答似地开始说道: 「我之前向各位说明过十年前发生的事吧?曾经有六个人挺身对抗毒品组织,那六个人自称栖羽亲,最后栖羽亲成功地击败毒品组织。」 在场的每个人都无法做出其它动作,只能静静地竖耳倾听赤羽的说明。 而赤羽滔滔不绝地继续说明。 「当栖羽亲毁灭毒品组织后,我和旁边的阿佐田两个人利用毒品组织遗留的人脉,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组织,打算阻止我们的伙伴也被我们亲手解决掉。」 一听到这,彰的嘴里发出咬牙切齿的声响。虽然赤羽貌似心乎气和地说出这段话,但究竟代表有多少人死亡?不只是球的父亲、魁的父亲还有彰的母亲,说不定还有更多人,而他们的不幸身亡却被他以一句话带过。 「然后,我们成立了新的栖羽亲。」 「俺这个人……」 元禄接着说道。 「对这个城镇的和平没有兴趣,俺只想要痛痛快快地干架才会加入他们。可是,当敌人快要被消灭的时候,俺觉得有点害怕,假如这个城市恢复和平,俺到底该怎么办?还要到别的地方找对手吗?这个该死的和平国家有这种城市吗?所以俺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敌人,只要自己创造出来,只要打坏这个世界的和平就好啦。」 「不会吧……」 球低声惊叹,这次换成赤羽开口。 「我们着手完成毒品组织尚在研发中的新型毒品,将它命名为『pulp』,这种毒品可以让人失去理性,加深人的欲望和冲动。各位试着想象看看,如果将这毒品散布在这个城市里,到底会产生什么结果?」 赤羽口中的「pulp」正是孃等人找到的特殊辞典,而且孃很清楚那种「辞典」的药效。她已经见识过几个惨遭了「pulp」影响的受害者,首先是突然攻击孃的持刀歹徒,还有便利商店的店员,再来就是小夏…… 受害者都毫不掩饰地释放出自己的欲望和负面的情感,任由内心的冲动对孃展开攻击,这种毒品目前大概只有特定的某些人能够得手,当它传遍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时,栖羽市极有可能就会沦为暴力和混乱的代名词。 「不过说真的,这个城市只是俺测试的对象,破坏整个国家体制才是俺的终极目标喔。这个白痴国家只会他妈的巴着和平,俺要将和平彻底打碎,把这个国家变成充满暴力的国度,如果不这么做,俺就会没办法在这个国家继续生活,俺这种人在这里活得真的很痛苦。」 孃对元禄的话感到非常惊讶。 ……活得很痛苦。 这也是孃时常出现的感受,在这个世界活得很痛苦,因此孃才会盼望自己脱离平凡无趣的日常生活。 「元禄,你太狂妄了……」 真琴嘟嚷地说着,元禄只是无奈地笑着响应: 「也许吧。不过,俺可是很认真的,现在已经准备妥当啦,只差把pulp散布出去就大功告成了。所以俺突然想到,把毒品制造成印刷品的模样,马上就会在城市中快速普及啰。」 「你以为你做这种事……如果这个城市出现异常现象,你觉得邻近的城市不会注意到吗?你们最多只能掌握这个城市还有周遭的警察机关,如果派出镇压部队,你们的计划就会归于失败,难道你不懂这个道理吗?」 真琴激动地说完,元禄则是轻轻地啧了几声否定真琴的想法。 「俺没有那么笨,所以才会做个测验嘛。咱们已经将puip散播到某些人的手上了,俺想知道这些家伙的战斗力有多高。到底能不能让条子感到棘手?还是没有什么搞头就出局?如果没有这些情报,俺就没办法做出最后的判断。视情况需要,说不定咱们必须弄到大批武器散播出去,或是再改良pulp的药效。总之,俺还要看看实际成效再决定。」 「你真的疯了……」 真琴像是突然被点醒似地说道,元禄仍然带着苦笑响应。 「俺也这么觉得,可惜烧坏掉的脑袋没办法变回来啦!总而言之,俺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测试对象,也就是帮俺测试puip成瘾者的假想敌,这时候刚好有你们出现。其实俺本来想找条子试试他们的力量,不过死几个条子就会引起社会大众的注意,找实力平平的普通人又没有意义,所以俺希望能找到有点看头的人。」 「发现你们之后,为了了解你们的实力,我们让你们暂且自行动,这样就能测试出你们每个人的程度,而且我认为,让你们彼此误会开战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赤羽则是补充说道。孃想起那天被须藤等人攻击的情况,根据须藤的说法,有人诬告孃是射杀须藤父亲的凶手,须藤也因此袭击他们。如今元禄和赤羽的说明也让所有谜团揭晓,同时说明须藤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的原因,一切都是元禄和赤羽的计划。 「真琴……俺一直都知道,这些年来妳暗中策划想要打 垮我们,俺是故意假装当做没看见而已。如果真的想要杀掉妳,俺随时随地都能办到,不过俺对妳有信心喔,相信妳一定会帮俺找到完美的假想敌。」 元禄一边说着,一边依序看往须藤和贤治。 「可是……俺真的很失望,除了须藤,妳找来的人都是依些没用的小瘪三。俺还特地收买两个我论会的家伙探听内情,才知道我论会的老会长是个没用的糟老头,所以俺就让他早点下台一鞠躬啦。」 「杀死我爸的犯人原来是你们这些混蛋……」 须藤咬牙切齿地说着,元禄却若无其事地回答: 「没错。」 听到元禄的话,须藤立刻做势扑向元禄,却被过去的部下们团团压倒在地,然而须藤还是不死心地匍匐前进。 「须藤,看你很兴奋嘛。俺承认要托真琴的福才能找到你这块宝物,还有你们……」 元禄这次将视线转向球。 「这个大少爷也表现得不错,一开始俺还很担心这些小鬼没什么用,看你们打过之后……觉得你们真是派得上用场的棋子。」 元禄走向孃,硬是抓住倒退几步的孃的手臂。 彰正要冲上来救孃,孃却摇头暗示要他先别过来。 ……如果是这个距离…… 孃开始暗自盘算。 孃将没被元禄抓住的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握住枪,接着立刻掏出手枪抵住元禄的太阳穴,孃认为自己并没有放狠话威胁的余力,也没有时间犹豫不决,于是在开口说话前,便用手指头拙下扳机,现场马上传出一道枪声。枪口冒出的硝烟熏得孃有点睁不开眼睛,不过她还是瞇着眼睛,想要看清楚自己是否打中元禄。 「……真是吓死俺啦。」 子弹却只擦过他的太阳穴造成皮肉伤,虽然流出一点血,但还不至于危及性命。孃准备再次拙下扳机,元禄立刻压住她的手,看到这个情景的赤羽也随即拿起枪,元禄则是转过头看着他。 「把枪放下!俺没事!」 喊退赤羽后,只见元禄绽放出有如孩童般的微笑。 「好样的。」 并且注视着孃手握的枪说道: 「这是仓库里的枪嘛……原来被妳偷拿出来啦,俺完全没有发现。」 说完后便放开抓住孃的手。 「孃,里面俺最担心的就是妳,不过妳也变得很能干啦,这样也是个不错的假想敌。」 元禄慢条斯理地望向赤羽,赤羽则是点点头,缓缓将枪口朝向孃身后的贤治。 「那么,现在就只剩一个不中用的家伙了。虽然很遗憾,俺还是要请这位瘪三退场啰,拿着没用的棋子也没有意义嘛。」 「他妈的……你想干嘛!」 须藤发出大喊,他的旧部下立刻将他踹倒。 「动手!」 就在元禄喊话的同时,赤羽的枪随即发出一声巨响。不可思议的是,孃竟然看得到子弹行进的轨迹,子弹有如电影的慢动作般缓缓地以螺旋的方式前进,接着射中贤治的眉间,贤治的头也宛如被砸破的西瓜似地爆炸。 「贤治!」 混混们依然压着大声喊叫的须藤。 「山崎!松元!你们部疯了吗!」 山崎和松元对须藤的问题毫无反应,从他们异于常人的眼神看来,他们或许已经受到putp影响了。 「好啦……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你们都是棋盘中的棋子,那就好好想办法拼命抵抗吧。不过,如果你们落跑就没戏唱了,俺还是要抓个人质保险。」 即使已经两度目睹凶杀现场,但场面仍然实在过于凄惨,让孃吓得六神无主,元禄则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孃,妳的老爸还活着。如果妳和同伴们想放弃抵抗落跑,俺就会干掉那个臭老头。抓着肮脏迈遢的大叔当人质实在没啥感觉,不过也只能将就一下啰。」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父亲还活着的消息,孃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只见她呆呆地盯着元禄。 「……你说完了吗?」 真琴不耐烦地询问元禄,元禄则是露出开朗的笑容点点头。 「喔?真歹势,啰哩叭唆地讲了一堆话,今天就各自解散吧。现在时间也很晚了……俺看就明天中午十二点再开始吧。」 此时,山崎和松元总算把须藤放开。 赤羽和元禄则是让出下山的道路。 「不过,咱们要没收这些枪,要枪的话就自己想办法吧。」 听到元禄这句话,孃正准备放下手中的掌心雷,元禄却突然抓住她的手。 「这把枪就送妳吧,反正也只剩一发子弹,就当做是对妳今天勇敢表现的奖品吧。」 「……那还真是谢谢你。」 这是孃唯一能够挤出口的讽刺话语,不知道元禄是听不懂还是假装不懂,他仍旧面带微笑。 「嗯,记得小心回家。」 或许这也是元禄对孃嘲讽的方式吧?于是孃向前迈步,让彰扶着她的肩膀。 「须藤,那把刀就让你留着用吧。」 须藤捡回自己的刀子,将刀收回刀鞘,并且目光凶狠地瞪着元禄。 「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你们绝对会后悔没有当场杀掉我!」 「俺很期待喔。」 须藤便掉头离开,真琴、球与魁也跟在后面一同离开。 途中没有人想要开口说话。 所有人都宛如极度疲倦的登山客般踏上归途。 刚才的一切是真的吗?这或许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不仅之前的努力都全部变成泡影,还被敌人彻底地耍得团团转,并且成为对方眼中的笑柄。最悲惨的是,还得在敌人安排的舞台里不停挣扎。 「真是狗屎混帐……」 彰的低声咒骂突然打破沉默的气氛。 「他们是什么东西啊!这根本是狗眼看人低嘛!」 一听到彰的大声叫骂,每个人都停下脚步。球拿出香烟叼在嘴边,魁提醒他香烟叼反了,球则是将还没点着的烟丢到地上。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要问我。」 球和魁显得越来越烦躁,只见须藤自顾自地继续往前定。 「你要去哪里?」 被真琴叫住的须藤停下动作,回过头看着真琴。 「去哪里?除了回家我还能去哪?等伤养好,我就要把他们全部杀得一个都不剩!」 语毕,须藤又往前迈出步伐,只见真琴伸手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离开。 「我不准你单独行动。」 「妳凭什么命令我!我又不是妳的部下!」 须藤拨开真琴的手,真琴不再强硬阻止,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须藤。 「罗丹……既然落到这个地步,我们也只能参加这场游戏了……」 「然后呢?妳要我和这群小鬼合作吗?饶了我吧,我要用我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彰故意叹了一口气。 「连我都打不过的人又能怎么样?」 须藤立刻挂着难看的表情瞪着彰。 「不然再打一场看看吧?我不保证这次还会出现同样的结果。」 话一出口,须藤便摆好架势,彰也不服输地准备迎战,真琴只好赶紧出面劝架。 「我知道你们都在气头上,不过要打等以后再说吧,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养伤,之后再来讨论今后该怎么办……我说的有错吗?」 「赞成,而且我还有很多事要向真琴小姐请教。」 听到球如此附和,须藤啧了一声,并且收回备战的架势。 「从今以后……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孃的自言自语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天晓得。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就是写出这个游戏剧本的人,真他妈的是个没人性的狗屎王八蛋。」 「走吧……我想回家冲个澡。」 魁一边叹气,一边无奈地这么说着。 之后,大家都只是默默地前进,再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此时,孃忍不住抬头仰望夜空。 我现在究竟身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转 章 孃把自己锁在房里,手中还握着美工刀。 无法抑制的焦躁、不安以及愤怒蜂涌而来,孃拼命地想要打散这些感觉,而她知道的唯一方法就是割腕。 孃用美工刀的刀刃抵住手腕,接着划出一条横线,红色的鲜血也从一道浅浅的伤口中流出。尽管如此,不论是眼前面临的困境还是自己的心情,事情依然还是维持原状。孃的内心非常明白,但纵使明白,她的脑中仍然被一股非得做出行动的意念所支配,当她回过神后,手臂上又多了一条伤痕。 孃一边盯着直直划过手腕的血液,一边思考未来的方向。 昨晚真琴说过的话也在她的脑中一一浮现。 下山后,所有人聚集到魁的家挑灯漫夜长谈,首先谈到栖羽亲的六个成员——球的父亲、魁的父亲、彰的母亲、真琴、赤羽和元禄,虽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组织,他们既没有枪枝也没有任何靠山,却只靠区区六个人的力量成功击垮整个组织。栖羽亲能够战胜毒品组织,原因在于彰的母亲和阿佐田元禄这两个人。 在战斗方面,他们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栖羽亲借着两人的天分击垮毒品组织,正当众人认为一切即将结束之际,元禄和赤羽却瞒着伙伴们开始另起炉灶,利用毒品组织遗留的资源建立属于自己的组织,并且伪装成意外事故杀害球的父亲和魁的父亲,避免两人出面阻止。 元禄和赤羽曾经邀真琴和彰的母亲加入他们的行列。 但是,她们两个都异口同声地回绝。 元禄等人非常想要得到彰的母亲的卓越战力,因此他们绑架年幼的彰,强迫彰的母亲答应要求。即使如此,彰的母亲还是不肯屈服答应,最后为了救彰,彰的母亲独自和元禄等人见面,从此也与彰天人永隔。 「我已经和她约好了……」 真琴如此说道。 「她曾经拜托我,万一她没有回来,希望我加入元禄的组织,以此作为交换条件保住彰的性命,而我也答应了她的要求。这些年来我一直忍辱负重,但只要彰没事,我觉得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事实上,真琴还是努力遵守和彰的母亲的约定,于是以服从元禄为条件保住彰的性命,并且收彰为养子扶养他长大。 然而,真琴并末因此放弃阻止元禄的阴谋,她背着元禄建立自己的人脉,偷偷进行打败元禄等人的计划,也在过程中认识我论会的人。我论会是个只有数名成员的暴力集团,但也因为规模不大,元禄才没有将我论会纳入支配下。 和我论会熟络后,真琴想办法说服他们,一切准备也在此时就绪。 真琴告诉须藤,她已经掌握元禄等人的行动了。 但很不幸地,元禄等人早已得知真琴的暗杀计划,新栖羽亲先杀害没有利用价值的我论会会长,并且收买部分我论会成员,我论会中只有两个人毫不知情,那就是须藤和脑袋被子弹打爆的贤治。 对与孃等人携手合作的事,须藤始终怀着否定的态度。 当真琴说明到一半时,他甚至当场打算离开。 不过,真琴仍然苦心劝阻他留下。 「如果你真心想要替父亲报仇,最好还是和我们一起行动,你的存活率多少会比单枪匹马还要高,如果你只是想要白白送命的话,我不会阻止你。」 不论是表情、口中说出的话以及散发出来的气魄,再再都显示出她活在危险世界的经历。孃首次和她见面时完全没有感觉,现在却明显释放出这种气息,须藤大概也感觉得到,便听从她的建议留了下来。 真琴持续忍耐另一个世界的危险艰困,以平常人的身分在普通世界里生活,这也让孃对她尊敬不已。在这种近乎绝望的状态下,真琴是个值得倚赖的人物,而且又是目前唯一知道新栖羽亲内情的人,使孃又拾回一丝丝的希望。即便如此,这道微弱光芒还是无法扫除眼前这片深不可见的惨淡黑暗。 孃如梦初醒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上面又多了一条伤痕,不管增加多少条伤痕,还是无法抚平自己忧心忡忡的心理状态,也许是心中的罪恶感驱使她不断伤害自己吧?倘若自己没有参与这件事,或许事情就不会如此演变。,要不是父亲成为人质,或许大家还有机会逃走。其实孃也表示不用在意她父亲,要大家赶快逃到别的地方,然而每个人都摇头拒绝。 「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逃走了,虽然我们也想救出妳的父亲……反正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球如此告诉孃,更让孃认定当初要是她没插手,事情就不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孃认为自己的介入让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使事情转往最坏的方向前进。 听真琴说完后,大家便彼此自我介绍一番并暂时解散。 其实孃还想知道更多事情,例如元禄到底是谁、赤羽究竟有什么来历、道明寺市长和真琴的关系等等,但是大家并未讨论这些话题,只对今后的行动交换意见而已。 因为在场的每个人皆已深深受创且身心俱疲了。 元禄指定的开始时间为中午十二点,既然他会特定说出时间,表示他一定说到做到,于是众人约定先回家做好必要的准备后,再到敷岛家集合。 「元禄应该已经调查过我们每个人的住址和身家背景了。中午一到,刺客八成就会找上门,所以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往别处移动。」 孃一伙人本来是属于主动攻击的一方。 然而,他们在追踪调查不明组织的过程中形势大为逆转,变成反被这个组织追杀。即使被元禄等人追杀,他们还是得继续追查敌人的行动,不然孃等人恐怕无法活着打赢这场战争,事情也渐渐地朝着恶劣的方向发展。 此时,有道敲门声突然打断孃的思绪。 「……可以进来吗?」 孃发现是彰的声音,赶紧用摆在床边的面纸擦掉手臂的血迹,并且拉下袖子遮住伤口,接着把美工刀藏到衣柜的抽屉内。一打开房门,身穿熟悉运动服的彰立刻映入眼帘,不知道是不是孃多虑,她总觉得彰看起来脸色很差。 「彰,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听到孃的问题,彰搔了搔头喃喃说道: 「我睡不着……」 「真琴小姐呢?」 「她应该会晚点到,她忙着和出版社联络事情,所以我就先来了。」 「这样啊……」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孃请彰进入她的房间,并且请彰坐在床铺上。其实她的房间不太适合招待访客,因为里面既没有椅子也没有桌子。 孃坐在彰的旁边,只见彰用鼻子四处闻嗅。 「有血的味道。」 听到彰的话,孃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 「……妳又割腕了?」 被彰这么一问,孃只好点头承认。 「是喔。」 彰低声回应,随即卷起运动服的袖子,手腕上有道全新的伤痕,和昨天看到的不太一样。毫无疑问地,眼前这条是刚刚割过的伤痕,伤口甚至还渗出些微鲜血。 「起床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割下去了,本来以为这样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好一点,但是根本没有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跑来见妳了。」 孃默默地拉起袖子,露出刚刚新割的伤口让彰过目,于是彰拉起孃的手,缓缓地将嘴唇贴在孃的伤口上。 「我也是……我真的很担心,我知道割腕不会让事情改变,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如果不这么做,我就会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死掉……」 彰用舌头舔掉孃微微渗出的血液。两个人都没有说任何话,他们或许知道唯有这么做,才能舒缓彼此心中的不安和郁闷。 孃也握住彰的手,用舌头抵住伤口。 「嗯……」 彰发出呻吟声,孃则是面露微笑地继续舔着从伤口流出的鲜血。 在旁人眼里,也许会觉得此种肉体接触极为诡异,但对孃和彰而言,这却是无比珍贵也无可替代的行为。 两个人互相舔完对方的伤痕后,孃和彰双唇相接,让带有血腥味的舌头互相交缠,时间也点滴地逐渐流逝。 待球、真琴还有须藤都到齐后,一行人便准备离开敷岛家,他们全都坐进须藤准备的厢型车,而由须藤充当驾驶。 「我们现在要到哪里?」 球提出疑问,真琴则是摊开栖羽市的地图。 「我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我觉得到北边好了。」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北边算是观光景点,人多饭店也多,也是一个藏身的好地点。」 话说回来,他们也不能一直停留在那里。孃抱着装满换洗衣物的背包,打开车窗把脸探出车外并望着后方。看到敷岛家在视线中逐渐变小,一股莫名的感伤也油然而生,一个月前才失去自己的家,现在连刚住惯的新家也消失了。 「那个小鬼在搞什么……?」 须藤喃喃地说道,于是孃透过挡风玻璃往前观看,她也立刻明白须藤的意思,因为有位少女站在车前挡住他们的去路。少女穿着整套的黑色洋装,衣服还有显眼的白色蕾丝荷叶边,打扮简直宛如西式洋娃娃般,肩头还背着和衣服风格大相径庭的皮制手提袋。 看到少女的长相后,孃不由得讶异万分。既没戴眼镜,发型也完全改变,连衣着打扮都和以前截然不同。但是,孃确定她就是一个月前行踪不明的朋友——小夏。 「……小夏!」 就在孃喊出名字的同时,须藤突然紧急煞车。 「妳他妈的活腻啦!」 须藤从车窗采出头叫骂,只见伫立在车前的小夏从手提袋中取出枪,孃还记得那是ak步枪,然后将手提袋扔在地上。 「快趴下!」 真琴发现事情有异,便立刻高声发出警告,小夏也在此时托起步枪。孃看得出神,坐在旁边的彰硬是将她的头往下压,步枪也随即洒出无数颗子弹,将挡风玻璃上打出数不尽的弹痕,最后整片玻璃都化为碎片。 「不是说中午十二点开始吗!」 魁大声喊叫,球则是看向手表确认时间。 「现在才十点!」 枪声终于停止。孃战战兢兢地拾起头,小夏依旧握着步枪站在原地。 「小夏!」 孃连忙叫出小夏的名字,同时冲出车子跑到小夏身边。 「……须贺泽同学。」 小夏低声地说着,冷不防地甩了孃一巴掌。孃不明就理地盯着小夏,只见小夏两眼无神,而且看来有股疯狂的气息。 「我是过来向妳打招呼的。」 「什么意思……?」 「我知道辰已老师是妳杀的,我绝对不会放过妳。」 小夏撂下这句话,便转身准备离开,走到一半又转过来瞪着孃。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杀掉妳。」 听到小夏的恐吓,孃不禁全身冒起鸡皮疙瘩。她知道小夏并不是在开玩笑,她的眼神里带着极为憎恨的神色,心意已决的她丝毫听不进任何解释。 「小夏……」 彰已经下车来到孃的身边,并且抓住孃的手腕。 「我们快定!这里耳目太多了!」 的确如彰所说,旁边已经有几个人靠过来围观,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警察随后应该就会赶过来了。栖羽亲已经渗透进警察组织里,因此被他们盯上绝非好事。 「搞什么嘛!这可是我特地准备的车耶!」 须藤火冒三丈地大声嚷嚷,但总不能开着那台满是弹痕的车到处跑,于是每个人赶紧抱起自己的行李下车,彰也已经事先帮孃拿起行李了。 然后,一伙人便穿过围观人潮的缝隙急忙逃跑。 孃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察看,身后已经看不见小夏的身影了。孃不知道小夏消失的这一个月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小夏也与这场游戏有关。孃想起元禄曾经说过的话,他已经让几个人服用puip,以便测试他们的能力。 小夏或许是其中一个人。 换句话说,小夏也是敌人。 我有办法对小夏开枪吗? 我能铲除小夏向前迈进吗? 孃不停思考这些问题,一边用手摸着上衣口袋,只剩一发子弹的掌心雷就在口袋里,这发子弹究竟该用来对付谁呢? 假使用这把枪射杀小夏,自己恐怕就再也无法回到那段生活了。 那段事到如今才怀念不已的日常生活。 因为小夏也是孃过往平凡生活的某个部分。 孃知道,自己和平凡世界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了。 而现在身处的世界是如此狭窄、难以喘息且黯淡无光,而且让孃活得痛苦万分。 后 记 当这本书出版时,我想我正好也辞掉工作了。 当初我抱着半尝试的心态到某家公司面试,结果阴错阳差地被录取。一决定准备上班,我却突然胃痛,还满脑子想着「啊~~完了!我没办法上班啦~~干脆到街上裸奔让警察逮捕吧,这样公司就会取消录取了。」然而四年转眼即逝,没想到我居然能待在公司里撑那么久。 我在一间专门制作电玩游戏的公司上班,可是我在四年里只完成一个游戏,硬要算其实有三个,其中一个是在开发途中加入,所以我只需要完成上司指定的例行工作;第二个是已完成游戏的更新版,我只需要在里面加点新材料,所以真正亲手完成的游戏也就只有一个,虽然少得可怜,不过近来的游戏制作都非常耗费时间,能有从头到尾完成的游戏或许也算是相当幸运的经历。 会辞掉工作的原因有很多。消极说来,我认为自己实在不适合当个上班族;以积极面来说,这样就可以增加我写小说的时间,常常迟到请假、导致薪水没有大太的涨幅也是自作自受的原因之一。总之,原因多得不胜枚举。 尽管在公司工作苦乐参半,离开时多少还是会有点舍不得。 倘若没有在公司上过班,就不太可能认识到各式各样的人,缘分真的很奇妙,现在手中有些工作就是在公司上班时才得到的机会,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人生有意思的一面。将来有机会,我会再向各位读者谈谈这个工作。 接下来是完全不相关的话题。记得想辞掉工作的一年前左右,公司内部……至少在我的周围有很多人在相同时期结婚,简直像是在赶流行似地。我曾经出席其中几个人的喜宴,祝福佳偶并恭喜他们踏上人生的新旅程,看到新郎新娘幸福快乐的模样时,就会觉得那真是与自己无缘的世界。 如果在十年前看到这种情景,我会认为结婚似乎很不错,也想找个伴侣携手踏入红毯。但最近想要结婚的念头却逐渐消失,也根本不会想到结婚这件事。 或许各位读者会取笑我眼光过高。不过,其实是我认为自己缺乏让别人幸福的本领,我常常碰到朋友在面前哭诉,或是看到他们内心痛苦的样子,自己却往往只能袖手旁观而无法帮上任何忙。 我曾经仔细思考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自己有多少能耐帮助别人。不过,我还是希望喜爱的人能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有自己能帮忙的事就尽力协助。 可是,我却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连自己部甚感惊讶。 每当我看到身边朋友痛苦时,我甚至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由我造成的。虽然我非常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但在现实生活中的我只能袖手旁观,也让对这件事产生诸多思绪。 有时候我会设想,假如他们从来没认识过我,说不定会过着比现在更好的生活吧? 以某个角度来说,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却成为我心底的重要观念。 这个世界的幸运并非无限,如果有人说全世界的人都能得到幸福,那根本就是大放厥词。假设这个世界里有人幸福,那就一定会有人不幸,说来这真是悲哀。不过,我宁愿代替自己喜爱的人成为不幸的那一方,即使自己过着幸福的日子,当我看到喜爱的人身处不幸时,心里也会很痛苦难受。 我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幸福分给别人,所以这一辈子我大概都无法成为「快乐王子」(注:thehappyprince,王尔德(oscarwilde)的短篇童话故事。),只能焦虑不安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能有闲情逸致想这些事,表示我正在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吧? 日子悲苦惨痛的人,根本无暇考虑这种无聊的小事。 唉,一不小心又聊起沉闷的话题了。 总是捧场阅读拙作的父母亲常常叮咛我多写些开朗活泼的内容,但真正动笔后,才发现自己又写成沉闷的故事,这应该是我的天生个性,尚请各位读者多多见谅。 光谈些消极的事也颇无趣的,所以还是照例说些感谢之言吧。 敬爱的责任编辑。 我只能怀着无限感激的心情,欠您的恩情一直没有机会偿还,不过当我稍微能够独撑大局时,我绝对会首先报答您的恩情。 敬爱的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多亏您帮我画出比上集更美丽的插画,为灰暗阴沉的小说增添些许华丽的色彩,我有机会一定会当面向您致谢。 给公司照顾我的上司们。 感谢你们从未放弃不上进的我,并且一路照顾我四年,还有不论我是否认识的其它同事,请大家多多注意身体,也祝各位工作顺利。 给寥寥无几的朋友们、还有总是陪在身边的妳。 有你们的陪伴,我才能一路走过来。我不敢对你们直接说出这些话,但是我真的打从心底感谢你们,衷心期盼你们能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希望将来我们能一起互相扶持,为往后的人生努力打拼。 给各位读者。 总是写些沉闷的内容真是抱歉,还请各位支持这部还剩下最后一集的小说。希望这个故事结束时,能在各位的心中留下光辉明亮的感动和回忆,即便只有一点点也罢。 给父母亲和姊姊。 没有和你们商量就自行辞掉工作,让我的心底一直很愧疚,不过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还是想过着更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再也不用终日忙碌,也总算有时间孝顺你们了。 还有姊姊,恭喜妳要结婚了。 听说妳的婚礼将于六月举行,不知道我下本书能否在六月出版(编注:此为日方出版时间,与中文版有所差异),所以先在此祝贺妳和姊夫百年好合。 我还想向很多人道谢,由于书本页数的限制,请恕我在此割爱。 我爱大家,也很感谢各位的支持与爱护。 有各位的支持,我才能过着如此幸福的日子。 最后,我希望所有喜爱的人都能过着幸福的日子。连我这种人都能拥有幸福的话,各位一定拥有比我更加幸福的权利。 如果我知道如何分送幸福,我一定要将自己的幸福散播出去。 虽然我不像快乐王子一样,拥有蓝宝石和金箔可以送给需要帮助的人们。 2006年冬森桥ビソゴ 当这本书出版时,我想我正好也辞掉工作了。 当初我抱着半尝试的心态到某家公司面试,结果阴错阳差地被录取。一决定准备上班,我却突然胃痛,还满脑子想着「啊~~完了!我没办法上班啦~~干脆到街上裸奔让警察逮捕吧,这样公司就会取消录取了。」然而四年转眼即逝,没想到我居然能待在公司里撑那么久。 我在一间专门制作电玩游戏的公司上班,可是我在四年里只完成一个游戏,硬要算其实有三个,其中一个是在开发途中加入,所以我只需要完成上司指定的例行工作;第二个是已完成游戏的更新版,我只需要在里面加点新材料,所以真正亲手完成的游戏也就只有一个,虽然少得可怜,不过近来的游戏制作都非常耗费时间,能有从头到尾完成的游戏或许也算是相当幸运的经历。 会辞掉工作的原因有很多。消极说来,我认为自己实在不适合当个上班族;以积极面来说,这样就可以增加我写小说的时间,常常迟到请假、导致薪水没有大太的涨幅也是自作自受的原因之一。总之,原因多得不胜枚举。 尽管在公司工作苦乐参半,离开时多少还是会有点舍不得。 倘若没有在公司上过班,就不太可能认识到各式各样的人,缘分真的很奇妙,现在手中有些工作就是在公司上班时才得到的机会,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人生有意思的一面。将来有机会,我会再向各位读者谈谈这个工作。 接下来是完全不相关的话题。记得想辞掉工作的一年前左右,公司内部……至少在我的周围有很多人在相同时期结婚,简直像是在赶流行似地。我曾经出席其中几个人的喜宴,祝福佳偶并恭喜他们踏上人生的新旅程,看到新郎新娘幸福快乐的模样时,就会觉得那真是与自己无缘的世界。 如果在十年前看到这种情景,我会认为结婚似乎很不错,也想找个伴侣携手踏入红毯。但最近想要结婚的念头却逐渐消失,也根本不会想到结婚这件事。 或许各位读者会取笑我眼光过高。不过,其实是我认为自己缺乏让别人幸福的本领,我常常碰到朋友在面前哭诉,或是看到他们内心痛苦的样子,自己却往往只能袖手旁观而无法帮上任何忙。 我曾经仔细思考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自己有多少能耐帮助别人。不过,我还是希望喜爱的人能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有自己能帮忙的事就尽力协助。 可是,我却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连自己部甚感惊讶。 每当我看到身边朋友痛苦时,我甚至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由我造成的。虽然我非常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但在现实生活中的我只能袖手旁观,也让对这件事产生诸多思绪。 有时候我会设想,假如他们从来没认识过我,说不定会过着比现在更好的生活吧? 以某个角度来说,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却成为我心底的重要观念。 这个世界的幸运并非无限,如果有人说全世界的人都能得到幸福,那根本就是大放厥词。假设这个世界里有人幸福,那就一定会有人不幸,说来这真是悲哀。不过,我宁愿代替自己喜爱的人成为不幸的那一方,即使自己过着幸福的日子,当我看到喜爱的人身处不幸时,心里也会很痛苦难受。 我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幸福分给别人,所以这一辈子我大概都无法成为「快乐王子」(注:thehappyprince,王尔德(oscarwilde)的短篇童话故事。),只能焦虑不安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能有闲情逸致想这些事,表示我正在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吧? 日子悲苦惨痛的人,根本无暇考虑这种无聊的小事。 唉,一不小心又聊起沉闷的话题了。 总是捧场阅读拙作的父母亲常常叮咛我多写些开朗活泼的内容,但真正动笔后,才发现自己又写成沉闷的故事,这应该是我的天生个性,尚请各位读者多多见谅。 光谈些消极的事也颇无趣的,所以还是照例说些感谢之言吧。 敬爱的责任编辑。 我只能怀着无限感激的心情,欠您的恩情一直没有机会偿还,不过当我稍微能够独撑大局时,我绝对会首先报答您的恩情。 敬爱的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多亏您帮我画出比上集更美丽的插画,为灰暗阴沉的小说增添些许华丽的色彩,我有机会一定会当面向您致谢。 给公司照顾我的上司们。 感谢你们从未放弃不上进的我,并且一路照顾我四年,还有不论我是否认识的其它同事,请大家多多注意身体,也祝各位工作顺利。 给寥寥无几的朋友们、还有总是陪在身边的妳。 有你们的陪伴,我才能一路走过来。我不敢对你们直接说出这些话,但是我真的打从心底感谢你们,衷心期盼你们能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希望将来我们能一起互相扶持,为往后的人生努力打拼。 给各位读者。 总是写些沉闷的内容真是抱歉,还请各位支持这部还剩下最后一集的小说。希望这个故事结束时,能在各位的心中留下光辉明亮的感动和回忆,即便只有一点点也罢。 给父母亲和姊姊。 没有和你们商量就自行辞掉工作,让我的心底一直很愧疚,不过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还是想过着更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再也不用终日忙碌,也总算有时间孝顺你们了。 还有姊姊,恭喜妳要结婚了。 听说妳的婚礼将于六月举行,不知道我下本书能否在六月出版(编注:此为日方出版时间,与中文版有所差异),所以先在此祝贺妳和姊夫百年好合。 我还想向很多人道谢,由于书本页数的限制,请恕我在此割爱。 我爱大家,也很感谢各位的支持与爱护。 有各位的支持,我才能过着如此幸福的日子。 最后,我希望所有喜爱的人都能过着幸福的日子。连我这种人都能拥有幸福的话,各位一定拥有比我更加幸福的权利。 如果我知道如何分送幸福,我一定要将自己的幸福散播出去。 虽然我不像快乐王子一样,拥有蓝宝石和金箔可以送给需要帮助的人们。 2006年冬森桥ビソゴ 当这本书出版时,我想我正好也辞掉工作了。 当初我抱着半尝试的心态到某家公司面试,结果阴错阳差地被录取。一决定准备上班,我却突然胃痛,还满脑子想着「啊~~完了!我没办法上班啦~~干脆到街上裸奔让警察逮捕吧,这样公司就会取消录取了。」然而四年转眼即逝,没想到我居然能待在公司里撑那么久。 我在一间专门制作电玩游戏的公司上班,可是我在四年里只完成一个游戏,硬要算其实有三个,其中一个是在开发途中加入,所以我只需要完成上司指定的例行工作;第二个是已完成游戏的更新版,我只需要在里面加点新材料,所以真正亲手完成的游戏也就只有一个,虽然少得可怜,不过近来的游戏制作都非常耗费时间,能有从头到尾完成的游戏或许也算是相当幸运的经历。 会辞掉工作的原因有很多。消极说来,我认为自己实在不适合当个上班族;以积极面来说,这样就可以增加我写小说的时间,常常迟到请假、导致薪水没有大太的涨幅也是自作自受的原因之一。总之,原因多得不胜枚举。 尽管在公司工作苦乐参半,离开时多少还是会有点舍不得。 倘若没有在公司上过班,就不太可能认识到各式各样的人,缘分真的很奇妙,现在手中有些工作就是在公司上班时才得到的机会,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人生有意思的一面。将来有机会,我会再向各位读者谈谈这个工作。 接下来是完全不相关的话题。记得想辞掉工作的一年前左右,公司内部……至少在我的周围有很多人在相同时期结婚,简直像是在赶流行似地。我曾经出席其中几个人的喜宴,祝福佳偶并恭喜他们踏上人生的新旅程,看到新郎新娘幸福快乐的模样时,就会觉得那真是与自己无缘的世界。 如果在十年前看到这种情景,我会认为结婚似乎很不错,也想找个伴侣携手踏入红毯。但最近想要结婚的念头却逐渐消失,也根本不会想到结婚这件事。 或许各位读者会取笑我眼光过高。不过,其实是我认为自己缺乏让别人幸福的本领,我常常碰到朋友在面前哭诉,或是看到他们内心痛苦的样子,自己却往往只能袖手旁观而无法帮上任何忙。 我曾经仔细思考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自己有多少能耐帮助别人。不过,我还是希望喜爱的人能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有自己能帮忙的事就尽力协助。 可是,我却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连自己部甚感惊讶。 每当我看到身边朋友痛苦时,我甚至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由我造成的。虽然我非常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但在现实生活中的我只能袖手旁观,也让对这件事产生诸多思绪。 有时候我会设想,假如他们从来没认识过我,说不定会过着比现在更好的生活吧? 以某个角度来说,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却成为我心底的重要观念。 这个世界的幸运并非无限,如果有人说全世界的人都能得到幸福,那根本就是大放厥词。假设这个世界里有人幸福,那就一定会有人不幸,说来这真是悲哀。不过,我宁愿代替自己喜爱的人成为不幸的那一方,即使自己过着幸福的日子,当我看到喜爱的人身处不幸时,心里也会很痛苦难受。 我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幸福分给别人,所以这一辈子我大概都无法成为「快乐王子」(注:thehappyprince,王尔德(oscarwilde)的短篇童话故事。),只能焦虑不安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能有闲情逸致想这些事,表示我正在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吧? 日子悲苦惨痛的人,根本无暇考虑这种无聊的小事。 唉,一不小心又聊起沉闷的话题了。 总是捧场阅读拙作的父母亲常常叮咛我多写些开朗活泼的内容,但真正动笔后,才发现自己又写成沉闷的故事,这应该是我的天生个性,尚请各位读者多多见谅。 光谈些消极的事也颇无趣的,所以还是照例说些感谢之言吧。 敬爱的责任编辑。 我只能怀着无限感激的心情,欠您的恩情一直没有机会偿还,不过当我稍微能够独撑大局时,我绝对会首先报答您的恩情。 敬爱的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多亏您帮我画出比上集更美丽的插画,为灰暗阴沉的小说增添些许华丽的色彩,我有机会一定会当面向您致谢。 给公司照顾我的上司们。 感谢你们从未放弃不上进的我,并且一路照顾我四年,还有不论我是否认识的其它同事,请大家多多注意身体,也祝各位工作顺利。 给寥寥无几的朋友们、还有总是陪在身边的妳。 有你们的陪伴,我才能一路走过来。我不敢对你们直接说出这些话,但是我真的打从心底感谢你们,衷心期盼你们能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希望将来我们能一起互相扶持,为往后的人生努力打拼。 给各位读者。 总是写些沉闷的内容真是抱歉,还请各位支持这部还剩下最后一集的小说。希望这个故事结束时,能在各位的心中留下光辉明亮的感动和回忆,即便只有一点点也罢。 给父母亲和姊姊。 没有和你们商量就自行辞掉工作,让我的心底一直很愧疚,不过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还是想过着更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再也不用终日忙碌,也总算有时间孝顺你们了。 还有姊姊,恭喜妳要结婚了。 听说妳的婚礼将于六月举行,不知道我下本书能否在六月出版(编注:此为日方出版时间,与中文版有所差异),所以先在此祝贺妳和姊夫百年好合。 我还想向很多人道谢,由于书本页数的限制,请恕我在此割爱。 我爱大家,也很感谢各位的支持与爱护。 有各位的支持,我才能过着如此幸福的日子。 最后,我希望所有喜爱的人都能过着幸福的日子。连我这种人都能拥有幸福的话,各位一定拥有比我更加幸福的权利。 如果我知道如何分送幸福,我一定要将自己的幸福散播出去。 虽然我不像快乐王子一样,拥有蓝宝石和金箔可以送给需要帮助的人们。 2006年冬森桥ビソゴ 当这本书出版时,我想我正好也辞掉工作了。 当初我抱着半尝试的心态到某家公司面试,结果阴错阳差地被录取。一决定准备上班,我却突然胃痛,还满脑子想着「啊~~完了!我没办法上班啦~~干脆到街上裸奔让警察逮捕吧,这样公司就会取消录取了。」然而四年转眼即逝,没想到我居然能待在公司里撑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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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的幸运并非无限,如果有人说全世界的人都能得到幸福,那根本就是大放厥词。假设这个世界里有人幸福,那就一定会有人不幸,说来这真是悲哀。不过,我宁愿代替自己喜爱的人成为不幸的那一方,即使自己过着幸福的日子,当我看到喜爱的人身处不幸时,心里也会很痛苦难受。 我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幸福分给别人,所以这一辈子我大概都无法成为「快乐王子」(注:thehappyprince,王尔德(oscarwilde)的短篇童话故事。),只能焦虑不安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能有闲情逸致想这些事,表示我正在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吧? 日子悲苦惨痛的人,根本无暇考虑这种无聊的小事。 唉,一不小心又聊起沉闷的话题了。 总是捧场阅读拙作的父母亲常常叮咛我多写些开朗活泼的内容,但真正动笔后,才发现自己又写成沉闷的故事,这应该是我的天生个性,尚请各位读者多多见谅。 光谈些消极的事也颇无趣的,所以还是照例说些感谢之言吧。 敬爱的责任编辑。 我只能怀着无限感激的心情,欠您的恩情一直没有机会偿还,不过当我稍微能够独撑大局时,我绝对会首先报答您的恩情。 敬爱的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多亏您帮我画出比上集更美丽的插画,为灰暗阴沉的小说增添些许华丽的色彩,我有机会一定会当面向您致谢。 给公司照顾我的上司们。 感谢你们从未放弃不上进的我,并且一路照顾我四年,还有不论我是否认识的其它同事,请大家多多注意身体,也祝各位工作顺利。 给寥寥无几的朋友们、还有总是陪在身边的妳。 有你们的陪伴,我才能一路走过来。我不敢对你们直接说出这些话,但是我真的打从心底感谢你们,衷心期盼你们能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希望将来我们能一起互相扶持,为往后的人生努力打拼。 给各位读者。 总是写些沉闷的内容真是抱歉,还请各位支持这部还剩下最后一集的小说。希望这个故事结束时,能在各位的心中留下光辉明亮的感动和回忆,即便只有一点点也罢。 给父母亲和姊姊。 没有和你们商量就自行辞掉工作,让我的心底一直很愧疚,不过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还是想过着更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再也不用终日忙碌,也总算有时间孝顺你们了。 还有姊姊,恭喜妳要结婚了。 听说妳的婚礼将于六月举行,不知道我下本书能否在六月出版(编注:此为日方出版时间,与中文版有所差异),所以先在此祝贺妳和姊夫百年好合。 我还想向很多人道谢,由于书本页数的限制,请恕我在此割爱。 我爱大家,也很感谢各位的支持与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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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写些沉闷的内容真是抱歉,还请各位支持这部还剩下最后一集的小说。希望这个故事结束时,能在各位的心中留下光辉明亮的感动和回忆,即便只有一点点也罢。 给父母亲和姊姊。 没有和你们商量就自行辞掉工作,让我的心底一直很愧疚,不过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还是想过着更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再也不用终日忙碌,也总算有时间孝顺你们了。 还有姊姊,恭喜妳要结婚了。 听说妳的婚礼将于六月举行,不知道我下本书能否在六月出版(编注:此为日方出版时间,与中文版有所差异),所以先在此祝贺妳和姊夫百年好合。 我还想向很多人道谢,由于书本页数的限制,请恕我在此割爱。 我爱大家,也很感谢各位的支持与爱护。 有各位的支持,我才能过着如此幸福的日子。 最后,我希望所有喜爱的人都能过着幸福的日子。连我这种人都能拥有幸福的话,各位一定拥有比我更加幸福的权利。 如果我知道如何分送幸福,我一定要将自己的幸福散播出去。 虽然我不像快乐王子一样,拥有蓝宝石和金箔可以送给需要帮助的人们。 2006年冬森桥ビソゴ 当这本书出版时,我想我正好也辞掉工作了。 当初我抱着半尝试的心态到某家公司面试,结果阴错阳差地被录取。一决定准备上班,我却突然胃痛,还满脑子想着「啊~~完了!我没办法上班啦~~干脆到街上裸奔让警察逮捕吧,这样公司就会取消录取了。」然而四年转眼即逝,没想到我居然能待在公司里撑那么久。 我在一间专门制作电玩游戏的公司上班,可是我在四年里只完成一个游戏,硬要算其实有三个,其中一个是在开发途中加入,所以我只需要完成上司指定的例行工作;第二个是已完成游戏的更新版,我只需要在里面加点新材料,所以真正亲手完成的游戏也就只有一个,虽然少得可怜,不过近来的游戏制作都非常耗费时间,能有从头到尾完成的游戏或许也算是相当幸运的经历。 会辞掉工作的原因有很多。消极说来,我认为自己实在不适合当个上班族;以积极面来说,这样就可以增加我写小说的时间,常常迟到请假、导致薪水没有大太的涨幅也是自作自受的原因之一。总之,原因多得不胜枚举。 尽管在公司工作苦乐参半,离开时多少还是会有点舍不得。 倘若没有在公司上过班,就不太可能认识到各式各样的人,缘分真的很奇妙,现在手中有些工作就是在公司上班时才得到的机会,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人生有意思的一面。将来有机会,我会再向各位读者谈谈这个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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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您帮我画出比上集更美丽的插画,为灰暗阴沉的小说增添些许华丽的色彩,我有机会一定会当面向您致谢。 给公司照顾我的上司们。 感谢你们从未放弃不上进的我,并且一路照顾我四年,还有不论我是否认识的其它同事,请大家多多注意身体,也祝各位工作顺利。 给寥寥无几的朋友们、还有总是陪在身边的妳。 有你们的陪伴,我才能一路走过来。我不敢对你们直接说出这些话,但是我真的打从心底感谢你们,衷心期盼你们能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希望将来我们能一起互相扶持,为往后的人生努力打拼。 给各位读者。 总是写些沉闷的内容真是抱歉,还请各位支持这部还剩下最后一集的小说。希望这个故事结束时,能在各位的心中留下光辉明亮的感动和回忆,即便只有一点点也罢。 给父母亲和姊姊。 没有和你们商量就自行辞掉工作,让我的心底一直很愧疚,不过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还是想过着更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再也不用终日忙碌,也总算有时间孝顺你们了。 还有姊姊,恭喜妳要结婚了。 听说妳的婚礼将于六月举行,不知道我下本书能否在六月出版(编注:此为日方出版时间,与中文版有所差异),所以先在此祝贺妳和姊夫百年好合。 我还想向很多人道谢,由于书本页数的限制,请恕我在此割爱。 我爱大家,也很感谢各位的支持与爱护。 有各位的支持,我才能过着如此幸福的日子。 最后,我希望所有喜爱的人都能过着幸福的日子。连我这种人都能拥有幸福的话,各位一定拥有比我更加幸福的权利。 如果我知道如何分送幸福,我一定要将自己的幸福散播出去。 虽然我不像快乐王子一样,拥有蓝宝石和金箔可以送给需要帮助的人们。 2006年冬森桥ビソゴ 当这本书出版时,我想我正好也辞掉工作了。 当初我抱着半尝试的心态到某家公司面试,结果阴错阳差地被录取。一决定准备上班,我却突然胃痛,还满脑子想着「啊~~完了!我没办法上班啦~~干脆到街上裸奔让警察逮捕吧,这样公司就会取消录取了。」然而四年转眼即逝,没想到我居然能待在公司里撑那么久。 我在一间专门制作电玩游戏的公司上班,可是我在四年里只完成一个游戏,硬要算其实有三个,其中一个是在开发途中加入,所以我只需要完成上司指定的例行工作;第二个是已完成游戏的更新版,我只需要在里面加点新材料,所以真正亲手完成的游戏也就只有一个,虽然少得可怜,不过近来的游戏制作都非常耗费时间,能有从头到尾完成的游戏或许也算是相当幸运的经历。 会辞掉工作的原因有很多。消极说来,我认为自己实在不适合当个上班族;以积极面来说,这样就可以增加我写小说的时间,常常迟到请假、导致薪水没有大太的涨幅也是自作自受的原因之一。总之,原因多得不胜枚举。 尽管在公司工作苦乐参半,离开时多少还是会有点舍不得。 倘若没有在公司上过班,就不太可能认识到各式各样的人,缘分真的很奇妙,现在手中有些工作就是在公司上班时才得到的机会,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人生有意思的一面。将来有机会,我会再向各位读者谈谈这个工作。 接下来是完全不相关的话题。记得想辞掉工作的一年前左右,公司内部……至少在我的周围有很多人在相同时期结婚,简直像是在赶流行似地。我曾经出席其中几个人的喜宴,祝福佳偶并恭喜他们踏上人生的新旅程,看到新郎新娘幸福快乐的模样时,就会觉得那真是与自己无缘的世界。 如果在十年前看到这种情景,我会认为结婚似乎很不错,也想找个伴侣携手踏入红毯。但最近想要结婚的念头却逐渐消失,也根本不会想到结婚这件事。 或许各位读者会取笑我眼光过高。不过,其实是我认为自己缺乏让别人幸福的本领,我常常碰到朋友在面前哭诉,或是看到他们内心痛苦的样子,自己却往往只能袖手旁观而无法帮上任何忙。 我曾经仔细思考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自己有多少能耐帮助别人。不过,我还是希望喜爱的人能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有自己能帮忙的事就尽力协助。 可是,我却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连自己部甚感惊讶。 每当我看到身边朋友痛苦时,我甚至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由我造成的。虽然我非常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但在现实生活中的我只能袖手旁观,也让对这件事产生诸多思绪。 有时候我会设想,假如他们从来没认识过我,说不定会过着比现在更好的生活吧? 以某个角度来说,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却成为我心底的重要观念。 这个世界的幸运并非无限,如果有人说全世界的人都能得到幸福,那根本就是大放厥词。假设这个世界里有人幸福,那就一定会有人不幸,说来这真是悲哀。不过,我宁愿代替自己喜爱的人成为不幸的那一方,即使自己过着幸福的日子,当我看到喜爱的人身处不幸时,心里也会很痛苦难受。 我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幸福分给别人,所以这一辈子我大概都无法成为「快乐王子」(注:thehappyprince,王尔德(oscarwilde)的短篇童话故事。),只能焦虑不安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能有闲情逸致想这些事,表示我正在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吧? 日子悲苦惨痛的人,根本无暇考虑这种无聊的小事。 唉,一不小心又聊起沉闷的话题了。 总是捧场阅读拙作的父母亲常常叮咛我多写些开朗活泼的内容,但真正动笔后,才发现自己又写成沉闷的故事,这应该是我的天生个性,尚请各位读者多多见谅。 光谈些消极的事也颇无趣的,所以还是照例说些感谢之言吧。 敬爱的责任编辑。 我只能怀着无限感激的心情,欠您的恩情一直没有机会偿还,不过当我稍微能够独撑大局时,我绝对会首先报答您的恩情。 敬爱的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多亏您帮我画出比上集更美丽的插画,为灰暗阴沉的小说增添些许华丽的色彩,我有机会一定会当面向您致谢。 给公司照顾我的上司们。 感谢你们从未放弃不上进的我,并且一路照顾我四年,还有不论我是否认识的其它同事,请大家多多注意身体,也祝各位工作顺利。 给寥寥无几的朋友们、还有总是陪在身边的妳。 有你们的陪伴,我才能一路走过来。我不敢对你们直接说出这些话,但是我真的打从心底感谢你们,衷心期盼你们能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希望将来我们能一起互相扶持,为往后的人生努力打拼。 给各位读者。 总是写些沉闷的内容真是抱歉,还请各位支持这部还剩下最后一集的小说。希望这个故事结束时,能在各位的心中留下光辉明亮的感动和回忆,即便只有一点点也罢。 给父母亲和姊姊。 没有和你们商量就自行辞掉工作,让我的心底一直很愧疚,不过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还是想过着更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再也不用终日忙碌,也总算有时间孝顺你们了。 还有姊姊,恭喜妳要结婚了。 听说妳的婚礼将于六月举行,不知道我下本书能否在六月出版(编注:此为日方出版时间,与中文版有所差异),所以先在此祝贺妳和姊夫百年好合。 我还想向很多人道谢,由于书本页数的限制,请恕我在此割爱。 我爱大家,也很感谢各位的支持与爱护。 有各位的支持,我才能过着如此幸福的日子。 最后,我希望所有喜爱的人都能过着幸福的日子。连我这种人都能拥有幸福的话,各位一定拥有比我更加幸福的权利。 如果我知道如何分送幸福,我一定要将自己的幸福散播出去。 虽然我不像快乐王子一样,拥有蓝宝石和金箔可以送给需要帮助的人们。 2006年冬森桥ビソゴ 当这本书出版时,我想我正好也辞掉工作了。 当初我抱着半尝试的心态到某家公司面试,结果阴错阳差地被录取。一决定准备上班,我却突然胃痛,还满脑子想着「啊~~完了!我没办法上班啦~~干脆到街上裸奔让警察逮捕吧,这样公司就会取消录取了。」然而四年转眼即逝,没想到我居然能待在公司里撑那么久。 我在一间专门制作电玩游戏的公司上班,可是我在四年里只完成一个游戏,硬要算其实有三个,其中一个是在开发途中加入,所以我只需要完成上司指定的例行工作;第二个是已完成游戏的更新版,我只需要在里面加点新材料,所以真正亲手完成的游戏也就只有一个,虽然少得可怜,不过近来的游戏制作都非常耗费时间,能有从头到尾完成的游戏或许也算是相当幸运的经历。 会辞掉工作的原因有很多。消极说来,我认为自己实在不适合当个上班族;以积极面来说,这样就可以增加我写小说的时间,常常迟到请假、导致薪水没有大太的涨幅也是自作自受的原因之一。总之,原因多得不胜枚举。 尽管在公司工作苦乐参半,离开时多少还是会有点舍不得。 倘若没有在公司上过班,就不太可能认识到各式各样的人,缘分真的很奇妙,现在手中有些工作就是在公司上班时才得到的机会,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人生有意思的一面。将来有机会,我会再向各位读者谈谈这个工作。 接下来是完全不相关的话题。记得想辞掉工作的一年前左右,公司内部……至少在我的周围有很多人在相同时期结婚,简直像是在赶流行似地。我曾经出席其中几个人的喜宴,祝福佳偶并恭喜他们踏上人生的新旅程,看到新郎新娘幸福快乐的模样时,就会觉得那真是与自己无缘的世界。 如果在十年前看到这种情景,我会认为结婚似乎很不错,也想找个伴侣携手踏入红毯。但最近想要结婚的念头却逐渐消失,也根本不会想到结婚这件事。 或许各位读者会取笑我眼光过高。不过,其实是我认为自己缺乏让别人幸福的本领,我常常碰到朋友在面前哭诉,或是看到他们内心痛苦的样子,自己却往往只能袖手旁观而无法帮上任何忙。 我曾经仔细思考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自己有多少能耐帮助别人。不过,我还是希望喜爱的人能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有自己能帮忙的事就尽力协助。 可是,我却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连自己部甚感惊讶。 每当我看到身边朋友痛苦时,我甚至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由我造成的。虽然我非常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但在现实生活中的我只能袖手旁观,也让对这件事产生诸多思绪。 有时候我会设想,假如他们从来没认识过我,说不定会过着比现在更好的生活吧? 以某个角度来说,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却成为我心底的重要观念。 这个世界的幸运并非无限,如果有人说全世界的人都能得到幸福,那根本就是大放厥词。假设这个世界里有人幸福,那就一定会有人不幸,说来这真是悲哀。不过,我宁愿代替自己喜爱的人成为不幸的那一方,即使自己过着幸福的日子,当我看到喜爱的人身处不幸时,心里也会很痛苦难受。 我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幸福分给别人,所以这一辈子我大概都无法成为「快乐王子」(注:thehappyprince,王尔德(oscarwilde)的短篇童话故事。),只能焦虑不安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能有闲情逸致想这些事,表示我正在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吧? 日子悲苦惨痛的人,根本无暇考虑这种无聊的小事。 唉,一不小心又聊起沉闷的话题了。 总是捧场阅读拙作的父母亲常常叮咛我多写些开朗活泼的内容,但真正动笔后,才发现自己又写成沉闷的故事,这应该是我的天生个性,尚请各位读者多多见谅。 光谈些消极的事也颇无趣的,所以还是照例说些感谢之言吧。 敬爱的责任编辑。 我只能怀着无限感激的心情,欠您的恩情一直没有机会偿还,不过当我稍微能够独撑大局时,我绝对会首先报答您的恩情。 敬爱的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多亏您帮我画出比上集更美丽的插画,为灰暗阴沉的小说增添些许华丽的色彩,我有机会一定会当面向您致谢。 给公司照顾我的上司们。 感谢你们从未放弃不上进的我,并且一路照顾我四年,还有不论我是否认识的其它同事,请大家多多注意身体,也祝各位工作顺利。 给寥寥无几的朋友们、还有总是陪在身边的妳。 有你们的陪伴,我才能一路走过来。我不敢对你们直接说出这些话,但是我真的打从心底感谢你们,衷心期盼你们能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希望将来我们能一起互相扶持,为往后的人生努力打拼。 给各位读者。 总是写些沉闷的内容真是抱歉,还请各位支持这部还剩下最后一集的小说。希望这个故事结束时,能在各位的心中留下光辉明亮的感动和回忆,即便只有一点点也罢。 给父母亲和姊姊。 没有和你们商量就自行辞掉工作,让我的心底一直很愧疚,不过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还是想过着更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再也不用终日忙碌,也总算有时间孝顺你们了。 还有姊姊,恭喜妳要结婚了。 听说妳的婚礼将于六月举行,不知道我下本书能否在六月出版(编注:此为日方出版时间,与中文版有所差异),所以先在此祝贺妳和姊夫百年好合。 我还想向很多人道谢,由于书本页数的限制,请恕我在此割爱。 我爱大家,也很感谢各位的支持与爱护。 有各位的支持,我才能过着如此幸福的日子。 最后,我希望所有喜爱的人都能过着幸福的日子。连我这种人都能拥有幸福的话,各位一定拥有比我更加幸福的权利。 如果我知道如何分送幸福,我一定要将自己的幸福散播出去。 虽然我不像快乐王子一样,拥有蓝宝石和金箔可以送给需要帮助的人们。 2006年冬森桥ビソゴ 当这本书出版时,我想我正好也辞掉工作了。 当初我抱着半尝试的心态到某家公司面试,结果阴错阳差地被录取。一决定准备上班,我却突然胃痛,还满脑子想着「啊~~完了!我没办法上班啦~~干脆到街上裸奔让警察逮捕吧,这样公司就会取消录取了。」然而四年转眼即逝,没想到我居然能待在公司里撑那么久。 我在一间专门制作电玩游戏的公司上班,可是我在四年里只完成一个游戏,硬要算其实有三个,其中一个是在开发途中加入,所以我只需要完成上司指定的例行工作;第二个是已完成游戏的更新版,我只需要在里面加点新材料,所以真正亲手完成的游戏也就只有一个,虽然少得可怜,不过近来的游戏制作都非常耗费时间,能有从头到尾完成的游戏或许也算是相当幸运的经历。 会辞掉工作的原因有很多。消极说来,我认为自己实在不适合当个上班族;以积极面来说,这样就可以增加我写小说的时间,常常迟到请假、导致薪水没有大太的涨幅也是自作自受的原因之一。总之,原因多得不胜枚举。 尽管在公司工作苦乐参半,离开时多少还是会有点舍不得。 倘若没有在公司上过班,就不太可能认识到各式各样的人,缘分真的很奇妙,现在手中有些工作就是在公司上班时才得到的机会,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人生有意思的一面。将来有机会,我会再向各位读者谈谈这个工作。 接下来是完全不相关的话题。记得想辞掉工作的一年前左右,公司内部……至少在我的周围有很多人在相同时期结婚,简直像是在赶流行似地。我曾经出席其中几个人的喜宴,祝福佳偶并恭喜他们踏上人生的新旅程,看到新郎新娘幸福快乐的模样时,就会觉得那真是与自己无缘的世界。 如果在十年前看到这种情景,我会认为结婚似乎很不错,也想找个伴侣携手踏入红毯。但最近想要结婚的念头却逐渐消失,也根本不会想到结婚这件事。 或许各位读者会取笑我眼光过高。不过,其实是我认为自己缺乏让别人幸福的本领,我常常碰到朋友在面前哭诉,或是看到他们内心痛苦的样子,自己却往往只能袖手旁观而无法帮上任何忙。 我曾经仔细思考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自己有多少能耐帮助别人。不过,我还是希望喜爱的人能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有自己能帮忙的事就尽力协助。 可是,我却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连自己部甚感惊讶。 每当我看到身边朋友痛苦时,我甚至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由我造成的。虽然我非常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但在现实生活中的我只能袖手旁观,也让对这件事产生诸多思绪。 有时候我会设想,假如他们从来没认识过我,说不定会过着比现在更好的生活吧? 以某个角度来说,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却成为我心底的重要观念。 这个世界的幸运并非无限,如果有人说全世界的人都能得到幸福,那根本就是大放厥词。假设这个世界里有人幸福,那就一定会有人不幸,说来这真是悲哀。不过,我宁愿代替自己喜爱的人成为不幸的那一方,即使自己过着幸福的日子,当我看到喜爱的人身处不幸时,心里也会很痛苦难受。 我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幸福分给别人,所以这一辈子我大概都无法成为「快乐王子」(注:thehappyprince,王尔德(oscarwilde)的短篇童话故事。),只能焦虑不安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能有闲情逸致想这些事,表示我正在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吧? 日子悲苦惨痛的人,根本无暇考虑这种无聊的小事。 唉,一不小心又聊起沉闷的话题了。 总是捧场阅读拙作的父母亲常常叮咛我多写些开朗活泼的内容,但真正动笔后,才发现自己又写成沉闷的故事,这应该是我的天生个性,尚请各位读者多多见谅。 光谈些消极的事也颇无趣的,所以还是照例说些感谢之言吧。 敬爱的责任编辑。 我只能怀着无限感激的心情,欠您的恩情一直没有机会偿还,不过当我稍微能够独撑大局时,我绝对会首先报答您的恩情。 敬爱的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多亏您帮我画出比上集更美丽的插画,为灰暗阴沉的小说增添些许华丽的色彩,我有机会一定会当面向您致谢。 给公司照顾我的上司们。 感谢你们从未放弃不上进的我,并且一路照顾我四年,还有不论我是否认识的其它同事,请大家多多注意身体,也祝各位工作顺利。 给寥寥无几的朋友们、还有总是陪在身边的妳。 有你们的陪伴,我才能一路走过来。我不敢对你们直接说出这些话,但是我真的打从心底感谢你们,衷心期盼你们能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希望将来我们能一起互相扶持,为往后的人生努力打拼。 给各位读者。 总是写些沉闷的内容真是抱歉,还请各位支持这部还剩下最后一集的小说。希望这个故事结束时,能在各位的心中留下光辉明亮的感动和回忆,即便只有一点点也罢。 给父母亲和姊姊。 没有和你们商量就自行辞掉工作,让我的心底一直很愧疚,不过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还是想过着更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再也不用终日忙碌,也总算有时间孝顺你们了。 还有姊姊,恭喜妳要结婚了。 听说妳的婚礼将于六月举行,不知道我下本书能否在六月出版(编注:此为日方出版时间,与中文版有所差异),所以先在此祝贺妳和姊夫百年好合。 我还想向很多人道谢,由于书本页数的限制,请恕我在此割爱。 我爱大家,也很感谢各位的支持与爱护。 有各位的支持,我才能过着如此幸福的日子。 最后,我希望所有喜爱的人都能过着幸福的日子。连我这种人都能拥有幸福的话,各位一定拥有比我更加幸福的权利。 如果我知道如何分送幸福,我一定要将自己的幸福散播出去。 虽然我不像快乐王子一样,拥有蓝宝石和金箔可以送给需要帮助的人们。 2006年冬森桥ビソゴ 转 章 一股暖风徐徐吹拂而来,白天降下的雨水使得柏油路面仍带有些许湿气。 「重复一遍我说过的话。」 须藤站在孃的面前,望着天空如此说道。 于是孃点点头,回想这几天须藤教过她的事。 「看清楚对方的动静。」 「然后呢?」 「不要停下脚步。」 「再来呢?」 「拳头不能握太紧。」 「嗯。」 须藤对孃微微抬起下巴,催促孃说出下一个动作。 「瞄准对手后脑勺的后方挥出拳头。」 「另外一只手呢?」 「要夹紧腋下。」 须藤点了点头,好像很满意孃的回答,只见他仍然将那根招牌手杖扛在肩膀上。不知情的旁人看到,可能会以为那只是根普通的木制手杖,根本不会想到里面竟然暗藏刀刃。 「嗯,那我们走吧。」 须藤说完后便跨出步伐,孃则是跟在他的身后。 「明天大概又会下雨吧。」 听到须藤随口说出这句话,孃停下脚步并抬头望向天空,只见白云缭绕在朦胧的半月上,刻划出宛如吃剩西瓜般的轮廓。 「请问,你怎么知道呢?」 被孃这么一问,须藤也停住脚步并转头看着孃。 「如果云遮住月亮就会下雨,妳没听过这种说法吗?」 孃的确没听过,于是歪着头看着须藤,而须藤则是耸了耸肩。就在此时,一阵微风吹得须藤的白色头发频频飘逸,由于须藤打从出生就是这种发色,和用染发剂故意染白的头发相比,他的发色有种近乎银色的迷人光泽。 「这是以前听我老爸说的,其实没啥科学根据啦。」 须藤平常不太提起家里的事,难得今天会提到自己的父亲。孃和须藤已经认识两个礼拜左右,到现在还是不太了解他的为人,只知道他是名为「我论会」的暴力组织成员,而母亲是意大利人,所以他才会名叫罗丹,除此之外,孃对他的其余情报一概不知情。 「须藤先生的爸爸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孃只是想要闲话家常而随口问问,却没想到须藤的神情变得非常阴沉并回瞪着她,孃才惊觉须藤不太愿意提到和父亲有关的话题,因此只能尴尬地低下头,须藤则是叹了一口气。见到他继续前进,孃也赶紧跟在几步远的后方,两人间也弥漫着一股几乎会令人窒息的沉默。须藤用手杖规律地敲着肩膀,从后面看来就像是心情欠佳的猫甩动尾巴似地。 就在这时,须藤突然停止前进,孃也跟着原地不动并屏息以待,她越过肩膀窥看须藤的表情,只见须藤浮现出一抹微笑。 「我们有伴啰。」 须藤看向小巷子内,虽然巷弄里一片漆黑,但隐约能够见到几个人影正在晃动。 「三个……不,应该是四个。」 听到须藤的喃喃自语,孃总算习惯黑暗而确认人影的数量,果真如须藤所说,显然有四个身影正在等人。从轮廓观察,他们应该是背对须藤和孃,似乎还没注意到两人的动静,或许只是住在附近的年轻人无聊站在这里而已。可是,现在是清晨两点,年轻人实在不太可能聚集在连便利商店和街灯都没有的偏僻地带,看来这些人十之八九是冲着须藤和孃而来。 「需要陪妳吗?」 须藤语带戏谵对孃低声说道,这句话却刺激到孃天生不服输的个性。 「……我自己去就好。」 说完后,孃就踏着黑漆漆的道路缓缓朝那群人影靠近。为了缓和逐渐加快的心跳,孃慢慢地深呼吸,并且将卷在手腕上的绷带解开,模仿拳击手将绷带缠绕在拳头上,形成厚厚的缓冲保护层,孃这时也准备万全蓄势待发。 离对手剩十几公尺时,对方也注意到孃,于是立刻回过头明显地摆出迎战姿态。孃不慌不忙地加快速度,脚步也逐渐加强力道。 随着距离拉近,眼前的四个人影越来越清晰,孃也看出他们的地位高低强弱。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戴着一顶鸭舌帽,看起来不怎么样;身后的两个男人分别穿着红色与白色衬衫,实力差强人意;至于位在最后面而头发最长的男人,应该是四人当中地位最高,也是实力最强的一个。 「喂!」 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开口对孃大喊,他的手里还握着看似相片的物体,证明孃的猜想果然没错。 「喂!我叫妳站住!」 孃只是露出微笑,并且继续往前冲,她对这些人没什么好说的。孃一边注意不要让自己的手握太紧,一边缓缓地握起拳头。她变换前进路线,打算从挡在面前的戴帽男和穿着红白衬衫的人们旁边通过。 这也是须藤教她的「打架招数」之一。 孃在脑海中不断重复念着这些要诀。 ——要先打倒最强的家伙。 「这是打架时的必胜铁则,最后再来处理小喽啰就好,只要带头的先倒下,旁边的跟班就会害怕对手。」 ——所以。 「当妳看到敌人的时候,记得必须一眼看出最强的家伙,而且要在瞬间、不用大脑思考就立刻看出来,甚至在日常生活里也要能马上判断,然后一出手就打倒对方,这也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站在前方的三个男人对孃挥出拳头,孃一边闪躲,一边将自己的拳头往后收,并且提醒自己将左手臂夹住腋下。孃看准后方长发男人的鼻头,稍微扭动身体并挥出拳头,目标是长发男人的后脑勺再稍微偏后且毫无任何物体的空间,只要瞄准那块区域,身体的重量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加诸于拳头上。 孃挥拳的速度远比男人还快得多,击中对方皮肉与骨骼的触感也透过缠绕的绷带传到手臂,只见被打中的男人随着孃的动作往后仰,便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 「妳这个臭女人~~!」 孃的背后同时响起阵阵叫骂声,剩余的三个男人一同发动攻击,孃则是冷静地躲过拳打脚踢。只要仔细观察,那三个人的动作其实相当缓慢,要闪躲并不难。 孃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只利用脚步的移动拉开距离,偶尔贴近距离巧妙地闪过男人们的攻击,接着一拳又一拳地打倒两个人,最后只剩被孃认为最没实力的戴帽男。他转头扫视倒在地上的同伴们,狼狈不堪地往后倒退。 「妳、妳……妳到底是……?」 男人一边喃喃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某个泛着银光的物品,只见他喀嚓喀嚓地拉开那个东西的金属片,随后从中露出刀刃,原来是一把蝴蝶刀。 「别小看我……只要把你们干掉,我们就会有大把钞票入帐了……」 听到这些话后,孃停在原地紧盯着男人。她发现男人持刀的手抖个不停,不过应该不是出自紧张或害怕,而是受到毒品影响的反应。 二个礼拜前,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杀,孃一行人被迫离开住惯的地方,开始四处流浪的生活。孃暗自庆幸还好现在是暑假,失踪并没有酿成大问题,说不定根本没人会发现,他们就可以无声无息地继续隐藏行踪。经过这二个礼拜后,至少在肉体方面,孃变得比以前更为坚强了。 「我要杀了妳……我要杀掉妳!」 戴帽男不停喃喃自语,一看表情便能清楚发现他的精神状态并非正常,这些都是栖羽亲的毒品所造成的影响。此种毒品名为pulp,具有让人释放出欲望和冲动的药性,而受到pulp影响的人们都倾巢而出追杀孃一行人。 这其实是一场游戏。 也是由栖羽亲的首领——阿佐田元禄所提议的杀戮游戏。 元禄希望藉由pulp改变这个世界,首先增加 pulp的上瘾者,并且煽动他们掀起暴动,由于元禄想测试pulp中毒者的战斗能力,因此孃等人遭到利用而被迫加入这场游戏。他们本来是追查的一方,如今却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众人都对此感到羞愧难耐并且怨恨不已,唯独居于领导地位的真琴冷静地看待这件事,因为她知道这个游戏里一定有栖羽亲的弱点。 「我们绝对不能在这个游戏中弃权,只要游戏里有他们的弱点,参与这个游戏就是我们获胜的唯一方法。」 这番话也深深地烙印在孃的脑海里。 「壤!」 背后突然冒出须藤的叫声,孃总算回过神,发现自己还沉溺于自我的沉思中。察觉到男人拿刀向她刺了过来,孃急忙侧身闪躲,也清楚地感受到刀尖划过飞舞飘扬的长发。 「妳在发什么呆啊!」 须藤的斥责声震耳欲聋,要不是须藤提醒,说不定自己早就身负重伤了。于是,孃一边对须藤怀着无比的感谢,一边探低姿势并紧盯着转过头的男人。她开始移动双脚,小心地打量自己和男人之间的距离,就是因为判断对手比自己还弱,孃才会不小心得意忘形。 男子用右手紧握蝴蝶刀,并再度朝孃刺出一刀,孃只是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用右手把男人的手用力架开,只见男子的表情瞬间改变,蝴蝶刀也随着动作飞向空中,随即掉在柏油路面并发出清澈的声响,孃也在发出声响的同时踏出步伐。她将左手握拳,心无旁骛地使尽全力由下往上击中男子的下巴,男子便跟着动作昏倒在地。孃轻轻地甩了甩拳头,并且看着缠绕绷带的手,绷带上沾有略为发黑的血迹,那并不是刚刚那群人的血,而是很久以前孃流出的血迹。 那些鲜血就是为了彰而自残的证据。 尽管伤口已经接近痊愈,但只要手上仍然绑着绷带,孃就能感觉到与彰之间的羁绊。 「妳这个白痴,打架还敢发呆。」 须藤走近孃的身边,用手杖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她认为被骂也是应该的,于是僵硬地站在原地。刚刚的对招并不算是激烈的运动,孃却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点紊乱,看来打斗这件事确实会消耗掉大量体力。 「对不起。」 听到孃的道歉,须藤重新将手杖扛在肩膀上并耸了耸肩。 「算啦,其它地方算勉强及格。」 「谢谢你的指导。」 「……回去啰。」 孃则是点点头,迈步跟在须藤的身后。 主动提出教导孃格斗技巧的人其实是须藤,他大概是鉴于只有六个人,才会愿意这么做的吧?须藤本身擅长使用手杖刀,而球和魁不只学习过武术,更懂得如何使用枪械,就连宣称拒绝使用手枪的彰也有短刀护身,六个人里只有孃什么都不会。 正确地说,孃并不是无法使用枪枝,其实她总是枪不离身,不过那把掌心雷只剩一颗子弹,而那把枪也是孃等人拥有的唯一枪械。 之前他们收集的枪枝已经被栖羽亲全数没收,又没有门路弄到新枪枝,就连须藤和真琴都无法从其它管道准备武器,他们在短期内根本是无计可施。 因此,孃必须尽快增强自己的战斗能力。 孃不想成为大家的包袱,如果她不训练自己,也会让他们仅存的微薄胜算化为泡影。 「最近妳越来越象样啰。」 只见须藤看着别处这么说道。 「真的吗?」 须藤并没有多做回答,孃只好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须藤一度停下脚步望着天空,孃也跟着他做出相同的动作,云雾依旧遮着月亮,让人无法看清楚月亮的全貌。 「看来明天真的会下雨。」 「……说的也是。」 其实孃不喜欢下雨的日子。 彰现在正在做什么?孃一边前进,一边在心中挂念着彰。为了避免被栖羽亲掌握行踪,他们决定改成两人一组行动,因此她和彰已经一阵子没见到面了。 孃非常渴望和彰共同行动,不过她也非常明白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由于孃实在太弱了,所以众人决定把孃托付给最令人安心的须藤照顾。 只要比现在变得更强,或许还有机会和彰一起行动吧?仔细想想,孃不知道人生中是否会有这一天,讲得更实际一点,孃甚至没办法保证明天是否能平安渡过。 「真是的……我真的很讨厌下雨。」 须藤说完后,便再度迈步前进,孃则是对须藤露出微笑,听到须藤与自己一样,也让她颇为开心。 「我也讨厌下雨。」 须藤仍然没有回答。孃知道须藤对她没什么好感,尽管须藤的脾气有如野猫般变化无常,她却不讨厌须藤。 「希望明天可以放晴。」 孃一说完,须藤也接着低声回答: 「也是啦。」 倘若明天真是阳光普照的好日子,心情多少也会比较轻松愉快吧? 这也是身处危险世界的孃,现今唯一能够冀望的小小心愿。 两人目前位于御土盯。 这是个属于下栖羽的偏僻乡镇,除了几间小酒馆聚集的站前还算是热闹地带,并没有其它特别的观光胜地或建筑物。在这个称为市郊又离栖羽市有些过远的地方,孃和须藤已经停留了一个礼拜,他们在这段期间里已经遭人追杀四次。他们觉得这里无法再继续逗留,于是决定明天一早出发前往别处。 「这次待的比预定还久嘛。」 须藤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有如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说着,孃则是已经收拾妥当了。 「对呀。」 孃也跟着喃喃回答。 原本分组行动的目的就是到处打探敌情。实际上,真正行动的只有真琴和彰、球和魁这两组人马,孃和须藤这组则是着重于培育孃的应战能力。换句话说,就是要让孃增加实战的经验,因此须藤故意带着孃在夜晚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徘徊。不过,孃和须藤对几件事感到相当讶异,在这种偏僻地方居然也有pulp中毒者,而且栖羽亲已经将孃和须藤的照片分送到此处,并且保证捉到或杀死孃和须藤的人有奖金可领;另一方面,有件事让孃和须藤感到非常安慰,就是枪枝并未蔓延到这些小角色的手中,就算栖羽亲拥有操纵当地警方的力量,但或许还是需要控制枪击事件频频发生,不过,也有可能是栖羽亲对这些小角色并未寄予太多期望吧? 此时,孃躺在整理得漂亮干净的床铺上闭目养神。 她突然想起二个礼拜前性情丕变的小夏,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小夏说的那句话。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杀掉妳。」 小夏毫无疑问地这么说过,而且手里还握着枪。 下落不明的小夏竟然成为栖羽亲的一份子,并且打算取走孃的性命。自从听到这句话后,孃打从心底害怕和小夏再度相逢,她并不是害怕被小夏杀害,反而是畏惧自己会在不得已的情形下亲手杀死小夏。话说回来,自己有能力杀掉小夏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绝对不可能。自己顶多可以打倒街头的混混和流氓,并不可能对付手持机关枪的小夏。不过,其它同伴就办得到吗?如果对手只有小夏一个人,球和魁等人绝对有能力制伏小夏。然而,假使他们真的碰到拥有明确杀意的对手,而不是像刚刚那种以金钱为目标的小喽啰,想必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甚至可能会取走对手的性命,这样小夏就会死掉了。 这就是孃所担忧害怕的事,她连现在都非常恐惧不安,假如小夏就在那四个人里面,她一定无法狠下心相对方一决生死。 「……孃。」 听到须藤正在叫她,孃猛然回过神并从床铺坐 了起来,须藤则是一边叹着气,一边坐在旁边的床铺上。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已经拿着一瓶罐装啤酒,大概是从房间里的冰箱拿出来的吧? 「妳在想事情啊?」 须藤拉开啤酒罐的拉环,并且将罐口贴近嘴边。孃看着这个情景,顿时电觉得喉头一阵干渴,于是起身走往冰箱并取出一瓶沁凉的矿泉水。孃走回床边,看到须藤正用双手捧着啤酒罐俯视地板,只见罐上的水滴不停晃动,孃则是紧紧地盯着水滴。水滴看似已经快要滴到地面,却又保持绝佳的平衡停留在啤酒罐上。就在须藤举起罐子送往嘴边后,水滴才沿着罐子滑落地面。 「怎么啦?」 须藤将满腹狐疑的视线转向一动也不动的孃,孃则是摇摇头表示没事,便直接弯腰坐在床铺上。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现在才开始担心?」 须藤摆出无法置信的表情说出这番话,然后将啤酒一饮而尽,接着用力将啤酒罐捏扁。须藤的举动看来有点烦躁,孃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就是让他心烦的罪魁祸首。只见须藤盯着孃,孃也看到须藤那双淡色的瞳孔中映照出自己欲哭无泪的脸。 「妳在伯什么?怕被杀吗?还是怕杀人?」 「应该两边都有吧……」 「是喔。」 须藤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见他像是玩赏艺术品般摸着扭曲变形的啤酒罐。孃转开矿泉水的瓶盖,先含一口水在嘴内,然后才让它滑过喉咙,也感觉到水流进有些发热的体内。 「……须藤先生,你曾经杀过人吗?」 听到孃的问题,须藤的视线又回到孃身上,眼中的焦躁神情比刚刚更加浓厚。孃认为须藤似乎不喜欢别人提起这类问题,但是话既然出口,想当成没问过也已经来不及了。 「妳问这干嘛?」 「我只是想问须藤先生会不会怕……」 「妳是说杀人的时候吗?」 见到孃点点头,须藤则是垂下头,对准垃圾桶丢出手中捏扁的空罐子,罐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向位于房间角落的垃圾桶,可惜只碰到垃圾桶的边缘而滚落地面,残余的酒因碰撞的力道喷出瓶口,在地毯上形成几块小小的污渍。 「说没有感觉是骗人的。不管杀过几个人,我还是没办法习惯杀人这种事。」 从须藤的口气推测,大致可以猜测到他的确杀过人,毕竟他是黑社会的成员,杀过几个人也不稀奇,但就连视斗殴为家常便饭的须藤,居然也会对杀人而感到不安,这倒是让孃有些吃惊。 「话说回来,妳刚刚不是问我爸的事吗?」 须藤彷佛想起问题似地这么说着。 「啊……是的……」 孃没想到须藤竟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只好困惑地点点头。于是,须藤瞇起眼睛望向窗户的方向,从拉起的窗帘缝隙中隐约可见外面的街道夜景。和市中心相比,这里没有霓虹灯的七彩光芒,远处的街灯也只有寥寥几盏而已。 「他被杀掉了。」 就在这个时候,须藤突然冒出这句话。 「咦?」 「我爸是被我杀掉的。」 孃惊讶得哑口无言,不过须藤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沉重的样子,甚至还带着几分微笑。乍听之下,孃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但是仔细观察须藤的表情和讲话的语调,发现他的眼神非常认真,让孃搞不清楚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你的意思是……」 经过一阵冗长的静默后,孃总算再度开口,须藤则是瞥了孃一眼,懒洋洋地起身捡起垃圾桶边的空罐,并将罐子丢进垃圾桶。 「我爸以前开了一间穷酸的公司,工作内容好像是专门进口杂货再转卖到国内,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认识我那意大利籍的老妈。」 须藤倚靠在窗边的墙壁上,只见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口吻平淡地开始述说往事。孃转紧宝特瓶的瓶盖,便将瓶子放在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须藤。不知道是那罐啤酒还是精神上的疲劳所致,须藤好像变得有点多愁善感,和平常的他判若两人。 「后来我就出生了,一开始我们家很和谐美满,收入稳定不愁吃穿,老妈也很疼我,顶多是老爸因为工作常常不在家。可是,经济萧条让老爸的公司不幸倒闭,老爸也是从那时变了一个模样。」 说到这里,须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倒在床上。 「我爸开始拼命喝酒,还会动手打老妈和我,我也很快地讨厌老爸的作风。我本来就和老妈比较亲,虽然老爸常常不在家也是原因啦,可是最重要的还是我的长相。」 这时孃看向仰躺在床上的须藤,不论是近乎白色的金发与浅蓝色的淡色瞳孔,这些大概都是天生遗传的特征吧?不难想象他会与容貌相似的母亲比较亲近,而和身为纯正日本人的父亲有些距离。 「国中时,我拿刀刺死我爸,老妈替我顶罪而被关进牢里,虽然那时候有亲戚肯收留我,可是没多久我就离家出走了,不知不觉就在我论会里混饭吃了,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说完后,须藤撑起身体看着孃,并且佣懒地搔了搔那头白色的头发。 「这样妳满意了吗?」 被须藤这么一问,孃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那个……我……」 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口。 「很无聊吧?」 「不会……」 或许觉得孃的回答有点敷衍,只见须藤冷冷地露出笑容。 「不用勉强自己说谎。」 「我并没有勉强自己……」 孃如此回答后,须藤则是愤愤地啧了一声。 「妳懂什么?」 须藤的话让孃也不由得回瞪着他,她很想告诉须藤「不是只有你在不幸的家庭中长大」,不过孃并没有脱口说出这些话,她只是将目光转移到别处,并且低头思考,她总算明白自己无法讨厌须藤的理由了。 「怎样啦?」 「我以前也常常被爸爸打得很惨。」 听到这番话时,须藤并没有回应。 「妈妈过世后,爸爸每天都借酒浇愁,我不希望爸爸酗酒度日,所以劝过他好几次,可是他听烦就只会动手打我,然后我也会不甘示弱地打回去,这种关系已经持续好几年了。」 两人的共通点竟然是被父亲施暴,这也让孃的心中感到有些落寞;另一方面,却因为经历过相同的事而和须藤产生交集,孃又不禁感到有些欣喜。 「是喔……」 须藤喃喃地说道,接着起身整理稍微弄乱的床单。 「赶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孃则是点点头,把宝特瓶放在枕边并钻进被窝。见到须藤关掉电灯,孃也跟着闭起眼睛,并且伸手抚摸自己的拳头。曾经动手殴打敌人的痕迹已经消失,而被父亲施暴的伤迹也同样消失殆尽。此时,孃想起被栖羽亲囚禁的父亲,栖羽亲有让他好好吃饭吗?会不会虐待他?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活着吗? 「孃。」 这时,须藤突然出声叫孃。 「有什么事吗?」 孃则是立刻出声回答。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奇怪……」 「是。」 「妳还是尽量不要杀人比较好,这种事就交给我吧。」 或许这就是须藤体贴别人的方法吧?孃感到非常高兴,但是她毫不犹豫地告诉须藤: 「可是,我很清楚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说的也是啦……抱歉,到现在还说这种话。」 两个人的对话就此结束。片刻后,须 藤睡着的呼声传到孃的耳中,孃一边听着那道规律的声音,一边想着父亲、小夏还有彰。和彰相逢后,孃一直期盼能走进他身处的「那个世界」,如今孃已经达成心愿,这个世界正如彰所说,只有人类的恶意、卑劣以及腥臭鲜血,而且比想象中更为悲惨危险,可是孃并不后悔,现在的她甚至连后悔的闲情逸致都没有。 不过,孃仍然不断告诉自己。 没问题的,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坚强地活下去。 只要我还活着,或许还能回到那个逐渐远离的平凡世界。 「没问题的……」 她有点担心自己的呢喃会吵醒正在熟睡的须藤,便在黑暗中看往须藤的方向,只见他依旧规律地传出呼声,于是孃松了一口气,随后将棉被拉到嘴边并缓缓沉入梦乡。 光和影之间 相隔一周后,孃一行人总算再度齐聚一堂。 当孃和须藤离开御土盯的当天上午,两人便接到真琴的联络,要大家见个面交换各自收集的情报。真琴指定邻近御土町的武居町内某间小图书馆为集合地点,大概因为现在还是暑假期间,图书馆里只有几名国中生和高中生正在看书。当孃和须藤一踏进馆内,便马上引起周遭民众的注意,一头白色头发的须藤身穿黑色西装,和图书馆内的气氛非常格格不入,因此立刻成为注目的焦点。话虽如此,真琴会选在这里集合,应该是考虑到公共场所比隐密的地方还要安全吧? 孃和须藤到达的几分钟后,真琴和彰便接着出现,没多久球和魁也抵达现场,六个人就这样找个最角落没人的位子纷纷就座。孃有意无意地看着坐在斜对面的彰,彰察觉到孃的视线,于是对她回以微笑。彰看来没有受伤,也让孃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妳有打听到消息吗?」 或许因为起床不到两个小时,只见须藤有点不悦地向真琴问话,其实须藤似乎也是一个会有起床气的人。 「很遗憾,我们这边没有掌握到情报。」 说完后,真琴将视线转向魁。 「不过,听说魁那边有点进展喔。」 这大概就是真琴召集全员见面的真正原因吧?听到话题突然转向自己,魁不禁瞪圆双眼,于是她清清喉咙后对孃说道: 「孃……妳还记得令尊找到的植物吗?」 孃点头表示记得,魁也满意地点点头。 「我把它寄放在朋友那边请他调查,昨天他联络我,听说已经查到一些有关那株植物的情报了。」 「寄放在朋友那边?」 只见须藤毫不客气地瞪着魁问道: 「妳确定那家伙没问题吧?」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是栖羽亲的人怎么办吗?」 魁语带不悦地如此反问。以魁的立场来看,听到自己的朋友被怀疑当然很不是滋味,须藤则是躺靠在椅背上,以藐视的眼神看着魁。 「现在情况不太一样,我总要谨慎一点吧。」 须藤也不甘示弱地回答,孃很担心他们会不会开始吵架,此时则是由走进图书馆后便保持沉默的球开口说话: 「我明白你的考虑,但是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我们也只能选择相信那个人了吧?」 「我也是这么认为。」 听到真琴表示赞同,须藤也无法继续执意反对,于是魁继续说明: 「能得到大家的认同是很好啦,问题在那家伙的要求……」 魁再度将视线转向孃,孃则是对魁难以启齿的神情感到百思不解。 「说是我的朋友,其实我和他也没那么熟。我答应会给他一笔报酬,在把报酬付清之前,他是不会告诉我结果的。」 「……妳到底想说什么?」 须藤以一副按捺不住的样子发出质问,魁对他的问题视若无睹,只是将视线停在孃身上,然后突然双手合十做出央求的手势。 「孃,不好意思,可以麻烦妳陪我过去吗?」 「我?」 「因为那家伙是个恋童癖,所以我就说会介绍一个女高中生给他认识啦……」 「介、介绍?」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事情发展,孃不由得挺直身体,须藤则是错愕地差点跟着椅子往后倒。他勉强保持乎衡,向前探出身体逼近魁。 「妳……那家伙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这个嘛……总之,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有前科,所以应该还好吧?我觉得这种怪胎大概不会和栖羽亲扯上关系。」 「这倒也是啦……」 对身经百战的须藤来说,他似乎无法认同魁这种欠缺危机意识的言行,球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便不禁露出苦笑。 「所以我就说嘛,说出这种事让大家知道,本来相信也会变成不相信啰。」 「可是,他真的就是这种人嘛!」 魁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并且把脸撇向一边,看到魁如此直接地表现出自己的情感,顿时让孃放松地露出微笑。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没关系的。」 孃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转向彰,只见彰毫无兴趣地挽着双手低着头。 「真的吗?真是太好啦!除了妳,我还真的没有是女高中生的朋友呢!」 魁由衷地露出笑容,立刻站起身对孃说道: 「那我们出发吧!」 「现、现在吗?」 「当然啰!打铁要趁热吧?」 「好、好的……」 在魁的催促下,孃赶紧跟着站起身。 「如果有消息就打个电话通知我们,我们先暂时到别的地方等妳们联络。」 孃对真琴的提醒点了点头,便拿起行李追向魁的身后。 「孃!」 这时彰突然叫住孃,于是孃回过头,发现彰已经起身走到身边了。 「我帮妳保管行李,拿着它到处跑来跑去应该会很累吧?」 「嗯……谢谢。」 行李虽然不是很重,毕竟里面塞满一个礼拜的换洗衣物,说起来也颇有份量的,而且以那个包包的大小,拿着它到处奔波的确很麻烦,于是孃将行李递给彰,彰则是带着微笑看着她。 「小心点,有事就打手机找我。」 接过行李时,彰的指尖也轻轻地拂过孃的手,其实孃希望和彰一直待在这里,但现在并不是耍任性的时候,正如魁所说,能够越快得知那个植物的情报越好。 「谢谢。」 孃又再次向彰道谢,努力甩开依依不舍的心情并掉头离开,赶紧追赶停下脚步等她的魁。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孃这么询问。 「栖羽大学。」 魁则是如此回答。 「药剂系的校区刚好就在这个镇上。」 当孃和魁走出图书馆时,发现夏日艳阳的阳光比晨间来得更为强烈。 现在正值夏季,可是就算天气闷热,孃仍然穿着长袖服装,因为不这么做就无法掩盖手腕上的伤痕。这两个礼拜的匆忙生活让孃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割腕,不过昔日的伤痕依然存在,孃仍然不想让别人看到那些伤痕。 再加上孃本来就不太喜欢穿太少,从开始割腕前就是如此,因为一到夏天,便利商店、咖啡店或是百货公司等等都会将冷气开得很强,如果只穿着单薄的短袖衣物,即使在室内也会冷得发抖。 「孃,妳不会热吗?」 魁准备拦辆出租车,一边站在人行道边看着车流,一面不经意地这么问孃。魁穿着无袖衬衫,只见丰满的胸部把衣服紧紧撑开,有时甚至还可以窥见里面的内衣。 「嗯……不会啦。」 尽管孃这么说着,在炽热的阳光底下站了一会儿后,皮肤仍然不停冒出汗水。由于迟迟不见出租车的踪影,于是孃走到离魁有段距离的行道树下,虽然并不会非常凉快,但至少比被太阳曝晒舒服得多。孃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这一带有不少看起来像学生的人,不知道到底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不过这附近有大学校园,因此孃认为他们很有可能是大学生,毕竟这附近并没有著名的观光胜地,所以他们不太可能是观光客。 这时孃发现魁已经招到出租车,于是立刻跑到魁的身边准备上车,果然不出所料,车内的冷气开得很强,甚至让孃觉得有几分寒意。孃有点在意魁是否会冷而看着她,不过并没有看到魁做出任何反应。 「我们要到栖羽大学的武居校区。」 司机则是点点头并开动 车子。就在这时,孃忽然想起自己见到魁的朋友后,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才好。 「那个……魁小姐?」 「嗯?」 「到那边我要做什么呢?」 「哎呀,别担心,不用特地做什么。只要我介绍妳给他认识,然后打个招呼,他应该会问手机号码之类的事,妳只要回答没有手机就好啰!」 「喔……」 虽然孃有点半信半疑,不过她也只能相信魁说的话。 大约经过十五分钟后,车子便抵达栖羽大学的武居校区前面了。 越过旁边种有青翠苍郁树木的气派正门,只见校园里有数名学生,就算是暑假期间,他们似乎还是有事得来学校。 「我应该很显眼吧……」 魁看看周遭便这么嘟囔,魁穿着一身过度华丽亮眼的服装,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学生。 「应该还好……」 不过,孃觉得不应该明显道破而如此响应,魁似乎也察觉孃的想法,于是露出苦笑自嘲道: 「反正有妳在身边,我应该就像到大学参观的女高中生的监护人吧?」 一听到魁的话,孃再度转头观看周围的学生们,然后将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影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夏天的缘故,影子看来比本人还要娇小,看起来就像个孩童似地。孃知道这并不代表自己很像小孩子,但是和身旁的魁还有其它学生相比,自己的确带有几分稚气。 「孃,妳怎么啦?」 魁走在前面,转头看着呆呆站在原地的孃,孃这才回过神继续前进。魁熟悉地走进校园深处,眼前有三幢并排的白色建筑物,魁走进中间那栋,并且在入口旁的电梯前停下脚步。她按下朝上的按钮,电梯门随即自动打开。 在孃的观念中,学校应该是个没有电梯这种现代化设备的地方,她一边想着真正的大学原来就是这样,一边跟着魁踏进电梯。魁轻轻按压六楼的按钮,电梯便立刻往上爬升。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孃盯着头顶的楼层显示灯如此提问,而魁也盯着同样的地方。 「妳是说等一下要见面的家伙吗?」 「嗯。」 魁沉思片刻后,便看起来有些愤恨地简短回答: 「我以前和他交往过。」 电梯也在此时到达六楼,于是魁一个箭步走出电梯,孃则是紧追在她的身后。 魁的高跟鞋踩在铺有亚麻油地毡的地板上,随着动作发出喀喀喀的声响。听到这阵脚步声,孃总觉得魁有点心烦意乱,或许她不想谈到有关这个男人的任何话题,就像询问须藤那时一样,孃感觉到一股沉重的气氛,并且在内心咒骂自己为什么讲话不经大脑。 魁在六楼最深处的房间停下脚步,只见乳白色的房门上有个写有「神崎」二字的门牌。魁轻轻地敲了敲门,不久后,里面传出一道「请进」的男性声音,于是魁叹了一口气,接着打开门进房。 这个房间有种非常奇特的气氛。 就在打开门的瞬间,热风立刻迎面而来,跟着魁快步地走进房间后,便发现周遭的空气闷热不已。这股闷热感应该和季节无关,从肌肤感受到的湿度就能发现,里面是刻意用空调营造出的人为环境,房间内简直就像是一座温室。 房间内的摆设也相当与众不同,里面随处栽种茂盛生长的植物,几乎会让人联想到热带丛林。其中有很多品种是平常不易见到的植物,甚至有只在百科图鉴中见过的食虫植物。 「我觉得妳也差不多该到啰。」 只见房间的主人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如此说道,他大概就是姓神崎吧?他的脸颊泛出浅浅的笑容,头发半长不短,看起来并没有时常整理,鼻头挂着一副廉价的银框眼镜,身穿的白袍还有点肮脏,而白袍底下的衬衫充满皱折,这副寒酸的模样和孃当初的想象差了十万八千里。然而,他的脸孔却有如差丽的艺术品般俊美,和他的打扮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妳们就坐在那边吧。」 神崎指着房间内凌乱不堪的纸箱这么说道,魁则是摇头拒绝。 「抱歉,我们打算事情问完就离开。」 「为什么?」 只见神崎歪着头询问,同时瞄了孃一眼,那道眼神也让孃有种背脊发凉的不快感,和小时候在深山里撞见蛇的感觉差不多。就像是细胞基因发出的讯息似地,孃的本能正源源不绝地冒出此种不悦感。 「不是要把她介绍给我认识吗?那应该不是几分钟就能解决的事吧?」 「既然你会这么觉得,好歹要准备几张椅子吧?还有,这里这么闷热,能不能想办法弄凉快一点?」 「抱歉,这就没办法了。」 神崎立刻拒绝魁的要求,并且指着身旁一株淡粉红色的花卉。 「这样会让孩子们枯萎的呢。」 魁则是面露厌烦地叹了一口气。 「随便啦!赶快把结果告诉我就好!」 「妳还是这么急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就是没办法像你那么悠哉地过日子。」 只见神崎露出苦笑,并且从椅子上起身。他走到一旁的金属柜子前,从里面取出某个档案夹并扔给魁。魁接住档案夹,随即瞪了神崎一眼,便打开手中的档案夹观看。孃越过魁的肩膀一起看着那份资料,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说明文,还贴有几张照片。 「以结论来说,那种植物应该属于兰科,但是我没办法告诉妳确切的名字。」 「什么意思?」 一听到魁的问题,神崎又坐回刚刚那张附轮子的座椅上。他用脚轻轻地蹬着地面,像个稚气的孩童般转了一圈。 「因为它是新品种,至少在我的认知与植物图鉴里都没有这种植物。」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就应该没错吧。」 只见魁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喃喃地说着。从魁的话多少能够判断,神崎对植物应该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而这间宛如温室般的研究室也能证实这点。不过,孃不清楚他对植物的丰富知识是否出自工作的需要。 「它属于附生兰……也就是说,它是附着在树上或岩石表面的植物,很多兰科植物都有附生的习性,而且从根部的形状来看应该没错。」 「既然是新品种,那你没办法知道它的原产地吗?」 「多少可以猜到。」 神崎说完后,便转过头从抽屉内取出某样东西丢给孃,这个东西正是孃交给魁,然后魁请神崎调查的植物,以薄薄塑料袋包覆的植物已经变成黄色,怎么看都已经枯萎凋谢了。 「怎……你怎么把它弄死了!」 魁恶狠狠地瞪着神崎,神崎却只是不以为意地露出微笑。 「大部分的兰科植物都属于热带植物喔。」 语毕,神崎便面露爱怜地摸着那盆粉红色的花。 「这孩子也是兰科植物,它的名字叫做芭菲尔鞋兰。很可爱吧?」 「我对这没有兴趣……」 此时,神崎比出手势阻止魁继续说下去。 「不管从湿度或温度来说,这个房间都算是热带植物的最佳生长环境,但是不管我怎么试,妳带来的孩子都没办法在这里生活。」 「你的意思是……」 魁低声问道,并将视线转向孃捧在手中的植物。 「它没办法在热带生长……我猜必须栽种在凉爽的地区。」 「……凉爽的地区?」 「譬如说,栖羽市就是个很适合它生长的地方。」 听到神崎的推测,孃也低头望向自己手中的植物。孃记得在课堂曾听老师讲过,和 其它地方相比,栖羽市周遭的山谷地区终年凉爽、湿度又低,在热带无法生存的植物确实有可能在栖羽地区存活,栖羽这带的山区甚至有只能在当地见到的特别植物。 「你没有更具体一点的情报吗?例如到底在哪里才能种之类的,你好歹是个植物狂吧!」 魁以充满责备的口气这么一说,神崎立刻收起满脸笑容,并且略为恼怒地皱起眉头。 「妳也知道,我只是个区区外行人,这种事妳应该去请教学者。」 「说的也是啦……」 魁稍微过目神崎交给她的资料。她看到其中一张照片,便不由自主地扬起半边眉毛。 「这是那个植物纤维的放大照片吗?」 魁指着照片如此问道,那张照片就像生物课本常见的显微镜图片,照片里有许多细小的白色纤维状物体。 「没错,和妳给我的那张照片几乎是一模一样,它们是同种纤维的机率非常高。」 「原来如此……」 孃从未听说魁曾经拿照片请神崎调查的事,但是孃大概能够猜到,那张照片应该就是伪装成辞典的pulp取样。只要综合目前的所有线索,一切事件就可以串联起来了。父亲正在调查某件事,然后留给孃某种植物后便行踪不明,事后得知他被栖羽亲囚禁在某处。依此推论,这个植物一定与栖羽亲所研发的pulp有关。 「谢谢你的帮忙。」 此时魁收起数据,并且将数据夹挟在腋下。 「别客气,我也很高兴帮上妳的忙。」 神崎依旧泛着浅浅的微笑低声说道,不过连初次见面的孃,都能明显感受到他只是在说表面话而已。 「如果妳能稍微离开一下,让我和那个女生单独聊聊,我会更感激不尽喔。」 魁只好面露难色地拍了拍孃的肩膀。 「我会遵守约定。可是,如果你对她做出奇怪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 虽然神崎点头同意,但是连这个动作都像是敷衍了事,也让孃对神崎这个男人再度产生本能上的不快感,而魁则是继续说道: 「还有一件事。你应该有些朋友是植物学家吧?可以帮我向他们问看看,那个植物可能种在哪些区域吗?」 「我在栖羽植物中心有认识的人,我不太清楚妳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我会问看看。」 「你好像答应过不会多问我的事吧?」 魁目带凶光地瞪着神崎,神崎则是淘气地耸了耸肩。 「我没别的意思,就算是我说错话吧。」 「最好是这样……」 魁嘟囔说道,便将手中的植物丢给神崎。 「这暂时还是先交给你,有实际东西也比较好问吧?」 「感恩。」 见到神崎露出微笑,魁叹了一口气,并且对孃悄声说道: 「我在外面等妳,如果他想要对妳动手动脚,记得赶快叫我进来喔.」 魁说完后便走出房间,神崎则是静静地目送魁离开,随后将目光转向孃。 「总算能跟妳单独相处啰。」 看到孃满怀戒心保持距离的样子,神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别这么害怕,我只是想跟妳聊聊天,不会对妳做出奇怪的事,因为做这行的根本没机会和女高中生说话嘛。」 神崎说完后,便起身从暗处拿出折迭式的椅子。 「请坐。」 插图023 刚刚神崎要魁随便找个纸箱坐,现在却特地搬出一张椅子给孃,看来神崎对魁没什么好感,魁和神崎的关系似乎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孃只好听从神崎的指示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此时神崎也坐回原来的椅子上,并且悠闲地盘起脚。 房间内的温度高得令人难受,身体光是坐着不动也会渗出汗滴。孃很想把外套脱掉,但是她并不想让神崎看到满是伤痕的手腕。 「妳叫什么名字?」 「须贺泽孃。」 「嗯,真是个好名字。」 虽然神崎这么说,不过似乎对孃的名字不太感兴趣,反倒是他那紧紧盯着孃的眼神,让孃有种想要逃出房间的冲动。 「我叫神崎紫苑……听起来很像女孩子的名字吧?」 「……别人也常常说我的名字很像男生。」 孃总算找到话题可以与他聊天,神崎则是对她投以微笑。 「嗯,这么说来还真的有点像。」 「那个……神崎先生,您和魁小姐是什么关系呢?」 孃对神崎的答案没多大兴趣,但若不找些话题,她很担心神崎会向她扑过来,所以沉默寡言的孃只好努力地寻找话题,神崎则是皱起眉头回答: 「我们只是读同一间大学而已。」 「可是……魁小姐说你们以前是男女朋友。」 「嗯……我们只交往一阵子,没多久就分手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像妳这种年轻女生喔。」 神崎毫不避讳地说出这些话,看来他说的应该是真心话,神崎一边抚摸旁边那朵名字很难念的兰花,一边望向远方说道: 「我只对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和年轻女生有兴趣……不管是花还是女性,都是如此短暂无常,花朵瞬间就会凋谢,女生们也会很快地失去青春,而在转眼间变成女人。就是因为稍纵即逝,才会显得更加美丽珍贵。」 孃只能静静地听着这番话,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断眼前这名姓神崎的男人,或许他的个性并不像第一印象般那么糟糕,但无论如何,孃的心中还是有股莫名的厌恶感,她现在仍然很想夺门而出。 「妳有男朋友吗?」 神崎出乎意料地问出这个问题,孃的脑海里立刻出浮现彰的表情,不过孃不知道彰是否将她定位为女朋友,于是孃摇摇头表示没有。 「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也对,妳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是很正常的。」 神崎目不转睛地盯着孃,孃只好不好意思地将视线转向别处。汗水从额头沿着脸颊渐渐滴落,可是手帕放在交给彰的行李箱里,于是她只好用手掌将汗水擦掉。 「很热吧?抱歉喔……我不能让房间的温度降低,不然我可爱的孩子们会枯死的。」 「啊……没关系的……」 孃告诉神崎不用在意,神崎依然怜爱地抚摸兰花,甚至情不自禁地将脸靠近兰花一赏芳香。 「香味也是我爱上它们的理由之一。妳要不要闻闻看?」 神崎转过头如此询问。说真的,孃完全没有兴趣。虽然她并不会特别讨厌花,却也没有喜欢到会想特地起身欣赏兰花香,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断然拒绝神崎会有点尴尬。神崎提供情报的交换条件之一就是与孃聊聊天,如果对神崎表现得太过冷淡,恐怕会让魁很难办事,于是孃决定站起身走到神崎旁边。 神崎也跟着起身并对孃微微一笑,示意孃闻闻看那朵粉红色兰花的香味,孃则是将脸凑近那朵兰花试着闻闻看。在清新的青草味中,还有一种类似水果的芳香,不愧是生长于热带的植物,让孃不禁联想到带有南国风情的热带水果。 「妳的身体一直在冒汗呢。」 听到神崎的低语,孃赶紧转过头察看状况,结果发现神崎的脸几乎快要贴到自己的身体上了。孃慌张地往后倒退几步,连忙拉开和神崎之间的距离,只见神崎依旧挂着满脸笑容,丝毫没有道歉之意。 「我只是想闻闻妳的味道,如果吓到妳的话,我先向妳道歉。」 孃伸手按住脖颈的部位,发现汗水已经布满整个颈项了。 「其实我很喜 欢年轻女生的体味。」 神崎望着窗外景色如此说着,从窗外照进室内的强烈阳光也让神崎瞇起眼睛。光看他的五官,其实他的长相非常端整清秀,所说的话却尽是些奇特异常的内容,这也让孃感到相当困惑。 「我不会对妳乱来的,可以再让我闻闻妳身上的味道吗?」 其实孃可以拒绝神崎的要求,没有任何理由非得让他接近自己的身体,然而孃还是选择点头答应神崎的要求,因为孃想起了彰的心理疾病。在孃的心中,对鲜血有特殊癖好的彰和眼前的神崎在某些地方很像,或许在他人眼里都是异常的癖好,却让孃莫名地产生怜爱的感觉。 「谢谢。」 神崎对孃回以微笑,此时他的笑容不再有先前那种刻薄的感觉,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这也是孃初次看到他流露的真情。 神崎的脸近得几乎快要碰到孃的脖颈,一阵令人背脊发凉的思心感立刻涌上心头。她渐渐觉得神崎和彰的行为还是有所不同,但事到如今也来不及拒绝了,只见神崎发出几次轻微的嗅声闻着孃。 「啊……」 甚至还会发出欢愉的低吟声。孃闭起双眼,不停地在脑海里回想彰的脸孔,希望这段精神上的折磨能尽早结束。 「我闻得出来……妳的月经快来啰……」 听到神崎的嗫嚅时,孃不禁气得牙痒痒的,神崎说的确实没错,再过几天就是孃的生理期。但是,神崎竟然露骨地说出这种隐私的事,让孃顿时又羞又气。 就在此时,神崎突然伸手触摸孃的手,孃连忙想将手抽开,神崎却早一步紧紧地抓着孃的手臂。 「呀……!」 孃不由得惊叫出声,并且狠狠地瞪着神崎,神崎则是不改陶醉的神情凝视着孃。 「不好意思,我可能没办法遵守约定了。」 神崎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孃的手压到后方的墙壁上。他的呼吸变得非常急促,孃下意识地用没被压住的左手挥出一拳,神崎的眼镜被打落地面,手却仍然按住孃不放。 「好痛喔……」 神崎对孃出声抱怨,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将孃完全压住,身体的姿势让孃无法将力量集中于拳头,孃也暗自后悔自己不够冷静,亏须藤还陪着她在夜晚的街道练习打斗技巧,如今却忘得一干二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更应该将那些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我要叫人了……」 孃如此警告神崎,神崎却恢复先前的微笑表情看着孃。 「我不会在意的,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一听到神崎斩钉截铁地回答,孃立刻准备放声求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孃突然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她心想走进来的人一定是魁,于是暂且闭起嘴巴并看往门的方向。 不过,开门的人并不是魁,而是一名不认识的年轻男子,看来应该是个学生。这名年轻男子有一身白皙的肌肤、淡淡的棕色头发、微微往上吊的细长眼眸,脸颊还带着和神崎不同神韵的微笑。 「嗯?打扰到两位啦?」 学生的话让神崎不禁叹了一口气,并且松开抓住孃的手。 「……你连敲个门都不会吗?」 神崎似乎已经恢复冷静,孃则是趁机逃离神崎身边并低头告别。 「那……我先告辞了。」 「啊……嗯……代我向敷岛问好。」 于是,孃走过站在原地不动的学生旁边,步出神崎的研究室。 孃一边在心中暗自庆幸总算得救,一边将手探进口袋寻找手机,随后在走廊上打电话与魁联络。就在等魁接电话的同时,她望向研究室的入口,发现刚刚的学生正伫立在门口盯着孃,于是孃不自觉地对他点个头,年轻人则是露出苦笑走进房间,魁也在此时接起电话。 大学的餐厅内非常空旷冷清,几乎没有学生在里面用餐。 考虑到学校正在放暑假,这也是很正常的景象。魁提议既然都来到大学,那就吃个饭再回去,孃本来还担心学校餐厅在暑假期间可能会歇业,不过为了学校职员和某些来校暑修的学生,餐厅似乎仍然在特定时间内维持营业。魁在角落的贩卖机买了两张套餐餐券,接着将餐券递给柜台后方的中年男子,外表有点可怕的中年男子没有说话,便动作利落地将热汤倒进碗内并放在托盘上,托盘上早已摆好其它菜色,应该是店家为了应付人潮拥挤时的做法吧?但在没有多少客人的此时,看起来反而有点像店家混水摸鱼。 在中央的大餐桌就座后,魁双手合十并开始享用午餐,孃则是喝了几口水。可能是神崎的研究室里面温度过高,又或者是遭神崎袭击所致,孃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他没对妳怎么样吧?」 魁夹起光凭外观无法辨识食材的油炸料理,满脸关心地询问孃。 「……我还好。」 孃则是笑着这么回答。她不想让魁担无谓的心,反正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神崎,而且最后她也算是全身而退,只要她不说出去,这件事就当做结束了。 话说回来,光想到那个学生如果没有走进来,孃就有种背脊冒出冷汗的感觉,虽然不知道那个学生是谁,孃还是打从心底感谢他。 「怎么啦?」 听到魁歪着头如此询问,孃摇摇头表示没事并开始吃饭。在用餐的时候,孃不时窥探四周,深怕神崎会突然出现在面前,如果可以的话,孃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了。 两个人顺利地用完午餐后,魁走到旁边的茶水桶倒杯茶给自己和孃,只见她一边啜饮热茶,一边转头扫视餐厅。 「啊~~好怀念的感觉喔!让我好想再当一次学生呢!」 就在魁带着微笑如此自言白语的同时,孃的内心突然冒出某种奇妙的感觉,今天她和魁一起行动时,这种感觉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以他们目前面临的情况来说,魁的表现未免太过轻松悠闲,虽然魁从以前就是这种个性,但是和之前相处两个礼拜的须藤相比,魁的轻松态度的确有点不太对劲。 「那个……」 孃用双手捧起塑料制的茶杯,鼓起勇气开口问魁: 「魁小姐,妳不会害怕吗?」 魁则是疑惑地看着孃。 「怕什么?」 「这个嘛……」 「妳是指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吗?」 孃点点头,于是魁将茶水一饮而尽,并且把茶杯放回桌面。 「说完全不怕是骗人的,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豁出去啰。」 「是喔……」 「反正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我觉得还不如干脆乐在其中。我的想法会不会很奇怪?」 「不会啦……」 话虽如此,孃仍然无法理解魁描述的感觉。这种情况要怎么乐在其中呢?搞不好明天就会被杀死,而且魁也曾经亲口透露出内心的恐惧。 「我想过自己要更认真地面对这件事,也想象过最糟的状况,可是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吧?既然对方都把追杀我们当成游戏,那我们不如也跟着一起玩。」 孃始终保持沉默,只是紧紧地盯着魁,魁则是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嗯,不过这也是跟球学来的啦。」 「球先生说过这种话?」 「是啊,他说至少我们的气势不能输给对方。」 孃和须藤共同行动时,魁都是和球在一起,他们好像在那段期间讨论过今后的发展。以两人的个性观察,也许的确会导出这种结论,如果换成孃与须藤,不论是孃的阴沉个性、还是须藤无法乐于其中的态度,最后可能只会产生负面的想法。总而言之,孃对魁和球的结论感到既 佩服又傻眼,不过就算听魁讲得头头是道,孃仍然无法让自己如此开阔豁达。 「差不多该走啰。」 孃听到魁出声催促而准备起身离座时,有个人突然坐在旁边的空位上,孃望向旁边一看,就是刚才在神崎的研究室碰过面的年轻人。看到孃起身离开,他赶紧开口留人: 「嗯?妳已经要走啦?亏偶还特地跑过来找妳咧!」 孃先前并没有发现,这名年轻人讲话带有浓浓的关西腔。 「……他是谁?」 魁满脸诧异地看着年轻人,孃则是把在神崎研究室和他擦身而过的事告诉魁。 「真是的,偶从刚刚就觉得妳很可爱,结果又在餐厅碰到妳,连旁边的大姊也是美女,一时兴奋就跑来坐在妳的旁边啰!」 年轻人说完这些话,就将夹在腋下的背包放到桌上。关西腔本来就有种故作熟稔的感觉,而且他的态度很明显是刻意装熟,魁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男性,于是她不悦地摆起脸色告诉年轻人: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还有事,有缘再见吧。」 魁立刻拿起托盘起身准备离开,年轻人立即伸手拉住魁,连忙从背包内拿出一本类似记事本的东西。 「不然这样啦!两位小姐可以把芳名告诉偶吗?电话号码不想讲也没关系。」 男子将记事本递给魁,魁只好拿起记事本在年轻人要求的地方写字,看到魁的名字后,只见男子微微一笑。 「村野美绪?真是个好名字。」 魁大概是觉得年轻人很烦,才会故意写下假名的吧?孃一边佩服魁的灵敏反应,一边站起身准备离开,此时年轻人却将视线转向孃。 「那妳呢?只要把名字告诉偶就好。」 孃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男子追问,连忙在脑中搜寻几个可用的名字,可惜她无法像魁一样立刻反应过来。 「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陌生人吗?」 说完这句话后,年轻人突然转头看往魁。 「妳也可以像这位大姊一样用假名啊!」 一听到这句话,魁不禁惊讶地抖了一下,孃也停下捧起托盘的动作。既然会说出这件事,就代表他知道魁的来历。 孃倒吞了一旦凉气,魁则是对年轻人保持高度警戒,并且以拿着托盘的姿势开口质问: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用的是假名?」 年轻人听到魁的质问,便面露微笑地合起记事本,接着坐回椅子上。 「这个嘛……先坐下来说吧,偶不喜欢站着讲话。」 年轻人将记事本丢在一旁,目光左右来回地打量着孃和魁。他看起来并没有携带武器,孃暗自想着是否该趁现在逃离餐厅,但就年轻人和神崎彼此认识这点来看,他应该是学校的学生或教职员,应该不至于做出当场掏枪或是挥舞刀子的动作。孃改为窥探魁的表情,只见魁也露出苦涩的表情,似乎正在绞尽脑汁思索对策。 「妳们不用想太多啦!两位请坐,讲讲话应该没关系吧?」 年轻人仍然开朗地如此说着,孃却隐约感觉到他的眼神带有某种无法言喻的冷峻神色。乍看之下,他只是个瘦弱清秀的学生,却频频散发出莫名的危险气息,魁似乎也感觉到这股气氛,只见她乖乖地坐回原来的位置,孃只好也跟着坐下,年轻人则是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偶先做个自我介绍吧!偶姓李。」 「李?」 被魁这么一问,李只好带着苦笑解释: 「就是李小龙的李,其实偶是外国留学生啦!」 他的脸庞的确有些异国风调,但是听到他的流利日文,实在无法想象他是外国人,此时李把记事本收进背包内,并且面带笑容如此说道: 「妳们不用客气,直接叫偶的姓就好。」 只看他的表情,实在看不出他是否对孃和魁抱持敌意。 「嗯……不过,须贺泽孃还有敷岛魁小姐,只有偶知道妳们的来历和身家背景,妳们应该也会觉得有点不公平吧?」 他果然知道孃一行人的事情,他和栖羽亲毫无疑问地有某种程度的关联。但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此种人物,而且还是在偶然巧遇的情况下。 「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分,你还真敢开这个玩笑。」 听到魁愤愤地这么抱怨,李立刻摆出充满歉意的神情,孃也在此时觉得他是个表情丰富的人。仔细想想,不管是彰、球或须藤,孃的身边都是表情不曾大幅改变的男性,此时孃突然想起元禄这个统率栖羽亲的男人,他也是表情丰富多变,刚见面时还误以为他是个淳朴善良的好人。 「唉哟~~又没关系,开个小玩笑而已嘛……偶只是想看看妳们被人搭讪会有什么反应啦!」 李满脸无辜地提出辩解,并且从背包内拿出几张照片,这些似乎是从远处偷拍的相片,被拍摄的对象正是孃和魁。 「偶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妳们耶!」 听到李毫无顾忌的解释,魁则是不耐烦地提出心中的疑问: 「你要跟我们说什么?该不会想在这里直接开打吧?」 「别开玩笑啰!偶好歹也是这里的学生。如果偶真的有那个意思,在说话之前就会直接动手啰!」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打算和我们快乐地聊天吗?」 魁摆明是在揶揄李,李却爽快地点头表示赞成。 「没错,偶就是打算这样。讲真的,偶对那个栖羽亲其实没啥兴趣耶!」 「你……」 一听到这个回答,魁顿时哑口无言,只见她惊讶地看着李,孃则是还在烦恼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应该要当场打倒李迅速离开现场呢?还是暂时乖乖地留在原地呢?就在此时,她想起须藤曾经说过的话,于是试着推测李的实力属于哪种程度,不过看到李从容自若的模样,她无法判断真正的实力,倒是眼中透出的冷酷眼神让孃印象深刻。孃觉得李是个危险人物,以前对付的小混混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与统率栖羽亲的元禄和赤羽……不,或许比他们更为危险。孃的直觉做出此种判断,于是她停止无谓的思考,决定现在静观其变比较妥当。 「还是本人比较好看。」 就在这个时候,李突然盯着孃的脸,并且没来由地冒出这句话,他的话听起来很像开玩笑,可是又有点太突兀了。 「偶看到照片的时候就很中意妳喔!虽然旁边的大姐也很美啦,不过偶还是喜欢自己。」 「自己?」 魁觉得他的用词有点怪异,便反问李是什么意思。李瞬间皱了皱眉头,随后立刻发现问题而改口说道: 「喔……刚刚那个就是指『妳』的意思,在大阪都是说成『自己』,其实数偶日文的人是个满口关西腔的大叔啦!」 孃在电视节目曾经听过此种用法,由于身边并没有人这么说,因此怎么听都很不习惯。 话说回来,李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对他有什么好处?还有,他说对栖羽亲毫无兴趣,孃当然不会全盘接受,不过目前也无法判断他的行为到底有什么含意。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耐不住性子的孃对李提出疑问,李则是轻轻睁开凤眼看着孃。 「目的……偶刚刚说过,只是想跟妳讲讲话嘛!难道男人不能和欣赏的女孩子聊天吗?这样很奇怪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被李滔滔不绝的辩解气势吓到,孃不由得缩起身子。他是认真地说出这些话的吗? 「那我们可以继续聊了吗?还有其它问题吗?」 「我说过我们有其它事要忙。」 听到魁这么拒绝,李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无法形容的诡异笑容。 「不然妳先回去吧,把她留在这里就好。」 「什……」 见到魁气得脸色大变,李不禁发出大笑。 「哈哈哈~~歹势啦~~!冒犯到妳真是抱歉,不过偶说的是实话,诚实是偶唯一的优点喔!」 孃只能盯着耍嘴皮子的李,她实在无从判断李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虽然魁气得牙痒痒地瞪着李,不过既然尚未确定李是何等人物,她当然不可能真的丢下孃拂袖而去。 「唉,一直缠着妳好像也有点可怜。」 李喃喃地说道,并且站了起来。 「那偶们有缘再见吧!下次记得对偶温柔一点喔!」 就在孃满腹狐疑地抬起头的时候,李冷不防地将脸凑近孃,还将孃的手压住,不让吃惊的她撑着餐桌起身,并且趁着她半起身的姿势,将自己的嘴唇抵住孃的唇瓣。 「你……你在做什么!」 魁高声地大喊,孃也用力地将李一把推开,李则是重心不稳地往后倒退数步。 「妳的嘴唇很干,要记得好好保养喔!」 孃赶紧用袖子擦拭自己的嘴唇,她的脑筋一片混乱,她很清楚自己和眼前的男人双唇相接。可是,对方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 魁立刻跑到孃的身边抱住她的肩膀,孃则是一脸茫然地望着李,只见李从背包里取出护唇膏涂在嘴唇上。 「妳要涂护唇膏吗?」 李漾出一抹微笑,魁马上挡在他们两人之间说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偶不是说过了吗?偶很喜欢她,想要亲她或是发展出更深的关系也很正常吧?不过,如果妳也想要亲一个的话,偶也可以考虑看看啦!」 「谁会对你这种小鬼有兴趣……」 「说的也是,偶对大姊姊也没有兴趣,还好偶们的喜好一模一样。」 李将护唇膏塞进背包,便拿起背包对魁和孃挥了挥手。 「好啦!事情就是这样,后会有期啰!」 孃和魁只能呆呆地目送李离开,完全无法得知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论孃怎么用力擦拭嘴唇,仍然无法抹去李的嘴唇所残留的冰冷触感。 走出校园后,两人打算拦辆出租车,于是来到车多的马路边准备叫车。魁没有说任何话,孃也沉默不语,她现在只想尽早看到彰。 「这件事对彰保密应该比较好吧?」 就在魁举起手、某辆出租车停在她们面前的时候,魁看着别处如此询问孃的意见。孃只是点点头并坐进车内,出租车内的冷气一样开得很强,甚至觉得有点寒冷。 今天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在过去的人生中,孃并不是没有碰过倒霉的事,却从来不曾遇到像今天的怪事。 孃开始回想一连串的事件,先是差点遭到神崎袭击,虽然被李所搭救,稍后却又被李强吻。 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孃仍然摸不着头绪,李对她表达的爱慕之意都是真的吗?还是有其它意思呢? 孃忍不住用手指抚摸自己的嘴唇,嘴唇的确如李所说有点干燥,而且还有李的嘴唇留下的感觉。孃顿时觉得心跳加速,自己应该是被李突如其来的行动吓到吧?嘴唇还不曾让彰以外的人碰过,孃只能说服自己,一定是这个原因才会让自己如此紧张。 因为她不想承认,自己或许也对那个李姓男子有点兴趣。 于是,孃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缓缓地合上双眼。 魁将神崎提供的情报告诉众人后,六个人也对接下来的目标做出明确的结论: 「我们要找出那个兰花的栽种地。」 当然,没有人能保证那种兰花一定是种在栖羽市附近,但从它不属于热带植物的这点观察,在栖羽地区栽培的可能性很高。元禄拥有想要破坏整个国家的价值观,却依旧停留在这个远离国家中枢的地带,于是真琴大胆推测,原因或许就是他将兰花栽种于此地,其它人也表示赞同。假设这是事实,如果孃等人想要和元禄互相抗衡,就必须查出兰花的栽种地。那里很有可能是元禄等人的根据地,而且找出栽种地点也可以成为让己方更加有利的筹码。 魁已经委托神崎帮忙寻找栽种地点的相关情报,她也将这件事告诉众人,不过孃等人并没有闲暇慢慢地等待神崎的消息,即使耐心等待,最后得到的结果也不见得会有所帮助,因此六个人得到一致的结论,决定先从现有的情报下手。 「我们还是像之前一样分成两人一组行动吧,能种植大片相同植物的地方非常有限,先过滤出几个可能的地点,再来调查也会比较有效率。」 众人立即老实地遵从真琴的提议,或许应该说,其实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可是,又要过着和彰各分东西的日子,这也让孃非常担心,自从发生被李强吻的事件,孃相当害怕和彰分开,虽然她对彰的思念与日俱增,和彰互相接触、两唇紧贴时的温热记忆却已逐渐模糊褪去了。 「两人一组……要怎么分组?」 须藤先提出疑问,只见真琴稍做考虑并瞄了孃一眼,便回问须藤: 「罗丹,你觉得孃的程度现在怎么样?比以前进步很多吗?」 「至少不会输给路边的小角色。」 「嗯……那换成孃和彰一组吧,罗丹和我一组,魁还是和球一起行动。」 这个提案让孃感到相当意外,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和须藤同组。 「这样分组也比较不容易被怀疑吧?」 真琴说完后,便对着孃微微一笑。 「我又要跟小球球一组喔……」 此时魁嘟着嘴抗议,球则是耸了耸肩回应: 「我也不想一直和妳同组啊。」 孃不禁露出微笑看着两人斗嘴的模样,她总算有种回到现实的感觉,自从与李发生一连串的事情后,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也总算平复。孃将视线转向魁,暗示她还没有说明李的事情,魁发现孃的眼神,于是开口说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大家默默地倾听魁说话,就在魁说完的同时,彰立刻开口提出问题: 「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听到彰说出这句话,孃不禁倒吸了一旦况气。 「没怎么样。只是那家伙蛮诡异的,还说对栖羽亲没兴趣,我觉得事先提醒有这号人物会比较好。」 魁向大家如此说明,此时孃发现自己无法掩饰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她很担心彰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尤其当她感觉到彰的眼神时,一股近似罪恶感的感觉便突然涌上心头,彰则是带着百思不解的表情看着孃。 「看来和这件事有关的人比想象中还要多,而且潜藏在各式各样的地方,请各位记得提高警觉,发生危险千万不要逞强,赶快联络其它人支持。」 虽然真琴表面上对众人提出建议,其实是特别叮咛彰不要勉强,不愧是抚养彰多年的养母,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彰的逞强好胜。 「我知道。」 彰似乎也了解真琴的用意而出声响应,随后将视线转向别处,这也让孃松了一口气。 「这个礼拜大家应该都没有时间休息,所以明天再决定从哪里开始调查,今天就先稍微休息吧。」 真琴说完后,便与众人约定明天同一时间在这个图书馆集合。当众会一结束,球立即站起身说道: 「我想回去看看咖啡厅,所以我先告辞啰,反正我不一定要跟某个人共同行动嘛。」 听到球的发言,只见真琴露出有点无奈的笑容。 「我知道你想独自行动的心情,但是 我不鼓励你这么做。」 「……可是,找个人陪我回去有点怪怪的,咖啡厅只是我个人的私事而已。」 看到真琴还是不肯让步,球只好伤透脑筋地挽起双手。 「那个……」 就在这个时候,孃突然插嘴说道: 「那我也一起去……这样可以吗?」 孃知道自己并没办法让真琴放心,不过她也很在意咖啡厅的状况。那家店可说是所有事件的源头,就是因为孃偶然造访咖啡厅,才会认识球和魁,父亲失踪后甚至还在那家店打工赚取生活费。 「那我也一起过去,这样总可以了吧?真琴小姐,妳应该也很在意小黑的状况吧?」 听到彰提起小黑的名字,于是真琴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那么大家就一起回到市内吧?罗丹和魁同意吗?」 由于须藤和魁始终默默地听着众人讨论,因此真琴先征求他们的意见,魁则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没关系,既然要去就顺便绕回家看看吧。」 「罗丹,你呢?」 真琴出声询问毫无反应的须藤,只见须藤意兴阑珊地抬头看着天花板。 「我不奉陪,反正回去也没有事情可以做。」 「是吗?你不想见见家人吗?」 听到真琴的问题时,须藤不禁面露凶光地瞪着她。 「我讲过最好别提我家的事。」 「这应该不是需要隐瞒的事吧?」 须藤恨恨地啧了一声,并且从椅子上站起身。 「反正我就是不回去,我跟那些需要别人保护的少爷小姐们不一样,单独行动应该没啥问题吧?」 听到这句话后,彰冷哼了一声,于是须藤转头瞪着他。 「很好笑吗?」 「没有啊。」 「只是打赢我一次,最好别那么嚣张啊。」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用这么意气用事,刚刚真琴小姐不是说过,要我们别逞强吗?」 「那你又怎样?你老是叫大姊头『真琴小姐』,难道这就不算逞强吗?」 彰被反驳得无话可说,须藤的话也让真琴尴尬地垂下眼帘。孃曾经听魁说过,彰始终不肯称呼真琴一声妈妈,这也让真琴非常伤心。真琴或许在某次机会里和须藤提过这件事吧? 「你最好别管我家的事。」 彰喃喃地这么说道,须藤则是对他回以苦笑。 「那你也别管我家的事,我就说到这边。」 须藤撂下这句话便离席而去。 「罗丹,我会再打电话提醒你明天集合的时间。」 真琴对须藤的背影如此叮嘱,须藤只是挥了挥手表示响应,便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他家发生过很复杂的事情吗?」 球看着真琴随口发问,也让孃想起昨晚须藤告诉她的事——须藤曾经亲手杀害父亲,母亲则是帮他顶罪而身陷牢狱。关于真琴刚刚提到的家人,孃猜想大概是指须藤的母亲吧?孃想要询问真琴,却有点犹豫是否应该说出这件事。 「有机会再聊这件事。总之,我们先出发前往市内吧。」 只见真琴站起身准备出发,还带着郁郁寡欢的表情,似乎对须藤说出彰不肯称呼母亲的事耿耿于怀,连彰也是挂着凝重的神情帮真琴提行李。 孃悲伤地看着彰和真琴,他们在旁人眼中有如亲生母子,却有一道无形坚固的墙垣硬生生地将他们隔开,孃也对这件事感到相当辛酸。须藤指责彰正在逞强,孃认为他只说对一半,虽然孃不曾仔细过问彰和真琴之间的事,不过孃感受得到,真琴在彰的心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这份亲情甚至比血缘相连的家族还要强烈。不幸的是,没有血缘的事实如同一道无形的墙壁,将灰暗阴冷的悲伤黑影覆盖在两人的心中,就像人永远无法摆脱自己的影子般,那道黑影也纠缠着他们不放。当孃和父亲演变成拳脚相向的关系时,感受刚好与他们相反,无论那个男人如何对她拳打脚踢或恶言相向,他毕竟是血缘相连的亲生父亲,正因为孃对这种关系感到悲哀难过,才能深刻地体会彰与真琴的关系。就算法律规定他们是母子,即使在别人眼中是母子,彰和真琴终究还是流着不同的血液,即便彰相当清楚会伤害真琴,他仍然无法开口喊真琴一声妈。 一行人就在此种近乎窒息的沉闷气氛中朝栖羽市区出发,途中魁故意表现得比平常更为活泼开朗,球则是一如往常地和魁斗嘴嬉闹,或许这也是他们为彰与真琴着想而刻意装出的举动吧?尽管如此,彰和真琴只是偶尔勉强露出笑容,却不曾向对方开口说话,孃只好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旁边,看着开往栖羽市区的电车缓缓向前行驶。坐在孃对面的少女正在和母亲撒娇,这幅幸福的家庭写照反而让孃更为忧郁,当心情一变得有些忧愁,孃便不经意地想起几个小时前见过面的李姓青年。 接着,想起他那双散发出莫名危险气息的眼神。 以及双唇紧密相接的触感,那种感觉犹如金属般冰冷,也让孃忍不住伸手抚摸自己的嘴唇。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孃身边的魁故意干咳几声,让孃惊慌失措地将于移开。彰似乎正在休息,只见他静静地挽着双手并低着头,真琴则是望着车外的景色。孃转头看向魁,魁只以看似有些落寞的微笑做为响应,就像在暗示孃赶快忘记那件事一样。孃轻轻点了点头,便转头看着背后逐渐接近栖羽市的窗外风景,也发现外面正在飘着毛毛细雨。 到达市区后,众人一同来到球的咖啡店。本来预定抵达市区就各自行动,后来魁提议干脆一起行动,可以省去打电话集合的麻烦。她大概是顾虑到彰和真琴两个人的情况,如果让他们单独相处,显然两人还是会继续维持这股沉重的气氛吧。 一走进球的店里,阵阵霉味立刻扑鼻而来。 只闲置短短两个星期,屋子就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吗?还是孃自己的心理作用呢?她也不明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总而言之,店里比以前看来更显寂寥,就像是一间废弃的空屋似地。 「才过几天而已,屋子果然不能放着不管啊……」 球用手指轻轻划过柜台的桌面,并且看着沾在指尖的尘埃。 「反正以前也没什么客人上门嘛。」 魁则是带着苦笑细声说道,球瞪了她一眼并打开冰箱,只见已经拔掉插头的冰箱内空无一物。 「唉,倒也是啦……」 球只能失落地喃喃自语,然后轻轻关起冰箱的门。 「我之前就觉得这里不太可能遭小偷,看来真的没有人笨到会想要偷你的烂店。看够了吧?我们走啰!」 在魁的催促下,孃等人便一同离开球的咖啡厅。 和球的店一模一样,根本无法相信这个家只是无人居住两个星期而已,魁的家也是犹如鬼屋般一片死寂。 在孃寄住过短暂时日的房间内,依然摆着那个木制衣柜,衣柜看起来比之前更为陈旧,柜子本身就是年代久远,现在看来更像骨董般老旧。还好魁的住家没有遭小偷闯空门,栖羽亲的人似乎也没有找上门,多少让孃感到有些欣慰。 之后,一行人便前往彰和真琴的住所。比起球与魁的状况,由于真琴有固定请人代为打扫整理房间,所以家中还留有些许人类居住的气息。 「我去泡个茶,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说完这句话后,真琴就径自走向厨房,球和魁面对面地在客厅沙发就座,彰则是直接走进真琴的房间。孃发现彰似乎想察看真琴养的猫是否安然无恙,于是尾随在彰的身后。 就算是请人打扫,也不至于会让外人进出真琴的房间,再加上长时间 拉起窗帘,房内显得死气沉沉,年迈的暹逻猫小黑仍然一如往常地躺在房间角落的床铺上。 「小黑?」 听到彰呼唤名字,小黑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细缝,却又随即闭起眼皮,尾巴还不停地左右晃动,看来牠的心情不太好。 「还是老样子呢。」 彰对孃的感想耸了耸肩。孃曾经听过小黑从以前就只听真琴的话,不论彰说什么,小黑大概都只觉得很刺耳吧? 「真琴小姐回来啰,赶快出去让她看看吧。」 彰一说完,对彰和孃爱理不理的小黑立刻开始窥探客厅的动静,不知道小黑到底是听得懂彰说的话,或是单纯地察觉客厅有人而想看看。总之,牠总算懒洋洋地从床铺上起身,然后从容地跳下床并走出房间,看来牠只把彰和孃当成障碍物看待。 只见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回到客厅,孃也跟在彰的身后离开房间。 来到客厅时,真琴正在准备红茶,于是彰走往真琴的方向打算帮忙,孃原本也想跟着帮忙,不过彰摇摇头婉拒,要她到客厅找个位子坐,孃只好听他的话走到魁旁边就座。 小黑并没有直接走到真琴的脚边,而是在厨房的角落静待真琴泡完茶。孃一直看着小黑的动作,随后真琴和彰便将五人份的红茶端到桌上。 「真抱歉,实在没办法帮大家准备点心。」 真琴不好意思地向众人道歉,球则是微微一笑回答: 「别这么说,只要能像这样悠哉休息,我们就要谢天谢地啰。」 魁跟着点头表示赞同,五个人便开始闲话家常,任由时间点点滴滴地流逝。不知何时,小黑已经跑到真琴的大腿上睡觉,真琴则是用怜爱疼惜的动作抚摸牠。 在那瞬间,孃突然有种回到平凡生活的错觉。 说不定,一切都只是一场无聊的漫长白日梦、或者是个无法挣脱的恶梦,而先前只不过是回首梦里的场景罢了。眼前的景象如此安详,客厅里充满不会发生任何事情、不希望发生任何事件的气氛。此时孃看向彰,彰也注意到她的视线而以笑容响应。 就在这个时候,小黑突然从真琴的大腿上站了起来。 「什么事?你想回房间吗?」 真琴用有如对恋人讲话般的口吻如此询问,小黑却突然跳到桌面上,还打翻她面前的茶杯。剩余的红茶随即溅出杯外,在洁白的桌巾上染出几块污渍,真琴立刻慌忙地起身说道: 「小黑……你怎么了?」 小黑对真琴龇牙咧嘴地摆出恫吓的姿势,真琴想要安抚而打算伸手抱起小黑,却被猫爪划了一下,真琴不禁痛得握住被抓的手并向后倒退。 插图039 「小黑。」 彰出声喝斥,在场所有人都站起身看着小黑莫名其妙的举动。 就在这个瞬间,靠近厨房的玻璃窗突然碎裂,小黑也发出类似惨叫的叫声并往后弹飞。 孃一时之间还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状况。 她将视线转向厨房的玻璃窗,只见碎裂的玻璃片散落在水槽四周,显然窗户是被来自外面的某种强烈力道击碎的。 「快趴下!」 孃仍然听不懂球的警告。为什么要趴下?到底是什么事?就在孃不断反复思考这些问题时,身旁的魁突然用力地将她的头往下按,把孃强制压倒在地。 彰和真琴早已躲到桌底下,真琴的怀里还抱着小黑,这时孃才发现小黑正在流血。 「那是……」 孃指着小黑低声问道,彰则是愤恨地看往窗户的方向。 「大概是被狙击受伤的。」 「狙击……」 思考一段时间后,孃总算理解这个与平凡生活无缘的字词所代表的意义,她在这时回过神,想起自己已经远离日常生活,也发现刚刚客厅的和平安详气氛让自己的判断力大幅降低,甚至连小黑中枪受伤都无法察觉。 真琴难过地紧紧抱住小黑,牠似乎还有最后一口气,可是也已经气若游丝,这暗示年事已高的小黑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居然会被猫救了一命……」 「怎么可能……一只猫怎么知道我们被人狙击的事?」 听到球的喃喃自语,魁无法置信地提出反问,球则是面带沉痛地看着真琴与在她怀里的小黑。真琴用指尖轻轻抚着小黑的下巴,她的指尖有道鲜血的痕迹,孃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小黑受伤流的血,还是真琴被抓伤所流出的血。无论如何,那道鲜血仍然无情地代表悲伤的事实。 「我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只猫没有突然发狂,被枪击中的对象就是真琴小姐了。」 刚刚小黑站在桌面上时,牠恰好和真琴面对面,而真琴的背后就是玻璃窗,那时真琴、小黑以及玻璃窗都位于同一条直线上,如果狙击的地点是窗外,那么目标理应是真琴,但是小黑突然用爪子划过真琴的手,因此让她从杀手算准的狙击在线倒退离开,结果却换成小黑代替真琴接下这颗子弹。事实诚如球所说,真琴的命是小黑救来的。孃不禁低垂双眼,思考整件事情的经过,她认为小黑或许并非毫无理由地发狂,而是凭着动物与生俱来的直觉感应到杀气。为了拯救真琴,牠才会故意弄翻茶杯,然后用爪子抓伤真琴,小黑无法用言语对真琴表达自己的意思,因此只能用这种动作提出警告。尽管无法实际证明,但是真琴确确实实因为小黑而捡回一命,这也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小黑……你是为了保护我吧……」 真琴将小黑抱在怀中,这么喃喃自语并抚摸牠的脸颊,小黑早已闭起双眼,似乎已经断气了。 「谢谢你……」 在几分钟前,真琴根本不曾想过心爱的小黑会如此惨死,只见她嘴唇发白,双手还不停地发抖,这也让孃的心中有种揪痛的感觉。 「真琴小姐……我们得赶快离开,既然已经有人知道我们回来这里,我想应该还会有更多敌人袭击我们。」 此时彰立刻提出建议。乍看之下,彰的行为非常冷酷无情,养母最心爱的猫牺牲自己的性命,彰却无动于衷。但只要仔细观察彰的表情,就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彰也是难过得血色尽失。尽管小黑一直不愿亲近彰,牠在彰的心目中仍然是相伴已久的家人,因此彰才会努力地不让自己沉溺于悲伤中。 听到彰的劝告,真琴点了点头,便和孃等人一同以低姿势爬到门口,她仍然紧紧地抱着小黑,即使小黑已经断气,她还是舍不得丢下牠。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电俤,并且从十三楼直接降至一楼,孃很担心电梯会突然开门,然后有群人对他们发动攻击,或是拿枪对着他们扫射,但是走楼梯从十三楼到一楼又过于冒险,因此他们只能祈祷平安无事地抵达一楼。 幸好孃的担心只是杞人忧天,电梯抵达一楼后,他们立刻从电梯内飞奔而出,并且站在一楼大厅观看四周动静,看来这附近应该没有埋伏,一行人便赶紧离开公寓大楼拦辆计程车。当真琴抱着猫尸体上车时,司机虽然明显地露出嫌恶的神情,却没有拒绝让他们搭乘。他们请司机开到栖羽中央公园,就近找片草地的角落处当做小黑的安息之地,即使身处遭人追杀的艰难困境,所有人都认为至少要为小黑尽一点微薄的心意,虽然孃不相信世上有神,她还是忍不住用沾满泥土的双手合十为小黑祷告。 默哀结束而站起身后,只见真琴已经收起痛苦悲伤的神情,脸上换成一贯的冷静表情,彰也恢复成平常的表情了。 「我们走吧。」 在真琴的催促下,众人并肩往前迈进,这时魁的手机突然传出响声。 「什么?你想干嘛啦?」 刚才的狙击事件 似乎让魁余悸犹存,能够明显听见她用粗鲁的门气响应对方,然后魁突然保持沉默,似乎正在听对方说的话,表情也变得越来越阴沉,还会不时偷瞄孃几眼。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孃一边前进,一边感觉到心中的不安感逐渐加剧。很显然地,魁与对方的谈话内容和自己有关。 「……孃。」 魁将手机递给孃,看来自己的预感非常准确,于是孃接过手机贴在耳朵上。 「你好。」 听到孃的声音时,对方立刻做出响应: 「嗨。」 对方竟然是神崎。 「有……有什么事吗?」 「我希望能再见妳一面。」 孃只能沉默以对,她反而有点佩服神崎,不但意图猥亵失败,居然还有脸打电话说出这种话。 「可是,我不想再看到你。」 孃明明白白说出内心的想法,话筒的另一端却传来神崎的苦笑声。 「我懂妳的心情啦……但是,妳应该很想知道那个植物的情报吧?」 听到神崎的试探语气,让孃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你的意思是……?」 「妳只是敷岛临时找来应付场面的人,居然还会认真地听我的解释,所以我想妳应该很关心这件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故意问我想不想知道那个植物?」 孃对神崎拐弯抹角的态度感到非常不耐烦,于是开门见山地提出质问。 「妳们离开后没多久,我就立刻和朋友联络查到某些情报啰,所以我想把那些消息告诉妳。」 即使在电话的另一端,神崎那张得意洋洋的笑容彷佛就在眼前似地,如果只是想把新到手的情报提供给孃,对孃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 「那我该怎么做?」 孃再次询问神崎。假设他真的只是想提供情报,大可直接告诉魁就好,根本不需要找魁聊个几句,还要魁把电话转给孃,可见他还是有其它意图,神崎则是轻轻地笑着回答: 「我刚刚说过吧?我只是想再见见妳。」 「只要我过去,你就会告诉我吗?」 「没错……不过,妳不能带敷岛一起过来,我只想和妳单独说话。」 孃突然觉得有股寒意流过背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她回想起几个小时前在神崎的研究室所发生的事,便忍不住轻轻地摇着头。 「我今天差点被你……」 听到孃的低语后,神崎又再度发出笑声。 「我当然还记得,所以妳不觉得这更值得当做交换条件吗?妳让我再见妳一面,我就把情报告诉妳。我先说清楚,我没有义务提供情报给妳,虽然是敷岛拜托我帮忙调查的,不过我还是有权利隐瞒或是提供假情报,希望妳别忘记这点喔。」 孃用不让神崎听到的音量轻轻地啧了一声,并且转头看向旁边,只见魁满脸忧虑地看着她。事到如今,她认为还是该老实地把研究室里发生的一切告诉魁比较好,孃接着将目光转向彰,彰正在看着埋葬小黑的地方。光想到也应该让彰知道事实,孃的心情就变得有些低落。 「……妳觉得怎么样?」 神崎则是催促孃赶快做出决定。就算神崎不知道孃一行人的事,但应该已经多少察觉到一些端倪,所以他很清楚孃毫无选择的余地,纵使只有一点点,他们还是非常需要相关的情报。 「好吧。」 孃只能百般无奈地答应,并且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机,确认液晶屏幕显示的时间。现在是刚过下午三点,从市区到栖羽大学最少要花费二个小时。 「下午五点我会到你的研究室拜访。」 「……嗯,那我等妳过来喔。」 神崎说完后便挂掉电话,孃则是将手机还给魁。 「他说什么?」 魁似乎已经隐约猜到孃和神崎的对话内容,只见她面带担心地看着孃,于是孃将自己和神崎说过的话全盘托出,包括神崎提出的要求、自己只好答应,还有先前差点遭神崎性侵的意外。 「别去了啦!谁知道那个混帐会做出什么事,还是我自己过去吧!怎么样都要硬逼他说出来!」 只见魁瞪大双眼如此说道,不过孃非常明白,神崎并不是个会轻易透露情报的人,更何况魁还曾经和神崎短暂交往过,她应该比孃更清楚这点。差点被神崎侵犯时,孃曾经试图抵抗,虽然那时慌了手脚,无法准确地做出有效的攻击,但毕竟先前曾经与须藤在夜晚的街道进行训练,孃并不认为自己的攻击如此脆弱,原因可能出自于神崎那近乎异常的执着,进而直接影响到肉体的强韧吧? 最重要的是,以孃一行人的处境而言,引起骚动的确不甚妥当,这时候更应该尽量低调行事。 孃的看法也让魁顿时哑口无言。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如果是魁小姐过去,神崎就有可能会逃走,所以还是我自己去就好,而且他说不定会偷偷观察我是不是自己一个人……」 「不然,我跟妳去吧。」 听到彰突然冒出这句话,孃不禁回头望向他,虽然彰的语调还算平稳,却感觉得到他有点恼怒。 「既然那个男的认识魁小姐,球先生和真琴小姐看起来又不像学生,假如是我和孃分别走在校园里,对方应该就不会起疑了吧?只要我守在孃附近,一有问题就可以马上赶过去帮忙。」 「说的也是……既然听到这些事,让孃一个人过去的确会令人有点不放心。」 真琴接着附和彰的想法,她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模样,看来已经从痛失小黑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那么,就麻烦你们一起前往栖羽大学吧。虽然有点不甘愿,拿这个当借口骗孃见面的可能性很高,不过我们真的需要那个男人的情报……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彰,孃就拜托你照顾啰。」 彰则是点点头,径自迈步准备离开,孃仍然满头雾水地看着彰,只见彰回过头催促孃: 「快走吧,反正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于是孃对真琴点个头,便赶紧跟在彰的身后。 如果是平常的话,彰总会不经意地留意孃,今天却自顾自地匆忙离开。孃认为他真的很生气,却不知道他在对谁生气。到底是对神崎还是对孃呢? 当两人搭乘电车并肩坐在位子上时,彰总算开口询问: 「妳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件事?」 他看着别的地方如此低声说道,而孃则是紧紧地盯着彰。 「你是说……神崎的事吗?」 「不然还有其它事吗?」 「因为我不想让大家担心……」 听到孃的辩解,彰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像闹脾气似地把脸别开。 「妳根本不用自己忍受这些委屈。」 「可是……」 「妳真的没有被怎样吗?你们两个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问完后就保持沉默等待孃的回答。彰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他的侧脸看起来是那么地脆弱。就在此时,孃总算察觉彰心中的愤怒以及害怕,他很担心孃是否真的与神崎发生亲密的关系。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孃这么回答,同时也感觉到自己有点心虚,因为她突然想起自己和李之间的事。她和神崎的确没有发生任何事,她很肯定自己的记忆无误,甚至可以对天发誓,但是和李呢?孃又下意识地轻抚自己的嘴唇,那股触感好像还依稀留在唇瓣上。彰的视线并没有看向孃,孃把 家禽与家畜 根据李所说,虎春是个以中国为据点,将大麻、古柯碱、海洛因卖给日本以及邻近诸国赚取暴利的组织。 有一天,虎春的某个成员意外发现一种奇妙的植物,它只生长在山岳地带的一角,并且具有非常特殊的性质。如果只是萃取出那种植物的所有成分,吸食后对人体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若是改为抽取纤维并加工干燥后,此种植物才会展现出「神奇的一面」。 它会吸收周遭的空气,再将空气吐出。 如果只有这样,此种性质与和纸一类广泛利用的纤维相当类似。可是,当那种植物吸收空气后,反而会连带释放出大量的毒品成分。 「虎春的人都叫它『神仙』,名字听起来是有点夸张啦……总之,组织想要靠神仙大捞一笔。」 李并没有含糊带过,只见他一五一十地将内幕全盘托出。 一般毒品只能利用走私偷渡,神仙却可以伪装成书籍光明正大地合法运送。神仙仍然是全世界未知的新品种植物,同时也是新种的毒品,虎春只要不让毒品成分外泄,便能够自由地以空运或海运等正当管道寄送神仙,不论从成本或是搬运量来看,神仙都占有绝对的优势。 现在只有虎春知晓神仙的存在与作用,因此虎春只需要管理神仙的生产和输出,并且将大量生产的神仙贩卖到国外,莫大的利润就唾手可得。不过,前提是绝对不能让社会大众察觉到神仙是毒品,因此虎春无法像贩卖其它毒品般随意贩卖给普通毒品商,唯有将神仙大量卖给有信用的客户才是可行之道。 「一开始的几年,神仙的交易控管都进行得很顺利,虎春和各地的高官干部互相勾结,只会把神仙卖给守口如瓶的家伙,如果有人擅自把神仙外流,组织就会加以制裁,所以虎春完全掌控全世界的神仙流量,日本当然也在偶们的掌控之中。可是,这阵子在栖羽流动的神仙已经超过当初供应的数量了。」 当李说到这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目前正位于栖羽市的格兰蒂亚大饭店。 孃和彰得知李的真正身分后,两人认为需要征得大家的同意,于是立刻和真琴联络,简单说明神崎遇害以及碰到李的大致经过,并且将李想和其它人当面讨论的要求告诉真琴。真琴最后决定约在格兰蒂亚大饭店的套房集合。当他们听完李的说明,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也就是说,栖羽亲无视于你们的规矩到处散播神仙吗?」 真琴说完后,只见李夸张地摇摇头。 「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偶们已经掌握提供给栖羽亲的量,在这城市流通的毒品数量却远远超过偶们的控制,这代表栖羽亲瞒着偶们弄到神仙,而他们又没有从国外购买的迹象,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球则是立刻回答李的问题: 「你是指,栖羽亲能够独力生产神仙吗?」 李开心地露出微笑,并且用手指着球。 「没错,栖羽亲在这个国家可以栽种神仙或是相似的植物,这对虎春来说实在是很伤脑筋。虎春当然希望神仙只由自己掌控,假如被栖羽亲那些小混混到处散播,就会糟蹋神仙这棵摇钱树啰。要是一般人都知道神仙是毒品,那偶们就会更难做事啦!」 李一说到这里,本来保持沉默的须藤挽着双手,目光凶狠地瞪着李问道: 「喔?那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说这些话是想怎样?」 真琴召集大家见面时,最强烈反对和李见面的就是须藤。当他们和李见面,连话都还没开始谈,须藤就准备动手当场杀死他,尽管在场所有人一同出手阻止,却没有任何人责备他的冲动行为。两个礼拜前,一行人才因为元禄的假情报而彼此互相残杀,因此须藤怀疑李也是不无道理。 不过,就是因为遭到欺骗,李的出现反而带有几分真实感。根据李的说法,他一直在监视栖羽亲,因此他一定知道一行人的遭遇……更正确地说,他就是知道这种情况才故意找上他们。如果李想要欺骗他们,应该还有更多方法,根本不用模仿元禄和赤羽。 「你这样不行喔,才被骗过一次就那么不信任别人。」 李搔了搔头发低声嘀咕,接着将视线转向须藤。 「话说回来,如果你们要偶拿出实际证据证明,偶也没有证据。只要各位肯相信偶,偶就会把手边的情报完全告诉你们。」 「想得美,你这个白痴,先把你的目的说出来。凭什么要我们相信你?」 「流氓好可怕喔……」 虽然口中这么说着,李的脸上却泛着冷笑,完全没有任何害怕的样子。须藤气得站起身,拿起身边的手杖拔出刀,并且将刀刃抵在李的咽喉上,但是李仍然丝毫不为所动。 「死小鬼,讲话最好小心一点,我不管虎春是什么东西,那些头衔在这里都是一团屁。」 听到须藤充满敌意的话语,李只是叹了一口气,随后转头看向在场的全员。 「凭你们这些小鬼头和冲动的流氓,想打倒栖羽亲根本是作梦。」 「……是你先找上门的吧?劝你有话快说,否则别怪冲动的我们做出傻事。」 此时换成球开口反驳,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拿着一把匕首,而且就像是耍弄特技般甩弄刀刃。不只是球,彰也早已把手绕到腰后准备拔刀,在场所有人都对李提高警觉,须藤的刀刃已经抵在李的颈项上,李却依旧非常冷静,孃无法理解李为何还能如此从容不迫。 「好吧,偶就不吊你们的胃口,先跟你们讲结论吧。偶想请你们帮偶找出栖羽亲栽种神仙的证据。」 「你为什么想找我们帮忙呢?」 众人里似乎只有真琴始终保持冷静,她开口这么询问李。 「虎春现在忙着处理别的国家,现在没办法挪出多余的人手帮偶,所以偶才会想找你们帮忙。如果让那些家伙为所欲为,也会影响到虎春的名誉嘛。」 「听起来还是很可疑啊。」 「偶也没那么笨,偶会把掌握到的情报告诉你们,对你们来说应该算是不错的交易,想要和那些家伙开战,一定需要更多情报吧?」 李说的没错。倘若李说的是实话,pulp的原料就是名为神仙的植物,虽然已经从神崎口中得到一些有关神仙的情报,但是对栖羽亲的情报仍然不足。由于掌握新情报的神崎遭到刺杀,因此他们也不确定今俊是否能从别处获得相同情报。以目前情况看来,李的提议确实相当吸引他们。 然而…… 「时机未免太巧了吧?」 彰率先开口提出心中的疑问: 「这样看起来很不自然吧?神崎遭到灭口让我们失去情报来源,结果你刚好要提供情报给我们,而且你还待在神崎被杀害的现场。这样还要我们信任你?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彰缓缓地起身靠近李,暗示须藤拿开架在李颈边的刀,于是须藤露出自讨没趣的表情乖乖移开刀子,看来他很清楚杀掉李也无济于事。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们的确需要情报。」 「那你也应该拿出该有的态度吧?一直被白眼瞪着,偶也会很难过的。」 李低声地嘀咕几句,彰却仍然瞪着他不放。 「小鬼头,偶说的没错吧?」 李面带苦笑地歪头看着彰,就在这个时候,彰冷不防地朝李的脸颊狠狠挥出一拳。李似乎没料到彰竟然会出手,于是扎实地挨下这拳,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撞在身后的电视机上,彰则是握紧拳头,紧紧盯着跌坐在地板上的李。孃正想起身劝阻两人,却被真琴制止,只见彰开口继续说道: 「什么叫该有的态度?你也需要我们的帮忙吧 ?所以我们应该保持对等的态度。之前在学校欠你的、还有你那个让人看得很不爽的态度,就用这拳一笔勾消,赶快把你知道的情报说出来。」 彰的语气非常强硬却不失冷静,看来他已经战胜心中的焦虑、愤怒等等负面情感了。李的提议的确很唐突,而且就像彰所说,时机实在太过巧合,想让人不怀疑他都很困难,因此在场所有人都对李的出现怀有高度质疑。不过,就算之前碰过类似情况,当场怀疑李并将他杀害,事情就会永远停滞不前。所以他们只能选择认同他,并且相信他说出的话,彰就是因为理解这点才会显得相当焦燥,却又得冷静且半强迫地面对现状,看来其它人都怀着相同的心境,这也是他们并未出手阻止彰以及没有提出异议的缘故,因为彰的话充分地道出其它人的心声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那张嘴倒也挺会说的嘛。」 李站起身,似乎颇为在意嘴角被彰痛揍的伤痕。 「偶还以为你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鬼,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能干嘛……」 只见李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伸手在口袋内翻找东西,所有人立刻摆出防备的架势,不过李并不是拿出刀枪一类的武器,而是折得皱巴巴的一张纸。李走到房间的中央,把纸张摊在桌面上铺平。 原来那是一张地图,标示范围遍及栖羽市全体,上面还有用红笔圈出的记号。 「根据调查的结果,偶们已经在栖羽亲的地盘里,锁定几个可以栽种神仙的场所和设施了。」 李先做个简单的说明,接着逐一指出红色箭头所标示的位置。 「说得清楚一点,偶认为可能是白牙岳的栖羽植物中心、石神地区的山岳地带、驹泽附近的农田、栖羽湖旁边的森林地带这几个地方,虽然也有可能是其它地方,不过考虑到土地面积和避人耳目,就属这四个地方的可能性最高。」 孃仔细地窥看地图,接着转头环视每个人的表情。 彰、真琴、球与须藤皆定睛盯着地图,唯独魁惆怅地低下头。仔细想想,自从李来到这里,平常话题滔滔不绝的魁竟然沉默不语。孃猜想自己和彰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似乎发生过某些事,正当她想要张嘴询问的时候,只见真琴先开口说话: 「谢谢你提供的宝贵情报……我可以叫你李同学吗?」 「如果妳是想叫得随和一点,就叫偶飞星吧。」 「那么……飞星,你希望我们照着提供的情报调查这些场所,我们并不反对,因为我们也只有这条路可以选择。可是,既然你不能保证这不是陷阱,我想采取一项安全措施。」 「安全措施?」 「也就是说……你必须陪着我们一起调查。」 「意思是要偶当人质?」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要你不是栖羽亲的重要人物,我们拿你当人质也没用。可是,当我们发现这是一场骗局的时候,我们绝对会不留情面地让你丧命。我想要确认你的决心,还有你到底有没有赌上性命的气魄。」 真琴坚定地说完后,便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冰箱前。有瓶红酒就放在冰箱上的小篮子里,真琴拎起红酒,以优雅的动作拔开软木栓。 「球,帮大家准备酒杯。」 球听从真琴的指示,不明就里地将高脚杯排在桌面上,孃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其它人也是不发一语地静静等待。然后真琴缓缓地将红酒倒进每个杯子,近似赤红的胭脂色液体也在杯中不停荡漾。 「这并没有很深奥的用意。如果只是光用嘴巴说信任或决心,彼此心里还是会有疙瘩,所以我想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 说完这些话的真琴将红酒瓶放在桌上,并且拿起其中一个酒杯高举在面前。 「愿意相信飞星的情报,一起搜索栖羽亲的人请拿起杯子。飞星,如果你愿意发誓和我们共同赌命冒险,也请拿起杯子。」 听到真琴如此宣告,却没有人做出动作。众人都还有些犹豫,因此并无法坚决地拿起杯子。 「大姊头……妳敢保证这次不会重蹈覆辙吗?」 被须藤这么一问,真琴立刻垂下眼帘回答: 「如果可以保证,我就不用和大家举行这种仪式了。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的赌注,所以我才想要举行这个仪式。」 须藤听到她的回答,便带着苦笑伸手拿起酒杯。 「妳都讲得这么清楚,我也没话说啰。」 球和彰接连拿起杯子,魁也随后拿起杯子,孃则是看到李站在原地不动,视线在众人之间不停游移,似乎正在打量所有人的心思。这时李察觉到孃正在盯着他,于是耸了耸肩说道: 「怎么啦?妳在等偶吗?妳这么想和偶一起举杯吗?」 「并不是。」 「那是怎样?」 「因为我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看到李回以微笑,孃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虽然觉得他在说谎,孃却不知道谎言所隐瞒的真相,不过,她还是认为李的话绝对掺有几分欺骗。 即使如此,孃不能因为这种预感而拒绝拿起酒杯,其它人一定也是带着同样的想法拿起杯子,并且在心中做好最坏的打算。 于是,孃总算伸手拿起杯子,李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拿起酒杯。 「赌命吗?赌就赌,反正我只要不管栖羽亲,虎春的干部还是会找我算帐,偶也是火烧屁股啦!」 酒杯中的红酒不停荡漾,而真琴则是带头高举手中的杯子,其它人也跟着举起手中的酒怀,并且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正如真琴所说,这个举动就有如某种仪式。 不知为何,这杯有生以来首次尝到的红酒,喝起来也有点类似鲜血的味道。 和众人约好隔天再到这个房间会合后,李便告辞离开,既然决定相信李,众人就不再担心李是否会泄漏藏身地点让栖羽亲知晓,于是打算今天先稍事休息,储存体力准备应付明天的事。孃等人休憩时套房位于饭店顶楼,市区街道的风景一览无遗,周围没有比这间饭店更高的建筑物,因此受到狙击的可能性也降低不少。 套房内有六张床,三张位在房间左侧的卧房,另外三张则是位于房间右侧的寝室内,考虑到刚好三男三女,因此左侧卧房供男性使用,右侧寝室则是让女性使用。当孃正准备走向寝室时,魁突然从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孃转过头,只见魁笑盈盈地问她: 「我们先去泡个澡吧!」 魁接着吩咐球: 「球!我们女孩子要先进去泡澡,你记得警告其它人别偷看!」 已经准备前往卧房的球便停下脚步回答: 「我还想多活几年,才不会做这种无聊事哩。」 见到球带着苦笑低声嘀咕,魁拿起手边的抱枕丢向球,球立刻用手接住,然后拿着抱枕直接走进卧房,魁则是叹了一口气。 套房内的浴室相当宽敞,这间套房原本就是供团体旅游的客人住宿,当初大概是考虑到几个人同时入浴的情况,才会特意将浴室的空间设计得较为宽敞。 孃将身体洗干净便泡进浴池,没多久后,真琴和魁也跟着走进浴室。孃借住在魁的家里时,就已经看过魁裸体的样子,但还是初次见到真琴褪下衣衫的模样。真琴的身材匀称窈窕,看不出来已经达到堪称母亲的年龄,身体布满类似孃自残过后的伤痕,孃无法判断到底是和毒品组织战斗时留下的痕迹,还是其它原因造成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真琴的这些伤痕非但不丑陋,甚至让孃觉得相当美丽,与自我伤害的伤痕完全不同,恐怕是真琴为求生存时不得已留下的痕迹,正因为是努力存活的证明,因此才会看起来非常凄美。 孃从沉思中 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在抚摸左手腕,就算手腕的伤痕已经逐渐消失,却还是可以感觉到伤口的痕迹,孃的心中也顿时涌出一股尴尬的羞愧感。 魁看起来很兴奋,就像是孩童般开心地跳进浴池内,看到魁一改先前的郁闷神色,恢复成平时活泼开朗的模样,孃总算放心不少,她认为那时魁应该只是懒得说话而已。 「孃,妳的胸部有没有长大啊?借我摸看看!」 魁一靠近孃的身旁,就用非常兴奋的语气这么说道。 「魁小姐,妳怎么不摸自己的……妳的还比较大……」 看到魁猥亵地逐渐逼近,孃赶紧用双手遮住胸前,魁则是面露无趣地发出叹息。 「摸自己的很无聊嘛!而且妳的大小刚好很适合摸喔!」 「什么叫刚好很适合摸……这是哪国的形容词啊!」 就在孃和魁说笑嬉闹的时候,真琴也走进浴池内泡澡。就算容纳三个人,这个浴池丝毫没有拥挤的感觉,孃也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如此悠闲自在地泡澡了。 「……魁,妳有没有好一点?」 听到真琴突如其来的询问,孃不禁惊讶地盯着真琴,魁则是倏然收起开玩笑的态度,神情严肃地转头望向真琴。 「是指……哪件事?」 被魁反问的真琴并未立刻回答,她先用双手舀水冲把脸,然后抬头仰望天花板继续说道: 「妳不用刻意隐瞒,妳应该对神崎的死讯很震惊吧?」 一听到这句话,孃顿时想起魁的沉默态度,尽管后来看到魁一如往常地打闹,还以为是自己想太多,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单纯。 孃再次看向魁,现在她低着头抱住膝盖,将整个脸浸在浴池内,周围还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片刻后,魁才拾起头低声说道: 「真琴小姐,还是没办法瞒过妳……」 魁的脸庞被水浸得湿答答地,斗大的水滴从脸颊不停滑落。孃认为魁应该是难过地落泪,但是许多水滴从她的眼角旁划过脸颊,她看不出来到底是浴池内的水还是泪水。 神崎惨遭灭口,自己对此却毫无感觉,孃有点厌恶自己的冷血想法,无论对方生前对她做过什么事,至少要对人的死亡感到哀悼,更何况神崎是和魁交往过一段时间的朋友,即使这段关系已成为过往云烟,还是无法抹灭魁对神崎死讯的伤痛。 而且,孃一直将魁当做自己的姊姊看待。 就算和神崎只谈过一次话,孃认为自己还是该对神崎的死亡多少感到同情,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就等于是否定自己对魁的情感。 「毕竟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妳认为必须对他的死负起责任吗?」 真琴提出这个问题,魁则只是紧咬着双唇保持沉默。 「我能了解妳后悔把他牵扯进来的心情……不过,就算妳再怎么后悔,都没办法让他起死回生。」 「这些我都懂……可是我……」 「赶快调适妳的心情,让自己从明天能够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孃觉得真琴的话很冷酷无情,她明白自己现在和死亡为伍,不再是平凡世界的人,难道只因为这样,就会完全失去哀悼朋友丧命的权利吗?孃认为自己已经对死亡做好心理准备,因此不能对他人的死感到哀伤吗?就连为身边同伴的死亡感到哀恸也是一种错吗? 「真琴小姐……」 正当孃打算开口向真琴辩驳时,魁冷不防地一把抓住她的胸部。 「咦……?」 孃吃惊地转过身,可是胸部已经被魁紧紧地抓住了。 「妳太大意啰!」 虽然魁带着笑容,但是孃发现魁的眼角泛着泪光,或许魁比孃还早对许多事做好心理准备,才会如此认命地接受真琴的建议吧? 「我们一起加油吧……别再让无辜的人白白牺牲了……」 就在真琴说话的同时,魁紧紧地抱住孃的身体,孃也清楚感觉到魁正在发抖,虽然她不知道魁对神崎怀有何种感情,但是她很清楚,魁正在无声地缓缓啜泣。 「在中国,有人会吃狗肉喔!」 李在车里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 「只要偶对日本人讲这件事,每个人都会吓得倒退三步,还会说出『真是令人不敢相信』、『狗这么可爱』、『狗肉不好吃吧』之类的话。其实猪也很可爱吧?看起来虽然不怎么好吃,可是会用猪骂别人的人类却不敢吃狗。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李并没有特别对着某个人提出问题,只是自言自语地讲个不停,其它人则是全神贯注地准备应付接下来的事,没人有闲情逸致和李答腔,李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像鸭子也是啊……就是那种在公园里看得到的鸭子,平常看很普通,但是肚子饿的时候看起来就很好吃。听到偶说这种话,对方都会用莫名奇妙的表情看着偶,还说用鸡比喻就听得懂。」 孃完全无法理解李为什么突然谈起这个话题。 再过几分钟,车子就会抵达栖羽植物中心,根据李的情报,栖羽植物中心是栖羽亲的据点之一,因此他们准备偷偷潜入探查内部情况。车内的气氛紧绷到最高点,李的情报只到栖羽植物中心由栖羽亲负责管辖,并无法详细得知内部有多少警卫等等的细节。只要一个不小心,一行人就有可能遭到栖羽亲的反击而全军覆没。 「不管是猪、狗、鸡还是鸭,要杀要养全都得看人。有些人觉得牠们是食物,可是别人并不会这么觉得,就算看起来像是敌人,实际上也有可能是同伴喔!」 李的言论听起来话中有话,连本来沉默不语的须藤都无法按捺地反问李: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没有啊,偶只是想问你们把偶当成什么。」 「……当成狗还是当成猪吗?」 「当做鸡和鸭子都可以,当成猫也没关系,中国人也吃猫喔!」 「谁管你那么多啊!」 须藤不客气地撂下这句话,李只好带着苦笑望向窗外,孃也跟着看向外面,发现车子在杳无人迹的山中静静地移动。 「……好像快到啰。」 正如李所说,车子没多久后就抵达目的地,每个人都保持沉默地走下车。或许因为高度甚高的缘故,此处的气温在炎炎夏日依旧凉爽,空气中也没有过多水气。孃抬头望向天空,并没有看到月亮的踪影,顿时也让孃有股不放心的感觉。 球打开大型厢型车的后门,将放在后座的纸箱拉出来摆在脚边,并且开始盘点箱里的物品,李当天带来的枪枝全都收在纸箱内。 「你拿了几把枪过来?」 球一边蹲在地上,一边拿出枪枝询问李。 「那些都是偶随便挑的,只有三把苏联制tt-33,两把葛拉克(注:奥地利制式半自动手枪。),因为时间很赶,所以偶来不及准备替换的子弹。」 说完后,李也一起蹲下来检查带来的枪枝,孃认为和以前见过的枪枝不太一样,而这些手枪就这样随意地摆放在柏油路上。 「那我和魁还有真琴小姐各拿一把……」 球转过身扫视其它人后,将视线停在须藤身上。 「须藤兄,你会用枪吧?」 只见须藤把手杖刀扛在肩上,站在旁边看着众人的动作。 「给我一把就好,剩下的给其它人。」 「拿去吧。」 球有如分发文具似地把枪丢给须藤,须藤伸手接住枪,稍微检视便收进怀里。 「我不用枪。」 彰低声说道,球则是看似已经预料到而点点头,将剩下的枪递给魁和真琴。 「孃,这些枪对妳来说有点大,妳应该还带着掌心雷吧?」 「在我身上。」 孃点点头,于是球一面调整手边的枪,一边叮嘱着孃: 「那就好。如果场面演变成需要用枪,由我们几个人先出面解决,逼不得已的时候再用它防身。」 「好的。」 孃简单回答,便解开缠在手腕的绷带,一如往常地将绷带重新包紧整个拳头。虽然口头上允诺球,孃还是对用枪有些犹豫,看来能依赖的武器只剩下自己的拳头了。 武器分配完毕后,球将空纸箱塞回车内并关起后车门,所有人便围成小圆圈朝着栖羽植物中心前进。通往中心的路上有几个上坡,从这里开始必须徒步上山,情况就如同前往石神山一样,那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他们原本以为敌人在山顶,却在那里遇见须藤和他的手下们,双方因误会而彼此交战,就在他们筋疲力尽之际,才发现一切都是阿佐田元禄和赤羽重藏连手策划的陷阱,并且在那里得知所有幕后的真相,这也是一段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往事。 这次的情形和石神山那时相当类似,他们同样依据无法完全信任的情报来到此处。不同于前次的是,这次有李陪同他们前往。事情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结局是好是坏?还是会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呢? 远方依稀能够看到栖羽植物中心的建筑物,玻璃窗内透出看似防盗用的昏暗灯光,在一片漆黑中仿佛点点萤火。 「走吧。」 所有人在真琴的指示下开始前进,孃则是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按照事先的计划,七个人将会分成两组行动。由于栖羽植物中心有两个入口,一个是正门,另外一个是员工专用的后门,如果内部有大批人员防守,分成两组行动既能混淆敌方视听,又可以分散战力,也能避免我方全军覆没。 随着步伐前进,被白色水泥墙包围的建筑物也逐渐映入眼帘。墙壁外围有道铁门挡住去路,于是所有人保持高度警觉慢慢地接近,确认周遭没有看似警卫的人员看守后,球和须藤便用背靠着大门,将两掌交叉抱于腹部前。 「真琴小姐先过去吧。」 这也是他们事先计划的一部分。他们已经取得中心的简单构造图,一开始即得知建筑物外围有道高墙,也事先猜想外墙有扇紧闭的铁门,以及高度很难独自爬过等等。 真琴踏在球的手掌上,球便配合真琴将双手往上推,真琴利用这股力道攀住铁门,并且翻过铁门跳到里面,接着换魁和彰,由于他们已经在事前演练过,因此一连串的动作都顺利地进行。 当所有人翻过门后,便依照原定计划分成两组行动,真琴和球、彰等三人从正门侵入,其它人则是从后门。彰在分开前看了孃一眼,孃也发现彰的视线而停下脚步,彰用嘴型摆出「小心点」,孃则是点点头并用嘴型回应「你也小心」,也在此时听到李偷偷地窃笑的声音。孃转过头瞪了李一眼,只见他装出不知情的模样故意东张西望,孃只好无奈地发出叹息并继续前进。 植物中心里没有半个人影,不禁让人怀疑这里是否真的是栖羽亲掌控的地方。难道栖羽亲没有事先料到他们的举动吗?还是李弄到手的情报根本就是假的呢?来到后门口,须藤叫其它人先让开,只见他拔出手杖刀,利落地往门扉和墙壁的门缝一挥,门锁也随着清脆的金属声响应声碎裂。 「看来比开锁还要方便得多啰。」 听到李用开玩笑的口吻这么说着,须藤却默不作声,毕竟已经来到此种危险的地方,看来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情回应李的玩笑话。 轻轻地推开门后,屋内并没有人看守的迹象,于是魁举起手枪走在前面,用手势要大家跟着她,须藤、孃和李随即走进内部。植物中心里只有逃生门的绿色灯光,很难看清楚前方的状况,先前远远看到的昏暗灯光应该是来自楼上的照明设备。由于从无法从远处看见一楼的窗户,如果只是为了防盗用途点灯,那么一楼的确没必要跟着开灯。 一行人的目标是地下室,听说地下室有完善的设备可供栽种各式各样的植物,其实本来的用途是尝试栽种在栖羽一带难以存活的植物、或者是濒临绝种的植物,但在栖羽亲日渐茁壮后,植物中心便成为栖羽亲的地盘之一,中心内的植物培育设备也任凭他们使用。 「栖羽亲将植物中心当成仓库,把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暂时藏在这里,可是他们不太可能连培育设备都当成仓库。地下室的面积很宽广,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在地下室栽种神仙,而且又可以避入耳目,没有其它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啰。」 于是大家决定相信李的情报,选择这里做为优先探查地点。 「怎么都没人啊……」 须藤一边小心翌董一地前进,一边喃喃自语地抱怨。 「应该会有一两个警卫看守吧?」 魁则是观察周遭动静并如此回答,只见须藤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回过头看着李。 「你确定这里真的是栖羽亲的地盘吗?」 「偶的调查应该没错。不过说真的,偶对栖羽亲的内部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偶是虎春的人,虽然和元禄还有赤羽见过面,可是这不代表偶可以把他们调查得清清楚楚。」 李的辩解让须藤不由得冷哼一声。他停住脚步,转头将手杖抵在李的咽喉处。 「如果情报是假的,你知道我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吗?」 「偶当然知道,可是现在紧张也没用吧?」 现场气氛瞬间凝结,李的右手拿着一把手枪,尽管他们应该不至于当场动刀动枪,但还是得想办法缓和一触即发的气氛。就在孃想要说话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时,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出来电振动,孃连忙掏出手机确认屏幕,原来是球打来的电话。 「球先生?」 孃一接起电话,就让须藤和李自然而然地转移注意,纷纷看往孃的方向。 『是孃吗?你们在哪里?』 孃则是回答还在一楼。 『这样啊……我们已经先到地下室了,可是没办法走进培育设备,好像需要用到密码卡,门板又很厚不好撬开。我看二楼好像是办公室,可以麻烦你们上去找找看吗?总之一定要找到开锁方法,我们先在这里继续摸索看看。』 「好的,我知道了。」 孃挂掉电话,在旁观看的魁则是露出狐疑的表情。 「球打电话来说什么?」 她似乎多少听到电话中传来的声音,于是孃将球说的话照实告诉大家。 「二楼啊……」 上二楼的阶梯恰好就在他们数公尺的前方,须藤慢慢地前进几步后,又突然停了下来,用手势要其它人留在原地。见到须藤将手杖挟在腋下,并且从怀中取出手枪,魁和李则是重新握紧手中的枪,孃也伸手握住上衣口袋中的掌心雷。从孃目前的位置无法看清楚前方的情况,不过她知道须藤一定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某处传来「喀、喀、喀」的规律声响,声音虽小却非常清晰,孃确定那是人走路所发出的声音,而且听声音就知道传出脚步声的人正准备从二楼走到一楼。上二楼的楼梯口刚好有盏逃生警示灯,在灯光的照射下,他们看到某个物体穿过那片淡绿色地带,那道影子也在瞬间冲到一楼。 就在这时,影子突然冒出一道光芒。 一看到光芒,孃感觉到脸颊被某样物体掠过,一阵爆裂声也同时响起,孃立刻直觉到有人开枪,不由得往后倒退寻找掩蔽。 「妈的!」 须藤一边大声叫骂,一边向对方连开三枪,子弹发射的火光断断续续地照亮整个楼层,敌方也不甘示弱地回 敬数枪,所有人则是实时往左右散开躲开子弹的攻击。还好他们现在位于三岔路,因此须藤和魁往右、孃和李往左躲在墙壁后面,敌方也在此时暂时停止射击。 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让孃有些头晕目眩,她无法看清楚敌人的脸孔,须藤则是数度探出身子朝敌方开枪,敌方也连续回击而不断传出枪声。须藤连忙抽身闪躲,但还是继续开枪牵制对方。 「糟糕……对方拿的好像是突击步枪。」 听到对方的枪声后,李如此低声推测,孃也回想起自己曾经看过那种枪。 「偶们带的枪实在不够看。」 孃望向李的手枪,也在这时首次亲眼目睹这种旋转式手枪,看起来有点像警察用的手枪,但是孃无法肯定是否为同种枪。 枪声蓦然停歇,从视野外也传来某种坚硬物体掉落地面的声音,接着传出金属互相碰撞磨擦的声音,看来对方换了新弹匣。 「敌人的子弹多得打不完,可是偶们每个人只有一把枪啊……」 只见李带着苦笑说道,本人看起来却没什么危机意识,正当孃想问他是否有解决办法的时候,手机又再度传出震动,这次则是彰打来的电话。 『那边发生什么事?』 枪声似乎也传到地下室了,彰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担心。 「敌人朝我们开枪,我们已经找地方躲起来了。」 『有人受伤吗?』 孃转头环视须藤和魁,他们看起来仍然毫发无伤。 「大家都没事。」 『我马上赶过去,你们先在那边撑一下!』 彰从另一头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李就抢走手机回应: 「你是白痴吗!想想看偶们为什么会分组行动!你待在那边就好!这边的事偶会想办法解决!」 李气势汹汹地说完后,不等彰回话就立刻将电话挂掉,接着把手机塞给孃。 「打电话给流氓大叔,说偶会冲出去引诱敌人,叫大叔和大姊趁机攻击。」 孃只好遵照李的吩咐,赶紧找出须藤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过去,魁则是连开几枪牵制敌方行动,可惜敌我火力悬殊,对方的枪声毫不歇息,战况可说是一面倒。 看到须藤接起电话,孃就将李的主意照实转达。 「真的能相信那家伙吗……唉,现在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告诉他一切交给他处理,我会帮他收尸的。」 孃转过身对李点点头,李却带着微笑突然将脸靠近孃,孃不由自主地往后躲避,李则是无奈地苦笑说道: 「还真是小气耶,偶说不定等一下就会挂掉了,给个香吻又不会少块肉。」 孃实在非常佩服李,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开玩笑。 「算了,等事情圆满结束,妳再想个奖励送给偶吧。」 李丢下这句话后,便迅速从墙后冲到外面,须藤见状也挺出身体准备攻击,孃则是用背靠着墙壁,右手握紧只剩一发子弹的掌心雷。她不断告诉自己,假如须藤和李不幸失败,之后就得靠自己了。自己非得用到这把枪吗?自己真的能狠心对人开枪吗?孃的心中充满疑虑,并且从墙壁后方观察外面的情形,只见双方不停射击,就在断断续续的枪声、闪光、枪声、闪光中,孃总算看清楚敌方的长相,有张少女的面孔被枪口发出的闪光频频照亮。 「……小夏!」 孃一边叫着小夏的名字,一边从藏身处跑了出来。小夏正在对着须藤和李不停开枪,从突击步枪发射的子弹形成半圆型扫向须藤和李,他们在子弹的缝隙中快速地闪躲,孃也不停地移动身体避免被流弹击中。连孃都很惊讶,自己居然能将周遭的一切动静看得一清二楚,在歹徒劫持公交车的那件事时,她也曾经感觉到时间宛如慢动作般缓缓流逝的错觉。 李对小夏开了几枪,小夏敏捷地飞身往后跳开,并且在空中持续开枪射击,李的大腿被子弹击中而不支倒地,须藤则是趁隙举起手杖。须藤想必是打算置对方于死地,才会选择用刀而不是枪吧? 「须藤先生!请等一下!」 孃赶紧大声呼叫,须藤则是停顿一下望向孃,也随即发现小夏正在恶狠狠地瞪着孃,连忙将注意力回到小夏身上,小夏却对逐渐接近的须藤看也不看一眼,而将枪口改为对准孃。 「去死吧!」 随着这声激动的叫骂,小夏对孃连开数枪,孃却不知为何清楚地看到小夏的动作,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只是将身体向左摆动,子弹则是瞬间掠过孃的头发。 「孃!闪开!」 小夏发现须藤即将拔出手杖刀,便连忙将枪转向须藤,然而速度当然无法和须藤相提并论,只见须藤拔出刀打落小夏手中的枪枝,小夏打算立刻捡起步枪,却被须藤顺势用刀刃抵住下巴,她只好恨恨地啧了一声,并且抬头瞪着须藤。 插图064 「须藤先生!」 孃总算来到小夏身边,须藤则是将刀刃持续抵住小夏,将地面的突击步枪踢往魁的方向。 「魁!帮我看看那小鬼的伤势怎么样!」 一听到这句话,躲在墙后的魁立刻跑向李的身边,孃则是紧紧盯着小夏,小夏发现到孃的视线,就用充满敌意和憎恨的眼神望向孃,显然和看着须藤时的眼神大为不同。 「……妳现在一定觉得我活该吧?」 「没……」 「妳骗人!妳明明就是打从心底看不起我!」 小夏定睛看着孃,只见她身着哥德风的黑色系洋装,再加上犹如古董洋娃娃的化妆,孃不明白小夏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从前的小夏既朴素又保守,如今却成为自己的敌人,孃直到现在还是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废话就说到这里吧。」 须藤用刀背敲了敲小夏的下巴,她则是不甘心地回瞪须藤。 「只有妳一个人吗?还是有其它同伙?」 小夏对须藤的问题嗤之以鼻。 「你以为我会因为怕死就告诉你吗?」 「那就去死吧。孃好像认识妳,不过这不关我的事,现在就让妳人头落地也没关系。」 须藤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开玩笑,于是孃忍不住抓住须藤的手。 「须藤先生……」 可是,孃却无法继续说下去。把「别杀小夏」这种话挂在嘴边虽然简单,但是事情演变至此,孃很犹豫是否应该凭私人情感行动。 「你这个伪善的骗子!」 就在小夏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须藤的身体猛烈地晃了一下。 「呜……!」 仔细一看,有根银色的棒状物刺在须藤的肩头上,趁着孃和须藤分散注意力,小夏立刻站定身子反击,孃手忙脚乱地把枪对准小夏,但是小夏的脚已经踢向孃的腹部了,孃感觉到厚厚的鞋跟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肚子,身体不由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虽然是被小夏趁虚而入,这股力道还是不容小觑,实在不像是同体型的女孩子能够踢出的力道。 「是山崎……和松元吗!」 须藤发出大叫,并且将视线转向两名矗立的男子,即使灯光相当昏暗,仍然能隐约看出那两名男子的长相,他们曾经是须藤的手下,却选择背叛须藤投靠栖羽亲。见到小夏悠然地走向他们的身边,须藤却因肩头的伤口无法立即举起枪,只能放任小夏为所欲为。 「须藤哥……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啊。」 「没错,我还真想学学你的博爱精神,要是你一枪毙了她,现在也不会落到这副蠢样啰。」 山崎和松元带着讽刺的笑容如此说道,两个人皆身着白西装,刚好和须藤的黑色西装形成明显的对比。只见山崎拿着类似 十字弓的物体,插在须藤肩膀的箭应该就是从那个武器发射出来的吧?松元则是拿着看似斧头的武器。 「善良的是你们吧……你们拿的是什么鸟东西?你们准备到深山里打猎吗?」 的确如须藤所说,假设他们和小夏一样拥有步枪之类的武器,须藤等人毫无疑问地必死无疑;但如果是十字弓和斧头,或多或少还有打赢的胜算。 孃立刻环视四周的情况,发现魁在身后陪着李,手里仍然握着枪,似乎正在观察现在的情势,而小夏的步枪则是在魁前方数公尺之处。 「须藤哥……我和松元对单方面的杀人没啥兴趣,而且最近还满闲的,想找个人陪我们玩玩耶!」 山崎说完后,又在十字弓搭上新的箭,须藤则是咬紧牙根用力拔出插在肩头上的箭,并且把箭朝着山崎和松元丢了回去。松元用手上的斧头劈落箭矢,在空中断成两半的箭掉落地面,发出犹如嘲讽须藤白费力气的声响。 「我们两个都不太喜欢用枪……一枪干掉对方就结束了,这样实在很无聊吧?如果没看到对方在眼前拼命挣扎求饶,就没有杀人的快感啰。」 山崎轻佻地笑个不停,看来他的神智已经不太正常了。他的模样和小夏不尽相同,不过孃仍然感觉到充满疯狂的情感和满溢的欲望。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以为我受这点小伤就会打输吗!」 见到须藤摆出架势,孃确定松元和山崎的注意力集中在须藤身上,便偷偷对魁使了一个眼神,魁点了点头,快步向前捡起地上的突击步枪,并且直接起身将枪口瞄准山崎、松元和小夏。 「不准动!」 魁大声地发出警告,山崎和松元却只是露出苦笑,小夏则依然站在原地不动,神情没有任何起伏。 「妳敢开枪吗?说不定会打坏这个东西喔?」 松元说完后,便从身上拿出一张名片大小的白色卡片。 「这是地下室的密码卡。你们很想要吧?你们会过来这里,不就是想要这张卡吗?」 山崎如此附带说明,就像夸耀自己已经看透孃等人的目的一样,脸上还露出无比得意的笑容。 「……你们记得别玩得太过火。」 小夏突然冒出这句话,接着转过身背对孃等人。 「遵命,公主殿下。」 松元无奈地露出笑容。小夏则是抬起下巴对两人吩咐: 「……我会把这些人的事转告元禄先生,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叮咛完两人之后,小夏便迈步离开现场。孃顿时松了一口气,因为她明白魁和须藤也很烦恼是否要攻击小夏,既然小夏自行离开,这样也就不会伤害到她,可是孃又不禁扪心自问,自己会不会太过天真呢?但是,她立刻打散无谓的烦恼,现在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要打败山崎和松元两人,这点倒是无庸置疑。 「那张卡应该是真的吧?」 魁将枪对准山崎和松元并提出问题,松元却微微歪着头装做不知情。 「妳觉得呢?我干么告诉妳?」 「来抢就知道啦,不然妳还想怎样?」 见到两个人仍然保持笑容,孃开始思索他们到底是不是pulp的成瘾患者,她已经亲眼见识过几个受到pulp影响的人——包括小夏在内,个个都充满强烈的攻击意图,可是山崎和松本的言行举止却又有些不同。 「废话说完了吧……来吧,我还得替贤治报仇。」 须藤说到一个段落,便稳稳地压低姿势,山崎和松元却只是待在原地耸了耸肩。 「须藤哥,你还是没听懂我们说的话。」 「刚刚我们说过要找个人玩玩,光干架实在很无聊,我们改成玩鬼抓人吧!」 「……鬼抓人?」 「你当鬼抓我们,卡片就在我们某个人的身上,你只要找到我们抢走卡片就好,唯一的规则就是不能离开这栋建筑物。这样你懂了吗?」 「你说啥……」 「那就开始啰!」 须藤还来不及反驳,山崎和松元就已经转身拔腿逃跑了。 「喂……给我站住!」 魁立刻拿起步枪扫射,却在发射几枪后,听见步枪发出子弹用尽的声音。 「混帐!」 魁愤愤地将步枪扔到地上,重新拿出自己原本的手枪。 「看来只能陪他们玩玩了……」 「嗯。」 须藤啧了一声,便转头看往李的方向。 「那家伙的伤势怎么样?」 「伤势还不会致命,虽然赶快取出子弹比较好,可是这里又没有动手术的设备。」 听完魁的回答,须藤便挽起双手开始沉思。孃想起须藤也有受伤的事,于是跑到他的身边察看肩头的伤势,外表看起来只是西装破了一个小洞,无法看清楚伤口的状况,孃接着伸手碰触伤口处,也感觉到鲜血浸湿西装的触感。 「小伤而已,别在意。」 须藤一把拨开孃的手,然后迈步走到李的身旁。在出现两名伤员的情况下,追踪山崎和松元的确有点困难。 「需要和真琴小姐他们联络吗?」 孃突然想起这件事而脱口而出,须藤则是点头表示同意。 「嗯,我想拜托他们照顾李。」 似乎因为腿部中弹的缘故,只见李瘫软地趴在地上,须藤则是用脚尖轻轻踢了他的头一脚。 「好痛……」 被踹了一脚的李忍不住叫出声,看来他并没有昏倒。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就算走不动,好歹也要自己爬起来吧?」 「你好冷血喔……偶可是伤员耶……」 「关我屁事,我也有受伤吧。」 「好好……」 李心不甘情不愿地撑起身体,大腿流出的血在亚麻油地毡上逐渐扩散,看来伤势绝对不算轻,李却没有因为痛楚而皱起眉头,他将脚打直坐在地板上,并且抬头看着孃说道: 「偶好希望妳能多给偶一点善意的关怀喔。」 既然还有余力说出轻浮的玩笑话,表示他应该没有大碍,于是孃立刻拿起手机打电话给球,请他们过来集合,顺便提醒他们山崎和松元躲在这栋建筑物中,要他们务必提高警觉。 约莫十分钟后,球等人总算赶来会合,虽然距离不远,不过他们因为一边保持警戒一边前进,所以多花了一些时间。一见到须藤肩膀负伤以及受伤倒地的李,彰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说自己会想办法,结果就是搞成这副德性吗?」 听到彰的挖苦,瘫坐在地上的李则是搔了搔头。 「没办法,总比两边都被干掉还好嘛。」 「我真佩服你这么神勇喔。」 「话说回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不管彰和李在一旁的对话,须藤径自开始说明目前的状况。包括山崎和松元拿着地下室的密码卡躲在建筑物里、碰到小夏却让她离开消失踪影,以及自己和李不慎负伤等等经过,真琴听完后,便不假思索地做出决定。 「我们还是分成两组行动吧,飞星的伤需要紧急治疗,所以球和魁先带飞星离开这里,既然枪伤不能在一般医院处理……就交给魁想办法吧。」 「了解。」 于是球按照真琴的指示,让李扶着肩膀站起身。 「栖羽亲应该知道我们闯进这里了,你们在路上要小心被人追杀,如果发生事情,务必赶快联络我们。等我们这边告一段落之后,我会再通知你们,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过来接我们。」 魁和球点点头,便扶着李准备离开,李则 是回头对孃说道: 「孃,记得小心一点喔!死掉就见不到偶啰!」 一听到李的话,孃除了叹气还是只能叹气。不管碰到什么状况,李仍然不改他的油腔滑调,和自己真是南辕北辙,正因为李的个性异于常人,孃曾经对他感到相当害怕,但说不定他的本性并没有那么夸张。 「看来没有人把我当做伤员啊。」 须藤带着苦笑如此抱怨,真琴反而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不管我说什么,你应该都会坚持留下来吧?那两个人是你以前的部下……难道你不想亲手和他们做个了断吗?」 「不愧是大姊头,还是妳最了解我了。」 真琴看到须藤再度露出苦笑,便转头望向山崎和松元逃跑的方向。 「既然对方有两个人……那我们也分成两组搜寻吧,这样比较容易应付突发状况。」 孃忍不住看向彰,彰感受到孃的视线而转头回望,当他们四目相接时,彰却不知为何挂着严肃的神情走到孃的身边。 「……妳流血了。」 彰一边说着,一边拉起衣服的袖子擦拭孃的脸颊,大概是先前子弹擦过时造成的擦伤,但是孃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谢谢。」 孃露出微笑对彰道谢,彰则是尴尬地别开视线。孃认为也许是彰的宿疾又发作了,彰对鲜血的渴望至今尚未痊愈,看到孃流出鲜血,很有可能会让他的症状逐渐加剧。 孃满心希望能和彰并肩行动,因为这几个礼拜以来,他们只有极少的时间能够待在一起,但是孃告诉自己,如果会增加彰的精神负担,就不能提出如此任性的要求。 「……嗯……我想和须藤先生一组。」 经过深思熟虑后,孃决定提出自己的想法,真琴明显地面露难色,在她提出反对意见之前,须藤却出乎意料地抢先表示赞成。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毕竟彰和孃都没带枪,我们分散陪着他们应该比较好吧?」 「可是你现在是伤员,让你带着孃会让我很担心。」 「大姊头,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孃的实力吗?不用怕啦,这家伙也累积不少经验了,而且要我教她的人不就是妳吗?」 听到须藤承认自己的实力,让孃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孃总觉得须藤老是会挑她毛病,可是就因为这样,孃也对须藤的话感到非常高兴。须藤的强硬态度让真琴无法反驳,她低着头考虑片刻后,才再度缓缓抬起头回答: 「……说的也是,就照你说的吧,不过你们千万要小心行动,有事记得赶快联络我。」 孃点点头并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随后转头看着须藤,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灯光昏暗的关系,孃总觉得须藤的脸色看起来不算太好。 「须藤大哥……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出手解决你的手下吧?」 听到彰突然如此询问,须藤则是垂着头大叹了一口气。 「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啦……」 须藤的声音还带有几分哀痛的感觉。 「那两个家伙是以前在路边乱晃被我捡回来的……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他们变成这副德性……」 平常的彰一定会语带讽刺地回应,这时却默默地听着须藤的感叹,孃很担心彰是否症状又再度复发,于是开口问道: 「彰,你还好吗?」 「还是被妳发现啦……」 彰则是面露自嘲地回答。 「你没吃药吗?」 「过来之前吃过……妳不用担心,而且我还特地加重药量,应该等一下就会生效了……不过,妳还是别待在我身边比较保险。」 孃点点头,便转头对真琴稍做说明,真琴应该也很清楚彰的身体状况,在须藤和彰都是身体状况不佳的情形下,也只能采取这种做法了。 「说不定孃比我还了解彰呢。」 只见真琴带着微笑喃喃自语,脸庞还浮现出一丝丝的落寞神情。 十分钟后。 孃和须藤开始搜寻二楼的部分,山崎说过他想玩「鬼抓人」,但孃觉得这其实比较像「捉迷藏」。栖羽植物中心不算宽广,并没有很多供人逃跑躲藏的地方,而且山崎和松元已经消失一段时间了,要躲大概也只能躲在某个房间或是角落。 孃和须藤互相点点头,便缓缓地打开二楼最内侧的房门。考虑到山崎和松元有可能突然从门后发动攻击,所以他们尽量让身体贴着墙壁,以便躲开对方的攻击。 孃慢慢地拉开金属材质的门,却没有任何人躲在里面的迹象。须藤用手势要孃拉着门,左手拿着手杖轻轻地走进房间,孃也跟在须藤的身后。 房内已经有人打开电灯,须藤一边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人,一边徐徐地迈步前进,察看办公桌下和置物柜是否有人藏在里面。 「也不是这里啊……」 须藤面露遗憾地喃喃说着,一屁股坐在整齐排列的办公桌上。 「我有点累,先休息一下吧。」 他们只调查过二楼的四个房间,其实运动量并不算太大,但是孃能够理解须藤的意思。因为他们不知道敌人会从何时何处向他们发动攻击,姑且不论体力的问题,探索每间房间的确非常耗费心力。 「……你还好吗?」 孃很担心须藤的身体,因为他不仅和孃一样感到精神的疲劳,身体还负伤流出鲜血。在灯光的照射下,须藤确实神色欠佳,而且呼吸似乎也很紊乱。 「……嗯。」 须藤只淡淡地响应一句,便将视线转向窗外,他们上山时还没有看到月亮,而此时月亮正明亮地高挂天际。 对孃来说,刚开始和须藤共同行动的时候真的很难受。 须藤总是对孃说些尖酸刻薄的话,而且不会主动对孃敞开心胸,但随着相处时间增加,须藤的态度渐趋和善,逐渐对孃点点滴滴地表现出真正的自己。 而现在他承认孃的实力,愿意和她一同行动。 孃感觉到须藤已经将她当成伙伴,从前孃只把须藤当成陌生人看待,不过这种心态也渐渐成为过往云烟,现在她真的很担心须藤的安危。 「怎么啦?」 须藤回头看着呆呆地站在原地的孃,看到孃摇摇头,须藤只是露出苦笑,并且再度望向窗外的月亮。 「……我们是第几次像这样说话?」 被须藤这么一问,孃也记不清楚是第几次了。在短短的几个礼拜之中,她的确和须藤说过几次话,有些问题须藤会回答,有些则是避而不答,但是每次的谈话都有一种逐渐拉近距离的感觉。孃认为须藤在自己的心中或许就像是父亲,而真正的父亲却不知身在何处。 孃突然回过神,发现须藤正在盯着她。 「其实我有个女儿……」 就在这时,须藤倏然提起他有个女儿的事。 「她大概比妳小个一到两岁,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所以我记不太清楚了。」 孃想起先前须藤对家人这个字词的激动反应,她一直以为原因是须藤的母亲替他顶罪那件事,但是以他的年纪来说,有妻子儿女也不足为奇。 「为什么你们不见面呢?」 孃心想这个问题或许太过干涉私事,须藤却只是站起身并眼帘低垂,似乎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或许就和上次问到父亲一样,这个问题还是非常冒失。不过,只见须藤伸几次懒腰后,便开口回答孃的问题: 「她应该会很讨厌混黑社会的爸爸吧。」 孃不太确定是否真的是这样。假如自己的父亲是流氓,真的会不想见到父亲吗?毕竟没有经历过这种成长背景,孃根本无从想象,可是她确实曾经 不想再见到那个会对自己施暴的父亲。 「我觉得……」 其实孃并不是真心不想见到父亲,就算以前打从心底厌恶他,如今却对父亲如此担心,她不希望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父亲,她很想再见父亲一面。正因为自己对父亲怀有此种想法,孃才会对须藤提出相反的意见。 「我觉得不是这样。不管须藤先生从事什么职业,你永远都是她的父亲,她一定很期待能见到你。」 「真的吗……」 看到孃非常肯定地点点头,须藤则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喔……那我再找个时间看看她吧。」 须藤喃喃地说完后,便将手中的手杖扛在肩上准备离开,孃让路给须藤先走,自己则是跟在他后面。就在这个时候,玻璃窗发出一道破裂的声响,某个物体突然冲进房间内,孃瞬间用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灵巧动作往后闪避,稳住双脚踏定地面后,立即转头确认跳进房内的黑影是什么东西。 只见两个人缓缓拉直身体,紧紧凝视着孃和须藤。 「……你们会不会太没干劲啦?」 「因为你们动作太慢,所以我们决定直接出来啰!」 说完后,山崎和松元摆出攻击架势,孃和须藤也跟着放低重心准备迎击。 「没想到他们会同时出现……」 须藤一边缓缓后退,一边低声对孃吩咐: 「山崎交给妳对付。只要妳仔细看清楚,十字弓没那么容易射中身体。懂了吗?就照我教过的,他不是那么厉害的对手。」 就在孃点头的同时,手拿斧头的松元突然扑向两人,为了保护孃,须藤高举手杖挡住松本的斧头,山崎则是在松元背后拉起十字弓瞄准须藤。孃火速绕过互相对峙的须藤和松元身旁冲向山崎,山崎见到孃正朝着自己接近,于是对她射出一箭。 ……看清楚对方的动静。 孃在心中复诵须藤教过的要诀,飞箭似乎是铝制品,因此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孃也清楚地看见箭矢朝着脸颊笔直前进,于是微微移动脚步并保持速度前进,同时将重心移向左边躲开飞箭。 ……不要停下脚步。 孃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将拳头握得过紧了。 ……拳头不能握太紧。 孃稍微放松握紧的拳头向山崎逼近。看到孃躲开射出的箭,山崎赶紧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搭上第二箭,孃则是蓄势待发地举起拳头。她发现房间很狭窄,又有许多办公桌和椅子,所以积极进攻会比逃跑更加有利。就在此时,孃和后退的山崎只剩一步的距离了。 ……瞄准对手后脑勺的后方。 孃在心中反复念诵这个诀窍,并且踏进手臂可及的距离。 ……挥出拳头! 孃笔直地对准山崎的下颚挥出一拳。孃和山崎的身高相差二十公分,因此拳头下意识地形成由下往上的勾拳,根据过去的经验,孃很清楚此种攻击方式能够确实让对手昏厥。保持这个姿势就好! ……要夹紧腋下。 须藤的提醒闪过孃的脑申,没有出拳的另一只手要夹紧腋下,于是孃将左胳臂靠紧身体,这样身体扭转的力道就会跟着增加,挥出的拳头会更为有力。 孃的速度完全超出山崎的预料,孃的拳头直接击中山崎的下颚,但拳头的目标并不是下颚。 ……瞄准对手后脑勺的后方。 对方的脸颊只是通过点,为了抵达后脑勺的后方,必须要一股作气、强劲有力地将拳头通过那个点! 只见山崎闷哼了一声,身体悬空旋转半圈并飞往后方,整个人重重地摔在置物柜上,猛烈的撞击力道撞坏柜子的门,山崎便宛如埋进置物柜般倒在柜子前。 没想到自己能够打出这么强而有力的一拳,让孃颇感自豪。她确定山崎已经无法动弹,便转头看往须藤和松元,只见他们仍然将武器抵在一起互相对峙,松元完全没注意到孃的动静,现在刚好能从毫无防备的背后给予一击。就在孃这么思考而踏出脚步的时候…… 「孃!」 须藤突然出声大叫。孃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顿时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须藤只是气愤地啧了一声,硬是推开松元的身体跑向孃,此时孃总算了解须藤的意思,立刻回头看往背后。只见狼狈地倒在地上的山崎举起十字弓,瞄准孃的位置准备射箭。 山崎应该已经无法动弹了,为什么会……孃的脑中突然冒出这个疑问,接着开始后悔自己居然会先思考这个蠢问题,而不是先让身体做出动作。正当孃连忙准备躲避,却已经无法躲开笔直飞来的箭矢了。 孃以为自己即将中箭,须藤却及时将孃的身体推开,用手杖打落飞箭,并且顺势冲向山崎,拔刀划过山崎的咽喉,山崎还来不及叫出声,颈项就已经喷溅出大量血花了。 孃不自觉地别过脸,此时却看到某样物体从眼前飞扫而过。 耳边也在此时传出一道低沉的声响。孃一头雾水地望向须藤,立刻见到有把斧头插在他的背上。 「呃……」 伴随着呻吟与身体倒地的声音,须藤的手杖刀也掉在地板上。 孃正想冲到须藤的身边,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卑劣的笑声。孃转过头,只见丢出斧头的松元挂着犹如获胜般的笑容。 绝对不能放过这家伙! 孃突然回过神,她发现自己正冲向松元,而且将须藤教导的要诀完全抛诸脑后,不管击中什么部位,孃只是疯狂地叫喊、忘我地挥拳打向松元的脸颊与身体。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得意忘形地以为一拳就能打败对手!之前才被警告过不能大意,我竟然又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经过一阵疯狂挥打后,孃总算停住拳头。 松元的身体则是缓缓地瘫倒在地面。 孃一边喘着气,一边盯着自己的拳头,包在拳头上的白色绷带被染成一片血红,根本分不清楚是自己还是别人的鲜血,而松元的脸颊则是肿得比原本还要大上一圈。此时孃总算回过神,赶紧到须藤身边察看他的伤势。 「须藤先生!」 须藤趴倒在地,正因为伤口的疼痛而不停挣扎,他似乎察觉孃跑到身旁,便用斜眼狠狠瞪着孃。 「妳这混蛋……又这么粗心……」 「对不起……」 看到孃自责地跪倒在身边,须藤则是无奈地露出苦笑。 「算了……比起这件事……先帮我把背后的东西拔出来……我的手抓不到……」 孃对须藤的要求有些迟疑,不过还是伸手抓住斧头的握柄。须藤痛苦地发出低吟,让孃吓得抽回手,须藤却一把抓住孃的大腿吼道: 「快拔……!」 须藤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命令孃动手,孃只好闭上双眼,使尽力气拔出须藤背上的斧头,须藤紧紧抓住大腿的指甲也深深嵌进肉里,让孃不禁皱起眉头,可是和须藤的痛苦相比,孃认为这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拔出来的斧头沾满黏答答的鲜血,孃将斧头丢在一旁,赶紧确认须藤的伤势,就连没有医学常识的孃都知道这个伤口非同小可。 「须藤先生……」 就算努力忍耐,孃的眼眶还是泛出泪珠。须藤则是推开孃,吃力地慢慢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往置物柜的方向,山崎的尸体就躺在那里,须藤蹲跪在他的身旁,开始在他的怀里寻找东西。 「不在这家伙身上啊……」 须藤不甘心地啧了一声,便举步维艰地走向昏倒的松元。孃想要让须藤扶着她的肩膀,须藤却拒绝她的搀扶。 「没关系……我的伤没那么严重……」 尽管嘴巴如此说着,须藤的脚步却像喝醉般摇摇晃 晃,还有几次差点摔倒。他拉起松元的身体,伸手在怀里翻找片刻,便掏出一张曾经看过的白色卡片。 「孃,拿好。」 孃接住须藤随手丢过来的卡片,并且开始上下打量,不过光用看的实在无法判断真伪。 「松元……你还活着吗?」 须藤一边拍打松元的脸,一边叫着他的名字。刚刚一时冲动死命地殴打对方,孃并没有考虑到对方是否会因此丧命,她有点担心松元会就这样死掉,不安的情绪也猛然涌上心头。孃认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为求生存不惜杀害对方,可是,她察觉自己的决心并没有想像申如此彻底,她发现自己还没做好亲手杀人的心理准备,甚至缺乏就算沾满鲜血也要活下去的动力。 「须藤……哥……」 即使整张脸肿得不成人样,松元还是勉强地睁开双眼看着须藤。看来他还活着,孃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们为什么要投靠栖羽亲?你们已经对我没有兴趣了吗?」 听到须藤的疑问,就算嘴边不断流出鲜血,松元还是断断续续地笑着回答: 「在那个……小组织……到底有……什么搞头……我和山崎……想干一票……想创造……一个梦想中的世界……」 讲到这里时,松元就被口中的血液呛到而不停咳嗽,须藤则是从怀中掏出手枪。 孃知道须藤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很想别过脸,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逃避现实,已经毫无退路的自己也有义务必须看到最后。 「你这个白痴……」 须藤将枪口抵住松元的眉心,只见松元的脸上挂着笑容。 「你先去吧,我迟早也会过去的。」 须藤说完便扣下扳机。孃忍不住瞇起眼睛,但到最后还是没有让双眼闭上。松元的眉间喷出深红色的液体,他的头缓缓地垂下来,身体也倒靠在须藤身上。须藤轻轻地将松元的遗体放在地板上,然后丢掉握在手上的枪。 「帮我联络……大姊头……我先稍微……躺一下……」 说完这些话后,须藤就直接趴卧在地上。孃忍不住上前确认他的鼻息,确定须藤还有生命迹象后,虽然不知道他算不算是睡着,至少可以肯定他确实还活着。孃赶紧打电话给真琴报告事情的经过,孃很希望整个事件能就此结束,不过,现实中仍然留有许多事情等着他们完成。 也就是到地下室。 他们必须亲眼确认地下室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真琴和彰似乎已经从枪声察觉到事情有异,没有几分钟就赶到孃和须藤所在的位置了。 「总而言之……虽然出了一点事,你们还是做得很好。辛苦了。」 真琴对孃说完慰劳的话语,便蹲在须藤身边确认伤势,就在孃想着须藤可能会死掉的时候,只见真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站起身。 「……还好他够强壮,伤势虽然很严重,不过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真是太好了……」 孃在胸前握起双手,彰似乎注意到孃的拳头布满血迹,于是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妳的手怎么会弄成这样?」 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彰的问题,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到底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拳头是有点痛,但不知道伤势到底怎么样。 「早……没事的,这些不是我的血。」 为了不让彰操心,孃轻描淡写地回答。彰似乎勉强接受孃的说辞而放开她的手,接着做了几次深呼吸。 「不能把须藤大哥丢在这里,我来搬他吧。」 说出这句话后,彰随即把须藤抱了起来。虽然彰是个男生,不过他的体型算是比较娇小,因此搬运体格壮硕的须藤多少会有点吃力。孃想要一起帮忙,却看到彰摇头拒绝。 「妳先出去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处理。」 于是孃相信他的话,和真琴先走出房间。刚刚似乎因为过度激动的缘故,孃在房间里并没有发现有股浓厚的血腥味,走出来后甚至对外面的清新空气感到有些惊讶,但是孃不禁开始担心,彰的宿疾是否会在布满鲜血的房间内再度发作。 「不过,这次真的是损失惨重……」 真琴似乎没有察觉孃的担心,只见她如此喃喃说道。 「咦……?」 孃反射地提出回问,真琴则是看着别的方向开口说明: 「罗丹的伤势就算不会送命,短期内也无法复原,等于这阵子没办法倚靠他的战力……」 孃觉得真琴的话带有责备的意思,当初如果是彰或真琴和须藤同组,或许须藤就不会受到重伤了,真琴想表达的或许就是这件事。 「对不起……」 孃只能开口道歉,但是真琴并没有任何回应。 过一会儿后,彰总算扛着须藤走出房间,宿疾似乎并没有发作,药或许就像他说的已经发挥效果,所以他看起来相当平静。 「最后只剩察看地下室而已啰……」 彰一边说着,一边让须藤躺在走廊上,孃则是把密码卡交给真琴。 「真琴小姐,接下来还要麻烦您了。」 其实孃很想一同前往地下室,但是又不能把须藤独自丢在这里,她认为至少要有一个人陪在须藤身边,既然自己是让他受伤的原因,那么留下来的人当然就是自己。 真琴似乎已经明白孃的想法,于是默默地点头收下卡片。 「帮我联络球和魁,请他们尽快过来接我们,记得要告诉他们罗丹受伤的事,可以的话请他们顺便带急救器具过来。」 「好的。」 目送真琴和彰离开后,孃便蹲在须藤身边茫然地发呆。她很后悔自己的骄傲差点害死须藤,同时也在脑里思考中途离开的小夏。真的非得亲手杀死小夏吗?就像须藤亲手解决山崎和松元一样,难道夺走小夏的生命是自己的义务吗? 自己真的有办法下手吗? 当须藤准备动手杀掉小夏的那一瞬间,自己曾经拼命阻止须藤,所以须藤才会放过她吧?可是,如果小夏对其他伙伴动手,那该怎么办?假如她杀死球、魁、真琴或是彰…… 假设真的发生这种事,自己的人生势必会怀着无比的遗憾和悔恨吧?她没脸面对因自己的天真而不幸丧命的人。 所以,自己一定要下手。 一定要亲手杀掉小夏。 现在就是下定决心的时候。 不知为何,孃蓦然想起李在车里说过的话,就是那个关于家禽和家畜的话题。对自己来说,不论小夏是猪、狗、鸡或是鸭子,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孃只确定一件事,小夏已经不再是从前认识的那个小夏……不,小夏还是小夏,就像是吃过狗肉的人一样,狗在自己的眼中不再是单纯受人疼爱的宠物了。 其实是自己已经改变了。 将小夏视为应杀之敌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 孃做了几次深呼吸,希望此刻的决心千万不要动摇,随后拿起手机拨电话给魁。她和球刚抵达敷岛医院,等她替李做完伤口的急救后,就会立刻赶回栖羽植物中心。看来他们并没有遭到栖羽亲袭击,孃也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现在只要等着彰和真琴平安回来就好。 孃伸手轻轻地抚摸须藤的背部,看起来有如父亲的宽阔背部似地。 不知道父亲现在是否平安? 孃不清楚父亲到底被栖羽亲囚禁在哪里,是否平安无事?还是已经遭到不测了呢?孃想起球曾经将这件事比喻为游戏,写出这个游戏剧本的人恐怕已经彻底泯灭人性,将孃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夺走他们的所有希望,并且将他们推入无底的黑暗深渊。孃不知道 崩毁的沙堡 窗外的夜景如同昨晚般没有任何改变。 街道的霓虹灯一如往常地闪烁耀眼,汽车的车尾灯在大街上连成直线,微风吹得茂密生长的树叶不停摇摆,一切的一切均如同往常。这些景象看似安稳寻常,但是孃非常清楚,暗处其实是个充满危险的世界,而当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身陷其中无法脱身了。 尽管如此,孃仍然有股回到平凡世界的感觉——这或许是她的错觉——但是孃的心中的确逐渐萌生此种感觉。 应该是因为找到父亲……不,一定是因为这样,才会产生回到日常的感触。 此时孃转过身,看着正在沉睡的父亲。他似乎遭到不人道的待遇,身体不仅瘦了一圈,瘀青和伤痕也遍布全身,自从被送进敷岛医院就一直昏迷不醒。只见他的手腕插着点滴的针头,在鸦雀无声的房间内,点滴的规律滴答声听来格外清楚。 「只是轻度营养失调和过度疲劳,体内还有少量的药物反应,不过别担心,他没有生命危险。」 替他看诊后,魁便这么告诉孃。 「只要稍微休养就会清醒了,不用太心急。」 孃明白魁的意思,但是她的心中仍然焦急地想要尽早听到父亲的声音。孃坐在病床边的小圆椅上,拉起父亲的手并用力握紧,此时父亲的手也跟着出了几分力。魁说过那是肌肉下意识的反射动作,可是对孃来说,即使是电流引起的反射动作,父亲的手还是让她倍感温暖,也会让她感觉到父亲还活着的温馨感。 「爸……」 孃压低音量,以免吵醒睡隔壁病床的李和须藤。她将父亲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这只手不知曾经殴打孃多少次,可是,如今连那股痛楚都让孃怀念不已。 孃从椅子上站起身,将父亲的手轻轻地放回病床。她希望能一直在身旁照料父亲,但是她也很清楚现在的情况。 走出病房前,孃转头看向熟睡中的李和须藤。 李的伤势比较轻,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下床走路,等到完全复原后,就可以尽情地自由活动了。 然而,须藤的伤却严重许多。 被箭刺中的伤势没有大碍,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问题出在背部的伤势。即使勉强没有伤到脊椎,但因为伤口比想象中还深,斧头已经伤害到部分神经,因此未来有可能会对须藤的行动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 「目前还没办法做出结论,既然被砍伤还能走动,看来以后应该不至于无法走路。」 虽然魁这么表示,但须藤受伤仍然是事实,孃一边认为责任还是在自己身上,一边轻轻地把门关上。 时值炎炎夏日,医院走廊却飘荡着冰冷的空气,消毒水的味道也随即扑鼻而来。虽然敷岛医院是精神科专门医院,院内的感觉和其它医院却没有太大的不同。其实李和须藤应该送到外科治疗,但见到两人受到的枪伤与箭伤,一般病院可能会向警方通报。在还无法掌握栖羽亲的情况下,最后他们只能将李和须藤、还有孃的父亲一并送到魁担任院长的敷岛医院就近医治。需要动外科手术的伤员被送进只有精神科的敷岛医院,原因非常启人疑窦,但是孃等人也别无选择。魁只对几个能够信任的医师和护士透露,这三名伤员是自己的重要朋友,不只请他们别张扬消息,当然魁也亲自治疗三名伤员的伤口。 孃蹑手蹑脚地走下楼,走到一楼后,看到彰正坐在大厅挂号柜台旁的皮革沙发上等着孃。 「过来坐着吧。」 听到彰的招呼,于是孃乖乖地坐在他的身旁。在医院冰冷的空气中,光是坐在彰的身边,孃就立刻感受到彰的温暖体温。 「妳爸爸还好吧?」 被彰这么一问,孃则是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清醒。」 「是喔……不过,既然魁小姐都说没事,那我觉得妳也不用太心急,他一定是太过劳累,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魁的确如此说过,彰也再次提醒她,但不论他们怎么劝慰,孃的不安感仍然越发强烈。说不定魁和彰知道父亲再也不会清醒的事实,为了不让我伤心,才会故意口径一致安慰我吧?孃的脑中闪过这个疑问,但是她立刻逼自己打散这个念头,并且在心中不断说服自己。父亲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只是因为过度劳累才会陷入昏睡的。 然而,越是逼着自己相信没事,心中反而更加担心,彰的话甚至在脑中不停发酵变质。 ……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妳爸爸会一睡不醒。 ……就这样在沉睡中丢掉性命。 许久不曾浮现的负面想法顿时一涌而出,将孃的思绪逐渐逼进死角,甚至还有声音在脑中不停回荡。 ……部是妳害的。 ……都是妳的错。 ……一切都是妳造成的! 就算捂起耳朵,还是听到声音在脑中不绝于响。若是自己再能干一点,搞不好这些事都不会发生,只要自己能早点赶到父亲身边,他或许就不会遭遇这些不幸。孃一这么想,负面想象便渐渐成为无可取代的事实,也无法从不安和罪恶感的锁炼中挣脱。 「……孃?」 看到孃一直默默地垂着头,彰也不禁低头看着她。 孃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于是她拼命地深呼吸,却还是无法缓和症状,反而让呼吸越来越困难。孃痛苦地压住胸口,眼角也随着溢出几滴泪水。 我要冷静!让自己冷静一点!她越如此思考,窒息感就越严重,视野也变得越来越狭窄,孃虽然急忙地短促吸气,意识却开始渐渐模糊。 「孃!」 就在此时,彰怱然伸出手托住孃的脸颊,孃也感觉到手掌的温度。她看着彰的脸慢慢地靠了过来,两个人的唇瓣最后碰在一起。孃在惊讶之余突然暂停呼吸,彰则是紧紧抱住孃的肩膀,用舌头拨开孃的朱唇并伸进嘴中,此种春心荡漾的感觉让孃不由得发出低吟。 「嗯……」 不论是互相交缠的舌头在嘴里传来的声响,以及彰传来的味道,在在都使孃脑中一片空白。她无法思考任何事,彰用托着脸庞的手指搔弄孃的耳际,让孃全身起满鸡皮疙瘩而想要扭身挣脱,但是彰紧紧地抱着孃的肩膀,甚至有点粗鲁地将孃的身体拉近自己,嘴唇也在此时贴得更加紧密。孃清楚地感觉到彰的火热体温,而这也让她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片刻后,彰总算放开孃的脸,两人的嘴唇间还留有一丝唾液,彰不好意思地用手擦拭丝线,并且微微一笑。 「……抱歉,突然对妳做这种事。」 孃差点无法呼吸,此时总算有如解脱般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她再度用手按着胸口,这次不是因为难以呼吸,刚刚的症状已经在无意中消失,而是彰出乎意料的行为让心脏狂跳不已,要是彰发现这件事,就会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刚刚妳好像是过度换气,所以我想说把妳的嘴巴堵住就会好了。」 看到彰露出捉弄的笑容,孃不禁羞得垂下了头,她知道自己现在满脸通红,虽然大厅只有几盏灯而略显昏暗,孃还是不想让彰看到自己的窘态。 孃想起彰的话,那种异样的窒息感和苦闷感的确是过度换气的症状,之前也曾经发生过几次,由于已经有一阵子不曾出现,因此连孃一时之间都无法判断是否为过度换气。 「谢、谢谢你……」 要是彰没有待在身边,孃认为自己大概早就失去意识了,即使开口道谢,但想到几秒前两人情欲高涨的行为,孃就紧张地无法说话。 「……妳、妳别那么紧张嘛……这样我也会很不好意思。」 彰就像是闹脾气的孩子般别过脸,孃觉得彰的反应很可爱,于是 忍不住露出笑容。彰的侧脸带有几分少年味,但有时又会展露出超脱实际岁数的成熟模样,此种差距应该也算是彰的魅力之一吧?孃觉得自己的脸还是有点滚烫,并且将身体靠着彰,彰则是轻轻地叹气说道: 「说真的,还好妳爸爸平安无事。」 「嗯……」 孃和彰就维持此种姿势,在寂静无声的医院中紧紧相依。 待在彰的身旁让孃非常开心,如果可以的话,她很希望时间就此静止。他们在这几个礼拜里几乎没有独处的时间,但是,能像这样待在彰的身边感觉他的体温,也让孃感到相当安心。只要彰在身边,即使因为担心而不知所措,孃相信自己还是能够渡过难关。 「彰,你还好吧?身体状况怎么样?」 孃很担心彰的身体而这么询问,彰则是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回答: 「没事……至少现在应该没事。」 插图082 彰还特地加上「应该」,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有信心。孃很担心彰的宿疾是否又再度复发,于是眼珠子滴溜溜地观察彰的侧脸,可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实在无法判断彰的脸色是好是坏。 「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喔。」 「为什么?」 「因为你可以喝我的血啊。」 只有在短暂的悠闲时刻,两个人才会说出这种话,在栖羽植物中心时根本无暇让他们如此交谈。 只见彰露出会心的微笑,然后搂住孃的肩膀。 「……谢谢妳。」 「嗯……」 假如时间真的能够停止该有多好,不管是栖羽亲、沉睡不醒的父亲、个性丕变的小夏,全部事情都能抛诸脑后,就算世界毁灭也无所谓。孃有点在意彰对这件事的想法,但还是问不出口,毕竟自己的想法既懦弱、幼稚又任性,所以彰根本不可能赞同自己的想法。 「孃。」 彰突然叫了孃一声,孃连忙挺直身体,彰也从沙发上微微起身,并且手伸到腰后准备抽出短刀。 「旁边有人。」 孃一头雾水地站起身,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状,可是彰却紧紧盯着柱子后面的某一点。 最后,孃总算听见一道微弱的脚步声,接着传来拖行某种物体的声响,而且越来越靠近他们。 「嗯?打扰到两位的好事啦?」 听到说话声而发现是李之后,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坐回沙发上,李仍然一如往常地挂着微笑,拖着另一边的腿从候诊室走向两人。 「……原来是你。」 「偶刚刚睡醒,肚子饿得要死,你们有东西可以给偶吃吗?」 李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歪着头询问两人。 「真琴小姐和球先生已经出去买了,你再等一下吧。」 「嗯……这样喔……」 李似乎已经理解目前的状况,不过他好像无心耐着性子等待两人回来,只见他拖着单边腿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孃很担心李的动作会让伤口恶化,但他并没有因为疼痛而愁眉苦脸,李也应该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所以孃并没有出声多加提醒。 「那个当医生的大姊呢?」 李倏然停住脚步,彷佛想到什么似地如此问道。 「在值夜室睡觉。一口气帮三个人动手术又处理很多杂事,会累也是很正常的吧。」 彰没好气地回答李的问题,李则是说句「是喔」,然后继续来回地踱步。彰似乎觉得李躁动的模样很不顺眼,于是垂着头对李视若无睹,无事可做的孃只好回到沙发上,并且轻轻地发出叹息。 当三个人的治疗告一段落,大家同意真琴的提议先留在医院过夜,可是孃却觉得现场的尴尬气氛相当难熬,原因很明显就是李。李一出现,孃和彰独处时所没有的异样感立刻笼罩整个大厅,假如是魁和球出现,想必气氛又会完全不一样吧?因为他们无庸置疑地已经是「同伴」,曾经共同渡过的时间也不算短。 但是,李却完全相反。 几天前,他突然在孃和魁的面前现身,接着又和一行人共同行动。对他们来说,到底是「敌」是「友」都还是个未知数。 「他们怎么不快点回来啊……偶要饿死了啦……」 李就像等待母亲归来的孩子般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孃和彰的附近东走西晃。李现在明明看起来天真单纯,但是在相处的这段短暂时间里,孃亲眼看过李在瞬间充满疯狂的气息,这点和彰也有些相似。 孃不经意地想起和李双唇相接的事,便下意识地伸手触摸自己的嘴唇。和彰亲吻时的触感已经逐渐消失,不禁让孃感到相当寂寞。彰就近在眼前,不论是牵手或是接吻,不能做任何事也让孃非常烦躁。 「妳怎么啦?」 不知何时,李突然站在孃面前,紧盯着孃的脸微笑说道: 「怎么会露出无奈的表情咧?需要偶再给妳一个吻吗?」 孃忍不住吞了一口凉气,她实在很怀疑李到底会不会看场合,居然当着彰的面说出这种话。当彰和李第一次见面时,李也当着他的面口无遮拦地说过这种话。虽然那次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她以为一起行动后,李不会故意再乱讲这种事惹彰生气,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个节骨眼…… 彰转头看着孃,孃则是充满尴尬及罪恶感不敢面对彰,只见彰猛然站起身,不发一语地狠狠瞪着李。 「干嘛?生气啦?」 听到李语带戏谵的反问,彰则是忍无可忍地走到李的身边,一把抓起李的衣领勒紧脖子。 「……你对孃做过什么事?」 被揪住衣领的李毫不在乎地继续笑着,他不仅没有害怕的神色,看起来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甚至开心地扬起嘴角。孃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跟着站了起来,却怕自己的解释越描越黑,如果劝彰住手,又怕彰误以为自己在包庇李,结果孃只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前的两个男生居然为自己争风吃醋,也让孃觉得眼前的景象缺乏些许现实感。 李则是发出冷笑讽刺彰: 「做过什么……偶们可是纯纯的爱喔!因为偶喜欢她,所以就亲她一下啰!」 此时彰举起拳头挥向李,李却像是预测到他的行动似地,一把压住彰的手腕。 「之前就跟你说过,太冲动是斗不过栖羽亲那些人的。」 「不用你来教训我!」 就在彰用力挣脱并准备再度揍李的瞬间,只见李动作灵活地甩动手,某样东西突然在昏暗的大厅中闪出亮光。 「冷静点啦。」 等到看清楚时,李已经将一把银色的蝴蝶刀抵在彰的脖颈上了,简直就像是变魔术般,孃根本不知道李是从何处掏出刀子的。首次见识须藤拔刀的时候也是一样,孃的眼睛甚至连实物都无法看见,只见到刀刀瞬间闪出的光芒,但是李的动作和须藤的神速有点不同。李就像是毒蛇迅速捕捉猎物、或是牛仔挥动鞭子、又像是洒出高黏度的液体似地,尽管能够稍微窥探刀刃的轨迹,却无法捕捉到整个动作。 彰只好停下还没挥出的拳头,咬牙切齿地紧紧盯着李。银色蝴蝶刀的刀尖微微地刺进彰的皮肤内,伤口也随即冒出一小粒红点。 「快住手!」 孃感觉李真的有可能用刀子刺穿彰的咽喉,于是赶紧叫李住手。李依旧浮现一抹微笑,但是孃觉得这道微笑和刚刚的笑容完全不同,李又展现出疯狂的一面,甚至还能感觉到异于常人的施虐倾向。 「在女人面前还真糗啊。」 听到李的这句话,彰便松开李的衣领,并无力地把手垂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我从以前就很 容易发火,这已经是老毛病了,听说我妈也是一样。」 听彰的语气似乎有意休战,于是李将视线转向孃,他已经恢复成平常诡异又带点轻浮的表情了。 「妳到底喜欢这个没用家伙的哪个地方啊?」 被李这么一问,孃觉得这不是能用言语表达的事。 「就算你这么问……」 因为彰很温柔吗?还是因为他可以依靠?又或者是他俊美的脸蛋?还是有些病态的灰暗气氛呢?孃无法回答,因为不管是喜欢彰的哪一点,她认为听起来只会像是廉价俗气的爱情,但是孃仍然认为自己必须回答,不然彰会怀疑孃对他的感情有所迟疑。孃焦急地快速过滤想说的话,而就在开口的瞬间…… 「……孃。」 彰已经做出行动了。 就像模仿李的动作似地,孃只约略看到彰的动作轨迹,彰在孃回过神的同时立刻完成动作。 「妳不用回答他的问题。」 只见彰把日本刀抵在李的脖子上,李则是茫然地看着彰,随后瞇起往上吊的凤眼说道: 「……不错嘛。」 两人互相将刀子抵着对方,在孃眼里有如镜中的倒影般,只有任何一边有动静,另一边就会立即反应,似乎就连眨眼都是同时呼应似地。 「你别对孃动歪脑筋。」 彰出言警告李,两个人仍瞪着对方,孃认为双方还会保持胶着状态一阵子。就在这个时候,李突然像发现某件事似地吊起细眼,便缓缓地放下蝴蝶刀,彰也跟着将短刀收回刀鞘,然后李有如甩弄玩具般折起蝴蝶刀并收进口袋中。 「……别以为偶是伯你,因为碍事的人回来了。」 李抬起下颚指向玻璃门的出入口,只见真琴和球正准备走进医院,倘若让他们看到李和彰起冲突的场面,李很明白肯定会破坏彼此的合作关系,因此才甘愿先行退让。 「不过,你最好记清楚,偶的个性是一定会把想要的东西弄到手。」 李当着彰以及孃的面说出这句话后,真琴和球也在这时踏进医院。 值夜室是间十张榻杨米大小的和室,面积还算宽敞,足以供六个人在一起用餐。他们摇醒连棉被都没盖就倒头大睡的魁,将柜子里的小茶几搬出来充当餐桌,球则是拿出便利商店购买的食物摆在桌上。医院里虽然有厨房,但由于时间太晚无法买齐食材,所以球决定直接在便利商店买现成的饭菜,而李看到桌上的东西时,便不满地低声说道: 「……什么嘛……要吃便利商店的东西喔……」 他又恢复成平时的油腔滑调,实在看不出来他就是刚才和彰杀气腾腾对峙的人。 「你不想吃就回病房吧,我等一下可以帮你打点滴。」 魁立刻拿起摆在桌上的三明治,并且对李这么回应,李则是拿着饭团嘟嘴抗议: 「妳是医生耶,那妳应该知道食物的重要吧?不是把营养打进身体就好啰!」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很爱吃啊!不过我身为医生,劝你最好别碰这种有添加物的食品,病人就要吃医院计算营养成分的餐点,然后再打个点滴。」 「管它有没有添加物,这边的当然比较好吃啰!而且怎么可能等到医院提供餐点啊!」 李迅速地将塑料包装拆掉,大口吃起饭团,其它人都安静地用餐,没有食欲的孃则是慢慢啜饮铝箔包装的果菜汁。 「话说回来……睡觉好歹也把妆卸掉吧,那张脸吓死人啰。」 球点燃香烟并如此说道,很明显地正在挖苦魁。只见魁的眼线已经晕开,眼睛周围就像熊猫眼似地,似乎是刚刚睡觉时不自觉搓揉到眼睛的关系,魁却毫不在意地继续吃着三明治,并且将口中的三明治吞下肚,接着一口气喝光宝特瓶装的红茶,最后就瞪着球回嘴: 「至少比没化妆好,而且你凭什么说我的脸?」 「这是善意的劝告。」 「把审美观加在别人身上根本不叫善意,请你别搞错喔。」 「那妳就顶着那张脸,出去丢脸丢到死吧。」 「这些事情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会带着这张脸走出去?你是白痴啊?」 球只看了耸耸肩的魁一眼,便抬起头自顾自地吞云吐雾,值夜室里立刻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虽然魁和球平常爱斗嘴,但在房间内吵个不停,多少会让旁观者不太舒服。 「那么……」 真琴似乎正在默默地等待大家用餐完毕,这时才终于开口说话: 「我想与大家讨论今后的行动。」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真琴身上,但真琴却不知为何看着孃,表情看起来相当冷淡,彷佛带有责备的意思。 「孃,妳别再插手管这件事了。」 这句话来得非常突然。 「我……?」 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做梦都没想到真琴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种话。 「妳已经找到妳的父亲,他也很幸运地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妳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对付栖羽亲了。既然这样,趁现在赶快退出才是明智的选择。」 「可是……」 真琴说的并没有错。当初孃是因为喜欢彰,之后认识魁和球,只为脱离平凡无奇的生活而选择踏进这个危险的世界。孃和栖羽亲并没有任何关系,充其量是个单纯的局外人。不过,在和他们共同行动的过程中,打从父亲失踪、最后得知他被栖羽亲囚禁的那刻起,孃才总算得到对抗栖羽亲的充分理由,而如今孃的父亲现在正躺在敷岛医院的病床上沉睡,孃也因此失去能和其它人共同对抗栖羽亲的理由了。 「我不想和妳争论。不管从哪点来看,退出是最好的选择。妳可以留在这里照顾父亲,栖羽亲的事就由我们想办法就好,把之前的一切当成一场梦,妳还是回到平凡的世界度过普通生活吧。」 孃当初就是厌倦日常生活,才会决定踏入这个危险的世界,平稳安逸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趣,孃认为枯燥的每一天都会将她的活力消磨殆尽。自己宛如被砂纸包覆的木片般无法动弹,而且被日常生活渐渐磨平而缩小,此种错觉也一直占据着她的脑海。 正因为如此,孃深深地被居于不同世界的彰吸引,她渴望能够离开日常生活,而她也成功踏进这个死亡和恐惧如同家常便饭、无法安稳生活的世界至今。 可是,孃的确开始怀念昔日看似毫无价值的平凡生活,她甚至曾经冒出想要回去的念头,就算那种生活是如此令人厌倦、无趣,即使会剥夺自己存活的动力,但在失去这些东西后,孃才首次得知能够平稳生活的幸福。 「栖羽亲的人知道妳的长相,所以希望妳这阵子最好少出门。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普通生活,至少我能确定妳已经没有参与这件事的理由了,既然令尊已经安全回来,所以请妳当成自己的战争就此结束了。」 孃低下头,完全无法反驳真琴的话语。她已经能够返回平凡的生活,或许无法像从前一模一样,起码她不用再过着腥风血雨的日子了,孃也知道自己应该要欣然接受。 「可是……」 不过,孃没办法老实接受真琴的建议,营救父亲的确是她和栖羽亲战斗的理由之一,而父亲已经平安归来。然而,父亲真的是自己对抗栖羽亲的唯一理由吗?难道栖羽亲杀害彰、球和魁的父母亲,这并不算自己挺身对抗栖羽亲的理由吗?那小夏呢?她或许是受到自己的牵连误入这个世界,自己丢下朋友独自回到平凡的世界,这样真的好吗? 还有须藤呢?须藤因为自己的天真心态而身受重伤,自己能够抛下他擅自离开吗?而彰呢?若要用陈腔滥调的语句形容,自己真的很爱他,那么舍弃和他 一同并肩前进才算是正确的选择吗? 「我想和大家在一起,我想要与大家一起对抗栖羽亲。」 一听到孃的话,真琴则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瞪着孃说道: 「只用这种小家子气的理由,这样反而会对大家造成困扰,妳应该也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输给在场的所有人。为了保护妳,难保将来不会有人像罗丹一样受伤。」 听完这些话后,孃也很清楚地感觉到真琴特别说出这件事的理由。真琴对须藤受伤一事非常气愤。为了保护孃这种派不上用场的成员,结果让他们失去宝贵的战力,真琴相当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让孃退出。 孃一回过神,发现自己的眼眶中早已泛满泪水。孃也明白自己并不像其它人善战,即使须藤曾经教导一些基本的格斗技巧,但是和彰、球还有魁相比,自己仍然有段差距。孃很想和大家在一起,不过如果自己会伤害到其它人的话,固执己见的确不甚妥当。 「真琴小姐……」 彰自始至终在一旁抽着烟旁观事情的进展,这时总算插嘴说话: 「我和真琴小姐的想法有点不一样,我认为丢下孃很危险,就算她放弃对抗栖羽亲,身边还是会遭遇很多危险。我想保护她,只要她没事,我受伤也无所谓,而且……」 「彰!你先不要说话!」 彰还没说完,真琴便提高嗓门打断他的发言。 「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必须舍弃私人的感情……不然我们根本没办法打赢那些人……」 说完这些话后,只见真琴低着头,这些话就像是真琴说服自己似地,或许她也对这件事相当迷惘。 「舍弃私人感情?」 球将捻熄的香烟丢进乌龙茶空罐,并且低声喃喃道: 「真琴小姐,那妳自己又怎么样?妳是为什么要打倒栖羽亲那些家伙呢?应该不会是维持栖羽市和平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吧?在没办法理解的人眼里,那也算是私人感情的一种吧?我不觉得自己的理由很了不起,我只是很不爽杀死我爸的犯人逍遥法外,说是私人感情也没错,这的确是我个人的理由,我也不期待别人能体会。可是,我已经做好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心理准备,这应该才是最重要的事吧?」 「球……你根本不懂……」 「也许吧,但我至少知道妳也是因为私人感情才会选择对抗栖羽亲。不只是我老爸被杀,魁的父亲和彰的母亲也都死掉,所以妳没办法忍耐只有自己活下来的罪恶感。我没说错吧?」 真琴无言以对,显然球说的并没有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真琴则是站起身淡淡说道: 「……随便你们吧。」 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随即离开房间,而没有任何人追在她的身后。 「球,你说的好像有点过火耶。」 魁一边补妆,一边如此嘟囔。 「就算我不说话,妳也会出面说个几句吧?」 「也是啦。毕竟我和真琴小姐认识很久,她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可是,你应该可以更婉转一点吧?把她的心情毫不保留地抖出来,这样只会让她更受伤,之后你们碰面时也会很尴尬喔。」 「说得太婉转就没意义啰。这种事迟早要说清楚,那还不如干脆现在摊牌,毕竟我们常常分组行动,难得有像今天聚在一起讨论的机会。我觉得没有互相理解对方,光用嘴巴谈对抗栖羽亲的理由还是想法,这样以后会更难团结。」 魁紧急处理花掉的妆后,便把粉饼盒关起来,并随手扔进身边的化妆包里。 「好吧,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去看看孃的父亲。」 看到魁站起来,孃也跟着起身,她总觉得继续留在现场会让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我也要……一起过去……」 于是魁点点头,并且瞥向正在打呵欠的李。 「你也给我乖乖躺在病床上。」 「啥?」 「麻烦你别在医院里东晃西晃,有些医护人员并不知道你住院的事。」 「……好啦。」 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彰和球则是各点了一支烟,似乎想要继续留在值夜室。 「孃。」 就在此时,彰突然叫住正要离开房间的孃。 「别放在心上。」 孃点点头便转头离开,但是她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 李回到病房后,立刻被魁半强迫地赶到病床上躺着休息。毕竟须藤和孃的父亲躺在隔壁病床沉睡,李并没有多说什么话,便乖乖地拉起棉被,没多久就发出均匀的宁静鼻息声。或许是因为受伤还四处走动,也难怪他会感到疲累。 孃坐在父亲身边的椅子上,魁则是正在确认孃的父亲的点滴还剩多少。 「……我觉得真琴小姐好像在吃妳的醋喔。」 魁看着别的方向,有如自言自语似地说着。 「吃醋……」 「自从彰到这里看诊后,我常常和真琴小姐聊天,她一直很烦恼彰不肯对她敞开心房。」 孃想起之前曾经听魁讲过类似的话,彰一直不愿意称呼真琴为母亲,总是直接称呼她的名字,这点也让真琴非常耿耿于怀。 「真琴认养彰差不多有十年了吧?即使两个人一起生活这么久,彰还是不认同她这个母亲,而且说话就像对待外人一样……看到彰对突然出现的妳展现出真实的一面,不管身为母亲还是身为女人,看在眼里当然都不是滋味啰。」 「这……」 孃觉得魁有责备她的意思,整个人显得畏畏缩缩的,于是魁走到孃的面前,用力地搔了搔孃的头发。 「对真琴来说,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彰还是她的独生子。不是常常听说婆媳之间容易发生问题吗?妳和真琴的情况很类似,所以妳别太在意啦!不过,还是要体谅一下真琴小姐的心情喔!」 听到魁面带微笑地说出这番话,孃不禁激动地一把抱住魁的腰,她从未想过真琴内心的想法,孃也对自己的不懂事感到非常厌恶。一想到自己总是很任性,还在无意中伤害别人,孃就相当担心自己的幼稚自私。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孃询问魁的意见,魁也回抱住孃说道: 「这个问题留给妳自己思考。不过,我觉得妳们需要卸下彼此的心防好好聊一聊。」 听完回答后,孃拾起头看着魁,魁则是以微笑做为响应。 就在此时,孃的父亲突然发出微弱的低吟声,于是孃吃惊地将视线转向病床上的父亲。 「爸……」 刚才还在沉睡的父亲已经睁开双眼。孃看着父亲的脸孔,发现他露出对眼前景象无法置信的表情瞇了瞇眼睛。 「孃……是妳吗……」 孃点点头,并且握住父亲露出棉被外的手,父亲也虚弱地握着她的手。这并不是父亲肌肉的反射动作,而是出自意愿的举动。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父亲看来还无法活动,因此用充满疑惑的眼神扫视四周。 「这里……是什么地方?」 魁则是对无法掌握现状的父亲回答: 「这里是医院,我的朋友们把你救出来了。」 他似乎还无法会过意,而只是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把我救出来……?」 「没错,我们找到囚禁你的地方,把你带到医院来了。你听得懂我现在说的话吗?」 看到父亲微微地点头,魁则是简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孃的父亲。她首先讲到一行人决意打倒栖羽亲,接着与孃相识,后来发现他被栖羽亲囚禁等等。孃的 父亲边听边点头,时而皱起眉头。 魁说完大致的情况后,他看着魁这么问道: 「看来我已经得救了……」 「嗯,请你不用再担心了。」 「栖羽亲……已经被你们消灭了吗……」 魁伤脑筋地看向孃,似乎正在烦恼是否该将真相告诉父亲,如果随便将事实说出来,只会让父亲更加担心而已。孃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父亲则是将眼神转向孃,孃也在这时看到父亲眼中受到惊吓的神色,与从前酒醉动粗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于是孃认为现在不能让父亲知道真相。 「大家已经把栖羽亲解决掉了,所以爸你不用担心,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嗯……」 父亲则是轻轻地点头并合起双眼。孃认为父亲似乎想继续休息,于是放开他的手,父亲却把孃的手再度抓回手中,而那只手正在不停颤抖。孃望向父亲,发现他气愤地咬着牙,眼中还泛出泪光。 「可以的话……我很想……亲手报仇……」 孃听不懂父亲话中的「仇」是指什么。 「报仇……?」 孃反问父亲,父亲则是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我想替咏美……是那些家伙下的毒手……那根本不是意外……妳妈那时正在调查赤羽市长的事……结果她查到有关栖羽亲的事……」 孃不禁惊讶地吞了一口凉气,她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母亲的遗像。自从母亲过世以来,孃一想起母亲就会浮现出母亲的遗容,在遗照中的微笑面容也会让她感到相当悲伤。她无法接受母亲突如其来的死亡,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既成的事实,而母亲的死居然和栖羽亲有关。可是,孃并未感到特别愤怒哀伤,或许因为母亲的死已经经过许久,心中反倒涌出一股形同安心的情绪。小时候,当孃听到母亲的死讯时,她只是对这件事相当惊讶,连发泄憎恨的对象都没有,不仅是母亲走得非常突然,就连肇事者也当场死亡,因此孃的怨气不但无处发泄,也只能在心中留下无数的问号,孃的父亲则是从此酗酒度日。碰到由天而降的不幸事故,却没有任何能够责怪宣泄的对象,这的确会让人心情沉重。 但是,当孃从父亲口中得知凶手是栖羽亲后,孃感到相当放心,因为她总算可以将满腔无处发泄的愤怒转向栖羽亲了。 「真的很可惜……」 孃的父亲如此喃喃自语,并且突然开始咳嗽,但他还是拼命断断续续地接着说道: 「我没办法……替妳妈做任何事……还被那些家伙关起来……折磨成这副德性……」 一事无成的悔恨似乎在父亲的心中滋长,使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两行清泪也跟着划过消瘦憔悴的脸庞。魁看到他拼命咳嗽而无法成声,便赶紧按下护士站的呼叫钤,在对方还没开口前就先做出指示。 「是我。须贺泽先生已经恢复意识了,因为他的情绪有点激动,可以麻烦你们拿镇静剂过来吗?用福乐生5毫克就好。」 『好的。』 魁轻轻地点个头,便将视线转向孃。 「孃,可以麻烦妳去找真琴小姐吗?帮我转告她,妳父亲已经醒过来了。」 魁似乎想让得知母亲过世真相的孃宽宽心,而魁说完后,接着改为观察须藤的伤势,孃便自行离开病房。 我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吗? 孃一面暗自思索这个问题,一面在医院内到处寻找真琴。 得知母亲身亡的真相后,孃感觉到自己是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个事实。她并未像父亲一样伤心流泪,只是接受这个既成的事实,并没有觉得相当惊讶,甚至感到非常安心。 ——因为自己得到对抗栖羽亲的「理由」了。 在孃的内心深处,自己居然会利用杀母之仇做为借口。这到底算不算是错事呢? 真琴待在一楼的大厅,隔着玻璃窗望着外面的风景,与其说是风景,其实只是敷岛医院外的高楼大厦以及大楼四周的树木而已,并没有特别值得观赏的景物。 「真琴小姐。」 孃叫了真琴一声,真琴则是慵懒地转过头。 「……什么事?」 真琴看起来满脸倦容。身为彰的母亲,三十几岁的真琴确实稍嫌年轻,而且她的模样甚至会让人觉得更为年轻,却只有今天宛若年过四十五岁般憔悴。 「家父醒过来了。」 一听到这件事,真琴不禁叹了一口气,孃不知道她是怀着何种心情叹气,是替孃感到高兴?还是出自于对她的厌恶呢? 「这样啊……恭喜妳。」 见到真琴的话中不带任何情感,孃也只能点头以对,此时虽然闪过一丝丝的犹豫,不过孃还是决定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您知道家母的事吗?」 孃的母亲是自由记者,身为专职翻译的真琴曾经向孃说过自己认识孃的母亲。 「嗯……怎么了吗?」 「刚刚我已经听父亲说过母亲的事了,听说她是被栖羽亲杀害的。」 说也奇怪,由自己口中说出这句话时,孃顿时感觉到一股无法压抑的愤怒和悲伤涌上心头。先前的心情还有如隔岸观火,但是在亲口说出母亲真正的死因后,孃才感觉到切身之痛。真琴凝视着孃的表情,孃也紧紧盯着她的眼神。 「然后呢……妳想说自己有资格一起奋战吗?」 被真琴看透心思,让孃差点因为心虚而别过脸。不过,如果在这里退缩,她就真的没有资格和大家继续奋战了。 「我不否认,我的确有这种想法。」 看到真琴准备开口反驳,孃继续紧接着说道: 「可是!」 孃的气势也让真琴把话吞回肚里。孃认为自己必须把话说出来,就算是微不足道的私人感情,就算是幼稚的想法,如果不把话说清楚,真琴一定不会认同自己。 「就算没有发生这件事,我还是想和大家共同奋战,我一直很希望待在大家的身边。我知道自己很任性,也知道自己是大家的绊脚石,可是,我还是希望跟着大家。如果您觉得我派不上用场,把我当成挡子弹的盾牌也没关系。自从母亲突然过世,父亲对我暴力相向,我只能伤害自己……我一直逃避现实,每天只想着不要再过这种无聊的人生,甚至希望这么无聊的世界能赶快消失,我很期待别人能带我走进不同的世界。可是,现在我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味地逃避现实,其实我可以做更有意义的事。真琴小姐说的没错,我的确也想回到平凡安逸的生活。可是,假如大家正在挺身奋战的时候,只有我自己回到平日的生活,我认为自己最后一定又会逃避现实。所以,请您让我完成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事……求求您。」 孃说到这里,便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蓄积已久的各种想法化为具体的话语,从孃的口中泉涌而出。真琴依然静静地看着孃,不过,真琴的严厉视线渐渐地转为和善,还露出一抹夹杂些许落寞和感伤的淡淡微笑。 「我能理解彰喜欢妳的原因了……」 真琴说完后,便背对着孃再度望向窗外,孃则是走到真琴身旁,跟着她一起看着外面的风景。外面鸦雀无声,昆虫的喧扰鸣声被厚重的玻璃门阻隔在外,两人不发一语地看着毫无特色的窗外,最后真琴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始低语: 「我一直很喜欢彰的父亲。」 孃觉得回应有点尴尬,于是静静地竖耳倾听真琴的故事。孃心想自己好像是首次听到彰的父亲的事,不论是彰或真琴都从未提起他的事,甚至连询问都像是禁忌般无法触及。 「可是,他最后选择的人却不是我,而是选择彰的母亲……当时我的眼里只有他,所以这个结局让我真的很 痛苦。经过一段时间后,他在彰出世前不幸离开人世,而我和彰的母亲也从此没有再联络了。我和彰的母亲虽然是朋友,可是我的心中非常恨她,因为我嫉妒她把我心爱的男人抢走了。」 孃用斜眼偷偷看着真琴,不知道是因为缅怀昔日回忆还是太过疲累,只见她瞇起眼睛,让孃有点好奇她到底正在看着什么。沿着真琴的视线往前一看,黑夜中有栋门口点着微弱灯光且稍显肮脏的公寓,还有随风摇曳的树木。不过,孃知道真琴并不是看着这些景物。 「我和彰的母亲再度见面,已经是五年后的事了,那时的我已经是道明寺圆的情妇……无法忘记心爱男人的女人应该都会落得这种下场吧?」 孃并不同意真琴自嘲的想法,却也无法表示任何意见,孃认为自己一定是缺乏各种人生经验,才会无法对这种事轻松地做出结论,而真琴又接着说道: 「我既是市长的情妇,又参与栖羽亲的对抗毒品计划,因为市长想要找些有能力的人帮忙,于是我就把彰的母亲介绍给他……在我认识的朋友当中,没有比彰的母亲更擅长这种事的人,而相隔五年再度众首的她带着彰,让我当场惊讶得说不出话……虽然彰的年纪还小,可是和那个人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也让我勾起心中无数的回忆。」 真琴说到这里,才总算转头看着孃,孃也转过身和真琴面对面相望。 「我应该跟妳提过,彰的母亲是被元禄那票人杀死的事吧?」 「是的。」 同伴相继被新的栖羽亲杀害后,连彰都被当成人质,彰的母亲只好单枪匹马地前去寻找元禄。她告诉真琴希望她能活下去,若是自己有个万一,就算听从栖羽亲的命令,也希望她能好好保护彰,而真琴也答应她的要求。之后,彰的母亲遭到不测,真琴便依照约定服从元禄,彰也因此免于死难。 「其实我是个肮脏的女人,我保护彰的真正理由并不是出自友情,因为我想把彰占为已有,我只是想亲手扶养心爱男人的儿子。但随着彰的成长,每当看到彰长得越来越像他的父亲,我就会冒出他的父亲正在责难我的邪恶想法;每当彰看着我时,都会让我有种受到责备的感觉。彰会一直拒绝把我当成母亲,说不定就是隐约感觉到这件事……所以我才会下定决心打倒栖羽亲。球说的没错,我想要对抗栖羽亲的理由是因为罪恶感。不过,我的罪恶感并不是来自道明寺市长、敷岛院长或是彰的母亲,我只是希望能在我曾经爱过的男人面前拾起头,如果没办法替他们报仇,我认为自己根本没资格扶养他的儿子长大。」 说完的真琴佣懒地用手将头发往上拨,然后伸出同一只手抚摸孃的脸颊,真琴冰冷的手也让孃不禁缩了一下身子。 「听到我是这种女人,妳还想和我携手战斗吗?」 孃看到真琴的眼神带有些许畏惧,于是伸出手叠在真琴的手掌上。就在这个瞬间,真琴突然和孃脑中的母亲形象合而为一,但这种感触又随即消失。孃总算明白真琴想努力摆脱昔日回忆的理由,她和孃一样想摆脱从前一直逃避的现实、为了继续生存下去、为了活在当下,真琴打算斩断过往的诸多思绪。孃想起彰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她以前曾经问过彰踏进这个危险世界的原因,彰则是这么回答: 「大概是因为……我想要抬头挺胸地活下去吧。」 彰也在心中期盼能摆脱从前的日子。他一定是认为,如果无法摆脱过去母亲被杀的阴影,自己就无法抬头挺胸地活下去,而球和魁应该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情吧? 「我还是很喜欢真琴小姐喔。」 听到孃这么回答,真琴则是微微一笑。 「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我觉得如果是妳,把彰交给妳也没关系喔。」 听到真琴喃喃说出这句话,也让孃的心中充满无比的喜悦。 回到病房时,孃看到球和彰两个人,他们大概是被魁叫到病房的吧?两人已经向孃的父亲打完招呼,顺便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而真琴在魁的催促下,也走到父亲的病床边对他点头示意。 「您好,我是三条真琴……很高兴看到您平安无事。」 「……我听他们说过了,是妳带头指挥他们对抗栖羽亲的吧?」 不知道是睡醒后已有一段时间,还是注射镇静剂的关系,父亲现在讲话比先前清晰许多,而真琴则是对孃的父亲点了点头。他们也已经向真琴告知,要让孃的父亲以为已经消灭栖羽亲了。 「的确是一场苦战,不过我们总算……」 看到真琴配合父亲的问题回答,孃对真琴感到一丝丝的歉意。其实他们和栖羽亲正准备掀起战端,对真琴来说,必须捏造谎言或许也让她感到相当别扭吧? 「……你们最后怎么处理那种植物?」 一听到父亲的质问,真琴不禁皱起眉头,球和魁则是互望了一眼,他似乎正在询问名为神仙的pulp原料。 「……植物?」 真琴如此反问,反而让孃的父亲满脸讶异地看着真琴。 「难道你们没有到那个地方吗?」 听到他的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表情皆为之一变,病房内立刻充满一股静默的紧张气氛,孃的父亲则是深深地发出叹息。 「这样是不行的……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些植物全部销毁……不然又会出现像栖羽亲一样的家伙……」 「你说的植物是指生产pulp的原料吗?」 球开口这么询问,只见他微微点头表示肯定。 「那你知道那个植物的栽种地点啰?」 孃的父亲再次点头,让全员不禁面面相觑。 仔细想想,孃的父亲失踪后,有把置物柜钥匙寄回孃的家中,而置物柜里的植物正是pulp的原料——神仙。换句话说,当时孃的父亲或许已经掌握到神仙的栽种地点,才会被栖羽亲囚禁。之后栖羽亲察觉一行人到处打探情报,并且拿孃的父亲当人质。只要如此思考,就能够将所有的片段串连起来了。身为栖羽亲首领的元禄曾说想做个实验,以了解pulp到底能如何加强人的兽性与力量,因此才会利用父亲做为一行人挺身而战的诱因。 「请问……那个地方在哪里呢?」 听到真琴如此询问,孃的父亲便缓缓地说出地点。 「穿过栖羽湖的森林地带,可以找到一个山洞……就在那个洞穴里面……」 根据先前李提供的情报,确实有包含栖羽湖在内,可是李并没有提及洞穴。听到植物的栽种地,很难会有人联想到洞穴,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没人发现,即使李和栖羽亲有关联,却无法找到栽种地点的原因也就否言自明。孃不禁相当赞叹父亲的调查能力,虽然父亲单独行动比较没有累赘,而且拥有工作培养的经验,但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父亲有那么卓越的能力。 「谢谢您提供的情报……我们并没有调查出那个地方,这样我们就能够让那种草从世上消失了。」 父亲的呼吸又开始渐显急促,似乎是因为讲话时间过长而体力不堪负荷,魁发现他仍然需要多休息,便转过头向大家说明: 「须贺泽先生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今天就请到此为止吧。」 于是,众人点点头并一同离开病房,孃则是走到父亲身旁。 「爸,晚安。」 一听到这句话,父亲对孃露出微笑,然后缓缓地合起双眼,而孃不禁开始心想,不知道已经几年没见到父亲的笑容了呢? 孃将视线转向须藤,发现他还在沉睡,孃有点担心他的情况或许不太乐观。不过,就连原本被认为毫无生还机会的父亲都能活着再度重逢,孃相信须藤一定也能坚强地渡过生死关头。接着,孃看往躺在 病床上的李,看到他也正在熟睡中的样子,孃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她认为自己还是很惧怕李的个性,但是就如同被彰吸引一样,孃也知道自己对他多少产生兴趣。李的睡相就像个孩子般天真无邪,不知道是否做了个好梦,还见到李的脸庞露出一抹笑容。 而就在第二天早晨,李突然从病房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轮流休息看守,本来打算天亮后再集合讨论接下来的行动。但是,魁巡房的时候发现李已经不在病床上,便慌慌忙忙地通知其它人。 李完全没有留下消失的理由,由于须藤和孃的父亲整夜都在睡梦中,因此无法注意到李的动静,就连李究竟是何时何地溜出病房都无人知晓。 「那家伙好像只想利用我们找出神仙的栽种地点。他昨天一定是装睡,偷听我们的谈话内容,一旦知道栖羽亲把神仙种在哪里,我们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球对李的举动如此分析,孃却无法由衷认同他的推论。对李来说,他们还可以当成自己的战力使用,孃记得李曾经说过虎春迫于人手不足,可是球耸耸肩答道: 「他可能已经从某个地方调到人手了吧?那家伙应该能在虎春里调到人,比起找我们这群没关系的人帮忙,他可能认为自己处理比较妥当吧?」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努力走到这里,结果只是帮派之间小规模的恶斗吗?我们被栖羽亲要得团团转,只把情报提供给李就结束了吗?」 魁则是难掩恼怒地如此抱怨。 「如果事情能这样结束也不错,我们毕竟只是外行人,当初的动机也是因为没人对付栖羽亲,才会由我们动手,既然道上人士打算出手对付栖羽亲,我们也不用再冒着风险多管闲事了。」 听到球这么说,魁站起身狠狠地甩了球一巴掌,球嘴中的烟也被打落在值夜室的塌塌米上,孃赶紧将塌塌米上的香烟拾起。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放弃就放弃!我当然知道能过平安无事的生活最好!可是,我们就是因为看不惯那些家伙的所作所为,才会一起努力走到这边……然后呢?你的意思是交给道上兄弟处理吗?如果你只是不想受伤,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流氓处理的话,那从一开始就不要多管闲事嘛!」 看到球又打算点烟,魁立刻伸手将烟打掉,其它人则是默默地看着两人的举动,见到李不告而别,众人似乎也对接下来的抉择感到相当迷惑。 「那妳想到底怎么样?现在立刻冲到栖羽湖吗?现在李和栖羽亲应该打得正凶,妳想一起对付他们吗?我们可是连栖羽亲都没有打赢的把握,更何况又多了一个组织势力,我们能打赢的机率根本就是零!」 球说的没错,就算现在没头没脑地贸然赶到栖羽湖,也完全无法预测之后可能发生的状况,甚至有可能招致最坏的情况发生。 不过,孃也不是百分之百赞同球的意见,她认为魁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果要丢给别人处理,大家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插手管这件事了,只因为现在李主动出手,所以大家选择冷眼旁观的话,这样也等于是否定所有人的努力。 「……彰,你觉得呢?」 真琴自始至终静静地听着球和魁的对话,这时突然开口问彰的意见。以彰的个性来说,孃认为他也会说出和魁一样的话,至少彰并不会把自己的责任全部推给别人。 然而,彰却说出令人料想不到的回答: 「我会静观其变。」 「静观?」 「自从听过李说的话之后,我就一直觉得他瞒着我们某些事,而且,球先生的意见是要李所说的都是真话才能成立吧?虽然我的想法比较偏向魁小姐……不过,我至少还能判断现在的状况,所以我反对立刻行动。」 听完彰的意见后,魁则是夸张地做了个垂头丧气的动作。 「唉,这就跟暗示我没有判断能力差不多吧……」 就缓和现场气氛的层面看来,魁的轻松自嘲确实非常珍贵,但是并没人有心情附和她的玩笑话。 「总之,我也认为我们先暂时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就像是拉回略微削减的紧张感似地,只见真琴这么开口说道。没有人出言反对她的决定,然而就算得到结论,其实所有人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也只能对放任时间流逝一事感到相当不甘心。 「结果,我们还是只能干等啊……」 球说完后,便让自己躺在杨杨米上,魁则是到病房巡视以转换心情。 「真琴小姐,我可以到外面走走吗?」 听到彰这么问,真琴犹豫片刻后,便点头答应彰的要求。 「一直关在这里也会很闷吧……不过,你别跑太远,我们还不知道敌方会采取什么行动,有事我会马上联络。」 没想到真琴这次居然爽快地答应,于是彰带着微笑,起身准备离开值夜室,同时低头望着坐在塌塌米上的孃说道: 「孃,那我们走吧。」 孃对彰突如其来的邀约非常困惑,她转头看着真琴,只见真琴点了点头。 「慢走喔,比起独自行动,两个人会比较安全。」 如此说完后,真琴随即低下头陷入沉思,似乎正在思考该怎么改变被李的举动打乱的计划。 孃和彰走出值夜室,经过大厅走到医院门口,并且对两位柜台小姐点头打招呼,柜台小姐们则是讶异地面面相觑。看来魁并没有向她们提到一行人暂留的事,考虑到现在不是访客探病的时间,被视为可疑人物都不奇怪,还好她们并没有做出任何激烈反应。 虽然时间还是早上,两人离开医院后,夏日的灼热阳光便将地面照得刺眼明亮,但气温还是比大白天稍有凉意。 「我们要去哪里?」 不管孃怎么询问,彰就像是生闷气一样,默默地握着孃的手一直前进。虽然彰对别贸然行动的决定没有异议,但他也曾经表示自己和魁有相同的心情,或许他比任何人都还要焦急吧?在此种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彰也许比所有人更感愤怒,然而就是因为明白太过冲动的后果,才会故意装出明理的模样吧?可是他又不想让别人发现真正的心情,所以才想到外面散散心吧? 就在孃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孃和彰来到一座小小的无名公园。由于目前还是暑假期间,公园里有几位家庭主妇正在谈天说笑,其中一位还带着一个小朋友。小朋友的母亲正和其它主妇聊得正高兴,他则是无聊地望着远处的沙坑和秋千,因为他的手被母亲紧紧握住,无法前往附近的游乐设施游玩。 「我们找他一起玩吧。」 只见彰转过头,露出一脸鬼灵精怪的笑容,孃还来不及响应,彰就已经径自走向那孩子的方向了,孃只好不明就里地跟在彰的身后,彰则是走到牵着孩子的母亲面前打个招呼。 「妳好。」 那个母亲似乎和彰认识,也向彰点头致意。 「如果妳不介意的话,可以让研人和我们一起到旁边玩吗?」 刚开始她对彰的提议略感迟疑,但由于刚好聊到开心的地方,因此她看向其它主妇,便决定将小男孩交给彰照顾。 「我要玩沙!」 于是,彰就这样被研人半拉半拖地走往沙坑。 「影,你认识那对母子吗?」 一听到孃的问题,彰便点头回答: 「他们就住在我们家隔壁,以前一起聊过几次天。」 孃认为或许就是这个原因,研人对彰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可是…… 「大姊姊!我们盖城堡啦!我要城堡!」 他甚至毫无戒心地对孃提出此种要求,看来研人是个天生就不怕生的孩子。 于是孃蹲在沙坑里,把沙堆起来想要盖座城堡,但不管怎么堆砌,都只能堆成一座丑陋的小山。就在这个时候,彰在附近随地捡了个空罐子,并且把水装在罐子里走回沙坑。 「不能只用干沙,要用一点水固定沙子。」 说完后,只见彰熟练地用含水的沙子堆出形状,丑陋的小山渐渐变成有棱有角的漂亮长方体。看到彰的动作,研人忍不住想插手帮忙,却把好不容易固定的城堡弄垮了。 「啊!你看啦!」 彰夸张地拾高声音,逗得研人开怀地大笑,在旁观看的孃也跟着发出会心的微笑。她是第一次看到彰玩耍的样子,与平时认真严肃或和孃独处时的温柔模样截然不同,不过,彰偶尔会停下堆砌城堡的动作,似乎正在思考某些事,孃也在此时发现,彰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才会刻意营造出现在的气氛。 三个人先做好外围墙壁,接着在上面叠起几块小小的长方体,单纯由沙组成的块状物总算出现城堡的模样。起初只会帮倒忙的研人似乎渐渐抓到诀窍,只见他确实地拍稳城堡,并且添加更多华丽的装饰物,三个人就这样忘我地完成城堡,时间也慢慢地不停流逝。虽然此种盖沙堡的游戏或许毫无意义,不过孃认为总比坐在医院里等待还要好得多。 就在沙堡快要完成时,孃突然注意到有个人正在看着自己,于是停下动作并转头搜寻那道视线的来源。只见有个男人坐在公园角落的木制长椅上,用单手握着罐装啤酒,一边望着孃和彰的方向,一边偶尔啜饮手边的啤酒。 那个人竟然是元禄。 即使见面已经是好几个礼拜前的事,不过孃很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人。发现元禄面带微笑观察孃和彰的一举一动时,其它主妇们开始互相窃窃私语,看到不务正业的成年男性独自在公园里喝着啤酒,会觉得奇怪也是人之常情。 「孃,快点帮个忙吧,城堡快盖好啰。」 彰好像没有注意到元禄,而只是催促孃帮忙盖城堡,正当孃想要警告彰的时候…… 「先别管那个大叔,他已经在那边看我们看很久了。」 彰却十分冷静地如此说着,并且在城堡的顶端添加沙子,看来彰比孃还早就发现元禄坐在那边了。年幼的研人听不懂彰和孃的对话,只是等着两人赶快盖完城堡,孃只好一边留意元禄的动静,一边听从彰的话堆着城堡。 主妇们似乎觉得与元禄待在同一个地方很不舒服,因此就在城堡即将完成的同时,便急急忙忙地带着研人回家。研人很想在城堡完成后继续和孃与彰一起玩耍,两人则是对满脸不舍地盯着城堡的研人挥手道别,其它主妇们也匆匆离开公园,只剩孃、彰还有元禄三个人留在公园里。孃盯着元禄,只见他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悠然地漫步走向沙坑,还在途中顺手将啤酒空罐丢进垃圾桶。 「孃……妳先退开。」 彰一边起身,一边拍掉手中的沙子,孃也提高警觉地往后倒退几步,元禄则是缓缓地靠近两人。 「刚刚的场面看来还真悠闲哩。」 元禄停住脚步,站的位置恰好与沙堡以及孃形成一直线,他将双手放在裤子口袋中,对孃和彰故作熟稔地搭话。元禄看起来并没有发动攻击的意思,因此彰并未做出任何警戒的动作。 「只要你早点说,我就会让你参加盖城堡的游戏啰,自己坐在那里喝啤酒,被当成可疑人物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听到彰的挖苦,元禄不禁露出苦笑,他把单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用手抓了抓后脑勺蓬乱不堪的头发。 「没办法,俺笨手笨脚的,怎么盖得出城堡咧?」 元禄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行动总是让人匪夷所思,孃完全无法推测他的思考模式,就连他想把pulp散播到整个国家的想法都无法理解。破坏国家的整体价值观到底有什么好处?「喔?那你今天有何指教呢?」 彰微微地压低身子,显然打算视元禄的回答决定是否展开攻击,而元禄只是环视四周围绕公园的青绿树木,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最粗壮的一棵树上。 「该怎么说哩……就当做是礼貌性的打招呼吧。孃,妳应该从妳老爸那边听到很多消息吧?」 元禄指的似乎就是神仙的栽种地点,见到孃点头承认,元禄则是露出满意的笑容。 「嗯,那你们应该知道要到哪找了吧?」 「你跑过来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吗?」 「当然不是啰,俺只是先起个话头嘛……其实今天有别的事要说啦。」 元禄一面说着,一面拾起脚边的小石头。 「可是啊,有个人在旁边偷听实在怪怪的。」 元禄如此喃喃自语后,便将小石头丢向刚刚一直盯着的大树,直线飞行的小石头撞到树干弹落地面,还有看似蝉的昆虫从树上飞出。 「出来啦!有话大家面对面说清楚吧!」 一听到这句话,有个人就从树后悠然地现出身影,原来是李。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李自言自语地向元禄等人靠近,看到他稳稳走路的模样,根本不像是脚受伤的人。他到底是伤口已经痊愈?还是打从一开始就在演戏呢? 「一直偷偷摸摸的实在不太好,没做错事就光明正大一点吧。」 两人的对话仿佛旧识般听起来毫不客气,但从李和元禄的每句话中,孃都能感觉到强烈的敌意。一看到李现身,孃突然很担心他是栖羽亲的人,只为探听情报而故意欺骗他们,可是从李站的位置来看,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李离元禄有点距离,还露出轻蔑的表情看着元禄并发出冷笑。 「你在对偶说教吗?怎么听起来很像丧家之犬的叫声啊?」 「丧家之犬?到底是谁输给谁?你该不会以为知道那里就稳赢了吧?」 彰与孃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见彰略显焦躁地用脚底规律地踏着地面,不过他似乎决定不采取任何行动,毕竟现在先不论元禄,甚至连李的目的都毫无头绪。 「李……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彰似乎还是无法按捺箭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于是直接开口质问李,李只将视线转向彰回答: 「偶以前就说过啦,偶只想要彻底击溃栖羽亲。既然已经知道神仙的种植地点,所以偶打算自己解决他们。偶对擅自离开的事道歉,不过你们不用冒险受伤就能解决事情,这样也不错吧?」 彰则是用力地啧了一声。他知道李一定在说谎,孃也有同样的感受,李绝对还隐瞒着某些事。 「虎春的干部根本不晓得这件事吧。」 听到元禄毫不客气地这么说道,李不禁稍稍牵动嘴角。 「俺老早就知道你和他们混在一起的事啦,可是俺一直搞不懂虎春为什么想找外行人帮忙,虎春的家伙们自尊心都很强,而且组织的向心力又很恐怖,要是真的想搞垮栖羽亲,哪有可能故意找外行人合作?所以说啰,俺怎么看都觉得这件事不是虎春的决定,根本就是你自己的行动嘛。」 李对元禄的话毫无响应,他那活泼又阳光的形象顿时消失殆尽,现在的他充满疯狂和欲望,就与平时偶尔见到的样子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你想要取代栖羽亲吧?」 一听到元禄的话,李反而低声地不停窃笑,有位碰巧经过公园的路人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但元禄只是微微地瞄向路人一眼,就让路人赶紧撇开视线快步离开。 「大叔,你比偶想象中还要精明嘛。」 「就像你说的,姜是老的辣。人只要有点年纪,连一些小事都会不小心发现喔。」 「那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吧?偶的部下们正前往栖 羽湖,准备把你的同伙们杀得一干二净。」 说完这句话后,李便掏出随意塞在裤子口袋中的手枪,并且把枪头指向元禄。 「只要送你归西,事情就全部结束啦!以后这个城市就交给偶们红雀掌管吧!」 孃迅速地看了彰一眼,只见彰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两人。即使得知真相,彰看起来并没有很惊讶,反倒露出一切都在预料中的表情,元禄也是摆出相同的神情,并没有对李的动作特别慌张。 「你这个狂妄的小鬼真的没救啦……」 就在元禄喃喃低语的同时,突然冒出一道手机的声响,于是元禄不耐烦地接起电话。孃看见李的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蓄势待发,但元禄仍然毫不在意地继续通话。 「事情搞定了吗?」 元禄短短问完,便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回答,接着则是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李对元禄的举动感到相当迷惑,无法判断是否该开枪。 「……是喔,没办法啦。」 说出这句话后,元禄就把电话挂掉,并且将手机放回口袋中看着李。 「听说你的部下好像都死光啰。」 一听到元禄的话,李不禁惊讶地睁圆细眼。 「三十个人啊……这样有点不够喔,五十个搞不好就会赢啰!其实俺那边也没什么人哩!」 「什……什么……你是想套偶的话吗?」 似乎因为元禄准确地说中部下人数,李看来非常慌张。 「话说回来,俺这边也有人阵亡啦!大概只剩十个人没事,其它都被你的人杀掉啰……嗯,凭二十个就能干掉三十个人算不错啦!」 孃不自觉地往前踏出半步,她很担心小夏是否也遭李的部队杀害,元禄似乎也察觉到孃的心思而看着她说道: 「放心,小夏也在活着的十个人里面。别看她那样,她比妳想象中强得多啰,没那么简单挂掉的啦!」 孃还来不及安心地叹口气,李便立刻出声叫骂: 「你他妈的别乱讲话!」 李冲到元禄面前,用枪抵住他的眉心继续叫道: 「怎么可能全军覆没……那些人都是军队出身的家伙耶!怎么可能输给你那群小混混!不论是人数或实力都是偶这边比较优秀,根本不可能会输!」 即使李随时都会拙下扳机,元禄依旧不为所动。 「……是心态的问题。」 听到一直冷眼旁观的彰如此回答,李咬牙切齿地转头瞪着彰,彰则是往前缓缓靠近李。 「我已经差不多猜到事情的进展了。最近的确发生很多事,会让我常常想象很多事情该怎么发展。不过,不管你做出多少小动作,我认为你到最后还是会输给栖羽亲。」 「你说什么……」 李正想转身和彰争辩,但突然想起元禄还在面前,于是只将目光转向彰。李在元禄和彰之间进退两难,似乎相当疑惑不知道该防备哪边。这时彰缓缓地将手绕到背后,并且拔出腰后的刀刃一挥。 「喂……你干嘛帮他啦!」 李惊讶地发出大叫,他知道自己无法同时和两人为敌,而赶紧往右侧跳开,孃对眼前的情况也感到相当迷惑。自己该帮忙彰吗?可是能放着元禄不管吗? 「你别出手喔。」 彰看向元禄并这么警告。 「俺没差啊……打输会很丢脸喔。」 彰则是露出洁白的牙齿喃喃回答: 「在心爱女人的面前,我不会一直丢人现眼的。」 彰转向李,压低身子并将刀刃放在肩头。李的手中依旧握着枪,不停地转动眼睛观察眼前的情势。 「等、等等啦……你、你想干嘛……你知道你在干嘛吗!你没有理由对付偶吧!偶要帮你们打败栖羽亲耶!」 对李来说,彰的行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因此他才会显露出真实的不安情绪。孃也对彰的行动十分意外,她对自己该采取何种行动也非常困惑,最后只好选择当个旁观者,她知道自己只能相信彰。就在此时,彰又再度缓缓靠近李。 「你疯了吗!现在是大白天耶!你知道杀死我会怎么样吗……」 「你就是连这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才会输的。」 看到彰又向前靠近一步,李不禁啧了一声。 「你这个白痴……!」 李扣下扳机,但似乎因为他正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发射的子弹只打中彰脚边的地面并扬起尘埃,彰则是将肩头的刀对李横向一扫,一道美丽的弧形立刻闪过眼前。李手忙脚乱地蹲低身子躲过彰的短刀,接着快速地往后一跳。 「只会自以为了不起说些屁话……死小鬼!最好别太臭屁啊!」 「我看你的脚受伤也是故意装的小把戏吧?」 见到李在激烈运动下却没有半点痛苦的神色,彰面带厌烦地如此询问。李从头到尾从未刻意保护受伤的脚,而他也对彰的问题保持沉默并连开三枪,彰立刻压低身体逼近李,同时将刀刃挥向他的脚,李灵活地抬脚闪过攻击,彰则是顺势砍向李的侧腹部,李赶紧用没握枪的手抵挡攻击,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一把蝴蝶刀,两人之间顿时传出一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李又朝彰开了一枪,彰立刻灵活地往旁边跳开,这时李一边将蝴蝶刀拉开,一边凶狠地瞪着彰。李微微地喘着气,平常的轻松模样也早已消失踪影,他匆匆地瞥了孃一眼,又立刻将视线拉回彰的身上。 「看来你平常没运动喔?还敢说我只会动手,光动脑好像也不太好嘛。」 「吵死了!」 李发出大吼并开了一枪,同时朝着孃快速移动,孃却呆站在原地不动。其实孃已经猜测到李接下来的行动了,从他们的对话内容以尽言行举止,还有瞬间看向孃的视线来看,要猜测到李的行动并不难,但是孃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不可思议的是,彰和李两个人非常相似,两个人都是年纪轻轻就踏足于危险的世界,而且宛如光和影,又像是镜中的倒影与实像般互相照映,因此孃认为自己的确被李的个性所稍稍吸引。 将一朵白色的花拍摄起来,或许在底片中看起来是一朵黑色的花,但白花永远是白花,黑花仍然是昙花一现,终究无法掩盖身为白花反转影像的事实。 「孃……!」 就在这个时候,李出声呼喊孃,只见彰的短刀已经深深插入他的侧腹部,李并没有立即倒卧在地,而是对孃伸出手,但不论多么努力,他还是无法碰到孃。孃不知道李本来是打算拿自己当人质,抑或是有其它目的,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因为她相信彰,相信这位自己深爱的人。 「不好意思,你没有踏进这个舞台的资格。」 彰转动身体,并且将刀刃从横向拉出侧腹,李的腹部顿时喷出红色的鲜血。孃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景象,想要让自己的决心更加坚定。她知道这场纷争尚未结束,而是为决战揭开的序幕,为了接下来即将面临的决战,不论未来发生任何事,孃要自己绝对不准别过头逃避现实。 「畜生……可恶……」 李倒在彰和孃携手堆起的城堡上,沙堡就这样被李的身体压毁,企图取代栖羽亲的阴谋也随着沙堡无声无息地崩毁。 彰甩掉刀刃的血迹,并且将刀收回刀鞘内,元禄则是对彰的举动露出满意的笑容。 「……真不愧是她的儿子,比以前成熟多啰。」 彰瞪着元禄,他的呼吸略显急促,不知道是因为战斗的疲劳,还是因为见到鲜血而导致宿疾复发。孃有点担心彰的身体状况,和元禄打起来的话,孃总觉得彰打输的可能性非常言同。 「这样就没有人打扰我们啦。」 一 死亡如影随行 夜幕渐渐低垂。 将在公园碰到李和元禄所发生的事告诉所有人后,最后只剩前往栖羽湖,所有事情便会画下句点。不过,众人并不打算立刻出发,而是像元禄所说,决定先享受片刻的平静生活,再来认真面对和栖羽亲之间的决战,此外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众人约定隔天早晨到敷岛医院集合,一同出发前往栖羽湖畔的秘密洞穴,在那之前就让所有人自由行动。 孃选择和彰在一起,而彰也欣然响应她的希望。 两人就这样在街上闲逛、看电影并吃顿饭,这理应像是普通情侣的典型约会,孃却总觉得有个人正在盯着她,偶尔会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孃时常停下脚步环视四周,彰则是有点担心地看着孃,即使彰出声询问什么事,孃还是无法压抑心中强烈的不安感。 这大概就是对死亡的恐惧。 孃经历过几次同样的感受,她曾经在战斗前对死亡以及无法预测的未来感到恐惧。可是,孃现在的感觉比以往更为强烈,而且是排山倒海而来的死亡预感,并没有具体的理由保证他们一定毫无胜算,孃认为可能是这场战斗代表一切即将结束,才会让自己心中的恐惧感逐渐加深吧? 莲蓬头喷出的热水顺着孃的肌肤滑落,孃发现自己正在发抖,或许自己正在害怕即将失去重要的象征这件事。仔细想想,孃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奇怪,竟然将死亡和失去处女之身的恐惧互相比较,看来自己的脑筋也有点问题了。不过,这两样东西又都拥有无法复得的共通点。 孃走出浴室,细心地把身体擦拭干净。 他们并没有刻意将这件事说出口。不过,当孃告诉彰想和他共渡最后一刻的时候,孃就有预感情形会如此演变,而且认为彰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 孃用浴巾裹住身体,没有穿着任何衣物走进房间,坐在床上抽烟的彰一看到孃进来,便赶紧把烟捻熄,并且将视线转向别处。 想到有可能是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清晨,他们决定在彰的房间度过这段时间,难道只因为这里是他们首次双唇相接的地方吗?还是有其它更好的理由呢?孃并不清楚,而彰也只是自然地拉着孃直接前往自宅,孃认为这样也很合理,因此并没有特别提出意见。 「可以关掉电灯吗?」 孃站在房门前如此询问彰,看到彰点头同意,便顺手按下门旁的开关。随着灯光熄灭,孃的眼前立刻变得一片漆黑,等眼睛渐渐习惯黑暗的环境后,就能隐约见到彰在黑暗中的身影。 孃看到彰站起身,便慢慢地迈步走近彰的身边。孃很想压抑逐渐加速的心跳,可是不管怎么做,她的心跳还是随着接近彰而更显狂乱。孃觉得口干舌燥,于是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也让她有种声音传遍整个房间的感觉。 孃看着站在眼前的彰,彰也一直用困惑的神情望着孃。 「……说真的,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孃也对低声呢喃的彰回以微笑。 「我也是。」 孃静静地等待彰走到她的身边,这短暂的等待时间感觉过得特别缓慢。彰缓缓走向孃,并且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孃也顺着动作闭起双眼,感受彰的气息和双唇温柔的触感,有股温热感在孃的体内逐渐扩散。 当彰的舌头一滑进孃的嘴中,孃不禁轻轻地喘了一口气,就算已经体验过此种奇妙的感觉,感触还是与先前不太相同,或许是知道自己即将和彰合而为一,因此才会产生不同的心境吧?彰的指尖游移到孃的脖子上,孃不禁起满鸡皮疙瘩,但是并没有任何不悦感,她甚至希望彰能继续抚摸她。 就在这个时候,彰褪下包在孃身上的浴巾,浴巾也随着细微的声响掉在地上。孃正想用手遮着胸前,彰却一把抓住孃的手,顺势让孃躺在床铺上,并且将自己的身体压在上面。 彰的呼吸变得相当紊乱,孃将手抵在彰的胸前,也清楚地感受到彰的激烈心跳,强烈得似乎会把手弹开似地,也让孃再度认为彰是如此惹人怜爱。 彰轻轻地脱掉自己的衬衫,他的身体伤痕累累,这些都是他自残留下的痕迹,孃不禁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面也是爬满伤痕。自己和彰只因为彼此相识而有幸邂逅、只因为深深相爱而互相结合,就算有人嘲笑此种过程非常陈腔滥调也无所谓,至少自己与彰都在这里,不论别人有什么想法,都没有人能够指责自己和彰在一起的事实。 「彰……」 孃将手挽在彰的脖子上,将彰的身体拉近自己,让自己紧紧抱住彰,两人的肌肤也在此时紧密相贴。 「我爱你……」 孃总算鼓起勇气,将难以启齿的真心话告诉彰。 「孃……我也爱妳。」 彰说完后,还用舌头舔着孃的脖子。 「嗯……」 听到孃忍不住发出呻吟声,彰偷偷地笑了出来。 「……你很坏耶。」 就算如此轻声抱怨,孃知道彰并不会就此停止动作。彰的手缓缓滑进孃的胸前,并且食髓知味地逐渐加重力道,颈边的撩人触感与抚摸胸部的动作都让孃的呼吸更加急促。孃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但当彰的指尖爬到她的胸前,孃就会忍不住发出宛如哀鸣似的声音,心中还会有种难受的感觉,这是她有生以来初次体验的情感,这股焦躁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彰的手逐渐从孃的胸前滑到腰部,再从腰部移至大腿内侧,彰的抚摸也让孃痒得频频扭动身体。孃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而想深呼吸,彰的手却又开始轻轻地摸着她的身体,让孃再度发出类似尖叫声的呻吟,甚至忘了自己打算深呼吸的事情。 「孃……」 彰犹如说梦话般叫着孃的名字,并且紧紧抱住孃的身体。孃发现彰的身体很热,也在此刻知道人的身体原来会变得如此炽热。孃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是相当滚烫,体内甚至频频传出热到融化的错觉。 就像对待易碎的美术品一样,彰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孃最敏感的地带,那是至今从未被别人碰触过、连孃自己都羞于接触的私处,而彰正在用手指轻柔地抚摸。 「……啊!」 此举让孃发出更高的叫声,彰则是吓得缩回手。 「……会痛吗?」 彰带着不安的神情窥探孃的反应,孃赶紧摇头否认。 「不是……我只是有点吓到而已……」 听到孃这么回答,于是彰安心地吻了孃一下。 「我可以摸吗?」 孃不发一语地点点头,还感觉到脸颊非常滚烫,这时孃只好害臊地别过脸。 即使彰的动作非常温柔,孃还是有种身体变成不知名物体的错觉,随着彰的动作绷紧身体并发出呻吟声。孃发现自己的声音传遍整个房间,让她羞得随手把身旁的床单抓到手边,用嘴咬着勉强忍住声音。 彰越是抚摸,就让孃的体温直线上升,胸中的难受感觉也越来越激烈。 持续一段时间后,彰总算将手移开孃的下半身,带着紊乱的呼吸俯视着孃。接着,彰慢慢地脱掉其余的衣服,再次压到孃身上并紧紧搂着她的身体,然后用身体撑开孃紧闭的双脚。 「……可以吗?」 孃明白彰的意思,于是点点头答应。某个炽热的物体也在这时碰到身体,孃觉得身体又热又烫,还有一种犹如撕裂身体般的痛楚。 「好痛……」 孃痛得叫出声,也发现彰突然绷紧身体。 「……很痛吗?」 「有点痛……没关系……」 尽管这么回答,彰仍然满脸担心地看着她。孃隐约想起国中时,她曾经听几个同班女同学聚在一起讨论初次体验 的事。有的人说不怎么痛,也有痛得无法继续的人;有人表示没有流血,但也有在床单留下大片血迹等等。孃当时只是在教室的角落听着她们的经验谈,总觉得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孃认为自己大概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会发生关系,自己将会迷迷糊糊地终其一生,因此她也对这天的到来感到很不可思议。 「怎么啦?」 看到孃不知不觉地露出微笑,彰有点摸不着头绪,孃则是温柔地抱住彰的身体。 「别停……我想和你合而为一。」 彰露出微笑,轻轻地将下半身送进孃的体内,孃再度感觉到一阵激痛,不过并没有痛得让她无法忍受,为了不让彰感到犹豫,孃又咬紧床单发出闷哼声。 就在这时,彰的动作突然停歇,孃也感觉到彰已经完全进入自己的体内了。 「还会痛吗?」 被彰这么一问,孃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有种强烈的压迫感和异物感,就像是有道伤得很严重的伤口似地。 「应该……还可以……」 孃合起双眼,微微嘟起嘴要彰亲她,彰立刻将自己的嘴唇贴在孃的朱唇上。孃总算感觉自己和彰真正地结合,两个人便保持这个姿势不断亲吻,而且重复说着「我爱你」这句话。即使明天极有可能命丧黄泉,但只要能和彰在一起,孃就不会再感到害怕。 当孃的痛楚感渐渐褪去,彰也战战兢兢地开始晃动身体,在痛楚的深处逐渐冒出难以言喻的快感。即使孃闭着嘴想要强忍声音,随着彰的动作,孃仍然无法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正当孃害羞地想咬着床单,彰却将孃的手腕按到床铺上。 「我想听到孃的声音。」 一说出这句话,彰腼腆地露出笑容,并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于是孃也跟着抱紧他的身体。就这样随着快感与逐渐转淡的痛楚,孃喘着气并仰起身体,还不自觉地用指甲使劲抓着彰的背脊。看到彰痛得稍微皱起眉头,孃有点担心地看着彰,彰则是带着微笑地回答: 「没关系,孃刚刚也能忍着痛嘛。」 自己和彰结合到底已经过了多久呢?孃不太清楚,她只知道脑袋变得一片空白,自己根本无法思考,只在最后感觉到彰流出一道温热的液体。看到彰慌张地准备抽离身体,孃赶紧一把抱着彰。 「没关系……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吧。」 孃不想管是否会怀孕,因为自己说不定在明天就会送命,孃认为把握现在与彰结合的时间更为重要,就算别人认为这只是一段肤浅的感情,只要能把握住这个瞬间就够了。 「它还在发抖呢……」 孃紧紧抱着彰如此说道,彰则是不好意思地回应: 「嗯。」 「如果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说得也是。」 「明天我们会死掉吗?」 「不会。」 「为什么?」 「我不会让妳死掉的。」 「……彰,那你呢?」 「就算我牺牲,我也要让妳活下去。」 「我不要。」 「为什么?」 「我不想和你分开。」 「可是……」 「彰,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掉的。」 「那就靠妳啰。」 「嗯。」 「孃……」 「什么事?」 「我爱妳。」 「我也是……」 在不知何时读过的书中有这么一段话: 死不是生的对极,而是潜存在我们的生之中。 刚读这本书的时候并无法体会,但现在却多少能够理解这句话的真义了。打个比喻来说,死亡就像是随手塞进口袋的物品,每个人都是随身带着死亡而活,只要还有一口气,死亡就会如影随形地跟在身边。死亡从口袋掉出来的时机因人而异,或许只是绊倒正好掉出来,也或许是年事渐高而让死亡现身。只要从口袋掉出来,死亡就会将持有者完全吞噬。 这算是失去某种东西吗? 这是失去生命吗?或许不是。这其实是获得死亡的资格,每个人都随身带着死亡,但想要获得死亡时,必须先拥有死亡的资格,当死亡从口袋中掉落出来时,人才能真正地获得死亡。有些人打从心底期待死亡的来临,有些人则是心存排斥,或许有些人会选择用自己的手获得死亡,但这就像用犯罪获得的不义之财一般,会让人有种愧对良心的感觉。 想要不被人指指点点地死亡,并且死得崇高光荣,就得努力地求生存,想尽办法惨不忍睹地苟且存活,如此获得的死亡才有尊严。 那么,我也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吧! 早上九点四十二分,孃一边看着车窗外流逝的风景,一边在脑中思考这些问题。 以前孃曾经想了结自己的生命,但或许因为察觉死亡伴随在自己左右,以及昨晚与彰结合后,现在的她并没有这种想法。 早上九点,一行人在敷岛医院集合,并且向疗伤中的须藤道别。孃的父亲则还在熟睡中,他相信栖羽亲已经被歼灭,因此孃无法开口将事实真相告诉他。 「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不爽。我只能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看着跟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小鬼上战场。」 虽然须藤落寞地如此嘀咕,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因此他只是干脆地目送一行人离开,甚至让众人有点出乎意料。走出病房时,看到真琴和须藤互相使了个眼色,这件事也深深地留在孃的脑海里。 球和魁仍然一如往常地保持轻松的态度,顿时让孃相当安心,只要有他们两个人,沉重的郁闷气氛也会变得缓和许多。 孃想起魁曾经说过「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就干脆乐于其中」,虽然孃仍然无法像魁这么乐天,但至少两人说过的话都带给她莫大的勇气。 就在这个时候,车子总算抵达栖羽湖了。 湖畔四周的森林地带被警方封锁现场用的黄色胶带层层围绕,大概是元禄派人做的手脚吧?孃等人越过胶带走进森林,或许受到朝雾的影响,四周的空气湿度颇高。 不知对方会从何处发动攻击,因此他们只能谨慎前进。只见球、魁以及真琴握着枪,那些都是李之前准备的枪枝,可是没有替换的弹药,简单说就是打完子弹便形同废铁的不可靠武器。 彰则是拿着须藤的手杖刀,边走边拨开挡住去路的杂草,那也是出发前须藤托付给彰的随身武器。 「至少让我的战友参一脚吧。」 彰起先认为不需要须藤的武器,因而拒绝带在身上,当他一听到这句话,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他的要求。尽管是不习惯的武器,但带在身上就会有种须藤与他们同在的安心感。 所有人里唯独孃手上没拿着武器,她很清楚自己就算拿着不习惯的枪枝,也无法顺利地发挥作用。不过,孃仍然将只剩一发子弹的掌心雷收在裤子后方的口袋里,不仅因为这把枪有机会派上用场,带着这把枪也代表孃所做好的最后觉悟。 ……小夏就在前面等着我。 想着想着,孃突然想起初次和小夏交谈的往事,那个既内向又弱不禁风的小夏,现在却确实地成为孃的头号敌人。 孃衷心期盼小夏能恢复成过去的她,不过,这也是无法达成的梦想。 不论是小夏还是自己,都已经没办法再回头了。 即使需要取走小夏的性命,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阻止她在无尽的黑暗中盲目地乱窜。 孃一边走着,一边将手伸进口袋内摸着掌心雷,这就是象征自己决心的东西。 ……我会亲手晖决小夏。 这也是阻止她的最后手段。 在状似无止尽延伸的草丛中行走将近三十分钟后,球首先发现周遭有异状,而停住脚步仔细观察四周。 「有人!」 就在他发出大叫的同时,周围突然响起几发枪声,所有人立刻蹲低躲避流弹。一颗子弹应声打中孃身旁的树木,只见碎木屑四处飞散。 光听脚步声,就能确定有几个人正朝着这里逼近,球朝传出枪声的方向开了数枪,但前方仍然不停发出拨开草丛的声音。 「小球球!有几个人……」 躲在树后的魁高声询问。 「我不知道!应该有七、八个吧!」 听到球这么说,孃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对方并没有多得令人绝望,但眼前足以撼动空气的枪林弹雨立刻打散孃的短暂安心感。 「这里可是只有一把枪耶……真是的……」 球如此低声嘀咕道。就在他们认为完全无法动弹的时候,敌方突然停止开枪,感到很奇怪的魁从树后探出头,想窥探敌方的动静,对方却丝毫没有开火,不知道是弹药用尽还是诱骗一行人现身的诡计,他们只能默默地静观其变。就在这个时候,敌方传来一道很耳熟的声立日。 「你们那边剩几个人?」 于是,孃微微探出身子察看说话的人是谁。 正在向他们喊话的人是赤羽,虽然有段时间久未会面,他那光站着就能震慑他人的气势仍旧分毫末减。赤羽在森林中仍然一身笔挺西装,手里握着一把大口径手枪,枪口还冒着袅袅硝烟,背后则有几名身着黑衣并手持机关枪的男人,跟在赤羽背后随时准备攻击。孃定睛细算黑衣男的人数——一共六个人,包含赤羽是七个人,不过并未见到小夏的踪影。 「你们到底有几个人?老实回答,我没有暗算你们的意思。」 真琴藏身在树后,出声回答赤羽的问题: 「……五个人。」 听到这个回答后,赤羽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接着抬起头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须藤已经退出了吧?真可惜,我本来还想和他交手看看。」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吗?」 球立刻挺出身子,对伫立不动的赤羽开枪射击,赤羽头一偏躲过子弹,马上举起巨大手枪还击,枪口随即冒出闪光与爆裂声,子弹应声打中球身旁的树木,球则是慌忙地躲回树后。 「乖乖听我把话说完。」 赤羽如此提出警告,便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 「三个人,我让你们挑三个人继续前进。」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不禁让一行人面面相觑。 「其实我只想让两个人过去……不过,我怕在后面等你们的阿佐田大人会很无聊。」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赤羽话中的意义,为什么要让三个人先行通过?赤羽和元禄到底有什么打算?孃总算能体会彰那时忍不住质问元禄的心情,因为他们的举动完全没有连贯性可言。 「我先说清楚,这是我们出于善意送给你们的机会,在这里杀死你们所有人可说是易如反掌。所以,我们决定让你们其中三个人观赏这出戏的最后结局。来吧!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赶快选出三个人!」 赤羽的宣布让一行人皆倍感踌躇。如果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到底要让谁留下来?要和七个人为敌,残留的两个人必定是死路一条。 「我可以问个问题冯?」 球不再躲在树后,直接站出来和赤羽光明正大地对峙。孃的脑中瞬间闪过赤羽是否会开枪的疑虑,但两人却只是以平淡的态度开始对话。 「你们总共剩几个人?」 一听到球的提问,赤羽稍做犹豫后回答: 「九个人。」 「换句话说,后面只剩两个人吧?」 「没错。」 「讲得更清楚一点,那两个人就是阿佐田元禄和志水小夏吧?」 赤羽并没有回答,倘若他说的是实话,后面的两个人应该就是元禄和小夏,于是球回头看着孃等人说道: 「那留下的人就是我。」 并且面带微笑走到魁的身边。 「还有妳。」 说完后,还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为什么?」 见到魁皱起眉头提出问题,球只是耸了耸肩回答: 「既然小夏在后面,当然就要让孃过去吧?而彰一定要陪着孃,所以真琴小姐也必须跟着他们,就是这么简单。」 「那就等于是拉我和你一起陪葬吧……」 「没差啦,妳又不会怎样。」 看到球和魁在紧要关头仍然毫无紧张感地斗嘴,真琴只是神情悲痛地看着他们,因为不论她怎么思考,都无法妥善安排该让谁留下来。 「你确定要留下来吗?」 真琴小声地向球确认,球则是拉起上衣,只见衣服内挂满无数把小刀。 「人数这么多,当然要让武装最齐全的人留下来,我不是脑筋烧坏随口说说而已,我认为我生存的机率还蛮高的。」 「那我呢?」 魁用手指着自己询问,球又是耸肩以对。 「妳只是凑人数。」 「什……」 就在此时,球将正准备破口大骂的魁一把抱进怀里,顺势将自己的嘴唇贴往魁的樱唇。魁随即一脚踹开球,虽然被踢开的球摇摇晃晃地差点跌倒,但还是勉强稳住站姿,并且温柔地对魁笑着说道: 「既然等一下就有可能死掉,和心爱的女人一起送死很奇怪吗?」 突然听到球的告白,魁顿时哑口无言地盯着球,脸颊还逐渐泛起红晕。 「你……你怎么这么白痴!现在根本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 「就是要这种情况才说的出口嘛!」 「你……!」 正当魁准备挥拳的时候,身旁突然响起一道枪声,他们立刻低头缩了一下,看来是赤羽对空鸣枪的声音。 「闹剧就演到这边吧。谁要留下来?谁要往前进?」 听到赤羽的警告,球便挺身而出,魁也跟在他的身后。 「……这样没意见吧?」 球一边叼起烟,一边告知赤羽决定的结果,赤羽则是略带不满地回道: 「你确定要让两个小朋友过去吗?」 「别看他们年纪还小,小心会吃到苦头。如果有办法联络你家老大,劝你最好先通知他一下。」 球点燃香烟,吐着白烟如此提醒,并且用手指挟着香烟指向赤羽。 「还有,我最不爽的人就是你,身为我老爸的秘书还敢背叛他,你就是我最想杀的人信一」 魁并没有跟着附和,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球。 「讲够了吧?其它三个不想被波及的话就快滚吧。」 球和魁对三个人使个眼色,真琴和彰便露出沉重的表情向前迈步,正当孃想往前跟着两人时,突然心意一转跑到球和魁的身边,并且紧紧地抱住魁。孃抬头望着魁,只见魁带着有点困扰的表情轻轻摸着孃的头。 「孃,快走吧,这里交给我和球就好。」 「可是……」 球也从背后摸摸孃的头说道: 「孃,妳要勇敢地往前迈进,小夏一定就在后面等着妳。或许她打算杀掉妳,也可能是盼望妳能阻止她,我没办法告诉妳正确的答案。不过既然都来到这里,不管结果是什么,妳都应该好好地面对她。」 魁用力地推开孃的身体,并且拍了拍她的背后,要她往前跟着彰和真琴。 「孃,妳一定要活着喔!店里没有妳会很死气 沉沉,这样我会没心情工作的喔!」 「球先生也千万别死!魁小姐也要活着喔!」 「我知道啦!快走吧!」 孃点点头,接着拔腿往前奔跑,背后也在这时响起阵阵枪声,虽然身体被枪声震得频频发抖,但是孃并没有回过头,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选择相信球和魁,他们一定会活着与自己再度相聚,所以,孃决定绝对不再回头观看。 眼前的山洞位于陡峭的岩壁下方,有三面被森林所包围,洞穴内不仅传出类似鸟鸣的叫声,从洞口还能频频感觉到徐徐微风。洞口似乎有人整理过,并没有苍郁茂盛的树木丛生,一行人穿过黑漆漆的森林后,能够清楚看见阳光从此处洒落地面。 一踏进洞里,冰冷的空气便立刻覆满全身。这个洞穴似乎是自然的产物,并没有经过人工挖凿与整修,因此路面凹凸不平很难行走,再加上头顶不时有水珠滴落,造成地面相当湿滑容易滑倒。三个人谨慎地缓缓前进,当来自入口的光线越来越微弱时,他们渐渐发现前方出现昏暗的灯光。 洞穴内部有个显然由人工修筑而成的空间,内部空间并不甚宽广,四周装有建筑工地常见的卤素灯泡,虽然稍显昏暗,仍然能看清楚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房间深处只有一条看似人为开凿的洞穴,看来是通往深处的通路。 三个人暂时停止前进,开始转头扫视周遭环境,只见四周没有任何能够藏身的场所。就在三人准备举步前进时,听到洞穴深处传来「喀喀喀」的脚步声,于是真琴举起枪,彰则是压低身体摆出架势,只有孃站在原地不动,因为她知道那是谁的脚步声。孃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在栖羽植物中心曾经碰过的类似情景,和那时的脚步声如出一辙,或许因为是厚底马靴的关系,脚步声在洞穴中听来格外响亮。 「……妳来啦。」 只见小夏喃喃地如此说道,手里还握着一把大型步枪,孃已经看过看过很多次这种名为ak的步枪了。 「小夏……」 孃低声喊出她的名字,并且紧紧盯着已经完全变样的小夏,小夏毫不躲避孃的视线,眼神中还充满敌意和憎恨。 「还好……我还担心妳会留在赤羽先生那里呢……」 小夏微微一笑,和孃以前认识的小夏判若两人。 「听说妳在这里,我就决定过来了。」 听到孃的解释,小夏再度浮现出笑容。 「是喔……我好高兴喔……」 小夏的眼神内依旧含有憎恨和敌意,与她的笑容以及说的话截然不同。 「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咦……?」 「妳知道这里会交给我而不是赤羽先生的原因吗?」 孃不知道答案,因此选择闭口不语。仔细想想,小夏和元禄留在最后的确有点怪异,栖羽亲是由元禄和赤羽亲手建立,所以留到最后的人应该也是他们。 「因为……」 一听到小夏的话,正在低头沉思这个问题的孃拾起头,便看到小夏拿起枪准备射击。 「因为我比赤羽先生还强上好几倍!」 小夏的枪口立刻冒出闪光,孃则是赶紧向左一跳,身后的彰和真琴也分别向左右逃窜。 小夏一边高声地发出乐在其中的大笑,一边毫不留情地往左右疯狂扫射,孃为了不被流弹击中而拼命地移动脚步。由于小夏是突然开枪射击,孃发现自己的脚步有点不稳,她没想到小夏会对三个人直接动手。不过,如果小夏说的是实话,她的确能理解小夏充满自信的原因。孃并没有和赤羽直接交战,但从他先前攻击孃等人的态度和架势观察,确实能够想象实力到达何种程度,而假设小夏比赤羽还强,一个人对付他们理应绰绰有余。 「怎么啦?你们只会逃命吗!」 原先小夏只是站在原地用枪扫射,但当她说完这句话后,便朝着孃前进并继续洒出子弹。为了逃离数量庞大的子弹,快速移动的孃突然将行进方向改往右边,子弹射中孃的脚边,脚边的岩石也随着爆裂。 这时,孃看到小夏突然停止开枪,便赶紧看向小夏背后的彰,小夏正在替换弹匣,从腰间皮带状的枪套中取出新的弹匣。彰与小夏的距离有点远,不过只要往前稍微移动就能使用刀,孃认为自己必须引开小夏的注意力,于是故意站在原地盯着小夏。 彰立刻举起手杖刀冲向小夏,小夏似乎对彰的行动浑然不知,继续好整以暇地将弹匣装进步枪。装完弹匣后,小夏对孃微微一笑,看来她还是没有察觉彰的行动,这时彰已经逼近她的背后,只要一击就结束了。 正当孃如此心想时,小夏倏然往地上一坐,将身体往后仰并对彰连续扫射,彰由于冲刺速度过快而无法及时闪避,子弹也不小心擦过侧腹部。彰痛得闷哼一声,挥出的刀刃也不幸落空,一落地就被站起身的小夏用枪抵住。 孃赶紧冲向小夏,距离稍远的真琴同时对小夏连开数枪,小夏也以步枪回击,并且纵身跳开彰的身边。 小夏躲过攻击,就用充满轻蔑的神情来回地看着三个人说道: 「三个人连手攻击只有这点水平啊……元禄先生一定会很失望的……」 小夏的动作显然比先前更加熟练,孃不禁开始怀疑之前小夏是故意输给他们的。可是,小夏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论怎么思考,孃仍然无法想出结论,于是赶紧跑到摇晃起身的彰身边。 「我没事……没有伤到要害。」 虽然彰如此安慰孃,但伤势看起来并不轻,这种伤势根本无法躲避步枪的疯狂扫射。 「小夏!」 孃下定决心,于是开口叫出小夏的名字,小夏则是缓缓地将视线转向孃。 「妳想杀的人是我吧?」 一听到孃的问题,小夏不禁瞇起眼睛回答: 「……没错。」 「那只要攻击我就好。」 孃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继续说道: 「我会请他们不要出手,我们来个一对一的对决吧?」 听到孃的提议时,小夏立刻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听起来满有趣的嘛。」 孃松了一口气,这样至少小夏就不会攻击彰了。 「可是……我不要!」 小夏突然改变表情对彰扫射,孃发现小夏的意图,赶紧将彰的身体用力推开,子弹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穿过孃和彰的中间。孃用眼角余光确认真琴接住彰后,便朝着小夏急速冲刺,小夏则是举起枪对准孃,只见枪口接连冒出闪光、枪声与子弹,孃稍微瞇起眼睛,相信自己能掌握到对方的动作,经历过许多次类似的经验后,她渐渐地发现一件事。 从父亲对她施暴时就有这种感觉了。 只要孃高度集中精神于眼前的事物时,时间的流逝就会变得非常缓慢。孃时常能见到父亲的拳头犹如慢动作般慢慢接近,须藤带着她在深夜街道游荡时,孃能够下意识地看见朝自己接近的刀刃,甚至连子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孃不知道这是自己特有的能力,还是别人也做得到的事,她只知道自己能偶尔看见这种现象。 就连现在也是一样。 孃尽量以最小的动作闪过子弹,并且握起拳头。孃提醒自己不能握太紧,不能从一开始就将拳头握紧,只要在拳头命中敌人的瞬间握紧就好。 「小夏……!」 孃一回过神,就看到面前的小夏正准备往后倒退。 但是,孃的速度比小夏还要迅速。 孃想要一口气挥出右拳,右臂却违背自己的意识不听使唤,她立刻望向右手,只见右手正流出鲜血并无力地垂在一旁,听到小夏得意地大笑 ,孃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中弹了,孃也在这时反射地举起左拳。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只用单单一拳击倒小夏了。 孃先闪向右方,接着再跳向左方。 就是因为反省过须藤受伤那件事,她从一开始就做好心理准备,反应速度也因此比小夏迅速许多,并且能够对小夏发动攻击。 就在左拳击中小夏下颚的瞬间,孃闭起双眼,因为她不想目睹小夏的脸庞扭曲变形的丑陋模样。孃对这拳很有信心,不过她再度握起左拳,随着刚刚那拳的动作顺势转了一圈,从下方再对小夏的下颚补上一拳。 小夏蹒跚地往后倒退几步,尽管受到重创,她还是奋力举起枪对孃拙下扳机,但步枪的弹药已经用尽,只发出几声空虚的声响,小夏也在这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孃走到小夏的身旁并蹲低身子,她以为小夏会直接昏倒,小夏却意识朦胧地念出孃的名字: 「须贺泽同学……」 就在这时,孃也发现她的眼神已经几乎恢复成从前的模样了。 「小夏……」 小夏的身体向前瘫倒在孃的身上,她好像已经昏过去了。孃顿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过度紧张似乎让自己都忘记呼吸了,于是她深深吸进空气,然后缓缓吐出。尽管洞穴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硝烟味,空气并不算相当干净,但几次深呼吸也让孃变得冷静许多。 「孃……妳的手还好吗?」 彰和真琴则是慢慢走近孃的身边。 「我没事……」 孃没有看向彰,只是轻轻地放下小夏的身体让她躺平,接着回头望向真琴,她正准备捡起小夏的步枪。 「真琴小姐……一定要杀死小夏吗?」 孃已经下过无数次决心,自己一定会在紧要关头毫不犹豫地杀掉小夏,但她实在无法对眼前昏倒的小夏动手。 真琴停下拾起枪枝的动作,起身看了孃一眼,随即闭上眼睛,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总之,我们先继续前进吧,反正只要拿走她的武器……」 真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数发枪声打断,真琴的手枪也从手中落到地面,在这个密闭空间里传出冷酷的声响。 「啊……」 真琴只轻轻地发出这道声音,只见她的胸口被打出无数的小洞。孃才刚回过神,鲜红的血液便从小洞中喷洒而出。 「真琴小姐~~!!」 彰则是连忙用手撑住即将倒下的真琴。 「真琴,妳太大意啰……还是上了年纪脑袋不灵光啦?看到以前的伙伴沦落成这样,真让俺伤心哩。」 孃将视线转往传出声音的方向,只见元禄就站在通往房间深处的路口,双手还握着机关枪,孃也对枪口加装的大型刺刀仍有印象。 真琴抓着彰的身体勉强站起身,她的嘴边流出汩汩鲜血,并且紧紧地瞪着元禄。 「元……禄……我看……沦落的人应该是你吧……」 真琴说到这里便不停咳嗽,孃赶紧跑到真琴身边,因为连搀扶她的彰也受伤,她认为自己必须帮彰扶住真琴而伸出手,却被真琴拨开拒绝,并且将扶着自己的彰推开,用颤抖的双腿勉强站直身体继续说道: 「以前的你……根本不会暗中偷袭……你布下这么多的圈套……最后还是会光明正大地一决胜负……我一直以为……你是这种人……」 元禄则是对真琴的责难露出苦笑。 「俺也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啊……」 他的样子没有丝毫歉意,但总觉得有点无精打采。 真琴摇摇晃晃地捡起脚边的枪,用不停颤抖的手举枪对元禄射击,然而失去准头的子弹远远偏离元禄的位置,只打中远方的墙壁,不论开几枪都是同样的结果。 看到每开一枪,手枪的后座力便震得伤口涌出血液的模样,孃和彰悲痛地想赶到真琴身边。但是,真琴却用眼神暗示他们不准过来。 最后一颗子弹掠过元禄的脸颊,元禄依然闻风不动地站着,孃不知道他是打算对昔日伙伴表达最后的敬意,还是认为根本不可能打中。真琴打光子弹后,就直接瘫软地倒在地上,这时她总算允许彰和孃来到身边,彰则是赶紧抱起真琴的身体,只见真琴气若游丝地如此说道: 「对……不起……」 她到底是为了没有射中元禄而道歉?还是为那段往事道歉呢?彰狠狠地瞪着元禄,元禄则是犹如看戏般望着他们。 「你们好好道别吧,不用管俺。」 彰和孃不确定是否该相信元禄,却又无法丢下只剩最后一口气的真琴。 「真琴小姐……」 一听到彰的呼唤,真琴则是露出相当落寞的微笑。 「到最后……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妈……」 听到真琴这句话,彰不禁泪流满面地说出那个字。 「妈……!」 听到彰呜咽地发出哭喊,真琴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并平静地合起双眼。但是,她的嘴巴仍微微说着话,彰和孃紧紧看着她的嘴唇,只见真琴确确实实地说出「别认输」三个字。 「彰……」 孃轻声唤着彰,彰则是对她点点头,并且擦掉眼眶中的泪水,让真琴的身体在地面躺平,站起身和孃共同面对元禄。元禄看完他们的一举一动后,便用力地伸个懒腰,这时才摆出架势准备迎战。但是,孃仍然摸不着头绪,他明明随时都可以攻击,元禄为什么没有从背后发动攻击?难道是因为刚刚的偷袭而感到良心不安吗? 「……俺已经差不多猜到最后来的会是你们了。」 看到元禄露出闲话家常的态度起个话头,孃和彰却完全无法动弹。 元禄的左右手各拿着一把大型机关枪,枪尖还装有刺刀,简单计算火力是小夏的两倍,即使抓准空隙拉近距离,枪口的刺刀仍然是很大的威胁,随便行动只会招致败北。彰和孃互相使个眼色,以不让元禄发现的细微动作取出距离。 「偷袭真琴是俺不对……要俺一次对付三个人会很吃力,本来俺预定小夏应该会解决一两个人……结果计划都被打乱啦。」 就在这个时候,孃立刻看向小夏,发现她还在昏迷中,也让孃稍微缓和心中的担心,因为她清醒恐怕会让事情更加棘手。孃暗自思考或许刚刚杀死小夏才是正确的选择,但是她随即摇摇头打散脑中的思考,她相信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们不杀过来吗?心里不恨俺吗?」 元禄一边说话,一边用枪指着他们两个人。 「俺是你们的杀母仇人喔!你们要更生气,这样俺才会更有干劲嘛!」 看到元禄晃着枪尖故意挑衅,彰立刻采取行动,孃也跟着冲向前。 他们分头奔跑包夹元禄,元禄则是分别对双方开枪射击。孃很担心受伤的彰行动不够灵活而看向彰,还好他没有被击中,不过自己的确也被小夏打伤了,右肘以下已经几乎没有知觉,还好血流得不多,但应该无法使用右手攻击了。 彰钻过子弹的缝隙冲向元禄,并且拔出手杖刀一挥,元禄则是用单边的刺刀抵挡攻击,孃也在这时跟着逼近元禄,就在孃准备挥动左拳时,元禄的脚却快一步将孃踢飞出去,让孃的背部直接撞上岩床的隆起处,痛得她顿时难以呼吸。 元禄用单手架住彰的刀,准备用另一边的刺刀攻击彰,不过彰也已经拔出腰后的短刀砍向元禄的颈项,然而又被元禄的刺刀挡住,两人就这样短兵相接彼此较劲。不论是肉搏或拉开距离,形势看起来都对彰极为不利,比腕力一定是元禄占上风,但随便拉开距离就会遭元禄开枪射击。 孃站起身子,并且握住口袋中的 掌心雷。她不知道这个距离是否能打中元禄,她也没有把握,但还是必须打中才有胜算。 孃举起枪,为了不让元禄发现,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慢慢移动数步,并且闭起单边眼睛瞄准。要让事情真正结束,就要瞄准元禄的头部,若是打中背后,子弹很有可能无法打穿他的心脏。 元禄的力量渐渐压过彰,背部微弯的姿势也让孃难以瞄准头部,因此孃很犹豫是否要开这一枪。 该开枪吗?现在不就是开枪的大好机会吗?自己只剩这颗子弹,真琴和小夏的枪已经没有弹药,现场除了元禄之外,只剩孃手中这把掌心雷有子弹,而且只有一发,如果失败就会输了。 「开枪!」 插图124 一听到彰的叫喊,元禄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孃,元禄的脸部也随着显露而出,孃立刻扣下扳机。 子弹直接打中瞪圆双眼的元禄眉间,使他的身体大大地往后仰了一下,但是元禄并未倒地,而是用双枪的刺刀扫向身旁的彰,把彰的手杖刀狠狠打落,而彰另一边的短刀也在同时刺进元禄的腹部。元禄立刻发出野兽般的狂吼,并且摇摇晃晃地对彰开枪扫射,彰的左腕也被子弹击中。 元禄就这样踏着无力的步伐后退,背部瘫靠在石壁上,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然而,他还是努力保持站姿,尽管头部中弹与腹部插着一把短刀,元禄还是用双脚伫立在原地。 孃感到无比恐惧,脑中甚至浮现出「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人」的愚蠢想法,只见元禄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丢掉双枪指着自己的眉间说道: 「真的好险……假如不是掌心雷,俺的脑袋早就被打穿啦……话说回来,没想到妳还把它带在身上……」 因为掌心雷口径过小而造成威力不足,子弹似乎卡在元禄的头盖骨上,如果刚刚能再多靠近他一步的话,或许结果又会有所不同吧?不过,现在想这些事当然于事无补,孃发现彰的两手都受到重创,已经无法再拿起刀攻击了,而且还有一把刀插在元禄的腹中,现在根本没办法把刀拔出来。 孃希望元禄能赶快倒下,就这样别再站起来,因为我们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力气了。 「你们这些小鬼也还不赖嘛……要是我的身体没出事……你们早就死定了……不过……我玩得还算开心啦……」 元禄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迈步缓缓前进,但并不是朝着孃和彰。见到他不知为何走进洞穴深处,彰拖着蹒跚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后,孃赶紧跑到彰的身边用肩膀扶着彰。他们不能放过元禄,如果不这么做,事情就永远不会结束。 洞穴最深处的空间内开满了整片白色花朵,在这个没有阳光照射的洞穴中,此种白色花朵竟然能够四处盛开,看起来的确有些诡异,而白色花海中缀有几个红色小点,孃和彰发现那是血迹后,便跟着小红点追寻元禄的踪影,在直线排列的红点尽头,只见元禄挂着苍白的脸色,并且呼吸急促地站在原地。 「俺做了一场梦……」 并且开口这么说道: 「在梦里……俺靠着这些花的神奇力量打乱整个世界……如果世界不变成这个样子……俺就没办法继续活下去……俺在安稳的世界里活得好痛苦……」 即使身体摇摇晃晃,元禄却仍然勉强维持站姿。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元禄看来已经无意抵抗,他只是站在这片白色花海中,充满自傲地讲述自己的梦想。 「俺本来……打算花时间……慢慢进行俺的计划……反正没有必要这么急……所以俺很用心地布署计划……可是……状况突然变得很糟糕……因为俺得了不治之症……」 元禄无奈地露出苦笑,并且定睛看着孃和彰。 「就在半年前……俺听到医生判死刑的时候……俺的计划都全部泡汤啦……俺觉得不把事情做完……俺一定会死不瞑目……可是俺很清楚……就算怎么加快计划……还是没办法打乱整个世界……所以俺只能将就一点……在这个穷酸的小镇大干一场……在死之前……一定要热闹地放场烟火……」 就在这时,彰和孃发现他的脚底有某样物品。彰用力地嗅着味道,当孃也注意到那样东西的时候,只见元禄微微一笑,并且从口袋中掏出火柴点火。 「这个世界真是太糟糕啦……俺在这里活得好痛苦……」 这么说完后,元禄将火柴丢到脚边,火焰也在瞬间团团包围元禄的身体,整个空间顿时充满汽油燃烧的味道,他似乎已经在自己身边洒满汽油了。 火舌迅速地吞噬四周的花朵,孃和彰为了避免被火焰波及而快步离开。不知为何,孃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怅然。事情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结局只有如此而已吗?如果真的像元禄所说,所剩无几的人生就是一连串犯罪的负面动力,那么就算不做任何事,这桩事件最后还是会画下句点吗?这些话就像否认所有人的一切努力似地,让孃的心中有种极度不愉快的感觉。 在背后熊熊燃烧的火焰声,听起来就像是垂死挣扎的悲鸣。 ……活得好痛苦。 孃能够体会元禄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但是,自己心中的某个部分却也否定他那消极的想法。 球与魁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默默地站在真琴断气的房间里,两个人都狼狈不堪地挂满血迹,但仍然平安无事地活着。 「我们还是打赢那么多人了嘛……本来还以为死定了……」 球露出苦笑,垂下眼帘俯视真琴继续说道: 「可是啊……不是每个人都活着……」 魁似乎认为球的话有失场合,便对满脸沉痛表情的球踹了一脚。球原本就有些重心不稳,被这么轻轻一踢便跌倒在地上,虽然两人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不过孃根本没心情露出笑容。 「可是,我们还是活下来了吧?」 听到孃突如其来的问题,彰迟疑片刻后才出声回答: 「嗯……我们还活着。」 于是,球抱起真琴的遗体,魁抱着昏倒的小夏离开这个洞穴。就在众人走出洞口的时候,只见洞穴外的阳光相当刺眼。孃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但不论几点,她只知道今天一定是个炎热难耐的一天。 终 章 勉强升上高二后,课业及其它杂务让孃每天都过着忙碌的日子。 虽然诸多犯罪事件让栖羽市蒙上一层阴影,新闻和报纸等媒体不停密切报导现任市长和毒品组织挂勾的内幕,还有暴力集团以及事件的牺牲者等等,让社会的好奇眼神一口气集中在栖羽这个小市镇,但是,唯独栖羽亲的名字没有浮上台面。另一方面,最后仍然没人知晓一行人和整个事件深刻牵连的事实。 打倒元禄后,一行人返回敷岛医院,将事情经过完完全全地告诉须藤。除了小夏之外,包括元禄、赤羽与真琴等等,与新旧栖羽亲有关的所有人都已经离开这个人世了。 听完报告后,须藤并没有多说话,只是不停地轻轻点头。 经过几天,毒品组织的事件撼动了整个栖羽市,以往受到栖羽亲掌控的媒体和警方全都展开动作,部分人士认为有某个不明集团挺身对抗毒品组织,造成许多人不幸身亡,但应该还有相关人士侥幸存活。 如果认真追究整个事件,一行人的身分曝光只是迟早的问题,因此所有人连日讨论是否该出面解释事件的真相,但须藤却只以单单一个举动就解决了这个问题。须藤偷偷溜出敷岛医院找警方「自首」,表明自己就是所有事件的主谋者,并且说明事件的大致经过,却没有向警方提到有关一行人的任何情报。孃不知道他是否和警察做过何种交换条件,但须藤出面使得事件告一段落,社会大众也就不再深入追查事件背后的真相。随着时间流逝,这起事件也鲜少再被人们提起。 其实一行人对须藤的行动颇为不解,只有须藤独自承担罪刑,让所有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而就在事件曝光的那天,一行人收到须藤寄来的一封信,他在信中向大家说明,其实真琴在生前就已经拜托过他,事件落幕后请他承担事后的责任,而须藤则是认为自己既然无法参加决战,唯一能为同伴尽力的就只有这件事,而且要大家安心地回到正常生活。 知道须藤的理由后,每个人都难掩讶异的神情,没想到真琴设想得如此周到,于是大家决定接受须藤的好意。 唯有如此,才能对得起须藤与真琴。 孃站在学校的屋顶,呆呆地望着街道的景色。仔细想想,自从事情结束已经经过快一年,孃的心中也有种非常不可思议的感觉。 右臂的枪伤已经痊愈,几乎可以像受伤前一样活动自如,孃也深深体会到惯用手受伤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在复健疗程完成前,不论是吃饭或写功课都让她吃尽苦头,一发子弹就能准确地射穿重要的肌肉群,孃认为只能怪自己运气太差了。 还是说,应该要称赞小夏的射击技术好呢? 当时意识不明的小夏被送进敷岛医院,并且持续接受魁的治疗。成功寻获下落不明的女儿,不知道她的家人会出现什么表情呢?刚开始他们或许会兴奋地不停发抖吧?但当他们看到躺在病床的小夏时,喜悦也许会瞬间转为悲伤吧?似乎因为服用过多的毒品,她已经完全丧失记忆,据说连大脑和身体都无法轻易复原。不过,当孃抽空探望小夏的时候,即使她已经不记得孃是谁,小夏仍然会轻轻地露出笑容。 孃觉得这样就够了,至少小夏还活着,这样就让孃很满足了。 孃下意识地甩了甩右手,如果不这么做,孃很担心右手会突然无法动弹,这也是自从受到枪伤后不自觉出现的习惯。 「学~~姊~~!」 听到背后传来的叫唤声,孃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很确定后面发出叫声的人是雏子。 「妳看!我帮妳买了一个炒面面包喔!」 雏子刚就读高中没多久,总是像个小跟班缠在孃的身边,而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其实雏子是须藤的女儿。 须藤在自首前似乎曾经前去见雏子一面,而且稍微提到有关孃和彰的事。当时国中三年级的雏子对两人的事迹大感佩服,于是立志考进孃的高中,并且一如所愿见到孃,之后不知为何一个劲地关心孃的生活琐事。只要一到午休时间,就算没有拜托她,雏子仍然会自动帮孃买面包当午餐,让孃非常伤脑筋,即使孃告诉雏子自己中午习惯不吃饭,雏子反而会用空腹有害健康的理由热心地自掏腰包,最后孃只好妥协请她买面包。虽然孃并不是很喜欢面包,但辜负雏子的好意又让她过意不去,而且孃认为自己亏欠须藤许多人情。 「……学姊,妳怎么了?」 似乎因为停下吃面包的动作,雏子不明就里地看着孃的脸关心地询问,于是孃摇摇头表示没事。雏子的个性相当活泼,完全看不出来身上流有须藤的血,不过当看到她那整齐有致的五官和淡淡的发色时,孃又会心想不愧是遗传自须藤的混血血统。 雏子常常会出现出人意表的言行举止,虽然让孃伤透脑筋,但自从栖羽亲的事情结束后,孃的心情一直相当低落,多亏雏子活泼开朗的个性,使得孃或多或少可以振作精神。 「学姊,妳今天会到『缘』打工吗?」 孃点头回答雏子的问题,于是雏子开心地笑着说道: 「那小弟我是非去不可啦!因为学姊打工穿的制服很可爱喔!」 反正怎么劝阻都没用,孃只好咬了一口面包不做回应。 现在孃的身边并没有会用男孩子语气自称的人,听到雏子总会用男孩子般的口气,或许因为会让她想起彰的事,所以孃实在无法接受雏子的说话方式。 栖羽亲的事件结束后不到一个月,因为身为监护人的真琴过世,因此彰告诉孃想离开栖羽市到别的地方居住。 「在东京有我妈的老朋友,我大概会到那边借住吧。」 而孃无法改变彰的决定。 「还是一样……我又梦到那个情景了。」 彰再度梦到真琴临死前的那一刻,因为在这次事件中,只有彰丧失了最亲近的家人。 「真的很奇怪,我以前总是梦到我的亲生母亲,而且是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可是最近梦到的都是真琴小姐。」 就因为这样,孃不忍心反对彰执意离开的决定。当彰得知母亲死亡的真相时,为了能够抬头挺胸地活下去、为了挥别母亲被杀的灰暗往事,彰立志要报仇血恨,结果却产生新的阴影纠缠着彰。对彰来说,或许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才是最好的选择,彰完全没提到心中的感受,但孃总觉得自己明白彰的心情。 「我会写信给妳,因为我实在不喜欢用电子邮件。」 「……嗯。」 见到孃只是点头响应,彰的笑容中也带有几分伤感。 两个人在夜晚再度相拥,比上次圆满顺利的过程也让孃感到无比寂寞。孃深深记得那晚自己忍不住流泪的事,就像是昨天发生过的事般印象深刻,那时彰为悲伤的她拂去眼泪,并且温柔地对她一吻。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吗?」 孃仍然泪流不止地这么询问,彰则是惊讶地反问: 「为什么不会见面?东京没有很远,想见面的话随时都可以见面啊。」 「可是……」 越是想象彰不想见到自己的恐怖情景,就让她越不想离开彰。 其实我不能与彰见面,因为我与真琴的死息息相关,只要彰看到我,或许会永远无法对真琴小姐的死释怀——正因为孃的心中怀有此种想法,才会更加担心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彰了。 而彰只是默默地紧紧抱住孃。 「别走……」 孃知道这是无理取闹,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口,彰更加抱紧孃,却仍然没对她的要求点头承诺。 「……抱歉。」 这也是孃听到彰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放学后,孃并没 有回家而直接前往球的店里,她现在一个星期到「缘」打工三天,虽然孃的父亲再度开始工作,家里不需要孃额外贴补家用,不过,孃仍然不想放弃曾经与球同甘共苦的时刻。 「妳来啦。」 孃走进店门,便听到球一如往常的招呼声,店里依旧冷冷清清,只见孃的父亲坐在角落,对着笔记型计算机皱眉苦思。自从出院后,孃的父亲重操自由记者的本行,因为先前的事件和球相识,于是现在常常到球的店里光顾写稿。根据父亲所说,似乎因为新公寓没有之前的房子来得宽敞,并不算是工作的好环境,不过根据魁的说法,他是找借口到球的店里监视孃的打工情况。 「前阵子妳爸还怀疑妳和球的交情喔!」 孃的父亲似乎找魁商量过,于是魁带着伤脑筋的表情告诉孃这件事,不解风情的父亲好像完全没发现球和魁正在交往的事实。 就算孃和父亲不再有互相殴打的异常关系出现,但父亲过度保护的态度让孃感到有点厌烦。孃觉得自己很现实,不过她能有心情烦恼这些琐事,也是因为栖羽市恢复和平的缘故,其实这应该是值得感到高兴的事。 孃穿起球为她准备的制服,先打扫店内环境,接着招呼客人,在在都让孃产生返回平凡世界的真实感触。即使到现在,孃发现自己仍会不经意地在店内寻觅彰的身影,因而惹来心中一阵愁怅。 彰已经离开栖羽市即将一年,从此音信全无。 孃认为,彰或许已经忘记我了。 这是孃最不想思考的事,不过冷静思考后,孃觉得这种结局其实也很正常。对彰来说,两人结合的时光只是发自对孃一时的爱恋,如同世间男女般相识相离,孃和彰的关系也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可是,孃还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孃握着拖把叹了一口气,正在擦拭玻璃杯的球则是将视线转向孃。 「怎么啦?心情很郁闷吗?」 被球这么一问,孃连逞强的力气都没有而老实回答: 「有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挂在店门口的门铃突然发出声音,孃望向门口,一位屈指可数的常客便带着一如往常的满面笑容走进店里,原来是魁。 「嗨!各位过得怎么样?」 魁看起来比平常更为快活,只见她踩着轻快的步伐找张柜台的位置就座。 「来杯咖啡吧!」 球则是耸了耸肩,一如往常地为魁冲泡咖啡。在旁人的眼里,他们的关系仍然如同以前一样,但经过那个事件后,他们已经成为男女朋友开始交往了。或许有人会觉得他们应该更加亲密,不过他们的关系原本就是似有若无,不会因为周围的环境而改变相处模式,仍然双双保有原来的自我。孃看在眼里十分羡慕,因为她和彰并没有这层关系。 越是不停思考,心情也变得更加忧郁,让孃又不自觉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魁则是狐疑地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孃,妳怎么啦?怎么闷闷不乐的呢?」 看到孃并没有心情说笑,魁便有如突然想起事情似地,从柜台上的包包里拿出一封信。 「对我们家忧郁的孃小妹妹,大姊姊我准备一帖特效药给妳尝尝吧!」 魁把信递到面前,孃看见那封信的收件人写着自己的名字。 「那是今天寄到我家的喔!妳有告诉他新的地址吗?」 一听到这句话,孃立刻会意到寄信者是谁,便迅速从魁手里抢走那封信,并且全神贯注地拆开信封,取出一叠折得相当整齐的信纸。 孃小心翼翼地摊开信纸,似曾相识的秀气字体立即映入眼帘。 『敬启须贺泽孃同学 一段时间没有向妳联络,真的非常抱歉。其实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某家医院住院接受治疗。不过,问题不是出在我的身体,而是精神状况。 本来我应该留在魁小姐的医院继续接受她的治疗,但自从那件事告一段落之后,我冷静地重新思考自己该怎么做,才会做出这个决定,因为留在栖羽市会让我想起很多往事…… 详细说明可能会占掉很多篇幅。总之,我在这家医院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其实我每天都想写信给妳,可是主治医师要我专心治疗,暂时先别想其它事,我才会一直忍着没有写信给妳。 所以,请原谅我一直没有通知妳。 我目前已经暂时出院,每天都会读书或看场电影打发时间。我决定要考大学,最近在家开始自修准备考试,可是,自己独处很容易就找借口偷懒休息。 妳现在过得好吗? 顺利的话,妳现在应该是高中二年级吧?(不要说妳被留级啰?)请记得好好用功读书,别像我一样偷懒打混。 因为很久没提笔写字,写到这边真的有点累。 其实这封信是我花了好几天慢慢写出来的,如果意思有不通顺的地方,还请妳当成笑话看看就好。 写些制式的内容也满无聊的,所以我打算写写心中的想法。 这一年来,我一直都在想着妳。 不管主治医师怎么劝我,我就是没办法忘记妳,就连写信的这个时候,脑海中仍然会浮现出妳阅读这封信的模样。 可是,随着时间经过,心里对妳的记忆还是越变越淡。 首次和妳相拥的那一晚,就像是遥远的往事般逐渐消失。 这就是我最害怕的事。 不知道妳现在过得怎么样? 应该不会找到喜欢的男孩子了吧? 毕竟是我一直没有联络,其实我没资格问妳这种问题。不过,如果妳仍然喜欢我的话,我也会感到非常开心的。 我想见妳一面。 这就是我最真实的心情。 妳曾经说过,要我带妳离开这个无趣的世界。妳还记得吗? 妳要我带妳离开这个平凡无趣、百无聊赖的世界。 而我也做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有点后悔,将妳带进这个危险的世界或许是错的,那时候的我活在不同的世界,对世间的许多事物都已经失去感觉。 可是,我却把妳带出平凡的世界,因为妳希望自己能够离开。 所以,希望这次妳能将我带离这个世界。 希望妳能把我从这个危险世界,拉回有妳在的宁静世界。 我一直认为自己很不正常。 我觉得自己没有权利活在平凡的世界中。 因为我的双手沾满鲜血,又拥有啜饮鲜血会兴奋的奇特癖好。像我这种人应该没办法活在安稳的世界里,就像元禄死前说过的,我在这个世界里活得很痛苦。 我一直反复思考这些事。在住院治疗的期间,我重新审视自己真正的想法,我认为自己仍然想活在平凡的世界里。 不管这个世界会带来多少痛苦,我还是想要回到平凡的世界。 孃,因为妳就在那个世界里。 虽然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是我总有一天会回到栖羽市。妳愿意等我回来吗? 我知道这是个无理取闹的要求。 可是,如果有妳的等待,我在那个世界就可以坚强地活下去。 妳已经戒掉自残的习惯了吗? 我……还是没办法戒掉。 其它癖好都已经差不多痊愈,只有伤害自己这件事迟迟没办法戒掉,因为我还记得妳会这么做。不过,并不是像以前发泄心中的郁闷,而是为了寻求和妳的牵绊,所以我到现在还是会偶尔做出自残的举动。 很抱歉扯出很多事。假如我的信让妳感到不愉快,把它扔到垃圾桶或是烧掉都可以;如果妳不这么认为的话,我会等着妳的 回信。 请代我向球先生、魁小姐还有令尊问好。 三条彰敬上』 当天夜晚,孃立即动手书写给彰的回信。 一个字一个字地表达出自己真正的心情。 大概是等待的焦急心情让孃无法专心,经过数度写错内容并浪费了几张信纸后,孃将总算写好的信纸折好装进信封里。 接着,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上面出现了几条新的伤痕。 其实孃和彰一样,她一直无法停止自残的行为。 理由和彰完全相同,她相信这是与彰之间的微小牵绊。 就算旁人认为他们非常丑陋诡异,就算这是一段不正常的感情,彰和孃之间的感情还是由此而生,孃不再像以前一样厌恶这件事。 对分处两地的我们来说,这是我们唯一的牵绊,在这段分离的时间里……没错,在彰回到我的身边前,我绝对不会戒掉这个习惯。 虽然平凡世界仍然是枯燥无趣、微不足道,让自己常常产生想要逃避的冲动。就算这个世界是这副模样,因为彰活在这个世界里……不只是彰,还有父亲、球先生、魁小姐,以及其它喜欢的人活在这里,所以不论有多么痛苦难熬,我仍然想要继续活下去。 不管在什么世界,如果没有努力生存过,就没有办法抬头挺胸地对待死亡。所以,人们必须在充满苦难的人生中寻求点滴幸福,以求努力地活在这个世界里。 这个世界的确让人活得很痛苦。 但矛盾的是,自己只能在这个世界中寻获生存的意义。 孃拉开抽屉,里面有把已经生锈的美工刀。 孃站起身,穿起外套准备出门买把新的。 为了确认自己和彰唯一的牵绊。 这就是孃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看到孃默默地冲出房门,父亲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孃只是对父亲露出微笑,随即纵身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上。 后 记 查理-布考斯基曾经在书里如此叙述: 「人生看似丑陋,但还值得活个三、四日。不觉得还有些搞头吗?」 这是『常态的疯狂』里的一小段话。有一天,我很偶然地在电车中阅读布考斯基的小说,看到这句时不自觉地发出窃笑,还惹来旁边女高中生的异样眼光。 或许会有人觉得我装得一副很懂的样子,但看到这位在人生中肯定比我碰过更多困难的通俗作家写出这句话时,的确让我深受感动。 总归一句话,人生非常丑陋,有时甚至丑陋得让人无法面对或想转头逃避。不过,太早放弃实在有点可惜,我一直怀着这种想法活到现在,在未来的人生中,我应该也能抱持此种信念继续活下去。或许有人认为这样很悲哀,也或许有些人认为这样很幸福,虽然每个人的想法不尽相同,但对我来说,我只要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够了。 只要能活着,此生足矣,夫复何求? 故事该如何结尾让我思考很久,最后我决定选择最老套的结局,既然是因为很老套的理由开始撰写这本小说,那么应该也要让结局很老套吧? 各位读者可能觉得我很会找理由,其实我是带着豁出一切的心情创作这个故事,倘若有人看完这本老套的小说能获得某些启示,也会让我会倍感荣幸。即使是再老套的故事,我相信仍然能给予读者某种程度的影响,这也是我继续创作小说的动力。 这次的后记我并不打算写太长,因此照例在此表达对以下几位的感谢之意。 首先是责任编辑k小姐。 感谢您总是耐心等候写稿速度缓慢的我,此外也非常感谢您给我完成这本小说的机会。虽然我认为自己的表现似乎没有达成您当初的期望,但能写出这个故事,相信也能让我的心中产生相当大的转变。 接着是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由于我在截稿前夕才赶出稿件,造成您作业上的困扰,真的非常抱歉。您的插画为『pulp』增添许多色彩,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让我想亲自向您道谢,谢谢您的帮忙。 再来是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们。 非常感谢各位耐着性子看完这本内容沉闷的小说,虽然我还不知道下本小说何时可以出版,不论内容为何,仍然希望能承蒙各位再次阅读。 也谢谢其它朋友和我所认识的人们。 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有需要大家照顾的地方,尚请各位多多给予支持与帮忙,毕竞脆弱的我是没有办法独自生活的。 最后,我借用日文版布考斯基日记集的书名,替第十二章的章节取名为『死亡如影随形』,这几个字与后记开头所引用的话,都是对我造成重大影响的话语。 其实『pulp』这本书也是来自布考斯基的遗作,此外,我也从其它作品中借用许多灵感以及题材。 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 甚至连写本小说都无法靠一己之力完成。 对如此自暴自弃的我,在那个世界的布考斯基会如何看待我呢?不,他对我这种人一京没什么兴趣吧?在那个世界的他想必正在饮酒作乐,并且在红粉花丛中打滚穿梭吧? 即使我很崇拜他,却无法过着像他一样的生活,这也让我倍感遗憾。 不过,今天就让自己捧着红酒欣赏诗词,试着体验他的生活方式吧!无趣的人生也是要靠着小事带来些许乐趣的。 这些都是值得人多活个两、三天的小小乐趣,而人生就是由许多三、两天累积而成的。那么,等酒醒再来写篇小说吧。 下次要写出什么样的故事呢…… 森桥ビソゴ ※参考文献气『ありきたりの狂气の物语(中译:常态的疯狂)(新潮文库出版) 查理-布考斯基(著)/charlesbukowski/青野聪(翻译) 查理-布考斯基曾经在书里如此叙述: 「人生看似丑陋,但还值得活个三、四日。不觉得还有些搞头吗?」 这是『常态的疯狂』里的一小段话。有一天,我很偶然地在电车中阅读布考斯基的小说,看到这句时不自觉地发出窃笑,还惹来旁边女高中生的异样眼光。 或许会有人觉得我装得一副很懂的样子,但看到这位在人生中肯定比我碰过更多困难的通俗作家写出这句话时,的确让我深受感动。 总归一句话,人生非常丑陋,有时甚至丑陋得让人无法面对或想转头逃避。不过,太早放弃实在有点可惜,我一直怀着这种想法活到现在,在未来的人生中,我应该也能抱持此种信念继续活下去。或许有人认为这样很悲哀,也或许有些人认为这样很幸福,虽然每个人的想法不尽相同,但对我来说,我只要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够了。 只要能活着,此生足矣,夫复何求? 故事该如何结尾让我思考很久,最后我决定选择最老套的结局,既然是因为很老套的理由开始撰写这本小说,那么应该也要让结局很老套吧? 各位读者可能觉得我很会找理由,其实我是带着豁出一切的心情创作这个故事,倘若有人看完这本老套的小说能获得某些启示,也会让我会倍感荣幸。即使是再老套的故事,我相信仍然能给予读者某种程度的影响,这也是我继续创作小说的动力。 这次的后记我并不打算写太长,因此照例在此表达对以下几位的感谢之意。 首先是责任编辑k小姐。 感谢您总是耐心等候写稿速度缓慢的我,此外也非常感谢您给我完成这本小说的机会。虽然我认为自己的表现似乎没有达成您当初的期望,但能写出这个故事,相信也能让我的心中产生相当大的转变。 接着是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由于我在截稿前夕才赶出稿件,造成您作业上的困扰,真的非常抱歉。您的插画为『pulp』增添许多色彩,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让我想亲自向您道谢,谢谢您的帮忙。 再来是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们。 非常感谢各位耐着性子看完这本内容沉闷的小说,虽然我还不知道下本小说何时可以出版,不论内容为何,仍然希望能承蒙各位再次阅读。 也谢谢其它朋友和我所认识的人们。 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有需要大家照顾的地方,尚请各位多多给予支持与帮忙,毕竞脆弱的我是没有办法独自生活的。 最后,我借用日文版布考斯基日记集的书名,替第十二章的章节取名为『死亡如影随形』,这几个字与后记开头所引用的话,都是对我造成重大影响的话语。 其实『pulp』这本书也是来自布考斯基的遗作,此外,我也从其它作品中借用许多灵感以及题材。 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 甚至连写本小说都无法靠一己之力完成。 对如此自暴自弃的我,在那个世界的布考斯基会如何看待我呢?不,他对我这种人一京没什么兴趣吧?在那个世界的他想必正在饮酒作乐,并且在红粉花丛中打滚穿梭吧? 即使我很崇拜他,却无法过着像他一样的生活,这也让我倍感遗憾。 不过,今天就让自己捧着红酒欣赏诗词,试着体验他的生活方式吧!无趣的人生也是要靠着小事带来些许乐趣的。 这些都是值得人多活个两、三天的小小乐趣,而人生就是由许多三、两天累积而成的。那么,等酒醒再来写篇小说吧。 下次要写出什么样的故事呢…… 森桥ビソゴ ※参考文献气『ありきたりの狂气の物语(中译:常态的疯狂)(新潮文库出版) 查理-布考斯基(著)/charlesbukowski/青野聪(翻译) 查理-布考斯基曾经在书里如此叙述: 「人生看似丑陋,但还值得活个三、四日。不觉得还有些搞头吗?」 这是『常态的疯狂』里的一小段话。有一天,我很偶然地在电车中阅读布考斯基的小说,看到这句时不自觉地发出窃笑,还惹来旁边女高中生的异样眼光。 或许会有人觉得我装得一副很懂的样子,但看到这位在人生中肯定比我碰过更多困难的通俗作家写出这句话时,的确让我深受感动。 总归一句话,人生非常丑陋,有时甚至丑陋得让人无法面对或想转头逃避。不过,太早放弃实在有点可惜,我一直怀着这种想法活到现在,在未来的人生中,我应该也能抱持此种信念继续活下去。或许有人认为这样很悲哀,也或许有些人认为这样很幸福,虽然每个人的想法不尽相同,但对我来说,我只要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够了。 只要能活着,此生足矣,夫复何求? 故事该如何结尾让我思考很久,最后我决定选择最老套的结局,既然是因为很老套的理由开始撰写这本小说,那么应该也要让结局很老套吧? 各位读者可能觉得我很会找理由,其实我是带着豁出一切的心情创作这个故事,倘若有人看完这本老套的小说能获得某些启示,也会让我会倍感荣幸。即使是再老套的故事,我相信仍然能给予读者某种程度的影响,这也是我继续创作小说的动力。 这次的后记我并不打算写太长,因此照例在此表达对以下几位的感谢之意。 首先是责任编辑k小姐。 感谢您总是耐心等候写稿速度缓慢的我,此外也非常感谢您给我完成这本小说的机会。虽然我认为自己的表现似乎没有达成您当初的期望,但能写出这个故事,相信也能让我的心中产生相当大的转变。 接着是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由于我在截稿前夕才赶出稿件,造成您作业上的困扰,真的非常抱歉。您的插画为『pulp』增添许多色彩,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让我想亲自向您道谢,谢谢您的帮忙。 再来是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们。 非常感谢各位耐着性子看完这本内容沉闷的小说,虽然我还不知道下本小说何时可以出版,不论内容为何,仍然希望能承蒙各位再次阅读。 也谢谢其它朋友和我所认识的人们。 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有需要大家照顾的地方,尚请各位多多给予支持与帮忙,毕竞脆弱的我是没有办法独自生活的。 最后,我借用日文版布考斯基日记集的书名,替第十二章的章节取名为『死亡如影随形』,这几个字与后记开头所引用的话,都是对我造成重大影响的话语。 其实『pulp』这本书也是来自布考斯基的遗作,此外,我也从其它作品中借用许多灵感以及题材。 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 甚至连写本小说都无法靠一己之力完成。 对如此自暴自弃的我,在那个世界的布考斯基会如何看待我呢?不,他对我这种人一京没什么兴趣吧?在那个世界的他想必正在饮酒作乐,并且在红粉花丛中打滚穿梭吧? 即使我很崇拜他,却无法过着像他一样的生活,这也让我倍感遗憾。 不过,今天就让自己捧着红酒欣赏诗词,试着体验他的生活方式吧!无趣的人生也是要靠着小事带来些许乐趣的。 这些都是值得人多活个两、三天的小小乐趣,而人生就是由许多三、两天累积而成的。那么,等酒醒再来写篇小说吧。 下次要写出什么样的故事呢…… 森桥ビソゴ ※参考文献气『ありきたりの狂气の物语(中译:常态的疯狂)(新潮文库出版) 查理-布考斯基(著)/charlesbukowski/青野聪(翻译) 查理-布考斯基曾经在书里如此叙述: 「人生看似丑陋,但还值得活个三、四日。不觉得还有些搞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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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在截稿前夕才赶出稿件,造成您作业上的困扰,真的非常抱歉。您的插画为『pulp』增添许多色彩,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让我想亲自向您道谢,谢谢您的帮忙。 再来是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们。 非常感谢各位耐着性子看完这本内容沉闷的小说,虽然我还不知道下本小说何时可以出版,不论内容为何,仍然希望能承蒙各位再次阅读。 也谢谢其它朋友和我所认识的人们。 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有需要大家照顾的地方,尚请各位多多给予支持与帮忙,毕竞脆弱的我是没有办法独自生活的。 最后,我借用日文版布考斯基日记集的书名,替第十二章的章节取名为『死亡如影随形』,这几个字与后记开头所引用的话,都是对我造成重大影响的话语。 其实『pulp』这本书也是来自布考斯基的遗作,此外,我也从其它作品中借用许多灵感以及题材。 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 甚至连写本小说都无法靠一己之力完成。 对如此自暴自弃的我,在那个世界的布考斯基会如何看待我呢?不,他对我这种人一京没什么兴趣吧?在那个世界的他想必正在饮酒作乐,并且在红粉花丛中打滚穿梭吧? 即使我很崇拜他,却无法过着像他一样的生活,这也让我倍感遗憾。 不过,今天就让自己捧着红酒欣赏诗词,试着体验他的生活方式吧!无趣的人生也是要靠着小事带来些许乐趣的。 这些都是值得人多活个两、三天的小小乐趣,而人生就是由许多三、两天累积而成的。那么,等酒醒再来写篇小说吧。 下次要写出什么样的故事呢…… 森桥ビソゴ ※参考文献气『ありきたりの狂气の物语(中译:常态的疯狂)(新潮文库出版) 查理-布考斯基(著)/charlesbukowski/青野聪(翻译) 查理-布考斯基曾经在书里如此叙述: 「人生看似丑陋,但还值得活个三、四日。不觉得还有些搞头吗?」 这是『常态的疯狂』里的一小段话。有一天,我很偶然地在电车中阅读布考斯基的小说,看到这句时不自觉地发出窃笑,还惹来旁边女高中生的异样眼光。 或许会有人觉得我装得一副很懂的样子,但看到这位在人生中肯定比我碰过更多困难的通俗作家写出这句话时,的确让我深受感动。 总归一句话,人生非常丑陋,有时甚至丑陋得让人无法面对或想转头逃避。不过,太早放弃实在有点可惜,我一直怀着这种想法活到现在,在未来的人生中,我应该也能抱持此种信念继续活下去。或许有人认为这样很悲哀,也或许有些人认为这样很幸福,虽然每个人的想法不尽相同,但对我来说,我只要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够了。 只要能活着,此生足矣,夫复何求? 故事该如何结尾让我思考很久,最后我决定选择最老套的结局,既然是因为很老套的理由开始撰写这本小说,那么应该也要让结局很老套吧? 各位读者可能觉得我很会找理由,其实我是带着豁出一切的心情创作这个故事,倘若有人看完这本老套的小说能获得某些启示,也会让我会倍感荣幸。即使是再老套的故事,我相信仍然能给予读者某种程度的影响,这也是我继续创作小说的动力。 这次的后记我并不打算写太长,因此照例在此表达对以下几位的感谢之意。 首先是责任编辑k小姐。 感谢您总是耐心等候写稿速度缓慢的我,此外也非常感谢您给我完成这本小说的机会。虽然我认为自己的表现似乎没有达成您当初的期望,但能写出这个故事,相信也能让我的心中产生相当大的转变。 接着是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由于我在截稿前夕才赶出稿件,造成您作业上的困扰,真的非常抱歉。您的插画为『pulp』增添许多色彩,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让我想亲自向您道谢,谢谢您的帮忙。 再来是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们。 非常感谢各位耐着性子看完这本内容沉闷的小说,虽然我还不知道下本小说何时可以出版,不论内容为何,仍然希望能承蒙各位再次阅读。 也谢谢其它朋友和我所认识的人们。 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有需要大家照顾的地方,尚请各位多多给予支持与帮忙,毕竞脆弱的我是没有办法独自生活的。 最后,我借用日文版布考斯基日记集的书名,替第十二章的章节取名为『死亡如影随形』,这几个字与后记开头所引用的话,都是对我造成重大影响的话语。 其实『pulp』这本书也是来自布考斯基的遗作,此外,我也从其它作品中借用许多灵感以及题材。 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 甚至连写本小说都无法靠一己之力完成。 对如此自暴自弃的我,在那个世界的布考斯基会如何看待我呢?不,他对我这种人一京没什么兴趣吧?在那个世界的他想必正在饮酒作乐,并且在红粉花丛中打滚穿梭吧? 即使我很崇拜他,却无法过着像他一样的生活,这也让我倍感遗憾。 不过,今天就让自己捧着红酒欣赏诗词,试着体验他的生活方式吧!无趣的人生也是要靠着小事带来些许乐趣的。 这些都是值得人多活个两、三天的小小乐趣,而人生就是由许多三、两天累积而成的。那么,等酒醒再来写篇小说吧。 下次要写出什么样的故事呢…… 森桥ビソゴ ※参考文献气『ありきたりの狂气の物语(中译:常态的疯狂)(新潮文库出版) 查理-布考斯基(著)/charlesbukowski/青野聪(翻译) 查理-布考斯基曾经在书里如此叙述: 「人生看似丑陋,但还值得活个三、四日。不觉得还有些搞头吗?」 这是『常态的疯狂』里的一小段话。有一天,我很偶然地在电车中阅读布考斯基的小说,看到这句时不自觉地发出窃笑,还惹来旁边女高中生的异样眼光。 或许会有人觉得我装得一副很懂的样子,但看到这位在人生中肯定比我碰过更多困难的通俗作家写出这句话时,的确让我深受感动。 总归一句话,人生非常丑陋,有时甚至丑陋得让人无法面对或想转头逃避。不过,太早放弃实在有点可惜,我一直怀着这种想法活到现在,在未来的人生中,我应该也能抱持此种信念继续活下去。或许有人认为这样很悲哀,也或许有些人认为这样很幸福,虽然每个人的想法不尽相同,但对我来说,我只要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够了。 只要能活着,此生足矣,夫复何求? 故事该如何结尾让我思考很久,最后我决定选择最老套的结局,既然是因为很老套的理由开始撰写这本小说,那么应该也要让结局很老套吧? 各位读者可能觉得我很会找理由,其实我是带着豁出一切的心情创作这个故事,倘若有人看完这本老套的小说能获得某些启示,也会让我会倍感荣幸。即使是再老套的故事,我相信仍然能给予读者某种程度的影响,这也是我继续创作小说的动力。 这次的后记我并不打算写太长,因此照例在此表达对以下几位的感谢之意。 首先是责任编辑k小姐。 感谢您总是耐心等候写稿速度缓慢的我,此外也非常感谢您给我完成这本小说的机会。虽然我认为自己的表现似乎没有达成您当初的期望,但能写出这个故事,相信也能让我的心中产生相当大的转变。 接着是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由于我在截稿前夕才赶出稿件,造成您作业上的困扰,真的非常抱歉。您的插画为『pulp』增添许多色彩,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让我想亲自向您道谢,谢谢您的帮忙。 再来是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们。 非常感谢各位耐着性子看完这本内容沉闷的小说,虽然我还不知道下本小说何时可以出版,不论内容为何,仍然希望能承蒙各位再次阅读。 也谢谢其它朋友和我所认识的人们。 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有需要大家照顾的地方,尚请各位多多给予支持与帮忙,毕竞脆弱的我是没有办法独自生活的。 最后,我借用日文版布考斯基日记集的书名,替第十二章的章节取名为『死亡如影随形』,这几个字与后记开头所引用的话,都是对我造成重大影响的话语。 其实『pulp』这本书也是来自布考斯基的遗作,此外,我也从其它作品中借用许多灵感以及题材。 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 甚至连写本小说都无法靠一己之力完成。 对如此自暴自弃的我,在那个世界的布考斯基会如何看待我呢?不,他对我这种人一京没什么兴趣吧?在那个世界的他想必正在饮酒作乐,并且在红粉花丛中打滚穿梭吧? 即使我很崇拜他,却无法过着像他一样的生活,这也让我倍感遗憾。 不过,今天就让自己捧着红酒欣赏诗词,试着体验他的生活方式吧!无趣的人生也是要靠着小事带来些许乐趣的。 这些都是值得人多活个两、三天的小小乐趣,而人生就是由许多三、两天累积而成的。那么,等酒醒再来写篇小说吧。 下次要写出什么样的故事呢…… 森桥ビソゴ ※参考文献气『ありきたりの狂气の物语(中译:常态的疯狂)(新潮文库出版) 查理-布考斯基(著)/charlesbukowski/青野聪(翻译) 查理-布考斯基曾经在书里如此叙述: 「人生看似丑陋,但还值得活个三、四日。不觉得还有些搞头吗?」 这是『常态的疯狂』里的一小段话。有一天,我很偶然地在电车中阅读布考斯基的小说,看到这句时不自觉地发出窃笑,还惹来旁边女高中生的异样眼光。 或许会有人觉得我装得一副很懂的样子,但看到这位在人生中肯定比我碰过更多困难的通俗作家写出这句话时,的确让我深受感动。 总归一句话,人生非常丑陋,有时甚至丑陋得让人无法面对或想转头逃避。不过,太早放弃实在有点可惜,我一直怀着这种想法活到现在,在未来的人生中,我应该也能抱持此种信念继续活下去。或许有人认为这样很悲哀,也或许有些人认为这样很幸福,虽然每个人的想法不尽相同,但对我来说,我只要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够了。 只要能活着,此生足矣,夫复何求? 故事该如何结尾让我思考很久,最后我决定选择最老套的结局,既然是因为很老套的理由开始撰写这本小说,那么应该也要让结局很老套吧? 各位读者可能觉得我很会找理由,其实我是带着豁出一切的心情创作这个故事,倘若有人看完这本老套的小说能获得某些启示,也会让我会倍感荣幸。即使是再老套的故事,我相信仍然能给予读者某种程度的影响,这也是我继续创作小说的动力。 这次的后记我并不打算写太长,因此照例在此表达对以下几位的感谢之意。 首先是责任编辑k小姐。 感谢您总是耐心等候写稿速度缓慢的我,此外也非常感谢您给我完成这本小说的机会。虽然我认为自己的表现似乎没有达成您当初的期望,但能写出这个故事,相信也能让我的心中产生相当大的转变。 接着是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由于我在截稿前夕才赶出稿件,造成您作业上的困扰,真的非常抱歉。您的插画为『pulp』增添许多色彩,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让我想亲自向您道谢,谢谢您的帮忙。 再来是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们。 非常感谢各位耐着性子看完这本内容沉闷的小说,虽然我还不知道下本小说何时可以出版,不论内容为何,仍然希望能承蒙各位再次阅读。 也谢谢其它朋友和我所认识的人们。 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有需要大家照顾的地方,尚请各位多多给予支持与帮忙,毕竞脆弱的我是没有办法独自生活的。 最后,我借用日文版布考斯基日记集的书名,替第十二章的章节取名为『死亡如影随形』,这几个字与后记开头所引用的话,都是对我造成重大影响的话语。 其实『pulp』这本书也是来自布考斯基的遗作,此外,我也从其它作品中借用许多灵感以及题材。 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 甚至连写本小说都无法靠一己之力完成。 对如此自暴自弃的我,在那个世界的布考斯基会如何看待我呢?不,他对我这种人一京没什么兴趣吧?在那个世界的他想必正在饮酒作乐,并且在红粉花丛中打滚穿梭吧? 即使我很崇拜他,却无法过着像他一样的生活,这也让我倍感遗憾。 不过,今天就让自己捧着红酒欣赏诗词,试着体验他的生活方式吧!无趣的人生也是要靠着小事带来些许乐趣的。 这些都是值得人多活个两、三天的小小乐趣,而人生就是由许多三、两天累积而成的。那么,等酒醒再来写篇小说吧。 下次要写出什么样的故事呢…… 森桥ビソゴ ※参考文献气『ありきたりの狂气の物语(中译:常态的疯狂)(新潮文库出版) 查理-布考斯基(著)/charlesbukowski/青野聪(翻译) 查理-布考斯基曾经在书里如此叙述: 「人生看似丑陋,但还值得活个三、四日。不觉得还有些搞头吗?」 这是『常态的疯狂』里的一小段话。有一天,我很偶然地在电车中阅读布考斯基的小说,看到这句时不自觉地发出窃笑,还惹来旁边女高中生的异样眼光。 或许会有人觉得我装得一副很懂的样子,但看到这位在人生中肯定比我碰过更多困难的通俗作家写出这句话时,的确让我深受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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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天就让自己捧着红酒欣赏诗词,试着体验他的生活方式吧!无趣的人生也是要靠着小事带来些许乐趣的。 这些都是值得人多活个两、三天的小小乐趣,而人生就是由许多三、两天累积而成的。那么,等酒醒再来写篇小说吧。 下次要写出什么样的故事呢…… 森桥ビソゴ ※参考文献气『ありきたりの狂气の物语(中译:常态的疯狂)(新潮文库出版) 查理-布考斯基(著)/charlesbukowski/青野聪(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