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动战士高达SEED》 序章 c.e.(宇宙纪元)30年代,基因工程的风潮发展到了最巅峰,人类因此制造出新的对立架构。 在受精卵阶段便接受基因调整而出生,这些被称作“调整者”的全新人类们,对旧有的人类“自然人”而言构成了一大威胁。这些调整者们无论在智力、体力等各方面都凌驾于自然人,虽然他们仅占少数,却有囊括学术、体育等所有领域顶尖地位之趋势。终于这种落差形成了对立,寡不敌众的调整者在地球各地都受到迫害。被赶出了熟悉的土地,宇宙便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净土。 不多时,成为调整者们根据地的nt开始扮演起重要的角色。这个自c.e.50年代起启用的境外领土,担负起为能源问题而苦恼的地球提供丰富宇宙资源的能源,和运用无重力环境制造出的工业产品的重要角色。但其中的利润不仅部份被在地球的宗主国独占,宗主国也禁止nt生产武器与粮食,藉此巩固自己的支配性。 这是无庸置疑的支配与榨取。调整者们当然对此提出抗议,同时也向地球方面要求独立与之对等贸易。双方对此虽协商多次,却每每宣告失败,导致双边的紧张关系逐渐升高。而后——c.e.70年,因为“血腥情人节”的悲剧,地球与nt之间的紧张情势终于一瞬发展成真正的武力冲突。 没有人会怀疑,地球军将以数量的优势获胜。然而战局却大大的违背最初的预测而陷入泥沼,就这样过了十一个月之久—— c.e.(宇宙纪元)30年代,基因工程的风潮发展到了最巅峰,人类因此制造出新的对立架构。 在受精卵阶段便接受基因调整而出生,这些被称作“调整者”的全新人类们,对旧有的人类“自然人”而言构成了一大威胁。这些调整者们无论在智力、体力等各方面都凌驾于自然人,虽然他们仅占少数,却有囊括学术、体育等所有领域顶尖地位之趋势。终于这种落差形成了对立,寡不敌众的调整者在地球各地都受到迫害。被赶出了熟悉的土地,宇宙便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净土。 不多时,成为调整者们根据地的nt开始扮演起重要的角色。这个自c.e.50年代起启用的境外领土,担负起为能源问题而苦恼的地球提供丰富宇宙资源的能源,和运用无重力环境制造出的工业产品的重要角色。但其中的利润不仅部份被在地球的宗主国独占,宗主国也禁止nt生产武器与粮食,藉此巩固自己的支配性。 这是无庸置疑的支配与榨取。调整者们当然对此提出抗议,同时也向地球方面要求独立与之对等贸易。双方对此虽协商多次,却每每宣告失败,导致双边的紧张关系逐渐升高。而后——c.e.70年,因为“血腥情人节”的悲剧,地球与nt之间的紧张情势终于一瞬发展成真正的武力冲突。 没有人会怀疑,地球军将以数量的优势获胜。然而战局却大大的违背最初的预测而陷入泥沼,就这样过了十一个月之久—— c.e.(宇宙纪元)30年代,基因工程的风潮发展到了最巅峰,人类因此制造出新的对立架构。 在受精卵阶段便接受基因调整而出生,这些被称作“调整者”的全新人类们,对旧有的人类“自然人”而言构成了一大威胁。这些调整者们无论在智力、体力等各方面都凌驾于自然人,虽然他们仅占少数,却有囊括学术、体育等所有领域顶尖地位之趋势。终于这种落差形成了对立,寡不敌众的调整者在地球各地都受到迫害。被赶出了熟悉的土地,宇宙便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净土。 不多时,成为调整者们根据地的nt开始扮演起重要的角色。这个自c.e.50年代起启用的境外领土,担负起为能源问题而苦恼的地球提供丰富宇宙资源的能源,和运用无重力环境制造出的工业产品的重要角色。但其中的利润不仅部份被在地球的宗主国独占,宗主国也禁止nt生产武器与粮食,藉此巩固自己的支配性。 这是无庸置疑的支配与榨取。调整者们当然对此提出抗议,同时也向地球方面要求独立与之对等贸易。双方对此虽协商多次,却每每宣告失败,导致双边的紧张关系逐渐升高。而后——c.e.70年,因为“血腥情人节”的悲剧,地球与nt之间的紧张情势终于一瞬发展成真正的武力冲突。 没有人会怀疑,地球军将以数量的优势获胜。然而战局却大大的违背最初的预测而陷入泥沼,就这样过了十一个月之久—— c.e.(宇宙纪元)30年代,基因工程的风潮发展到了最巅峰,人类因此制造出新的对立架构。 在受精卵阶段便接受基因调整而出生,这些被称作“调整者”的全新人类们,对旧有的人类“自然人”而言构成了一大威胁。这些调整者们无论在智力、体力等各方面都凌驾于自然人,虽然他们仅占少数,却有囊括学术、体育等所有领域顶尖地位之趋势。终于这种落差形成了对立,寡不敌众的调整者在地球各地都受到迫害。被赶出了熟悉的土地,宇宙便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净土。 不多时,成为调整者们根据地的nt开始扮演起重要的角色。这个自c.e.50年代起启用的境外领土,担负起为能源问题而苦恼的地球提供丰富宇宙资源的能源,和运用无重力环境制造出的工业产品的重要角色。但其中的利润不仅部份被在地球的宗主国独占,宗主国也禁止nt生产武器与粮食,藉此巩固自己的支配性。 这是无庸置疑的支配与榨取。调整者们当然对此提出抗议,同时也向地球方面要求独立与之对等贸易。双方对此虽协商多次,却每每宣告失败,导致双边的紧张关系逐渐升高。而后——c.e.70年,因为“血腥情人节”的悲剧,地球与nt之间的紧张情势终于一瞬发展成真正的武力冲突。 没有人会怀疑,地球军将以数量的优势获胜。然而战局却大大的违背最初的预测而陷入泥沼,就这样过了十一个月之久—— c.e.(宇宙纪元)30年代,基因工程的风潮发展到了最巅峰,人类因此制造出新的对立架构。 在受精卵阶段便接受基因调整而出生,这些被称作“调整者”的全新人类们,对旧有的人类“自然人”而言构成了一大威胁。这些调整者们无论在智力、体力等各方面都凌驾于自然人,虽然他们仅占少数,却有囊括学术、体育等所有领域顶尖地位之趋势。终于这种落差形成了对立,寡不敌众的调整者在地球各地都受到迫害。被赶出了熟悉的土地,宇宙便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净土。 不多时,成为调整者们根据地的nt开始扮演起重要的角色。这个自c.e.50年代起启用的境外领土,担负起为能源问题而苦恼的地球提供丰富宇宙资源的能源,和运用无重力环境制造出的工业产品的重要角色。但其中的利润不仅部份被在地球的宗主国独占,宗主国也禁止nt生产武器与粮食,藉此巩固自己的支配性。 这是无庸置疑的支配与榨取。调整者们当然对此提出抗议,同时也向地球方面要求独立与之对等贸易。双方对此虽协商多次,却每每宣告失败,导致双边的紧张关系逐渐升高。而后——c.e.70年,因为“血腥情人节”的悲剧,地球与nt之间的紧张情势终于一瞬发展成真正的武力冲突。 没有人会怀疑,地球军将以数量的优势获胜。然而战局却大大的违背最初的预测而陷入泥沼,就这样过了十一个月之久—— c.e.(宇宙纪元)30年代,基因工程的风潮发展到了最巅峰,人类因此制造出新的对立架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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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深信着而彼此道别,从那时起过了三年—— “唷,有新消息吗?” 突然有人从他的肩后探头过来,基拉这才回过神。 “托尔……” 来者是与他在工业学院同一个研讨小组的托尔.肯尼西,他的身旁站着米丽雅莉亚.哈乌。 计算机画面上播放着后续报导。熊熊燃起的黑烟、爆炸声和四处逃窜的人们,高楼林立的街道已将近半毁,而附近某处似乎仍持续着战斗。 nt所拥有的扎夫特军,自去年开始向地球进攻。“海利欧波里斯”这里虽是中立国奥布的殖民卫星,但在开战之初也是人人屏息紧盯着地球的战况,只不过最近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里距离高雄约有七公里,目前仍然听到激烈的战斗声……) 记者以高亢而紧张的声调报告着。 (哇,上个星期就这样,那现在高雄不就已经沦陷了吗?) 托尔像个无关者似的表示意见,基拉苦笑着关掉计算机。 个性有些轻率是托尔的缺点,但他的为人表里如一,因此基拉非常喜欢他;他和总是开朗积极的米丽雅莉亚是一对十分相配的小情侣。 (高雄离本土不是满近的吗?会不会有问题啊?) 米丽雅莉亚则有如对照般,口气似乎有些不安。 “怎么可能——。本土根本就不可能变成战场的啦!” 托尔一贯乐观的预测,和自己往日挚友说出的话重合了;基拉竟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尽管如此,他们仍认为“战争”与自己是无关的。那只不过是个关上计算机后,就消失的画面上的一个名词——至少,在现在是这样。 “就跟你们说不是那样的嘛——!” 一个娇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在校外的租赁电动车等候站有几名少女在嬉闹着,看见其中有芙蕾.阿尔斯塔的身影,令基拉的心跳瞬间加速。 那一头如燃烧般的红色光滑长发,牛奶般光滑细致的肌肤,此刻的她又是两颊微红;端正的五官流露着高贵的气息,还有她优雅的举手投足,给人犹如盛开的玫瑰华美灿烂的感觉。即使在一群妙龄少女中,她仍是最醒目的一个。每一次看到她,基拉的心脏就不听使唤的狂跳,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啊!米丽雅莉亚!哎,妳应该知道吧?” 围着芙蕾的女孩子们,注意到他们后便转迥来说话。站在她们后面的芙蕾羞红了脸叫着“拜托,别闹了啦!”,可是她们才不管。 “我跟妳说哦,芙蕾收到赛伊.阿盖的信!可是她还说‘没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 “什么~?” 像是被传染似的,米丽雅莉亚也惊讶的高喊出声。 正当她们想进一步追问芙蕾时,基拉的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要是你们不搭的话,可以先让我们吗?” 一位戴着墨镜的女性,在她身后站着两名男性。出声的是那名站在前面的女性。每一位都很年轻,大约只有二十出头,不过看起来并不像学生。她的用词十分客气,但在语调和声音里却莫名有一股威严感,彷佛在抗拒年轻女子该有的柔和似的,流露着尖锐生硬的气质。 “啊,不好意思。请。” 托尔低下头,其它人也不好意思地让开了路,那三人便以整齐利落的动作搭上电动车迅速离开了。这时,像是要赶跑那股难堪气氛似地—— “反正不管啦!我要走了!” 芙蕾叫道,拦住下一辆电动车。跟她一道的少女们纷纷说着“等等嘛”之类的话,吵嚷着跟在她身后。 车站安静下来后,托尔突然拍了一下基拉的肩头。 “真叫人意外啊,没想到是那个赛伊。不过,你的强敌出现啰!” “啊?什、什么……” 基拉顿时不知所措。米丽雅莉亚也取笑着说“加油哦”,然后跟着托尔坐进了电动车。 “等、等一下啦。我又没有……” 说着,基拉慌乱了起来。 “——真够和平的了。” 电动车自动行驶在干线道路上。任风吹拂着黑色的短发,戴墨镜的女子喃喃低语道。 她的名字是娜塔尔.芭基露露。在未表明自身身份的情况下造访此殖民卫星,现在正前往某个极机密的地点。 “那种年纪,有人都已经上前线了……” 听出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呵责的意味,邻座的阿诺鲁德.诺伊曼转过去看着她,她应该是在说刚才那些学生吧。 “海利欧波里斯”是座隶属于中立国奥布的工业殖民卫星。奥布本土位在赤道正下方,由太平洋上的群岛所组成,是个利用火山鸟的地热创造了高度工业力、结合宇宙港的营运发展而成的国家。 在这个时代,拥有宇宙港对国家来说具有重要意义,因为能源耗竭的地球必须仰赖来自宇宙的物产。由于赤道附近最适合发射航天飞机,因此低纬度地区顿时受到瞩目。 自去年三月起,扎夫特军的地球侵略攻作战“鸟洛波罗斯作战”,便以宇宙港为主要目标。 这场由地球联合对nt之情势开端的战争,也将地球上的联合非加入国卷入,并开始有长期化的征兆。 但在此地,此一情势有如虚假的一般,道路两旁消逝的景象却是如此和平。两旁林立的商店内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商品,买东西的客人络绎不绝。在见过地球于战火下变得贫乏不堪的娜塔尔眼中,想来是很难接受这种和平吧。对诺伊曼来说,也不禁觉得有些不平。 车子向通往矿区的中央主轴室驶去,并一路驶进通往中央主轴的电闸,待门打开又自动继续前进。这一带已经是无重力状态。中主轴可说是“海利欧波里斯”的脊椎骨,笔直的贯穿整个圆筒形殖民卫星的中心。它与圆筒状的内壁间有无数支轴联系着,并藉此作为地表与中主轴间的联络通道,也成了支撑旋转外瞉的支索。 中主轴的内部是工厂区,在无重力状况下生产的工业产品,主要是对地球输出。一端是宇宙港,另一端则连接着原本漂净在宇宙空间的小行星矿山。目前电动车正是要前往矿山内部。 这一区属于国营企业曙光社的所有地。车子在深藏于小行星带后方的广阔船坞停下。他们便在那儿下了车。这个地方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地。 从这座向前伸出的监视台,可以俯瞰到一艘雪白闪耀的大型战舰。全长三百四十五公尺,在舰桥突出的基部两侧,有两条宛如踞兽前足般的舷侧蹄部;从舰体中央向左右两旁伸展的两翼看来,可知它能够在大气层内飞行。那与旧有的战舰截然不同的巨大外观,就算称之为要塞也毫不为过。直叫诺伊曼看得出神。 “大天使号”——是地球联合军委托曙光社秘密建造的新型战舰。 他们之所以秘密入境“海利欧波里斯”,就是为了以乘员的身份登上此舰。是的,他们——娜塔尔.芭基露露少尉、阿诺鲁德.诺伊曼上士,以乃另一名杰基.特诺姆拉下士——全部是隶属于地球联合军第八舰队的军人。 “——你们在干什么?舰长在等了!” 如鞭笞般的凌厉声音,令看着战舰的诺伊曼猛然回神。 娜塔尔.芭基露露少尉已经快走到通道的中央,早就不耐烦的在等着他们两人。对于而恪守军规的她而言,这艘战舰的美丽似乎也无法打动她。 “对不起!” “马上换装,五分钟后到司令台前集合!快点!” 在娜塔尔的指令催促下,诺伊曼一面在无重力的通道上前进,一面向身后的“大天使号”多看了一眼。 ——就像“大天使”这个名字般;这艘船一定能打破目前胶着的战局,为我军带来救赎的希望吧…… “大天使号”威严耸立,仿佛响应着诺伊曼如此天真的希望。 “海利欧波里斯”是个传统的圆筒形殖民卫星。在全长三十二公里,直径三公里的大型圆筒外,三片大阳能板如花瓣般地围在外层。这个大型圆筒利用旋转产生的离心力,在卫星的内壁产生出重力。 “海利欧波里斯”的特征,便是所附属的资源探掘用小行星。从远接近这座殖民卫星时,会感觉它就像一个从巨大岩块里突然冒出来的东西。 阿斯兰.萨拉慢慢的接近那些岩块。四周有数十个和他一样穿着气密服的人影,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攀上了通向殖民卫星内部的排气口。阿斯兰也攀在岩块上,向腕表瞄了一眼。自己的呼吸声这时听来格外清晰。 当腕表显示预定时刻后,排气口的监视装置关闭了。确认了这点后,他们立刻利落有序的滑进排气口。依照预定,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殖民卫星内部后,随即整齐地向四方败开。没有任何命令或质问,连在陌生环境中摸索的迟疑也丝毫不见,他们一丝不苟地照着既定的计划行动,选择了工厂区的主要场所,安装一个个黑色的小盒子。 一安装完毕,盒面上的计数便亮了起来。 那个数字显示的是距离爆炸所剩余的时间。 “别苦着一张脸嘛,阿迪司。” 听到这番苦笑。阿迪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是……可是,” 这里是“海利欧波里斯”附近的宇域。小行星后方有两艘战舰正在待命,分别是扎夫特的纳斯卡级“威萨利斯”号,以及劳亚级“伽莫夫”号。阿迪司是“威萨利斯”的舰长。体魄厚实、一张国字脸的他,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 “——等收到评议会的答复,再采取行动也不迟啊……队长。” 被称作队长的男子。以一张奇特的银色面具覆盖着脸的上半部。波浪的金发、修长而纤瘦的身村,面具下露出的部分容貌十分端正,想来应该是个美男子。他正是劳乌.鲁.克鲁泽,在敌我双方皆以才能出众且毫不留情的战法著称,也是这支部队的队长。 而对阿迪司的疑问,他回答“太慢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往后迟早得用我们的性命来付出代价。” 克鲁泽将手中的照片用手指弹出去。由模糊的画面中,仍看得出是个巨大的人型兵装甲的一部分。 “——我们要在地球军的新型兵器运离那里之前,将它夺下!” “上尉!” 听见拖车里有个粗厚的声音在喊叫,玛琉.拉米亚斯回过头去。技师科杰罗.马德克中士那张满是须渣的脸探出窗子,向她大吼。 “那我们先到舰上去啦——!” “麻烦你了!” 周围很吵,玛琉自然而然的也拉开嗓门。 这里是曙光社的地面设施。四周忙于工程的男人们个个朝气蓬勃,来来往往的十分嘈杂。在这之中,虽然和男人们穿着同样的工作服,玛琉甩着一头及肩的栗发下达指令的模样依旧引人注目。她也是地球联合军的所属军官之一,二十六岁,阶级是上尉;尽管是这一群人之中官阶最高的,但因为她的外貌出众,免不了也受到这种邀约。 “上尉,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后,能不能跟我们去喝一杯?就当作在”海利欧波里斯“的最后一夜。”“你的最后一夜想以侮辱长官的罪名在禁闭室度过吗?” 听见玛琉这么回答年轻的部下,一旁的哈马纳中尉豪迈的大笑起来。 “傻瓜,你们想追这位大姐啊,过十年再来吧!” 眼看计划即将完工,大伙儿都精神奕奕起来。好久啊——玛琉的心里感慨万千。这项最高机密“g”计划启动至令已有好几个月,她从一开始驻守在“海利欧波里斯”这里,监督着整个过程。 随同新造战舰“大天使号”,由曙光社开发制造的地球联合军新型秘密兵器,被军方称之为“g”,并拥有影响着今后战局的重要价值。现在“g”不但已经完成,搬运的阶段眼看也将告一段落,接下来这些新型兵器只要等微调整结束,运送到即将玛琉担任副舰长的“大天使号”上后,就要秘密的运离“海利欧波里斯”了。 这下子总算能卸下重担了。玛琉如是想着。 ——然而,她还不知道,现在说放心太早了。 “通告接近中的扎夫特舰!贵舰的行动已经严重违反与我国的条约。敬请立刻停船!” 捕捉到两艘未曾通告而接近的扎夫特战舰,“海利欧波里斯”管制区的警铃声大作。采取中立立场的这座殖民卫星,并不接受战舰入港,然而“威萨利斯”和“伽莫夫”却像是不理会这停船劝告的样子。噪声开始占满所有通讯,一个管制官叫了出来。 “强力电波干扰!是由扎夫特舰发出的!” 此话一出,管制室里流过一道冷空气。那只有一个意义。 “——这是明显的战斗行为!” 就在这时,一艘货船正在入港。该船的舰桥上也正传递着同样紧迫的讯息。 “敌人是?” “两艘!纳斯卡级和劳亚级。确 认电波干扰前已有ms出击!” “新手们呢?” “应该已经到了”曙光社“吧。”“那还好。——路克和盖尔去”梅比乌斯“待命!先不要出动哦!”对着舰内通讯下达指示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的瘦高金发男子。五官算是端正,但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他的精神中仍带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气息,嘴角还戏谑似的向上翘着。指示完毕后,他自己也立刻前往机库。那里排列着一架架与货船不合衬的ma——宇宙战斗机。 虽然伪装成一般船藉,但这艘船上的乘员却全都是军人,身穿黑色驾驶装的这名男子是穆.拉.弗亚达上尉,拥有“安迪米翁之鹰”的名,是地球联合军的顶尖驾驶员。他们的任务便是将数名准驾驶员送抵这座殖民卫星。 不多时,扎夫特的ms“基恩”已经冲进了港口。能胜过以压倒性物资量著称的地球联合军的ma,并使战局演变成现在的胶着情势,这种人型机动兵器堪居首功。有着像一个个穿着甲冑的武者般厚实的机体,并以令人联想到印地安羽饰的头顶冠状物。以及背上的翼状推进装置为其最大特征。 这些兵器都以电池为动力供给源。即使有兵器所使用的核分裂引擎,都因扎夫特所开发的中子干扰器而完全无效。这种中子干扰器能够阻碍核分裂的进行,等于封锁了核弹等等这一类的最终兵器,结果战局就被这些机动兵器所左右。 确认“基恩”的突击,穆向舰长发讯。 “请开船!港口被压制。我们也要出动!” “——跟克鲁泽队长说的一样耶。” 用冷静口吻说出这句话的是伊扎克.玫尔。尽管他戴着头盔,却依然看得出面容端正而冷酷,剪齐的白金色发尾更加强了那股印象,只不过现在都藏在头盔里。虽然就驾驶员而言有着一流的技术。但伶俐的外表却流露着些许神经质的神情。阿斯兰对这位同胞有些疏离,因为他偶然间得知自己被他视为竞争对手,面对他彷佛便有些压迫感。 “捅一下就慌慌张张的从洞里跑出来——是吗?” 堤亚哥.艾尔斯曼嗤嗤的笑起来。他有着一头金发和略黑的肌肤,外表活泼却相当爱挖苦人。 包括后方等待的阿斯兰等人,他们身上都穿着象征扎夫特精英的红色驾驶服。像是保护这些驾驶员似的,他们身旁都被各自的小组成员包围。 扎夫特舰进攻的警报应该已经传到了。已入侵到“海利欧波里斯”内部的阿斯兰等人,正用望远镜观察着曙光社工厂附近的情形。有一名身穿工作服的栗发女性进入了视线中,似乎正以她为中心下达指令的样子。由她身后敝开的闸门中,一辆载着大型货柜的拖曳车正开了出来。 “……是那个吧。” “果然有够蠢,自然人真是。” 伊扎克冷冷的吐出这一句,按下了通讯机的按钮。 看见蹲在身旁的尼高尔.阿玛尔神情十分紧张,阿斯兰便轻轻敲了他的手臂一下。尼高尔看了他一眼后,浮现出有些僵硬的笑容。浅色的卷发配上一双大眼睛和白皮肤,令他的五官更像个少女。他正值比阿斯兰小一岁的十五岁,这个年纪在自然人的世界里只不过是个孩子,但就一个体力、智力都高于基本水平的调整者而言,已经被视为成年人了。身后的拉斯堤.麦肯锡则打趣地搥着尼高尔的背。 “——时间到。” 计数器归零,工厂区各地发生爆炸。被爆炸气流炸飞的人们,还有接连被引爆、燃烧的设备,矿区内部的岩盘崩落,瓦砾倾注而下。 几乎就在同时,突破了港口的ms开始攻击曙光社。来复枪弹贯穿了建筑物的外壁,中弹的车辆爆炸,爆炸风暴向搬运作业中的人员袭去。趁着混乱,阿斯兰等人展开了行动。 基拉等人的电动车在驶过曙光社大楼后停下。他们的指导老师加藤教授的实验室就在这里。 “啊,基拉。你总算来了。” 他们一走进研究室,同一个研讨小组的赛伊.阿盖尔便抬起头来。尽管戴有色的眼镜,穿着鲜艳的外套,他的容貌却十分理性而沉稳。比基拉等人年长一岁的他,在同学中也是最懂人情世故且深思熟虑的人,自然也常扮演领导者的角色。 屋子里除了赛伊,还有同小组的另一名成员卡瑟.帕斯卡尔克,以及另一个基拉没见过的人。那人背靠墙壁而坐,压低的帽子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猜是和基拉等人同辈或更小一点的少年。 “……谁啊?” 托尔悄悄的问卡瑟。 “哦,是教授的客人。他叫他在这边等。” 基拉也不禁有些好奇。说是教授的“客人”,但看来年纪满小的。由帽檐下露出的头发是粗硬的金色,不经意露出的脸蛋小而圆,手脚又细又长。这样的少年来找身为控制工学界第一把交椅的加藤教授,会有什么事呢? “这个给你,他说是追加的。说给你就知道了。” 赛伊居下一张盘片,拿到基拉的面前。 “啊~?之前的都还没做完耶~” 基拉哀叫起来。前一阵子,加藤教授叫他做的研究中要用的程序分析。虽说基拉的信息处理速度很快,但仍只是一介学生,教授就这么使唤他;在这方面不拘小节也是教授的优点,只不过……想是这么想,基拉还是一脸忧郁的接下了追加的份量。这时,托尔从他后面跳上来扣住他的颈子。 “别说这个了,先问他信的事情——!” “信?” 看见赛伊愣住,基拉连忙捂住托尔的嘴。 “没、没有啦!” 芙蕾.阿尔斯塔确实长得相当可爱,连托尔都这么说过,可是说要告白或交往,基拉却拿不出那股勇气。要是好友赛伊跟她已经进展到那个程度,基拉希望尽量别让他知道自己在暗恋芙蕾这件事。 可是这时连卡瑟都好事的跑过来起哄,“托尔,你说什么?跟我说就好,跟我说就好”的赖着托尔。 不意间,基拉感受到一股视线。便将眼神投过去。坐在墙边的那位“客人”彷佛瞪人似的看着嬉闹的他们。近似金色的浅褐色眼眸,眼睛锐利得惊人。容貌或许算得上细致而端正,唯独那双眼睛流露着野兽般的凶光。一旦和基拉的眼神对上,少年立刻别开视线。他的脸上浮现焦急的神色,基拉不由得望着出神了。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猛烈的摇曳袭向他们。 “——什么?” “陨石吗?” 少年们慌张的离开房间往电梯方向走去。这时又有一股令人几乎站不住脚的震动来袭。电梯因电压不稳而停摆,一行人只好走向逃生梯。正巧遇到往上跑的职员,赛伊就问“请问发生什么事?”。职员叫道。 “我们被扎夫特攻击了!ms跑到殖民卫星里来了啊!” “什么?” 所有人都在一间怔住了。在还没弄清楚事态如何的情况下,他们便在职员的催促下跟着走。这时原本站在基拉身旁那名金色眼睛的少年,竟然转身往反方向跑去。 “——喂!你啊!” 情急之下,基拉追了上去。 “基拉!” 身后传来托尔的叫声。基拉只说了“我马上去!”,便也跑开了。 这个教授的客人往工厂方向跑去。基拉追上去则拉住他的手腕,后方便起了一阵爆炸,少年的帽子被爆风吹掉了。从他露出来的脸庞、抓到手腕的感觉,还有他立刻缩起身体的动作——“妳……妳是女……女生?” 基拉惊愕的喃喃说道,对方又丢来那个锐利的眼神。 “……不然你都以为是什么?” 基拉确实觉得这个人身形秀丽, 五官也很细致,但从服装和那股丝毫感觉不到女孩味的举止看来,基拉根本一开始就认定她是男孩。剎那间一股尴尬的气氛流过,不过紧接着的爆炸倒是吹散了这阵空气。少女甩开了基拉的手。 “你干嘛跟来?你走啦!” “走……走去哪?已经回不去了啊。” 刚才的爆炸把他们的来路炸毁了。基拉很快的思考过后,二话不说地拉着少女的手开始跑。 “这边!” “什……放手!笨蛋!” “笨……” 毕竟有些不高兴,基拉看着对方的脸。但当他发现少女的眼里含着泪水时,又不免愣了一下。她低声的说。 “我有件事要去确定一下才行……!” “确定?” 基拉狐疑的反问。 “已经太迟了吗……?我就是怕会有这种事才来这里的,可是……!” “妳……?” 她的话听来像是早已预测到眼前的这种情况,基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不过建筑物里发出的爆炸声再度惊醒了他,于是他又拉起她的手。 “不管了!先避难再说!工场区里面还有防空洞!” 工厂区外正展开激烈的战斗。地球联合军试图用地对空飞弹应战,载运飞弹的装甲车却接二连三被扎夫特的ms“基恩”击毁。扎夫特的潜入部队也趁这个机会一步步接近搬运口。 就在工厂的门口外,三辆拖车已经动弹不得。货台上各自载着一架明显像是ms的机体。潜入部队的目标就是它。发现敌军身影的地球军士兵用来复枪向他们射击,却反而立刻被射杀。伊扎克身手矫健的攀上拖车,下达指示。 “搬不走的东西和工厂设备全都破坏掉!——报告说有五架,剩下的两架还在里面吗?” “我跟拉斯堤的小队过去。伊扎克你们先坐那三架!” 阿斯兰叫道,向拉斯堤等人打了一个手势。 “交给我吧——各自搭乘后,立刻解除自爆装置!” 伊扎克的后半句话,是对着打算坐进拖车上机体的迪亚哥和尼高尔说的。他自己也随即滑进了其中一架的驾驶舱。确认这一切后,阿斯兰便向着工厂的搬运口前进。 基拉和那名少女沿着通道奔跑,终于来到一处开阔的地方。这是一条空中走道,突出在一个像是机库似的空间中。基拉正想往防空洞的方向走去。枪声又令他缩回了脖子。楼下上演着激烈的枪战。耳边还听得见外面传来的爆炸声。可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叫基拉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这……这是……” 宛如异教神像般的巨大人型正横倒在地面。在基拉的注视下,它彷佛就要活动起来。 铁灰色的装甲,像是长了四根角的头部,修长的身躯——形状和扎夫特的“基恩”明显不同——“地球连合军的新型机动兵器……果然……” 基拉身旁的少女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她的双手紧紧握着走道旁的栏杆,极不情愿地叫道。 “——爸爸……爸爸是个骗子……!” 她的声音回荡在高高的天花板间,回音比预期的还要大。基拉瞥见一个发光的东西往这边飞来,立刻将少女拉离栏杆向后跳开。枪声响起,子弹间不容发地擦过了栏杆。 基拉像是护着少女般的拼命跑着,好不容易才走到一个防空洞的入口。他按下对讲机,从中响起一个声音。 “——外面还有人吗?” 基拉舒了一口气的答道。 “是!还有我跟一个朋友。拜托帮我们开门。” “两个人?” “是。” 对讲机的应答出现短暂的空档。 “这里已经满了。左区还有一个37号防空洞,能不能到那里去?” 基拉转过头去看看左区。要到那边去,得直接穿过枪战现场。要是一个人或许还能过得去,但若带着这个女孩——基拉向对讲机叫道。 “那,只收一个也行!拜托,是个女孩子!” 或许是他声音中的稚气和“女孩子”这三个字起了作用。经过片刻的沉默后,对讲机中传来了回答。 “好吧——对不起!” 显示锁定的橙号由红变绿,门打开了。里面是个升降梯。基拉使劲把少女推了进去。 之前像是虚脱不发一语的她,这时总算察觉到眼前的事态。 “干嘛……你……?” “别管了!我去那边的防空洞。没事的!快!” 基拉硬是关上了升降梯的间。透过玻璃,只见少女的嘴形像是在说“等一下!”,不过升降梯已经迅速的将她运往下层的防空洞。 确认灯号变回原本的红色,基拉又往外跑去。 “——哈马纳.布莱恩,快点!去启动105和303!” 一个女声在机库内响起。基拉下意识地往走道下面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着工作服的女性躲在那架ms后面用来复枪射击。里面另一架ms的方向传来一阵枪响,其中混杂着怒吼和哀嚎。基拉想起刚才的那个职员说,扎夫特攻进来了。如果敌人是扎夫特,对他们而言便是压倒性的不利;扎夫特的一兵全都是调整者,无论是运动能力、视力和判断力,全都凌驾于自然人之上。 基拉惊觉到一个扎夫特士兵正瞄准刚才那名像是军人的女性,于是不由后大叫“后面!” 听见声音,她立刻回头射杀了敌兵。接着才抬头看见站在上面的基拉。 “——是小孩……?” 那名女性像是抬高了眉毛。她一面开枪向扎夫特兵反击,一面对着基拉大吼。 “过来!” “我要去左区的防空洞!别管我!” 基拉也大声的说,她却吼了回来。 “那边已经只剩下个门了!” 这话令基拉停下了脚步。他决定得很快,毫不迟疑地,他一纵身从空中走道上跃下,让那名女性士兵瞪大了眼睛。落差大约有五、六公尺吧。这个动作之敏捷与他温和的外表实在很难联想在一起,但基拉就这样如般轻巧的落在ms上。 在惊讶得停下动作的这名女性身后,一个守着ms而战的战士击倒了一个扎夫特士兵。 “拉斯堤!——可恶!” 身穿红色驾驶服的扎夫特士兵叫道,并把枪指向夺走同胞生命的人。枪弹大概是命中了,那名男子颓然倒地。 “哈马纳!” 在女性士兵喊出这个名字的剎那间,扎夫特士兵飞快的回身向她开枪。 “噢……!” 子弹击中了她的肩膀,鲜血四散。不知是不是卡弹,扎夫特兵丢了手中的枪,拔出了小刀向她逼近。基拉不由自主的跑了过去。这时——“——基拉?” 发出这个声音的,竟是那个持刀的扎夫特兵。基拉惊讶的看着他的脸。 头盔上沾着刚才那名男子的血污。但在火光的映照下,依旧看得清他的五官。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阿斯兰?” 无意识地,基拉脱口说出了这个名字。听见这个声音,基拉感觉到对方的身体为之一震。 散发着坚强意志的绿色眼眸中,正清清楚楚的映着基拉的身影。 那双眸子的颜色,曾经是基拉的最爱。乖巧的面容随着成长已多了几分锐气,也变得更加稳重而流露着聪明的气质。但是,三年的岁月也无法完全抹消挚友的面形。 没想到两人竟在这种情况下重逢,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趁这个空档,女兵捂着肩伤,重新拿起了枪。千钧一发之际,察觉 此事的阿斯兰已经跳开。枪声响起,子弹划过他刚才站过空间。基拉惊讶的回过头去,却被她用力一撞,一起跌进了那架ms的驾驶舱。 “到座位后面去!” 女子指示着,开启了ms的系统。 “我也顶多……只能让它动……” 仪表板亮了起来,嗡嗡的驱动声渐渐升高。屏幕变亮,照出了外面的景物。侧面的萤中剎那闪过一个红色驾驶服的身影,看得出正向另一架ms奔去。 ——阿斯兰……阿斯兰变成了扎夫特兵……?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善良的阿斯兰最讨厌战争了,刚才那个应该不可能是他…… 在一时之间只觉得跟不上这些事情的基拉眼中,屏幕中浮现的字符串飞快地射了进来。 gerneral unteral neuro-link dispersive autonomic manneuver…… 基拉的眼睛反射性地读取了闪着红光的六个头字母。 “gun……d、a、m……?” 彷佛被赐予了生命一样,ms的双眼发亮,手指头开始抽动。引擎扬起低沉的吼声,巨大的四肢开始生硬的动起来。将机身固定在维修座上的钢条,在支解的啪啪声响下纷纷弹开飞去。 像一个刚会走路的幼儿般;尽管是以一种极不流畅的动作,但这架ms仍然在爆炸的火势中站起了身子。火光照在铁灰色的装甲上,映衬它朱红色的耸立威容。 “海利欧波里斯”附近的宇宙仍持继着战斗。 穆.拉.弗亚达驾驶着他专用的ma“梅比乌斯.零式”,正与一架“基恩”对峙着。有如环绕着流线型红色机身般,附属的“线控式炮筒”敏捷地展开后,以独特的动作向目标进行扫射。 能灵活操纵“线控式炮筒”的,在人数众多的地球联合军中也只有他一人而已。这套武器可以对死角或同时对复数目标发动攻击;也正因为穆能自在的操纵这些武器,因此才能在月球安迪米翁陨石坑的喝利马迪战线上缔造了击坠五架“基思”的辉煌战果,并嬴得“安迪米翁之鹰”的别名。和“基恩”相比,普通型的“梅比乌斯”只有其五分之一的战力——换言之,一架“基恩”拥有五倍于“梅比乌斯”的力量——在这样的现况下,穆的战绩自然超卓出众。 一架僚机在“零式”旁边中弹,像被吸入似的笔直撞上了殖民卫星的矿区。穆的眼角余光感觉到爆炸的火势,同时扣下扳机。一次看似偏掉了的射击命中那架“基恩”的肩部,穆便立刻趁个机会脱离。就在他们回转的时候,屏幕出现那飞离港口的机影。 “——那是?” 三架形状陌生的ms,正朝着扎夫特的劳亚级战舰飞去。那是地球联合军珍藏的新型ms“g”——系列。它的开发原来应该是个最高机密,如今却被人说抢就抢,除了情报外泄以外绝无别的可能。穆恨得咬牙切齿。 “欧洛鲁机中弹!紧急归队” 威萨利斯舰桥上传来这样的讯息。劳乌.鲁.克鲁泽听了后扬起眉毛。 “欧洛鲁被打中?在这种战斗中?” 舰长阿迪司也一脸意外的抬高声调。扎夫特的驾驶员基本水平都很高,而署在这支部队里的,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分子,应该不会逊于中立殖民卫星之流的军备。 然而,像看着半空中般眼神飘忽的克鲁泽轻轻笑了一声。 “看来,大概是多了一只烦人的苍蝇在那儿乱飞吧……” “是?” 对着因听不懂反问的阿迪司,克鲁泽只是潇洒的站起身来对他说。 “我也出动。” 在中央主轴内,娜塔尔.芭基露露渐渐清醒。在接获扎夫特舰侵略进攻的报告后,她记得只是奉了舰长的命令冲出控制台。之后马上就发生了爆炸,她被爆炸气流不知吹得撞到了哪里,就这么晕了过去。 四周淡淡的飘着烟雾,爆炸产生的碎片和满身鲜血的尸体飘浮其间。如此惨状,令娜塔尔也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重拾往常的冷静。总算脱离了呆然若失的状态后,她踢了墙壁一下,往控制台的方向前去。 “战舰……‘大天使号’呢……?” 飞进面对船坞的控制台,她吓得不禁缩了缩身子。那里已经被爆炸完全摧毁了。前面的玻璃被炸得粉碎,所剩无几的紧急灯照着一片死寂的控制台。船坞方面也一样,被破坏的空中走道下垂,起重机具类倾倒,被系留的“大天使号”也严重倾斜。从外面看来没有太大的损伤,但是内部如何不得而知了。 娜塔尔回到顾室内。散落一地的瓦砾缝隙间,看得出士兵或军官的制服。在当中发现了舰长的尸体后,她感到双膝彷佛失去了重量。 “芭基露露少尉?” 背后突然有个声音响起,娜塔尔惊讶得回头望去。原来是诺伊曼上士从走道那儿探头进来。 “……生还的只有爆炸初期留在舰上的少数几人,只不过大多是工兵……” 诺伊曼领头走到前面,同时报告情况。穿过因爆炸而扭曲变形的闸门后,他们进了船舱。 见到娜塔尔的出现,集中在房间里的生还者们的表情顿时明朗了起来。可是相对的,娜塔尔的心情却变得沉重了——只剩这些人吗?她心想。看来军官中只剩下少尉阶级的她而已。 总之,一行人先往舰桥前进。一进舰桥,娜塔尔先打开了驾驶座的各个开关,见到一个个光点亮起、确认了开始启动的控制台和屏幕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不愧是”大天使号“,这点破坏也击沉不了它啊。” “可是港口一带的间壁周边瓦砾非常密集,我们完全被封在这里面了。” 诺伊曼的话令娜塔尔再度陷入黯然的心情,她接着打开通讯线路。通讯机里仍是烦人的噪声,电波干扰还没停。她突然开始思索。 假使敌人的目标是“大天使号”,那么对方的目的应该已经达成。证据就是自从最初的爆炸后就不再有攻击行动。可是电波干扰仍然持续着,这是为什么——“……这只是表象?扎夫特的目标是”曙光社“吗?” 面对自己做出的这个结论,娜塔尔万分错愕。 (——“海利欧波里斯”全境目前颁布第八级避难命令。居民请尽速前往最近的防空洞……) 政府的广播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街头。 阿斯兰坐进了抢来的ms,离开了爆炸的曙光社。没夺成的最后一架ms也跟着冲了出来,像在追赶前机似的。 ——基拉.大和…… 别离的那一天,童年玩伴那张彷佛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仍然在阿斯兰的脑中挥之不去。不——他甩甩头,想把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给甩去——不是他。基拉应该在月球上,他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而且偏巧不巧地,还跟地球联合军的新型兵器扯上关系。 一架负责破坏残余零件和制造工厂的“基恩”,这时传来通讯。 干得好,阿斯兰!“ 屏幕上出现的是米盖尔.艾曼。阿斯兰面有难色的回答。 “拉斯堤失败了!另一架机体上有地球军的军官正在驾驶!” “什么?拉斯堤?” 阿斯兰咬着嘴唇,难过得摇头。在驾驶员中最活泼又爱耍宝的就是拉斯堤了;他的开朗总是缓和了因彼此竞争、而让场面闹僵的同僚们间的气氛。这么一个受欢迎的人。如今已经不在了。 屏幕上,米盖尔的表情猛然激愤起来。 “那么,那架机体由我去捕获!你先离开!” 机 身一着地他就大幅倾斜,基拉死命抓着椅背。免得倒下去。那名女性士兵捂着伤口,又奋力腾出手来调整各处的控制杆与电路。尽管如此,这架ms的动作还是相当不顺畅。 透过外部摄影机,屏幕不断地映出了四周的景象。基拉看了只是哑口无言。走惯了的街道、日常的景象,触目所及之处全都被破坏殆尽。瓦砾敌落得满街都是。消防系统跟不上火势,到处都可看见升起的黑烟。看见画面一角有人影在动,基拉更加惊愕地探出身子。 “赛伊?托尔!……米丽雅莉亚……!” 奔跑在断垣残壁间的,是基拉的同学们。他们也没找到可栖身的防空洞吗? 这时,“基恩”发射了机关枪,67mm弹在脚下凿出了一个大坑。好不容易勉强保持住平衡的机体,再次开始大幅的摇晃。 “哇啊!” 一个不稳,基拉一头接进了那名女性的怀里。 “让开!你想死呀?” “对、对不起!” 他慌慌张张的起身。就在这时,挥舞着剑的“基恩”已经占满整个屏幕,基拉见状不禁叫了起来。 那名女性也叫了一声,猛然按下控制台上的按钮。 就在剑即将击中他们的头部时,铁灰色的装甲一瞬间全都有了颜色。 ——要被砍中了! 屏住呼吸的基拉,只见到眼前“基恩”的动作停止。伴随着冲击,原来他们的ms已经举起白色的手臂,挡住了“基恩”的光剑。 “什么……?” 女性士兵丢出一句话,向一头雾水的基拉解释。 “凭”基恩“的剑是打不过这架”强袭高达“的!” “——”强袭高达“……?” 她刚刚按下的,是相转移装甲的开关。phaseshift——位相转移系统由以前就开始进行理论性的开发,然而应用在兵器上,这个系列还是头一遭。它可运用一定的电流引发位相转移,使装甲硬化后,强化对物理攻击的抵抗力。拥有足以对抗飞弹等实弹攻击的强度。 如今,“强袭高达”的装甲由原本的金属灰色,变化为胸部和腹部的鲜明蓝色与红色,四肢变成闪耀的白色。 站在“基恩”后方那架被夺走的机体,这时也启动了相转移系统。彷佛退去了暗沉的铁灰色般。它换上一身鲜红色后朝天空飞去。 “基恩”再次逼近,女子按下按机。装在“强袭高达”头部的火神炮撒出一片75mm弹,可是一发也没打中。这时基拉注意到一件事。 ——这架机体…该不会……? 又捱了一击,“强袭高达”摇摇晃晃的倒在身后的建筑物上。“基恩”持续攻击,对着驾驶舱不容缓地挥了下去。 驾驶者摒住呼吸,死命的操纵着脚踏板和操纵杆,试图避开那一击。 这时,基拉在屏幕里看见托尔等人的身影。 他们像是躲在瓦砾间的样子。ms的大脚生硬地挪动,并往他们的方向踏去。米丽雅莉亚发出哀叫,托尔抱着她的肩想要跑开——基拉终于忍不住,快速地推开那女子的手,自己操作起仪表板来。他瞪着逼近眼前的剑,拉下操纵杆。 机身一沉,轻快地闪过了“基恩”挥来的剑,接着顺势朝对方撞了上去。看着“基恩”庞大的身躯就这么被撞飞,地面上的托尔等人瞠目结舌。在屏幕的一角确认他们没事后,基拉呼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对那名哑口无言的女性士兵说。 “外面还有人在!既然要驾驶这种东西,就请妳想点办法吧!” “——你!” 女子不满的叫着。但是基拉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径自检视起仪表板来。 “……真乱来!竟然用这么简陋的操作系统驱动这么复杂的机体!” “还、还没有全部完成嘛!我有什么办法!” “——麻烦让一下!” 看着倒地的基恩已经站起,再次往这里冲来,基拉大叫道。 这股声调令那名女子不由自主的从座位上抬起身来,基拉急急地切进位子。他从座椅旁拉出程式输入用的键盘,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敲打起来。双眼盯着程序屏幕,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正面的“基恩”,一面在脑中同时衡量着敌机的到达预测时间和处理作业所需的程序。 “——取得标准值的同时重新设定零时差点跟cpg…啧!那就对拟似皮质的分子离子帮补直接做控制数连结……” 基拉喃喃自语,夹杂着不满的啧声,索性改写起ms的操作系统来;在这股期间,“基恩”的剑仍刻不容缓的逼近。基拉猛然抬起脸,单手拉动扳机和操纵杆。火神炮再次发射,这次命中了。像是被人推开似的,炮弹将“基恩”的手臂弹开。 同时间,基拉的手指仍以超乎常人的快速及正确性敲打着键盘。 “——更新连动网络再建构——更新高次运动调整值、重新启动前馈控制,传达函数——修正科氏力偏差值——连接运动例行程序,接上系统联机!启动自动引导功能……!” 看见“基恩”想再次拿起机关枪,基拉踩下了踏板。“强袭高达”立刻高高的跃起。先前稚拙的动作简直不像是真的。“基恩”飞起来追上去。基拉以人和设备较少的矿区为目标前进,一面叫出规格清单。 “还有没有武器……”破甲者“……?” 屏幕上显示着机体图,除了头部的火神炮外,还有收藏在腰部的战斗刀在闪烁。基拉又啧了一声。 “——只有这个吗!” 按下按钮,机体的两侧腰际射出巨大的短刀。ms抓住它,朝着胡乱开枪而追来的“基恩”跳了过去。 “别在这种地方……” 宛如穿梭在枪弹的射线间,“强袭高达”剎那间就逼近了“基恩”。 “乱来——!” 在基拉的操纵下,机体的速度和运动性令对方难以闪避,“破甲者”的刀锋砍上了“基恩”的颈接合部,电气系统冒出火光。“基恩”停止了动作。并失去平衡的倒在斜坡上。 站在基拉后面目睹了这一切的女性士兵,哑口无言的看看屏幕,又看看基拉。她的眼神中除了惊愕,还带着一种察觉了什么似的敬畏。 (米盖尔.艾曼紧急呼叫!机体似乎已丧失!) 传进驾驶舱的这段讯息,像是让劳乌.鲁.克鲁泽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不过在面具的阻挡下,看不出他真正的表情。虽说事前没预测到会有什么样的抵抗,但继欧洛鲁中弹后又传来这样的消息。任谁都免不了大感意外。入侵殖民卫星内部的米盖尔被人打败,就表示没抢到的那架机体已经发挥了相对的性能。 克鲁泽已经坐进了他专用的ms“席古”,接着对舰桥上的阿迪司做出指示。 “我出动之后,就把所有的ms都叫回来,装上d装备。” “你是说……d装备吗?” 那是要塞攻击战用的最重型装备。克鲁泽对着画面上有些错愕的阿迪司笑了笑,便发动了爱机。 “席古”是作为“基恩”次世代机种而开发的ms,和后者相比,珍珠灰的机身外型更加精悍,而且由于加装了加速器,在推进力方面也被强化了。 正要回归“海利欧波里斯”的那架“零式”,像是顾忌到什么似的往回飞了。看到这一点。克鲁泽在“席古”的驾驶舱里喃喃自语道。 “就像我感觉到你一样,你也感觉到我吗……?真是不幸的孽缘啊,穆.拉.弗亚达……” 他的口气彷佛有无限的憎恶,却又充满着莫名的奇妙喜悦。 克鲁泽的ms逼近了穆的ma.早就察觉到“席古”接近的穆,惊险万分的 躲过了来复枪的狙击,并在会机之后很快绕到了对方的背后。红色的“海比乌斯”伸展开了线控炮台,从四方攻击克鲁泽的坐机。但每一发却都被克鲁泽轻易易举的避开了。 “——你老是碍事啊,穆.拉.弗亚达!说起来,对你而言,我也是一样吧?” “可恶……劳乌.鲁.克鲁泽!” 穆在“海比乌斯”的驾驶舱中咒骂着。他也同样不可思议地感觉到对手是什么人;就是那个已经与他在战场上多次性命交锋的宿敌。尽管他对此人的名誉和作战方式已经有所了解,心底深处却有某种超乎寻常的感应。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刃沿着背脊推上来般,在战栗中伴随着不快。 两机频频交战。“席古”的攻击袭来——却只是个假动作。它竟然转向了。 “——进了”海利欧波里斯“……!” 克鲁泽飞进了“海利欧波里斯”港口,穆紧追在后。 转眼间,克鲁泽已经穿过港口,飞向殖民卫星的脊椎骨——中央主轴。在无重力的轴心里,“席古”利用工厂的设备做为掩护,向“零式”进行射击。穆也多次瞄准对方,却又怕伤及主轴,因此总是无法如意的攻击。 “席古”接二连三击落了“零式”的线控炮筒。穆气得咬牙切齿,但此时克鲁泽已经全面展开反击,他也只能死命的闪躲。 忽然间,“席古”的来复枪竟指向主轴的内壁。穆这才猛然惊觉。 ——糟了! 主轴被炸开了一个洞,克鲁泽立刻从那里钻进卫星内部。 “这家伙……!” 穆紧追上去。殖民卫星内部的景观顿时在眼前一览无遗,残破不堪的街道——他的视线被黑烟特别浓密的某一处所吸引,便注意到一架站在地表的白色ms.“是最后一架?” 克鲁泽大概也注意到那架ms了。“席古”笔直的向那架最后的系列飞去,穆则拼命全力想阻止它。 “别想……!” 两机在空中猛烈的交会,互相射击。这时,“席古”的枪射穿了“零式”的机体。 “可恶……!” 中弹的“零式”拖着一道长烟往下掉,眼见克鲁泽转向,他也无法阻止了。“席古”降落的方向,便站着那架毫无防备的系列。 “怎么可以!现在发动战舰……凭这些人员太难了!” 诺伊曼抗议道。可是娜塔尔并未停下起动作业,反而还斥责他。 “有时间说这些,还不如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曙光社’那儿说不定还在战斗中啊!难道我们要窝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吗?” 这时,杰基下士带着几名人员回来了。 “报告!我照您的命令,把还可以动的人全都带来了!” “马上就坐!照计算机的指示去做就行!” 诺伊曼这时仍想阻止娜塔尔。 “外面还有扎夫特舰!我们不能开战啊!” “我知道。发舰同时准备特装炮的发射——办得到吧,诺伊曼上士!” 被长官瞪了一眼,诺伊曼总算才下定决心。他飞奔到战斗驾驶座,坐下后马上专注在控制台上。 “出航序列开始!因应紧急事态,省略c30到l21进程!主动力联机!” 坐上了舰长席,娜塔尔厉声下达指示。 “功率上升正常!距定格还有450秒!” “太久了!跟‘海利欧波里斯’之间的导管状况如何?” 听见突如其来的一问,杰基惊慌的答道“还、还在!” “那里也可以取电!导管联机!把电力接到蓄能缓冲器上……” 出航序列一步步的进行着。 “……主动力联结!引擎正常,‘大天使号’全系统联机……出航程序完毕!” 诺伊曼按捺着不安叫道,娜塔尔的声音跟着响起。 “气密间隔封锁!全体准备迎接冲击……!特装炮发射的同时引擎最大战速!‘大天使号’出航!” ——轰……! 随着一阵爆炸声,大地摇撼起来。打倒了“基恩”后,基拉才刚刚松了一口气,这股巨响又引得他抬头往上望。 一架新的ms破坏了中央主轴,从天空中翩然降临——白色的驱干,外形比“基恩”更精悍,背上的飞翼形状也不一样。它的后面跟着一架地球联合军的ma.“快回去……!” 座位后面,那女性士兵捂着肩伤叫道。 “快回到‘曙光社’去!没有武器是不可能应付‘席古’的!而且刚才的战斗应该已经消耗了相当的电力,得要换电池才行!要是没有了电力,相转移装甲就会失效!”她的话才刚说完,机体就遭受猛烈的冲击。 “哇啊——!” 是来复枪的扫射。没躲开的数发直接击中了机身。“强袭高达”失去平衡倒在地上,负伤的那名女性士兵受到撞击,昏了过去。 “唔……!” 基拉努力的操纵机身,好不容易才站起来。但是“席古”已经逼近他的上空。 就在这时——又一阵轰然巨响,矿区的岩盘崩落了。在尘土飞扬之中,出现的竟是一艘雪白的庞大战舰。 基拉呆然的看着屏幕。 “战舰……在殖民卫星里……?” 自己居住的城巿中,竟然有这么一艘长达三百公尺的旗舰。它的规模之庞大,加上前所未见的外观,让基拉看得目瞪口呆。 战舰像是注意到扎夫特的ms,由舰尾发射了几发飞弹射向“席古”。只见“席古”击落追踪而来的飞弹之后,一回身便逃到了支撑整座卫星的主轴后方。飞弹没能及时对应,就这么击中了主轴而爆炸。地面发出轧轧的声响摇晃起来。 “拜托……开什么玩笑啊!” 基拉生起气来。趁着“席古”回避战舰的攻击时,他转向曙光社,发现了刚要运出便被迫停下的拖车。 “武器——这个吗?” 基拉想要问那名女性士兵,但她只是倒卧在驾驶舱的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也得快点给她包扎才行……。基拉咬了咬嘴唇,根据屏幕上叫出的数据,居出了“重型攻击装备”的背包。大而长的炮管与火神炮已经组装好,他便将这个装备包安放在“强袭高达”的背上,像是背着它一样。现在,这架ms左肩后方的长炮管为320mm超高脉冲炮“炎神”;右肩上则安装了120mm对舰火神炮与350mm炮击管两种。 “席古”发现了这里。基拉摸索着拉出瞄准器,看着视线中的准星。系统开始捕捉着飞来的“席古”,接着跳出了锁定的显示讯号。 基拉扣下了扳机。 由“强袭高达”架在腰间的“炎神”炮口,释放出一道凄厉的能量。剎那间,他的视线变成一片空白。已经察觉的“席古”虽然急忙闪避,但仍被巨大的光柱削去了左臂,而且威力丝毫不灭地直冲殖民卫星的另一个内壁。 “——啊啊啊?” 卫星的地表开始白热化,整个外瞉外卷起光束梢失之后,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大洞。 看见自己造成这样的后果,基拉的脸色顿时铁青,在驾驶座上怔住了。 “怎……怎么这样……” 不过是一架ms,竟拥有如些惊人的火力…… 眼见手中的武器威力太过强大,基拉当下失去了战意,只能眼睁睁看着受创的敌机转向,从刚刚射穿的大洞逃到殖民卫星外面去。 阿斯兰.萨拉驾着夺来的机体,已经脱离了“海利欧波里斯”,正往威萨利斯飞去。 ——基拉…… 刚才在爆炸火光中看见的那张脸,又一次在脑中 闪过。那个人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而他的嘴形看来确实像是在说“阿斯兰?” 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这种场合下遇见往日的好友。 “不……那家伙应该不可能在那种地方……” 否定之余,他心底深处又确信着。自己怎么可能认错基拉.大和这个人呢。 ——就在这时,殖民卫星的外墙泄出一道光,剎那间便猛烈地激荡起来。 “!” 空气被吸出,其中的水蒸气瞬间冻结,逸散成白云一般。气流中挟带的流出物,在太阳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 一架ms冲向刚才的光点而出现,是队长机。阿斯兰无意间接收到他的通讯。 “……中弹。即将归舰!” 克鲁泽队长中弹?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斯兰的任务是将夺取到的这架机体平安带回威萨利斯。但这时他迟疑了。他的脑中浮现了友伴——基拉.大和年幼时的面影。 “……可恶!” 他掉头折返,为了确定…… “不过这东西好夸张哦,基拉是怎么开动它的啊?” “‘高达’?那是什么?” “先给这个人包扎吧……啊,她好像醒了。” 玛琉.拉米亚斯晕眩着辨认现况,发觉自己正躺在像是公园椅子上的东西,于是坐起身来。刚才的那褐发少年面有忧色的探头过来看。当她瞥见105“强袭高达”单膝跪坐在一旁,却有一群平民少年起哄着在驾驶舱爬进爬出时,剎时惊觉起来。她立刻抄起手枪,对着向自己伸过来的手。 “离开那架机体!” 只动了一下,负伤的肩膀便窜过一阵剧痛。少年们看着她,表情是惊愕与不解。玛琉不顾一切地朝空中开了一枪。 “妳……妳干什么!” 褐发的少年想抗议,但玛琉的枪口直指他的鼻尖,那群少年们这才从驾驶舱上爬下来,玛琉开口说道。 “……这是军方的最高机密,不是平民可以随便乱碰的东西。” 看见少年们全都一脸不满的表情,她真想叹一口气。 也不能全怪这些孩子们。她气自己失去意识、没有好好看住重要的机密,但这些人也应该要明白他们自己的立场。再加上——她的眼光停在那名褐发的少年身上。刚刚在“强袭高达”的驾驶舱里见识到他的那种能力——那是…… 她按下心里的疑惑,语气专断的说。 “我是玛琉.拉米亚斯,是地球军的军官。很抱歉,我不能让你们就此离开。不论事情的原因如何,你们看到军方的最高机密。我必须请你们跟我一起行动,直到和我的上级取得联系,决定如何处置你们为止。” 此话一出,少年们全都发出不平之声。 “为什么!” “别开玩笑了,搞什么啊!” “我们是‘海利欧波里斯’的平民耶?是中立的,跟军方一点关系也没有!” “住口!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孩!” 玛琉一声怒喝,大伙儿全都闭上了嘴。 “口口声声说中立、跟军方没有关系,你们现在还这么想吗?看看四周啊!” 少年们悄悄的向四周瞥了一眼。街上没有任何人,损伤的中央主轴虽然已经在行自动修复,可是外壁的破洞仍可窥见外头的宇宙空间——“——这就是你们现在要面对的现实。……人们在打仗啊,在你们的世界之外。” “——拉米亚斯上尉!” 将装载着“强袭高达”零组件的拖车交由少年们驾驶之后,玛琉抵达了“大天使号”,娜塔尔.芭基露露立刻赶到。 “您平安无事实是太好了!” “妳也是,‘大天使号’多亏了妳。托妳的福,我们才能得救。” “呃——……抱歉打扰妳们感动的重逢——” 一旁突然有个声音响起,玛琉转过头去看着那个方向。一个身着驾驶服的高个子男人,端正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虽然看起来有点轻薄——往她们这儿走来。 “我是地球军第七机动舰队的穆.拉.弗亚达上尉。请多指教。” “哦……我是地球军第二宙域第五特务师团的玛琉.拉米亚斯上尉。” 各自敬礼并报上姓名后,穆单刀直入的说。 “我想请求登舰许可,我坐的船已经被扎夫特击落了。……这艘船的负责人是?” 以沉重口吻答复了这个问题的,是娜塔尔。 “以舰长为首的主要军官全都阵亡了。——所以我想,现在应该由拉米亚斯上尉继任才是。” “咦……?” 玛琉因这个消息而受到打击。舰长死了——? 一旁,穆又悄悄的问道。 “……我是护送那些系列的新手驾驶员们来的,那些人……?” 见到娜塔尔沉痛的摇摇头,原本一脸轻佻的穆也霎时严肃了起来。这时,舰内通讯响起。 “拉米亚斯上尉、芭基露露少尉!请马上到舰桥来!” “怎么了?” “还有ms!” 没时间哀悼死者了。穆拍了拍僵在原地的玛琉的背——“接下指挥权吧!妳是舰长了。” “我——我……?” “是吧?先任上尉虽然是我,但我对这舰船可一无所知呀。” 玛琉和娜塔尔很快的互看一眼。 “——”强袭高达“……还在外面吗?” “没时间回收了,让它自己跟我们会合吧。‘大天使号’准备出航!全体就第一战斗位置!” 舰内响起警报声。米丽雅莉亚听着警报,悄悄的喃喃道。 “基拉……会不会有事?” 托尔紧紧地抱住她的肩膀。 激烈的爆炸声摇撼着殖民卫星。外墙出现了新的破洞,“基恩”机队从那儿侵入了进来。屏幕捕捉到它们装备着大型飞弹炮击管或特火重粒子炮的身影,进到舰桥cic的穆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声。 “攻击据点用的重爆装备?想在这里用那种玩意儿?” 红光一闪,机队后方出现另一架ms.负责情报分析的杰基倒抽了一口气。 “还……还有一架303——是‘神盾’!” 是被夺走的系列之一,舰桥上流过一股凝重的空气。被自己制造的ms攻击,实在是…… “竟然已经投入实战了……!” 玛琉苦涩的喃喃自语,紧握拳头。此时穆却干脆地丢出一句话。 “现在是敌机了。想被它击沉吗?” “准备发射‘科林斯飞弹’!马上进行雷射诱导!” 任cic的娜塔尔才刚下完指令,玛琉打插下令道。 “实体弹对相转移装甲是没有用的,主炮雷达连动,扩散焦点!要留心战斗不可伤及殖民卫星。本舰以脱离‘海利欧波里斯’为最优先!” 那名叫做玛琉.拉米亚斯的军官命令基拉驾着“强袭高达”,在损毁的曙光社工厂中寻找这架ms的配件。“基恩”冲入的爆炸声,吓得他仰头一望。看到那些ms装备的大型飞弹和长炮身来复枪,基拉的脸色又是一片苍白。要是在殖民卫星里用那种武器的话……! “巨剑型攻击装备”……是剑吗?“ 他在瓦砾堆中找到一个正要运出的货柜,慢吞吞的将它装设起来。这套攻击装备组,就像是背着一把比ms身高还长的长剑——15.78m对舰刀“枪刀”——兼具实刃与雷射刃的功能,拥有足以切裂战舰装甲的强度,是近战用的装备。 “……用这剑应该就不会那样了吧……” 殖民 卫星的伤痕历历在目。基拉驾着“强袭高达”高高跃起,“基恩”向他发射出大型飞弹;被锁定的警告声在驾驶舱中响起,基拉下意识地采取回避行动。飞弹继续追着“强袭高达”,说时迟那时快,偏巧击中了支轴。连系主轴与地表的支轴应声断裂,像绳子似的往重力方向落去。好几栋建筑物就这么被断轴压垮了。 “啊啊……!” 基拉发出哀嚎似的叫声。敌机又发射了飞弹。 ——不能再让殖民卫星受到破坏了。我该怎么办? 他咬牙瞪着逼近中的飞弹。“强袭高达”转身摆出请君入瓮般的姿态,飞弹随即迎上去。爆炸的烈焰瞬时吞没了机身。 但仅仅下一秒钟,就在确信自己击坠敌机的“基恩”眼前,“强袭高达”倏地从浓烟中一跃而出。基拉用“枪刀”砍落了其中一发飞弹,另一发则用肩膀承接了下来。 “哇啊啊啊啊!” 嘶吼着,基拉挥下巨剑,“基恩”的躯干一分为二。机体爆炸。 目睹这一切的“神盾高达”从天而降。基拉看见那架眼熟的红色机体,不禁睁大了眼睛。 “那架ms……!” 是当时飞离曙光社的那一架。就在他遇见阿斯兰之后——不对,那不会是阿斯兰。他不可能若无其事的杀人。 基拉用力的摇头,想否定那个想法,但是—— “基拉……基拉.大和!” 听见无线电传入的声音,基拉的惊讶难以言喻。 “阿斯兰?……阿斯兰.萨拉?” “真的是基拉?是你吗?” 战斗仍在两人的身旁持续着。“基恩”的飞弹毫不留情的猛攻“大天使号”。扎夫特的ms在空间中纵横穿梭、肆无忌惮的发动攻击;相较之下,“大天使号”为了避免伤及殖民卫星,只能单方面的防守。而战舰闪过的飞弹则接连地击中地表或主轴,引发许多爆炸。 其中一架盘旋的“基恩”被“大天使号”的飞弹击中。推进瓦斯引燃导致了“基恩”的爆炸,因此又造成另一根支轴的损坏、以及接二连三的连爆炸。支轴拖着火焰和烟倾倒在表面,冲击使得整个殖民卫星都发出了挤压的声音。 失去了僚机,其它的“基恩”反而更加执着地攻击:“大天使号”终于反击,但它发射的飞弹一一被闪过,又击中了地表和支轴。 坐在ms中与昔日好友相对的基拉,不禁感到呆然若失。 然而,当他从惊愕中清醒、疑虑转变成确信后,一股无可遏抑的怒意油然而升。 “为什么……你为什么!” 基拉几乎哭着喊叫,军队——隶属于一个杀人集团,这跟阿斯兰一点也不相衬。 “为什么要在”海利欧波里斯“……在一个中立的殖民卫星里,做出这么过份的事……!” 一开始就大幅挤压、在过度负荷下要摇摇欲坠的中央主轴,如今开始瓦解了。随着一阵阵的轰然巨响,这个堪称卫星脊骨的主轴逐渐分崩离析,剩下的支轴也像绷断了的弦一般,一根接着一根的弹开、重击地面,又加快了瓦解的速度。框架开始扭曲变形,随着挤压而严重歪斜。失去了主支轴的外壁再也支撑不住,进而在自转产生的离心力之下,开始沿着结构一层层的剥落、分解。如同闪电窜过一般,龟裂立刻布满了整座卫星。 “你才是……!你为什么会驾驶那种东西?” 阿斯兰也吼着回应。 “身为调整者的你……为什么会坐上地球军的ms……!” 空气急速外泄而造成的乱流袭卷了整个殖民卫星,早已崩毁的建筑物和交通工具像枯叶般在空问中飞舞。到处都看得见爆炸喷出的火舌,却连供它燃烧的空气也留不住,很快又消逝在宇宙中。 所有的防空洞顿时一齐射出,成为了逃生艇。这便宣告了休止符。 “‘海利欧波里斯’……!” 基拉哀凄的叫了出来,两相对峙的“强袭高达”与“神盾高达”脚下,也开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崩裂。他们的机体被流出物打中,发出激烈的声响。 熟悉的街道始崩毁。建筑物的屋顶被刮走、玻璃碎裂、道路四分五裂,后方是一片真的黑暗,幽幽地张着大口。乱流不断的摇晃着机身,简直完全无法控制。 “哇啊啊啊——!” 基拉惊叫起来。推进器开始喷射,却仍被气流推挤着拖进了那一片虚空。 “基拉!” 阿斯兰叫道,只见“神盾高达”彷佛想靠过来。可是在乱流的冲击下,两机的距离只是越来越远。随着四散的卫星外壁,“强袭高达”被推进了无垠的宇宙中。 phase 02 “105‘强袭高达’,请回答——” 通讯机已经重复了好一会儿同样的呼叫。驾驶舱里只听得见基拉絮乱急促的呼吸声。 ——“海利欧波里斯”竟然这样…… 不久前基拉才结结实实踏着的大地,如今已经粉碎四散,漂浮在宇宙空间中瓦砾混合着金属片,还有熟悉的招牌和建筑物的一部分,就在他眼前游荡。 ——为什么?…… 明天也好,后天也好,原以为不会改变的日常生活,想不到竟然如此脆弱。 “……105‘强袭高达’!听得见吗?请回答!” 通讯机那头的声音的声音里夹杂着焦急。突然间——“……基拉.大和!” 听见自己的名字,基拉猛然惊醒,是那名女性士官——玛硫的声音。 “要是你听得见,……还平安的话就快回答,基拉.大和” “啊……是,我是……我是基拉。” 基拉打开通讯机的开关后慌忙答道,玛硫的声音里像是有了一丝宽慰。 “你还好吧?” “是。” “知道我们的位置吗?可以回来吗?” 基拉抿紧了嘴,重新握好操纵杆。心里虽然还担心双亲的安危,眼下也只能当他们已经平安逃离。这时,一个电子音在舱内响起,荧幕上显示出某个讯息。 “求救讯号……?” 画面上出现一个圆筒状的细长漂流物,上头有灯号闪烁。 “他们因推进器坏了而在漂流。”基拉平安的抵达了“大天使号”,却僵持在右舷敞开的闸门边不肯进去,而“强袭高达”的双手正捧着一个逃生舱。 “你叫我就这么丢下他们不管吗?里面坐的都是逃难的‘海利欧波利斯’市民啊。” 基拉气冲冲的说道,只见荧幕上的玛硫叹了一口气。 “……好吧,就准许吧。” 此话一出,另一名女性军官反对起来。 “本舰在战斗中!怎么可以让难民登舰……” “他们的船坏了也没办法吧,我现在不想为这种事情浪费时间辩争了。” “强袭高达”与逃生舱的登舰处,是一处右细长弹射道的双向甲板。“强袭高达”一进入后方的机库,气密舱的巨大闸门立刻关闭。ms专用的维修座收留在内侧,另一边是中弹的ma.“强袭高达”的闸门打开,基拉探出脸来,机组员间立刻起了一阵议论。 “喂喂,这是什么回事啊?还是个小孩嘛,就是那个小子在驾驶那玩意嘛?” 整备士马德克堂而皇之的说出了大伙儿的心声,他的脖子上绑着一条毛巾,蓬乱的头发和满脸的胡渣,那幅样子就算恭维也很难说士清爽。 听说“强袭高达”登舰而赶来的朋友们,一窝蜂地冲向刚从驾驶舱下来的基拉。 “太好了,基拉!” “你没事吧?” 被托尔紧紧抱住,又被塞伊胡乱的抓头,叫基拉惊讶得不知所措,但也放心的开怀笑了起来。这时,机库的另一头传来一个声音。 “——塞伊!” 红色的长发飞扬,从逃生舱出来的难民中,有一名少女独自飞了出来,是芙蕾.阿尔斯塔。她一股脑儿地扑向塞伊的怀里。 “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海利欧波利斯’呢?我跟涤西卡她们走散了……我好怕哦!” 被她这么抱住,塞伊有些惊讶,但随即也开心的搂住芙蕾的肩。基拉睁大眼睛,看见两人亲密的模样,脸上出现了些阴霾。不过,大伙儿总算是平安无事。喂重逢而欢欣激动的孩子们,只顾着说话,没人注意周围的情况,这时,穆.拉.佛拉达走了过来。 “哟,这真叫我吃惊。” 他满脸笑容的探身到了基拉面前。 “怎,怎么了?” 眼前突然跑出一个高个子的军人,基拉不由得退了半步,穆只是微笑,紧接着说——“你是协调人吧?” 穆的这翻话,令周围的空气为之凝结。 从舰桥上走下来的玛硫,表情艰涩地偷偷瞪了穆一眼,基拉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有些不悦地回视着穆。 “……对。” 霎时间,在玛硫与娜塔尔背后待命的士兵们,全都举起枪对着基拉。 这便是这场战争的缩影,自然人对协调者。 协调者——指的视基因经过认为操纵而出生的人类。他们能发挥人类的最大潜能,可以说是人类亲手创造出来的超人。无论在智力或者体力上,协调者都优于一般人,对各种疾病的抵抗力也臻于完美。忧郁这项技术可以有效根治日趋严重的遗传疾病,因此在c.e.20年代,全球便掀起了基因调整的风潮。 但是,也因为协调人与自然人——未受基因改造而出生的人们——之间在能力上的明显差距,排斥的心态便油然而生。人类开始重复流血的历史,比自然人更能适应太空生活的协调人们,便只得移居到地球以外的地区,他们后来定居的地方,便是建造在l5区的宇宙殖民卫星群——“nt”。 而今,“nt”拥有的军队扎夫特上了地球——也等于是协调人与自然人之间开战了。这些士兵们一听见“协调人”三个字便条件反射的举枪相向,也是难免的。 “……干什么啊!你们这是!” 托尔大叫,冲到基拉的面前挡着。 “就是是协调人,基拉又不是敌人!他还跟扎夫特作战保护了我们啊!你们是没看见吗?” 他恶狠狠的瞪着那些指着基拉的枪口,慷慨激昂的陈述着,一副不惜挺身相战的模样。 “把枪放下。” 玛硫命令道。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海利欧波利斯’是中立国的殖民卫星。不想被卷入战火的协调人会移居到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是的……而且我是‘第一代’……” 基拉喃喃着说。 “第一代”指的是体内基因为首次接受改造的人。换句话说,就是原为自然人的双亲,让自己的受精卵接受基因改造手术之后生下来的孩子。既然父母亲都是自然人,对移民到中立国的殖民卫星一事,当然更不会排斥了。 “哎呀,真抱歉啊。没想到引起这么大的骚动。” 说着,引起这场骚动的罪魁祸首却用了一副无辜的口吻。 “我只是想问一问罢了。——来这里的一路上,我看多了那些准驾驶员做的模拟训练,他们光是让‘强袭高达’笨拙的活动都很吃力了。” 穆耸了耸肩,接回了原本的话题。 “——可是我看你三两下就让它动起来了,所以才会这么想。” “能掌握扎夫特舰的动向吗?” “面对玛硫的发问,看着雷达的帕尔下士只有负面的回答。 “很难,‘海利欧波利斯’的残骸中还有很多热源,雷达或探测仪都没办法……” “我想敌人也一样吧?” 穆的话让人稍微放心,玛硫思索起来。 “……要是现在遭受攻击,我们是没有胜算的。” “对啊,我们只剩下宝贝机‘强袭高达’和我那破破烂烂的‘零式’了,说到战斗的话……。那,可用最大战速脱离敌人吗?这艘船是满高档的高速舰吧?” “对方也是有高速舰纳斯卡级。还不知能不能摆脱……” “那,要爽快的投降吗?” 听见这句话,玛硫杏眼圆瞪,只见穆仍是一副吊儿郎当地耸着肩。 “那也是一种方法啊。” 玛硫瞪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长 的男子,看他嬉皮笑脸的说出这等话来,她觉得这个人在试探自己。 突然被称作“舰长”,又被拱到这个位置上来,对没多少实战经验的她而言,那股困惑感还没结束呢。话说回来,乘员们也大多跟她一样。所以她更加感觉今后的前途渺茫。这个叫做穆.拉.佛拉达的男子就不用说了,就连娜塔尔.芭基露露也是,她们虽然彼此认识,却未在同一个单位服役过,对她也有太多的不了解之处。自己究竟能不能继续管束他们?特别是——这个看起来实在不太正经的男人? “我不打算投降。” 她斩钉截铁的说。 “我决不能把这艘战舰和‘强袭高达’交给扎夫特。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把它们平安送回大西洋联邦司令部才行。” “可是,现在连月球本部取得联系都办不到,这怎么办?我是很佩服你的决心啦。只不过光凭那个……” 这一回,穆不再只是揶揄,自己也苦着一张脸陷入沉思。这时娜塔尔插嘴了。 这个提案,让两个上尉同时吃惊的抬起头来。 “就本舰的目前位置而言,那里是我们最容易取道的友军所在地。” “阿尔提密斯之伞‘吗?……” 穆喃喃说道。“阿尔提密斯”是位在本舰所在地邻近的欧亚联邦军事卫星,该联邦与“大天使号”隶属的北大西洋联邦属于军事同盟。可是——“可是‘g’系列和本舰根本没有公开发表,连友军的识别码都没有呀……” “假使就是这样前往月球,中途有可能顺利到不发生任何战斗吗?我不敢这么想。而且本舰在物质方面完全没有搬入的情况下就出航,也有必要尽快取得补给。” 娜塔尔说的对。现在月球在地球卫星轨道的正对面,就这么前往该地,路程太遥远了,况且就算不发生战斗,舰上的物资在半途便会不足,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娜塔尔又补充说。 “——我想欧亚联邦应该也能体谅事态非比寻常。我认为现在应该尽可能避免战斗,先到‘阿尔提密斯’取得补给,再和月球本部取得联系,才是最务实的方案。” “可是,‘阿尔提密斯’嘛……” 穆带着怀疑的喃喃道。 “对方会照我们的意思配合嘛?……” “可是……现在确实也只剩下这条路了。” 玛硫犹豫着,仍然作出了抉择。 接受了提案,“大天使号”的舰桥顿时忙碌起来。 “准备诱靶!发射诱靶同时,做主引擎喷射以便朝‘阿尔提密斯’修正轨道,之后改为惯性航行,就第二战斗位置!在最短时间内完成轨道控制。” 玛硫下达指令。打出诱靶,利用它发出的假情报引开敌军的注意力,趁机进行最小限度的掌舵,之后就靠最初的一次引擎喷射产生的推进力来进行惯性航行。因为引擎运作之后,其热量会被敌人探测到。 “到‘阿尔提密斯’之间的静音潜航……差不多两个小时左右?” 穆自顾的说道。乘员们的表情都紧张起来。 “……再来就看运气咯。” 玛硫下令。 “——发射诱靶!引擎喷射!本舰航道向‘阿尔提密斯’修正!” “没想到会演变成这种情况……” 在“威萨利斯”号的舰桥上,阿迪司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并不住的观望着“海利欧波利斯”一带的宇域。我军引发的后果实在太过于骇人,但在稍微冷静之后,新的顾虑又浮上心头。他转头去看着克鲁泽。 “我们会怎么样?破坏了中立国的殖民卫星,评议会也……” “帮地球军制造新型兵器的殖民星,哪里中立了?” 克鲁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迷惘或后悔。 “居民们大部分都逃生了,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跟‘血之情人节’的惨剧比起来的话。” 阿迪司吞回想说的话,又回头看着荧幕。 的确……跟那幕惨剧相比的话…… 可是,我们干下的事情,竟然被拿来跟“血之情人节”相比…… 想到这点,他不由得对眼前这个依旧冷静异常的克鲁泽心生恐惧。 “阿迪司,敌军新造战舰的位置,抓的到吗?” 克鲁泽的话令阿迪司又是一惊。 “您还想追击吗?可是先前的战斗中,我军的ms已经——” “还有四驾,不是吗?” 想起克鲁泽话中的意义,阿迪司的困惑更深了。 “您是说,让夺自地球军的ms也投入战线?” “反正资料已经撷取完毕,无所谓了。——但我们绝不能让那艘战舰逃走。” 阿迪司惊愕得说不出话,克鲁泽只是自顾地盯着战略面板说着。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展开的宇域图,一会儿吐出了几个字。 “张个网子就好了……” “网子,您说网子?” “‘威萨利斯’先走,然后在这里等待敌舰。‘伽莫夫’则走这条路径。进行密集索敌的同时跟过来。” 看着克鲁泽指示的地区,阿迪司皱起了眉头。 “往‘阿尔提密斯’?可是只锁定那个方向,万一他们往月球方向走……” 通讯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反论。 “测到大规模热量!有可能是战舰!综合分析预测路径,理由地球重力加速,前往月球、地球军大西洋联邦总部!” 阿迪司看着克鲁泽,但克鲁泽只是摇头。 “是幌子,现在反而让我更加确信。” 克鲁泽断言道。 “他们是往‘阿尔提密斯’前进。‘威萨利斯’出航,呼叫‘伽莫夫’。” “——喂喂,别胡说了!” 穆用力的摇手,他们这些军官还没结束商讨。玛硫说话了。 “可是,我们需要‘强袭高达’的力量。要是佛拉达上尉去驾驶……” “开玩笑,那个小鬼改写过的作业系统,你没看见吗?那种东西叫我……别说我了,普通人操纵得了吗?” 玛硫惊愕不语。基拉改良作业系统的过程和操纵技术,以及他驾驶的“强袭高达”展现了何等的运动性,她也都亲眼看见的。 “那就让他改回去……总之,我们不可以把那样贵重的机体交给一个平民,而且还是个协调人的小孩……!” 她的表情流露着明显的厌恶,身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军人,她对协调人的印象就只有“可恨的东西”——也就是百分之百的敌人。 有她这种想法的自然人很多。玛硫自己虽然觉得协调人也同样是人类,但她也很能体会人们害怕他们的高超能力,以及那股憎恨的心态,更何况,如今他们面对的敌人,全都是那些协调者。 穆叹了一口气。 “所以呢?叫我蠢蠢的出去当靶子吗?” “……这种情况还睡得着,他也真有本事哦。” “他累了嘛,基拉也真的辛苦了啊。” 米丽雅莉亚这么一说,卡兹轻轻笑出声来。那却不是什么开心的笑声。 “‘辛苦了’哦……对基拉来说,那样的事情也只不过是‘辛苦’一下就能解决的小问题吧。” “卡兹,你到底想说什么?” 托尔说着,眼神中带着责备的意味。 “没什么……只不过,他们不是说基拉改写了作业系统嘛?就是那东西的。……你想,他是什么时候改的呢?” “什么时候……呃……” 这翻话引得大伙儿都开始思索起来。 基拉当然没接触过那种ms,若说 要改写系统,一定是他坐进那驾ms,战斗开始之后就马上改了。可是——除了芙蕾以外,其它人全都看见那场战斗的情况。“强袭高达”的动作是在中途突然变得极为利落的。 ——就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而且还一面和“基恩”战斗时? 大伙儿早就知道基拉时协调人,所以加滕教授才会那样倚重他的能力,总是丢一堆难事叫他去做。可是…… 他们从来没想过,他的能力竟然这么具有压倒性。 “……协调人就是这样,那么难的事情也只要‘辛苦’一下就办得到了。扎夫特那边全是啊,全都是那种家伙。” 卡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消沉。 “……地球军和那种人打要怎么才赢哦?” 他们战战兢兢的把视线投向基拉的睡脸。那种脸纯真无邪,和自己一样,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大家以前只觉得他就是头脑好一点,做事有些脱线但个性随和;从来也没意识到,原来他跟自己这些自然人竟然存在着如此决定性的落差。 房里陷入一片沉默。这时——“基拉.大和!” 玛硫和穆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托尔急忙把基拉推醒。 还在睡眼惺忪的基拉,一听见玛硫以生硬的语气说出来的来意,当下就清醒了。 “——我拒绝!” 他满怀怒意地吼道。 “为什么非要我去驾驶不可!你们说的也许没错,我们的身边是有战争,那也是现实。可是我们就是因为讨厌战争才选择了中立的‘海利欧波里斯’啊!拜托不要再把我们卷进战争里了!” 玛琉面有歉色的低头不语。一旁的穆开口了。 “可是那东西现在只有你能操纵了,这有什么办法呢?” “什么叫没办法!我既不是军人也不是什么啊!” “战斗早晚都会发生的,等到那时,你还要坚持这个论调送死吗?” 穆这话说得直接了当,这回换基拉不知如何应对了。 “现在能保护这艘船的,只有我和你了喔。” “可是……我……” 低头看着连声音都颤抖起来的基拉,穆的表情忽然变得柔和。 “你有那份力量,你做得到的,不是吗?既然这样,能做的就尽力去做吧。” 基拉有些惊愕地看着穆的脸,随即又万般苦涩的低下头去,推开他飞奔而出。 “阿斯兰.萨拉报到!” 被传唤到队长室的阿斯兰毕恭毕敬的行礼,但队长克鲁泽只是从容地将十指合拢起来。基于会有像这样把部下找来开会的需求,这间队长室极其简朴而单调,仅有必须的功能,但完全感觉不到屋主的个人特色。 “我应该更早点找你谈的。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吧?” “是……我违反命令。又擅自行动,十分抱歉!” “我也没打算对你惩处,只不过想听听你的说法。你知道,那么做实在太不像你了。” 阿斯兰神情僵硬地低头不语。克鲁泽站起来,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 “——部下若是不能正确汇报,再怎么英明的领导也会失策啊。阿斯兰。” “非常抱歉……。我为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而心生动摇……” 阿斯兰满脸挣扎似的叹了一口气,强忍着声音中的颤抖,扬声说道。 “那架没能夺取的机体……在里面驾驶的人,叫做基拉.大和——是我在月球幼年学校的朋友……也是个调整者。我实在没想到跟他会在那种情况下重逢……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再去确认一次……” 克鲁泽默默的听完,沉吟了半晌,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战争还真是很讽刺哪……” 他走回桌前,再次坐下。 “也难怪你会动摇了,他是你很要好的朋友吧?” “是……” “我明白了。既然这样。下次的出击,你就不用参加了。” 阿斯兰惊愕的抬起脸。 “你没法跟那样的对象举枪相向。……我也不希望你那么做。” “不,队长!那是……” 阿斯兰猛摇头,激动的探身到克鲁泽的桌前。 “基拉他……那家伙是被自然人利用的!那家伙……人很优秀,可是爱发呆,又是个好好先生,一定是不知不觉间……。所以,我……我想说服他!他也是调整者,不可能不了解我的用意的!” “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万一他听不进去呢?” 阿斯兰倒抽了一口气。 “到那时……” 他的脸色一沉,有些接下下话。然而……他很快又看着克鲁泽,斩钉截铁的说。 “……我会攻击他的。” “大天使号”的舰桥上响起警报。 “测到大型热量!有可能是战舰的引擎。距离200,y3317,标号02c,航道是0位移0!” “侧面吗?方向跟我方相同?” 座道已经被发现了?众人剎时毛骨悚然。 “可是以那个距离来说,还满远的……” 娜塔尔喃喃道。敌舰正在“大天使号”的左舷方向并列航行着。 “目标正以相当高速移动。横轴即将超越本舰!——舰种已确认!是纳斯卡级!” 穆低声沉吟。 “被算中了。敌人想赶到前头去拦截我们!” “劳亚级呢?” 娜塔尔急忙问道。帕尔慌张地操作仪表,错愕地了一口气。 “……本舰后方300有行进中的热源……!它什么时候……” 被两舰包抄了——。充满惊惧的沉默立刻支配了舰桥的空气像是要打满这股凝滞似的,穆开口了。 “我们被暗算啦。继续这么走下去,迟早会被劳亚级追上来发现……。可是若启动引擎加速逃走,纳斯卡级一定马上就调头赶回来的。” 玛琉和娜塔尔都惊愕得不发一语。原本微露曙光的那份希望,此刻却完全被粉碎了。 “喂!把那两艘船的资料跟宇域图传到这里来。” 穆的声音令两名女性军官回过神来。 “有,有什么对策吗?” 看着玛琉这副不像舰长该有的狼狈神情。穆叹了一口气。 “——就是现在才要开始想啊。” “发现敌舰影!发现敌舰影!就第一战斗位置!有军籍的立刻各就各位!” 舰内广播急迫万分的响起,托尔等人惊讶的抬起头。其它的难民之间也起了一阵骚动。 “要打仗了吗?这艘船……” 好不容易才得空休息的士兵们,这会儿全都从刚被分配到的宿舍里冲了出来,边跑还边忙着套上制服。 “基拉.大和请到舰桥。基拉.大和请到舰桥……” 听见这段广播,米丽雅莉亚悄悄对托尔说。 “基拉……会怎么做呢?” 赛伊怔怔的吐出一句话来。 “那家伙要是不应战,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哪……” 托尔原先就瘪嘴沉思了好一会儿。米丽雅莉亚又摇了摇他的手臂。 “哎,托尔,我们就只能坐在这里,让基拉一个人去保护我们吗……” 其实不用等她这番话,托尔也已经在想着同样的事情了。 “——‘能做的就尽力去做’,是吗?” 那名叫做佛拉达上尉的青年军官说过的话,一直在托尔的心头盘旋不去。 的确,基拉是调整者,拥有比自己卓越的能力,有些事情确实也是非得他做不可的。可是,虽说就因 为如此,什么都要叫他承担吗?自己的力量也许真的微不足道,不过一定也有一些事情是非得要我才能办到的。 他毅然地站起身,环视着同伴们的脸。大家都像是意会似的点了点头。 他们往舰桥走去。 听着广播,基拉还在犹豫。 可是,眼前已经没有犹豫的余地了。自己要是不挺身应战,这艘船十之八九会被击沉,同伴们和其它的难民与船员们也会死。当然,自己也逃不过。虽不是说出战就一定能得胜,但若不战,生存的可能性也会无限趋近于零。 为什么是自己?他一点也不想作战。被他击毁的ms里面坐的,也是另一条人命啊。 他不想死。可是,他也不想杀人。为什么他非得让自己的手沾上血腥不可?况且——“阿斯兰……” 每当念出这个名字,便彷佛觉得呼吸中多了一分压迫。 他拖着脚步走向舰桥。每迈出一步,他就感到有如勒在颈子上的那条布索不断缠紧般的痛苦。 走到一处弯角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迎面而来的是加藤小组的同学们。可是——? “托尔……你们……怎么了?为什么穿成那样?” 他们全都穿上了地球联合军的制服。 “他们说要上舰桥就要穿军服嘛。” 卡兹洒脱地说道。赛伊则是一本正经的拉正了衣领,同时向仍旧一头雾水的基拉解释。 “我们也想帮忙做点舰上的事情啊。不是说人手不足吗?反正我们也比一般人更熟悉机械或计算机的操作。” “军服还是扎夫特的比较帅啦,我们连阶级章也没有,看起来好逊。” 托尔打趣地如是奚落着,跟在他们身旁的达利达下士立刻训斥道:“少在那里挑三捡四了!”托尔看基拉还是呆呆的,便朝他咧嘴一笑。 “总不能光叫你一个人去战斗来保护我们啊……我们也来帮忙。” 米丽雅莉亚也说。 “都到了这种情况嘛。我们也可以尽一点力……” “……你们……” 基拉说不出话了。伙伴们的心意,令他胸中一热。 ——我不是孤独的。 机库里,基拉穿着驾驶服出现时,穆说话的口气像是在调侃他似的。 “看你穿成这样,总算想通了吗?” 基拉噘起嘴,有些尴尬似的回答。 “上尉都说了啊,现在能保护这艘船的只有我们了。……我当然还是不想战斗,可是我想保护这艘船。因为大家都在这上面。” “我们又何尝不是呢,”穆回应道,“天底下没有人会喜欢没有意义的战斗。只可惜不战斗就没法保护人,只好一战了。” 基拉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个人。原来是这样啊,他想。原以为军人跟自己之间是遥不可及的,现在看来,基本的心情是一样的。 基拉突然觉得难为情,便想转开话题。 “……这个有点大耶。” 他扯了扯驾驶服的领子,穆瞇起眼睛。 “谁教你的身材不合标准嘛,瘦皮猴。” 匆忙做完了简报,穆和基拉各自走向“强袭高达”与“零式”。看着“零式”的两层闸门关闭后,基拉也坐进了驾驶舱。他启动操作系统,拉上安全带。 “劳亚级接近后方90!” “舰长,时间差不多到了。要出动啰!” “是,麻烦你了。” 舰桥上传递的讯息,以及穆和玛琉的对谈,从通讯线路中流泄进来。 “我也跟小兄弟说明过计划了。” 作战计划——起自穆的提案。既然迟早要被追上,干脆趁敌方攻击集中在明处的“大天使号”上时,由穆暗地里驾着“零式”抄前,直捣前方的纳斯卡级敌舰。 “——这项计划的关键就在于时机的掌握,其它就拜托你们了!” “我知道了。……请多小心。” 结束与舰桥的通讯后,穆也跟基拉通话。 “我走啦,小兄弟。反正你只要想着顾好本舰和你自己就行。” “啊,是!——上尉,您也多小心!” 屏幕上,穆潇洒地笑了笑,之后便切断了通讯。 “穆.拉.佛拉达,出动!——在我回来之前可别沉船哦!” “零式”的机身一沉,像坠落似的离舰而去。基拉在驾驶舱里目送着他,一面自言自言说道。 “……能成功吗?” 在穆充分地接近敌舰之前,必须为他争取足够的时间;在这段期间内,基拉得守住“大天使号”才行。办得到吗? 他不禁感到莫大的压力。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通讯机中跳了进来。 “——基拉。” “米丽雅莉亚?” 戴上耳机麦克风的米丽雅莉亚,在屏幕中看来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 “以后我就负责ms和ma的战斗管制了。……多指教啰。” 最后那一句说完,她还羞涩的眨眼一笑,结果被后面的杰基斥训“要说‘请多指教啦!’”,令基拉不由得笑了出来,紧张的心情总算稍稍抒解了。 “等一下你要安装‘翔翼攻击装备’。大天使号一点燃引擎,敌人马上就会杀过来啰,知道吗?” 杰基又提醒了一次。 “是!” 桥型起重机垂下的组件,被装置在机体的背面。像是长出翅膀一般,这套装备拥有四组微调火箭推进器,可以大幅提高“强袭高达”在宇宙空间或大气层内的机动性。另外武器则是收藏在双肩的光剑和57mm光束来复枪。 在装置的同时,基拉确认翔翼已呈十字状展开后,便让“强袭高达”走向前,在弹射器就位。 “引擎起动!同时发射主炮!目标是前方的纳斯卡级!” 玛琉发出号令的同时,引擎低沉的吼声也提高了。225cm二连装高能收束火线炮“gottfriedmk71”自两舷侧抬升。 “主炮发射!” 炮口释放出令人目眩的光芒。 很快的,达利达的叫声从通讯机中传来。 “——前方纳斯卡级有ms出击!——是‘神盾高达’!” 听见这句话,基拉僵住了。——阿斯兰! 米丽雅莉亚的表情彷佛有些担忧,她对着麦克风叫起来。 “基拉!‘强袭高达’要出动了!” “……我知道了。” 闸门缓缓的打开,对面是一片不断闪砾的星海。彷佛要被吸入的那股错觉,还有对先前几次战斗的恐怖全都一齐涌现,握着操纵杆的手自然而然的颤抖起来。他紧紧的闭上眼睛。 然而,闭上眼之后的黑暗里,却浮现伙伴的脸。 ——我不是弧单的。 他睁开眼睛,坚定的看着前方。 “基拉.大和!‘高达’,出动!” 弹射器将高达弹射出去。伸长,紧绷的充电电缆自机体扯落后反弹;急遽的冲力今基拉的脸也扭曲了。不过在下一个瞬间,他已经被抛进了虚空中。 “相转移装甲启动……武器管制锁解除……” 铁灰色的装甲出现红蓝白三色,基拉开始在屏幕和雷达上寻找敌人的踪迹。 舰桥上的达利达已经早一步捉到敌方的机影。 “后方有三个热源接近!距离67!是ms!” 来了吗?乘员们的精神紧张起来。娜塔尔的声音响起。 “准备ms战斗!飞弹发射管13到24号填‘科林斯飞弹’!两舷的‘巴里安特炮’启动!尽快输入目标数据!” 参杂在正规士兵群里,托尔等人也神情严肃的专注在控制台上。 舰尾的十二门大型飞弹发射口打开了;折迭收藏在两翼外侧圆型浅碟内的线性加农炮“巴里安特炮mk8”,这时也向外伸出。 正当战斗的准备工作紧锣密鼓之际,负责分析敌机情报的达利达却倒抽了一口气。 “机种已确认——这是……!是系列,102、103、207!” “什么……?” 乘员们剎那间全都怔住了,只有玛琉干涩的声音喃喃响起。 “……他们把抢到的‘g’全都投入战线了……?” “强袭高达”的驾驶舱中也响起了敌机接近的惊告声。基拉启动推进器,举起光束来复枪。鲜红色的机体正在接近——是“神盾高达”。 “……阿斯兰?” 两机在高速下接近,以毫发之差的距离擦身而过。 “——基拉!” 在他们会机之际,扩音器中传进阿斯兰的声音。 “住手!我们不是敌人!对不对!” 基拉猛地惊觉。是的,这场战和他一点都没有关系。早在那之前,他和阿斯兰就是朋友了,他们有什么理由要敌对而战呢? “同样是调整者的你,为什么非得和我们作战不可?” 阿斯兰的一字一句都刺进基拉的心,基拉自身的迷惑再度笼上心头。 “你为什么在地球军阵营?为什么要帮自然人?” “我不是地球军!” 基拉不假思索的反驳。 “只不过……那艘船上面有我的同伴……有我的朋友在上面……!” 这时,基拉惊觉到另外两架ms在攻击“大天使号”,立刻匆忙的想赶过去。“神盾高达”却挡住他的去路。 “不要!” “阿斯兰……!” 焦虑在催促着,被阿斯兰挡着又无法展开攻击,基拉那股无处可去的愤怒只好爆发出来。 “你才是……你为什么在扎夫特!你自己不也说过最讨厌战争了吗?” 基拉的吶喊被一道射来的光束打段。又一架新型的ms迅雷不及掩耳地冲进基拉和阿斯兰之间。两人猛然惊觉,以调整者特有的反射神经躲开了这一击。 “你在磨蹭什么?阿斯兰!” 陌生的声音通讯机传入。基拉看了对方的机体数据,惊讶得不禁屏息。 “102‘决斗高达’?那,这也是……” 是被夺走的系列之一,‘决斗高达’。蓝白双色调的机身,拥有五机中最标准的规格,双肩装备有光剑,手中的武器是可并用175mm榴弹炮击管和57mm光束来复枪,这些则是和‘强袭高达’共通的基本装备。 紧追着打算脱离此地的“强袭高达”,“决斗高达”手中的光束来复枪没有停止过射击。 “你应付不了就让我来啊!退下!” 被“暴风高达”和“迅雷高达”围住的“大天使号”,一面采取回避动作,同时全力展开防守战。 “反光束爆雷发射!‘巴尔干炮’,别让ms接近本舰!‘对空导弹’设定成自动发射!” 爆雷一打出去,立刻炸裂成细微粒子散开。位在两舷的十六门75mm对空火神炮炮塔‘巴尔干炮’,自动追踪着两架ms,打出了一片弹幕︳舰桥后部的空防御飞弹也接连发射。面对新型舰“大天使号”的火力,“暴风高达”和“迅雷高达”也无法顺遂的展开攻击。 “暴风高达”用了它的94mm高能源收束光线来复枪。反光束爆雷管粒子分散了它的威力,但仍有少部分穿透而击中了舷侧,全舰因冲击而急速的摇晃起来。纯白的装甲顿时发红而白热化。舰桥上的托尔等人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 紧接着“迅雷高达”绕到战舰底部,该处的“巴尔干炮”炮口全开。这时玛琉叫道。 “用‘gottfried’!全舰采左旋角30、左转舵20!” 为了让炮口向下,战舰做了急遂的翻转。难民们所在的重力区也受到影响,重心不稳的人们纷纷发出悲鸣。 “呀啊——!” 独自被留在居住区的芙蕾,使劲地抓住床铺的支柱。 炮塔旋转之后,“gottfried”立刻放射出功率奇大的热能源射线。“迅雷高达”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大天使号”超乎预期的棘手,两架系列意外地陷入了苦战。 基拉迟迟无法摆脱“决斗高达”。屏幕上显示着遭受攻击的“大天使号”。他很想早一刻赶回去,但光是躲开连番射来的光束便已令他应接不暇。 “可恶……!” 原本一直闪躲、一味采取防守的基拉,终于忍不住将瞄准器拉到眼前。他举起了光束来复枪,瞄准后扣下扳机。但是“决斗高达”却轻而易举的闪开了。最初对发动攻击的犹豫,此刻渐渐转为焦燥和恐惧——怎么样都射不中敌机。系列的运动性不只对基拉有利,对敌人也是一样的。 “强袭高达”的来复枪一个劲儿的狂射,却在一眨眼间让“决斗高达”欺近到眼前。 “哇啊——!” 基拉情急之下,举起了反光盾挡下这一击。 两机冲撞之后又分离。不想让敌人接近而连射来复枪的“强袭高达”,和企图接近敌机以一决胜负的“决斗高达”,两者在缠斗间不知不觉的接近了“大天使号”。 苦于进攻不成的“暴风高达”注意到它们,立刻像是发现猎物似的将机体掉转过去。它将装备在右肩的350mm炮击管架在腰际,向“强袭高达”开炮。 启动相转移装甲时的103“暴风高达”呈现棕色基调,胸部由红色与驼色组成,属于火力强大的后授型机体。双肩装载有220mm六连装飞荚舱,两肩后侧还有炮击管和光束来复枪;后两者比白可各自拆卸并连接炮管,做为射程加长的武器。 对付“决斗高达”就已经让基拉用上了全副精神,此时多亏驾驶舱的警铃大作,让基拉极其勉强的避开这料想之外的另一道攻击。 多了突然加入战局的“暴风高达”,基拉一下子要同时应付两名对手,不免顾此失彼。在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的宇宙空间中,他早已分不清自己是朝向哪一边、又是以谁为对手,只知道一股脑儿地跟着准心射击,尽力闪避射向自己的光束;眼前能源表正在一格一格下降,指标已经逼近了红色域,他也没能注意到。 “‘伽莫夫’来电!‘本舰亦证实可确认之敌战力仅有一架ms’!” 这是僚舰对先前发出的电讯所做的答复,令劳乌.鲁.克鲁泽陷入沉思。由于无法从“威萨利斯”识别到穆的“零式”,为保险起见,才请“伽莫夫”一同确认。 “……这么说来——是那架ma还无法出动啰?” 克鲁泽喃喃自语着,却又百思不解。那个穆怎么可把战局交给一个显然不熟悉战斗的人——也就是那架“强袭高达”的驾驶员;话说回来,克鲁泽确实也给予“零式”相当程度的重创了。既然没有可驾驶的战机,就算穆想出击也办不到。 “敌战舰接近,距离630!即将进入本舰有射程内!” 听见这项报告,克鲁泽抬起头来。 “阿迪司,我方也开始攻击。” “ms队正在行动中。如果发射主炮……” 眼见阿迪司不知所措,克鲁泽回以淡淡的冷笑。 “本队不会有人蠢到被友军舰炮打中的。——敌舰可是要开炮啰。” 阿迪司似乎欲言又止,最后仍依言下达了号令。 “准备发射主炮!瞄准敌战舰!” “大天使号”上,达利达重新看过仪表板之后,拉高了声调。 “——有来自前方纳斯卡级雷射瞄准!已被锁定!” 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这场ms战的玛琉等人,听见这项报告都大惊失色。娜塔尔毫不迟疑的做出了指示。 “准备发射‘lohengrin’!目标,前方纳斯卡级!” 舰长上席上的玛琉却慌忙转向cic,制止那道命令。 “慢着!佛拉达上尉的‘零式’正在接近中!” 特制炮“lohengrin”在直接命中的情况下,一发便足以葬送整艘战舰的阳电子破坏炮——若是就这么发射,而“零式”又照作战计划般地正在接近敌舰,势必会波及穆。 “太危险了!不开炮的话我方会受到攻击!” 娜塔尔吼了回去,玛琉还是不同意。 “不要射击!——全舰采取回避行动!” 她毅然决然地说道。若是在此时举棋不定自乱阵脚的话,我军就输了。前后有两艘敌舰,ms的数量也远低于对方。奇袭作战要是不能成功,形势逆转的可能性会连万分之一也不剩。身为舰长,她必须相信穆。 可是,她紧张的手掌中已被汗水濡湿。 ——万一穆赶不上…… 克鲁泽突然抬起头。一股特异的感觉像是沿着皮肤窜上来似的——熟悉到不能熟悉的这种感觉,正逼迫着唤醒他内心深处那股憎恶和愉悦似的战栗——“阿迪司!轮机部出力调到最大,降低舰首!俯角60!” 一道命令没来由地从克鲁泽口中跳出,阿迪司摸不着头绪地望着他。这也难怪。那种感觉是不可能传递的。然而,阿迪司仅只剎那间的反应迟钝,却令克鲁泽心底升起焦燥至极的不耐。 说时迟那时快,管制士惊讶的叫了起来。 “本舰底部有接近中的热源。——是ma!” “喝啊啊啊啊!” 穆狂暴的吼叫着,以最大加速冲向“威萨利斯”。眼看着“威萨利斯”的引擎声突然升高,推进器也开始喷射,却已经来不及了。“零式”轻轻的闪过敌舰自动防御装置的迎击,伸出了线控式炮筒。目标是仍在提升功率的巨大轮机部。穆连续发射性炮,将所有的火力都投注上去。 轮机部擦过眼前。看见它喷出火光,穆兴奋的振臂高喊“好哇!”。同时,“零式”速度不减地穿过“威萨利斯”的上方,射出一道钢索。锚钩刺进“威萨利斯”的外壁后,惯性作用使得“零式”的机身如钟摆一般改变了方向,穆随即趁势切断了钢索,敏捷地脱离了这个宙域。 “威萨利斯”的舰桥刻烈地摇晃,警报声大作。 “轮机区损坏严重!推力降低!” “第五钠性壁损坏!发生火灾!损害控制,隔间封锁!” 机组员如哀嚎般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传达了战舰的状况。 “敌ma脱离!” 那架机影一闪而过,阿迪司愤怒的叫起来。 “击落它——!” 可是,在如此严重的摇晃与倾斜状态下。舰炮一直无法准确的瞄准。将军的棋子就在眼前,棋局的形势却一百八十度地急转直下。新造舰与ms——敌人竟以原本要守护的战力为饵,单凭一架旧型的ma直捣黄龙。 耍这种小聪明——阿迪司忿忿不平的转过头看队长,却在那一刻倒抽了一口气。 “可恶的穆……!” 克鲁泽咒骂着,以几乎可捏碎的力量紧握着座椅扶手,面具下的表情竟如恶鬼的愤怒扭曲。长官如此表现出激动的情绪,阿迪司还是头一次看见。 “佛拉达上尉传来雷射通讯!‘作战成功,即将归舰’!” “大天使号”的舰挢上欢声雷动。托尔等人不禁互看了一眼,感觉松了一口气。 玛琉紧握的拳头才刚放松,立刻又挻直了腰杆。 “机不可失!攻击前方纳斯卡级!” 乘员们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收到!‘lohengrin’一号、二号,准备发射!” “阳电子槽填充达临界值,炮口集束环电位稳定!” “——发射!” 在娜塔尔的号令中,特装炮“lohengrin”喷射出火光。极具压倒性的火力。 阳电子的漩涡贯穿了宇宙空间,擦中了已受重创仍勉力采居回避行动的“威萨利斯”右舷。凄厉的冲击卷了该舰。 至此,“威萨利斯”已然完全失却战斗能力,只有脱离战线一途。 眼睁睁的看着“决斗高达”、“暴风高达”与“强袭高达”之间的战斗,犹豫万分而无法介入的阿斯兰,此时也为敌舰装炮的威力而屏息。几乎就在同时,“伽莫夫”传来了雷射通讯。讯息中告知了“威萨利斯”中弹的消息,也传达从战斗宇域撤退的命令。 起初满心以为呈压倒性有利的战况,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完全被推翻了。这项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令阿斯兰愣了好一会儿,但见“大天使号”打出了信号弹,立刻回过神来。 “归舰信号?……想得美!” 伊扎克.玫尔还缠着“强袭高达”。可能想至少在撤退前击落这架ms吧,否则就形同全面失败了。伊扎克不知道基拉是调整者;对自尊心极高的他而言,让自然人取得优势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屈辱。 “伊扎克!下撤退命令了!” 阿斯兰劝阻着,他却充耳不闻。堤亚哥好像也不愿意脱离战斗,阿斯兰咬着嘴唇。 被两架系列摆布着,“强袭高达”根本无法接近“大天使号”。 “基拉……!” 米丽雅莉亚看见这种情况,不安地提高了声调。 “掩护他!” 玛琉说道。 “在这种战情况下太难了!” 娜塔尔却如此回答。的确,这些ms敏捷的移位交错,实在难以掌握,贸然介入反而会击中友机。 “……我担心‘强袭高达’的能源残量。” 娜塔尔声音中夹着焦急。 放是,这个状况也随着雷射通讯传到了“零式”的穆眼前。 “‘回不去’?啧!那个笨蛋!” 在“强袭高达”的驾驶舱中,基拉上气不接下气地死命操纵着机体。连警告声开始响起了也没察觉,只是一个劲儿的发射光束来复枪——忽然间,扳机却没了反应。 “————!” 惊讶的检视仪表。从刚才就一直在响的警告声,突然加大了冲进他的耳朵里。能源计量表的指标已经掉到了红色区域。 “能源用尽?……糟了!” “强袭高达”的装甲骤然褪色,恢复到原本暗沉的铁灰色——相转移装甲“失效”了! 看出这种情况的“决斗高达”立刻猛冲过来,光剑直逼眼前,基拉倒抽了一口气。 ——要被砍中了! 但他在下一个瞬间感觉到的,却不是被光剑劈开的冲击。伴随着一个凝滞的声响,机体传来紧急加速时的重力感。基拉大感意外的睁开眼睛。 转变成ma型态的“神盾高达”,伸出钩爪般的机械臂紧紧扣住了“强袭高达”。 千钧一发之际,阿斯兰从“决斗高达”的光剑底下扑获了基拉。 “基拉!” 看见这一幕的伙伴们全都不由得惊叫起来。 “‘强袭高达’被‘神盾高达’俘虏!相转移装甲失效!” 冷澈的战栗窜上玛琉的脊背。眼前的情况一意味着另一种更可怕的事态;不只仅存的唯一一架机体也被扎夫特夺去,里面甚至还坐着一名被他们强迫着 去驾驶的平民少年。 “基拉!基拉-!快回答!” 米丽雅莉亚心神若失的连声呼叫。她那少女般的声音彷佛划破了玛琉的心。自己竟然令一名少年的命运完全失控至此。 这时︳在米丽雅莉亚的身后,一通外部来的讯息让杰基睁大了眼睛。 “舰长!佛拉达上尉传来雷射通讯——‘准备用线性弹射,射出重炮攻击装备’?” “你在干什么!阿斯兰?” 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基拉,耳边传来敌机间急迫的无线通话。 “我要俘虏这架机体!” “搞什么?命令是击破耶!” “能俘虏的话更好!我要撤退了” “神盾高达”擒住基拉,加速脱离这片宇域。另外三架ms稍后上前跟上。 “阿斯兰……!你想干什么?” 基拉大叫着,阿斯兰只是简短响应。 “带你去‘伽莫夫’。” “不要!我才不要去扎夫特的军舰!” “你给我识相点!” 阿斯兰的吼声中充满气势,硬生生地压下了基拉的反论。扩音机中传来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苦涩。 “过来吧,基拉。否则……我就得对你开火了啊!” “阿斯兰……” “我的母亲也死于‘血腥情人节’……。我……我再也不想……” 听见这句话,基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二人都没再开口,直到——一阵突兀的冲击从侧面袭来。屏幕上冲进一架熟悉的红色机体——是穆的“零式”。线控式炮筒已经展开,飞弹开始从四方攻向“神盾高达”。 为了采取防御姿势,“神盾高达”不得不解除ma形态。恢复自由的“强袭高达”驾驶舱中,这时传进了穆的声音。 “快脱离!‘大天使号’要发射‘重炮型攻击装备’了!” “咦……?” “后面还有个大家伙哪!快点换装备!” 这一瞬间,基拉看了“神盾高达”一眼。 “……我知道了。” 趁着“神盾高达”迎击“零式”的空档,基拉脱离了这片宙域。 “基拉——!” 阿斯兰的声音从身后追来,直刺着基拉的胸口。仿佛想摆脱它似的,基拉启动了推进器。 眼见“强袭高达”即将脱离这个宙域,“决斗高达”立刻追来。闪开了“大天使号”的掩护射击,它与无法加速的“强袭高达”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看准时机,“大天使号”的弹射器趁势射出“重炮型攻击装备”。基拉确认后便从机体脱下了“翔翼型攻击装备”。计算机控制着“强袭高达”与装备之间的相对速度和位置,还差一点就要到了。就在这个当儿——驾驶舱响起警告声,基拉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竖立起来。 ——被锁定了? “决斗高达”的榴弹炮击管发射。飞弹笔直的射向“强袭高达”——隔了半秒,眩目的闪光剎时散放在真空的黑暗中。 “基拉——!” “大天使号”的舰挢上。托尔、米丽雅莉亚和赛伊都尖叫起来。 ——但就在下一秒钟,一道光束彷佛劈开那阵爆烟似的射出。巨大的能量笼罩了“决斗高达”的右臂,不消片刻便使它灰飞烟灭。 自爆炸的火光中,“强袭高达”飞了出来。有着白、红、蓝色的鲜明装甲。 “基拉——!” 巨大的炮击管喷出火光。在那些射线下,“决斗高达”无计可施,只有一味的闪避后退。情势已完全逆转。 “大天使号”的乘员们目送着四架系列脱离战线追去,直到它们的机影完全消失在感应器上,才不约而同的瘫了下来。凭自己的力量,众人总算是击退了敌人。 他们活了下来—— 阿斯兰狠狠的被摔在墙上。 “你这家伙,竟然……!” 伊扎克.玫尔那张端正的脸气得扭曲,他揪着阿斯兰的胸口。 “要不是你当时做出那样多余的事情!” “多亏你的无视命令,这下子脸丢大啰。” 靠在更衣室墙上的堤亚哥.艾斯曼也半挖苦的说道。阿斯兰一句话也没回,只是别过视线。 他们两人从以前就不合。不知为何,伊扎克从以前就看阿斯兰不顺眼,而立志在军中晋升的堤亚哥,也自阿斯兰加入同队后视他为竞争对手。反观阿斯兰对自己在军中的地位或者战功却一点兴趣也没有,只不过这种态度反而更煽动他们。 就在伊扎克想更进一步质问时,门打开了。尼高尔.阿玛尔走进来,一见这副景象便出声制止。 “你们在什么!请住手,别在这种地方!” “我们是四架一起上耶!竟然还不解决!这种屈辱……!” “那你在这里责怪他也于事无补吧?” 尽管外表温和,尼高尔对伊扎克的愤怒却不为所动。看来文静乖巧的他出人意料地稳重自持,在拙于应对的阿斯兰和伊扎克等人之间,扮着调停的角色。 伊扎克又瞪了阿斯兰一眼,这才甩开他离开了更衣室。堤亚哥也跟着出去。 等到房里只剩他们,尼高尔才迟疑地看着阿斯兰。 “阿斯兰……我也觉得那不像你的作风……。可是……” 阿斯兰别过脸去。 “……先让我静一下好吗……尼高尔……” 回避对方脸上担忧的神色,阿斯兰颓然地走出了更衣室。漂浮在走道上,他的神情突然激愤起来,对着墙壁就是狠狠一拳。 “——基拉……” 这个曾经就在触手可及的不远处,却只差一步就擦身而过的朋友之名。 他想,若能说服他——他们就能再一次在一起了。他们是同胞,他一直相信,只要跟他讲道理,他一定会懂的…… 想起对克鲁泽承诺过的事情,一股令全身血液为之冰冷的绝望油然而生。 ——基拉……难道我真的非得向你开火不可吗……? 穆走下机库时,已经归舰的“强袭高达”还没有开启闸门。整备士马德克正在对里面喊话。 “怎么啦?” 走到旁边一问,只见马德克神情困惑地转过头来。 “没有……那小子迟迟不肯下来……” “哎呀呀。” 穆已经猜到大概的情形,便径自过去操作外部锁,强制打开了闸门。 基拉的双手还紧握着操纵杆,整个人僵直在座位上。穆从舱口探进半个身子,靠向他身旁。 “喂,你在干什么呀,好了!……基拉.大和!” 一叫出他的名字,少年的整个身体震了一下。他的喉咙发出一个声音,彷佛这才想起来呼吸似的,急促的喘气。 忽然间,穆觉得这个少年好可怜。对基拉来说,这几乎是他的初次上阵。新兵多半如此,因为在过份恐惧下而呕吐或失禁都不算罕见了,能活着回来更是了不起。可是,就因为基拉高人一等的能力,他们竟然几乎忘记这名少年甚至称不上足龄,也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根本就是个突然被丢进实战的门外汉。 基拉的眼神还空虚的看着前方,穆直视他的双眼。 “已经结束啰,小兄弟。” 他将那十根像黏在操纵杆上似的指头一根一根的扳开来,然后轻敲基拉的头盔。 “做得很好……” 基拉眨了眨眼睛。因恐惧而僵硬的身体,这才开始动了起来。穆露出有如父亲般的笑容说。 “我跟你都没死,战舰也平安无事,这不是很好吗?” “啊… …” 直到这一刻,基拉开始剧烈的发抖。穆温柔的拍着他的肩膀。在他的心里,这一刻的少年就像他至今看过的每一个普通新兵一样,只是个年幼而容易受伤的存在。 “克鲁泽队长,这是发自本国的。” 放弃追击“大天使号”后,停泊在一处大型太空废物后面的“威萨利斯”此时收到一通讯息。通讯兵将打印出来的电讯交给克鲁泽。 克鲁泽浏览一遍后,又递到阿迪司面前。阿迪司看完了内容,脸色显得很不快。那是“殖民地”的最高决策机关——评议会的出席命令。 “怎么这样——!我们都追击到这个地步了!” “议会正为我们破坏‘海利欧波里斯’的事情而吵翻天吧。哎,这也没办法。” 克鲁泽淡然一笑。 “反正‘威萨利斯’损坏成这样,也难有什么大作为。——修理情况如何?” “不妨碍航行的话,很快就好——” “把阿斯兰从‘伽莫夫’叫回来。修理一结束,本舰立刻返回本国。——让‘伽莫夫’继续追击那东西吧。” 指示结束后,克鲁泽便离开了舰桥。从他的样子看来,适才的激愤已经荡然无存,也没有猎物在眼前却受阻的不耐烦;若被评议会传唤,肯定要被追究“海利欧波里斯”毁灭的责任,但也感觉不出他对这一点有任何担忧。对阿迪司而言,这个长官实在令人费解。 “大天使号”航进了“阿尔提密斯”的港口。 位于第五宙域的这座欧亚联军军事基地,只是个建造在边境小行星上的小规模军事据点,就军事据点而言的地位并不很重要,然而它却以其独特的防御装置而闻名。整座小行星被光波防御带所笼罩,任何物体或兵器、甚至连雷射光波都无法穿透这层防御,因此被称做“阿尔提密斯之伞”——堪称铜墙铁壁的绝对防卫兵器。 玛琉原本担心,在极机密下建造的“大天使号”没有任何军方识别码,也许无法顺利进港,想不到对方竟然爽快的许可。 但在入港前,穆语带玄机地对基拉说。 “去把‘强袭高达’的启动程序加密。让它变成除了你以外,任何人都启动不了。” 基拉当然还不懂这番话的意思,但是过了不久,他就明白这么做的用意了。 才刚入港,“大天使号”就被武装兵和ma给团团围住。气密锁被打破,士兵们全部冲了进来。乘员们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被持枪的士兵们胁迫着聚集到餐厅里。 “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怒气冲冲的玛琉,欧亚联邦的军官讨好般的笑着。 “只是容我们封锁贵舰的控制与火器管制,做为基本的必要措施罢了。这也是不得已的吧?贵舰既未登录船藉,当然也没有盟军的识别码。我方虽然依据状况判断准予入港,不过——遗憾的是,我方还没有认可贵舰为友军。” 他说的虽然有道理,但却有些矛盾。若真的担心有敌军的可能性,大可以拒绝“大天使号”入港。 军官们将他们和其它乘员分开,带往“阿尔提密斯”内部,前后都有武装士兵围住。走进司令官室后,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秃头军官在里面等着。他就是杰拉德.加路西亚,“阿尔提密斯”的司令官。 “欢迎来到‘阿尔提密斯’。” 他刻意摆出殷勤的态度,邀请玛琉、娜塔尔和穆入座。 “——原来如此,你们的id的确像是大西洋联邦的。” 各自报上姓名阶级后,他大概用手边的计算机检索过。对这一点,穆故意反讽似的说。 “抱歉还让您费这番工夫。” “不,哪里。您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贯耳呀。‘安迪米翁之鹰’。不过,您怎么会跟着那艘战船一起到这儿来呢?” “因为有特殊任务,请恕我无法详细禀告。” 看着穆神态自若地避重就轻,加路西亚瞇起双眼。 “——不过所谓的秘密不知是从哪儿泄漏的。当然我想,比起‘从哪里’、‘是什么’的情报价值更高吧。” “……原来如此。” 坐在一头雾水的玛琉和娜塔尔身旁,穆稍稍扳起了脸孔。先前稍作揣测的事,看来真的猜中了。但是娜塔尔还没发觉加路西亚在打的主意,仍然开门见山地声明。 “可以的话,希望能尽快获得补给。我们必须尽早赶往月球总部。此外,扎夫特很可能还在追踪我舰——” “扎夫特?——是这个吗?” 没等娜塔尔说完,加路西亚便冷笑了一声,径自打开墙上的屏幕。 画面上显示的,竟是一艘停泊在“阿尔提密斯”邻近宙域的船舰。 “——劳亚级!” 相对于不禁屏息的玛琉等人,加路西亚却让人完全感觉不出紧张。 “如你们所见,那些家伙早就在‘伞’外张望啰。已经有好一阵子了。” 看着神情紧张的三人,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这下子就算有了补给也出不去。” “那些人追的是我们。” 穆如此说着。 “我们再滞留下去,恐怕会危及‘阿尔提密斯’——” 这话被加路西亚突如其来的一阵大笑给打断了。 “——你说‘危及’?这座‘阿尔提密斯’吗?真是蠢话!我很清楚那些家伙多怕这座卫星。那艘战舰不用多久也会离开的;就像往常一样,什么也不能做啊。” 玛琉三人无言的看着司令官。笑完之后,加路西亚又恢复了刚才那副殷勤的态度。 “等他们离开了,你们再跟月球司令部联络也不迟。在那之前先好好休息吧,我看你们也都满累的了。……我立刻叫人准备房间。” ——换句话说,就是控制我们的行动自由吧? 穆扳脸思索。在被叫进来的士兵带走之际,穆又转向加路西亚。 “——‘阿尔提密斯’真的有这么安全吗?” 已经转过去背对着他们的司令官,半回过头瞄了他一眼,讪讪的笑着答道。 “安全啊。就像在母亲的怀里一样。” “雷射或实体弹都穿不过‘伞’。——哎,虽然对方也一样打不过来就是子。” “这么说,他们也不会攻过来吗?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事。” 堤亚哥厌烦的说完,还瞪了舰长塞尔曼一眼。这个人蓄着大把的胡子,服装一丝不苟,个性应该也十分严谨。 停泊在可以观望到“阿尔提密斯”的位置上,塞尔曼舰长、伊扎克、堤亚哥和尼高尔正在“伽莫夫”的舰桥中进行简报。 扎夫特军中并没有严格的阶级之分,只有队长、舰长等等的职位名称。由于军队整体的基本智能水平都很高,士兵们都获准在战斗前线做自主性的判断,而非仅服从长官的命令。 堤亚哥仍是副歪着身体、漫不经心的模样,倒是尼高尔极其认真的注视着战略面板上的“阿尔提密斯”。 “现阶段仍没有突破那道‘伞’的方法,这下子真是进退两难了。” “怎么办?等他们出来吗?” 堤亚哥嗤嗤的笑了起来,伊扎克却不耐的瞪向他。 “堤亚哥,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等克鲁泽队长办完事回到前线来,你想报告说我们一事无成吗?那才是丢大脸了!” 被他这么一说,堤亚哥也只好沉默不语。这时,尼高尔突然开口。 “这道‘伞’应该不会频繁的启动吧?” “对,等到周围完全没有敌人时,‘伞’便会关闭。但我们若想趁他关闭时接近,会在进入卫星射程之前就被他们 察觉,到时又会启动了。” 一样的,堤亚哥两手一摊,做出一副投降的姿势。但是尼高尔又说了。 “我的机体——‘迅雷高达’或许能做到。” 以往总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伊扎克等人,这时都惊讶的看着他。不知何时,尼高尔温和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恶作剧似的表情。 “——除了相转移装甲外,它还多了一个有趣的功能。” 在“大天使号”内,人们不安的窃窃私语,一群持枪的士兵就站在入口处。 “……什么?怎么回事呀?” “为什么也不跟我们解释一下……” 不明究竟的难民们纷纷交头接耳,可是乘员们同样是一头雾水。 “我说,你们跟欧亚的不是盟军吗?难道他们跟大西洋联邦不合吗?” 赛伊向杰基问道。 “不是那个问题啦!” 杰基凶巴巴的回了这么一句,帕尔叹息道。 “我们又没有识别码……” “……我看,真正的问题恐怕在别的地方哦。” 马德克若有所思的如是说,只见诺伊曼面色艰涩地点点头。 地球联合军——虽是这么说,却不是一个团结的集团。以对抗“扎夫特”这一共同目标,于c.e.70设立了地球联合,但这却是由不同国家聚集而成的。北美大陆以至于中南美等各大国组成了大西洋联邦,而欧亚联邦则如其名,以由欧亚大陆的北到西、包括部分北欧国家在内的欧洲各国为主体。除这两个联邦以外,再加上东亚共和国及其它小国等,才组成所谓的地球联合。拥有这么多小集团,彼此之间自然免不了有权力斗争和大国的干涉,加上互相的牵制,很难说是齐心合力的。 而“大天使号”与“强袭高达”是北大西洋联邦倾全力和组织外共同体秘密打造的新兵器,虽说彼此都是同盟,但欧亚联邦不可能不关注这一点。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报传来,一个秃头的男子领着欧亚联邦官兵们走进,以蛮横的语气问道。 “我是本卫星基地的司令,杰拉德.加路西亚。这艘船上载运的ms驾驶员和技术人员在哪?” “啊……” 基拉老实的想举起手,却被马德克一把压了下去。基拉摸不着头脑。只见诺伊曼面色不悦的反问道。 “为什么要问我们?因为舰长他们不肯说吗?” 基拉这下才惊觉。入港前穆叫他为“强袭高达”加密的理由,他现在终于明白。 “——你们想拿‘强袭高达’怎么样?” 路西亚先是一恼,随即又轻蔑的笑了笑,走近诺伊曼身边。 “我们哪会想怎么样呢?只不过难得有这个机会,想在它尚未公诸于世之前先看一看、顺便问些事情嘛。——驾驶员是?” 马德克回答。 “是佛拉达上尉啊,有事情就请找他去问吧。” “刚才的战斗情况,我们也从这边监看到了。能操纵装有线控式炮筒的‘零式’的,目前也只有那个男的而已,这点我起码还知道。” 加硌西亚四处看了看。眼见没有人要回答,就近便抓了米丽雅莉亚的手。 “呀……” 他的脸上浮现可厌的笑容,硬是将米丽雅莉亚拉了起来。 “虽然没想过女性也有当驾驶员的,不过这艘战舰的舰长既然也是女性嘛……” 加路西亚的言行实在过份,基拉不由得激动得站起身来。 “请你住手!驾驶员就是我!” “小鬼,你袒护女朋友的勇气倒是可嘉,不过那玩意儿可不是像你这样的菜鸟操纵得了的,别跟我开玩笑!” 加路西亚突一拳挥了过来。但对身为调整者的基拉而言,这一拳的速度根本不构成威胁。他轻而易举的闪开,反过来势扭住了对方的手臂。加路西亚庞大的身躯跌倒在地,看得士兵们瞠目结舌。 “我可没有理由要挨你的打!” “你说什么?” 加路西亚的脸被愤怒和屈辱染成了紫红色。副官和士兵们急忙赶过来,想要制住基拉。 “请你们住手!” 站起来想劝架的赛伊反而被打倒了。芙蕾尖叫起来,冲过去抚着他。 “不要打啦!他就是驾驶员啦!因为他是调整者嘛!” 这话一出,马德克等人脸上立刻浮现痛恨的表情,而加路西亚等欧亚联邦的官兵们则惊愕的呆在原地。基拉则是彷佛要弹回他们的视线般,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他们。 眼见基拉被欧亚联邦的人强行带走,托尔转过来责问芙蕾。 “你干嘛讲出来啊!” “可是事情本来就是那样嘛。” 芙蕾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你都不想想基拉会怎么样吗?你这个人!” “什么我这个人!这里不是友军的基地吗?把驾驶员说出来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可以?” 看着一点罪恶感也没有的芙蕾,托尔气得几乎讲不出话来。 “——你以为地球军是在跟谁打仗啊!” “——只要解开操作系统的密码就行了吧?” 走到“强袭高达”面前,基拉停下脚步。 加路西亚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的脸,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唔,解密当然是要拜托你啦……不过,你应该还做得到更多吧?比方像是分析这东西的结构、建造同样的东西,或反过来设计有效对付这种ms的兵器之类的……” “我只是个平民,既不是军人也不是眷属,没有理由必须设计那种东西。” “——可是,你是个倒戈的调整者,不是吗?” 接连被提及的这个名词,这时却重重打击着基拉。 “倒戈的……?” “我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啦,反正你就是背叛了你的同胞。——既然这样,帮欧亚联邦打仗不也一样吗?” 加路西亚用有如猫一样的怀柔语气说道。 “不是……我是……!” “啊,投靠地球军的调整者可是很难得的哦。不用担心。你会受到礼遇的——在欧亚联邦也是。” ——背叛者。 在过去的人生中,基拉对于自己是调整者一事从未有过强烈的自觉,也压根儿没想过自己该是一边的人。可是——非敌即友。中间份子是不存在的,这就是战争。 戳穿这个事实的,却是眼前这名有点狡猾的男子。 “定时哨戒,邻近防空圈内无敌影。” 这是在“伽莫夫”驶离邻近宙域不久之后。 “好——应该可以了,全周围光波防御带撤收,转为第二警戒体制……” 在“阿尔提密斯”的管制室看来,敌舰已经放弃了攻击。就像之前造访过这片宙域的其它敌军一样…… ——于是“阿尔提密斯”撤去了它的“伞”。 静待这一刻的尼高尔,由暂时脱离该宙域的“伽莫夫”舰驾着“迅雷高达”出发了。 在甲板上看着这一幕的堤亚哥“啧”了一声。这一回只有尼高尔出击的份了。伊扎克也看尼高尔的机影﹐开口说道。 “话说回来,地球军怎么也做这种狡猾的东西。” “配尼高尔正好啊,胆小鬼嘛……” “迅雷高达”的黑色机影在宇宙空间中行进,实在很难辨认。不——事实上是机体各处的喷射口释放出某种瓦斯状的气体,随着它的散布,机体便渐渐消失。 “‘幻象化粒子’衍生良好……散布减涢率百分之三十七……。最多只能用八十分钟吗……” phase 03 漂浮在宇宙空间中的银白色沙漏。 以最细的中段为支点,缓慢旋转着庞大的结构体——这是被称为天秤棒型的新世代宇宙殖民卫星,由相对的两个圆锥体和用以集日光的三枚镜子所构成。以有机物为主要材质,旋转的圆锥底部是居住区,布满外壁的高张力弦索间几乎被自我修复玻璃填满,而这些硅颗粒反射出来的光辉,笼成一片闪耀的银色光晕。将近一百座这样的卫星排列在漆黑的幽暗中,看来格外壮阔。 这就是“nt”——调整者们的祖国。 阿斯兰和克鲁泽下了“威萨利斯”后,转乘一架飞离军事太空站的航天飞机。机内已经有一名乘客。那是位年纪大约四十五岁上下,轮廓颇深的男子,穿着一身军事太空站中少见的西装。 一看见那名男子,阿斯兰就微微倒抽一口气。身旁的克鲁泽只是微笑,看不出一丝惊讶。 “承蒙与您同行,萨拉委员长阁下。” “不必问候,我并没有搭乘这一艘航天飞机。” 男子笑也不笑地这么说,又像是强调似的看着阿斯兰。面对他的眼神,阿斯兰生硬的低下头去。 “是……。好久不见,父亲……” 如此疏离的交流,一点也不像是久别重逢的父子;阿斯兰隐约觉得有点寂寞。从有记忆起,他和父亲的互动就是这个样子了。 男子名叫帕特利克.萨拉,是最高评议会的成员兼国防委员长——也是阿斯兰的父亲。 “——你在报告里加注的意见,不用说,我当然赞成。” 航天飞机启航后,帕特利克像是要做给克鲁泽看似的,刻意地拍着一份书面报告。 “问题在于那帮人竟然能开发出那样高性能的ms.至于那个驾驶员什么的,那倒无所谓。” 父亲的这句话,令阿斯兰惊讶的抬起头。但父亲对他只是冷冷的一瞥。 “——关于那个部分,我自己将它剔除了。……什么留在那边的机体也是调整者在驾驶。这种报告只会让稳健派提出无谓的反论。” “要你报告自己的朋友投靠了地球军,我想你心里也不好过吧?” 克鲁泽也亲切的补上这一句,这种说法简直像是把基拉说成了污秽的罪人。阿斯兰的心底隐隐作痛。 “就说——他们开发出一种ms,连自然人去驾驶都能发挥出那种程度的性能吧。懂不懂?阿斯兰。” “……是。” 阿斯兰点点头,他明白父亲的立场。然而,每当谈起这种攻治性的话题,他就莫名地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滴的堕落。 他觉得战争好讨厌。可是,如今自己却是持枪的一方。会被基拉责难也是难免的。基拉说他是为了保护朋友们而战。那么,自己到底有没有个可以称作“朋友”的对象呢。除了基拉以外……? 他们乘坐的航天飞机缓缓驶向nt的其中一座——“艾普立留斯一号”——也就是最高评议会的所在地。 “——已再次确认。半径5000内无敌舰反应。敌方好像完全找不到我们的样子。 杰基的报告,让乘员们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阿尔提密斯’挡在那儿,帮我们蒙混过来了吧?那还真得要感谢它啰。” 穆讽刺的说道。 “可是…我们的问题却完全没解决呀……” 玛琉的表情变得忧郁起来。到头来,他们还是没在“阿尔提密斯”获得补给。月球正隔着地球与他们的现在位置遥遥相对,而在“海利欧波里斯”仓促搬上来的物资,眼看是撑不了那么远的。 穆来到玛琉的身旁,压底了声音问她。 “说真的,现在怎么样?很惨吗?” “吃的方面还有紧急粮食可用……问题是出在弹药跟水方面。” “水啊……” “总之先想个方案吧。我们要尽量的节约用水……也请难民们协助我们吧。”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尽快抵达月球了。屏幕上跳出航行预定路径的仿真图。 “这是极限了吗?找不出更象样的航路吗?” 娜塔尔不耐烦的问。 “不可能了啊。轨道若是再靠近地球,会跑进碎石带里去的。” “要是能穿过碎石带就快多了呢。” 玛琉苦笑着说,诺伊曼也苦笑着回应。 “不过以这种速度冲过去的话,我们可能就会变成碎石的一部分啰?” 碎石带指的是:被地球吸引的太空废弃物最终漂流的区域。人类进入太空领域之后,总是把废弃的人工卫星或宇宙开发时产生的各种废弃物往太空里丢。那些太空废物在地球的引力牵引下漂浮在一定距离,说起来,那里就像是垃圾的坟场。 无意间,盯着屏幕的穆喃喃自语。 “等一下,碎石带吗……” 他似乎想到什么,端正的脸上浮现一个得意的笑容,他看着玛琉。 “——我说不定是个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哦?” 随着电梯的下降,艾普立留斯巿的全景渐渐从云间显现。闪烁着反射太阳镜光芒的海面,在其上有无数碧绿的岛屿。会觉得这副景致美得宛如奇迹,不光只是因为在无机质的军舰上渡过了好几个星期;仅仅在散发着银色烟雾的自我修复玻璃之外,便是那片不容生命存在的宇宙汪洋。渺小的人类在其中开创了这处如浮岛般的生机,因而使它格外显得伟大且美丽动人。 阿斯兰和克鲁泽正由架设在nt支点的宇宙飞船接驳港搭乘着电梯,沿着全长60公里的庞大轴心塔缓缓下降。 克鲁泽坐在位子上阅读计算机上的数据,阿斯兰则站着俯看脚下的美景。电梯墙上的屏幕正播映着新闻。 〈接着,在昨晚举行的“犹尼奥斯7号”一周年追悼典礼中,最高评议会议长克莱因发表了声明……〉主播的声音引得阿斯兰和克鲁泽将视线转了过去。画面有一名年约四十多岁、长脸而气质出众的男子,以及一名恭敬地站在他斜后方的少女。阿斯兰的眼光不知不觉地移到了那名少女身上。 她的模样和身影完全不带一丝尖锐或生硬。波浪般的长发染成柔和的纷红色,轻盈地披散着,衬托她雪白的肌肤更加剔透;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点儿梦幻的眼神,配上饱满的双颊,彷佛总是笑意盈盈地。她的名字是拉克丝.克莱因,克莱因议长的爱女,“nt”的头号歌姬;此外——“——对哦,她是你的未婚妻嘛。” 克鲁泽这么一说,阿斯兰才惊觉自己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并急忙转移视线。这是全“nt”都知道的事,当然队长也会知道,但阿斯兰还是莫名的不自在。 周遭的人们已经认定他们两人就是未婚夫妻了。就阿斯兰而言,他并不讨厌拉克丝——不,倒不如说也觉得她讨人喜欢,令人想要珍惜她。只是说到总有一天要结婚这回事,他还没什么真切的感觉罢了。 “听说她这次还做了追悼慰灵团的代表哪,真了不起。” 克鲁泽不知是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还是注意到了才故意这么说,他带着微笑继续讲下去。 “——你们继承着萨拉长官和克莱因议长的血缘而结合——下一代想必也会大放异彩吧,我很期待哦。” “……谢谢您。” 面对这番听来有些空洞的赞美,阿斯兰只是呆板地鞠了一个躬。 “强袭高达的整备结束后,基拉走向餐厅。既然是驾驶员,自己的机体就该自己负责,穆这么跟他说。 “辛苦啦!” 已经先开动的托尔和米丽雅莉亚朝他笑着,但见赛伊戳了神色歉疚的芙蕾一下。餐桌 上的菜色也反映了舰内的窘境,基拉在桌旁刚坐下,芙蕾就像是鼓起勇气般的开口。 “呃……那个、基拉,之前真对不起!” “咦,什、什么?” 突然面对她的道歉,基拉吓得心脏乱跳。托尔噘起嘴。 “……喏,就是在‘阿尔提密斯’嘛。” ——因为他的调整者嘛。 ——倒戈的调整者…… 想起当时的事,基拉的表情剎时僵住了。然而他还是硬挤出笑脸回答道。 “算啦,没开系。我并不在意。——反正那是事实。” 他这么一说,芙蕾的表情立刻像是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 说完,她抬头看着身旁的赛伊,一副要他夸奖的得意神情。看见他们两人感情亲密的模样,基拉的表情自然而然的忧郁起来。 “唷,小子们,你们果然在这儿。” 大家循声转过头去看,原来是整备士马德克在门口找他们。 “舰长他们叫你们过去。” 他们被叫到舰桥上,是要交待关于补给的问题。听到补给,少年们都叫了起来。 “可以接受补给吗?在哪里?” 穆的回答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要说是接受嘛,哎,或者说是自助式……” 他在选择词语之际,玛琉倒像是下定决心,把话接着说完。 “我们现在正朝着碎石带航行。” “碎石带……?” 少年们很快的互看了一眼。赛伊率先惊觉。 “那,请等一下!不会吧?” “你的直觉真敏锐啊。” 穆打哈哈似地拍了拍他的肩,玛琉伋是一副沉重的语调。 “——碎石带里有各种漂浮在宇宙空间中的东西。当然,也会有一些在战斗中破损的战舰之类的,所以……” 听见她这么说,基拉等人才总算明白所谓的“补给”之意,顿时全都变脸了。 “啊……难道是要从那里‘补给’……?” “这是无可奈何的吧?要是不那么做,我们可就快撑不下去啰!” 彷佛想通了似的,穆开门见山的说。少年们的脸上都出现了困惑和厌恶的神色。面对这些早就料到的反应,玛琉叹了一口气。 “到时候,我想请你们协助进行小艇的船外活动。” 穆的这个方案,也让她自己打从心底强烈犹豫着。然而——“我们无意打扰死者的安眠,只是想从那些失去的东西之中,分来一点点我们目前最需要的东西而已。为了生存下去——” 即使感觉到自己的话语中彷佛回荡着诡辩的声响,她仍坚决的说着。是的,我们必须活下去,就算被冠了拾荒或盗墓者的污名。 十二名评议会议员们围坐在弯型的桌旁。阿斯兰和克鲁泽的座位被安置在面对他们的方向。坐在正中央的,则是适才新闻画面中出现过的西盖尔.克莱因。他是拉克丝的父亲,这个议会的议长,也形同代表全“nt”的国家元首。 “nt”是由十二个巿所组成。这十二个巿各自有特殊化的研究领域,也各自出一名最高评议会的议员。在这十二个人的协议下,为“nt”达成决策。 正如阿斯兰的父亲是议员之一,在这十二个人中,也有伊扎克、尼高尔和堤亚哥的父亲或母亲。不过他们并不是全凭着父母余荫而成长的;硬要说的话,该是因为继承了上一代杰出的基因,才令他们能以菁英驾驶员的身份活跃在一线战场上吧。 在他们面前,克鲁泽正报告着事情始末。 “——从以上的经过,我想各位应该都能谅解,我们的行动绝非攻击‘海利欧波里斯’本身。其毁灭的最大原因,毋宁说是由地球联合军造成的。” 昂朗地论述完毕,克鲁泽便退回自己的座位上。队长真的这么相信吗?这样的疑问在阿斯兰的脑中打转。当克鲁泽命令部队用d装备时,真的没有预测到会对“海利欧波里斯”造成损害吗……? 不过,议员们的论调却和克鲁泽十分贴近。 “奥布跟地球军一定有勾结!先不顾条约的可是他们呀。” “可是阿斯哈代表……” “住在地球的人,说的话怎么能相信!” 议场开始吵起来,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盖过了其它议员的争论。 “——可是,克鲁泽队长。” 是帕特利克.萨拉。 “地球军的那些ms,真有需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来得到的价值吗?” 克鲁泽像是早就料有此一问,立即流利的回答道。 “我想,关于它惊异的性能,就请亲身驾驶过中一架、并与留在敌方之最后一架交战过的阿斯兰.萨拉来做报告。” 就像在剧本安排下的舞台——脑中这么想着,阿斯兰站起身来。他背后的屏幕映出了“神盾高达”的影像。随着画面切换成战斗的情况,议员之间起了一阵低声的惊呼。 “首先,是这架被称为‘神盾高达’的机体……” 觉得自己像是个被人推上舞台的外行人,阿斯兰开始了报告。 克莱因议长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帕特利克。也许他已经注意到这一部剧本了。 “——正如以上的数据所示,就硬件而言,它的性能可说比我们扎夫特正进行部署的次期主力‘席古’更为卓越。……我相信克鲁泽队长的判断是正确的。” 报告完毕后,阿斯兰退了下去。 议员们听了他的报告,个个都露出了苦涩的神情。 “……竟然做出这种东西……那帮自然人……!” “不过还在试作机阶段吧?才不过5架ms……” “可是都做到这个地步,量产也不用多久了!您的意思是等到那时候再来紧张吗?” 原来如此——阿斯兰这才想到。——这是恐惧。 在能力上远远高出自然人的他们,在心底竟有深怕自己逊色于较低劣种族的恐惧。这一点揭示了不合常理而难以理解的行动;或许是对自然人的不确性感到恐慌,也或许是回想起过去所受的迫害,甚至——“——这摆明了是象征那帮自然人的意志!那些家伙还想更进一步扩大战火!” “就算如此,若是继续打下去,以后要怎么办呢?万一演变成长期战,我们反而……” ——甚至,是对诞生出自己的种族所采取的敌对行为——源于触犯“弒亲”禁忌的深层恐惧……?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肃静!各位委员们,请肃静!” 他们都感到了恐惧。点燃火种的,就是帕特利克和克鲁泽。 真奇妙,这儿聚集的明明都是人类史中最高明的头脑,但此刻他们正在做的,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情绪性抗争。名为恐惧的这种情感,原来竟是如此强烈。 吵闹不休的议会总算恢复寂静后,帕特利克沉稳的说话声响起。 “——没有人想要战争……” 这话引得众人都缄口不语,并朝他看去。 “只想要和平、安稳的——过幸福的日子……我们的心愿仅此而已。” 议员们都默默的点头。此时,帕特利克的声音却突然激昂起来。 “可是,是谁无情的粉碎了这份心愿?是谁只为了自己的欲望和方便、一味的束缚、利用我们调整者?我们永远不会忘掉……” 他坚定有力的环顾众人的脸。 “……那场‘血腥情人节’——‘犹尼奥斯7号’的悲剧——!” “是驱逐舰,大概引擎被打坏了吧 ……” 飘浮在碎石带的残骸,大多是比较早期的型式。 “没什么太大的损伤呢,应该会有些弹药之类的……” 赛伊对着操纵席上的帕尔说话。起初对“盗墓”的心理抗拒,很快就随着初次搭乘作业小艇离开舰外的兴奋,和某种寻宝似的感觉而被遗忘了。所以当帕尔喃喃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时,不免再次惊觉。 “哎,也是啦,真希望里面的人都平安的逃出去了……” 轮机部空荡荡的大洞,看起来简直像个墓穴。 “强袭高达”陪同托尔和米丽雅莉亚所驾驶的小艇,进入了碎石带之海。绕过一面像是宇宙船外壁的残骸之后,极其诡异的景象出现在前。 “啊……” “哇啊……” “……这……是……?” 基拉和托尔等人同时叫了起来。 眼前,是一片冻结的大地。 这儿有点像是往昔某地的农村风景。枯萎冰冻的麦子竖立成一片惨白的农田,只有零星散布像是农园般的建筑物,在真空中几乎原原本本地保存了下来。环绕着这片大地的,是在因减压而沸腾的剎那间就被冰结,有如为这座殖民星的命运悲愤抗议着的海。中央的轴心塔断得惨不忍睹,在有如飘丝般零乱扯断的高张力弦索四周,所剩无几的外壁残破的黏着少许自我修复玻璃,把那片冰海包了起来。 这里也曾经是nt的其中一部份——现在则只是个残骸。 穿着船外作业服的基拉等人,降到了这片被真空覆盖的大地。大家都说不出话来。眼前这幅空虚的景象,甚至比漆黑的宇宙空间更加令人寂寥,彷佛回到一个没有家人的家里一样令人颤心惊的感觉。他们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沿着道路走向一栋看似储藏室的房舍。门一打开,米丽雅莉亚便吓得尖叫起来。 基拉像是被冻住一样看着眼前的漂浮物,应该是在这里被毁灭之前,拼了命冲进这间屋子的吧。那是座像要保护似的将孩子紧紧抱在胸前,躬着背的凄惨母亲尸骸。由于躲在母亲的臂弯下,因此看不出那孩子的性别。只见他们的身旁漂着一个掉了眼珠子的熊宝宝,大概是那孩子的布偶。 多么难以言喻的景象。 曾经在这座殖民星上生活的人们,如今全遭遇了和这对母子同样的命运。 这就是“犹尼奥斯7号”如令的风貌——“血腥情人节”发生的地点。 “二十四万三千七百二十一名——我们失去了那么多的同胞……” 其中的一名,就是蕾诺亚.萨拉——阿斯兰的母亲,帕特利克的妻子。 “nt”的历史,是一段卑屈迫从的历史。 在地球各地饱受自然人迫害的调整者们,转向宇宙寻觅居所。地球要求“nt”生产能源和工业制品,部分宗主国便独占了这些生产利益。宗主国禁止“nt”生产武器或粮食,进而将粮食当成饲料一般,用“喂养”的心态控制他们。 双方关系恶化之后,“nt”便对地球断绝了能源和工业产品的输出,地球也不再出口粮食。 其中,对“nt”而言最为宝贵粮食生产地的犹尼奥斯巿其中之一,“犹尼奥斯7号”便在这段过程中,遭到地球联合军以核弹突击。 短短一瞬间,“犹尼奥斯7号”就毁灭了。 “——尽管如此,我们仍期望在最低限度的要求下尽早结束战争,可是自然人却将我们的努力化为乌有!” 对于帕特利克激动的陈述,议员们个个以沉痛的凄容听着。 之后,为了不让同样的悲剧再度发生,他们便将可使核弹头失效的“中子干扰器”实用化,设置在地球和“nt”的周边。 “犹尼奥斯7号”和“血腥情人节”——在调整者的心目中,对这两个名词势必怀着特殊的感情。 “我等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战……” 帕特利克.萨拉在一片寂静中毅然决然的宣告了坚定意志。 “——既然不战就无法守护,那么只有一战了……!” 这句话,便成了决定性的结论。 “取那里的水……?这话是认真的吗?” 回到“大天使号”的舰桥,基拉惊愕的拉高了声调。 “因为那里冰冻了将近一亿吨的水。” 不说明任何理由,娜塔尔只是讲出事实。他们刚刚才决定,要从“犹尼奥斯7号”的遗骸中运出水源。 “可是……你们也看到了吧?那里是死了几十万人的地方啊……!” 基拉拼命的抗议。对身为调整者的他而言,那个地方拥有特殊的意义。其实除了他以外,大多数人也感到类似的心理抗挋。可是,他们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玛琉说话了。 “那是我们唯一发现的水源呀。” 基拉顿时把话吞了回去。 “可以的话,也没有人想踏进那个地方啊!” 彷佛不给任何反驳的余地,穆马上接着说。 “可是,这也是不得已吧!我们是活着的人啊——所以说来,我们也必须活下去!” “阿斯兰。” 走出议场不久,有个声音叫住阿斯兰,他立刻反射性的行敬礼姿势。 “——克莱因议长阁下。” “别跟我行这么见外的礼了。” “不,这个是……呃——” 见对方带着苦笑这么吩咐,阿斯兰才惊觉自己的举动,连忙慌张的放下手。两人都不禁相视而笑。克莱因抬头看着后方的墙壁。 那里放着一座巨大的纪念碑。“evidence01”——通称“鲸鱼石”。一如其名,它看起来像是水栖脊椎动物的化石。但这个生物有个与鲸鱼明显不同的特征,便是它体侧有一对骨骼突出,除了翅膀以外,很难做其它的联想。 c.e.18年,探查船“齐奥尔科夫斯基”从木星带回这块巨大的石头。人们认为它是来自外层空间的陨石,而在地球上掀起了一番大争论,因为它证明了地球以外也有生命体的存在。从那之后,这块石头便被人称为“存在证明”。 “——正想说你好不容易回来,这会儿那孩子又因为工作而不在。真是的,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才有见面的时间哪!” 克莱因苦笑着,一副惋惜的模样。 “是……真抱歉。” 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阿斯兰低下头去,只见克莱因又笑了起来。 “不,你跟我道歉也没用。” 无意间,他瞥向议会的入口,笑容忽然消失。 “——事情又要闹大了。……你父亲说的话,我也不是不明白。” 他温雅的脸上浮现一丝倦容。西盖尔.克莱因是稳健派,和阿斯兰的父亲处于全然相对的立场。这一年来,他努力压抑帕特利克这些激进份子的意见;尽管他从前就常常扮演与地球交涉的角色,这段日子想必还是劳苦纷多吧。 和帕特利克边谈边走出议会场的克鲁泽,见到阿斯兰就走过来。 “我们要去追击那艘新造舰和ms.拉可尼跟波尔特的队都将并入我的指挥下。七十二小时后就要出港啰。” “是!——失陪了,克莱因议长阁下。” 阿斯兰向克莱因再次行礼,便跟着克鲁泽走开了。 单独被留下来的帕特利克走近克莱因,两人互望了一会儿。 “……我们没有那些时间……。故意扩大战火,是想怎么样?” 克莱因低声问道,帕特利克回答。 “所以才更不能原谅。——那些阻挠我们的人……” 站在如今已冰冻的旧日沙滩上,米丽雅莉亚将捧满双手的花撒了出去。 当然“大天使号”上是没有鲜花的,所以她和托尔等人用色纸折了这些纸花。难民中的一个小女孩也过来帮他们折。 凝固成怒涛的海面上,小小的彩花飞舞着。 曾经在这个地方,人们也像他们一样,奔跑、欢笑、成长和呼吸。 在冻结的大地上,或在舰里,人们都同时默祷着。或许只是为了安抚良心,但至少他们都觉得应该这么做。这是一处坟场,是地球的——也是他们罪孽的烙印。 作业开始进行。基拉驾着“强袭高达”在附近的宙域哨戒,一面看守着搬运冰块和弹药的运输艇。 花儿纷飞。阿斯兰望着花瓣在风中四散飞舞的模样。 他的面前有一块墓碑。 蕾诺亚.萨拉c.e.33~70——这是阿斯兰母亲的墓碑。 但这块墓碑下并没有遗体,就和所有“犹尼奥斯7号”的死难者一样。 她是一位农业研究者。阿斯兰和母亲共渡的时光并不多,可是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她努力不过份溺爱、却仍然对儿子付出满是温暖的爱情。所以尽管他们相隔两地,他却没有因此而不安。他一向以从事伟大工作的母亲为豪。 像她那样优秀的人材,还有许许多多别人珍惜至爱的亲人,就在那一瞬间被夺走了性命。这就是战争。 ——我们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战…… 父亲方才高唱的言词,在阿斯兰的耳边苏醒。 ——既然不战就无法守护…… 对坐等着是不会有和平降临的。高喊着讨厌战争,战争就会消失吗? 不会,阿斯兰又一次确认自己的意志。 ——那就只有一战了……! 静默中,他的腕表响起了紧急呼叫的讯号。 “强袭高达”的驾驶舱里,警戒警报声大作。正恍惚着让思绪飘远的基拉,吓得赶快检视屏幕。 碎石带的对面有个在移动中的物体。——是ms! 一股电击般的紧张窜过基拉的身体。计算机很快的确认了机种。屏幕上跳出的文字显示着“zgmf-lrr704b”——强行侦察复座型的“基恩”。 “……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基拉咬牙暗骂着。“大天使号”的物资搬运还没有结束,要是被“基恩”发觉而呼叫支持的话……! 他将光束来复枪的狙击用望远镜拉到眼前。准心已经锁定了像在寻找什么的“基恩”。 锁定的哔声响起,“fire”的字样正在眼前催促着他。 (走开……!快走……) 什么也别看,快离开这片宙域吧。仿佛听见了基拉的祈祷,“基恩”的推进器喷出火光,即将脱离该处。没想到它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又掉头回来,基拉惊讶的看了屏幕一眼,原来是“大天使号”的作业小艇闯进了“基恩”的视野。 “混帐!为什么要注意到啊!” “基恩”举起来复枪,开始进行射击。枪弹擦过了小艇。 “为什么……!” 基拉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一道光束射出,笔直地贯穿了“基恩”的机体。爆炸的火光照亮了四周。 〈谢……谢谢你!基拉!〉卡兹的声音从扩音器里跳了进来。原来那艘小艇上坐的是他。 〈我坐点以为真要死了——〉〈“强袭高达”,发生什么事情……〉卡兹的声音像是由衷的松了一口气,但“大天使号”的通讯切了进来。基拉答也不答,粗暴的敲打着关掉了无线电。 面对着被地球军破坏的大地、被虐杀的调整者们的纪念碑,他默默祈祷。 然而,他哪有祈祷的资格。 他与进行这场虐杀的地球联合军为伍,被迫和同样是调整者的士兵们厮杀;这样的他,连为同胞祈祷都不被允许。 他一点也不想杀戳。只是——只是想要守护……! 这时——那个电子声再度响起。基拉猛然抬起脸。 ——难道还有敌人? 只不过,这回屏幕上照出的却不是敌机。 “我说你啊,怎么老爱乱捡东西啊?” 娜塔尔的声音里夹杂了苦涩和少许厌烦。基拉也无言以对。 “大天使号”的机库内,横骑着一艘被基拉发现后曳航回来的逃生小艇。玛琉和穆对看了一眼,小小的叹了口气;两人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有着见到弃犬就要捡回家的孩子的双亲一样。马德克操作舱间锁,喊了一声“要打开啰”。 舱门在发出一个小声响后打开了,在四周待命的士兵们同时举起了枪。这时——〈哈罗、哈罗……〉随着蠢兮兮的声音,一个粉红色的球状物漂了出来,它的耳朵像翅膀般的拍动着,球的正中间有两颗小豆眼闪着光,看来应该是宠物机器人。原本严阵以待的官兵们,这下子全都看傻了眼。 “谢谢,辛苦你们了。” 舱门中传出一个娇嫩的声音,基拉惊讶的又回过头去看。 轻飘飘地——淡淡的粉红色散满了他的视线,基拉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柔软的纷红色长发和长长裙摆如波浪般漂动,从舱门中出现的,是一个和基拉年龄相彷的少女。粉嫩的雪白肌肤,温柔可爱的面容,还有那一抹令见者都会觉得幸福的微笑。那名少女漂浮在半空中的模样宛如肥皂泡泡一般,看来绮丽又梦幻。 “哎呀……哎呀呀呀?” 她的身体彷佛就要因惯性而这么漂走了,基拉惊觉起来抓住她的手。好纤细的手腕。 “谢谢你。” 少女和他贴得好近。她微微一笑。被那双如春日晴空般温和的蓝眼睛凝视着,基拉的脸红了起来。 突然间,少女的脸上浮现疑问的神色。 “咦?” 她的眼神停在基拉的制服徽章上。 “……啊唷?” 她四顾张望,然后以不急不缓的语调说。 “哎呀……这不是扎夫特的船吧?” 隔了半晌,娜塔尔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喂,不要推啦。” “听得见什么吗?” 军官室前聚集了一堵人墙。基拉被推挤到最前排。他陪着托尔——该说是被他拎着脖子硬逼着陪来的——跑来这里想盯看门后的状况,却不知几时多了赛伊和卡兹,到最后连杰基和帕尔都加入了,后排又挤又推的不得了。 突然间,压在门上的重量消失了。说得更简单点,是门突然打开了。少年们“哇!”的一声往前仆,像迭罗汉似的摔倒在地。只见娜塔尔以冰冷的眼神俯看着。 “你们不是还有搬运的工作要做吗!快点回到岗位!” 少年们一溜烟的逃了出去。 刚才的粉红色秀发少女就坐在屋子里,面有讶色地看着他们。她认出了基拉,飘呀飘地向他挥手。基拉满脸通红,慌慌张张的奔出那个房间。 门再次关上,恢复平静之后,玛琉轻轻的咳了一声。 “对不起,那么——” “我是拉克丝.克莱因。——这是我朋友哈罗。” 少女将粉红色的宠物呈到军官们面前向他们介绍着。哈罗又发出蠢兮兮的声音,说着〈哈罗、哈罗、拉克丝〉。只见穆无力的支着脑袋,另外两人在内心里也想学他那样做。眼前的景况实在叫人提不起劲来。 “克莱因啊……。我记得‘nt’现任最高评议会的议长大人,好像就叫做西盖尔.克莱因……” 穆重新打起精神说道,拉克丝高兴地将双手拍在一起。 “啊,西盖尔.克莱因是家父啊。您认识他吗?” 该说是天真无邪,还是搞不清楚自身所处的状况;面对着拉克丝,三个大人的肩膀垂得更无力了。 “……那么,您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是的,我是来这里为‘犹尼奥斯7号’的追悼慰灵会进行事前调查。” 拉克丝的声音依旧可爱,但她说的话开始严肃起来,玛琉等人即刻坐正了身子。 “——没想到遇见了地球军的船。他们说要上船临检,我们就接受了,可是——地球的朋友们好像不喜欢我们的航行目的……就从一件小小的纷争,闹成全船的动乱了。” 少女柔软的眉毛,悲伤的皱了起来。 “……其他的人让我搭乘小艇逃了出来,不过……那之后不晓得怎么样了呢。要是地球军的朋友们能够冷静下来就好了……” 穆沉默不语。他们在这一带发现一艘非常近期才被破坏的民间船,但那已经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至于那艘船上有遭受炮击的痕迹——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军官们离去之后,拉克丝走近墙上的屏幕,上面映着船外的情况。看着漂浮在无数的碎片中,为黑暗的真空所覆盖破裂而荒芜的大地,她静静的将哈罗抱到膝上,悄声说。 “我们祈祷吧,哈罗……。祈祷每个人的灵魂都能得到安息……” 温柔的脸庞笼上一丝悲凄,表情虚幻得像是随时都会溶化消失似的。 彷佛对于一切——自己所乘的船的下场,还有自己今后的命运,都已体察并接受了一般——长长的睫毛下,掩着这般的清澈眼神。 数小时后,“大天使号”结束了搬运作业,准备启航。向“犹尼奥斯7号”再一次默哀后,他们走上了前往月球的航道。 阿斯兰来到“威萨利斯”的闸门前,因看见父亲的身影而大吃一惊;他不是会为儿子送行的那种人。帕特利克则忽然向儿子问道。 “阿斯兰,你听说拉克丝小姐的事了吗?” “拉克丝……没有?” “到‘犹尼奥斯7号’去为追悼仪式做准备的视察船,音讯断绝了。” 站在帕特利克身旁的克鲁泽简洁的说。阿斯兰一时惊讶得睁大了眼,不用说,那艘船上也坐着拉克丝。一想到她的安危,阿斯兰的脑中立刻将这个消息和父亲在此的出现划上了等号。他感觉到另一股惊讶,看着克鲁泽。 “——可是队长,该不会‘威萨利斯’……?” “喂喂,你这个男人还真无情啊。当然,我们要去寻找她啊。” “可是,又不见得是出了什么事,不是吗?况且那是民间船……” “不,之前去搜索的云.刘队的‘基恩’已经没回来了。” 听见这个,阿斯兰的表情顿时变得阴沉。克鲁泽又继续说。 “‘犹尼奥斯7号’现在受地球的引力影响,已经进入了碎石带。……真是讨厌的位置哪!” 的确是个讨厌的位置。离地球太近了。虽然他不认为地球军会专程在那里窥伺,等着袭击民间船,不过…… 帕特利克对着陷入沉思的阿斯兰说。 “拉克丝小姐和你订有婚约,这是全”nt“都知道的事。所以你所在的克鲁泽队更不能在这时候悠哉。” 要说的话说完,他便转过身去。临走前又加上一句。 “她是个偶像啊。拜托你了,克鲁泽——阿斯兰。” 目送着父亲的身影,阿斯兰有些厌恶的喃喃自语。 “……这意思是叫我像个英雄一样,把她救回来吗?” “要不就是——抱着她的遗骸,嚎啕大哭着回来吧。” 身旁的克鲁泽如是说。阿斯兰惊愕的看着他的脸。这位长官的言行有时无神经到一种冷酷的地步。克鲁泽任他看着,只是浅浅一笑。 “不论如何,反正萨拉委员长的意思就是要你去,否则就不好交待啦。” 听见餐厅传来少女们高亢的声音,基拉不由得停下脚步。 “不要就是不要!” “芙蕾你真是,干什么嘛!” 芙蕾和米丽雅莉亚正对着一个餐盘争论着。基拉走了进去,问身旁的卡兹“……怎么了?” “就是你捡回来那个女孩子的餐点嘛。米莉叫芙蕾送去,芙蕾说不要……就这样吵起来啦。” 芙蕾叫道。 “不要啦!叫我去靠近调整者,我会怕……” “芙蕾!” 米丽雅莉亚紧张的劝阻她。芙蕾一看清基拉的脸,立刻明白自己的失言。 “啊……当、当然基拉是不一样啊?——可是那女生是扎夫特的人吧?调整者不管是反射神经或其它什么都很厉害,万一发生什么事怎么办!——对吧?” 说着,她竟然还征求基拉的同意。基拉完全不作任何回答的沉默着。反而是卡兹咕哝着回答了。 “……不过,我想她不至于突然扑向你吧。” “那种事谁晓得呀!” 芙蕾根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这时——“哎呀,谁要扑向谁呀?”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基拉反射性的转过头去。 有着粉红色的头发和穿着一袭长裙,说人人就到——站在那儿微笑的,就是拉克丝.克莱因本人。 其它人全都呆在当场。 “哎呀,要是吓着你们,那真不好意思。” 也不知她是不是真觉得不好意思,拉克丝用飘然的语调说道。 “其实是我渴了……还有,说起来也怪难为情,我的肚子也很饿了呢。请问,这里是餐厅吗?要是能让我吃点东西,我就很高兴了……” “……等、等一下!” 少年少女们好不容易才回神过来,慌忙的叫着。 “怎么会没给房间上锁?” “讨厌!为什么扎夫特的人可以擅自跑出来乱走?” “哎呀,不是‘擅自’呀。我有好好的问过,说我可不可以出去呀……” 看着拉克丝睁着无邪的大眼睛——“那,他们说你可以出来吗?” 基拉紧张的问她。 “可是,都没有人回答我呢。不过我问了三遍,所以我想,应该是可以了吧……” “……那还不叫‘擅自’走动是吧?” 卡兹没好气的说了这句话。但拉克丝一点也不介意,反而笑瞇瞇的走到芙蕾面前。 “——而且,我并不是扎夫特。扎夫特是军队的名称,正式说法是——” “什、什么都一样啦!反正你是调整者!” “不一样呀。我确实是调整者,但我不是军方的人呢。” 拉克丝可爱地歪着颈子,大大的眼睛望着芙蕾。 “你也不是军方的人吧?那么,我跟你就是一样的啰?” 带着一抹足以融化每颗心的温柔笑容,拉克丝伸出了右手。一阵和缓而轻盈的空气流过。这名少女有种会令身旁的人和气起来的气质。 但是,芙蕾看着伸向自己的手,却后退了一步。 “干嘛,讨厌……不要啦!为什么我非得跟你这种人握手?” 那张脸上明显浮现着厌恶。她又扯开喉咙叫道。 “一个调整者,别跟我攀亲带故的!” 基拉的呼吸停住了。 决定性的断绝——这句话同时也刺伤了此刻的他。 面对如此惹人怜爱、纯真烂漫的少女,芙蕾仍然能说出这般过份而伤人的话,就因为她是个调整者。 再怎么努力走近也没有用,因为他们身为调整者是永远无法颠覆的事实… … 基拉觉得冰冷的绝望充满了胸中。 “不过真是,哎——,补给的问题才刚解决,这会儿又来一个粉红色的公主……” 穆看了玛琉一眼,开玩笑的向她敬礼。 “烦恼的种子真是源源不绝啊!舰长大人。” 竟然说得一副事不关己似的,玛琉这么想着。不过,这阵子她也习惯了穆的风格。这个人平常看起来很随便,遇到事情时却变得十分可靠。不只是补给的事情,他的机智其实已经解决了不知多少次的危机。 说不定,连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都是他装出来的呢。为了让神经紧绷的玛琉等人放松下来。 哎,但这也可能是他的本性吧。一面想着,玛琉一面说。 “——看来,我们得就这么把她带月球本部去呢……” “难道还有别的停泊预定地吗?” “可是,若带到月球总部,那她……” “可就受到盛大的欢迎啰!” 穆讽刺的说。 她是“nt”元首的女儿,肯定会被当成外交上的王牌,好好利用一番。 “可是……可以的话,我不想让她被人那样对待。她是平民,又还是个孩子……” 玛琉犹豫着的说,身后却响起娜塔尔语带嘲讽的声音。 “这么说的话,那他们呢?” 她的视线朝向副驾驶座上的托尔等人。 “——像这样在舰上服务、在战场上作战的他们,也同样是平民小孩子。” “芭基露露少尉,那是……” “虽然是迫不得已,不过在让基拉.大和他们参与战斗之后,现在您却说不想将那名少女牵扯进来?她是克莱因的女儿。在她拥有这个身份的同时,就已经不是一般平民了呀。” 玛琉明白娜塔尔的意思。她无话可答,只有沉默以对。也许看在天生军人气质的娜塔尔眼里,玛琉的意见太天真了吧。 自己实在不适合当舰长。玛琉这么想着。 “我还是得待在这儿吗?” 被带回原先的军官室,拉克丝有些落寞的说。 “是的…就是这样。” 基拉将餐盘放在边桌上,按捺着郁郁的心情,勉强向她堆出笑脸。拉克丝有点儿不高兴。 “我也希望能在那边,和大家一面聊天一面用餐呀!” 即使是这种神情,她的表情却还是那般说不出的可爱。基拉像是看见什么刺眼的东西,不由得别开眼神。 “这是地球军的战舰,难免有人对调整者……呃……不太喜欢……” (大概,也不喜欢我——) 像是想盖过话说出口时胸口的那股痛楚,他很快的补上一句。 “况且,现在又是互相敌对……所以,我想是没办法了……” 自己干嘛这样为自然人说话呢?又不会因此就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越想便越觉得可悲,基拉不禁垂下了眼睛。 “真遗憾呀……” 拉克丝抬头看着他沮丧的脸,表情也十分不洽。但那表情很快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彷佛能包容一切的笑容。 “不过,你很和善呢,谢谢你。” “我……” 基拉有些意外。他莫名的感到心虚,一时冲口而出。 “因为我也是调整者。” 拉克丝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解地歪着头。她当然惊讶了,基拉心想。她的下一句话大概会问“一个调整者为什么会在地球军呢?”吧。 不过,事情不像基拉想的那样。拉克丝倒是一脸莫名其妙的问。 “……你的和善,是因为你的个性使然吧?” 怦。基拉的心脏用力跳了一下。 ——这个女孩子是什么人啊……? “能请教您的大名吗?” 拉克丝温柔的笑着。那笑容令基拉差点看呆,慢了一拍才急忙答道。 “啊、我、我叫基拉……。基拉.大和。” “这样啊。——谢谢你,基拉先生。” 被她这么一叫,基拉当下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古时候的骑士。 基拉和拉克丝离开之后,餐厅里只剩下尴尬的沉默。此时卡兹怔怔的问了一句。 “……芙蕾,你是不是‘蓝波斯’啊?” 他口中的“蓝波斯”,是一个标准自然主义的院外活动集团。这个团体企图抵制自c.e.30年代起行的基因改造风潮,并以“人类呀,回归自然吧”为口号而进行各种抗议活动;其中甚至发展出一支会进行恐怖攻击事件和海盗行为的危险派别。率先掀起而迫害调整者的,也是这个“蓝波斯”。 “才不是呢!” 芙蕾惊讶地高声否认,随即又压低了声调。 “——可是,那些人说的也没错啊。又不是生病,干嘛控制自己的基因呢?那种人本来就违背自然的常理,是错误的存在嘛!” 她一脸不悦地环视着其它人的脸。 “其实你们也都这么想,对吧?” 卡兹慌张的别开视线,坐在他对面的米丽雅莉亚似乎也正认真的思考着。 说真的,卡兹心里也有一部分想赞同芙蕾的意见。 “我们好像……总是不小心忘记……” 他喃喃自语似的说着。 “基拉也是调整者啊。那么一架ms,他轻轻松松的就驾驶它作战……” 当然,基拉是他们重视的同伴。他为了保护朋友而战,他们也很感激他;就在数小时之前,基拉才从一架“基恩”的枪下救了他一命。可是——他不由得拿自己去跟他比。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个陪达利达一起乘坐小艇的跟班罢了。 对基拉,卡兹无可奈何地衍生起竞争心和嫉妒来。但话说回来,跟一个站在不同起跑点的人对抗又如何呢?再怎么努力也拼不过人家的。 就因为基拉是个调整者。 每当这种想法兴起,卡兹就觉得自己的内心彷佛有某个东西正在腐坏。 基拉走出拉克丝的房间时,赛伊正巧从通道的另一头走过来。他向基拉招招手,基拉便停下了脚步。赛伊跑过来,带着歉意说。 “……我听米莉说了。” “哦……” “你别太在意哦。……哎,虽然她说了那么多……” 两人开始并肩走着。 “我等一下会去跟芙蕾说的。” 这阵子,赛伊就像是芙蕾的男朋友——或说保护者更贴切。没听说情书的事情之前,他还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已经这么亲密了。也许是从共乘这艘船之后开始的吧;也可能只是大伙儿都不知情,其实他们更早以前就是如此了。 基拉的心情隐约就要陷入低沉之际,耳边传来了音乐——是歌声。他转过身去。 那歌声无比的清澈动听。彷佛可以深入人心,融化郁结的压力。是拉克丝在唱歌。 基拉等人虽然不认识她,不过在“nt”这个声音可是人尽皆知。她的歌曲总是名列全“nt”的畅销排行榜,街头巷尾的屏幕也经常播放她的宣传影;正如帕特利克.萨拉说的,她是个深受全国喜爱的偶像。她的存在和那美妙的歌声,抚慰了所有人的心。 基拉那颗几乎要被刺碎的心,如今也因而染上几分温柔的色彩。 “好美的声音啊……” 赛伊也微笑着停下了脚步。好一会儿,两人就这么聆听着敌国歌姬的歌声。 赛伊一时没多想的说着。 “——不过我看,那也是在基因上动了手脚才会这样的吧?” 基拉突然感觉,原本和 缓的空气彷佛顿时冻结了。 坐在通讯士座位上的帕尔发现眼前的仪表板出现特异反应,一时放开了原本握在手里的饮料,开始操作起来。 “——舰长!” 听见他的呼声,玛琉和娜塔尔都转过头去。当两人探出头,问道“又是怎么了?”时,帕尔的声音像是用喊的。 “是、是通讯!是地球军第八舰队的暗号脉冲!” “什么?” “追踪得到吗?” “我正在试啊!” 两人来到帕尔旁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他面前的屏幕。好不容易,仪表板上才出现特殊的波型,只不过听来仍像噪声。 “——我现在解析!” 帕尔飞快的敲打着键盘。不多时,扩音器中传出了混着杂音的人声。 〈——里……第八舰队先遣……“蒙哥马利”。“大……使号”,请回……〉舰桥上响起一阵欣慰之声。 “是哈尔巴顿准将麾下的部队!” “位置是?” “请等一下……距离我们还满远的……” “可是,如果能会合!” 杰基和诺伊曼很有默契地相对击掌。 “是啊,总算能稍稍放心了!” 他们凭着聚集在此的有限人力,在没法倚靠任何外力的情况下,一路拼死的逃到这个地步,如今终于看见了小小的希望之光。 那道光就像要照遍舰内每个角落似的。听到先遣队派出的消息之后,乘员们原本紧绷的神情都恢复了笑容,难民之间的气氛也变得舒缓许多。再忍耐一会儿就好了,降落到地面就能和失散的亲人取得联系了吧;他们聚集在餐厅如此说着。而在热闹的餐厅一角,赛伊则对芙蕾透露一个新消息。 “——我爸爸?” 芙蕾笑得如花开一般灿烂。 “嗯,听说他有跟先遣队一起来。当然他不知道你也在这里,不过我们已经把乘员名单传过去了……” 看着她的笑脸,赛伊也欣慰的微笑着。希望之光也一视同仁地照耀着这一处。 但在舰内的另一室——拉克丝停住歌声,把转来转去的哈罗抱到自己的膝上。 她从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自然人。战争这回事,她也想用思考去理解,但想象与体验总不尽相同。她不急不徐的对着哈罗说。 “——那我出题了。我们现在正往哪里去呢?” ——正往哪里去呢……? 眼前看来,答案彷佛正待揭晓;事实上,却是谁也不知道。 舰桥上传来先遣队的通讯。 〈本舰队将依照预定时间抵达集合地点。会合后,“大天使号”将暂归本舰指挥,并前往月球总队会合地点。很快就到了。预祝平安抵达。〉护卫舰“蒙哥马利”的舰长科普曼以沉稳的语调说道,这份沉稳让玛琉非常高兴。能够重新被编制到组织中竟令人如此安心,她以前从来不知道。 无意间,画面上出现另一个人。是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穿的不是军服,而是西装,他报上自己的姓名。 〈我是大西洋联邦外务次长,乔治.阿斯达。首先要感谢各位为救助平民而贡献出这么多心力。〉对了,玛琉联想起来。她听赛伊等人说起来芙蕾的父亲。照这么看,若就结果想来,能够保护到政府重要人物的爱女,对今后的评价应该有点帮助吧。多亏了基拉。 然而当阿斯达说出下面这番话时,玛琉却有些困惑。 〈呃——,这个,我在乘员名单中看见我女儿芙蕾.阿斯达的名字……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见见她……〉“大天使号”的乘员们都呆住了。这位仁兄是不是不知道这是一艘军舰?他的心情不难想象,但也未免公私不分了点。只听见科普曼在旁边为难的建言道,〈外务次长,等我们会合马上就会安排了〉。恐怕在这之前,他已经用自己的地位这般地要求过了。 “芙蕾他爸就是这种人呀!” 坐在操作席上,赛伊苦笑道。 不论如何,会合之时已近在眼前。 另一方面,有别的船舰比“大天使号”更早捕捉到先遣队的踪影。 是肩负搜索拉克丝.克莱因任务的“威萨利斯”。 “地球军的舰队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响应阿迪司的疑问,克鲁泽只是凝视着大面板,像是自言自语。 “如果‘长腿’要从‘阿尔提密斯’前往月球,你看会怎么做?” “长腿”——这是他们对“大天使号”的戏称。因为它的两舷形式让人联想到动物伏踞的前脚。 “补给……难道会是去迎接的舰艇……?” “拉可尼与波尔特队的会合比预定时间延迟。如果那是给‘长腿’运送补给的船舰……可不能就这放过。” “我们去追吗?可是我们……” 阿迪司疑惑的看着克鲁泽的脸。克鲁泽仍是那一抹神秘不可解的微笑,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们是军人。就算身负搜索拉克丝小姐的任务,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少女而错失取敌的机会。……况且,我也不想被后世的历史家嘲笑啊。” “雷达捉到三舰影!是护卫舰‘蒙哥马利’、‘巴纳德’和‘洛’!” “大天使号”的舰桥上扬起一片欢欣鼓舞之声。紧睁着雷达的帕尔这时却惊慌起来;因为画面变乱了,可能是噪声传入。但是经过调整之后,画面只是变得更乱而已。 “这是……” “怎么了?” 玛琉没多想,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到他开始发青的脸色后,表情也骤然一变。 “——是干扰!这一带正受到干扰!” 帕尔如悲鸣般的声音像一盆冷水,这个正热闹的舰桥顿时回复寂静。 先遣队已经被敌人发现了。 稍晚才注意到敌舰的“蒙哥马利”,也响起了操作员的叫声。 “热源接近!四架ms!三架‘基恩’——” 剩下的一架——“——‘神盾’!……是303‘神盾高达’!” 操作员惊愕的声音,令科普曼舰长剎那间屏息。他低声命令道。 “叫‘大天使号’反转脱离!——我方紧急出动ma!” “你、你说什么?要是不能会合,到这里来还有什么意义?” 阿斯达在一旁抗议道,科普曼却生硬的吼回去。 “要是那艘战舰也被攻陷,不就更没有意义了吗?” 同时,“大天使号”也确认了这个事实。 “——有‘神盾高达’?” 玛琉剎时间闭上了眼睛。握紧的手发抖。 “那就是说……是那艘纳斯卡级?” “蒙哥马利”致电!集合中止,‘大天使号’立刻掉头脱离!“ “可是,那艘船上……!” 赛伊不由得提高了声调。芙蕾的父亲也在那上面,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玛琉低头沉思着,终于下定决心,她抬起头来。 “就算现在掉头,也不能保证我们就一定逃得掉。——全舰就第一战斗位置!‘大天使号’前往掩护先遣队!” “大天使号”的舰内响起警报声。基拉从房里飞奔而出,往驾驶员更衣室的方向跑去。行经拉克丝的房间前面时,门喀嚓的打开了。 “——又来了!” 这房间的锁是么回事啊。 拉克丝从门缝中露出半个脸,一双大眼睛不解地仰望着基拉。 “怎么了?突然变得好吵……” “要各就战斗位置了。来,快进去……” “战斗位置……那,哎 呀,就是要打仗了吗?” “是的……不如说,已经开打了。” “……基拉先生,你也得去作战吗?” 被她清澈的浅蓝色眼珠凝视着,基拉突然为之语结。 “——总之,请你别离开房间。也别再跑出来了。好不好?” 他努力以温和的语气说完,将拉克丝推回房里,重新锁上房门。 这下子他真的得拼命赶去了。可是半路上,又有人猛然用力拉住他的手。 “基拉!” 是芙蕾,她一脸不安。 “怎么又各就战斗位置了?那,我爸爸的船呢?” 爸爸的船? 不知事情始末的基拉,心里正迷惑着,但被一个自己曾经暗恋的少女给抓住,他的心还是怦然一惊。 “不、不会有事吧?我爸爸的船不会被打中吧?对不对!” 他也不清楚,总之他非走不可了。匆忙之间,基拉只好挑对方想听的话说。 “没事的,芙蕾。我们也会去的。” 基拉做了一个谅解的微笑,扳开她紧紧抓在手臂上的指头。芙蕾的表情仍旧不安,但也只有默默的目送基拉飞奔而去。 换装后冲进机库,只见穆驾驶的“零式”已经出动了。 “太晚啦!小子!” “对不起!” 他也大叫着回答马德克的吼声,一面跳进了“强袭高达”的驾驶舱。在系统启动的空档,米丽雅莉亚对他说明情况。 〈敌方有纳斯卡级和三架“基恩”,而且“神盾高达”也在唷!小心点!〉“神盾高达”——这四个字令基拉的手顿了半秒钟。赛伊的通讯则在这时忽然插进来。 〈基拉,芙蕾的爸爸在先遣队舰上!拜托了!〉原来如此。基拉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不禁抿紧了嘴唇。 “……知道了。” 他简短回答道,“强袭高达”走向弹射器。 〈阿斯兰!让我们见识那家伙的性能吧!〉先发的“基恩”传来讯息,阿斯兰只是低低的答了一声“哦”。 其实他想早一刻确定拉克丝的生死。而且,他也不想跟基拉作战——。但他甩开了这些迷思,锐利的看着前方。 敌舰出动“梅比乌斯”并展开布署。这是地球联合军的主力ma.“神盾高达”轻轻松松地闪过他们发射的飞弹,又一个个的击落。以三机编队形式冲过来的“梅比乌斯”用来复枪发射了光束,却一机也不剩地全被击毁。双方的运动性能有如天壤之别。 “神盾高达”趁势飞向敌舰,剎那间便拉近了距离,并对它的轮机部发射了三发光束。为了防止连续引爆,敌舰只得将轮机部切离,就这么脱离了战线。 “护卫舰‘巴纳德’沉默!303‘神盾高达’正向‘洛’前进!” “被抢走的我军机体给击落?……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此时,“基恩”也逼近“蒙哥马利”。“梅比乌斯”企图阻止敌机,但都被“基恩”一一击毁。看着敌机越来越接近自己所在的船舰,阿斯达简直不敢相信。这时,一道射线从面袭来,直接命中“基恩”。 就在舰桥的正前方,“基恩”化成了一团火球。射线发射的方向,出现了“大天使号”的白色舰影。 “‘大天使号’……?” “它来了吗?” 阿斯达高兴得大喊得救了,一旁的科普曼舰长却陷于惊愕,然后握紧了拳头。他一拳打在座位上。 “——搞什么!” “神盾高达”变成了ma型态,前端的钩爪倏地张开。钩爪中央的炮口是580mm复列位相能源炮“海妖魔兽”。炮口发出刺眼的能源光,无声地贯穿了“洛”的舰身。 眼见“海妖魔兽”的威力竟足以一击摧毁整艘战舰,基拉也不由得倒抽一口气。但他仍紧咬着牙关,直接冲向那架机体。“神盾高达”似乎也注意到“强袭高达”的接近刹那间又恢复成ms的型态。两者的来复枪放射出光束。 “零式”重创了一架“基恩”之后,被剩下的一架抓住了。被敌机紧紧抱在怀里的穆主刻展开“线控炮筒”没命的发射。承受不住的“基恩”总算脱离,但在它后退之际射出的一发光束,命中了“零式”的机体。 “啧!”穆咬牙恨恨地说,“——我就这么丢脸吗?” “‘gottfried’一号瞄准!发射!” “‘零式’归舰!机体损伤!” “大天使号”的舰挢上,号令与回报相交而至。屏幕上不断映出瞬息万变的战况。此时门静静的开了,但所有人都忙得没空注意。 “‘威萨利斯’发射飞弹!向‘洛’攻击!” “……可恶!” 此时芙蕾走上舰桥。她想至少了解一点状况,所以才走到这儿来,但见到大屏幕上投射出的战斗情况,当场脸色发青地呆住了。最先注意到她的卡兹叫出声来。 “——芙蕾!?” 芙蕾尖叫着扑向前,声音颤抖不已。 “我爸爸……我爸爸的船是哪一艘?” “现在是战斗中!非战斗员离开舰桥!” 玛琉声喝道,赛伊立刻从cic跳出来。他想把芙蕾抱走,但芙蕾一股脑儿地在他怀里挣扎。 “放开我!我爸爸的船呢?到底怎么样了嘛!” 大屏幕上,飞弹击中了“洛”,友舰爆炸。 目睹这一幕的芙蕾,脸色顿时惨白。 这时讯息传入,屏幕上出现科普曼舰长的身影。 〈“大天使号”!这是命令!立刻脱离这个宙域!〉“可是……!” 玛琉正要表示反对,却被身后扬起的尖锐叫声给打断了。 “爸爸……!” 科普曼的身后出现了阿斯达外务次长的身影。看见父亲生动的影像,芙蕾的眼眶立刻盈满泪水。不过阿斯达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影像,只顾着向科普曼紧张的怒吼。 〈混帐!这时候还叫“大天使号”撤退,那我们怎么办?〉〈来人!把外务次长带上逃生艇!——总之,你们要尽快撤离这里!知道吗?〉科普曼向玛琉再次下令,便径自切断了通讯。 “爸爸……爸爸……!” “芙蕾!来,我们走!你不能在这儿!” 半拖半拉着还在尖叫的芙蕾,赛伊走出了舰桥。 “——‘基恩’两架冲向‘蒙哥马利’!” “ma残存数一!” 直到舰桥门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关上,乘员们的声音仍紧迫宣告着绝望的战况。 赛伊在通道上轻轻抱着芙蕾缩成一团的身子,耳畔响起她气若游丝的声音。 “……他呢……?” “咦?” 赛伊反问。芙蕾猛然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叫道。 “基拉呢?他在干什么?” “他努力在战斗呀!可是……对方也有‘神盾高达’!” “可是,他跟我说‘不会有事的’!” 芙蕾的声音已经歇斯底里。 “他还说‘我们也会去,所以不会有事的’!” 赛伊一面安慰她,一面使尽方法想将她带回居住区去。他不停的说着“放心吧”。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说什么呢?尽管知道那只是安慰。 走道的另一端传来了细细的歌声。那美丽而平稳的音色,柔和的旋律,偏不巧在这个时刻传进了两人的耳里。 是那个被关起来的调整者少女,独自一人又唱起歌来了。 这段镇定人心的音律反而刺激着芙蕾那剑拔弩张的情绪。它在挑衅。芙蕾突然甩开赛伊的手,跑了出去。 “芙蕾?” 没来由地,房门突然被粗鲁的打开,拉克丝停下歌声,惊讶的转过头来。 芙蕾带着因憎恨而扭曲的表情,眨也不眨眼地看着她。 “巴纳德号”爆炸。只剩下“蒙哥马利号”了。 最后的“梅比乌斯”也被“基恩”击落了。 知道我军已被逼入绝境,娜塔尔叫道。 “准备发射‘lohengrin’!‘基恩’要来了!‘强袭高达’在干什么?” 已归舰的穆传来通讯。 〈不行了!再不脱离,我们也要遭殃了!〉“可是……!” 玛琉下不了决心。“蒙哥马利号”饱受攻击的模样就在眼前,而芙蕾刚才的叫声仍犹在耳。 “强袭高达”要牵制“神盾高达”已经相当吃力,实在很难赶过去掩护友舰。“基恩”举起火炮后发射。炮弹击溃了“蒙哥马利”的主炮。 这时,“大天使号”的舰桥门再度打开。这回先转过头去的卡兹,被眼前难以理解的景象给怔住了。注意到这个反应的乘员也回过头去。 芙蕾把拉克丝硬拖了进来;她的脸色苍白,只有眼神闪着病态的凶光。 “——我要杀了这个女的哦……!” 芙蕾放声大叫。 舰桥上的所有人都呆住了,像是头上被人突然猛揍一拳似的受到打击。 “要是敢攻击我爸爸的船,我就杀了她……!去跟‘那些家伙’说!” 少女尖叫道。追着跟上来的赛伊,一时也无言呆立着。 “——快点说——!” 如野兽般的叫嚣。 但是,已经太迟。 大屏幕上的“威萨利斯”主炮已经开火。两道光束划破了宇宙空间。光束奔向“蒙哥马利”,被舰体吸收了进去——下一瞬间,凄厉的爆炸发生了。 连射出逃生艇的时间也没有。 大屏幕在剎那间一片亮白,计算机立刻调整亮度,爆炸开来的战舰——曾经是战舰的残骸,清晰到近乎残酷的地步。 芙蕾的口中顿时迸发悲鸣。 因虚脱而浮起的身体,被赛伊一把抱住。 “啊……啊啊……啊啊——……” 从她口中发出的,已经是无意义的呻吟声。像一只坏掉的玩具,她的手脚不住抽动着。拉克丝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这样的芙蕾。 原先包覆着少女们的那层壳,如今已经幻灭,被世界给冲毁。 玛琉眼神凄楚地看着芙蕾。 但是,娜塔尔看的却是别的东西。 就在刚才,毁灭了“蒙哥马利”的“基恩”和“威萨利斯”已经改变了方向,开始寻求新的猎物。 “舰长!” 娜塔尔叫道。但是玛琉动也不动。娜塔尔踩着座位飞到上层,一把抢下了卡兹的耳机麦克风。 “敬告扎夫特军!” 她用全周波放送说着。 “芭基露露少尉?” 玛琉惊觉起来,拉高声调责问道,但娜塔尔没有理会。 “——这里是地球联所属舰‘大天使号’!‘nt’最高评议会议长西盖尔.克莱因的千金拉克丝.克莱因,目前正受本舰保护!” “——拉克丝小姐?” “威萨利斯”的舰桥上,阿迪司高声叫了起来。因为画面上不只映出这个地球军的女士官,她身后还有一个拉克丝的小小身影。 播映继续着。 〈我军在偶然间发现她的逃生艇,基于人道立场加以保护,但若本舰继续遭受攻击,我军将视同其为贵舰放弃对拉克丝.克莱因小姐所负之责任——〉她无情的吐出一句。 〈则我方将凭自由意志处理此案!〉这样的论调,和芙蕾的话意思是一样的。 ——敢向本舰攻击,我们就杀了拉克丝。 克鲁泽嗤之以鼻,没辙地自言自语。 “——做出这种丢脸的事。过来帮忙掩护,战况不利就出这招吗?” “队长……” 面对阿迪司疑问的眼神,克鲁泽只是摇摇手答道。 “好,我知道。全军停止攻击。” 基拉和阿斯兰也停下战斗,聆听这段播放。娜塔尔的话却令基拉完全愣住了。 〈好卑鄙……!〉阿斯兰痛苦的叫道。 〈……把救助的平民当成人质——跟这种卑鄙的人并肩作战,就是你的正义吗?基拉!〉基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基恩”开始撤退。归舰命令也下达给“神盾高达”了。临走之前,阿斯兰激动的丢下这么一句。 〈——我一定会要回她的!〉基拉看着他的机影离去,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堪和自惭。 娜塔尔脱下耳机,回身看着从刚才就一直默默瞪着自己的长官。 “……我们不可能让‘强袭高达’和‘大天使号’在这里被击沉。” 玛琉冷冷的应道。 “我明白,娜塔尔。” 她重新转向前方,看着离去的ms和“威萨利斯”。 娜塔尔的判断是现阶段最佳的选择。但是,尽管她的理智能接受,情感上却不允许。继掘墓之后,现在竟然又要以一个无辜的少女为盾;难道他们就非得走这种见不得人的路活下去吗? 当然,他们是必须活下去。任务当然不在话下,玛琉还肩负着全体乘员与难民们的生命。她也明白这一点。虽然明白,口气仍免不了带刺。 “……总之危机是避过了,情况却没有一点改变……” 原本可依靠的先遣队已经瓦解了,敌舰虽然暂时后退,但说不准对方什么时候又会攻过来。 “至少可以趁这段时间重整态势。目前而言,这是最重要的。” 娜塔尔的回答合理而彻底的单调,玛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 归舰的基拉冲着穆逼问。 “……还会是什么意思?你也听到了吧?事情就是那样。” 穆一脸闷闷不悦的背对着基拉,基拉仍然继续追。 “用那个女孩当人质威胁敌军——靠这种方式逃命,地球军就是这种军队吗?” 穆猛然转过身去,他的表情好阴沉。 “或许就是因为太弱,我们才只能干这种丢脸的事吧?” 基拉不禁退怯了。这个男人总是说出自己最不想听的话,也就是真实。 穆按着他的肩膀,无奈的低声说。 “我跟你,都没有责难舰长或副舰长的权利啊……” 他的声音中隐约带着不情愿。基拉也低下眼睛,咬着嘴唇。 没精打采的换上制服,基拉走向居住区。通道的另一头传来令人肝胆俱裂的哀嚎声,让基拉停下了脚步。 “——不……不要——!爸爸……爸爸——!” “芙蕾……” 其间也听得到赛伊惊恐的声音。基拉像是被吸过去似的,下意识地走近,一个翻倒的饮料瓶挡在门口,自动门因此不断的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医务室里有半狂乱状态的芙蕾,还有试图安抚她的赛伊与米丽雅莉亚。每当自动门打开时,芙蕾甩着头疯狂哭叫的模样便映入基拉的眼帘。 “骗人……骗人的!这不是真的——!” 基拉站过去,门就停止开合。米丽雅莉亚惊讶的抬头看他。 芙蕾趴在赛的胸前痛哭。她的衣服散乱、蓬头散发,如平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爸爸的船……) 基拉没能守住。 “芙蕾……” phase 04 看着大大小小的船舰驶近,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从远处看,那些船舰只会单调的反射太阳光,甚至像玩具船似的缺乏真实感;但接近后,那股威严的阵容便显而易见了。 地球联合军第八舰队——由智将哈尔巴顿所率领的舰队,目前正缓缓的接近并包围起“大天使号”。在多达数十艘战舰和驱逐舰的环绕之下,旗舰“米涅拉奥斯号”稳若泰山般地驶近。 “——180度转向,减速,再降百分之二十,协调相对速度。” “可是,这样有没有关系啊?居然挡在‘米涅拉奥斯号’的侧面上。” 驾驶员诺伊曼半开玩笑的说出顾虑。 “哈尔巴顿提督大概想好好看看本舰吧,他等会儿还要亲自上来呢。” 玛琉微笑着说。常理应该是他们被传唤到旗舰上,不过哈尔巴顿提督一定是想乘坐这艘自己投注过心力的船舰,现在一定既兴奋又急切吧。他就是“大天使号”和系列开发计划的主要推动者,对这项足以影响今后战况的开发计划态度非常强硬,也可说是玛琉的直属上司。 舰身进入惯性航行之后,玛琉说了一声“麻烦你们一下”,便离开了舰桥。 “舰长。” 娜塔尔跟上去叫住她,两人便一起进了电梯。门关上后,娜塔尔单刀直入的问。 “‘强袭高达’的事,您打算怎么样?” “‘怎么样’是什么意思?” 玛琉不解的反问,娜塔尔因而显得不耐烦。 “因为它的性能——也因为由他驾驶,我们才能撑到今天,这一点,这艘船上的每个人都相当清楚!” 听出她的意图后,玛琉厉色看着她。娜塔尔也回视她的眼神,继续问道。 “……也要让他下船吗?” 这个人起初明明对调整者接触机密之事很反感的,现在又变成这样,玛琉不由得心想。划分得清楚固然了不起,但这也未免太清楚了。 玛琉回答道。 “——娜塔尔,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基拉并不是军人啊。” “可是!他的能力很宝贵,难道要眼睁睁……?” “就算他很有能力,我们也不能对他强制征兵。是吧?” 玛琉故意反问,娜塔尔不语,但她的眼神中还留着不满的意味。 “都已经跟舰队会合了,为什么还得这样赶工?” 忽然从“零式”的舰门口探出头来,基拉噘着嘴问道,穆一脸无奈的回答。 “我不放心就这样任它坏着啊!” 整备班正以紧急速度修理“零式”的中弹处,基拉也半推半就的被叫来帮忙。本想既然与舰队会合,步调总算可以慢下来,眼前的状况却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虽说敌人仍然随时都有可能进攻,他还是觉得牵强;面对规模如此庞大的舰队,再怎么样的对手应该也不敢轻举妄动,况且就算真的被攻击,能出动的机体也够多了。 马德克却笑着说。 “虽说是第八舰队,战斗驾驶员却都是些菜鸟啊!万一真有什么事,上尉还是得出动的。” 的确,重新仔细想想,像穆这样的战斗驾驶大概不多。在刚才的战斗中,尽管机身中弹,他驾驶的ma却仍能完全牵制“暴风高达”。就连身为调整者、而且驾驶的还是“强袭高达”的基拉,光是对付一架系列都快忙不过来了。 “……话说回来‘强袭高达’呢?那样子真的没关系吗?” 基拉问道。因为穆等人说,凭自然人的技术很难驾驭被基拉改过的操作系统,他们就勉强将它调回初始值了。这会儿轮到穆“嗯——”的面有难色。 “我也知道啦……故意把它弄回去、降低规格水平,是有点……” 这时候,上方突然有个清丽的声音接着说。 “甚至让人想,要是有人能继续像以前那样驾驶它就好了,是吗?” 他们惊讶的抬头一望,只见玛琉从空中走道上飞下来。 “舰长?” “哎呀呀,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 穆笑道。玛琉向他们点头示意后,便转过去看着基拉。 “能跟你谈谈吗?” “咦?” 看见基拉下意识的退缩,玛琉苦笑。 “别这么怀疑嘛。……哎,不过我想这也是难免的。” 他们离开作业组员,来到“强袭高达”面前。 “我自己一直没空,连跟你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找不出来……” “……是。” 基拉还是有些警戒。转过身面向这样的他,玛琉微微一笑。 “这个……我一直想向你好好道谢。” “啊……?” “让你经历这么多艰苦的事,真的……这段时间,真谢谢你了。” 她深深地鞠躬。基拉实在太感意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不、别这么说,舰长……” 基拉满脸通红的结巴说着。玛琉抬起头,灿烂的笑了起来。 “虽然没说出口,但大家也都很感谢你哦。——在这种时局下,就算降落到地球,我想日子也不好过,不过……” 她伸出一只手,基拉还在疑惑着,但也伸出手相握。 “……你要加油。” 紧紧握住基拉的那只手,感觉好温暖。 “哎呀,接获‘海利欧波里斯’毁灭的消息时,我还以为完蛋了!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你们……” 一个大嗓门的高个子将校从接驳艇上走下来,气定神闲地来到玛琉等人面前。他的体格结实精杆,令人感觉不出年龄,唇上蓄着黄褐色的蓬松短须,军帽下的眼睛却闪着恶作剧似的光芒。 他就是哈尔巴顿提督,驻留月球的第八舰队司令官。玛琉率领着乘员们一齐向他敬礼。 “谢谢您,阁下。好久不见。” 玛琉高兴的向他问候,哈尔巴顿也举手回礼。 “下官是娜塔尔.芭基露露。” “下官是穆.拉.佛拉达,隶属第七机动舰队。” “哦哦,有你在真是万幸。” 哈尔巴顿予以慰劳,穆只是苦笑。 “不,其实没帮上什么忙。” 提督和军官们寒暄一阵后,看见在后方整齐地排成一列的基拉等人。 “对了,就是他们是吧?” 基拉他们原以为这个人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看到哈尔巴顿大步朝这里走过来,连忙挺直脊背。 “是,他们就是协助战舰运作的‘海利欧波里斯’的学生们。” 玛琉介绍他们时的语气似乎带着点骄傲,他们也听得难为情起来。哈尔巴顿一个个轮流看着他们,眼神十分慈祥。 “我军也已经确认你们家人的消息了,他们都平安无事。” 众人的表情顿时明朗开来。这是比什么都更教人开心的褒奖。 “——在这么糟的情况下,亏你们能这么努力。我也要向你们致谢。……希望以后能和你们多聊聊啊。” 提督二字,乍听之下既伟大又可怕——基拉以为搞不好是个比娜塔尔还要严肃三百倍的人,但亲眼见过后的印象却是如此意外。不过,想到玛琉就是为了这位人物而努力坚持,他隐约也觉得理所当然。 哈尔巴顿和玛琉等人离开了。想和那个人说说话——基拉也同样有这个想法。不过应该是没机会了吧。 “‘齐格勒’与‘伽莫夫’已会合。” 阿迪司报告说,克鲁泽叮咛道。 “没有被发现吧?” “那个位置应该还不至于,舰队大多都在下降 。” 克鲁泽支着下巴,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以为他们会朝月球本部去……没想到那帮人竟想让‘长腿’直接降落到地球……” 这个结论推测自敌军会合后的航路,阿迪司大概是想确认般的说。 “目标是阿拉斯加吗?” 阿拉斯加是地球联合军最重要的据点。照这么看来,敌方可能想让“大天使号”进入大气层,然后直接前往最高司令部的所在地制空圈。要是让他们成功,想再出手就不容易了。 “得想个办法在我们的地盘击沉它……你看如何?” “……‘齐格勒’有六架‘基恩’,我舰连同‘神盾高达’共有五架。若是‘伽莫夫’也出动‘暴风高达’和‘迅雷高达’的话……” 阿迪司报上敌我双方的战力,克鲁泽在脑中盘算了一会儿后,阴沉至极的笑了出来。 “智将哈尔巴顿……差不多该请你退场啰……” “可是,唉,就为了这艘战舰和一架‘g’,竟然让‘海利欧波里斯’毁灭、连‘阿尔提密斯’也被摧毁,实在是……” 霍夫曼上校劈头就责难的说。他是哈尔巴顿的副官。玛琉无话可答,只是立正正视前方。 这场会谈选在“大天使号”的舰长室。哈尔巴顿坐在桌前,身旁站着身材矮胖的霍夫曼,玛琉、娜塔尔和穆则立正站在他们面前。哈尔巴顿面色不悦的为部下护航起来。 “可是,他们至少守住了‘强袭高达’和这艘船,将来对我们地球军一定有利的。” 霍夫曼却冷冷的回敬一句。 “可是,阿拉斯加方面好像不这么认为哦?” “哼!那帮人根本就不懂宇宙战的事!” 哈尔巴顿轻蔑的哼了一声。玛琉在内心悄悄皱着眉头。司令和副官之间的这股气氛是怎么一回事? “——玛琉上尉了解我的用心。在我看来,没什么问题存在!” 哈尔巴顿的语气斩钉截铁,但看着玛琉的眼神依然慈祥。她顿时感觉心中的负罪感和紧张全都抒解开来;先前的苦难彷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那么,关于这个调整者小孩的事呢?这件事也不过问吗?” 霍夫曼仍然语带不悦的说,玛琉坚毅的开口回应。 “基拉.大和是为了保护朋友们——仅仅为了这一个动机,他才为我们驾驶‘强袭高达’的。若是没有他的贡献,我们恐怕不可能一路抵达此地。……但是,尽管是情势所逼,他被迫和自己的同胞战斗,这一点让他非常痛苦……” 玛琉一直都有注意到。明知如此却还是逼他去战斗——也许不算是为此赎罪,但她此刻的主张是一步也不退让的。 “他是个正直而善良的孩子,我认为我们该以信赖来回应他。” “可是,就这么放走他……” 霍夫曼正要提出反对意见,娜塔尔向前一步插话。 “恕下冒犯,但我的想法与霍夫曼上校相同!” 像是冷不防的挨了一拳,玛琉和穆惊愕地望向娜塔尔。娜塔尔则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他的能力令人瞩目。而且他已经熟知‘g’的机密,若是就这样放走他…… “哼,已经有四架落入扎夫特手上去了,还算什么机密。” 这种说法只不过是借口,但哈尔巴顿依然直截了当的指责。娜塔尔剎时有些动摇,仍然“可是!”的接着说。 “他的力量很宝贵!可以的话,应该继续为军方效力!” “可是,据玛琉上尉所说,他本人并没有那个意愿啊?” “他的父母都是自然人,在‘海利欧波里斯’毁灭时也逃了出来,现在正在地球上。要是能让他们接受我方的保护……” 自始至终都语气泰然的娜塔尔,此刻令玛琉感到战栗。若将她的提案换个说法,等于是把基拉的父母当成人质,硬逼基拉上前线去。 玛琉不禁想,娜塔尔大概只是被军队这样的组织文化影响太深了吧。就某种意义而言,她是单纯的,忠于任务,为求胜的一切必要措施——只要是在军规的范围内——她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没有一丝疑问。所以像这种任谁都可能在心中暗暗厌恶或迟疑、甚至连想都不愿意想的念头,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口,或是直接采取行动。 可是……从一个尚未成年的男孩身边夺去双亲,用他们的性命威胁他“杀害同胞”——还将他送上可能令他丧命的战场——光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娜塔尔的话还没完,就被哈尔巴顿的拳头重重敲在桌上的声音打断了。他大声喝斥。 “开什么玩笑!这种兵要来有什么用!” 他的神情和语气简直判若两人;从起初的亲和洒脱,突然变得极为严厉。被他严峻如冰的眼神一瞪,连娜塔尔也不禁退缩。 “非、非常对不起!” 她后退入列,哈尔巴顿便站起身来。 “过去的事情不用再提,问题是接下来……” 他声音里的严肃和刚才又有些不同,玛琉不由得端详起长官的表情。只见他以沉痛的面容说道。 “之后,‘大天使号’必须以现有人员编制降落在阿拉斯加总部。” 玛琉等人不禁屏息。 “没有办法,载运补充人员的先遣队被击沉,现在的我军也没有人员可以再分配给贵舰了。” 副官霍夫曼事务性的补充说明。哈尔巴顿面色凝重的看了玛琉等人一会儿后,眼神中突然又闪动起威猛的光芒。 “可是!在‘海利欧波里斯’毁灭,又失去所有数据的现在,我们一定要设法把‘大天使号’和‘g’送去阿拉斯加才行!” “可、可是我们……” 玛琉想提出反论,他们能来到这里全属侥幸。虽然她深知这艘战舰和“强袭高达”的重要性,但也正因为明白,才更觉得责任太过重大;因为除了穆以外,她们几乎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别担心,我们会护航到你们抵达轨道脱离点为止。你们只要从那儿直接往总部降落就行了。” 霍夫曼说的轻松,但事情真会那么简单吗?然而,当她看见哈尔巴顿的表情时,她的反论便说不出口了。 “——我们非得让‘g’的开发上轨道不可。” 他直视玛琉的双眼说道。 “扎夫特正不断投入新的机,可是那帮蠢家伙却只会争权夺利,净在没用的预算上灌水!那些人根本只会从数字去看战场上死了多少士兵!” 哈尔巴顿的愤怒,玛琉也感同身受。想起那些战舰和ma,面对扎夫特的ms几乎毫无抵抗就被击落的下场,她毅然决然的抬起头。 “我明白了。” 霍夫曼和哈尔巴顿对话间那种莫名的鸿沟——正是总部与前方的认知差距。既然如此,我一定要让总部的那些人清醒来。 怀着这样的决心,她举手行礼。 “——阁下的心意,我必定会传达到阿拉斯加!” 此话一出,她身旁的穆也举手行礼。 “身为ma驾驶的生还者,我也无法推辞了。” 听见他如往常那般故意绕着圈子说话,玛琉差点要微笑起来。 哈尔巴顿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两人,然后一俯首。 “拜托了……!” “……退伍令?” 看着递给自己的文件,托尔露出狐疑的表情。他们也不是军人,何来‘退伍’这回事?发送文件的娜塔尔急躁的环顾他们,问说“基拉.大和呢?”。他们这才发觉,没见到基拉的影子。 “……算了,你们待会交给他吧。” 娜塔尔把基拉的退伍令交给托尔,她身旁那位矮胖的上校——记得是哈尔巴顿的副官——向满脸问号的他们解释。 “就算是紧急状况,让平民进行战斗行为仍是一种犯罪。为了规避这一点,我们就回溯日期,让你们在那之前以志愿兵的身份从军了。——别弄丢了啰。” 真麻烦,托尔心想。算了,管他什么形式,只要能下船都一样。况且回想起自己曾经当过几天的军人,说不定还满有趣的。 “此外,你们在军务中所获得的情报,就算退伍也……” 上校继续说明,有人却迟疑的说了一声“请问……”。出声的是芙蕾,娜塔尔面露不解的神色问她。 “你并没有参与战斗吧,不必跟他们接受同样的安排。” “不、不是的……” 芙蕾垂头走向前,然后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 “……我想志愿从军。” 大伙儿同时“咦——!”的叫了起来。连赛伊也满脸惊讶,看来他事前并不知情。也难怪他们觉得意外,再没有比芙蕾更像与“军队”无缘的人了。娜塔尔皱起眉头。 “你胡说什么。” “这可不是能随口说说的事情!” 但芙蕾仍然坚持。 “家父跟着先遣队一起死后,我……我想了很多……” “啊……这么说,你说是那个阿斯达外务次长的……” 那位上校像是想起来了的点着头。芙蕾绞着双手,低着头说。 “家父被杀时我很震惊……我再也不要这样了。再也不想待在这里——当时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可是!跟舰队会合、好不容易能降落到地球上,当我想到这一点时,又觉得非常奇怪。” “——奇怪?” 娜塔尔回问,只见芙蕾猛然抬起头。 “因为……!这样就能安心了吗?这就是和平了吗?根本就不是!” 她用力摇着头,含泪看着娜塔尔。 “……这个世界仍然有战争。” 大都不发一语的听着她的话。 “我……之前都在中立国,所以从没注意到……。家父是为了结束战争而拼命努力的……” 这一点也可以用来叙述托尔等人的情况。 生活在和平的小圈圈里,他们甚至不知道那是何等的幸福。 “……真正的和平、真正的安心,如果只有靠战斗才能获得,那……我也……愿意为继承父亲的遗志而战……” 芙蕾哽咽起来,双手掩着脸。 “……虽然我的力量……也许一点用处也没有,可是……” “芙蕾……” 赛伊轻轻的抱着她的肩。 就这样,芙蕾哭着跟娜塔尔等人走出房间后,众人陷入一片沉默。 ——这个世界仍然有战争…… 托尔低头不语,想起自己刚刚满心只期待能降落地球就觉得可耻。 忽然间,赛伊将手中凝视良久的退伍令给一把撕了。 “赛伊!” 他看着托尔,彷佛解脱了似的笑着。 “……芙蕾说的话,我也有所感触。——况且,我也不可能留下她一个人离开嘛。” 看见他的笑容,托尔也做了决定。他跟着撕碎了那一纸退伍令之后,换成米丽雅莉亚睁大了眼睛。托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 “而且‘大天使号’人手不足嘛。万一在我下船后被击落,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这么一来——“托尔不走的话,我也留下。” 说着,米丽雅莉亚也撕了退伍令。 “大家都留下来的话,那我也不要一个人走。” 卡兹也跟着撕了。看着满地的碎纸片,大伙儿相视而笑。这气氛正像是同班同学搞了一场恶作剧似的。 无意间,托尔的眼光停在另一手的退伍令上,上面写着“基拉.大和”。那家伙会怎么做呢——想到这里,他才想起来,基拉的情况和他们完全不同。 “……那家伙大概会下船吧。” 托尔语气寂寥的喃喃道。 “—要下船了,又觉得依依不舍了吗?”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基拉连忙转过身去。空中走道上,正站着哈尔巴顿提督。 基拉已经换回了便服。但不知为何,他又来到机库,像是要看最后一眼似的漂在“强袭高达”的前面。 “你就是基拉.大和吧?” 哈尔巴顿以慈祥的声音问道,没想对方会叫出自己的名字,基拉有些紧张的点点头。 “我看了报告书。——说起来,让我对你们调整者的能力是感到吃惊。” 基拉觉得更紧张了。但是哈尔巴顿的眼神看来,只像是在看一个极其平凡的少年。 “为了勉强对抗扎夫特的ms——才制做的东西,想不到被你们驾驶,听说竟然成了超乎想象的怪物啊。” “这个……” 基拉一时语结。之前明明很想跟他谈话,实际见了面后,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哈尔巴顿以温和的眼神望着他,突然问了一句。 “听说你的双亲都是自然人?” “咦,呃……是。” “是寄托了什么样的梦想,才决定让你生为调整者的呢……” 基拉心头一惊,他从来没听过他们提起这件事。 “……不论如何,真希望这种战争早日结束啊。” 这时,一名士官从走道那头跑来,向哈尔巴顿说。 “阁下,‘米涅拉奥斯号’请您尽速回舰……!” “哎呀呀,连跟你们好好聊聊的时间都没有。” 哈尔巴顿宽广的肩膀缩了一下,又直视着基拉。 “谢谢你一路保护着‘大天使号’和‘强袭高达’。——在更好的时代来临之前,可不准死啊!” 就在他就要转身要离开时,基拉又匆匆喊住了他。哈尔巴顿停下脚步回望,基拉略有顾虑的问道。 “请问……‘大天使号’……玛琉上尉他们,之后会怎么样……?” “‘大天使号’会直接降落到地球,上尉他们还要上战场。” 哈尔巴顿理所当然的回答。 不,理当如此。因为玛琉他们是军人,而这艘船是战舰。可是……基拉不在之后,这艘船要怎么办?“强袭高达”要怎么办? 基拉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对这艘船——对那些乘员,甚至对“强袭高达”,产生了一种留恋的心情。 哈尔巴顿看穿了他的思虑,径自说道。 “我明白你在烦恼什么。……你的能力对军方而言,的确很有魅力。” 基拉试着在他的表情中揣摩出这番话的用意,但是哈尔巴顿看来一点也不像口是心非的样子。他只是笑着说。 “但是,并不是有你在就能得胜。战争可不是这简单的事情啊。……别自以为是了。” “可、可是……他们说‘能做多少,就尽量去做’!” 他冲口说出了穆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哈尔巴顿听了,嘴角微微上扬。 “那也要你有心去做才行——” 基拉这话吞了回去。 “无心做事的人,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说出这番话的这个男人,眼中确确实实的闪烁着强悍意志的光芒。 “米涅拉奥斯号”的管制部间传来发现敌舰的通知时,“大天使号”的舰桥也已掌握敌舰的动态。 “一艘纳斯卡级,两艘劳亚级,方位gr8α500,预测十五分钟后会敌!” 玛琉不由得站 起来。恐怕是那批一直在追踪他们的敌军。难道他们的增援部队已经抵达了? 暂且不提这点,敌军竟想与这样庞大的舰队交战?就为了一艘“大天使号”。 玛琉战栗的缩起身子。穆说对方叫做克鲁泽队。她像是发觉这个素不相识的敌人拥有异常的深拗执念;一股压迫感袭卷而来,像冰冷的手般掐着她的喉咙。 彷佛要甩开这种感觉般,她开始利落的发号施令。 “搬运作业中止,入口封锁!往‘米涅拉奥斯号’的接驳艇呢?” “还没离开!” “请他们快点!——全体就第一战斗位置!” 走到弹射甲板,基拉环顾四周。来自“海利欧波里斯”的难民们正在这里搭乘接驳艇准备前往“米涅拉奥斯号”,然后搭航天飞机降落到地球。 “还有——‘空中霸者’两架?喂喂……” 马德克的声音传来,好像正在进行搬运作业。基拉瞄了运进来的机体一眼,看来像是大气层用的战斗机。那是穆要驾驶的吗……? 混杂在作业中的乘员们,要搭乘接驳艇的难民们都集中在甲板上;基拉来回走了一圈,仍没发现托尔等人的踪影。他们不可能不等基拉就自己坐上去,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跑进舱门看了一下,只见乘客们熙熙攘攘,里面还是没有同学们的身影。基拉就回到甲板,打算继续等。 “啊——” 一个儿童特有的高声响起,基拉转头去。原来是那个被难民们视同吉祥物一般的小女孩,因为看见基拉而跑出来了。她稚拙地浮了起来,基拉接住后将她安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小女孩便红着脸灿烂一笑。 “大哥哥,这个。” 她口齿不清的说着,一只手举了起来。小手上捏着一朵纸花,基拉眨了眨眼睛。 “……要给我?” “嗯,谢谢你之前一直保护我们。” 基拉从微微渗着汗的小手中接过那朵花。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小女孩摇着手说拜拜,让母亲牵着手走进了接驳艇中。 凝视着手中的纸花一会儿,突然有人从背后扣住了他的脖子。会这么做的不会有别人。 “哇啊,别闹了啦托尔!真是,你们都不在……” 基拉笑着转过头去,却顿时说不出话来。伙伴们就站在他的身后;托尔、米丽雅莉亚、赛伊和卡兹——是,他们全都还穿着军服。基拉满脸惊讶,却见托尔塞过来一张纸。 “来,拿去。你的退伍令。” 一面接过,基拉不禁“咦”了一声。这时赛伊就说。 “我们决定留下来了。” “留下……?” “留在‘大天使号’——留在军队里。” 基拉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同学们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芙蕾志愿从军了。所以我们也……” 赛伊这么回答,基拉更加惊愕了。他也同样想不到芙蕾竟会有从军的意愿。正打算问清楚时,舰内突然响警报声。 〈全体就第一战斗位置!重复一次,全体就第一战斗位置!〉大伙儿全都反射性的想赶回自己的岗位,背后传来一个叫声。 “喂,那边的!不坐吗?要出发啰!” 是接驳艇的乘搭者,托尔把回过头去的基拉往前一推。 “请等一下,这家伙也要坐!” “托尔?” 托尔使劲抓着基拉的肩膀,并凝视着他的脸,许久后才俏皮的眨一眼。 “这也是命运!拜啦,你就平安的降落地球吧!” “要保重哦,基拉。” “要活下去哦!” 他们异口同声的说着道别的话,最后则是卡兹的一句——“不管怎样都别跑去扎夫特喔!” 这倒像是他会说的话。他们对基拉挥了挥手,便潇洒的离开了。 怎么这样——! 基拉呆立在原地。 被留下的惶恐急速袭来。同时间,一股从刚才就直逼心头的焦躁感更加强烈了,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样真的就好了吗?放下一切,自己就能恢复平稳的生活吗?那样可以吗? 通告敌人存在的警报声窜进耳里,混乱了他的思考。 “大天使号”会降落到地球。那之后会如何?找得到驾驶“强袭高达”的人吗? 还有跟阿斯兰之间的事情又会如何?他一直不愿意跟他交战的。的确,若是就这么离开战场,他们或许就不用再作战,但也许会从此断了音讯。就这样半途而废,就此抛下一切逃出去,真的好吗? 他将双手举起在眼前。右是退伍令,左手是那名小女孩送他的纸花。交互地看了一会儿,他用力闭上眼睛。 可以不用再跟同胞作战了,可以逃离这种煎熬了…… 可是——自己是有那份力量的,有保护众人的力量。哈尔巴顿虽然那么说,那番不置可否的论调却反而成了基拉肩上的重轭。就算逃离这个地方,那种负担也永远不会消失的。 “喂,快点啊!” 搭乘者催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彷佛因为这个声音,基拉下定了决心。 他紧紧握起右手,末了踢了地板一下。 “——请你开船吧!” 他回过头向搭乘者叫道,一面丢开皱成一团的退伍令,离开了甲板。 ——我得保护大家才行……! 〈全隔间封锁,各科员立刻各就各位!〉“伽莫夫”的舰内响起广播,宣告着战斗将近。 〈三分钟后ms出动,各检查系统……〉医务室的门一开,伊扎克狂暴的飞奔而出。他那端正的脸庞半覆着绷带,因痛楚而显得有些憔悴。 “不行呀!你还得静养……” “啰嗦!放开我!” 医务兵追上来想抓住他,他却甩开对方的手,气急败坏的冲到ms甲板上。脸上的伤势有一股热热的刺痛感,但是伤得更深的,却是他的自尊心。 在前一次的战斗中,“强袭高达”使“决斗高达”的电气系统受损,因此在驾驶舱内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那场爆炸弄坏了伊扎克的头盔,面罩的碎片刮伤了他的脸,若是驾驶舱因而发生龟裂,甚至会立即威胁他的生命。 但是,伊扎克对自己的生还却没有一丝喜悦。 地球联合军的ms,他本来应该能轻易击破的。他既有身为菁英驾驶员的自负,也期许自己更上一层楼。伊扎克当然相信自己有进步的能力,也为了证明这一点,一次又一次的建立功勋。可是——第一次的失败,他认为是阿斯兰.萨拉的错。第二次的机会来临时,他又听说阿斯兰没有趁机击落“强袭高达”,这一点证明了对方的无能,伊扎克自然在心里暗暗嘲笑他。 自己是不同的。只要没有碍事的阿斯兰,下次他一定会收拾那些家伙。基于这样的想法,才会赶在敌舰与月球舰队会合前一战——可是“强袭高达”却如同儿戏般的避过了自己的攻击。同时对付“决斗高达”和“迅雷高达”,而让自己的机体——包括伊扎克在内,受了伤。这是不可能的。被一个远比自己低劣的人种——被区区一介自然人所伤,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伊扎克始终相信自己的能力,也深信人的价值取决于个人的能力;这样的伤无疑比死亡还要耻辱。 ——我一定要洗刷这份耻辱! 伊扎克换上驾驶服,坐进了“决斗高达”。“决斗高达”的肩、腕、腰、踝部,如今全都覆盖着宛如铠甲般的追加装备——“突击护甲”,这套装备可以大幅强化“决斗高达”的火力与推进力;现在 它右肩装载着115mm磁道炮“破坏神”,左肩则是220mm五连装飞弹筴舱。 〈住手,伊扎克!你还不……〉“少啰嗦!赶快引导!” 管制官惊讶的制止他,他却歇斯底里的不让他说完,便径自发动了“决斗高达”。无线电中传来克鲁泽向全ms呼叫的声音。 〈唯一的标就是“长腿”!别为其它的浪费时间!〉当然,伊扎克根本也不打算为别的目标花时间。 “梅比乌斯”接二连三地从地球联合军的驱逐舰和战舰上飞出。扎夫特舰也释出了ms.〈全舰呈密集阵形迎击!〉透过通讯机,“米涅拉奥斯号”的哈尔巴顿提督下达命令。 〈“大天使号”不准动。继续跟随本舰!〉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众人怀着沉重的不安注视屏幕。敌舰有三艘,ms光是“基恩”就有十架;回想起三架“基恩”和一架“神盾高达”便轻易地击沉了“蒙哥马利”,我军这么多战舰不知能否守住,乘员们当然乐观不起来“‘巴尔干炮’启动!后部飞弹管装填‘科斯林’!” 娜塔尔一一下令备妥各武装系统。 “‘gottfried’、‘lohengrin’准备发射!” 忙得不可开交的杰基悄悄咒骂了一声“可恶”,因为他们得在这么少的编制下撑到阿拉斯加才行。就在这时——“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舰桥门打开,少年们明朗的声音响起,玛琉等人惊愕的转过头去。托尔、赛伊、米丽雅莉亚、卡兹——“海利欧波里斯”的学生们精神抖擞的走了进来,坐上了自己以前的位子。 “你们……” 玛琉怔怔的问。 “是志愿兵。由霍夫曼上校接受,我也认可了。” 娜塔尔简短的说明,像是早就知道这个情况。玛琉睁大了眼睛。 “啊,基拉下船了。” 在cic就座的赛伊说,像是回答玛琉的困惑。 “我们大概很难取代他,不过,哎,有总比没有好吧?”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托尔,向正驾驶诺伊曼打了个手势,杰基则瞄了身后的二人一眼,脸上浮现了笑容。原本瞠目结舌的乘员们,此刻也满心欢喜的接受了他们的存在。 但是,玛琉的心情很复杂。她一方面感激少年们的决心,一方面却也感觉肩上的责任加重了。他们做此决定自然有他们的思虑,只不过这些孩子们实在太年轻也太天真;此刻的决定将为他们的人生落下什么样的阴影——她无法不为此担忧。 基拉冲进驾驶员更衣室时,那里已经有人先到了。 “芙蕾……?” 基拉提高了声调,只见那名蹲在他衣柜前的少女像是吓了一跳,猛然回过头来。 “基拉……” 下个瞬间,她竟然扑向基拉的怀抱。那份柔软而温暖的感触,令基拉不禁困惑。 “芙……芙蕾……你怎么……?” 基拉好不容易才问出口,却见芙蕾含着眼泪正望着自己。 “我以为你走了……” 被一个从以前就仰慕的少女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凝视着,双臂又感觉着她的身体,基拉的脑袋犹如加热状态。不知有没有注意到他这副模样,芙蕾只是接着说。 “我……虽然大家都留下来战斗……一开始最先这么说的也是我……可是我什么也……。所以……” 这时,基拉才总算注意到自己的衣物柜敞开着,瞥见里面露出的驾驶服时,他惊觉芙蕾的意图。 “——难道你!” 他抓着芙蕾的肩膀,用力拉开她的身体。芙蕾泪眼汪汪的抬头看着他。 “芙蕾……这种事情……” 他胸中涨满了情绪。原来她竟想代替基拉去驾驶“强袭高达”;这么娇弱、彷佛一碰就会坏掉的少女,居然有这等决心…… “……太难了啊……对你而言……” “可是……!” 芙蕾极力想辩解,基拉对着她温柔一笑。 “放心吧……我会去驾驶‘强袭高达’的,为了你……” 为了你——他正想这么说时,脑中浮现了赛伊的脸。他连忙改口。 “——为了你的这份心意,我也会加倍努力的,所以……。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了。” 为了保护大家而战。为了让战争尽早结束,他决定去做只有自己才做得到的事。因为自己有那份力量——芙蕾注视着基拉,又将身体靠了过去。 “那么……” 她的脸贴近,双唇相触。 “我的心意会守护你的……” 唇间温热的气息以及她的话语,令基拉沉醉了。 “基恩”散开。 黑暗的真空之海,绽放着一朵朵的火焰之花。“梅比乌斯”和“基恩”都打开了炮门;闪过“梅比乌斯”射出的飞弹后,“基恩”发射了火箭炮。无视于爆炸的ma,有一架红色的机体正穿梭战线而来。 “神盾高达”灵活的变形,从钩爪中间发射了“海妖魔兽”。三架“梅比乌斯”顿时被火团包围。“暴风高达”与“决斗高达”也以其机动力和压倒性火力,接二连三地击落了地球联合军的ma,向舰队逼近。 在“米涅拉奥斯号”的舰桥上,监看着这一切的哈尔巴顿不禁惋叹。 “可恶……系列……!” “的确是令人刮目相看的ms啊……只不过,变成敌人就棘手一点。” 副官霍夫曼在一旁冷冷的说。 先锋的驱逐舰制住了“神盾高达”。“神盾高达”以看似优雅的动作闪过该舰的炮击,冲进船舰的中段,用钩爪一抱扣住炮台,发射了“海魔妖兽”。一阵猛列的连续爆炸后,驱逐舰便从战线上脱离了。 “迅雷高达”也正接近一艘驱逐舰。黑色的机体像在半途中被空间吸收了似的——是它启动了“幻象化粒子”。失去了敌机的踪影,舰桥正在混乱之际,“迅雷高达”忽然出现在至近距离。它发射了左腕的穿刺炼爪“缚狼锁”,击毁了舰桥。 “暴风高达”将装置在双肩的炮击管和来复枪在中央接合,然后架起。两种武器在这种情况下结合后,摇身一变成了长射程的超高脉冲来复枪与对装甲散弹炮。它以右手扛着来复枪,炮口喷出火光。被光束直接击中的船舰,瞬间就爆炸了。 “决斗高达”也不断的发射“破坏神”和加农炮,驱逐舰的侧腹渐渐开了一个大洞。破洞中喷出红色的列焰,宣告沉没。 “‘塞琉卡斯’中弹,无法战斗!‘卡山得’沉默!” “‘安提哥那’、‘托勒密’被击沉!” “米涅拉奥斯号”的舰桥中,不断响起操作员惊慌的声音。起初冷笑的霍夫曼,这时也愕然的站了起来。 “什么?战斗开始才六分钟……就失去了四艘?” 就在这时,远程前方的敌舰动了。 “敌舰纳斯卡级与劳亚级接近!” “‘塞琉卡斯’、‘卡山得’被雷射瞄准了!” “什么……?” 乘员的报告,让哈尔巴顿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敌舰以雷射瞄准、准备以炮击的两舰,刚刚才因中弹而失却战斗能力。 “竟打算攻击脱离战线的战舰……?可恶……克鲁泽!” “阿斯兰和尼高尔太天真了……” 在“威萨利斯”的舰桥上,克鲁泽狞笑着自言自语。 “……只要留活口,他们就会去拿新的武器来对付我们啊。” “威萨利斯”和“伽莫夫”的主炮齐射。随着刺眼的一瞬光辉,两艘驱逐舰都被击沉了。 在这段时间里,ms机 群开始屠杀起新的目标。但是舰队中央仍然纹风不动。克鲁泽像是无聊的说。 “看来不论如何,哈尔巴顿还是想让它降落在地球上哪。瞧他多宝贝似地藏在怀里,也不让它动……” “托他的福,我们倒轻松啊。这下子‘强袭高达’也不会出来了。” 阿迪司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应,克鲁泽笑了。 “他知道光靠战舰和ma已经赢不了我军了……真是个好将领。促成建造那东西的也是他……” 克鲁泽的声音像冰一样。 “——那么,至少在这场战斗中,我们就为他证明他的理论吧……!” 屏幕上映出“塞琉卡斯”和“卡山得”爆炸的景象。克鲁泽队这番可说是残忍无情的行为,令“大天使号”上的乘员都陷入冰冷的沉默。舰长席的通话机收到讯息,玛琉接了起来。 〈喂!为什么我在待命啊!〉穆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 〈就算是第八舰队,对付那四架也很危险啊!〉“佛拉达上尉……” 〈……哎,虽然我一架出动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就是了!〉“本舰未接出击指令!请你继续待命!” 通话器另一头的“可是”声还没响完,玛琉便径自切断了通讯。看来穆已经耐不住了。先前那样赶工的修理,“零式”才得以恢复万全的状态,但此刻却只能束手看着我军的劣势,他当然倍感压力。 玛琉的心情也和他一样。保护这艘船、将它平安的送回总部,是目前的第八舰队——也包括玛琉等人在内——最重要的课题。就算他们因参战而守住了舰队,万一“大天使号”遭到击落,或是错失了降落地球的时机,那也没有意义了。她都明白。只不过——就这么袖手旁观,到底好不好? 她苦思了一会儿,终于做出了决策。 “接通‘米涅拉奥斯号’!” 屏幕上出现神情仓促的哈尔巴顿,他的身后频频传来“用光束!”、“击落它!”的大喝声。 〈——干嘛?〉哈尔巴顿的声音近乎怒吼,玛琉回答。 “我想让本舰脱离舰队,立刻进入降落程序,请求许可!” 〈你说什么?〉哈尔巴顿表情中的匆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惊愕。一旁副官霍夫曼插进来说。 〈你们想只顾自己逃出去吗?〉玛琉厉声回答“敌人的目标是本舰。若是本舰不脱离,再这样不去舰队会全灭的!” 哈尔巴顿的脸上出现苦涩的表情;听见自己的部下三言两语间便挑明了眼前的事实——这么大的舰队,竟无法与三艘敌舰和十数架ms抗衡。 “——到阿拉斯加也许很难,但从这个位置还可以降落在地球军的制空圈内!只要能撑到大气层的进入临界点,就能摆脱‘基恩’和扎夫特舰了!” 玛琉全心全意的陈述。她一步也不打算妥协。 “阁下——!” 哈尔巴顿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你还是一样行事鲁莽,玛琉.雷明斯。〉玛琉也做出笑脸回应。 “……部下都是学习长官的啊。” 〈好吧!“大天使号”立刻进入降落准备。我们会确实的送你们到临界点。穷追不舍的狼一只也不准放行!〉玛琉的热诚似乎在提督的心中点一把火。他歪嘴露了一个可靠的笑容,重新转向乘员发布号令。 “降落?在这种情况?” 穆回头看着马德克的脸。激烈的战斗正如火如荼,“大天使号”竟然挑这种时间始向地球降落。那是一种赌注。 “你向我吼也没用啊?哎,总比继续这么不上不下的好吧?” “可是啊……” “——就算甩掉了扎夫特舰和‘基恩’,那四机也是个问题,是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插嘴道,穆和马德克都大吃一惊。 “——小兄弟?” 身着驾驶服的基拉仍像往常那样走过来,穆等人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早就应该下了船的菜鸟驾驶员一面通过他们两人面前,一面干脆地说。 “我在‘强袭高达’里待命。还是第一战斗位置吧?” 看着少年漂向驾驶舱的背影,穆却喃喃自语着。 “太年轻就被什么战场战争的搞得团团转,往后的人生就难过啰……” 他低沉的声音里不再有平常那般洒脱的语气,却隐约回荡着寂寥。马德克向这个人称“安迪米翁之鹰”的男子瞥了一眼。穆以顶尖驾驶驰名战场时,虽不像基拉这么年幼,但应该也是被称做年轻人的年纪吧。 此刻的这番话,是否正是他亲身的经验…… “米涅拉奥斯号”向所有船舰打开了通讯线路。 〈“米涅拉奥斯号”呼叫各舰控制群——本舰队即将移往护送“大天使号”前往大气层进入临界点的掩护防卫战线……〉压过了真空中越演越激烈的死斗,哈尔巴顿深沉的声音响彻其间。 〈这将会是一场严苛的战斗,但是为了明日的战局,该舰是我军决计不可丧失的战舰。立刻重整阵形!不可让敌机通过我等后方!〉那是他灌注热情的结晶,也是在前线战斗的生身士兵们之希望——要守住“大天使号”与“强袭高达”! 他坚定的意志力超越言语,振奋了全体的官兵。 〈——让他们见识地球军的潜力!〉就在哈尔巴顿的演说中,“大天使号”开始进行降落程序。 “——修正轨道,降落角度六,一,θ正修正三……” “开始降落,轮机功率百分之四十,微速前进,四秒后进行姿势调控制……” “降落程序,第一阶段…距大气层进入界点还有十分钟……” “梅比乌斯”和“基恩”狂乱交错,“基恩”发射的飞弹直接击中了驾驶舱,一艘驱逐舰的主炮又从侧面掳获那架“基恩”。生命散落在黑暗的真空中。如昙花一现的光花般映照着。 激战中,四架系列收到了“威萨利斯”发出的雷射通讯。 “‘大天使号’要降落?” 刚用“破坏神”屠杀了两架“梅比乌斯”的伊扎克,惊愕的提高了声调。他咬牙切齿的说。 “——想得美!” 他驾着“决斗高达”杀进敌舰几乎滴水不漏的密集阵形,另外三机也紧跟在后。 驱逐舰一面后退,一面打开全炮门迎击。无以计数的飞弹和光束射出。但这四架ms只是不当一回事似的闪避。“决斗高达”的“破坏神”向驱逐舰的引擎扑去,“暴风高达”的火箭炮则在舰身侧腹凿了一个大洞。 “米涅拉奥斯号”的主炮开火了。幽暗的宇宙空间剎时被照得通明。然而,他们仍旧无力阻止。“决斗高达”突破了第一队列,也绕过了紧接的第二队列。“暴风高达”紧跟在后。 基拉仍在“强袭高达”的驾驶舱中待命。他将手上把玩的纸花插在控制台的缝隙间,对着它微微一笑。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勋章,也是他曾经成功的保护过某个人的证据。 舰内的降落程序仍在进行。突然,达利达惊愕的大叫起来。 〈“决斗高达”、“暴风高达”已突破前阵队列!〉基拉猛然紧张起来,紧接着杰基的声音响起——〈正与“米涅拉奥斯号”交战中。〉听见战况报告,基拉便向“零式”呼叫。 “佛拉达上尉!” 〈好,我知道。〉穆几乎是即刻响应地向舰桥呼叫。 〈舰长,让我们出战到最后一刻吧!还剩几分钟?〉〈你胡说什么——“我们”……?〉玛琉话说到一半,夹杂起讶异的语气。这时基拉插嘴道。 “照机体的书面规格,‘强袭高达’是可以做单体降落的。” “——基拉……?” 通讯机中传来玛琉惊愕不已的语气,再加上米蕾莉的“基拉?”的叫声,基拉这时才想到自己本来应该已经离舰了。他的心情复杂起来,既像是做坏事被逮到,又像有点自豪。 “基拉,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玛琉愕然的声音中多了斥责的语调,她应该是真的想让基拉离开吧,真是高洁的人。 或许,正因为是这样的人担任舰长,自己才会回来的,基拉如是想。 他想保护这些人,想试着守护。 这已经不是被逼着下定的决心,而是他充满确信的信念。至少,对此刻的基拉而言是如此的。 “再这样下去,‘米涅拉奥斯号’也不保了啊!舰长!” 基拉的声音在催促着玛琉做决策。托尔从刚才就以复杂的神情望向自己。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有两种神情交织着,一是觉得事情不应如此的疑惑,一是可以不必和朋友分开的喜悦。 为什么要回来,玛琉中涌起一阵苦涩。 想来应该——是为了自己等人、为了托尔他们吧。这孩子太善良了。可是,这份善良只会在战场上要了他的命。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难道要为了救“米涅拉奥斯号”和“大天使号”而叫他去战斗吗?稍有闪失,他就会重重的摔落地球这个重力井底啊。 然而,娜塔尔却打破了她翻腾的思绪。 “知道了!不过你要在第三阶段以前回来。” 娜塔尔以一贯冷酷的语调说着。 “规格上是没问题,但是没有人实际做过,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事很难说。你要随时注意高度和时间! 基拉回应了一声“是!”之后便切断了通讯,玛琉站起来。 “——芭基露露少尉!” 娜塔尔一丝不苟的面对着她,接受她的愤怒。 “要是在这时失去本舰!第八舰队的牺牲就全白费了!” 两人互瞪了好一会儿。 弹射器的闸门打开,视野便被蓝色的地球完全占满了。基拉有一股错觉,彷佛就要这么头下脚上地摔下去似的。 〈在这种情况下出击,连我都是第一次咧。〉扩音器中传来穆比平常还紧绷的声音,基拉握紧操纵杆。 “——基拉.大和,出动!” 弹射器将“强袭高达”抛进了虚空中。地球在淡淡白云的笼罩下,迫近基拉的眼前。他想要转换方向,却踩不动踏板。 “唔……被重力牵引了吗?” 基拉将操纵系统做了微调整后,再次踩下踏板。机体立刻向光线四射的战场飞去。但在他抵达之前,驾驶舱里已经响起警告声。好像先被敌人发现了。 “——‘决斗高达’?” 屏幕上显示出102“决斗高达”的标号,但他眼前看见的机体却与记忆中的外观不同,是敌机改变了装备。基拉发射来复枪,新的装备却让对方提高了运动性,剎那间就逼近到眼前。 “呃……!” 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挥来的光剑,基拉急忙后退。 “‘贝尔格拉诺’击沉!” “距敌临界点还有五分钟!” 在“米涅拉奥斯号”的舰桥上,霍夫曼叫着。 “阁下,不能再等了……!否则本舰也保不住了!” 但是哈尔巴顿断然地摇着头。 “……还不行!” “暴风高达”的超高脉冲来复枪射中了“米涅拉奥斯号”,震动直达舰桥。就在这时,操作员的声音令哈尔巴顿猛然抬头。 “‘大天使号’出动105、‘梅比乌斯.零式’!” “——你说什么?” 屏幕追踪着友机的踪影,见到反地球光而雪白灿烂的机体后便扩大影像。“强袭高达”正与“决斗高达”对峙,并以盾牌挡住了挥落的光剑。火光激烈的迸射。格档了这一击,“强袭高达”立刻以米束来复枪掩护后退。 可是,那里面是谁在驾驶——? 不消说,是那个名叫基拉.大和的少年。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那样灵活自如的操纵它?哈尔巴顿的胸口充满了沉痛。 到头来,他还是选择了继续战斗。军方只会利用他,聪明的他不可能不明白。无论用什么语言修饰,都不会改变这项事实。 然而,或许我们终究只是一个小齿轮,照着某个人的想法运作而已。 穆的“零式”也展开了“线控炮筒”,向“暴风高达”发动攻势。系列还击的炮弹被他一一闪开,那番身手果然不“战鹰”之名。不过“暴风高达”的动作也明显的迟钝起来,因为它离地球太近了。 突然有一道来自前方的光束射击,哈尔巴顿把视线从交战中的机动兵器移开。而后睁大了眼睛。 “劳亚级接近——!” 不知何时,竟然有一艘扎夫特舰向“米涅拉奥斯号”逼近。 “‘伽莫夫’冲过头了!你在干什么?——塞尔曼!” “威萨利斯”的舰桥上,阿迪司激动的探出身子大吼。原本就略为突出的“伽莫夫”,如今已完全深入敌数组的内侧,此时通讯线路开启。 〈都已经追到这里……无法撤退……说来我等原本就……〉是“伽莫夫”的舰长塞尔曼。由于距离太远,再加上干扰,影像和声音都非常混乱。但在噪声之间偶尔传出的声音却出奇的平静,阿迪司明白,塞尔曼已经做了最后的心理准备。变色扭曲的画面一恢复正常,只见塞尔曼的表情仍像往常那样正经而严肃。 “……一定要将‘长腿’……” 大概是距离太远了,通讯就此中断。阿迪司不禁一怔。曾有数次难得的机会,却让“大天使号”苟延残喘的一路逃到这里,的确是失策;尤其是在那次单独行动中,又在“阿尔提密斯”附近追丢了“大天使号”,对塞尔曼而言,或许是预定外的误算吧。但那也不全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克鲁泽队长……” 阿迪司惋惜万分的看着长官的脸,无意间脊背一寒。 克鲁泽正凝视着屏幕,画面中显示着“伽莫夫”正冲向“米涅拉奥斯号”的巨体。 他专注的脸上,却隐约出现一抹笑意。 “伽莫夫”炮火齐射之余,一意向舰阵冲入,而驱逐舰纷纷开到“米涅拉奥斯号”的前方试图阻挡。一番激列的往来射击后,驱逐舰在火海中沉没,而“伽莫夫”仍然缓缓通过沉舰旁。“零式”接近,展开“线控炮筒”全力射击,但仍无法停止敌舰的行进。 “米涅拉奥斯号”被“伽莫夫”的炮弹击中,喷出了火光。 “——他想同归于尽吗?” 摇晃的舰桥上,霍夫曼站起身来。一直咬着牙不说话的哈尔巴顿,这时下了一个命令。 “立刻让难民的航天飞机撤离。” 霍夫曼愣住了。他明白这道命令的意思后,顿时脸色惨白。哈尔巴顿像是斥责般的向他吼道。 “都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能被他击落!” “米涅拉奥斯号”的主炮贯穿了“伽莫夫”,引起猛烈的连续爆炸。“米涅拉奥斯号”的庞大舰身也处处中弹,早已大幅倾斜。它的舰底开始出现淡红色的火光——两艘战舰已经被拖进地球的大气层里。 一艘航天飞机从“米涅拉奥斯号”射出,渐渐远离并控制姿势。确认了这一点,哈尔巴顿的眼里出现一丝安尉。 剩下的,就只有让“大天使号”平安抵达目的地了。 第八舰队的最大旗舰,如今正打算拖着扎夫特的勇猛敌舰一同沉没。 “舰长!第三阶段——离进入临界点还有两分钟!准 备散布融除胶!” 听见诺伊曼的声音,娜塔尔立刻反应。 “把‘零式’跟‘强袭高达’叫回来!” 玛琉动也不动的望着屏幕,像是冻结了。 满身疮痍的两艘战舰,外层装甲都已经在大气的摩擦下烧得赤红,却仍然不停地互相射击。 忽然间,“伽莫夫”舰内发生连锁性的爆炸,装甲被内侧的爆炸力高高弹起。剎那间四散的碎片,在大气中划出一道道拋物线,又一一燃烧殆尽。 “米涅拉奥斯号”仍勉强支撑住,但它的外壳饱受稀薄空气切割、灼烧,引擎也几乎失去了脱离引力的功能。其实走到这个地步,无论多强的引擎,也已经无法将这艘庞大的旗舰救离地球的重力了。 “哈尔巴顿提督……!” 面对着逐渐破碎且燃烧中的“米涅拉奥斯号”,玛琉站起身来,缓慢的立正行礼。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哈尔巴顿最后那一个洒脱的笑容,仍然在她的脑中徘徊不去。 ——阁下…… 您的心意,我会确实传达。 “塞尔曼舰长——!” 扩音器中传来尼高尔悲痛的叫声。阿斯兰剎时不禁愕然,怔怔的望着两艘已起火的战舰。 这时,“回来”的命令透过雷射通讯,传到了他们的驾驶舱。 的确——就算现在去追,他们也无能为力了。但是阿斯兰连归舰也忘了,只是出神的看着眼前这一场空前惨剧。 这是毫无意义的。不管什么理由或原因,都不能将如此重大的牺牲正当化。 他的脑中如此想着,却明白自己完全被这副景象震慑。那些招致这场毁灭的纷扰思绪,窜上脊背令他寒毛竖立。 逐渐燃烧。人们的思绪、仇恨、希望、绝望,都向大地之母坠落。 那些意念终将结成什么样的果实——或者……在大地上扎根之前,就会焚烧殆尽——? 阿斯兰不明白。 将锚钩打在“大天使号”的后部甲板上,“零式”溜进了舰内。闸门像是久等了似的立刻关闭,穆从驾驶舱里跳出来大吼。 “——小兄弟呢?” 舰桥已经准备进入降落程序的最后阶段。 “第三阶段!融除胶散布!” “基拉!基拉!快回来!” 米丽雅莉亚已经拼命向“强袭高达”呼叫了好一会儿,通讯机传回来的声音却尽是摩擦声似的噪声。 正驾驶诺伊曼开始紧张的宣告。 “本舰进入大气层!” “大天使号”将舰底部朝向地面,进入了大气层。喷出口排出透明的凝胶,包覆住整个底部以吸收摩擦热。积层装甲的整体温度开始攀升。 “基拉……!” “呵呀!” “决斗高达”攻击过来的光剑,基拉用盾牌挡下后使劲全推回来。被弹开的“决斗高达”发射着来复枪,“强袭高达”也边退边还击。“决斗高达”启动微调推进器。 面对着冲过来的“决斗高达”,“强袭高达”也主动迎上去。它用盾牌将“决斗高达”的来复枪扫开,趁对方重心不稳时点燃喷射推进器,以回旋踢的要领,朝着地表向敌机就是一脚。这一脚踢中了“决斗高达”的面部,敌机便因此坠向远远的后方。 基拉想趁这个空档撤离。“决斗高达”虽然正在远离,却一心不想让他逃走,并举起了来复枪。就在这时——基拉正要回击,有个东西却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米涅拉奥斯号”射出的航天飞机。来自“海利欧波里斯”的难民们都在这艘航天飞机上,基拉自己原本也应该在其中的。偏巧不巧,它竟然横在“强袭高达”和“决斗高达”的中间。 “决斗高达”的来复枪已经射出光束。 “不要—————!” 基拉惨叫起来。催动微调推进器,“强袭高达”的手拼命的伸出去。 他彷佛能看见那张小小的脸蛋儿就靠在航天飞机侧的船窗旁,正向外张望着。 ——谢谢你之前一直保护我们…… 下一瞬间,光束已经洞穿了航天飞机。 外壳被喷出的气流挤压卷曲。冲击使得它的降落姿势失衡,但在大气的阻力下一度弹起,然后瞬间被火舌吞没。迸发的不知是机体碎片,还是小女孩纯真无邪的尸体。 基拉不停的喊着。出击前插在控制台上的那朵纸花,不知何时松脱了,漂浮在驾驶舱中。 成功的保护了——那分确信竟在他伸出的指尖前轻易粉碎。 基拉这才惊觉,是自己错了。 他以为只要保护就行了,只要有做就好了,不是那样的。 没有决心,做什么都不会有成果——哈尔巴顿的话是对的。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对“决斗高达”手下留情。既然是为了保护某个人,就不应该迷惘。为了那个目的,就算要做任何事——甚至让自己的手沾上同胞的血也一样。 除非那么做,否则谁也保护不了。 原来,是自己错了…… “基拉!” “基拉—!” 赛伊和托尔叫了起来。舰桥的屏幕上正显示受重力牵引而坠落的“强袭高达”。 “难道他想……直接降落?” 娜塔尔焦急的喃喃道。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让“强袭高达”归舰,眼下也只有相信书面规格了。“大天使号”若是此时打开舱门,高温的大气会令内部灼烧,降落姿势将无法维持。 帕尔的声音在这时扬起。 “本舰与‘强袭高达’进入角度产生差异!这样下去,降落地点会大幅偏离!” 米丽雅莉亚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她的表情惊恐起来,再度高声呼叫。 “基拉!基拉!你回不来吗?快回舰!拜托你!” “太难了……‘强袭高达’的推力已经……” 娜塔尔终究也露出沉痛的表情。舰桥陷入一片沉默。 很快的,玛琉打破沉默,做出了决定。 “快舰身靠过去!‘大天使号’的喷射推进器应该还有用!” “可是这么一来,我舰的降落地点也……” 诺伊曼提出的抗议,玛琉硬是将之压下去。 “失去‘强袭高达’,只有本舰降落到阿拉斯加也没有意义!快点!” 诺伊曼满脸担忧的操作起喷射推进器。渐渐的,“大天使号”向“强袭高达”靠近。 “——马上算出预定降落地点!” 玛琉抬头望向帕尔。 “请等一下!” 帕尔连忙计算。 在这片刻中,战舰如滑行般的向“强袭高达”前进。 “本舰降落的预定地点是……” 帕尔叫道。 “非洲北部!北纬29度,东经18度!” 他的声音中充满惊慌。 听见他的话,众人全都怔住了。 “……完全在扎夫特的势力范围内!” phase 解说 株式会社sunrise制作部.第九摄影棚.设定制作下村敬治 “顺手牵羊也无妨,只希望你看我们的书。” 这是纪伊国屋书店的创立者,故田边茂一在大阪梅田开店时说过的话。各位请别曲解他的意思,顺手牵羊可是犯罪。会被吊起来钉死的。所以我也不再……哇啊啊,我没有、我没有!……真是。 总之,他的用意是“遇见好东西时若是踌躇,终将后悔”。这部小说便是印证了这个意思的作品。 这次,我很荣幸能在设定方面提供意见。在职务上,应该算是掌控剧情或设定吧。 可真是天大的误解。 既往的高达系列也都是如此。这一次同样由特殊设定森田繁氏与脚本作家吉野弘幸做成大迭大迭的资料和年表,厚得连大型夹板都夹不住。而且配合着故事的发展,还不断进行改稿。 比方说,在模型的解说上加注“翔翼型强袭高达可在水中使用”、“巨剑型强袭高达和巴库演出激烈的战斗场面”。 到了播映时,那些画面都没有了。 但它一开始是有的。因为那些是我写的,肯定不会错。 我借这个地方道歉。坦白说,真的很抱歉。 比方在第十一话里,决斗高达和强袭高达有光剑砍在一起的场景。 某杂志曾经写,说在seed的概念中,光剑相砍因为太不真实而不可能出现。我和福田监督趁拷贝作业进行时谈起这件事,就在我们看着画面时,那一幕就正好出现。我们两个都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为此,当我拜读后藤老师的原稿时,不禁冷汗直流。 在故事的这个段落,蒙老师在本书中修改成它原本的形式。 我不知道自己向后藤老师说了几次对不起。 不过,哎,有什么关系。够酷就好了。麦达斯刀很棒吧?幻象化粒子很炫吧?我可没有错哦——! 下次的“超级机械人大战”里,强袭高达一定要打倒恶魔高达! …写了一堆我的蠢事和设定问题,偏离主题太远,硬把它拉回来吧。 本书并非硬梆梆的战斗小说。 文字媒体与电视娸体的表情方法本就不同,以同样的题材为基础,自然也会衍生出不同性质的东西。 但各位可别误解,我并不是指这部小说与电视里的seed世界不同。 举个例子,文章中花费数页描述的战斗场景,很可能不如只有两秒的影像冲击;同样的,在画面上侃侃相对的人物心理描写,也可能无法简单的一语带过。 去年冬天与后藤老师见面时,我们曾经就这一点谈论过。 老师说他特别欣赏托尔。而我虽然偏好爱露,却怕被人家当变态,所以没说出口。我先说清楚,萝莉控可不是病哦—。是兴趣,我可是结过婚的人哦,好歹。 说一段题外话,某次后制结束后与配音员们一同用餐,聊起很多事。众人对自己的角色都不由得移情过深,担心起人物的结局。(这是动不动就死人的高达系列,自然有这层顾虑。导演一开始还曾经说“不可以认为是主角就会活到最后”,令保志总一朗先生泪涟涟。恐吓配音员的导演,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为帕尔和卡兹配音的高户靖广先生,花了数十分钟讲述他对卡兹的热情,饰演赛伊的白鸟哲先生甚至还表露“最近(二十二话左右)连见到保志先生的脸都会难过(笑)”。此外,饰演卡佳里的进藤小姐,据说长得酷似“米盖尔”贵教先生的令堂大人。 ……再把话题拉回主题吧,最近有人格分裂的倾向…… 这阵子,当我们营业部的人和角川书店的人认真商谈时,我总是叽叽呱呱的说一堆幕后情报或愚蠢的点子。老师从名古屋当日来回那天尽管很累,对我这个初见面又得意忘形的人却一点也未露厌恶之色,还以笑脸形人。让我之后有够自惭形秽的。 基拉与阿斯兰—— 基拉与拉克丝—— 拉克丝和阿斯兰—— 穆和克鲁泽—— 除此之外,seed中也交织着各种的人际关系。单在只收录到十三话为此的本书中,基拉、阿斯兰、芙蕾等人的命运就已经朝出乎预料的方向发展了。在这里的过程中,他们会产生何等想法呢? 各位观众或许看着电视画面想象,又或许任幻想奔驰,这些不都是动画的乐趣所在吗?换言之,或许就像是单恋的情书一样吧。 真好——。单恋,是我喜欢的词。 本书应该可以成为期待这种乐趣的一个指引吧。 哎,不管写的多么冠冕堂皇,基拉与阿斯兰的心理机转之微妙,仍是我无法想象的。 更别提我在去年此时干下的好事了。在一个令我一见钟情的女性生日那天,我说“我要送礼物给一个与你同岁的人,请陪我去挑选”邀她与我同行,第二天便将她挑选的礼物和五十朵玫瑰突然交给她,害人家熊熊吓到。我就是这么一号白痴。 所以读了这本书,我也学到微妙的心情。 最后,希望无论是seed影迷或后藤老师的书迷,都能沉浸在本书的内容中。电视版已再次进入“高达对高达”的战斗。在那之前,请务必读过小说后再去温习,也不错哦? 下集“沙漠之虎”将有巴尔特菲卢特出场,敬请期待! 啊,对了,今年就带三石小姐发音的哈罗去给那女孩好了!(笑) 株式会社sunrise制作部.第九摄影棚.设定制作下村敬治 “顺手牵羊也无妨,只希望你看我们的书。” 这是纪伊国屋书店的创立者,故田边茂一在大阪梅田开店时说过的话。各位请别曲解他的意思,顺手牵羊可是犯罪。会被吊起来钉死的。所以我也不再……哇啊啊,我没有、我没有!……真是。 总之,他的用意是“遇见好东西时若是踌躇,终将后悔”。这部小说便是印证了这个意思的作品。 这次,我很荣幸能在设定方面提供意见。在职务上,应该算是掌控剧情或设定吧。 可真是天大的误解。 既往的高达系列也都是如此。这一次同样由特殊设定森田繁氏与脚本作家吉野弘幸做成大迭大迭的资料和年表,厚得连大型夹板都夹不住。而且配合着故事的发展,还不断进行改稿。 比方说,在模型的解说上加注“翔翼型强袭高达可在水中使用”、“巨剑型强袭高达和巴库演出激烈的战斗场面”。 到了播映时,那些画面都没有了。 但它一开始是有的。因为那些是我写的,肯定不会错。 我借这个地方道歉。坦白说,真的很抱歉。 比方在第十一话里,决斗高达和强袭高达有光剑砍在一起的场景。 某杂志曾经写,说在seed的概念中,光剑相砍因为太不真实而不可能出现。我和福田监督趁拷贝作业进行时谈起这件事,就在我们看着画面时,那一幕就正好出现。我们两个都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为此,当我拜读后藤老师的原稿时,不禁冷汗直流。 在故事的这个段落,蒙老师在本书中修改成它原本的形式。 我不知道自己向后藤老师说了几次对不起。 不过,哎,有什么关系。够酷就好了。麦达斯刀很棒吧?幻象化粒子很炫吧?我可没有错哦——! 下次的“超级机械人大战”里,强袭高达一定要打倒恶魔高达! …写了一堆我的蠢事和设定问题,偏离主题太远,硬把它拉回来吧。 本书并非硬梆梆的战斗小说。 文字媒体与电视娸体的表情方法本就不同,以同样的题材为基础,自然也会衍生出不同性质的东西。 但各位可别误解,我并不是指这部小说与电视里的seed世界不同。 举个例子,文章中花费数页描述的战斗场景,很可能不如只有两秒的影像冲击;同样的,在画面上侃侃相对的人物心理描写,也可能无法简单的一语带过。 去年冬天与后藤老师见面时,我们曾经就这一点谈论过。 老师说他特别欣赏托尔。而我虽然偏好爱露,却怕被人家当变态,所以没说出口。我先说清楚,萝莉控可不是病哦—。是兴趣,我可是结过婚的人哦,好歹。 说一段题外话,某次后制结束后与配音员们一同用餐,聊起很多事。众人对自己的角色都不由得移情过深,担心起人物的结局。(这是动不动就死人的高达系列,自然有这层顾虑。导演一开始还曾经说“不可以认为是主角就会活到最后”,令保志总一朗先生泪涟涟。恐吓配音员的导演,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为帕尔和卡兹配音的高户靖广先生,花了数十分钟讲述他对卡兹的热情,饰演赛伊的白鸟哲先生甚至还表露“最近(二十二话左右)连见到保志先生的脸都会难过(笑)”。此外,饰演卡佳里的进藤小姐,据说长得酷似“米盖尔”贵教先生的令堂大人。 ……再把话题拉回主题吧,最近有人格分裂的倾向…… 这阵子,当我们营业部的人和角川书店的人认真商谈时,我总是叽叽呱呱的说一堆幕后情报或愚蠢的点子。老师从名古屋当日来回那天尽管很累,对我这个初见面又得意忘形的人却一点也未露厌恶之色,还以笑脸形人。让我之后有够自惭形秽的。 基拉与阿斯兰—— 基拉与拉克丝—— 拉克丝和阿斯兰—— 穆和克鲁泽—— 除此之外,seed中也交织着各种的人际关系。单在只收录到十三话为此的本书中,基拉、阿斯兰、芙蕾等人的命运就已经朝出乎预料的方向发展了。在这里的过程中,他们会产生何等想法呢? 各位观众或许看着电视画面想象,又或许任幻想奔驰,这些不都是动画的乐趣所在吗?换言之,或许就像是单恋的情书一样吧。 真好——。单恋,是我喜欢的词。 本书应该可以成为期待这种乐趣的一个指引吧。 哎,不管写的多么冠冕堂皇,基拉与阿斯兰的心理机转之微妙,仍是我无法想象的。 更别提我在去年此时干下的好事了。在一个令我一见钟情的女性生日那天,我说“我要送礼物给一个与你同岁的人,请陪我去挑选”邀她与我同行,第二天便将她挑选的礼物和五十朵玫瑰突然交给她,害人家熊熊吓到。我就是这么一号白痴。 所以读了这本书,我也学到微妙的心情。 最后,希望无论是seed影迷或后藤老师的书迷,都能沉浸在本书的内容中。电视版已再次进入“高达对高达”的战斗。在那之前,请务必读过小说后再去温习,也不错哦? 下集“沙漠之虎”将有巴尔特菲卢特出场,敬请期待! 啊,对了,今年就带三石小姐发音的哈罗去给那女孩好了!(笑) 株式会社sunrise制作部.第九摄影棚.设定制作下村敬治 “顺手牵羊也无妨,只希望你看我们的书。” 这是纪伊国屋书店的创立者,故田边茂一在大阪梅田开店时说过的话。各位请别曲解他的意思,顺手牵羊可是犯罪。会被吊起来钉死的。所以我也不再……哇啊啊,我没有、我没有!……真是。 总之,他的用意是“遇见好东西时若是踌躇,终将后悔”。这部小说便是印证了这个意思的作品。 这次,我很荣幸能在设定方面提供意见。在职务上,应该算是掌控剧情或设定吧。 可真是天大的误解。 既往的高达系列也都是如此。这一次同样由特殊设定森田繁氏与脚本作家吉野弘幸做成大迭大迭的资料和年表,厚得连大型夹板都夹不住。而且配合着故事的发展,还不断进行改稿。 比方说,在模型的解说上加注“翔翼型强袭高达可在水中使用”、“巨剑型强袭高达和巴库演出激烈的战斗场面”。 到了播映时,那些画面都没有了。 但它一开始是有的。因为那些是我写的,肯定不会错。 我借这个地方道歉。坦白说,真的很抱歉。 比方在第十一话里,决斗高达和强袭高达有光剑砍在一起的场景。 某杂志曾经写,说在seed的概念中,光剑相砍因为太不真实而不可能出现。我和福田监督趁拷贝作业进行时谈起这件事,就在我们看着画面时,那一幕就正好出现。我们两个都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为此,当我拜读后藤老师的原稿时,不禁冷汗直流。 在故事的这个段落,蒙老师在本书中修改成它原本的形式。 我不知道自己向后藤老师说了几次对不起。 不过,哎,有什么关系。够酷就好了。麦达斯刀很棒吧?幻象化粒子很炫吧?我可没有错哦——! 下次的“超级机械人大战”里,强袭高达一定要打倒恶魔高达! …写了一堆我的蠢事和设定问题,偏离主题太远,硬把它拉回来吧。 本书并非硬梆梆的战斗小说。 文字媒体与电视娸体的表情方法本就不同,以同样的题材为基础,自然也会衍生出不同性质的东西。 但各位可别误解,我并不是指这部小说与电视里的seed世界不同。 举个例子,文章中花费数页描述的战斗场景,很可能不如只有两秒的影像冲击;同样的,在画面上侃侃相对的人物心理描写,也可能无法简单的一语带过。 去年冬天与后藤老师见面时,我们曾经就这一点谈论过。 老师说他特别欣赏托尔。而我虽然偏好爱露,却怕被人家当变态,所以没说出口。我先说清楚,萝莉控可不是病哦—。是兴趣,我可是结过婚的人哦,好歹。 说一段题外话,某次后制结束后与配音员们一同用餐,聊起很多事。众人对自己的角色都不由得移情过深,担心起人物的结局。(这是动不动就死人的高达系列,自然有这层顾虑。导演一开始还曾经说“不可以认为是主角就会活到最后”,令保志总一朗先生泪涟涟。恐吓配音员的导演,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为帕尔和卡兹配音的高户靖广先生,花了数十分钟讲述他对卡兹的热情,饰演赛伊的白鸟哲先生甚至还表露“最近(二十二话左右)连见到保志先生的脸都会难过(笑)”。此外,饰演卡佳里的进藤小姐,据说长得酷似“米盖尔”贵教先生的令堂大人。 ……再把话题拉回主题吧,最近有人格分裂的倾向…… 这阵子,当我们营业部的人和角川书店的人认真商谈时,我总是叽叽呱呱的说一堆幕后情报或愚蠢的点子。老师从名古屋当日来回那天尽管很累,对我这个初见面又得意忘形的人却一点也未露厌恶之色,还以笑脸形人。让我之后有够自惭形秽的。 基拉与阿斯兰—— 基拉与拉克丝—— 拉克丝和阿斯兰—— 穆和克鲁泽—— 除此之外,seed中也交织着各种的人际关系。单在只收录到十三话为此的本书中,基拉、阿斯兰、芙蕾等人的命运就已经朝出乎预料的方向发展了。在这里的过程中,他们会产生何等想法呢? 各位观众或许看着电视画面想象,又或许任幻想奔驰,这些不都是动画的乐趣所在吗?换言之,或许就像是单恋的情书一样吧。 真好——。单恋,是我喜欢的词。 本书应该可以成为期待这种乐趣的一个指引吧。 哎,不管写的多么冠冕堂皇,基拉与阿斯兰的心理机转之微妙,仍是我无法想象的。 更别提我在去年此时干下的好事了。在一个令我一见钟情的女性生日那天,我说“我要送礼物给一个与你同岁的人,请陪我去挑选”邀她与我同行,第二天便将她挑选的礼物和五十朵玫瑰突然交给她,害人家熊熊吓到。我就是这么一号白痴。 所以读了这本书,我也学到微妙的心情。 最后,希望无论是seed影迷或后藤老师的书迷,都能沉浸在本书的内容中。电视版已再次进入“高达对高达”的战斗。在那之前,请务必读过小说后再去温习,也不错哦? 下集“沙漠之虎”将有巴尔特菲卢特出场,敬请期待! 啊,对了,今年就带三石小姐发音的哈罗去给那女孩好了!(笑) 株式会社sunrise制作部.第九摄影棚.设定制作下村敬治 “顺手牵羊也无妨,只希望你看我们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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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纪伊国屋书店的创立者,故田边茂一在大阪梅田开店时说过的话。各位请别曲解他的意思,顺手牵羊可是犯罪。会被吊起来钉死的。所以我也不再……哇啊啊,我没有、我没有!……真是。 总之,他的用意是“遇见好东西时若是踌躇,终将后悔”。这部小说便是印证了这个意思的作品。 这次,我很荣幸能在设定方面提供意见。在职务上,应该算是掌控剧情或设定吧。 可真是天大的误解。 既往的高达系列也都是如此。这一次同样由特殊设定森田繁氏与脚本作家吉野弘幸做成大迭大迭的资料和年表,厚得连大型夹板都夹不住。而且配合着故事的发展,还不断进行改稿。 比方说,在模型的解说上加注“翔翼型强袭高达可在水中使用”、“巨剑型强袭高达和巴库演出激烈的战斗场面”。 到了播映时,那些画面都没有了。 但它一开始是有的。因为那些是我写的,肯定不会错。 我借这个地方道歉。坦白说,真的很抱歉。 比方在第十一话里,决斗高达和强袭高达有光剑砍在一起的场景。 某杂志曾经写,说在seed的概念中,光剑相砍因为太不真实而不可能出现。我和福田监督趁拷贝作业进行时谈起这件事,就在我们看着画面时,那一幕就正好出现。我们两个都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为此,当我拜读后藤老师的原稿时,不禁冷汗直流。 在故事的这个段落,蒙老师在本书中修改成它原本的形式。 我不知道自己向后藤老师说了几次对不起。 不过,哎,有什么关系。够酷就好了。麦达斯刀很棒吧?幻象化粒子很炫吧?我可没有错哦——! 下次的“超级机械人大战”里,强袭高达一定要打倒恶魔高达! …写了一堆我的蠢事和设定问题,偏离主题太远,硬把它拉回来吧。 本书并非硬梆梆的战斗小说。 文字媒体与电视娸体的表情方法本就不同,以同样的题材为基础,自然也会衍生出不同性质的东西。 但各位可别误解,我并不是指这部小说与电视里的seed世界不同。 举个例子,文章中花费数页描述的战斗场景,很可能不如只有两秒的影像冲击;同样的,在画面上侃侃相对的人物心理描写,也可能无法简单的一语带过。 去年冬天与后藤老师见面时,我们曾经就这一点谈论过。 老师说他特别欣赏托尔。而我虽然偏好爱露,却怕被人家当变态,所以没说出口。我先说清楚,萝莉控可不是病哦—。是兴趣,我可是结过婚的人哦,好歹。 说一段题外话,某次后制结束后与配音员们一同用餐,聊起很多事。众人对自己的角色都不由得移情过深,担心起人物的结局。(这是动不动就死人的高达系列,自然有这层顾虑。导演一开始还曾经说“不可以认为是主角就会活到最后”,令保志总一朗先生泪涟涟。恐吓配音员的导演,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为帕尔和卡兹配音的高户靖广先生,花了数十分钟讲述他对卡兹的热情,饰演赛伊的白鸟哲先生甚至还表露“最近(二十二话左右)连见到保志先生的脸都会难过(笑)”。此外,饰演卡佳里的进藤小姐,据说长得酷似“米盖尔”贵教先生的令堂大人。 ……再把话题拉回主题吧,最近有人格分裂的倾向…… 这阵子,当我们营业部的人和角川书店的人认真商谈时,我总是叽叽呱呱的说一堆幕后情报或愚蠢的点子。老师从名古屋当日来回那天尽管很累,对我这个初见面又得意忘形的人却一点也未露厌恶之色,还以笑脸形人。让我之后有够自惭形秽的。 基拉与阿斯兰—— 基拉与拉克丝—— 拉克丝和阿斯兰—— 穆和克鲁泽—— 除此之外,seed中也交织着各种的人际关系。单在只收录到十三话为此的本书中,基拉、阿斯兰、芙蕾等人的命运就已经朝出乎预料的方向发展了。在这里的过程中,他们会产生何等想法呢? 各位观众或许看着电视画面想象,又或许任幻想奔驰,这些不都是动画的乐趣所在吗?换言之,或许就像是单恋的情书一样吧。 真好——。单恋,是我喜欢的词。 本书应该可以成为期待这种乐趣的一个指引吧。 哎,不管写的多么冠冕堂皇,基拉与阿斯兰的心理机转之微妙,仍是我无法想象的。 更别提我在去年此时干下的好事了。在一个令我一见钟情的女性生日那天,我说“我要送礼物给一个与你同岁的人,请陪我去挑选”邀她与我同行,第二天便将她挑选的礼物和五十朵玫瑰突然交给她,害人家熊熊吓到。我就是这么一号白痴。 所以读了这本书,我也学到微妙的心情。 最后,希望无论是seed影迷或后藤老师的书迷,都能沉浸在本书的内容中。电视版已再次进入“高达对高达”的战斗。在那之前,请务必读过小说后再去温习,也不错哦? 下集“沙漠之虎”将有巴尔特菲卢特出场,敬请期待! 啊,对了,今年就带三石小姐发音的哈罗去给那女孩好了!(笑) 株式会社sunrise制作部.第九摄影棚.设定制作下村敬治 “顺手牵羊也无妨,只希望你看我们的书。” 这是纪伊国屋书店的创立者,故田边茂一在大阪梅田开店时说过的话。各位请别曲解他的意思,顺手牵羊可是犯罪。会被吊起来钉死的。所以我也不再……哇啊啊,我没有、我没有!……真是。 总之,他的用意是“遇见好东西时若是踌躇,终将后悔”。这部小说便是印证了这个意思的作品。 这次,我很荣幸能在设定方面提供意见。在职务上,应该算是掌控剧情或设定吧。 可真是天大的误解。 既往的高达系列也都是如此。这一次同样由特殊设定森田繁氏与脚本作家吉野弘幸做成大迭大迭的资料和年表,厚得连大型夹板都夹不住。而且配合着故事的发展,还不断进行改稿。 比方说,在模型的解说上加注“翔翼型强袭高达可在水中使用”、“巨剑型强袭高达和巴库演出激烈的战斗场面”。 到了播映时,那些画面都没有了。 但它一开始是有的。因为那些是我写的,肯定不会错。 我借这个地方道歉。坦白说,真的很抱歉。 比方在第十一话里,决斗高达和强袭高达有光剑砍在一起的场景。 某杂志曾经写,说在seed的概念中,光剑相砍因为太不真实而不可能出现。我和福田监督趁拷贝作业进行时谈起这件事,就在我们看着画面时,那一幕就正好出现。我们两个都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为此,当我拜读后藤老师的原稿时,不禁冷汗直流。 在故事的这个段落,蒙老师在本书中修改成它原本的形式。 我不知道自己向后藤老师说了几次对不起。 不过,哎,有什么关系。够酷就好了。麦达斯刀很棒吧?幻象化粒子很炫吧?我可没有错哦——! 下次的“超级机械人大战”里,强袭高达一定要打倒恶魔高达! …写了一堆我的蠢事和设定问题,偏离主题太远,硬把它拉回来吧。 本书并非硬梆梆的战斗小说。 文字媒体与电视娸体的表情方法本就不同,以同样的题材为基础,自然也会衍生出不同性质的东西。 但各位可别误解,我并不是指这部小说与电视里的seed世界不同。 举个例子,文章中花费数页描述的战斗场景,很可能不如只有两秒的影像冲击;同样的,在画面上侃侃相对的人物心理描写,也可能无法简单的一语带过。 去年冬天与后藤老师见面时,我们曾经就这一点谈论过。 老师说他特别欣赏托尔。而我虽然偏好爱露,却怕被人家当变态,所以没说出口。我先说清楚,萝莉控可不是病哦—。是兴趣,我可是结过婚的人哦,好歹。 说一段题外话,某次后制结束后与配音员们一同用餐,聊起很多事。众人对自己的角色都不由得移情过深,担心起人物的结局。(这是动不动就死人的高达系列,自然有这层顾虑。导演一开始还曾经说“不可以认为是主角就会活到最后”,令保志总一朗先生泪涟涟。恐吓配音员的导演,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为帕尔和卡兹配音的高户靖广先生,花了数十分钟讲述他对卡兹的热情,饰演赛伊的白鸟哲先生甚至还表露“最近(二十二话左右)连见到保志先生的脸都会难过(笑)”。此外,饰演卡佳里的进藤小姐,据说长得酷似“米盖尔”贵教先生的令堂大人。 ……再把话题拉回主题吧,最近有人格分裂的倾向…… 这阵子,当我们营业部的人和角川书店的人认真商谈时,我总是叽叽呱呱的说一堆幕后情报或愚蠢的点子。老师从名古屋当日来回那天尽管很累,对我这个初见面又得意忘形的人却一点也未露厌恶之色,还以笑脸形人。让我之后有够自惭形秽的。 基拉与阿斯兰—— 基拉与拉克丝—— 拉克丝和阿斯兰—— 穆和克鲁泽—— 除此之外,seed中也交织着各种的人际关系。单在只收录到十三话为此的本书中,基拉、阿斯兰、芙蕾等人的命运就已经朝出乎预料的方向发展了。在这里的过程中,他们会产生何等想法呢? 各位观众或许看着电视画面想象,又或许任幻想奔驰,这些不都是动画的乐趣所在吗?换言之,或许就像是单恋的情书一样吧。 真好——。单恋,是我喜欢的词。 本书应该可以成为期待这种乐趣的一个指引吧。 哎,不管写的多么冠冕堂皇,基拉与阿斯兰的心理机转之微妙,仍是我无法想象的。 更别提我在去年此时干下的好事了。在一个令我一见钟情的女性生日那天,我说“我要送礼物给一个与你同岁的人,请陪我去挑选”邀她与我同行,第二天便将她挑选的礼物和五十朵玫瑰突然交给她,害人家熊熊吓到。我就是这么一号白痴。 所以读了这本书,我也学到微妙的心情。 最后,希望无论是seed影迷或后藤老师的书迷,都能沉浸在本书的内容中。电视版已再次进入“高达对高达”的战斗。在那之前,请务必读过小说后再去温习,也不错哦? 下集“沙漠之虎”将有巴尔特菲卢特出场,敬请期待! 啊,对了,今年就带三石小姐发音的哈罗去给那女孩好了!(笑) 序章 这是一名男子的故事。 乔治.葛伦——当全球还在使用a.d.这个年号的年期,这个人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少年。但十七岁那年,他已经修完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课程,还成为美式足球队的杰出明星球员,而且在四百公尺障碍赛中发挥惊人的才能,并于奥运中得到银牌。但他辉煌的经历却还没划下句点;就在成为首席空军飞行员的同时,他也以一流研究者的身份在航天科学的领域中大放异彩,进而获得c.e.4年的诺贝尔奖提名。甚至协助当时仍在建造中的木星探测船之基本设计。 这般人物可谓英雄中的英雄,时代的宠儿。他那不逊于能力的俊美外貌,也令全世界的女性向往不已。 到了c.e.15年,当以船长身份坐进自己设计的探测船“希欧考夫斯基”,展开那趟单程便要耗上七年的木星探测之旅时,世人都以为,那就是他名声最登峰造极之时了。 此刻集众人兴奋与崇拜于一身的他,在地球轨道上做了一段自白。在那段话被转播出去后,竟带来一股颠覆全世界的冲击。 “我现在要揭露我的秘密——我并不是以自然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说的,正是自己成功的秘密。 他是个由受精卵时期,就已经接受了人为基因控制的新型人类。 比常人更有力的身体、能获得更多知识的头脑,都是在他出生前便被赋予的——他是个超凡的人类。 “——将我改造至此的那个人曾经说:”我们人类还有许多未知的潜能。要是能将它发挥到极限,我们应该可以开拓出无限宽广的前程‘——“ 随后,他便将那项创造出自己的基因控制技术与相关数据,公布到全世界的网络上。 “他还对我说:”要做人类与人类的调停、人类和宇宙之间的调和者;这不仅是他的,也是我自己的心愿。我希望今后能有后继者出现,继续这项使命——“ 说完,乔治.葛伦就踏上了前往木星的漫长旅程。 他留下的这段讯息,简直令全世界为之翻覆。人们的意见分为两个方向,一是将它视为禁忌的果实,一是品尝它。 乔治.葛伦公布的数据立刻传遍整个人类世界,也同时掀起极大的涟漪。 尽管没有一个国家正式认可基因改造的合法性,但偷偷让孩子接受基因手术的父母却是源源不绝。大家都希望下一代能成为第二个乔治.葛伦。 随着这些新生代的成长,他们与其它孩子之间渐渐出现明显的差异。 之后,这些人被称为调整者,成了新型人类的第一代。 当他们开始在各方面拥有出类拔萃的表现之际,世界再次遭遇新的冲击,乔治.葛伦从长达十四年的太空之旅回来了。 他从木星上带回一块巨石。 “evdience01”——来自外层空间,证明地球以外有生命的证据。 人类世界一如十四年前那般争论——不,演变得更剧烈:有人把乔治.葛伦说成一个卖艺的;也有人为之狂热、怀疑、甚至称神——然而,就像被赶鸭子上架似的,确实有更高的人藉此追求更高的境界。不多时,基因改造获得举世认可,甚而引发一股堪称为狂热的风潮——显然都为了这一块石头,扰动人类的心。 ——我们可以走得更远。 我们的前程,将无限宽广——更远……更宽广……还要更远……望向更高的境界……更前瞻的视野…… ——为了能亲眼目睹那石中生物所在的遥远星球,为了航越真空之海的那一天…… 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人们,展现出优于旧有人类的宇宙生活适应力,而为了进一步研究“evidence01”,便移到建造于太空中的研究机构——也就是现在的“nt”前身上居住。他们的的确确成为最接近太空神话的新人类。 然而——被这波浪潮淘汰的人们嫉妒起这些高高在上的同胞,憎恨自己达不到的那番境界。不管怎么努力,甚至变造自己的肉体,但仅凭后天获得的特质,仍是远远不及调整者。他们当不成调整者——这却是早在出生前就已经既定的事实。 欠缺的嫉恨那些拥有的,人类太善于贬低与自己不同的事物。这些人的憎恨势必集中在某个人身上。 ——c.e.53年,乔治.葛伦被一名自然人暗杀。暗杀者是个早已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航越宇宙机会的十多岁少年。于是,他的绝望就汇聚在一个人称“firstcoordiator”、可说是新人类的象征般的人物身上。 他的死,或许可说一切争端的前兆。 地球各地开始出现越演越烈的调整者迫害行为;当调整者们移往宇宙的脚步加快之后,分居两处的意识落差更形扩大。拥有“nt”的各理事国不仅独占宇宙资源带来的财富,也拉大了与其它国家之间的差距。——当“nt”要求独立、甚至不惜与理事国一战时,支持“nt”的就是那些没拥有“nt”的非理事国。 调整者们要求引渡杀害乔治.葛伦的凶手,但地球方面一味推辞的态度,以及以心神耗弱为由判该名少年无罪,其实都可说是暗示着日后的双边关系。理事国的蛮横令“nt”不断反抗,双边的谈判又多次以决裂告终;在这样不断反复的情形下,使得紧张情势日益攀升。受到理事国的军武禁令限制,“nt”于是暗中成立zodiacallianceoffreedomtreaty(z.a.f.t.)一事,也是导因于这些台面上的大趋势。 自然人与调整者——两者纷争的历史,就从这个被称为“firstcoordiator”的男子死亡那一刻起,揭开了序幕。 这是一名男子的故事。 乔治.葛伦——当全球还在使用a.d.这个年号的年期,这个人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少年。但十七岁那年,他已经修完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课程,还成为美式足球队的杰出明星球员,而且在四百公尺障碍赛中发挥惊人的才能,并于奥运中得到银牌。但他辉煌的经历却还没划下句点;就在成为首席空军飞行员的同时,他也以一流研究者的身份在航天科学的领域中大放异彩,进而获得c.e.4年的诺贝尔奖提名。甚至协助当时仍在建造中的木星探测船之基本设计。 这般人物可谓英雄中的英雄,时代的宠儿。他那不逊于能力的俊美外貌,也令全世界的女性向往不已。 到了c.e.15年,当以船长身份坐进自己设计的探测船“希欧考夫斯基”,展开那趟单程便要耗上七年的木星探测之旅时,世人都以为,那就是他名声最登峰造极之时了。 此刻集众人兴奋与崇拜于一身的他,在地球轨道上做了一段自白。在那段话被转播出去后,竟带来一股颠覆全世界的冲击。 “我现在要揭露我的秘密——我并不是以自然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说的,正是自己成功的秘密。 他是个由受精卵时期,就已经接受了人为基因控制的新型人类。 比常人更有力的身体、能获得更多知识的头脑,都是在他出生前便被赋予的——他是个超凡的人类。 “——将我改造至此的那个人曾经说:”我们人类还有许多未知的潜能。要是能将它发挥到极限,我们应该可以开拓出无限宽广的前程‘——“ 随后,他便将那项创造出自己的基因控制技术与相关数据,公布到全世界的网络上。 “他还对我说:”要做人类与人类的调停、人类和宇宙之间的调和者;这不仅是他的,也是我自己的心愿。我希望今后能有后继者出现,继续这项使命——“ 说完,乔治.葛伦就踏上了前往木星的漫长旅程。 他留下的这段讯息,简直令全世界为之翻覆。人们的意见分为两个方向,一是将它视为禁忌的果实,一是品尝它。 乔治.葛伦公布的数据立刻传遍整个人类世界,也同时掀起极大的涟漪。 尽管没有一个国家正式认可基因改造的合法性,但偷偷让孩子接受基因手术的父母却是源源不绝。大家都希望下一代能成为第二个乔治.葛伦。 随着这些新生代的成长,他们与其它孩子之间渐渐出现明显的差异。 之后,这些人被称为调整者,成了新型人类的第一代。 当他们开始在各方面拥有出类拔萃的表现之际,世界再次遭遇新的冲击,乔治.葛伦从长达十四年的太空之旅回来了。 他从木星上带回一块巨石。 “evdience01”——来自外层空间,证明地球以外有生命的证据。 人类世界一如十四年前那般争论——不,演变得更剧烈:有人把乔治.葛伦说成一个卖艺的;也有人为之狂热、怀疑、甚至称神——然而,就像被赶鸭子上架似的,确实有更高的人藉此追求更高的境界。不多时,基因改造获得举世认可,甚而引发一股堪称为狂热的风潮——显然都为了这一块石头,扰动人类的心。 ——我们可以走得更远。 我们的前程,将无限宽广——更远……更宽广……还要更远……望向更高的境界……更前瞻的视野…… ——为了能亲眼目睹那石中生物所在的遥远星球,为了航越真空之海的那一天…… 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人们,展现出优于旧有人类的宇宙生活适应力,而为了进一步研究“evidence01”,便移到建造于太空中的研究机构——也就是现在的“nt”前身上居住。他们的的确确成为最接近太空神话的新人类。 然而——被这波浪潮淘汰的人们嫉妒起这些高高在上的同胞,憎恨自己达不到的那番境界。不管怎么努力,甚至变造自己的肉体,但仅凭后天获得的特质,仍是远远不及调整者。他们当不成调整者——这却是早在出生前就已经既定的事实。 欠缺的嫉恨那些拥有的,人类太善于贬低与自己不同的事物。这些人的憎恨势必集中在某个人身上。 ——c.e.53年,乔治.葛伦被一名自然人暗杀。暗杀者是个早已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航越宇宙机会的十多岁少年。于是,他的绝望就汇聚在一个人称“firstcoordiator”、可说是新人类的象征般的人物身上。 他的死,或许可说一切争端的前兆。 地球各地开始出现越演越烈的调整者迫害行为;当调整者们移往宇宙的脚步加快之后,分居两处的意识落差更形扩大。拥有“nt”的各理事国不仅独占宇宙资源带来的财富,也拉大了与其它国家之间的差距。——当“nt”要求独立、甚至不惜与理事国一战时,支持“nt”的就是那些没拥有“nt”的非理事国。 调整者们要求引渡杀害乔治.葛伦的凶手,但地球方面一味推辞的态度,以及以心神耗弱为由判该名少年无罪,其实都可说是暗示着日后的双边关系。理事国的蛮横令“nt”不断反抗,双边的谈判又多次以决裂告终;在这样不断反复的情形下,使得紧张情势日益攀升。受到理事国的军武禁令限制,“nt”于是暗中成立zodiacallianceoffreedomtreaty(z.a.f.t.)一事,也是导因于这些台面上的大趋势。 自然人与调整者——两者纷争的历史,就从这个被称为“firstcoordiator”的男子死亡那一刻起,揭开了序幕。 这是一名男子的故事。 乔治.葛伦——当全球还在使用a.d.这个年号的年期,这个人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少年。但十七岁那年,他已经修完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课程,还成为美式足球队的杰出明星球员,而且在四百公尺障碍赛中发挥惊人的才能,并于奥运中得到银牌。但他辉煌的经历却还没划下句点;就在成为首席空军飞行员的同时,他也以一流研究者的身份在航天科学的领域中大放异彩,进而获得c.e.4年的诺贝尔奖提名。甚至协助当时仍在建造中的木星探测船之基本设计。 这般人物可谓英雄中的英雄,时代的宠儿。他那不逊于能力的俊美外貌,也令全世界的女性向往不已。 到了c.e.15年,当以船长身份坐进自己设计的探测船“希欧考夫斯基”,展开那趟单程便要耗上七年的木星探测之旅时,世人都以为,那就是他名声最登峰造极之时了。 此刻集众人兴奋与崇拜于一身的他,在地球轨道上做了一段自白。在那段话被转播出去后,竟带来一股颠覆全世界的冲击。 “我现在要揭露我的秘密——我并不是以自然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说的,正是自己成功的秘密。 他是个由受精卵时期,就已经接受了人为基因控制的新型人类。 比常人更有力的身体、能获得更多知识的头脑,都是在他出生前便被赋予的——他是个超凡的人类。 “——将我改造至此的那个人曾经说:”我们人类还有许多未知的潜能。要是能将它发挥到极限,我们应该可以开拓出无限宽广的前程‘——“ 随后,他便将那项创造出自己的基因控制技术与相关数据,公布到全世界的网络上。 “他还对我说:”要做人类与人类的调停、人类和宇宙之间的调和者;这不仅是他的,也是我自己的心愿。我希望今后能有后继者出现,继续这项使命——“ 说完,乔治.葛伦就踏上了前往木星的漫长旅程。 他留下的这段讯息,简直令全世界为之翻覆。人们的意见分为两个方向,一是将它视为禁忌的果实,一是品尝它。 乔治.葛伦公布的数据立刻传遍整个人类世界,也同时掀起极大的涟漪。 尽管没有一个国家正式认可基因改造的合法性,但偷偷让孩子接受基因手术的父母却是源源不绝。大家都希望下一代能成为第二个乔治.葛伦。 随着这些新生代的成长,他们与其它孩子之间渐渐出现明显的差异。 之后,这些人被称为调整者,成了新型人类的第一代。 当他们开始在各方面拥有出类拔萃的表现之际,世界再次遭遇新的冲击,乔治.葛伦从长达十四年的太空之旅回来了。 他从木星上带回一块巨石。 “evdience01”——来自外层空间,证明地球以外有生命的证据。 人类世界一如十四年前那般争论——不,演变得更剧烈:有人把乔治.葛伦说成一个卖艺的;也有人为之狂热、怀疑、甚至称神——然而,就像被赶鸭子上架似的,确实有更高的人藉此追求更高的境界。不多时,基因改造获得举世认可,甚而引发一股堪称为狂热的风潮——显然都为了这一块石头,扰动人类的心。 ——我们可以走得更远。 我们的前程,将无限宽广——更远……更宽广……还要更远……望向更高的境界……更前瞻的视野…… ——为了能亲眼目睹那石中生物所在的遥远星球,为了航越真空之海的那一天…… 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人们,展现出优于旧有人类的宇宙生活适应力,而为了进一步研究“evidence01”,便移到建造于太空中的研究机构——也就是现在的“nt”前身上居住。他们的的确确成为最接近太空神话的新人类。 然而——被这波浪潮淘汰的人们嫉妒起这些高高在上的同胞,憎恨自己达不到的那番境界。不管怎么努力,甚至变造自己的肉体,但仅凭后天获得的特质,仍是远远不及调整者。他们当不成调整者——这却是早在出生前就已经既定的事实。 欠缺的嫉恨那些拥有的,人类太善于贬低与自己不同的事物。这些人的憎恨势必集中在某个人身上。 ——c.e.53年,乔治.葛伦被一名自然人暗杀。暗杀者是个早已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航越宇宙机会的十多岁少年。于是,他的绝望就汇聚在一个人称“firstcoordiator”、可说是新人类的象征般的人物身上。 他的死,或许可说一切争端的前兆。 地球各地开始出现越演越烈的调整者迫害行为;当调整者们移往宇宙的脚步加快之后,分居两处的意识落差更形扩大。拥有“nt”的各理事国不仅独占宇宙资源带来的财富,也拉大了与其它国家之间的差距。——当“nt”要求独立、甚至不惜与理事国一战时,支持“nt”的就是那些没拥有“nt”的非理事国。 调整者们要求引渡杀害乔治.葛伦的凶手,但地球方面一味推辞的态度,以及以心神耗弱为由判该名少年无罪,其实都可说是暗示着日后的双边关系。理事国的蛮横令“nt”不断反抗,双边的谈判又多次以决裂告终;在这样不断反复的情形下,使得紧张情势日益攀升。受到理事国的军武禁令限制,“nt”于是暗中成立zodiacallianceoffreedomtreaty(z.a.f.t.)一事,也是导因于这些台面上的大趋势。 自然人与调整者——两者纷争的历史,就从这个被称为“firstcoordiator”的男子死亡那一刻起,揭开了序幕。 这是一名男子的故事。 乔治.葛伦——当全球还在使用a.d.这个年号的年期,这个人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少年。但十七岁那年,他已经修完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课程,还成为美式足球队的杰出明星球员,而且在四百公尺障碍赛中发挥惊人的才能,并于奥运中得到银牌。但他辉煌的经历却还没划下句点;就在成为首席空军飞行员的同时,他也以一流研究者的身份在航天科学的领域中大放异彩,进而获得c.e.4年的诺贝尔奖提名。甚至协助当时仍在建造中的木星探测船之基本设计。 这般人物可谓英雄中的英雄,时代的宠儿。他那不逊于能力的俊美外貌,也令全世界的女性向往不已。 到了c.e.15年,当以船长身份坐进自己设计的探测船“希欧考夫斯基”,展开那趟单程便要耗上七年的木星探测之旅时,世人都以为,那就是他名声最登峰造极之时了。 此刻集众人兴奋与崇拜于一身的他,在地球轨道上做了一段自白。在那段话被转播出去后,竟带来一股颠覆全世界的冲击。 “我现在要揭露我的秘密——我并不是以自然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说的,正是自己成功的秘密。 他是个由受精卵时期,就已经接受了人为基因控制的新型人类。 比常人更有力的身体、能获得更多知识的头脑,都是在他出生前便被赋予的——他是个超凡的人类。 “——将我改造至此的那个人曾经说:”我们人类还有许多未知的潜能。要是能将它发挥到极限,我们应该可以开拓出无限宽广的前程‘——“ 随后,他便将那项创造出自己的基因控制技术与相关数据,公布到全世界的网络上。 “他还对我说:”要做人类与人类的调停、人类和宇宙之间的调和者;这不仅是他的,也是我自己的心愿。我希望今后能有后继者出现,继续这项使命——“ 说完,乔治.葛伦就踏上了前往木星的漫长旅程。 他留下的这段讯息,简直令全世界为之翻覆。人们的意见分为两个方向,一是将它视为禁忌的果实,一是品尝它。 乔治.葛伦公布的数据立刻传遍整个人类世界,也同时掀起极大的涟漪。 尽管没有一个国家正式认可基因改造的合法性,但偷偷让孩子接受基因手术的父母却是源源不绝。大家都希望下一代能成为第二个乔治.葛伦。 随着这些新生代的成长,他们与其它孩子之间渐渐出现明显的差异。 之后,这些人被称为调整者,成了新型人类的第一代。 当他们开始在各方面拥有出类拔萃的表现之际,世界再次遭遇新的冲击,乔治.葛伦从长达十四年的太空之旅回来了。 他从木星上带回一块巨石。 “evdience01”——来自外层空间,证明地球以外有生命的证据。 人类世界一如十四年前那般争论——不,演变得更剧烈:有人把乔治.葛伦说成一个卖艺的;也有人为之狂热、怀疑、甚至称神——然而,就像被赶鸭子上架似的,确实有更高的人藉此追求更高的境界。不多时,基因改造获得举世认可,甚而引发一股堪称为狂热的风潮——显然都为了这一块石头,扰动人类的心。 ——我们可以走得更远。 我们的前程,将无限宽广——更远……更宽广……还要更远……望向更高的境界……更前瞻的视野…… ——为了能亲眼目睹那石中生物所在的遥远星球,为了航越真空之海的那一天…… 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人们,展现出优于旧有人类的宇宙生活适应力,而为了进一步研究“evidence01”,便移到建造于太空中的研究机构——也就是现在的“nt”前身上居住。他们的的确确成为最接近太空神话的新人类。 然而——被这波浪潮淘汰的人们嫉妒起这些高高在上的同胞,憎恨自己达不到的那番境界。不管怎么努力,甚至变造自己的肉体,但仅凭后天获得的特质,仍是远远不及调整者。他们当不成调整者——这却是早在出生前就已经既定的事实。 欠缺的嫉恨那些拥有的,人类太善于贬低与自己不同的事物。这些人的憎恨势必集中在某个人身上。 ——c.e.53年,乔治.葛伦被一名自然人暗杀。暗杀者是个早已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航越宇宙机会的十多岁少年。于是,他的绝望就汇聚在一个人称“firstcoordiator”、可说是新人类的象征般的人物身上。 他的死,或许可说一切争端的前兆。 地球各地开始出现越演越烈的调整者迫害行为;当调整者们移往宇宙的脚步加快之后,分居两处的意识落差更形扩大。拥有“nt”的各理事国不仅独占宇宙资源带来的财富,也拉大了与其它国家之间的差距。——当“nt”要求独立、甚至不惜与理事国一战时,支持“nt”的就是那些没拥有“nt”的非理事国。 调整者们要求引渡杀害乔治.葛伦的凶手,但地球方面一味推辞的态度,以及以心神耗弱为由判该名少年无罪,其实都可说是暗示着日后的双边关系。理事国的蛮横令“nt”不断反抗,双边的谈判又多次以决裂告终;在这样不断反复的情形下,使得紧张情势日益攀升。受到理事国的军武禁令限制,“nt”于是暗中成立zodiacallianceoffreedomtreaty(z.a.f.t.)一事,也是导因于这些台面上的大趋势。 自然人与调整者——两者纷争的历史,就从这个被称为“firstcoordiator”的男子死亡那一刻起,揭开了序幕。 这是一名男子的故事。 乔治.葛伦——当全球还在使用a.d.这个年号的年期,这个人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少年。但十七岁那年,他已经修完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课程,还成为美式足球队的杰出明星球员,而且在四百公尺障碍赛中发挥惊人的才能,并于奥运中得到银牌。但他辉煌的经历却还没划下句点;就在成为首席空军飞行员的同时,他也以一流研究者的身份在航天科学的领域中大放异彩,进而获得c.e.4年的诺贝尔奖提名。甚至协助当时仍在建造中的木星探测船之基本设计。 这般人物可谓英雄中的英雄,时代的宠儿。他那不逊于能力的俊美外貌,也令全世界的女性向往不已。 到了c.e.15年,当以船长身份坐进自己设计的探测船“希欧考夫斯基”,展开那趟单程便要耗上七年的木星探测之旅时,世人都以为,那就是他名声最登峰造极之时了。 此刻集众人兴奋与崇拜于一身的他,在地球轨道上做了一段自白。在那段话被转播出去后,竟带来一股颠覆全世界的冲击。 “我现在要揭露我的秘密——我并不是以自然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说的,正是自己成功的秘密。 他是个由受精卵时期,就已经接受了人为基因控制的新型人类。 比常人更有力的身体、能获得更多知识的头脑,都是在他出生前便被赋予的——他是个超凡的人类。 “——将我改造至此的那个人曾经说:”我们人类还有许多未知的潜能。要是能将它发挥到极限,我们应该可以开拓出无限宽广的前程‘——“ 随后,他便将那项创造出自己的基因控制技术与相关数据,公布到全世界的网络上。 “他还对我说:”要做人类与人类的调停、人类和宇宙之间的调和者;这不仅是他的,也是我自己的心愿。我希望今后能有后继者出现,继续这项使命——“ 说完,乔治.葛伦就踏上了前往木星的漫长旅程。 他留下的这段讯息,简直令全世界为之翻覆。人们的意见分为两个方向,一是将它视为禁忌的果实,一是品尝它。 乔治.葛伦公布的数据立刻传遍整个人类世界,也同时掀起极大的涟漪。 尽管没有一个国家正式认可基因改造的合法性,但偷偷让孩子接受基因手术的父母却是源源不绝。大家都希望下一代能成为第二个乔治.葛伦。 随着这些新生代的成长,他们与其它孩子之间渐渐出现明显的差异。 之后,这些人被称为调整者,成了新型人类的第一代。 当他们开始在各方面拥有出类拔萃的表现之际,世界再次遭遇新的冲击,乔治.葛伦从长达十四年的太空之旅回来了。 他从木星上带回一块巨石。 “evdience01”——来自外层空间,证明地球以外有生命的证据。 人类世界一如十四年前那般争论——不,演变得更剧烈:有人把乔治.葛伦说成一个卖艺的;也有人为之狂热、怀疑、甚至称神——然而,就像被赶鸭子上架似的,确实有更高的人藉此追求更高的境界。不多时,基因改造获得举世认可,甚而引发一股堪称为狂热的风潮——显然都为了这一块石头,扰动人类的心。 ——我们可以走得更远。 我们的前程,将无限宽广——更远……更宽广……还要更远……望向更高的境界……更前瞻的视野…… ——为了能亲眼目睹那石中生物所在的遥远星球,为了航越真空之海的那一天…… 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人们,展现出优于旧有人类的宇宙生活适应力,而为了进一步研究“evidence01”,便移到建造于太空中的研究机构——也就是现在的“nt”前身上居住。他们的的确确成为最接近太空神话的新人类。 然而——被这波浪潮淘汰的人们嫉妒起这些高高在上的同胞,憎恨自己达不到的那番境界。不管怎么努力,甚至变造自己的肉体,但仅凭后天获得的特质,仍是远远不及调整者。他们当不成调整者——这却是早在出生前就已经既定的事实。 欠缺的嫉恨那些拥有的,人类太善于贬低与自己不同的事物。这些人的憎恨势必集中在某个人身上。 ——c.e.53年,乔治.葛伦被一名自然人暗杀。暗杀者是个早已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航越宇宙机会的十多岁少年。于是,他的绝望就汇聚在一个人称“firstcoordiator”、可说是新人类的象征般的人物身上。 他的死,或许可说一切争端的前兆。 地球各地开始出现越演越烈的调整者迫害行为;当调整者们移往宇宙的脚步加快之后,分居两处的意识落差更形扩大。拥有“nt”的各理事国不仅独占宇宙资源带来的财富,也拉大了与其它国家之间的差距。——当“nt”要求独立、甚至不惜与理事国一战时,支持“nt”的就是那些没拥有“nt”的非理事国。 调整者们要求引渡杀害乔治.葛伦的凶手,但地球方面一味推辞的态度,以及以心神耗弱为由判该名少年无罪,其实都可说是暗示着日后的双边关系。理事国的蛮横令“nt”不断反抗,双边的谈判又多次以决裂告终;在这样不断反复的情形下,使得紧张情势日益攀升。受到理事国的军武禁令限制,“nt”于是暗中成立zodiacallianceoffreedomtreaty(z.a.f.t.)一事,也是导因于这些台面上的大趋势。 自然人与调整者——两者纷争的历史,就从这个被称为“firstcoordiator”的男子死亡那一刻起,揭开了序幕。 这是一名男子的故事。 乔治.葛伦——当全球还在使用a.d.这个年号的年期,这个人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少年。但十七岁那年,他已经修完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课程,还成为美式足球队的杰出明星球员,而且在四百公尺障碍赛中发挥惊人的才能,并于奥运中得到银牌。但他辉煌的经历却还没划下句点;就在成为首席空军飞行员的同时,他也以一流研究者的身份在航天科学的领域中大放异彩,进而获得c.e.4年的诺贝尔奖提名。甚至协助当时仍在建造中的木星探测船之基本设计。 这般人物可谓英雄中的英雄,时代的宠儿。他那不逊于能力的俊美外貌,也令全世界的女性向往不已。 到了c.e.15年,当以船长身份坐进自己设计的探测船“希欧考夫斯基”,展开那趟单程便要耗上七年的木星探测之旅时,世人都以为,那就是他名声最登峰造极之时了。 此刻集众人兴奋与崇拜于一身的他,在地球轨道上做了一段自白。在那段话被转播出去后,竟带来一股颠覆全世界的冲击。 “我现在要揭露我的秘密——我并不是以自然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说的,正是自己成功的秘密。 他是个由受精卵时期,就已经接受了人为基因控制的新型人类。 比常人更有力的身体、能获得更多知识的头脑,都是在他出生前便被赋予的——他是个超凡的人类。 “——将我改造至此的那个人曾经说:”我们人类还有许多未知的潜能。要是能将它发挥到极限,我们应该可以开拓出无限宽广的前程‘——“ 随后,他便将那项创造出自己的基因控制技术与相关数据,公布到全世界的网络上。 “他还对我说:”要做人类与人类的调停、人类和宇宙之间的调和者;这不仅是他的,也是我自己的心愿。我希望今后能有后继者出现,继续这项使命——“ 说完,乔治.葛伦就踏上了前往木星的漫长旅程。 他留下的这段讯息,简直令全世界为之翻覆。人们的意见分为两个方向,一是将它视为禁忌的果实,一是品尝它。 乔治.葛伦公布的数据立刻传遍整个人类世界,也同时掀起极大的涟漪。 尽管没有一个国家正式认可基因改造的合法性,但偷偷让孩子接受基因手术的父母却是源源不绝。大家都希望下一代能成为第二个乔治.葛伦。 随着这些新生代的成长,他们与其它孩子之间渐渐出现明显的差异。 之后,这些人被称为调整者,成了新型人类的第一代。 当他们开始在各方面拥有出类拔萃的表现之际,世界再次遭遇新的冲击,乔治.葛伦从长达十四年的太空之旅回来了。 他从木星上带回一块巨石。 “evdience01”——来自外层空间,证明地球以外有生命的证据。 人类世界一如十四年前那般争论——不,演变得更剧烈:有人把乔治.葛伦说成一个卖艺的;也有人为之狂热、怀疑、甚至称神——然而,就像被赶鸭子上架似的,确实有更高的人藉此追求更高的境界。不多时,基因改造获得举世认可,甚而引发一股堪称为狂热的风潮——显然都为了这一块石头,扰动人类的心。 ——我们可以走得更远。 我们的前程,将无限宽广——更远……更宽广……还要更远……望向更高的境界……更前瞻的视野…… ——为了能亲眼目睹那石中生物所在的遥远星球,为了航越真空之海的那一天…… 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人们,展现出优于旧有人类的宇宙生活适应力,而为了进一步研究“evidence01”,便移到建造于太空中的研究机构——也就是现在的“nt”前身上居住。他们的的确确成为最接近太空神话的新人类。 然而——被这波浪潮淘汰的人们嫉妒起这些高高在上的同胞,憎恨自己达不到的那番境界。不管怎么努力,甚至变造自己的肉体,但仅凭后天获得的特质,仍是远远不及调整者。他们当不成调整者——这却是早在出生前就已经既定的事实。 欠缺的嫉恨那些拥有的,人类太善于贬低与自己不同的事物。这些人的憎恨势必集中在某个人身上。 ——c.e.53年,乔治.葛伦被一名自然人暗杀。暗杀者是个早已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航越宇宙机会的十多岁少年。于是,他的绝望就汇聚在一个人称“firstcoordiator”、可说是新人类的象征般的人物身上。 他的死,或许可说一切争端的前兆。 地球各地开始出现越演越烈的调整者迫害行为;当调整者们移往宇宙的脚步加快之后,分居两处的意识落差更形扩大。拥有“nt”的各理事国不仅独占宇宙资源带来的财富,也拉大了与其它国家之间的差距。——当“nt”要求独立、甚至不惜与理事国一战时,支持“nt”的就是那些没拥有“nt”的非理事国。 调整者们要求引渡杀害乔治.葛伦的凶手,但地球方面一味推辞的态度,以及以心神耗弱为由判该名少年无罪,其实都可说是暗示着日后的双边关系。理事国的蛮横令“nt”不断反抗,双边的谈判又多次以决裂告终;在这样不断反复的情形下,使得紧张情势日益攀升。受到理事国的军武禁令限制,“nt”于是暗中成立zodiacallianceoffreedomtreaty(z.a.f.t.)一事,也是导因于这些台面上的大趋势。 自然人与调整者——两者纷争的历史,就从这个被称为“firstcoordiator”的男子死亡那一刻起,揭开了序幕。 这是一名男子的故事。 乔治.葛伦——当全球还在使用a.d.这个年号的年期,这个人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少年。但十七岁那年,他已经修完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课程,还成为美式足球队的杰出明星球员,而且在四百公尺障碍赛中发挥惊人的才能,并于奥运中得到银牌。但他辉煌的经历却还没划下句点;就在成为首席空军飞行员的同时,他也以一流研究者的身份在航天科学的领域中大放异彩,进而获得c.e.4年的诺贝尔奖提名。甚至协助当时仍在建造中的木星探测船之基本设计。 这般人物可谓英雄中的英雄,时代的宠儿。他那不逊于能力的俊美外貌,也令全世界的女性向往不已。 到了c.e.15年,当以船长身份坐进自己设计的探测船“希欧考夫斯基”,展开那趟单程便要耗上七年的木星探测之旅时,世人都以为,那就是他名声最登峰造极之时了。 此刻集众人兴奋与崇拜于一身的他,在地球轨道上做了一段自白。在那段话被转播出去后,竟带来一股颠覆全世界的冲击。 “我现在要揭露我的秘密——我并不是以自然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说的,正是自己成功的秘密。 他是个由受精卵时期,就已经接受了人为基因控制的新型人类。 比常人更有力的身体、能获得更多知识的头脑,都是在他出生前便被赋予的——他是个超凡的人类。 “——将我改造至此的那个人曾经说:”我们人类还有许多未知的潜能。要是能将它发挥到极限,我们应该可以开拓出无限宽广的前程‘——“ 随后,他便将那项创造出自己的基因控制技术与相关数据,公布到全世界的网络上。 “他还对我说:”要做人类与人类的调停、人类和宇宙之间的调和者;这不仅是他的,也是我自己的心愿。我希望今后能有后继者出现,继续这项使命——“ 说完,乔治.葛伦就踏上了前往木星的漫长旅程。 他留下的这段讯息,简直令全世界为之翻覆。人们的意见分为两个方向,一是将它视为禁忌的果实,一是品尝它。 乔治.葛伦公布的数据立刻传遍整个人类世界,也同时掀起极大的涟漪。 尽管没有一个国家正式认可基因改造的合法性,但偷偷让孩子接受基因手术的父母却是源源不绝。大家都希望下一代能成为第二个乔治.葛伦。 随着这些新生代的成长,他们与其它孩子之间渐渐出现明显的差异。 之后,这些人被称为调整者,成了新型人类的第一代。 当他们开始在各方面拥有出类拔萃的表现之际,世界再次遭遇新的冲击,乔治.葛伦从长达十四年的太空之旅回来了。 他从木星上带回一块巨石。 “evdience01”——来自外层空间,证明地球以外有生命的证据。 人类世界一如十四年前那般争论——不,演变得更剧烈:有人把乔治.葛伦说成一个卖艺的;也有人为之狂热、怀疑、甚至称神——然而,就像被赶鸭子上架似的,确实有更高的人藉此追求更高的境界。不多时,基因改造获得举世认可,甚而引发一股堪称为狂热的风潮——显然都为了这一块石头,扰动人类的心。 ——我们可以走得更远。 我们的前程,将无限宽广——更远……更宽广……还要更远……望向更高的境界……更前瞻的视野…… ——为了能亲眼目睹那石中生物所在的遥远星球,为了航越真空之海的那一天…… 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人们,展现出优于旧有人类的宇宙生活适应力,而为了进一步研究“evidence01”,便移到建造于太空中的研究机构——也就是现在的“nt”前身上居住。他们的的确确成为最接近太空神话的新人类。 然而——被这波浪潮淘汰的人们嫉妒起这些高高在上的同胞,憎恨自己达不到的那番境界。不管怎么努力,甚至变造自己的肉体,但仅凭后天获得的特质,仍是远远不及调整者。他们当不成调整者——这却是早在出生前就已经既定的事实。 欠缺的嫉恨那些拥有的,人类太善于贬低与自己不同的事物。这些人的憎恨势必集中在某个人身上。 ——c.e.53年,乔治.葛伦被一名自然人暗杀。暗杀者是个早已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航越宇宙机会的十多岁少年。于是,他的绝望就汇聚在一个人称“firstcoordiator”、可说是新人类的象征般的人物身上。 他的死,或许可说一切争端的前兆。 地球各地开始出现越演越烈的调整者迫害行为;当调整者们移往宇宙的脚步加快之后,分居两处的意识落差更形扩大。拥有“nt”的各理事国不仅独占宇宙资源带来的财富,也拉大了与其它国家之间的差距。——当“nt”要求独立、甚至不惜与理事国一战时,支持“nt”的就是那些没拥有“nt”的非理事国。 调整者们要求引渡杀害乔治.葛伦的凶手,但地球方面一味推辞的态度,以及以心神耗弱为由判该名少年无罪,其实都可说是暗示着日后的双边关系。理事国的蛮横令“nt”不断反抗,双边的谈判又多次以决裂告终;在这样不断反复的情形下,使得紧张情势日益攀升。受到理事国的军武禁令限制,“nt”于是暗中成立zodiacallianceoffreedomtreaty(z.a.f.t.)一事,也是导因于这些台面上的大趋势。 自然人与调整者——两者纷争的历史,就从这个被称为“firstcoordiator”的男子死亡那一刻起,揭开了序幕。 这是一名男子的故事。 乔治.葛伦——当全球还在使用a.d.这个年号的年期,这个人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少年。但十七岁那年,他已经修完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课程,还成为美式足球队的杰出明星球员,而且在四百公尺障碍赛中发挥惊人的才能,并于奥运中得到银牌。但他辉煌的经历却还没划下句点;就在成为首席空军飞行员的同时,他也以一流研究者的身份在航天科学的领域中大放异彩,进而获得c.e.4年的诺贝尔奖提名。甚至协助当时仍在建造中的木星探测船之基本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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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前程,将无限宽广——更远……更宽广……还要更远……望向更高的境界……更前瞻的视野…… ——为了能亲眼目睹那石中生物所在的遥远星球,为了航越真空之海的那一天…… 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人们,展现出优于旧有人类的宇宙生活适应力,而为了进一步研究“evidence01”,便移到建造于太空中的研究机构——也就是现在的“nt”前身上居住。他们的的确确成为最接近太空神话的新人类。 然而——被这波浪潮淘汰的人们嫉妒起这些高高在上的同胞,憎恨自己达不到的那番境界。不管怎么努力,甚至变造自己的肉体,但仅凭后天获得的特质,仍是远远不及调整者。他们当不成调整者——这却是早在出生前就已经既定的事实。 欠缺的嫉恨那些拥有的,人类太善于贬低与自己不同的事物。这些人的憎恨势必集中在某个人身上。 ——c.e.53年,乔治.葛伦被一名自然人暗杀。暗杀者是个早已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航越宇宙机会的十多岁少年。于是,他的绝望就汇聚在一个人称“firstcoordiator”、可说是新人类的象征般的人物身上。 他的死,或许可说一切争端的前兆。 地球各地开始出现越演越烈的调整者迫害行为;当调整者们移往宇宙的脚步加快之后,分居两处的意识落差更形扩大。拥有“nt”的各理事国不仅独占宇宙资源带来的财富,也拉大了与其它国家之间的差距。——当“nt”要求独立、甚至不惜与理事国一战时,支持“nt”的就是那些没拥有“nt”的非理事国。 调整者们要求引渡杀害乔治.葛伦的凶手,但地球方面一味推辞的态度,以及以心神耗弱为由判该名少年无罪,其实都可说是暗示着日后的双边关系。理事国的蛮横令“nt”不断反抗,双边的谈判又多次以决裂告终;在这样不断反复的情形下,使得紧张情势日益攀升。受到理事国的军武禁令限制,“nt”于是暗中成立zodiacallianceoffreedomtreaty(z.a.f.t.)一事,也是导因于这些台面上的大趋势。 自然人与调整者——两者纷争的历史,就从这个被称为“firstcoordiator”的男子死亡那一刻起,揭开了序幕。 这是一名男子的故事。 乔治.葛伦——当全球还在使用a.d.这个年号的年期,这个人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少年。但十七岁那年,他已经修完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课程,还成为美式足球队的杰出明星球员,而且在四百公尺障碍赛中发挥惊人的才能,并于奥运中得到银牌。但他辉煌的经历却还没划下句点;就在成为首席空军飞行员的同时,他也以一流研究者的身份在航天科学的领域中大放异彩,进而获得c.e.4年的诺贝尔奖提名。甚至协助当时仍在建造中的木星探测船之基本设计。 这般人物可谓英雄中的英雄,时代的宠儿。他那不逊于能力的俊美外貌,也令全世界的女性向往不已。 到了c.e.15年,当以船长身份坐进自己设计的探测船“希欧考夫斯基”,展开那趟单程便要耗上七年的木星探测之旅时,世人都以为,那就是他名声最登峰造极之时了。 此刻集众人兴奋与崇拜于一身的他,在地球轨道上做了一段自白。在那段话被转播出去后,竟带来一股颠覆全世界的冲击。 “我现在要揭露我的秘密——我并不是以自然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说的,正是自己成功的秘密。 他是个由受精卵时期,就已经接受了人为基因控制的新型人类。 比常人更有力的身体、能获得更多知识的头脑,都是在他出生前便被赋予的——他是个超凡的人类。 “——将我改造至此的那个人曾经说:”我们人类还有许多未知的潜能。要是能将它发挥到极限,我们应该可以开拓出无限宽广的前程‘——“ 随后,他便将那项创造出自己的基因控制技术与相关数据,公布到全世界的网络上。 “他还对我说:”要做人类与人类的调停、人类和宇宙之间的调和者;这不仅是他的,也是我自己的心愿。我希望今后能有后继者出现,继续这项使命——“ 说完,乔治.葛伦就踏上了前往木星的漫长旅程。 他留下的这段讯息,简直令全世界为之翻覆。人们的意见分为两个方向,一是将它视为禁忌的果实,一是品尝它。 乔治.葛伦公布的数据立刻传遍整个人类世界,也同时掀起极大的涟漪。 尽管没有一个国家正式认可基因改造的合法性,但偷偷让孩子接受基因手术的父母却是源源不绝。大家都希望下一代能成为第二个乔治.葛伦。 随着这些新生代的成长,他们与其它孩子之间渐渐出现明显的差异。 之后,这些人被称为调整者,成了新型人类的第一代。 当他们开始在各方面拥有出类拔萃的表现之际,世界再次遭遇新的冲击,乔治.葛伦从长达十四年的太空之旅回来了。 他从木星上带回一块巨石。 “evdience01”——来自外层空间,证明地球以外有生命的证据。 人类世界一如十四年前那般争论——不,演变得更剧烈:有人把乔治.葛伦说成一个卖艺的;也有人为之狂热、怀疑、甚至称神——然而,就像被赶鸭子上架似的,确实有更高的人藉此追求更高的境界。不多时,基因改造获得举世认可,甚而引发一股堪称为狂热的风潮——显然都为了这一块石头,扰动人类的心。 ——我们可以走得更远。 我们的前程,将无限宽广——更远……更宽广……还要更远……望向更高的境界……更前瞻的视野…… ——为了能亲眼目睹那石中生物所在的遥远星球,为了航越真空之海的那一天…… 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人们,展现出优于旧有人类的宇宙生活适应力,而为了进一步研究“evidence01”,便移到建造于太空中的研究机构——也就是现在的“nt”前身上居住。他们的的确确成为最接近太空神话的新人类。 然而——被这波浪潮淘汰的人们嫉妒起这些高高在上的同胞,憎恨自己达不到的那番境界。不管怎么努力,甚至变造自己的肉体,但仅凭后天获得的特质,仍是远远不及调整者。他们当不成调整者——这却是早在出生前就已经既定的事实。 欠缺的嫉恨那些拥有的,人类太善于贬低与自己不同的事物。这些人的憎恨势必集中在某个人身上。 ——c.e.53年,乔治.葛伦被一名自然人暗杀。暗杀者是个早已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航越宇宙机会的十多岁少年。于是,他的绝望就汇聚在一个人称“firstcoordiator”、可说是新人类的象征般的人物身上。 他的死,或许可说一切争端的前兆。 地球各地开始出现越演越烈的调整者迫害行为;当调整者们移往宇宙的脚步加快之后,分居两处的意识落差更形扩大。拥有“nt”的各理事国不仅独占宇宙资源带来的财富,也拉大了与其它国家之间的差距。——当“nt”要求独立、甚至不惜与理事国一战时,支持“nt”的就是那些没拥有“nt”的非理事国。 调整者们要求引渡杀害乔治.葛伦的凶手,但地球方面一味推辞的态度,以及以心神耗弱为由判该名少年无罪,其实都可说是暗示着日后的双边关系。理事国的蛮横令“nt”不断反抗,双边的谈判又多次以决裂告终;在这样不断反复的情形下,使得紧张情势日益攀升。受到理事国的军武禁令限制,“nt”于是暗中成立zodiacallianceoffreedomtreaty(z.a.f.t.)一事,也是导因于这些台面上的大趋势。 自然人与调整者——两者纷争的历史,就从这个被称为“firstcoordiator”的男子死亡那一刻起,揭开了序幕。 phase 01 好热,全身的血液彷佛要沸腾了。 因高热而混乱的脑中,一幕幕过往的情景杂乱无序地沉沉浮浮。 警报声大作的驾驶舱里,仪表板上要不是乱七八糟的数字就是毫无显示,屏幕中也只有噪声。每一次呼吸,灼烧的空气都几乎令肺部焦焚。 ——这里是哪里? 基拉在极度惊慌之中。他向四处张望求助,却只觉得狭小的驾驶舱壁不断向自己逼近。 ——谁来救救我! 放我出去! 没有人响应基拉的呼叫。他又怕又痛苦地昏了过去。 忽然间他的手上感受到一个轻盈的感触,熟悉的声音隐约响起。 “小鸟……?” 花儿飞散。纤薄的花瓣飞舞在空中,落在捧着小鸟的阿斯兰肩上和头发上。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一如这份确信。他们重逢了。 “你怎么会去驾驶那种东西?身为调整者的你……为什么会坐上地球军的ms……!” 阿斯兰的叫声中满是无可奈何的愤怒。 ——为什么……? “同样是调整者的你,为什么非得和我们作战不可?” ——为什么……? 阿斯兰,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我们非要打仗不可呢?我们以前明明那么要好的。 可是——我必须要保护他们啊。就算事态演变到要攻击你。 ——占满了视野,宛如覆盖一切的这个行星,好蓝好蓝。既然被人们称为大地之母,应该是个令人怀念或仰慕的地方才对,基拉感受到的却只有压迫般的恐怖;要坠落了——被庞大的质量牵引,就要撞毁了…… 无意间,一个表情认真、折着纸花的小孩出现。 “不用怕,这个大哥哥会去作战保护我们的……” 芙蕾微笑着牵起小女孩的手,远远的看着基拉。小女孩突然甩开芙蕾的手跳出来,让基拉吓了一大跳;小小的身体不知要漂到哪里去,他只有拼命伸长手臂想要抓住她。 手里碰到一个暖暖的东西。基拉松了一口气,把她柔软的小身体拉向自己。 “大哥哥……” 童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哥哥是骗子。” 手突然滑掉了。基拉的脊背窜过一阵战栗——然后,他想起来了。想起自己的过失。 想起一切都太迟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没保护我……?” 在一瞬间,女童的驱体四散,基拉的手里只剩下一朵血淋淋的纸花。他彷佛哽咽似的无法呼吸。 此刻的痛苦或许是报应吧。自己如今正被炼狱之火烧灼吗?一再的背叛同胞而战,又守不住重要的人事物——可是他已经逃不出去了;只有被封锁在这个狭小的驾驶舱里,手刃同胞,至死方休。 风停了下来。 满天星斗下,沙海沉寂着一望无际的起伏。排斥生命存在的炙热大地,也在星光的照耀下闪烁,隐约有一种如梦般的温柔。夜幕低垂与点点繁星,散放着和都市灯光截然不同的多彩光芒,几近慑人心魄。而在这片星空下,有个巨大突兀的黑影。 “大天使号”——在地球联合军第八舰队全力奋战下才得以降落地表的这艘新型特装舰,如今大大偏离了原本的目的地,来到非洲大陆北部的这片沙海。 “他的烧……一直不退耶……” 米丽雅莉亚不安的喃喃说着,她正看着因高烧而呻吟不止的基拉。芙蕾坐在床边,正拿毛巾拭去他满脸的汗水。 “——就跟你们说,那不是感染症引起的发烧,内脏也没什么大问题。” 医务室的诊察区,一个于降落地球前登舰的军医如此对托尔和赛伊说道。 “总之,现在也只能让他多摄取水份,尽量降低体温了。我也是头一次为调整者看诊啊。” 年轻军医的话,让托尔等人的神情更不安。发觉到这一点,军医像是要安慰他们似的说。 “不用担心啦,总之他们的生理机能比我们要高得多了。” “可是……” “外表看来虽然差不多,骨子里的功能可是差多啰。‘更有力的身体、能获得更多知识的头脑’——调整者就是这么回事啦。他们既不会得绝症,抵抗力也强多了。所以你们根本不必这么担心的。” “怎么这样……” 眼见军医说得一派轻松,托尔不满的厥起嘴。于是军医又说了。 “你们有听说当时驾驶舱是几度吗?” “没有……” “换做是我们,早就死啰!” 听见这些话,少年们的脸上浮现复杂的表情。但军医只是漫不经心的说。 “哎,当然啦,他们是会被打死,偶尔也会发个烧什么的,可是那一类的风险比起我们实在低太多了。所以这点程度的症状……” “——‘功能不同’吗……” 赛伊的喃喃低语,传进了托尔的耳中。 打从登上这艘战舰起,这样的情境不时出现;比起自己,基拉是何等的优秀、何等杰出。同样身为男性,每当见到或听闻他的卓越,他们总不免心生浮动——有这种心情是事实,但他们却也因此更加体认,原来彼此之间真的“不同”。 离开了继续说明的军医,托尔来到米丽雅莉亚的身旁。 “米莉、芙蕾……换我来吧,你们休息一下啦。” 芙蕾把基拉露在外的手臂放回被子里,只是简短的应了一声“我没事”。 “可是芙蕾,你一直都没休息耶?让我们来吧……” 赛伊也说话了,但她只是微微抬起头,凄然一笑。 “你们都还有舰上的工作不是吗?反正我也不会别的……” “可是,芙蕾!” 面对赛伊的关心,芙蕾语气强硬地打断他。 “让我在这里吧。” 说完,她的眼光回到躺在床上的基拉。那个抗拒周遭的态度,让赛伊露出怀疑的表情。 一直默默凝视着基拉的米丽雅莉亚,这时忽然倚在托尔的肩上,轻声的说。 “……太好了。” “咦?” “幸好基拉是个调整者,要不然……” 看着眼中泛着泪光的米丽雅莉亚,托尔的心中一阵冲击。 对啊。如果基拉是自然人,现在已经死了。惊觉这一点,托尔觉得胸口涌现一股暖意。 “嗯……就是说啊……” 米丽雅莉亚真是个好女孩。 能跟这个女孩交往,真的太好了…… “这里是阿拉斯加。” 穆的手指着屏幕的一点。然后指头迅速下滑,划过了世界地图。 “——然后一路往下……这里是我们目前的所在地。” 他的手指停在非洲大陆的北端。穆放下手,叹了一口气。 “居然落到这种讨厌的地方来了。百分之百的敌军势力范围啊!” 两人各执一杯咖啡,正在舰长室里进行简报。 “没办法。总不能那么丢下‘强袭高达’啊!” 机械式地将咖啡端到嘴边,玛琉如是回答。话虽如此,她的神情中却有迷惘。 正如穆所说,位于撒哈拉以北的地中海沿岸到大西洋沿岸一带的非洲共同体,是表明亲“nt”立场的国家联合组织,也是扎夫特军已经掌握到的地域之一。因此,现在的“大天使号”不仅如同单枪匹马闯入敌阵最中央,而且除了穆以外,舰上的乘员几乎都是没实战经验的下级军官或士兵; 就算是玛琉这位舰长也只有二十六岁而已。 由于扎夫特在开战时于地面设置了中子干扰器,因此地球上的电波总是不稳定,别说向友军求援了,就连通讯或交换情报都很困难。由于无法掌握这些扎夫特军深植于地下的中子干扰器之正确数量和位置,自然也找不出撤除的办法。这种装置能阻碍核子分裂,因此过去诸如核弹类的最终兵器也形同无用武之地,然而由核能产生的动力与能源也同时失效,致使此刻的地球正面临严重的能源危机。 原本在物资数量与人力上占绝对优势的地球联合军,如今竟和“nt”陷于苦战局面,其中一大原因便在于此。 为了打破这个僵局,他们必须把新型的ms:系列——“强袭高达”设法带回阿拉斯加总部,让它步上生产线才行。就这一点而言,玛琉当时的判断应该没有错才是——在进入大气层之际,为了确保因战斗而导致进入角度偏离的“强袭高达”,“大天使号”只得放弃原定前往友军地球联合势力范围的降落路径。虽然最后未能将它完全收进机库,但总算让它着在上层甲板,避免失去机体的危险——但是——也因为如此,全体乘员面临了新的危机。要是因此而无法抵达阿拉斯加的话,当初的决策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玛琉神情阴暗地看着杯子里。是的,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天真。新型ms固然珍贵,但她认为乘坐在那个驾驶舱里的少年生命更可贵。所以她无法舍弃不顾。 “——总之,”玛琉语气沉重的说,“本舰的目的、以及目的地,仍然没有改变……” 忽然间,坐在对面的穆轻声问了一句“你还好吧?”。玛琉抬起头,发现这个男人正以沉稳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嗯……” 她总算能堆起一丝笑容。但是穆的下一个问题,却让她的笑容顿时僵住。 “——副舰长小姐呢?” 副舰长——娜塔尔.芭基露露。玛琉想起她擅自下达的命令;想起娜塔尔擅自将“强袭高达”送出舰外,让它战斗到大气层临界点的那一刻。 在那之前,娜塔尔也已经多次独断的越权决策,那些判断大多令玛琉难以接受,但他们因而获救却是不争的事实。她尽量对这些行为宽容以待,可是那的确是理当惩处的行为。也许真该做些惩处才好。但玛琉连这点都做不到,说不定娜塔尔因此看轻了她。 “……没问题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她的声音听来十分空虚。 “那就好。” 穆站起身来。 “那,我去看看小兄弟的情况后就要睡啰,你也该睡了。身为舰长可不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这怎么象话呢。” 他用一贯轻佻的口吻说着,接着挥挥手走出了舰长室。目送他离开后,玛琉倒掉冷掉的咖啡,眼神黯淡的看着屏幕上的地图。 ——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目的地是相当明确的。可是要怎么过去呢?她连想都想不出来。 “啊,原来你在这里,阿斯兰。” 尼高尔的声音响起,陷入沉思的阿斯兰立刻抬起头来。 “伊扎克他们好像已经平安降落地球了,刚才有联络来了。” 他进到驾驶员休息室,面有喜色的说着。 “是吗?” 嘴上淡淡应着,阿斯兰的脑中却在想别的事情。伊扎克和堤亚哥都是因地球的重力牵引,而迫降到地球去的同袍。 ——基拉……应该没事吧。 既然伊扎克等人平安的降落在地球,那么驾驶着基本规格相近的“强袭高达”的基拉应该也不会有事。他的理性虽然做出这样的结论,心情却还是静不下来。基拉如今落到一个自己无法触及的地方,他不由得在意起基拉降落在何处。 从当时的大气圈进入角度,他们大致已经计算出“大天使号”和“强袭高达”的降落地区;那里是扎夫特支配的区域——换言之,对基拉等人而言,他们已身陷敌阵之中。 “——听说还没要他们归队,好像会暂时待在直布罗陀基地。” 尼高尔像是放心似的继续说着。见到他坦率的为同袍平安而高兴,阿斯兰不由得有些良心不安。 或许察觉到阿斯兰莫名的沉默,尼高尔停下来看着他。阿斯兰不想被尼高尔看穿,于是含糊问道。 “……伊扎克的伤势怎么了?” “哦。” 尼高尔的神色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似的。他答道。 “不用担心了。你看,他在战场上还能那样活动嘛。” “是吗……说的也是。” 休息室的一面是玻璃墙,由此可以清楚看见下方的ms甲板。目前在维修座上的,只有阿斯兰的“神盾高达”和尼高尔的“电击高达”。由于母舰“伽莫夫”与第八舰队一同沉没了,尼高尔和座机便一起被收容至这艘“威萨利斯”里。 尼高尔将脸靠近玻璃窗,怔怔的低声说。 “——可是,真搞不懂怎么回事。” “什么事?” “结果我们竟然连那一架——‘强袭高达’和新造舰的夺取也没能……甚至破坏不了它……” 阿斯兰的表情一僵,不过尼高尔没注意到,自顾自地思索了起来。 “真奇妙……系列的性能确实令人刮目相看,可是我们都派出四架同型机了……。而且那艘‘长腿’装甲和火力虽然很棒,不过又不是无敌的战舰。我们怎么会让他们逃过那么多次……我们可是克鲁泽队耶?” 尼高尔彷佛苦恼似的一笑,旋即正色说道。 “——所以队长才……又接到返航命令了。是吧?” 迷信——可能有这种事。也或许该说是好运。“大天使号”总之在千钧一发之际免于遭到攻击,一再逃过他们的掌心。恐怕当初克鲁泽队上没有一个人想过,这项任务竟然会如此难缠。 但是,阿斯兰心里却悄悄为敌舰的好运而升起一丝喜悦。他能感受这一点,也因此面对为长官忧心的尼高尔时,格外过意不去。 “不……只是克鲁泽队长也有无法击落的敌舰罢了。委员长也是这么想的……” 阿斯兰把话吞了下去。从这一点看来,基拉等人今后的前途势必有更阴影。面对如此强劲的敌舰,扎夫特军方若不想折损太多兵力,应该不会让地面部队过份穷追——可是,万一反过来——? 敌人既然这么棘手,更应该尽早将之击溃——万一军方是这么想的…… “……阿斯兰?” 被尼高尔叫住后,阿斯兰连忙找话继续说下去。 “——哦,没有……反正不用担心啦。这次返航好像是跟另一项作战行动有关……” 尼高尔宽心的笑了一笑。 尼高尔离开休息室后,阿斯兰再度表情苦涩的陷入沉思。他脑中不是降落到地球的同袍,也不是长官背负失败之责的立场,更不是刚刚才聊过天的尼高尔;而是一名就现况而言只是敌军的少年——他的童年好友,现在却跌落了自己所触手不及的重力谷底。 “我昨晚看了操作手册,这部机体倒还满有趣的……。可是它怎么说‘亦可装载攻击装备组’,我几时成了快递啊?” “大天使号”的弹射甲板上,穆像是半哀告似的说着。在他的视线前方,有一架由缆绳固定着的流线型战机。 “空中霸王”——专为支持“大天使号”及“强袭高达”所制造的地面型战斗机,可装载“强袭高达”的动力装备,也能直接使用攻击装备的武器;但对电力消耗甚巨的“强袭高达”而言,它又扮演着快速运送电池装备的角色。 整备士马德克笑了起来。 “哈哈,交给上尉——不对,交给少校你保证马上送达——是吧。” “说是哈尔巴顿提督的一番心意,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升官哪,唉。” 听见新的阶级称谓,穆的表情有一点厌烦。 现今已故的哈尔巴顿将全舰乘员的阶级往上升了一阶。在无法为他们充分增补人员的状况下,这或许是基于做长官的一点心意吧?然而——“加薪我是很高兴啦……不过我几时才用得到啊?” 正如穆所言,就现况而言,一点用处也派不上。 “听说那些小鬼们好像都获得战地授阶了。那小子还是少尉呢,他是战斗驾驶嘛。” 是的,在降落地球前以志愿兵身份而被起用的基拉等人,如今也有阶级了。赛伊和托尔是二等兵,但基拉因为是战斗驾驶,便被授予军官阶级。 “唉——呀,那帮小鬼头啊……” 一面检视机体,穆的嘴里还“哎呀呀”的胡乱叹着。 “哈哈!很快就会独当一面了啦!” 像是不要被正爽朗大笑的马德克听到般,穆用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嘀咕着。 “哎……的确,要是不能可就伤脑筋啰,说真的……” 降落到一处非同小可地点的事实,或许令乘员们的心情有些沉重,但不知是否因为还没有实际感受到什么,大伙儿倒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哎,马德克或许比较特别——对他而言,让机动兵器维持在正常状态才是首要之务,其它问题是别人的工作;他应该是这么想的吧——想来,众人对自己的处境,大概也并没有抱着绝望的想法。当然,官兵们若是陷于恐惧,固然教人困扰,但对一个必须打破这番“绝望处境”的军官而言,更是觉得头痛。 一定是从“海利欧波里斯”一路走来,大伙儿的神经绷得太紧,所以已经麻木了吧。 “对了,那小子的烧退了没?” 马德克问道,穆也藉此改变一下气氛。 “听说早上就退了。该说是‘强袭高达’厉害呢,还是他的身体厉害……对了,为什么基拉有时候只把它叫‘高达’呢?” 穆朝着固定在维修座上的“强袭高达”努了努嘴,马德克便“啊哈”的笑了起来。 “是启动画面上出现的文字啦。generalunteralneuro-link……什么一堆的。应该是他自己把每个单字的头字母连起来念的吧。军方的简称只有第一个字的‘g’而已……” 原来是头字母缩写啊。看来那架ms也算是基拉的“爱机”了呢。穆的心里彷佛也忍俊不住。这时,为“强袭高达”整备的一名机组员朝他喊了一声“上尉”。 “少校才对,少校啦。 马德克马上纠正对方,穆只是摇摇手,回问“什么事?” “这是垃圾吧?掉在这下面的。” 整备士一手攀着“强袭高达”的驾驶舱内缘,另一手亮出小纸片般的东西。穆耸了耸肩。 “这要问他本人呀!” 当整备士为驾驶舱环境做调整时,得要注意每个小细节。战斗驾驶员各有各的迷信,有的是符咒,有的是护身符。就算在第三者眼中像是垃圾,对当事人而言却可能是至关生死的重要物品。 整备士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将它收进口袋里。 “啊,基拉醒了吗?” 米丽雅莉亚扬声问道,答话的赛伊也是一副放心的样子。 “嗯,他好像已经没事了,也回到自己的房间。芙蕾刚刚送饭去给他……啊,回来了。” 在托尔对面坐下的赛伊,瞥见芙蕾出现在餐厅的入口处。米丽雅莉亚便朝她问道。 “怎么样,基拉现在如何?” “他好像真的恢复了,饭也吃完了……。军医只叫他今天休息一整天。昨晚那样子好像假的一样。” 说到这里,芙蕾的声音有些混浊。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哦,跟我们相比……体能就有差了。” 剎那间,餐桌上流过一股诡异的气氛。像是要打破这种气氛,米丽雅莉亚语调开朗的先开口。 “这样啊……太好了,总算能放心啰。” “芙蕾,你也累了吧?一直都在陪他,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下……” 无视赛伊的关心,芙蕾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我好得很。刚刚也跟基拉一起吃过饭了……我得让他赶快好起来才行。” 她很快的转过身,背对着赛伊在杯子里装满饮料,随即就要走出餐厅。 “芙蕾……可是——” 赛伊抓着她的手臂想拉住她,芙蕾却猛一回身,神情不悦地盯着赛伊。 “干嘛啦?” “呃,什么干嘛……” 不只是赛伊,连米丽雅莉亚等人都为芙蕾的态度而惊讶。自从搭上这艘船以来,他们所见的芙蕾几乎都是黏着赛伊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她垂下眼,语气有些强硬。 “赛伊……我跟你的事情,都是爸爸决定的。现在爸爸……已经不在了。” “咦……” “况且他们只是谈过而已,现在情况也已经变得不一样了,我想我们也就不必被以前的约定绑住吧……” 众人因这番话的内容而哑口无言,尤其是赛伊,脸上的表情像是顿失所措似的。就在大家呆住时,芙蕾转向门口,走出了餐厅。 “——芙、芙蕾……” 赛伊回过神来叫她,她却连头也不回。 走在通道上,芙蕾喃喃自语着。 “这怎么行呢……我可是赢家呢……” 这不知是对着不在身旁的赛伊说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走到军官室某区的闸门前,她被一个整备士叫住。 “啊,小姐,你是不是要去那个小兄弟那里?” “……是啊。” “那这个,你帮我交给他好吗?掉在驾驶舱里的。” 在狐疑地看了看对手方上的东西后,芙蕾便接过搁在托盘上。 一个刻意放轻的敲门声响起后,房门打开了。基拉往入口瞥了一眼,一看是芙蕾走进来,立刻慌忙别过眼神。 “你洗过澡了吗?还好吧。” 她轻声问道,基拉只能生硬的点着头回答“呃、嗯”,一面继续擦干头发,好掩饰自己僵涩的动作。 听说打从自己昨晚开始发烧起,芙蕾就一直在身边照顾。他当然不可能不高兴,但总免不了困惑。她应该很讨厌调整者才是,为什么会对身为调整者的自己这么好? 心里一方面期望着对方是善意,一方面自觉不应该如此——有种禁忌的心情,也有害怕期望落空的恐惧,就这么三方交战着。 “啊,基拉,这个——” 芙蕾从托盘上拿起一样东西,基拉的眼光反射的停留在上面。 “——整备班的人要我转交给你的。说是掉在驾驶舱里……” 听到一半,她的声音竟觉渺远起来。 像是冻结了似的,基拉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手上的那朵纸花。 ——谢谢你之前一直保护我们…… 恶梦追进了现实。小女孩的面容浮现在基拉的脑海里,却有一道无情的爆炸影像随即撕碎了它。被“决斗高达”来复枪贯穿的航天飞机。破碎四散、在大气中焚烧的机体——那孩子在里面。道别时那双深信不疑的纯真眼眸,就在那团火中瞬间燃烧殆尽。那样清脆的眸子,小而柔软的手脚,还有天真无邪的笑容,都已不复存在…… “——基拉?” 听见芙蕾惊讶的语气,基拉才回过神来。 “ 啊……呃、嗯……谢谢……你。” 他僵硬的伸出手去,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接下纸花,却在接过它之时,不由自主的浑身打颤。 “基拉……?” 基拉当场跌坐在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袭来,胸口越来越重、越来越沉厚;基拉的手中握着纸花,几乎无法呼吸。遏抑不住的呜咽声,从咬紧的牙关中泄露出来。 “基拉……你怎么了?” 感觉到芙蕾的手抚在自己背上,基拉的泪便溃堤而出。 “那孩子……我……” 他勉强挤出声音叫道。 “没能保护她……!” 明明应该可以保护的。再撑一会儿,就能平安逃往地球的那些生命,却因为自己的天直而丧失了。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是——“都是我……!” 他犹豫过。杀害同胞这件事,确实令他迟疑。尽管面对的是一个全力奋战也未必能赢的敌手,他的片刻犹豫却是事实。 ——是我没能保护他们……! 基拉蜷缩着身子哭得伤心欲绝,一双温暖的手环上他的肩膀。 “基拉……有我在……” 基拉抬起眼睛,看着这个抱着自己的少女。芙蕾微微笑着,将基拉的头轻轻搂向自己。 “没事的……有我在……” 那是宽容一切、原谅一切的微笑;基拉像一个溺水的人,紧紧攀住这份主动向自己靠近的温情。 “我的思念……会守护你的……” 甜美的呢喃从耳际向全身蔓延。基拉埋首在芙蕾的胸前,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她温柔的手指慢慢抚着基拉的头发。这一刻,基拉只有这个贴近身旁的温暖身躯,才能系住自己一颗破碎四散的心。 “托尔,清醒一点啦!” 睡眼惺忪的走出寝室,托尔的上衣只穿了一半,一只袖子垂呀垂呀的晃着。米丽雅莉亚马上斥责他。 “哎唷真是!把衣服穿好嘛!” “嗯……” “你这样子到舰桥的话,一定又要挨芭基露露中尉的骂了。” 就快到值班时间了。往舰桥走去的他们,却因在半路上听见赛伊说话的声音而停了下来。 “芙蕾……抱歉这么晚来找你。” 两人不由得往走道的深处看去,在芙蕾的房间门口,看到正向里面说话的赛伊背影。 “——呃,一直找不出两个人好好讲话的时间……我是说白天的事情……” 芙蕾大概在自己的卧铺上,不过床帘拉起来了,赛伊的叫唤似乎也没让她有所动作。托尔和米丽雅莉亚悄悄的离开那里,沉默的走了好一会儿。 托尔这下子才像是真正清醒了,怔怔的说。 “……他们有婚约,也很让人意外哪。” “哪是婚约啊,她是说只有谈过而已。” “那还不是差不多。” 由于之前从末听说他们们之间有这么一段,因此此刻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我还以为他们像我们一样,只是普通男女朋友而已。” “嗯—-,不过仔细想想,有那样过度保护的爸爸,男朋友当然也得让他看得上眼才行……想是想得通啦。” “原来如此……” 说着说着,两人才想起,话中的主事者已经不在人间了。他们继续默默的走着。好一会儿,米丽雅莉亚突然开口说。 “芙蕾……好像怪怪的。” “嗯——……” “她以前是讨厌基拉的——该怎么说呢……” “是讨厌调整者吧。” 托尔说得直接了当,被米丽雅莉亚回敬一记白眼。 然而,事情的确像托尔所说的。排斥调整者的芙蕾,面对基拉的时候虽不曾表露明显的厌恶,但也看得出,她和他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见到她那般无微不至的照顾基拉,大感意外的一定不只米丽雅莉亚;那样的改变,起初想来会令人感到温馨欣喜,如今却有一丝莫名的可疑。 “芙蕾在学校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耶……” 托尔茫然的说。 “基拉从以前就对她……” 这件事米丽雅莉亚也知道。芙蕾.阿斯达比他们小一届,学年和主修学科也不相同,只是恰巧和米丽雅莉亚同属一个社团,因此让基拉遇见的机会也比较高。米丽雅莉亚和托尔很快发现基拉的想法,也暗暗为他加油打气。只不过,他们先前都不知道芙蕾和赛伊之间竟有那一层关系。 “……希望事情不要变得太奇怪就好了。” 托尔的话,令米丽雅莉亚的表情蒙上一层阴霾。 对她而言,基拉和赛伊都是很重要的朋友。她不想见到这两人为了一个女孩而起争执。但是撇开这一层顾虑,她还有另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很想告诉托尔;那像是某种扭曲了的,某种不太好的事情。 结果,她还是找不出话来描述这个感觉,只好带着不安的心情。 “就是啊。” 她这么回答着。 “——怎么样?传说中的‘大天使’现在是什么状况?” 听见长官的声音,正专注在红外线望远镜中的马丁.达科斯塔立刻抬起头来。 “是!目前仍没有动静!” 仰望视线的前方,有一名身材高挑而精干的男子。沙漠迷彩的军服包裹着结实的躯体,瘦长的脸被晒得黝黑,有一股独特的野性气息。 “因为地面的电波被中子干扰器搞的乱七八糟了嘛。人家‘小姐’应该睡得正香甜吧……” 男子说着,一手将杯子送到嘴边,突然间“嗯?”的一声并脸色大变。达科斯塔立刻严阵以待。 “怎么了?” 他正观望着是否有异常情况发生,眼前的长官却忽然换成一脸满足的表情。 “哎呀,我这次试着把摩卡豆减量百分之五,结果喝起来还真不错!” 看来似乎是他手中那杯咖啡的饮后感言。达科斯塔差点没跌倒。这位长官私底下有个嗜好,就是咖啡的独创调制;虽说他们的驻地离咖啡产地很近,但也不必考究到这种地步吧,对于一向只把咖啡当成又黑又苦的饮品的达科斯塔而言,这会儿他真觉得受够了。 不过,长官大人还是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杯中的液体,开心的像个大孩子。 “下次也许该试试席巴摩卡呢……” 乍看之下,这名男子似乎是个爱胡闹的怪人,不过他另有副面孔;这就是扎夫特地面部队首屈一指的名将兼战斗驾驶员,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人称“沙漠之虎”。 以一副不像身处于作战行动中的悠然神态,巴尔特菲卢特啜饮着咖啡,一面半蹦着走下沙丘,将喝干了的咖啡杯随手一抛,达科斯塔慌慌张张的接住。 月光照耀下,沙丘射着浅白的光芒。庞大的机体、直升机和越野吉普车静静的蜿蜒蟠踞,还有男人们来回穿梭其间。 发现巴尔特菲卢特的身影,男人们敏捷的整队。他们的队长开口说道。 “那么,对抗地球联合军新造舰‘大天使号’的作战行动,现在开始!” 他的声音洪亮,口气却十分随意且漫不经心。 “——目标,敌舰及其搭载ms的战力评估!” 听见这句话,一名战斗驾驶员奸笑着发问。 “不可以打倒它吗——?” 于是巴尔特菲卢特“嗯—”的沉吟了一会。 “哎,看情况啦……。不过,敌舰可是连克鲁泽队也解决不了、还就算牺牲哈尔巴顿的第八舰队也要让它降落到地球上来的宝贝;这一点可别忘啰。……原则上啦。” 听见队长刻意加上的最后一句,士兵们的脸上都浮现了充满自信的笑容。长官与下属间,洋溢着坚定不移的团结意识。 “那么,祝各位平安奋战!” 在这一声喝令下,士兵们一致利落地敬礼,巴尔特菲卢特也回以举手礼。达科斯塔接着发出号令。 “全体登机! 此话一出,士兵们立刻向四面八方散开。在他们各自钻进爱机的驾驶舱之际,达科斯塔已经在指挥车的驾驶座上就定位,巴尔特菲卢特也坐了进去。 “嗯—-,咖啡好喝的话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剎那间,这个看似悠哉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好战的光芒。 “来吧——我们去打仗啰!” 托尔他们走进舰桥,报告说“我们来值班了”;驾驶席上的诺曼对他们看了一眼,说了声“迟到啰”。 “对不起——” 托尔打哈哈的笑着坐下。听见卡兹和达利达的对话从身从传来。 “——舰身的散热是透过黑洞排气系统做冷却的,所以只要能瞒过红外线探测,应该还可以……” “大天使号”的散热机制,是籍由吸取外气来降温的方式进行,因此不易被探测到。否则在这样开阔的场所,岂容他们如此悠闲。达利达继续说“雷达不管用,这在敌我双方都是一样的……” “中子干扰器吗……扎夫特怎么搞来这么麻烦的东西啊! 卡兹厌烦似的说。托那东西的福,他们才得以不被敌军雷达发现,却也因而无法和友军取得联系,这份不安才真叫人担心。 “哎,虽然有很多不方便,但总比核弹飞来飞去好多了吧?攻击‘尤尼乌斯7号’之后,要是被人家同样以核弹进行报复,地球早就不知道到哪儿去啰!” 听到这里,托尔不禁缩了缩身子。这实在不是个令人舒服的联想。 攻击“尤尼乌斯7号”——由于这场被称为“血腥情人节”的悲惨事件,地球和“nt”之间才宣告决裂。不多时,扎夫特便向地球进攻,首先是攻占赤道各地的宇宙港。当所有的宇宙港都纳入掌握时,封锁地球的包围网于是完成——因为这个理由,这场作战行动便以神话中自食其尾的大蛇为喻,命名为“乌洛波罗斯作战”。实行计划的第一阶段,便是将中子干扰器射进地球的各个角茖。 相对的,想到假使对方也用核武来报复,更令人不寒而栗;幸好敌人是理性的调整者。但一想到这里,再回头想想地球联合军起初是在什么心态下动用核武的呢?托尔的脑中浮现这个问题。恐怕是没想过会遭人报复吧。 地球是受到报复了。由于扎夫特的中子干扰器,使得地球上所有的电波和核能都失效了。因此自开战以来,地球陷入严重的能源危机,至今仍无法摆脱这种惨况。不过话说回来,这不过是自作孽而已;托尔重新体会到这一点。他回想起在碎石带看见的“尤尼乌斯7号”。遭到无情的破坏、居民灭绝的nt漂浮在真空的黑暗中,这是幅死亡寂寥的光景。 就在托尔的心情难得地陷入低沉时,舰桥的门开了,娜塔尔.芭基露露走了进来。 “有没有异状?” 一听她这么问道,刚刚还语气散漫的达利达急忙正襟危坐起来。 “是,一切正常!” 娜塔尔笔直地走向驾驶席,将自己带来的饮料拿了一杯给伊曼。 “船体的扭曲数据出来了没?” “是,只是简易测定,但应力扭曲还在容许范围内。详细资料是——” 诺曼一面说一面想要敲打键盘,便照往常的习惯随手放开了杯子。若是在宇宙中,杯子只会浮在它原本的住置上,可是此刻他们身在地球,杯子自然因重力掉了下去。 捡起杯子交给诺曼,娜塔尔的表情有些不悦。 “如果你老是以为还在无重力状态下,会给大家添麻烦的,少尉。” “呃、抱歉。” 托尔在一旁打量着这一幕,偷偷忍住笑意。不过他们也差不多;前一阵子太习惯于无重力状态,因此要去高一层的通讯席时总想用跳的,结果每每差一点一头撞到cic的顶。 “——重力场并不平均呢。是地底空洞的影响吧……” 娜塔尔盯着仪表板,像在自言自语似的。托尔探头过去她的手边。 “什么意思?” “根据战前资料,这一带有个石油或天然气之类的废弃矿坑,不过正确位置并不清楚。” 或许因为在娜塔尔面前,诺曼的语气听来比往常生硬一些。 “那……?” “总之,就是地底下到处都有大坑洞啊。这一带是个随便着地都可能出事的地方。” 听到这里,托尔的脸色一变。 “啊……那,这里没事吗?不会在我们睡到一半时,地面突然下陷吧?” “哈哈,怎么会呢,没事啦。——对吧?” 诺曼轻轻一笑,仰头看着娜塔尔。不过长官没回答,只是故意看着别处,自顾喝着饮料。 “…………………………” 诺曼的笑容僵住了。 “……应该……不会有事吧?” 就在这时,警报声响起,cic传来叫声。 “本舰受到雷射照射!” 娜塔尔猛然转身,托尔也大吃一惊的后退。 “——确认为……雷射比对与瞄准!” 达利达大声宣告着。这个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有人正打算攻击“大天使号”。 当然——除了敌人,还会有谁。 〈发布第二战斗位置!重复一次!发布第二战斗位置——〉警报声在夜晚的舰内响起,玛琉等人全都跳了起来,急急忙忙整理仪容后冲出自己的房间。 还在芙蕾房门前叫唤的赛伊,这会儿也只得不情愿的往舰桥奔去,留下房里空虚回荡的警报声。 而军官室里——“敌袭……!” 睁开眼睛时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基拉,随即发觉是警报,忽地猛然爬起身。他的动作虽像是穷途末路的野兽,眼神中的惊怯却在剎那间一变成猎者般的锐利。他从上跳起来,慌忙地穿上散落一地的衣物。 “——我再也不让任何人死了……再也不会……” 如梦呓似的喃喃说着,他一面套着上衣,一面夺门而出。 房间在他身后关上后,另一个身影从床上慢慢爬起。光滑的背部曲线从被单下露出,鲜红的长发滑落肩膀。 芙蕾懒洋洋的撂起头发,侧耳听了一会儿,直到基拉的脚步声远离,才颓然的倒回枕头上。 “……哼……哼哼……” 几声干笑从她的唇中泄出。她忽又抖了一下。抱住自己的肩头,蜷缩在被单里。 “——要保护……我哦……” 短短的几个字,既像自嘲,又像讪笑。 ——已经不能回头了,因为她己经赌赢了。 因为,她已经成功的把基拉拖回这场战争里——“对啊……他要一直战斗、一直战斗、一直战斗,直到死为止。否则我绝不罢休……” 没能保护父亲的调整者——杀死父亲的调整者——这是芙蕾对这些人的复仇。 对自幼失去母亲的她而言,父亲就是唯一绝对的存在。父亲对她的溺爱无己复加,给她一切想要的,甚至不让她从自己的庇护下走出一步。她的世界极其狭碍,但有父亲给她的一切就够了。因为父亲没有责备,所以她任性;因为父亲选了赛伊,所以她跟赛伊交往;因为父亲讨厌调整者,所以她也讨厌。对她而言,父亲就像空气一样的理所当然又不可或缺,也像是 守护她这颗珍珠的贝壳一样。 所以,当父亲死时,她的世界也毁灭了。 ——不原谅——可是,不原谅谁? 是谁害自己遭遇这种事的? 一定得有个人来承受这一切才行。自己受伤如此之重,应该要有个人为此而受到教训才行——这不是理性,只是偏激的情绪。用不合理去面对不合理。 于是,她在包围自己的这个小小世界里,在眼界所能及的范围内,选了一个当做目标物的“敌人”——调整者——基拉.大和。 都是因为他没保护爸爸。 因为他跟敌人做朋友。 因为他是调整者——为此,她才志愿从军的。为了不让基拉从战场上逃走——只是为了这个目的。 而基拉的确回来了。正如她所料。 那就是她的“赌注”。就算因此让赛伊或米丽雅莉亚等人卷入,让他们身处危险之中,甚至连她自己的生命安全都受波及——她也无所谓。只要这么做能向基拉——能向调整者们复仇就行。 基拉会保护她,会为了她与朋友为敌继续作战下去。最好让调整者跟调整者自相残杀,直到双方都走上毁灭之路。 为了这个目的,献上自己作为牺牲品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跟一个可恨的调整者同床共枕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打倒杀父之敌。 “——把那帮人……全都杀光光……” 她无心的呢喃着幼稚的用语,吃吃笑起来。 就连泪水不住的流下,她也没有发觉——只是不住的笑着。 沙丘的另一头飞来数发炮弹,75mm对空自动火神炮炮塔系统“豪猪阵”发动迎击,将飞弹击落。舰内也听得见沉重的爆炸声……“我就说了!反正你弄到让它能飞就好了嘛!” “就跟你说了不可能啊!” 左舷的弹射甲板上,穆和马德克正在“空中霸王”的前面争论不休。已经换上驾驶服的基拉,一面为重力的制约而感到不耐——他已经不能用飞的进入驾驶舱了——一面进入了“强袭高达”。 “攻击来自沙丘后方,无法锁定发射位置!” 打开通讯线路,舰桥的对话立刻传出来。 “发布第一战斗位置!轮机启动!” 引擎启动,今舰内起了轻微的震荡。杰基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令已经开动“强袭高达”的基拉顿时全身紧绷了起来。 “五点钟方向有敌影三!确认为扎夫特战斗直升机‘快捷’!”“飞弹接近!” “失去机影!” 娜塔尔的命令来杂其间。 “散布照明弹!迎击!” 基拉急燥的喊叫。 “敌人在哪里?‘强袭高达’要出动啰!” “基拉?等等,还没——” 米丽雅莉亚惊讶的回复。基拉没等她说话,就径自关上了驾驶舱门、放上头盔面罩,粗鲁的怒喝。 “快点打开舱门!” “等等!还不清楚敌军位置和战力啊,不要急!出动命令又还没下达!” 杰基连忙安抚他,可是——“说着什么悠哉的话!反正快点给我打开舱门!我要去干掉他们!” “基拉……?” 没察觉到米丽雅莉亚正透过屏幕神情不安的注视着自己,基拉仍旧粗暴的吼着。 “——快点!” “说话口气真教人不喜欢,但也只有让他出动了。” 玛琉的声音听来有些不悦。 “舰炮的回转半径不够小,让‘强袭高达’出动。” 舱门开了,装备上“重炮攻击装备”后,基拉在弹射器上摆好姿势。娜塔尔的命令在最后一刻传入。 “‘强袭高达’,排除敌战斗直升机。——不要忘了重力的影响!” 线性弹射讯速射出机体。尽管娜塔尔才刚交待过,急速接近的地面还是令基拉剎时一愣。 “——唔……!” 无法保持着地姿势,“强袭高达”不由得跪下,细沙在脚边簌簌流过。这时战斗直升机突然从沙丘后面出现并发射飞弹。基拉急忙想采取迎击态势,但刚站起身的ms却马上被坍陷的细沙弄得失去平衡。飞弹命中,出现了爆炸的烟雾。 不过,当烟雾被风吹散时,出现的机体已是胸、腹部为红与蓝、四肢是在夜里也极为显眼的白色。 “可恶——!” 基拉将架在左腰的超高脉冲炮“炎神”朝向战斗直升机。但直升机很快便消失在沙丘的另一侧。 机身倾斜,仍然无法维持平衡的基拉透过屏幕看着脚下。在照明弹的光芒下,闪耀的沙粒就像液体般,止不住的流动。 “可恶……!” 基拉狰狞着咬牙,奋力让“强袭高达跳起来,启动推进器去追那些直升机,可是在地球的重力影响下,机体连继续飞行的推力都维持不了。”强袭高达“落在沙丘的顶峰,这下子更被沙粒滑落带着一股脑儿到丘底附近。想站起来,脚下的地实在很难施力,机身只能笨拙的活动,蹒跚更令基拉恨得咬着嘴唇。这时,通报敌机出现的警报响彻驾驶舱。 沙丘那头窜出一个黑影。 “——什么……?” 不是直升机。那是驱动履带疾走在沙丘之上的机体,当它跃起在半空中,剎那间又改变了外形,竟以四脚着地。 ——是ms……? 它的外型与常见的人型二足步行式ms相去甚远,出人意料的形状和动作令基拉一时反应不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这种四脚的机体根本没把沙地当一回事儿,跳跃的动作有如野兽般敏捷,而且接二连三的向“强袭高达”逼近。它的速度惊人,就连基拉的动态视力都不足以掌握其数量。 “哇啊……! 其中一架扑上来踢了脚,仅仅如此便让站不稳的“强袭高达”倒地。兽型的机体紧接着用背部的飞弹炮瞄准。猛烈的爆炸袭向“强袭高达”。 “——基拉!” 看着“强袭高达”被爆炸的火焰包围,米丽雅莉亚不安的叫了起来。硝烟散去后,毫发无损的机体再次出现,她才松了一口气。 “那是……!” 看见陌生的机种,“大天使号”舰桥上的玛琉也睁大了眼睛。已确认机种的赛伊大声报告。 “敌机五!确认为tmf/a-802,扎夫特军ms‘巴库’!” “‘巴库’?” 蓝油色的机身,形状就像一只四足兽,背上有翼;模样有如神话中的格里风。不管翼上部装的是400mm口径十二连装飞弹炮击管,或450mm二连装磁道炮,都是专为地面作战而开发的机体,偏重力环境下的稳定性。尤其在沙漠地形里,它的四只脚可展现轻巧的转动跳跃力。更甚于能利用履带实现高速行的运动性,使它成为驻扎部队的主力兵器。 在地球上,相对于配合沙漠环境而改造的“巴库”,泛用型的“强袭高达”显然处于不利的立场。 就像此时,“强袭高达”不仅要吃力地稳住立足点,还要费神利用“炎神”进行瞄准;可是“巴库”只消轻轻一踢,“强袭高达”立刻滑倒,以履带趁隙接近的另一架敌机便会再度发射飞弹。 看着遭到敌机玩弄的“强袭高达”,娜塔尔一咬牙。 “发射‘巨槌’!” 听见她的命令,赛伊惊愕的转过头去。 “会打中‘强袭高达’的!” 负责报行的杰基也抗议道,但娜塔尔厉声回答。 “它有ps装甲!” “可是!” 的确,ps装甲能完全抵挡住飞弹等的实弹攻击,但那必须以一定量 的电量供应为前提;越是承受攻击,电力消耗越多,更别提飞弹直击时的撞击力仍然非同小可,对驾驶员已是一大威胁。然而——“这是命令!那种打法怎么行!” 非得设法介入这场不利的战斗中,乘员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收到!‘巨槌’发射!” 杰基一脸为难的按下发射钮。“大天使号”的后部飞弹发射管中射出对空飞弹。米丽雅莉亚大叫。 “基拉——快躲开!” 不管这一波飞弹是否发射,包围在“强袭高达”身边的“巴库”已在极短时间内脱离原位。只有被沙流裹住双脚而无法随意移动的“强袭高达”遭受母舰的弹击。 “哇啊——!” 虽然有ps装甲的保护,机体仍被飞弹炸了出去,剧烈的冲击直达驾驶舱。被安全带固定住的身体也在座位上重重摔了一下,头盔敲到前额。基拉甩甩头,盯着屏幕。 暂且退下的“巴库”继续以履带行进,或用四肢跳跃,自在的向“强袭高达”逼近。但在如此易滑的立足点地,就算要瞄准它们都很困难。从刚才那场炮击已经明白,他不能指望“大天使号”的援护。 被这些新的敌机玩弄于股掌之间,基拉又急又气的咬牙切齿。 “——可恶!” “巴库”再次发射飞弹。基拉拼命的令机身站直,并让“强袭高达”高高跳起,紧接着从空中发射350mm炮击管。可是“巴库”三两下便跳离射线,还抓到“强袭高达”着地时的那一刻发动攻击。基拉只得再次让机体跃起,这回他发射“炎神”,但仍然没能打中“巴库”。而后就在着地的几乎同时,“强袭高达”又做了一次跳跃。 表面上看来,这一连串动作只像是抓不到要领的战法。 但在这段期间,基拉的手指正以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飞快地敲打着键盘。 “——既然接地压会偏差,我配合你总行了吧!” 他低声忿忿的吐了一句,利用逃往空中的些许时间,修正“强袭高达”的运动程序。 闪过着地的那一刻射来的飞弹,基拉让机体再次跃起。 “——还不行?那再改负二十……!” 他的十指仓皇地在键盘上疾走。地面又要接近了。 “巴库”也为这种战法感到不耐,这回似乎想对着敌机的着地点直接攻击。就在“强袭高达”着地的同时,其中一架“巴库”扑了上去。可是,这一次“强袭高达”站得稳稳的。 基拉瞪着屏幕,使劲压下踏板和操纵杆。“强袭高达”身形一沉,轻松就闪过了扑来的敌机,趁势以单脚为支点,让敌机吃了一记回旋踢。四足的ms猛然飞出去,重重跌进沙地里。另一架“巴库”从后侧跳上来。“强袭高达”一反手用“炎神”的枪座撞倒它,然后一脚踩了上去;顺手将枪管柢在敌机身上,就这么按下了扳机。 爆炸的火光,将沙海照耀得通透。 屏幕映出的火光照在基拉的脸上,表情没有一丝迟疑。他环顾包围自己的敌机,眼神阴暗而冷澈。 “——我不会让你们毁了‘大天使号’的……” “打倒一架了!” 屏息观望着ms战的“大天使号”舰桥,此时响起一片欢声。但达利达紧张的声音再次报告。 “西南方有热源接近!是舰炮!” 剎那间,舰桥上沸腾的空气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玛琉下令。 “离陆!紧急回避——!” 沙尘高高扬起,“大天使号”的庞然身驱缓缓地上浮。“豪猪阵”在舰前仅仅分毫之处击落飞弹。但仍有少数几发擦过舰身、在沙地上爆炸。爆炸波令上升中的舰体发生激烈的摇晃。在震动不已的舰桥上。娜塔尔叫道。 “从哪来的?” “推、推测是西南方二十公里处!” 赛伊如此报告完,杰基紧接着宣布一项令人黯然的事实。 “本舰的攻击装备无法对应!” 由于雷达不能使用,他们连敌舰的存在都无法掌握,当然就更无法将飞弹诱导到该处。娜塔尔不甘的咬着唇。此时——“‘空中霸着’出动啰!” 穆的通讯传来,玛琉吃惊地抬起头。 “我去用雷射照射它,你们就瞄准它发射飞弹!” 由“空中霸王”先找到敌舰,用雷射光照上去,便可以藉由雷射波的反射来锁定敌方位置。 “现在才索敌怎么来得及!” 娜塔尔抗议道。 “只有一试了吧?” 穆的反论更强势。 “——在那之前别被打中啰!” 他只丢下这一句便切断了通讯。玛琉紧闭着嘴角,目送着白色的机影飞去。 赶工调整完毕的“空中霸王”,其实连弹药的装填都还没有完成。不过正如穆所说的,只有那么做才能避开这场直接的危机了。刚才多亏迎击系统与回避动作让他们幸运的躲过一劫,但就现况而言,他们完全无法防范这些来自二十公里以外的飞弹。 可是“空中霸王”的机影才刚从视野中消失,达利达的声音又在舰桥上响起。 “第二波接近!” “回避!全体准备冲击!” 玛琉只能如此下令,眼睁睁的看着飞弹迅速逼近。杰基发出警告,声告十分紧张。 “直击——要来了!” 乘员们立刻做出冲击的因应姿势。 “‘大天使号’……” 基拉的视线捕捉到舰炮飞来的轨迹后不禁哀叫。若是全数命中,“大天使号”不可能没事的。 芙蕾和那名小女孩手牵着手,一起目送自己的那副景象,在基拉的脑中浮现。 ——你为什么没有保护我呢……? 其中一个死了。而另一个——他彷佛听见心底深处有个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激荡开来。 基拉恶狠狠地紧盯着围在“强袭高达”身边的这些“巴库”,一面用肩部的火神炮牵制它们,同时踢倒一架由正面袭来的敌机。 飞弹仍在逼近“大天使号”。眼前又有一架“巴库”窜上来。 “啧……!” 基拉架起“炎神”。将意识如针尖般集中在最小限度的一点上,扣紧板机。热线立刻从炮口迸发,不仅贯穿了上前的那架“巴库”,还一路延伸出去,就像被吸住即将命中母舰的敌舰飞弹。 发自“炎神”的火束接二连三地击落舰炮,光芒散放在夜空中。 而在“强袭高达”的驾驶舱里,脸上杀气腾腾的基拉喃喃自语道。 “——我再也不让任何人死了……” 这次一定要守住。死守到底。守护最重要的人——他想起这双手刚才抱过的少女温暖肌肤的感觉。 ——我再也不犹豫了,绝不让任何人受伤害。 为了这一点,基拉什么都愿意做。就算让自己的手沾满同胞的鲜血——甚至面对最亲爱的挚友,他也不在乎了。 只要能保护她——保护大家。 “巴库”再次展开攻击。基拉将枪口转向迫近眼前的敌机,可是——。 警告声突然响起。 基拉惊讶的倒抽一口气,瞥了能源表一眼。曾几何时,电池的残量竟已接近危险值。 “‘炎神’用太多次了?——可恶!” 敌机剩下三架。还有攻击直升机“快捷”。只靠这点能源根本不足以应战,但对方可不会乖乖让自己撤退。“巴库”背部的炮击已经冲了过来。基拉死命避开,但仍有几发命中,这又减损了ps装甲的能源;可是,要持继的躲开所有弹击,根本是不可能的——! “——唔……!” 他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因为那里——“大天使号”里,有他应该保护的人。若是失去了自己,那些人要怎么办——? 对着身陷困境的“强袭高达”,空中直升机也发射了飞弹。 “……!” 说不定ps系统已经失效;若是如此,那数发飞弹也会击破“强袭高达”的。基拉防护着自己,看着飞弹从天而降。 没想到,那些飞弹竟在击中“强袭高达”前就被来自地面的火炮击落了。基拉惊讶得睁开眼睛,正巧看见一架攻击直升机也应声坠落。 直升机燃烧着坠落了下来。在火光照耀下,数辆战斗吉普车从沙丘上一跃而出。车上的人们手持炮击管发射榴弹,勇猛地向包围了“强袭高达”的“巴库”挺进,其中一辆笔直的驶向“强袭高达”,驾驶座旁的金发人士对着机体射出一条纲索。 面对突如其来的外力介入,基拉还在不知所措,便听见一个少女的声音厉喝道。 “那边的ms驾驶员!不想死就听从我方指示!” 看来对方把那条钢索当做天线,藉此传送通讯。过了一会儿,对方传来的讯息切入眼前的主屏幕。那是附近地形的示意图。地图上方有一个闪烁的光点。 “那里有陷阱!把‘巴库’引过去!” 仍是刚才那名少女的指示。不等回复,语音便径自断讯了。基拉只能抓一点时间注视那辆吉普车。 不知对方是何许人物。甚至不知是不是友军。不过,肯定是与扎夫特敌对的人。 没别的法子了。基拉很快地打定主意,跟在那些穿捘在“巴库”间疾驶而去的吉普车之后。 三架“巴库”被突然的介入扰乱了阵形,但看见“强袭高达”跳跃而进,便也跟了上去。上钩了——若是刚才那名少女,应该会这么说吧。不过,被当成诱饵的基拉并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能源计量表正渐渐向红色区域逼近。基拉用余光瞄着,一面与地图对照着周边地形。 “——是那里吗?” 最后一跃,“强袭高达”落在地图上的光点,随即焦急地回身。警告声不绝于耳,ps系统终于完全失效。冷汗爬上基拉的背。眼见机不可失,“巴库一”拥而上。 “只有相信他们了……!” 基拉等敌机充分地接近、直到它们的爪子快要逼近时,才算准时机高高跃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自己刚刚站的地方,也就是“巴库”此时着地的地面,立刻在一阵爆炸声中陷落。那底下似乎有几个旧矿坑,引爆废矿坑里残留的天然气后制造的地形炸弹,是个巧妙的陷阱。 夹杂着被炸碎的机体,四散的瓦砾如雨般落在“强袭高达”四周。基拉大口的喘着气,看着眼前沙地竖着一支“巴库”的前脚。 原是一副惨烈的景像,此刻的基拉却毫无反应;他既不振奋、也不忿恨的走过那具残骸旁——什么感觉也没有。 “撤退吧!” 巴尔特菲卢特如是说,副官马秦.达科斯塔达彷佛大梦初醒似的看着他。的确——就像做了一场恶梦。只不过那不是梦。 他们将指挥车停在一处可纵观战斗地点的沙丘后面,一直在观战。 “——这场战斗的目的已经达成。集合残存部队。” 巴尔特菲卢特说着,往指挥车走去。 原先的战斗目的——评估敌军战力,这点已是十二分达成;然而却伴随着莫大的牺牲,他们一晚就失去多达五架的“巴库”。对方只不过是一艘甫降地面、还没有足够情报与装备的战舰,再靠着仅有的一架ms——姑且不论最后介入旳外力——如此而已。就算是令人闻名丧胆的“沙漠之虎”,也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斗。 “可是……那个驾驶员……” 就他由此观察的战斗来看,起初连站都站不稳,因沙地的滑力而只能笨拙不堪地活动的ms,在战斗中途却突然像换了机体似的,行动立刻敏捷起来。不会错的,那名驾驶员一面应付着五架“巴库”,一面在战斗时改写了ms的运动程序,让机体足以对应沙地。 姑且不论这点,光是他的炮击在仅仅一瞬间击落了所有的长程炮,那身手——“竟会是自然人的本事——?” 巴尔特菲卢特自言自语着,嘴角浮现一抹自嘲似的笑容。 若说那番超乎寻常的战技全凭驾驶员的冷静机智,那人又怎么会打到连能源耗尽了都没发觉、甚至差点把自己逼进绝路呢?——多么奇妙的敌人啊。 临去之前,他向身后瞥了一眼。 “不论如何,看来是我许久未曾遇见、值得一战的对手呀。大天使殿下——还有……” 在视线前方的飞扬尘土中,疾驶的吉普车队彷佛簇拥着那架ms,正开往“大天使号”。 另一方面,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众人正为了“强袭高达”的逃离险境而放下心来。 这时,米丽雅莉亚的屏幕上传来雷射通讯。 “佛拉达上——不、少校来电!‘发现敌母舰且对方放弃攻击。敌母舰为’雷赛布斯‘’”!“ 她逐字读完电文,就听见玛琉惊讶的叫道。 “‘雷赛布斯’?” “‘——重复,敌母舰是’雷赛布斯‘。即将返航’——完毕。” 察察玛琉的表情变得很凝重而严肃,娜塔尔便问道。 “……‘雷赛布斯’是?” “‘雷赛伊斯’——就是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的母舰呀。” 说到这素未谋面的敌舰,玛琉的眼神变得锐利而险恶。 “……也就是说,敌人是‘沙漠之虎’。” phase 02 “大天使号”在战斗区域的附近重新着陆。这时天色已微明,渐蓝的天空和曙光,将沙丘照得微红。 那个意图与势力不明的吉普车队,就在离舰不远处停下。“强袭高达”站在两者之间,像在防备对方的行动。未启动模式下——ps系统关闭后的“强袭高达”呈现出暗钢色的外装甲,令人联想到它原本的质地。 从吉普车上走下来的男子们,看来都像是阿拉伯系的人士。清一色狂放不羁而顽强的神情,有的穿著传统民族服饰,有的身穿迷彩服,年龄也落差很大,显然不是正规军。不过,这些人应该不会是为了好玩才与“巴库”为敌的吧。 玛琉站起身,娜塔尔靠过去问道。 “您觉得他们——和我们同一阵线吗?” 玛琉迟疑了一会儿。 “至少人家没拿枪对着我们呀。” 说完,她便往电梯走去。 “总之先谈谈看。反正对方也有这个意思。要是谈得顺利,还可以得到不少帮助呢。” 玛琉暗暗希望自己的声音听来充满信心。但乘员们都用不安的表情望着她。她转向娜塔尔,做了一个微笑。 “——之后交给你了。” 在闸门前,下了“空中霸王”的穆正在等着。另有几名手持步枪的乘员跑来,躲在两门侧。 “这一回的客人好像不太按牌理出牌唷。” 穆依旧语气轻浮的说,一面检视并装填手枪的弹匣。 “可是我对这玩意儿不太拿手耶……” 唉声叹气,他将手枪收进腰际的枪套。这位“安迪米翁之鹰”已经击落了不少架“基恩”,却说自己不擅用枪——觉得意外的玛琉不禁微笑起来,说不定真是如此。 紧张的情绪有些舒缓了。也许穆就是为此才故意说那些话的。想到这一点,玛琉顿时感觉,有这个人待在身旁令自己坚强许多。对现在的她而言,这种安全感比射击技术重要多了。 “要开门啰!” 穆说着,按下闸门的开关钮。早晨的凉风吹进些许沙尘,玛琉踏了出去。 这一群来路不明的男人用带着警戒的眼神看着他们。当中有个身材壮硕、已逾半百的男子走到众人面前;他可能是这个集团的领袖。这个人蓄着大胡子,晒得黝黑的脸颊上有个很大的伤疤。他以惊人的锐利眼神来回打量着玛琉与穆。 “多谢你们出手相助——说谢谢没错吧?” 玛琉一开口,那个人的视线就在她的脸上停住了。那是一双冷静而深沉、揣不出内心情绪的眼神。 “——我是玛琉.雷明斯,隶属地球联合军第八舰队。” -一听她报上名号,有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便嘲弄似的笑着。 “咦?第八舰队不是全灭了吗?” 玛琉不由得瞪了那名少年一眼。那个看似老大的男子叫了一声“阿夫门德”,举起手来制止他。 “我们是‘黎明沙漠’。我叫做赛布.阿修曼……不用道什么谢啦,你们应该也知道吧?我们并不是特别要救你们。” 玛琉直视着赛布.阿修曼的黑眼珠,试图探寻他的真意。于是这个人也笑了笑,回视她。 “——只是也顺便攻打我们的敌人罢了。” 这么说来,这帮人应该是本地的反扎夫特势力了。大概是从事游击活动的反抗军吧。 “你们一直跟‘沙漠之虎’玩这种把戏?” 一旁的穆有些意外的说道,赛布目不转睛的打量他。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我叫做穆.拉.佛拉达——在这一带可没认识什么朋友哦。” 穆冷冷的说,却见赛布豪迈的笑起来。 “唷,‘安迪米翁之鹰’啊,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见到你。” 这番话全然出人意料之外,穆一脸惊讶,玛琉也暗暗吃惊。在这样的不毛之地,一支仅擎着小型手持火箭炮在勉强战斗的游击部队,消息竟然还满灵通的。 “看来你们手上的情报还不少呢。那么,也知道我们的事啰?” “地球军的新型特装舰‘大天使号’,是吧?被克鲁泽队追杀,逃到地球来,还有那个——” 说着,赛布朝另一旁站立的“强袭高达”努了努嘴。此时赛布的后方传来另一个高亢的声音,像是要盖过他的话。 “105……又称‘强袭高达’的地球军新型机动兵器——这是它的原型。” 玛琉惊讶的往声音来源一看,见到一个金发少女。和大多数的反抗军一样,她穿着看似防弹背心的外衣,语调和用词都像个男人。她那近乎金色的眼睛直视着“强袭高达”,从玛琉的角度,只看见她凛然的侧脸。这名少女的气质与周遭的人们截然不同,根本不是同一个种族。 不过,比起来历,刚才的那句话更令人在意。这么详细的资料,究竟是藉由什么管道泄漏到这里来的呢……? 看见玛琉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名少女看,赛布向前走了一步,像是挡住她的目光。 “好啦,现在我们彼此都有些了解了,真是恭喜啊——话说回来,我们倒怕你们是个从天而降的灾星。——不过在你们看来,降落到这种鬼地方来或许才是灾难吧——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赛布虽然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却彷佛想从玛琉等人口中套出什么,眼神仍然亮不松懈的观察着。玛琉等人也一样。她试探性的问道。 “——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帮助我们呢?” 此话一出,那名男子便露出一个警戒的笑容。 “既然这么想,就先请你们把枪放下吧。” 看来,他早就知有人正埋伏着以防万一了。玛琉便转向藏在闸门后的乘员,打手势示意。 “……如何?” “那东西的驾驶员也是。” 他指的是在一旁好整以暇地弁守这场会谈的特大号卫兵。玛琉短短的叹了一声,重新转过身面对着“强袭高达”。 “大和少尉!下机!” “强袭高达”的外部麦克风将玛琉的指令传进驾驶舱,基拉于是打开了舱门。抓出升降索后踩上去,钢索就自动的往地面垂下,在无重力环境中毕竟是方便多了。基拉一面朝玛琉等人走去,一面摘下头盔。看见他的脸,反抗军一时议论纷纷。 “——什么?那个就是驾驶员?” “还是个小鬼不是吗?” 在他们之中,有人大大地倒抽一口气。下一秒,有个金发的影子从人群中窜出,冲到基拉的面前。 “你……!” 她这个突发性的行动,在这场双方都城府深沉的会谈中显得格外突兀。那一瞬间,众人都心头一凉,穆以为她会加害于基拉,而将手按在枪套上。一个肌肉隆隆的大个子立刻站到穆的面前,像是要牵制穆的行动;这个人的长发披散,仪容十分不整,但眼神却非常锐利。 同时,少年们却没注意到四周的气氛变得紧绷,只是盯着彼此的脸看。少女粗鲁的大叫着,拳头已向基拉挥了过去。 “你怎么会跑去驾驶那种鬼东西?” 基拉反射性的挡住她的拳头,听见这句话更是惊讶不已。她就是在刚才那场战斗中和“强袭高达”通话的人,但从话里的语气听起来,她好像之前就认识基拉似的。 拳头被挡下,少女满脸的不情愿,却仍旧恶狠狠的瞪着基拉。基拉对那双有如猛兽般的金褐色眼眸有印象,不禁睁大了眼睛。 “——你……你是那时候…在‘曙光社’的……!” 那一天,“海利欧波里斯”遭到扎夫特袭击的那个命运之日,来拜托加藤教授的就是这名少女。 之后他们都被卷入空袭——她进了防空洞,基拉进了“强袭高达”,就再也不曾见过面。 从那之后——到现在也还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回忆起来却像是遥远的过去。 基拉呆了一会儿,少女趁隙曲身甩掉他的手。 “可恶……放手!你这个混蛋!” 她的另一个拳头打上基拉的脸,令基拉不由得放手,捂着自己的脸颊。 “卡嘉利!” 领袖大喝一声,被叫做卡嘉利的少女回头瞄了一眼,才忿忿不平的收手。最后又以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凶猛眼神再瞪基拉一次,这才退回伙伴群里。 比起挨揍的痛楚,基拉更觉得脑中一团混乱。他哑口无言地看着她的背影。 那女孩——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得知你们两位平安的进入直布罗陀,我就放心了。” 通讯室的屏幕上,映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金发男子。 这是扎夫特的前线基地直布罗陀。在与第八舰队交战时被地球重力牵引而迫降的“暴风高达”、“决斗高达”,连同驾驶员堤亚哥.艾斯曼和伊扎克.玫尔一同留在此,正坐在屏幕前等待长官的指示。 “——之前的战斗辛苦你们了。” 堤亚哥朝着面具男做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还好啦……只是差点死掉而已。” 他们在没有耐热胶囊的情况下,以ms单机直接进入大气层,尽管有地球联合军开发出来的ps装甲,让大气的摩擦不致于烧光ms,而且他们幸运的坠落在地中海,因此得以平安生还。不过堤亚哥嘴上说得虽然轻松,但他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屏幕中的人正是他们的长官,“面具男”劳乌.鲁.克鲁泽。 “遗憾的是,我们没能解决‘有脚和’和‘强袭高达’,不过你们两人能一起降落到地球上,虽说是意外之事,或许也是万幸。” 从不放过任何猎物的这位长官,却让“大天使号”数度逃脱,如今还降落到地球。尽管如此,克鲁泽的面具下依旧不显悔色,语调自然至终都是那般平稳。堤亚哥最讨厌长官这个声音了。 “——‘长腿’将是地球驻军的目标,你们暂时留在直布罗陀,随驻军一起追击。” 说完,克鲁泽揶揄似的又看了看他们两人。 “当然……要是有机会,顺便歼灭它也无妨。” 通讯结束。堤亚哥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看着身旁已经站起身的同袍。 “——也就是说。叫我们别回太空了是吗?” 俏皮的转了一个坐姿,堤亚哥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叫我们跟驻军一起趴在地上找‘长腿’嘛——” 堤亚哥和一起降落地球的伊扎克.玫尔都是扎夫特宇宙军的顶尖战斗驾驶。能够收编在克鲁泽队里的人,战技或资质都是一时之选,他们两人更有一番不寻常的自负与菁英意识,因此面对自己在战斗中不慎迫降到地球上的这个事实,都无法释然以对。而堤亚哥更一心认为,太空才堪称ms战的精髓。这也难怪,他们都是第二世代的调整者,生于宇宙也长于宇宙。对打从一出生就待在太空中的他们而言,在地球上感觉格外不自在。 堤亚哥已经整个人开始消沉起来,抬眼一看,看见的景象却令他大感意外。站在一旁的伊扎克竟开始拆起遮去自己半边脸的一圈纱布。 “喂,伊扎克……” 堤亚哥莫名的心头一惊。伊扎克的脸在日前与“强袭高达”交战时,因为头盔破裂而被割伤。他是忍着伤势硬参加降落地球前的那场战斗的。 不过,那并不是很严重的伤。既然还能参战,可见伤口也不怎么深——堤亚哥简单的想着,却被绷带下出现的模样吓得屏住呼吸。 伊扎克的脸被一道丑陋的伤疤歪歪斜斜的划过,就像切成了两半。原本细致而秀丽的脸庞,令这道伤痕更显凄惨;堤亚哥因为太过惊讶,因而无法移开目光。不过若以现在的医疗技术,这点伤痕可以治疗得不留痕迹。所以换个角度来说,也可以想做伊扎克是自己要留下这道疤痕的。 对伊扎克而言,被地球军ms超越,可说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大瑕疵——正如同这道令他破相的伤痕。怒意使那张已经伤残的面容更加扭曲。他咬牙切齿,近乎咒骂似的低声说。 “要是有机会……” 紧握着绷带,伊扎克不平的高叫着。 “我一定要干掉它!这次我一定要——亲手把他干掉!” 平坦细致的沙海上,有一座彷如小岛般旳岩山突起,“大天使号”缓缓驶近,此地约在最初降落地点的东方两百里处。雪白的庞然巨舰在吉普车的前导下,沿着岩山的隙缝前进。看似居民的男人们看到战舰的威容都目瞪口呆。到了一处谷底,“大天使号”在两翼擦着岩壁的情况下着陆了。人员和ms联合撒开隐蔽用的网子,以防止来自空中的侦察。 “赛布!这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从岩山后方赶来,向赛布.阿修曼抗议道。但这名反抗组织领袖只是板起脸孔下令。 “是客人,大家客气点。” 玛琉、穆和娜塔尔跟着赛布往里面走去。 这座岩山应该就是他们“黎明沙漠”的大本营吧。不知是不是原本就有的,这里到处都是洞窟,里面堆满了武器、弹药和各种生活用品,给人杂乱的印象。正在百般无聊检查物资搬运的男人们见到玛琉等女性士官经过,便调侃地吹起口哨来。玛琉微笑以对,娜塔尔却不高兴的还以白眼。 他们跟着赛布走进里面,来到一间像是司令室的房间。屋内灯光暗淡,有成排像是通讯或数据分析用的计算机类仪器,中间还有一张大桌子,穆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真是不得了。不过,你们都住在这种地方吗?” “这里是前线基地,我们的家都在城里。要是还没被人烧掉的话。” 赛布往墙边走去、一面回答,一面从电热炉上拿起一个壸。玛琉反问一声“城里?” “也有人是从阿哲高原、穆拉或市政局来的。我们都是志同道合才聚在一起的。——要咖啡吗?” 赛布自顾在珐琅杯里注入黑色的液体,嘴上这么问,玛琉于是伸出手去。一面答说“谢谢”——他却自己喝了起来,淡淡丢下一句“那就自便吧”就走开了。玛琉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无处可去;看看咖啡壸四周,那儿已经没有杯子了。发现娜塔尔很干脆地走掉后,她也只好放弃咖啡,跟着赛布走过去。 “战舰也——谢谢你帮了一个大忙。” 她慌张地道谢。那样的庞然大物,不论摆在哪儿都注定很显眼的,可是如今能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真是有如天助。 刚才的金发少女悄悄走近赛布,在他耳边讲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穆看着她的背影,问说“她是谁?”。赛布照例先沉默地打量他们一会儿,才慢慢的回答。 “我们的‘胜利女神’。” “喔?” 看着少女的穆,眼中出现了一丝顽皮。虽被称做“女神”,那女孩却不怎么有女人味。 “什么名字啊?” “……………” 没听到回答,穆的视线重新转回赛布身上,朝他耸了耸肩。 “既然是女神,不知道名字岂不是罪过?” 喝了一口咖啡后,赛布才板着脸回答。 “……卡嘉利.尤拉。” 他把杯子放在桌上,打开一份地图。 “你们要到阿拉斯加去——” 他显然打算叉开话题。当下,玛琉为他的态度感到莫名其妙,不过注意力很快就被地图吸引住 了。 “要先设法离开非洲大陆……。这儿虽说是扎夫特的势力范围,不过也就都是这种地方;沙漠中也不可能到处是军队……。但是,那帮家伙三天前攻下了维多利亚宇宙港,现在气势很旺……” 赛布淡然说出的这段话,却令玛琉等人发出惊愕之声。 “维多利亚?” “三天前——?” 连穆都“哎呀—”的脸色一沉。 “非洲共同体本来就是亲‘nt’的。抵抗到底的南非统一机构,后来大概也被地球军舍弃了吧。势力范围每天都在变啊。” 目前的非洲大陆大致分成两半,从北到西的七成土地属于亲“nt”的非洲共同体,其余则是亲地球联合的南非统一机构。扎夫特的地球侵略作战“乌洛波罗斯”,目标是攻下赤道随近的所有宇宙港。高雄宇宙港才刚刚沦陷,现在连填平了维多利亚湖而兴建的维多利亚港也失守了,这下子…… “只剩巴拿马了吗……” 玛琉心情低落的嘀咕着。 “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真拼命啊。” 穆重新打起精神笑着说,赛布却瞪了他一眼。 “告诉你,对我们来说,扎夫特跟地球军根本没两样,都只是来支配我们、抢夺物资的。好一点是独占财富,恶劣一点就自私到底,手上有的全都不愿意放,然后再来压榨我们……” 玛琉迷惘的垂眼。 这块地方从公元以前,就有因地中海贸易而繁荣的先进都市。沿岸地区至今仍留有罗马时期的遗迹。后来有阿拉伯民族定居,经历十九世纪欧洲各国的殖民统治经验,又发生过多次战乱,现在才被视为非洲共同体中的一个,纳入巨大的版图下。的确,赛布他们被大国的大道理摆布,会怀着怒意也是情有可原;至少他们不可能选择现在的支配者。 但是穆浅浅一笑。 “那又为什么帮我们?” “我不是说了吗,那不是帮。只是——对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么回事吧。” 穆邪邪一笑,彷佛看见赛布的大胡子底下也有一丝笑意。 “那艘船在大气层里怎么样?” “没法飞得太高。” 娜塔尔径自回答道,赛布探身在地图上看着。 “要是不能越过山脉,就只有突破直布罗陀了吗……” “就凭这点战力?别开玩笑了。” 穆皱起眉头。为了进行对欧洲与非洲大陆的进攻,扎夫特在直布罗陀海峡设置了一座前线基地。仅凭一艘“大天使号”就要突破其强大的势力范围,实在不太可能。 “不然努力穿越红海,从印度洋出太平洋啰。” 赛布干脆的说,反正是别人家的事。不过当事者们倒开始认真的探讨这条航路的可能性。 “——太平洋……” “在无法确保补给路线的情况下,这可不是能一口气走完的距离呢。” “但确实也没别的路……” “太平洋联合已经完全投靠扎夫特了吧?赤道联合还是中立的吗?” 三人正对着地图交互讨论,赛布却不耐烦的出声。 “喂喂,想太多了吧。你们已经在担心那个了吗?” 三人狐疑的抬起脸来,只见这位反抗军的领袖用力一比,粗壮的指头应声点在非洲大陆上。 “这里!市政局这儿还有个‘雷赛布斯’啊!” 片刻沉默后,穆讪讪笑着打哈哈。 “哦……你说的穿越红海,就是这个啊?” 玛琉看着赛布指着的地点,长长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也许真该向赛布要一杯咖啡的……用来提神醒脑。 在“大天使号”上铺完迷彩网,基拉从“强袭高达”上走下来,见到那名少女朝自己走近。她好像叫做卡嘉利。 “刚才真是抱歉。” 她眼睛往上瞥着基拉,似怒非怒的小声说“我本来也不是……”说到一半,她突然察觉什么似的,改口说“……也不是不想揍你的,不过刚才是不小心揍到的。原谅我吧。” 她的口气是十二分的严正,态度却一点也不像是在道歉。基拉不由得噗哧一笑,又被她略带懊恼的瞪了一眼。 “有什么好笑的!” “什么有什么……” 她好像一点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笑。大概个性太严肃了吧。光凭这一点就让基拉笑得不可遏抑。她虽然在生气,却有一种像小动物似的可爱。 卡嘉利很快的收敛起怒意,别过眼神。 “……我一直很想知道。在那之后,不知道你怎么了……” 她还是那副似怒非怒的口吻。基拉这才注意到,原来她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在“海利欧波里斯”时,多亏了基拉那一句“只收一个也行”,卡嘉利才被挤进了本已客满的防空洞。基拉认为自己是调整者,对方又是个女孩子,但是卡嘉利并不知道基拉的背景。要是有个素未谋面的人只帮助自己得救,之后又被卷入殖民卫星的毁灭之灾——换个角度想过后,基拉便懂了卡嘉利的心情。 “……对不起。” 基拉不知不觉的赔起不是来,但是仔细一想,道歉其实满怪的。不过卡嘉利却一副理所当然似的接口。 “对啊。你再敢那样试试,我可不会饶你。” 说是这么说,万一又发生同样的状况,基拉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举动吧。无视于基拉此刻暗暗的两难,卡嘉利的口气又起发火来。 “那——你为什么又会驾着那玩意儿出现呢?居然还加入了地球军!” 她又没资格如此指责自己,基拉却又隐约觉得她有理由生你气,于是低头不语。 真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种地步呢…… 可是,是因为基拉也只能这么做。大概就像他会再一次把防空洞的空位让给卡嘉利吧,两者都是基于同样的心情。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啊……” 基拉低声说道。这一瞬间,他的脑中飞快的闪过同伴们的脸、阿斯兰悲痛的叫声、送给他的那朵纸花,以及燃烧的航天飞机。 “……真的,太多了……” 或许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卡嘉利没再追问下去,只是好奇的不住打量着他。她这时的表情似乎有些担忧,看起来突然像个女孩子。 “对了——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不意地,基拉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你不是奥布的人吗?难道你本来是这里的人?” “咦?……呃……” 卡嘉利一脸不知所措的别过头去。这时——“等一下嘛,芙蕾!你那样说我怎么懂,说清楚一点……” “你很烦耶!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 一阵男女争吵的声音接近,两人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在一处突出的岩块转角,出现的正是芙蕾和追着她而来的赛伊。芙蕾看见基拉在,便像求助似的跑过来。 “基拉!” 她伸出双手攀住基拉的手臂,躲在他身后。赛伊脸色大变,立刻停下脚步,接着焦燥的叫了一声“芙蕾!”。这时回话的却是基拉。 “——干嘛?” 看着基拉用冰冷的眼神直视自己,赛伊的表情有些困惑。 “我有话跟芙蕾说,跟基拉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 芙蕾在基拉的身后叫道。 “因为,我昨晚一直都待在基拉的房间里!” 还在附近的卡嘉利听见这句话,不由得脸色一红,立刻识趣的离开了。于是现场只剩下他们三人。 赛伊彷佛一时没搞清楚状况,只是呆呆的站着,神情甚至有些无辜。基拉于心不忍地别开视线。 “这……是怎么回事啊……芙蕾,你……” 赛伊的声音颤抖着,芙蕾却尖叫着打断他。 “你知道了又怎么?跟你又没关系!” 攀在基拉臂上的手缠得更紧了。基拉压抑着心里的罪恶感,一股兴奋直冲脑门,令他有些晕陶陶的。她已经不再是赛伊的人了。自己再也不用苦苦单恋、只敢远远的看她了。 她已经属于基拉了。 “没关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嘛,芙蕾——!” 赛伊激动起来,基拉便开口了。 “够了,赛伊。” “……基拉?” 赛伊惊讶的看着基拉。 “你这个样子,怎么看都只像是在硬追芙蕾而已。” “……你说什么?” 连你也是吗?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像是在说,连你也背叛我吗——基拉不由得垂下眼神。 “够了……别再干这种难看的事了。昨晚的战斗就够让我累了……”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赛伊。再谈下去,基拉会受不了的。芙蕾刻意依偎着基拉,两人就要一起走开。这时——“基拉——!” 赛伊高声咆吼起来,从基拉的背后抓来。可是只在那短短一剎那间,基拉已经一个反手扭住赛伊的手臂。面对面男人们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芙蕾吓得退开。 “别闹了,” 基拉放言道,声音冰冷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要是我认真起来,你应该不可能敌得过我吧。” 只是顺势轻轻一堆,赛伊就踉跄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两眼惊愕地睁得大大的,不知是为了自己和基拉之间力量的差距,还是看见平日和顺的基拉,竟在突然间对自己做出反常的行为。 之前基拉从来未曾在同学们夸示过自己的力量,不管是在学业或运动能力上。或许那是生活在自然人之间的他,不知不觉中培养出来的处世之道。像这样头一次展现自己的力量,令基拉的心底兴起一股甚至可说是凶暴的亢奋感。其中也多少有些许的报复心;报复这个一直怠慢自己、老是在众人面前炫耀他与芙蕾有多么亲密的赛伊。 但是赛伊不可能知道基拉的这些想法。他怎么可能怠慢基拉。其实他总是用他的方式在袒护基拉,而基拉明明也都注意到——如今,自己却用这种方式回报他…… 短暂的嗜虐心,顿时被急速涌现的罪恶感击溃。 “……芙蕾对我很好。” 基拉觉得呼吸窘迫,别过脸说道。 “她一直……陪着我、温柔的抱着我……叫我放心……说她会守护我……” 他的声音颤抖着。 “——我这一路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而战,你们有人在乎过吗……!” 现在说这些话是卑劣的行为,可是——他忍不住要说。 孤伶伶的待在驾驶舱里,不知何时会被光束贯穿而死。他要熬过那种压倒性的孤独感,更要为了这些不可能成为同胞的人,亲手杀着自己的同胞。都是为了大家。 可是,这唯一主动向基拉靠近的温馨,如今却有人要取走? 面对他的呼声,赛伊无言以对。 “基拉……” 芙蕾的手抚上基拉颤抖的肩膀。她轻轻的抚摸基拉的头发,拥抱他。 “……没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甜美的声音、温暖的触感,不只令他整个人温暖起来,也融化了心中郁结的情绪。 没有它,他已经活不下去了…… “报告,我是达科斯塔。” 敲了门后,达科斯塔打开门走进屋内,一股浓烈的臭味立刻迎面扑来,令他不由得捂住鼻子。虽然人家都说咖啡味是香的,但浓烈到这种地步,只让人感觉它像一种暴力。房间的主人对这股浓香毫不以为意,依然径自用竹片搅拌着咖啡。 “唔……队长,你不换气吗?” 好容易挤出一句话,却见巴尔特菲卢特质问似的瞥了他一眼。 “你就是特地来说这个?” “不是,怎么可能……” ——不行。现在的他正热衷于咖啡——不对,这个对常识的理解程度跟对外语差不多,跟他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于是达科斯塔重新报告。 “——出击准备完毕。” “吱。” 巴尔特菲卢特将刚煮好的咖啡倒进杯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万分满足的呼出来。在这片气味浓陏的烟雾弥漫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区分那些味道的。要是没有这些怪癖,他倒是个好长官——想着想着,达斯哥塔记得长官其它的怪异行径,又在心里的清单添上五、六笔。 坚持我行我素的长官,正慢条斯理的品尝着咖啡,脸上写满幸福的表情。 “嗯,真不错——下次来多加点夏威夷可娜看看。” “…………哦。” 达科斯塔小心翼翼的搭腔。以前他曾经随口问过“那是什么样的豆子?”,结果被巴尔特菲卢特抓着讲了不知多久的咖啡经。今天可不能重蹈覆辙,否则已经做好出击准备的士兵们,又不知道要待命多久了。 “嗯……这杯也不错。夏威夷可娜隐约却充分地主张它的存在。我就爱这个调调。” 巴尔特菲卢特放下杯子,潇洒的走出了舰长室。 甲板上已有三架随时可出动的“巴库”和成排的装甲车,以及在车前整队立正站好的士兵们在等着指挥官。巴尔特菲卢特依然用那副稀松平常的语气开口说话。 “那么,我们即将对反抗军的据点进行攻击!——昨晚对他们太好啦。坏孩子就该好好处罚才行。” ——多说的那一句,倒像是他自己不加不甘心似的。士兵们面对这位我行我素的长官并未表示不满。也不会想特别献媚。这支部队里没有一个人会轻蔑巴尔特菲卢特,因为这个队长的作风虽然怪异,却有着人人都推崇的实力。 “目标是阿哲高原!——全体登机!” 说起来,巴尔特菲卢特的别号是早在开战初期就有的,因为他的座机正是一架剑齿虎型的“巴库”。它还在试验机阶段就被巴尔特菲卢特一眼相中,之后强制征用,因此头部多了一对又长又大的利刃,有如剑齿虎的獠牙;如此已经够引人注目了,他还叫人将机身涂成黄黑相间,可说极尽夸张之能事。恰巧,“nt”的广告代理商也想利用它做为战争的宣传口号,因此才命名为“沙漠之虎”。但是这个名号能远播敌军阵营、令人闻之色变,则是巴尔特菲卢特本身赢取的战果,绝不是军方宣传下的不实广告。这一点,部下达科斯塔等人都是亲身见识过的。 在阿哲高原的近郊,巴尔特菲卢特停下了车子。 正午气温会超过摄氏四十度的沙漠,在太阳一下山便立刻开始降温,黎明时大约降至十度左右。生长在温度都受到完善管理的“nt”,士兵们虽是天生强健的调整者,不致于发生严重的体能失调的现象,但对这样剧烈的温差也多有怨言。达科斯塔是很快就习惯了这种气候,反观巴尔特菲卢特,好像反而很喜欢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的事情。恐怕再没有像他这样乐于地球生活的调整者了吧。 阿哲高原的城市里,家家户户都已熄灯,只有长夜灯与少数几间营业到深夜的店面依然零星的亮着,剩下的就是其后广阔的黑暗。也许与能源危机有关,不过这一带原本就太消耗电力的。 达科斯塔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 “已经是睡觉的时间了呢。” “就这么让他 们长睡不醒吧——” 听见长官一反常态说出这么刻薄的话,达科斯塔剎时怔住了。不过——“……我可不会说这种话哦。” 后面半句话,又让达科斯塔差点没滑倒。巴尔特菲卢特的表情却是十分严肃。 “警告十五分钟后开始攻击。” “是……?” 一时没弄懂他的意思,令达科斯塔睁大了眼睛。有时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位长官大人的话何时是真的、何时是开玩笑的。也许他只是在调侃自己这个年轻的后辈,如果不是,那就是要认真想了;可是——“喂,快去宣布啊。” 见他催促自己,看来像是真的,达科斯塔才急忙“是!”的一敬礼,连滚带爬的跑下车。 尖锐的笛声响彻营地。 这道声响好像意味着警报,赛布从司令室狂奔而出,玛琉等人也跟出去看个究竟。 “怎么了?” 瞭望台上的少年,用着仍然尖细的声音叫道。 “天空……天空在燃烧!” 众人都吃惊的屏息。 “是阿哲高原的方向!” 此话一出,赛布立刻转身狂奔向无线电,已经有人先他一步赶去,粗鲁的敲打着杂音不断的音箱。 “不行!不通!” 外面传来人们高分贝的吼声,还有车辆紧急发动的声响。 “快拿弹药!” “那些家伙……!我妈卧病在床耶!” “快点上车!再磨蹭就不管你啰!” 赛布又冲到外面。 “慢着!不要急!” “赛布,难道叫我们不管?” “不是,我是说一半人要留下!冷静点!说不定还有分遣队!” 看着他们的动态,玛琉悄声对着身旁的穆问道。 “——你觉得如何?” “嗯——”了一声,穆叉起双臂。 “‘沙漠之虎’残忍无情——这我倒没听过耶——” “那,这是怎么回事……?” “天晓得?我跟他又不认识。” 又是这副紧张不起来的态度,玛琉顿感无力。 “我们要怎么做?” “我看‘大天使号’还是先别动。我也担心有分遣队。少校,你能跑一趟吗?” 一听玛琉这么说,穆惊讶的指着自己说“我?”。刚才他问“怎么做”,却像是打算隔岸观火似的。倒不是想敬他一记回马枪,不过玛琉格外露出一副巧笑倩兮的表情。 “‘空中霸王’是最快的吧?” “……………对哦,那我就跑一趟吧。” 看他一副嫌麻烦似的边转动肩膀边前往“大天使号”走去,玛琉又交待了一声。 “我们能做的只有救援而已!之后会派医生或谁搭吉普车去!” “好——” 穆没有回头的挥挥手走出去。从他身旁跑过的卡嘉利,高叫着“阿夫门德!”,拦下了那名少年驾驶的吉普车。赛布已经搭上别的吉普车离开了。卡嘉利跳进阿夫门德的车子,后座也紧接着跳上一名壮汉——就是早上挡在穆面前、试图保护她的那个人——之后车子便立刻开走了。 玛琉向四周呼叫。 “全体立刻归舰!采取警戒态势!” 骚动也传到基拉等人的耳里。基拉立刻甩开芙蕾的手,飞也似的跑出去。 “——基拉!” 芙蕾正要追过去,赛伊却抓着她的肩膀将她留下。芙蕾一转身,嫌弃似的瞪了一眼并挥掉他的手。赛伊不由得愣住了。 比起芙蕾昨晚的行动、比起被扭住手臂的疼痛,她此刻的冰冷眼神更令赛伊难受。那双有如在看着虫蚁般充满着厌恶的眼神——也不过在几天前,她还像往常那样撒娇似的仰望自己,比任何人都亲近自己的。 赛伊真的搞不懂了。那样讨厌调整者的芙蕾,怎么会跟基拉——? 的确,她最近是显得对基拉特别关心。赛伊一直以为那是她的亲切,表示她已经接受了基拉,他反而比谁都高兴。多蠢啊。 连她已经变心了,自己都没注意到——可是,为什么是基拉?托尔就算了,却不是卡兹或其它的乘员,偏偏选中了基拉;为什么——? 想到这里,赛伊注意到原本潜沉在心底的一个声音,令他不寒而栗。 ——基拉算什么,根本就是调整者嘛…… 那是赛伊的心声。嘴上说得好听,什么“重要的同伴”、“是调整者或自然人都无所谓”,其实内心里…… 真相竟是如此。原来自己并非由衷认同对方的存在。当调整者染指自己喜爱的女人,感觉竟然如此骇人。 ——基拉好可恨。 夺去了芙蕾的心,还让自己在她面前出糗,这个人太可恨了——赛伊恐惧起自我深处的黑暗面,一时之间只是愕然。 ——我竟然是这么丑陋的人……? 市区已是一片火海。 阿哲高原已然化身成照亮沙漠无边黑暗的巨大火炬。 “队长!” 达科斯塔回来坐进助手席,本来闭目以待的巴尔特菲卢特便睁开一只眼睛。 “……结束了?” “是!” “双方的死伤呢?” “啊?” 达科斯塔不禁反问。面对毫无抵抗之力的平民百姓,若是有士兵死伤,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当然没有啊,我军又没有战斗!” “我是说双方哦?” “……这么嘛。城里的人应该有些跌倒或烧伤的吧。” 说来说去,巴尔特菲卢特是主张不做“感觉不好”的事情的——达科斯塔最近开始这么认为,伤害或杀害非战斗人员——像是老弱妇孺等,似乎会令他感觉不好。他不说自己是个人道主义者。当然如果必要的话,他并不为了烧光一两座城市而有所迟疑,有时也会杀害居民。但如果只是烧城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那么烧城就够了。那应该是他符合理性之下的行为吧。 如今,巴尔特菲卢特也干脆的说。 “那就撤退吧。再拖下去,人家的老公就要回来啰。” 一旁的达科斯塔呆住了。 “不是待会要攻进去吗?” “喂喂喂,那太卑鄙了吧?达科斯塔老弟,你以为我放火是为了把他们赶出城吧?” 长官说得有些懊恼,达科斯塔却无力的嘀咕了一声“唉……”。卑鄙也好什么也好,战争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这种正统的意见,这位仁兄大概听不进去吧。 “本次行动的目标已达成!归队!” 巴尔特菲卢特下令,达科斯塔便向各机传令。 他心里想着——自己果然是不可能了解这位长官的行动啊。 “空中霸王”划过夜空。阿哲高原在反抗军据点以东数十公里之遥,如今任谁来走都不会迷路;燃亮半边天的这片火势,只怕一百公里外都看得见。 接近燃烧的市,一面小心不被气流卷入,一面在上空盘旋。 “天啊……真惨……” 轻浮的他,口气也有抑不住的苦涩。 “……这下子大概全灭了吧……” 整个市区几乎被烧得体无完肤,还没烧完的大概也很快就会化为灰了吧。街上没有在动的东西。火势很猛,机体几乎被上升的热气流拉走。这时候,穆的视线捕捉到一个影像。他定睛一看,表情突然一愣。 城外的小山丘上有些人影。原来有生还者——不过,看来几乎是所有的居民都逃过一劫,穆一面降落一面想着。从城市的规模看来,这儿的人口应该不多;除了这座小 丘以外,市区周边也有人影,而且数量绝对更多。 人们呼天抢地,有的人则是呆呆的站着看着城里的火光。 穆打开通讯线路。 “这里是佛拉达……确认生还者。” “是吗……太好了。” 紊乱的画面中,玛琉的表情有一丝微笑。 “……而且,简直像所有人都生还似的。” “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穆百般困惑的说,玛琉连忙追问。 “——敌人呢?” 她当然会这么想,放火烧城一定是个调虎离山之计。可是,到处都找不着敌军的影子。若他们藏在沙子底下,那就另当别论了。 听完穆的报告,玛琉也困惑的思考。居民们生还固然是一件喜事,却让他们摸不清敌人的意图,感觉更是诡异。 “调整者的想法真叫人搞不懂哪。” “少校,你的发言……我认为不恰当。”屏幕中的玛琉面色不悦的说。的确,这可不是能让基拉听见的话,于是穆也噤声了。 这时,反抗军的吉普车在沙尘中驶近。他们从车上跳下来,看见家人的身影后狂奔出去。 “爸!妈!没事吧?” “老公!我们家……!” “莎拉—!莎拉—!” 有人紧抱着妻儿,也有人抓着丈夫哭倒在地,到处都是骨肉团聚的景象。不一会儿,“大天使号”的吉普车也赶到了。娜塔尔走下来,向已经站在旁边观望这一幕感人情景的穆跑去。 “少校,这是……?” 这里的人多得几乎像整座城都搬来了似的。娜塔尔也为生还者之多而感到意外。 “把受伤的人运到这边!能动的都来帮忙!” 赛布从卡车上跳下后立刻做出指示,同时在难民中来回走动。 卡嘉利注意到一个搀扶着老人的少年。 “雅鲁!长老!” 她面露喜色的叫起来,赛布也往那边看去。那名少年大概是他的儿子。 “雅鲁,你没事吧?你妈跟宁宁呢……?” “夏姆塞登的爷爷逃跑时跌倒了,她们去陪他。” 听到少年朗声答道,反抗军的硬汉领袖不禁也松了一口气。 “这样啊……” 他的大手像夸奖似的抚着孩子的头,雅鲁的紧张情绪一松,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了。但是赛布立刻恢复领袖该有的神情。 “……伤亡怎么样?” 被问到的这名长老,抬起满是皱纹的脸。 “……没有一个人死。” “怎么会这样……?” 旁边的卡嘉利惊讶得拉高了声调,引得穆等人也走过去,想了解究竟。长老凄苦的继续说。 “他们一开始就警告了。说‘我军即将烧城,快逃命’……” “你说什么?” 赛布惊讶得倒抽一口气,穆则有所领会。若非如此,人们会在睡梦中被烧死,不可能有这么多人生还。 “警告之后,‘巴库’就来了。然后放火……房子、粮食、燃料跟弹药,全部……” 平静中却有愤然,长老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的确,这样是没有死人。眼前是如此……。可是他们把什么都烧光了,叫我们明天怎么活下去……” “耍这种把戏……!‘死老虎’到底打什么主意……! 赛布紧握拳头。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切进这股愤怒而沉郁的空气中。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吧?总是能活下去……” “什么?” 赛布等人阴狠的瞪着口出此言的穆。穆远眺着仍然火势熊熊的阿哲高原。 “——依我看,‘老虎’并不想认真跟你们打。” “什么意思?” “这是对昨晚那件事的报复——或者算是处罚吧。只做到这样就可以了,可见他还满好心的,对吧?” “你说什么?” 听见穆这番轻率的言词,卡嘉利冲出来揪起他的胸口。 “‘只做到这样’?烧光了整座城还叫做‘只做到这样’?这样哪里算好心?” 穆也被她的气势吓到了。若不是身高差这么多,只怕她早已像对基拉那样,一拳挥了过来。 “抱歉,要是不中听,我向你们赔不是。不过对方可是正规军耶?要是来真的话,那就不只是这种程度而已你们应该懂吧?” 站在穆的立场,说这些是希望他们能明白现实情况。既然有多架“巴库”,只消在短短两、三个小时内,要烧光这座城里的居民也不无可能。敌军要是真的展开屠杀,哪容得他们在这里与家人重逢、甚至感叹起明天的生计呢。 可是,他的话似乎反而点燃了卡嘉利的怒火。 “那家伙只是卑鄙的懦夫!趁我们不在时烧城,想藉此取胜吧?因为我们一直奋勇反抗!昨天还不是打倒了‘巴库’!” 她慷慨激昂的叫着。四周的反抗军们也像附和她的意见,纷纷以轻蔑的眼光看着穆。不知是不是多心,连娜塔尔的眼神也冷冷旳.“——所以那个懦夫只好用这种方法报复我们!什么‘沙漠之虎’!” 然而昨天能打“巴库”,是因为敌人被“强袭高达”引去了注意力,一时大意才办到的。他们不会再上一次当了。敌人是调整者——当然绝对不是傻瓜。 可是,这些人的心目中,已经认定“打倒‘巴库’”是他们独力完成的成就了。 “你们要去哪里?” 赛布厉声喝道,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反抗军的成员们已经人人手持武器,正要坐上吉普车。 “那帮人离城不久!现在还追得上!” “开什么……!” 听见这帮汉子的对话,穆不由得嘀咕。 “等一下、等一下,真的假的?” 穆一边为那些人的行动吃惊,忽又注意到,卡嘉利的双眼依旧恶狠狠的瞪着自己,于是连忙嘻皮笑脸的打哈哈。 “啊……呃—……那个‘老虎’还真讨厌啊。” “你也一样!” 少女气势惊人的怒喝,差点没震破他的鼓膜,而后气冲冲的往同伴方向走去。赛布在吉普车旁与男人们争论起来。 “他们刚刚才攻击完,现在应该没什么弹药!” “我们要去追击!遇到这种事,我们怎么能乖乖忍受?” 众人异口同声,神情激动的发动引擎。赛布连忙阻止他们。 “不准说这种蠢话!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来帮伤者包扎!快去陪老婆小孩!家人的平安才重要吧?” 可是其他人以更激动的语气回吼。 “然后能怎么样?——你自己看!阿哲高原已经完蛋了!房子与粮食全被烧掉了!——难道叫我们去跟老婆孩子一起哭吗?” “赛布!你该不会是要我们当那只‘老虎’养的狗吧?” 赛布一时语结,吉普车随即张扬而去。被留下的这位领袖既无可奈何又焦躁不安,气急败坏踢着沙地后,他朝一名男子努努嘴。 “——爱德尔!” “好!” 明白这个意思的男子立时跳上吉普车发动了引擎。卡嘉利也赶到。 “赛布!你要去吗?” 赛布一脸不悦的坐进爱德尔开来的吉普车。 “……不能放着不管。” “我也要去!” 卡嘉利想跟着跳上车,却被赛布像打一只猫似的推落。 “你留下来!” 说完,吉普车便飞快驶离。卡嘉利想也没想这 句话的意思,只是被沙尘呛咳着,大叫了一声“赛布!”,并以埋怨的眼神注视着车子离去。这时,阿夫门德的车停她面前。 “上来!” 那个总是跟着卡嘉利的壮汉已经在后座了。卡嘉利的表情立刻明朗起来,高兴的往车上一跃,直追伙伴而去。 “怎么这样啊…” 目送着他们离去,穆深深汉了一口气。 “不论是风还是人,还真是热血的土地哪……” 娜塔尔才不听他这番诗意似的感想,只是为这群反抗军的莽撞而惊讶。 “他们会被歼灭吧?用那种装备怎么对抗‘巴库’?” “就是说啊……” 事已成局,听到此事的玛琉也不禁愕然。 “你说什么?追过去了?怎么有这种蠢事!” 轻率如穆,刚才也没落到骂人的地步。女人真凶。而且不仅如此,玛琉在屏幕里瞪着穆。 “少校!你怎么没阻止他们!” 这下子,穆倒回得干脆。 “要是我真的出面阻止,只怕他们会跟我们打起来唷——别的不说,城市也……怎么办?现在这样,马上就没有粮食——更严重的是缺水问题。而且人数这么多,伤者也不少。” 正与“大天使号”通讯的穆身后,娜塔尔好像在安抚受伤哭泣的小孩。 “呃—你、你很痛吗?来,别哭啰。” 显然不怎么会应付小孩的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包零食,递给一个大约五岁的小男孩。那孩子立刻停止哭泣,一个劲儿的吃起零食来。娜塔尔放心的笑了笑,却见到四周聚来更多小孩,当下紧张起来。 “……呃,我没有那么多。糟、糟了……” 穆侧眼看着这一幕,一面暗暗奸笑着。娜塔尔挥汗应付小孩子的模样并不怎么好看,晚点再跟玛琉说吧。 玛琉对着通讯器,叹了一口气。 “——我让大和少尉出动了。总不能坐视不管。我方也会把剩下的车辆、水和物资送去的。” “啊,好。麻烦你了。” 穆一面悠哉的答道,脑中另一个冷酷的他却开始分析起状况。 ——搞出这种普通程度的烧城战,这下子我方也很难支应这么多的难民。反抗军或“大天使号”都不可能眼睁睁的见死不救,到时候势必要释出相当的物资。从这一点看来,“老虎”的目的不定就是要尽量制造难民。对穆等人而言,难民只会成为一种枷锁。 当然,要是把这番思绪说出口,那个好战的女神恐怕真的会一拳揍过来。 “队长……我们不开快一点吗?” 达科斯塔一面整理制服的衣领,一面紧张的问道。一旁的巴尔特菲卢特在位子上伸了一个懒腰,睁开一只眼睛。 “你这么想快点回去啊?” “不是……这样会被追击到的。” 无视于达科斯塔的担心,巴尔特菲卢特又闭起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低吐出一句。 “……命运的分歧点啊。” “啊?” 不知是他在接刚才的话,还是自言自语而已。达科斯塔不禁反问。 “自走炮和‘巴库’,怎么打得起来……” 巴尔特菲卢特忽然睁开双眼仰望着天空。已经开始变亮的天色,仍有一丝夜晚的余韵,轻浅的蓝色开始染出渐层。他突如其来的问道。 “……还不如死了算了——常听到人家说这句话,可是真是这样吗?” “啊……?”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死过——达科斯塔正想这么回答时,车上传来通讯,是“巴库”的驾驶员发出的。 “队长,后方有车辆接近。六……呃——约八辆反抗军的战斗车。” 达科斯塔不禁瞄了长官一眼。原来他刚才自言自语般的那几句话,说的正是此刻的动态。但最终仍能直捣黄龙。而且这一切还出于对方的自主选择。接受了挑衅、为昨晚的战斗而气焰高涨,如今还斗胆来追击战力根本不能相比的扎夫特军;做出这等愚蠢选择的,是那些反抗军。 巴尔特菲卢特仍然仰望着深蓝色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真的还不如死了吗?” “卡嘉利、阿夫门德!不可以,快回来!” 赛布在吉普车上叫着,阿夫门德却回以一笑。 “上次打倒‘巴库’的是谁啊,啊?是我们吧?” “这次没有地底陷阱了!给我回来!阿夫门德!” 赛布也深知己军的战力到什么程度。他先设下周全的陷阱,再利用“强袭高达”这号诱饵的协助,算是一种声东击西的战法;最后能够成功,除了各方面配合得恰到好处外,说是侥幸也不为过。他们不可能有本事和扎夫特军正面冲突。 可是,年轻气盛的阿夫门德早已得意忘形,也被敌人的行为气炸了。 “赛布!你几时变得这么胆小?” 阿夫门德挪揄似的叫道,一旁的卡嘉利也帮腔。 “就算没有陷阱,也还有很多战法!” 说着,她举起手中的飞弹发射器。 “就像这个!” 阿夫门德猛然踩下油门,超过了赛布的车。赛布忿忿咬着嘴唇,在吉普车通过的那一剎那,朝着后座的壮汉叫道。 “——奇萨卡!” 被唤做奇萨卡的那名男子侧眼看了看他后默默一点头,像是已经明白。 车辆登上沙丘时,便看见“巴库”的机影和吉普车的行踪。领头的反抗军将飞弹发射器扛在肩上,对着自顾慢慢走的“巴库”发射。 “吃我一记——!” 一个轻响后飞弹应声而去,击中那架庞然的钢铁巨兽。“巴库”却没当一回事,只是将单眼转过来对着反抗军。 “追那辆吉普车!打倒‘沙漠之虎’!” 这一次,飞弹发射器向着毫无防备的吉普车射去。看出飞弹射线的吉普车一个急转弯,车旁不远处扬起一道沙柱。 “很好——再来一个!” 下个是,下一枚飞弹击中的却是从旁切入的“巴库”。“巴库”逼近,巨大的前肢就要踏上前排的吉普车时,卡嘉利发射了飞弹。飞弹击中了“巴库”的面部,也许是打坏了摄影机,那只前脚停了下来。后座的奇萨卡忙不迭追加了一记火箭炮,其它的车辆也一起发动炮击。机械兽的巨脚终于被炸碎,“巴库”失足跪了下去。 “万岁!” 阿夫门德快意喊道。不过,他们的善战也到此为止了。因爆炸而造成关节部不顺的只有一架敌机,另外的两架对所有的炮击无动于衷,反而转过身来开始追击反抗军。其中一架“巴库”高高跃起,将四足形态切换成履带形态,顺势压扁了下方的吉普车。 “哇啊啊!” 同伴的吉普车赶过去。“巴库”猛地急转弯,横挡在他们面前。吉普车敏捷地向左右分开逃跑,却为时已晚。“巴库”的前脚扫开其中一辆,跟着踩扁另一辆。 “贾夫尔!阿意德——!” 赛布悲痛的大喊。 “可恶!” 阿夫门德猛打方向盘,冲向正在攻击其它吉普车的第三架“巴库”。小车钻过巨大的前肢,冲进“巴库”的腹部下方。卡嘉利和奇萨卡分别持起武器,从正下方射击敌机的腹部。本想趁飞弹爆炸际再溜走,却见ms的动作只因爆炸而停了短一会儿后,立刻又有了反应。 一直没开口的奇萨卡突然大喊。 “——跳车!”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一手拦腰撂下在助手席的卡嘉利,并从高速行驶的吉普车上纵身一跃。 “咦……?” 阿夫门德不明究理,迟疑了片刻。 ——只是片刻,命运就已分歧。 它的前肢发出巨响,屈膝就是一踢。应该踢中了阿夫门德还坐着的那辆吉普车。金属与金属相撞的沉重声响起,吉普车就像一叶子似的高高飞起。 被奇萨卡抱着摔落地面的卡嘉利,惊愕得睁大了眼睛。 “——阿夫门德……!” 在半空中飞舞的那辆不成原形的吉普车和阿夫门德,映入了她的眼中。 “阿夫门德——!” 刚跑开的“巴库”调头,单眼转回来看着这边。这时,赛布发射的炮弹击中敌机的肩口。奇萨卡趁这个空档拖走了惊呆的卡嘉利。 “巴库”转向新的目标,并切换成履带行进。赛布的吉普车边逃边闪,敌机却一转眼就追上了。“巴库”的速度快得惊人,吉普车根本不可能逃得过。 “畜生!” 赛布咬牙切齿的扛起火箭炮。就在这时——一道光束烧灼了“巴库”身旁的沙地。 卡嘉利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着天空。刚从沙丘后露脸的太阳,正照在那架飞来救援的红、蓝、白三色机身上。 “——‘强袭高达’!” 第一击偏离目标太远,接着的第二击也是。 “——打不中?” 基拉把瞄准器从面前推开。光束来复枪的射线,不自然地偏离了目标。只狐疑了一会儿,他便发现原因。 “对了,是沙漠的热对流……!” 沙漠的温度已经随着日照急速上升了,现在的大气正处于对流剧烈的状态。光束的行进路线受此偏差,因此捕捉不到目标物。翔翼型装备下的“强袭高达”只以光束来复枪为主要火力,若是精准度不够,根本就无法战斗了。一面操纵着机身,手指一面在键盘上飞快移动着。再一次跃起时,他已经将程序改写完毕。 从高处俯视着准心,基拉的眼神极为冷静。伸出的来复枪口喷出火光,这次就准确地命中了“巴库”背上的飞弹荚。却见驾驶员立即卸脱中弹的武装,只有飞弹荚在半空中大爆炸。 “——啧。” 基拉的脸上因未能解决这架敌机而浮现一丝不耐,但他马上正色地看着屏幕。 “敌机有三架——但有一架不能动……” 有一架“巴库”像是哪里损坏了,蹲踞在沙地上一动也不动。这一架应该可以不算入战力中。着地的同时,“强袭高达”以盾牌挡下飞弹,基拉的余光无意间瞥见屏幕一角的人影。是跌坐在地上的卡嘉利,怀里抱着横躺的阿夫门德。剎那间,基拉的眼中闪过一抹苦涩。 “怎么会……!” 只是短短吐出这句话,基拉的注意力便立刻转向迎面而来的“巴库”。 “喔……” 看着这场战斗的巴尔特菲卢特发出了感叹之声,放下望远镜。 “为什么‘强袭高达’会……?” 驾驶座上的达科斯塔不解地问道。 “是来救援的吗?地球军为什么要帮反抗军……?” 巴尔特菲卢特压根儿没注意到部下的发问,径自咕哝着。 “装备跟前天的不同哪。” “哦……啊,真的……” “而且光束的瞄准……他当场输入了热对流的参数……?” 他的思考点已经不在“为何”或“什么目的”这个层面上。那架ms的出现和应战一定有某种理由,但都是对方的自由。比起原因,他更想知道别的事——那架ms的战斗能力,还有驾驶舱里坐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前天的战斗也是如此。看得出驾驶员是在战斗进行的同时,一面调整ms的操作系统。有那样精湛的程序能力、足以击落舰炮的精准射击,还有卓越的反射神经和运动能力,会是一个来自地球联合军的驾驶员…… ——他很好奇。 刚才因为脚部被反抗军的炮击打中,而无法行动的卡克伍德座机现在好像已经修复了。只见那架“巴库”转动履带,活动前肢以确认关节部没有问题,于是缓缓站起。巴尔特菲卢特见状,便拿起无线电。 “卡克伍德,我们换手。” “啊?”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那名驾驶员反问道。 “我叫你把‘巴库’让给我操纵,听到没有?” “是,听到了!可是……” 邻座的达科斯塔闻言大吃一惊,喊了一声“队长!”,巴尔特菲卢特却自顾自的说服卡克伍德。 “下次我请你喝一杯啦!” “……那,麻烦来一杯有酒精的吧。” 被队长请过他那自豪特调的咖啡的这名驾驶员,迟了一会才回答。 “队长!” 达科斯塔语带责难的叫住他,大概想教训长官,说身为指挥官的人,应该冷静沉着坐下来纵观全局之类的吧。可是巴尔特菲卢特原本就是以战斗驾驶员的身份赢得现在的评价,他也仍是个现役的驾驶员。从刚才起,他就技痒得不得了。老想跟敌军驾驶员一较高下。 巴尔特菲卢特对着满脸困惑的副官咧嘴一笑。 “有些事情,不上阵打一打是不会知道的。” “巴库”的飞弹连射,“强袭高达”一一避开后跃起,敌机也跟着高高跳起。后者正要趁势飞踢过来,基拉立刻用盾牌架开。“巴库”在空中一个失衡,基拉立刻对正准心。 ——得手! 标靶符号在眼前闪烁,就在这时,却有一股冲击由横向而来。 “……?” 是一枚来自右侧的飞弹击中了机身。基拉还来不及转过身,紧接着又吃了第二发。 “第三架?又能动了——?” 基拉咬着牙。刚才没算在战力里的另一架敌机,不知何时已加入了战斗。三架“巴库”会合,如编队似的左右并排着,驱动屐带急驶而来。一时闪不过,基拉被这股撞击震得头晕脑涨。他摇摇头抬起脸,只见屏幕已被飞弹占满。 “唔……!” 第一发命中头部,摄影机虽然平安无事,但爆烟却令基拉的视线一片模糊。趁着这个当下,“巴库”从眼前扑来。 “哇啊啊啊!” 他立刻以头部的“豪猪阵”迎击,但机身胸口却己经被这架敌机狠狠踢了一下。急遽的压力令机身的锁骨发出巨响。千钧一发之际,基拉连忙启动推进器,勉强避过与地面的撞击,却逃不过来自空中的射击。飞弹毫不留情的射下,基拉死命的操纵着机体。 ——怎么搞的……? 基拉自问道。跟刚才比起来,这些“巴库”的行动有着明显的变化。打从第三架敌机重回战线的那一刻起,他觉得敌方似乎有了高度的战术和某种统帅。这绝不仅仅是数量的增加而已。这下子自己可没有喘息的空间了。就算ps装甲可以防御普通弹头,但次数也是有限的。越是中弹,ps系统消耗的电力越激剧。他在战场上能停留的时间也就越短。继续中弹下去,ps系统恐怕会失效。 “巴库”着地,又一次以同样的阵形猛袭。三架敌机的飞弹连射,直冲“强袭高达”而来。要是再被打中…… ——会被打倒的……! 突然间,一种不可思议感觉向基拉袭来。知觉鲜明起来,他能同时感知每一个细节。向自己射来的十多发飞弹、它们的轨迹、强烈反射在“巴库”鼻尖的日照、履带的转动数……甚至觉得,连驾驶员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基拉按捺住,将飞弹充分引来,瞬时启动逆制动。飞弹在“强袭高达”的面前聚集,互相踫撞后引发激烈的爆炸。此时基拉已经将节流阀推到最 大,重重踩下踏板。“强袭高达”大幅旋身,横切到其中一架“巴库”的面前、迅敏地穿过它身旁,同时投出手中的盾牌。盾击中外侧的一架敌机,令它跌出了阵形。基拉很快地又跃上天空,发射光来复枪。“巴库”奋力跃起以避开这一击。至此,它们的阵形已经完全瓦解。 趁“强袭高达”着地瞬间袭来的飞弹,基拉只是轻轻避过,敌机在射击后立刻飞身扑来,却被突然放出的光剑斩断了其中一只翅膀,失衡坠落地面。眼前又有一发飞弹,“强袭高达”再度启动急速制动;脚下的推进器喷出推进瓦斯,一时之间尘土飞扬。飞弹迎上前去,激起更大的爆烟。一架“巴库”似乎想避开这阵烟尘,纵身跃起。 烟尘散去后,驾驶员只见到与“巴库”保持并行速度,且低空滑翔的“强袭高达”。 基拉扣动扳机。光束贯穿驾驶舱,“巴库”在坠落之际化成一团火球。彷佛自暴自弃似的,最后一架“巴库”舍身来袭,基拉只让光剑挥过。两机交错。落地的“巴库”身后,跟着落下它被斩断的前肢。 胜负已分。目送着撤退的“巴库”,基拉颓然瘫倒在座位上。 基拉走下“强袭高达”,反抗军的成员们个个神情尴尬的看着他。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不耐烦过。也许是因为出击前和赛伊有过不愉快,也或许是刚才的战况太吃紧,让他格外紧张。残破不堪的车辆残骸、尘埃未定的空气,还有沾满沙土的死尸,更助长心中这股莫名的焦躁。 他对着站在自己面前,难得露出哭丧表情的卡嘉利,以及赛布等人沉声说道。 “——你们想死啊?” 他生气了。就靠吉普车和火箭炮,这帮人还真以为可以打倒“巴库”吗?他继续说着,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在这种节骨节眼……有什么意义呢?” “你说什么?” 卡嘉利激动的冲上前。她抓着基拉的衣领,一手挥向身后。 “看啊!你敢说他们死的没有意义?” 她的身后躺了好几具尸体。前天见过那名年龄与基拉相仿的少年,如今也躺在其中。卡嘉利含着泪水,情绪更加歇斯底里。 “大家都拼命的战斗!都拼命打了!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保护重要的东西,那么拼命……!” ——保护。想保护,所以战斗。 可是,这么做又保护得了谁、保护得了什么呢? 愚蠢的少年——跟基拉一样。因为自己的天真而失败;代价是,基拉牺牲了别人的性命,而他牺牲了自己的。眼前的少女却没有发觉这一点,仍打算继续从事同样的行为。 基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个巴掌打上了卡嘉利的脸颊。 “——只靠这种心意,你又能保护得了什么?” 卡嘉利睁大了眼睛,怔怔望着基拉。 飘逸着花香的微暗中,水声静静流着。这栋被征收为官舍的旅馆,中庭有一座大喷水池,一点也不像是沙漠里的建筑物。这是这一带最为高级的奢侈品。 “安迪—” 带着一点嗲音,有个声音轻柔的从身后传来。在这里,会这么称呼他的只有一个人。巴尔特菲卢特仍出神的望着喷水池,直到感觉一双玉臂从身后搂住自己的颈子,这才微微一笑。 “安迪,你吃饭了没?” “哦,已经这么晚啦?爱沙。” 被称作爱沙的这名女子艳光照人地笑了一笑。长长的黑发披在裸露的肩头,轻触着巴尔特菲卢特的脸颊。光洁可人的黑发,配上额前两侧各一绺的金发,让她原本就轮廓分明的五官更显得甜美可爱,又有一股危险的气质。神秘的黑眼珠正柔情似水的望着巴尔特菲卢特。 不知是谁先开始说她是“沙漠之虎”的“情妇”。的确,让一名女子堂而皇之的住在这栋官舍里,或许会引人非议,可是单身的巴尔特菲卢特哪会有“情妇”?话说回来,爱沙浑身上下那股神秘诱人的气息,说是“女友”或“妻子”又不太相衬。 “今天怎么啦?马秦正在生气呢。” 她快嘴快舌地娇声说道。这种说话方式也许是她刻意养成的吧。调整者们个个都有独特的本领。说不定以她而言,这种“百分之百的女人味”便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任凭思绪奔驰,巴尔特菲卢特转过身去看着爱沙。 “随他去生气吧,今天有好事情。” “哎呀,什么好事?” “我这阵子的无聊闷气都发散了,好得不得了。” “哦——,原来如此呀。” 不知为何,爱沙吃吃笑了起来。 无聊——是的,巴尔特菲卢特一直觉得无聊。当然,他是满能享受沙漠生活和人生的。这里有像是要把人晒死的强烈阳光、沙尘弥漫的天空、热闹而有活力的巿集,还有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们,这一切都掳获着他的心。他喜欢无法预测的事情,喜欢不能用计算去衡量的东西;这是因为他有着一颗总是洞悉先机的头脑。这里的风总是会在沙地上吹出不同的纹路;水滴的形状;无法计算的咖啡味道,包括哪种豆子和哪种豆子混合、或增减几分便会更添美味;还有爱沙。他深爱这一切。 但他无法否定,自己更享受驾驶ms的乐趣。也因为这里没有个能满足这一点的对手,让他早就暗暗不满了。能劳动他出一趟远门烧烧小城的,除了算是驻守在此的义务外,只不过是一群毫不起眼、开着破烂吉普车和手持炮筒就想螳臂挡车的地球人罢了。 “……老是欺负弱小,我已经厌烦了。” 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感觉。他遇上了一个足以激发潜能的好对手,就像唤醒自己不知何时沉眠的战技。他从没有过那样的战斗经验。那样忘我的投入战斗,也是他从没有过的感觉。 爱沙看着他的表情,轻轻攀过身去。 “你好棒。” 不知她是在说自己,还是说今天发生的事。搞不好她说的是别的。巴尔特菲卢特心想,他大概永远也搞不懂爱沙吧。他伸手把“情妇”抱上大腿,轻轻一吻。 爱沙微笑着,深情凝视着他,戏谑似的打趣说。 “不过,万一马秦担心得秃头了,你可要负责做假发给他戴哦。” 巴尔特菲卢特呆了一会儿,扬声大笑。 “好哇——不过爱沙,他的基因里应该没有秃头的因素吧。” 爱沙故作怀疑地歪着头看他后,又是一吻。 phase 03 “那么,四小时后见啰。” 卡嘉利利落地从车上跳下,基拉也跟着下了车。总是跟在卡嘉利身旁的那名壮汉——奇萨卡,叮咛了一声“小心点”。 “我知道,你也是——跟阿尔.加伊里打交道,可不是好玩的。” 卡嘉利的表情显得有些担心。她说的这个名字,是奇萨卡等人即将前往交涉的商人。 坐在前车的娜塔尔转过头来,才刚说“大和少”,随即慌忙改口“……年”。要是在这里说出“少尉”二字,刻意装扮成本地人就毫无意义了。邻座的杰基一个劲儿的低着头,大概在忍住笑吧。 “拜、拜托你啰。” 娜塔尔不自然的说完,便慌张的转头过去。赛布和奇萨卡等人驾车离去,留下基拉和卡嘉利在杂汨的人群中。 这座城市叫市政局。位在阿哲高原以东,是“沙漠之虎”的屯驻地。在沙漠特有的明亮阳光下,人来人往和不绝于耳的叫卖声,让这条大街显得格外有活力。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 基拉这才回神,只见卡嘉利不高兴似的等在前面。 “你好歹也是个保镖吧。” “大天使号”和“黎明沙漠”在近日的战斗中消耗了不少物资,加上来自阿哲高原的难民,他们一行人便被派来此地做必要的补给。卡嘉利负责在当地的市集购买日常用品,基拉做她的随行护卫——而其他人,则去调度普通店铺里不会卖的东西。 卡嘉利稀松平常地走在热闹的人潮里,基拉跟在她身旁悄声问道。 “……这里真的是‘老虎’的根据地?看起很和平热闹呀……” 基拉感觉不到紧张的气氛,于是如此问道。卡嘉利皱皱鼻子,以下巴示意要他跟去。离开热闹的大街没几分钟,转过一处街角,眼前的景物令基拉不禁停下脚步。晾在窗外的衣物随风飘扬,孩子们在其间跑跳嬉戏;沿着白得发亮的土墙向前延伸的僻静小巷弄,正中央的地面却硬生生出现一个突兀的大坑洞——是爆炸的痕迹。周遭是如此和平,令这个烙印在地上的伤痕格外怵目惊心。 “表面看来的和平,只是假象罢了。” 卡嘉利语带艰涩的吐出这么一句,眼神望向瓦砾的另一边。半毁的建筑物,一艘巨大的战舰突出其上。那是“雷赛布斯”——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的旗舰。 “——那才是这个城市真正的统治者。毫不留情的消除反抗者,这就是扎夫特的——是‘沙漠之虎’的地盘……” 基拉.大和看看瓦砾散乱的地面,又看看和平的市容。 真不懂——他想着。 既然会被消除,那不要反抗不就得了?看看街上的行人们,脸上都像是闲适而幸福的神情——至少比现在的基拉更安逸。那么,反抗军又为什么要战斗?他没有看到已化做焦土的阿哲高原,但看过从那里逃出来的人们;如果要用亲爱的家人和家园作为战争的代价,基拉宁可不战。基拉自己是拼了命保护心爱的人们,遇上这些敢于牺牲所爱的人,他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情。 难道,这世上还有比自己的所爱更重要、甚至舍命守护也在所不惜的事物? “唉—唉,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有啊——” 马德克的哀叹回荡在机库高高的天花板间。他正探进“强袭高达”的驾驶舱中,将散落在里面的餐盘、饭菜渣、纸屑等等捡起来往外丢。在空中走道上等着的芙蕾,正一脸不满地将东西捡起来放进垃圾袋。从军的第一份正式差事竟是捡垃圾,她大概也没想到吧。 驾驶舱里的垃圾,显示着基拉一连好几天都没离开过这里。 “不过……是几时开始的事……?” 在另一条空中走道上,玛琉压低了声音问穆。这是她瞥见芙蕾捡垃圾的身影后发出的疑问。 “天晓得……不过,应该是降落地球之后吧?在那之前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嘛。” 穆答道。 “那个女孩……是赛伊的,嗯——女朋友吧?可是,她真的跟基拉……?” “意外吗?也是啦。我也觉得意外啊……” 他们在这儿悄悄谈论的事情,与“强袭高达”的宝贝驾驶员有关,但却是个令人不禁蹙眉的消息;用露骨一点的说法——穆无意间听到谣言,说基拉横刀夺爱抢了赛伊的女朋友。不管内容如何,两人这时的口吻倒活像在聊八卦似的。当然,他们不致于抱着好玩的心态介入基拉的个人隐私,只不过这是个关乎全舰安危的问题,特别是战斗驾驶的精神管理至为重要。此外,这件事更可能影响乘员的士气。因此在这艘没有心理咨询师的军舰上,此事便成为了舰长必须正视的问题。别说不情愿了,这种事情处理起来,说不定远比应付“沙漠之虎”要棘手得多了呢。 玛琉叹了一口气,走出机库。穆跟在她的身后。 “还有,怎么?那孩子该不会一直睡在驾驶舱里吧?” “好像真是那样耶。” “那岂不是都没有休息了吗?” “嗯—……” 穆自己也曾经在警报时期用睡袋凑合着小睡一会儿,可是这阵子的基拉却是片刻也没离开过“强袭高达”。的确,“大天使号”上没有替代驾驶员,一直都只有穆与基拉两人。眼下的现况是,一旦战斗开始,他们肯定都要出动的;也许这就成了他心中难解的沉重压力——“不知道是他先开始不对劲才跟那女孩那样,还是两人在一起了才开始不对劲的,总之——小兄弟那副情况不太妙哪。” 就连穆也语重心长的说;玛琉觉得有些内疚。 “都是我疏忽了……他做战斗驾驶的表现太优秀了,我根本……忘了他其实是个从未受过任何正规训练的孩子呀……” “也不光是你的责任,本来我也应该多注意他才对。” 基拉的表现总是好得让人不敢相信。不光是ms的性能,也不只因为他是调整者。至今曾和许多调整者交战的穆,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如今他重新思考这件事,基拉进行过的每一场战斗,恐怕都是在精神极度紧绷、甚至近乎耗弱的情况下吧。他认为自己必须保护“大天使号”。认定只有自己——才能做到。 眼看着基拉把自己逼到这种情况,穆觉得有些惭愧。即使他是“安迪米翁之鹰”的人物,也没法分担基拉肩负的重责大任。要是没有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小男孩,战舰恐怕早已不保。 “——有没有什么舒压的好方法?” 玛琉停下脚步仰头看他,试探性的问道。 “就是……舒解战斗的压力。作为战斗驾驶,你是他的前辈呀?” “咦?” 舒压、舒压——穆思索着,目光不觉停留在玛琉身上。总是以舰长身份扛下一切的她,却在仰视自己的时候,表情会显露出一丝脆弱——这种想法会不会是穆的自作多情?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她的身材倒是挺不错的。脚踝一带纤细而结实,正是他喜欢的类型。上围也挺丰满的,嘴唇的形状很可爱,吻起来好像不错……正在想入非非之际。却见她彷佛看穿这份色念,眼光冷冷旳注视着自己。 “呃—,嗯……”穆连忙打哈哈,“……也许不值得参考啦。” “哼,我想也是。” 玛琉嗤之以鼻的说完,冷淡的转过身去。穆隐约的听见她轻蔑的咕哝着“男人都是这样”。 “总之,但愿今天的外出能让他稍微转换一下心情!” 她毫不客气地丢出这么一句,语气里显然想硬性地结束对话,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留下穆无奈的双肩一垂。 “唉—唉……年轻人真好哦……” “不过,舰长的胆 子也很大耶。竟然让大和离舰几小时。” 值班中的达利达说道。 “唉—我也好想外出啦—” 在乘员们的连声哀叹中走出舰桥,米丽雅莉亚也小小的叹了一口气,眼光往外面飘。 “怎么,米莉也想外出?” 托尔问道。 “咦?嗯——只是有点静不下心来啦。基拉不在嘛。” 米丽雅莉亚有些不自然的笑着。走在一旁的卡兹也是同样的心情。基拉不在的期间,万一敌人来袭——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底升起一阵寒意。 托尔笑着搂住女友的肩。 “放心,他马上就回来了啦。在那之前,我们会保护这里的。” “说的也是哦。” 米丽雅莉亚俏皮的一笑。可是卡兹的心里却窜起一个问号:怎么保护?只有基拉能够驱动“强袭高达”,而托尔连“空中霸王”都不会驾驶,要怎么保护她呢? “哎——……我觉得事情越变越奇怪了……” 卡兹不禁脱口而出,引得托尔“嗯?”了一声。 “我们怎么会跑到沙漠里来呢?” 卡兹怔怔的说道,托尔的表情显得不悦。 “那个……也没办法吧,又不能放基拉一个人……” “……我知道啊。” 说真的,他真不想知道。基拉若是不在固然伤脑筋。卡兹却无法不认为,都是基拉才害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方来。 “可是……为什么我们要待在反抗军的基地里呢?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卡兹深深的叹息。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到沙漠,但他已经觉得不必来第二次了。沙子动不动就钻进他的鞋里,阳光热得烫人,整日的热风吹得人昏沉沉——对在殖民星出生、也在那儿长大的他来说,这里的环境太严苛了。再怎么洗手,就是洗不去细沙黏黏的那种脏污感,而且一走到外面,空气中飘散的粉尘还会飞进嘴里,连牙齿咬起来都有感觉。想躲进山洞里关起来避暑,小虫子还会在口鼻四周飞来飞去想吸取水分,怎么赶都赶不完。不舒服的事情太多了。 “唉—……早知道会言样,当时就不说要留下来了……” 要是没有志愿从军,他也不必在这么不舒服的地方与危险相伴。真不该是这样的——卡兹想着。 “可是,如果当时搭上了航天飞机,现在早就死了耶。” 托尔一下子就想起不愉快的事。 是啊。要是当时下了战舰,搭上那艘民用航天飞机,之后就会被“决斗高达”在战斗中击落。再怎么想回复往日的生活,死了也无可奈何,活着却也眼见不可能;简直像跌进蚁穴里的虫子,又像恶梦中的恶梦,即使不断醒来却依然在梦里。 我们要到何时才能脱离这个恶梦? “话说回来,真教我吃惊啊。没想到您会光临我这儿——” 在气派豪华的会客室等了二、三十分钟后,走出来一个笑容可掬、语气亲切的中年男子。一见这人领口露出的粗金链和昂贵的手表,杰基便下意识的讨厌起他来。 “控制了水源后,你倒是过得很优雅嘛。加伊里。” 恰成对比地,赛布仍是一派直话直说。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再看到你这家伙的脸,可惜没有办法,我们可不能让水瓶缺水……” 此话一出,对方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要是能换个角度想想,也不是坏事嘛……性命可比信念重要得多啊,赛布.阿修曼。” 他的话仍是彻头彻尾的殷勤客套,但不知为何,听起来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个人正是阿尔.加伊里。他们一行人来找这个人,就是要采购市集里买不到的那些东西。 “水源也会变的。不过,从哪里来还不都一样是水嘛,能喝就好了。况且那可是保命水……” 面对反抗扎夫特的赛布等人,加伊里的话彷佛在炫耀自己的立场似的,赛布实在听不下去。 “我可不打算跟你谈这个。” 这两人过去或许有什么嫌隙,如今仍然各有主张;要感觉出这一点并不需要什么洞察力。光看他们在思想层面的冲突,就知道这两人间是水火不容了。 赛布粗声问道。 “怎么?你到底要不要听我们的要求?” “这是当然……同胞就该互相帮助嘛。” 怎么看,这个人都只对他们的荷包感兴趣。要是价钱谈得拢,搞不好连同胞都敢卖。 “哎,具体的事情就到工厂里谈……” 男子举止忸怩的站起身来,还像女人似的“呵呵呵”高声笑着。杰基也跟着赛布等人起身,与身旁的娜塔尔换了个眼神。平时总是坚毅的她,在这种场合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吧,此刻的她正是一脸困惑。虽说是补给物资,但把她这么一本正经的人派到这种搞暗盘交易的地方来,会不会有问题啊?杰基突然不安起来。穆还比较适合吧?哎,可是基拉离舰之后,总不可能连穆都不留守。 杰基不禁想着,希望在这趟任务结束之前,他们不会被剥光衣服卖掉。这时候也只有期待赛布他们的手腕了。 阿尔.加伊里所说的“工厂”,位在镇外一座古老的建筑物底下。 “——水、粮食和燃料等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剩下关键物品……” 几个似獐头鼠目的男人,将好几个木箱搬到他们面前。加伊里做作地举起一只手,那些人便打开箱子。 “75mmap弹,曙光社制eq17磁场遮断器、马克500数组雷达……” 加伊里一一报出箱中物品的名称,一旁的杰基定睛打量后惊叫起来。 “哇啊,都是制式的嘛!” “小声点。真是,从哪儿弄来的……” 娜塔尔的语调中掺杂着苦涩。地球联合军制式的弹药和武器——而且还不是仿冒品——竟然流入黑市,真够教人吃惊的。当然,一定是与军方有关的人士暗中释出的;对一向格守纪律的她而言,那些人的行为一定于法难容吧。可是,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却有如在地狱里见到菩萨。 “这世上可是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地下水源唷?呵呵呵。” 加伊里似乎早已注意到他们的反应,依旧扬起那高八度的笑声。 “……哎,那么,这该怎么算呢—” 说着,他侧眼看看赛布。赛布不耐烦地答道“我知道”,然后向娜塔尔等人确认“怎么样,这些可以吗?”。娜塔尔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 “可以,东西是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恐怕是价钱。 “你们要的东西都齐了吧?” “那真是太好了。——来。” 加伊里笑着,将一张报价单似的纸交给赛布。赛布看了也不动声色,倒是他身后的杰基探头过去,吓得差点没晕倒。 “哇,怎么这么贵!不会吧……?” 这种人最会抓住客人的需求,说来也是意料中事,但再怎么说,单子上的金额也灌太多水了吧。 “越是贵重的水,当然也越值钱啰。” 加伊里说得一派所当然。 “——都是各位的救命仙丹,是吧?” 不知为何,赛布没将单子交给娜塔尔,却很自然的递给奇萨卡。这个总是跟在卡嘉利身边、平时沉默寡言的壮汉,目光只是略略扫过总金额,便开口问道。 “……用地球元付款吗?” “是,当然,再好不过了……” 看见加伊里突然一味谄媚起来,跟不上事态进展的杰基觉得自己更头昏脑胀了。——要付这么多钱?也不杀个价?还有,为 什么是奇萨卡付? “……那就快叫人搬货。” 奇萨卡淡淡的说完便转过身去。原以为他只单纯是卡嘉利的保镖,大概是个四肢发达却头脑简单的人。没想到今天竟看到他的另外一面,令杰基大感意外,不禁和身旁同样愣住的娜塔尔悄声说道。 “这……这怎么回事啊?我搞不太懂耶……” “别、别问我啊。” 幸好不是只有自己搞不清楚状况,杰基不由得消极思考起来。 “呼~……” 基拉跌坐在咖啡店的椅子上。好几个大型购物袋堆放在他的脚边。这趟出来是任务,他虽没有权利拒绝,却也没义务陪女孩子逛街。把东西丢给基拉去提,一双脚走遍了整个市集的卡嘉利像个没事人似的,径自检视着采购单。 “这下子差不多买齐了——喂,这个叫芙蕾的太夸张了啦。‘艾莎莉欧’的乳液或化妆水什么的,这里哪会有啊。” 基拉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这种时候什么都好,他只想快点买完单子上的东西。 这时,店员将茶水和料理端到他们面前。薄薄的面包上铺着蕃茄和蒿苣等生菜,还有几片金黄的烤羊肉。卡嘉利刚才大概是点了两人份的。 “……这是什么?” 基拉颇感新鲜。 “土耳其烤肉啊!啊—,肚子好饿。你也吃啦!先加这种辣椒酱——” 卡嘉利刚拿起酱瓶——“哎呀,慢着!” 一旁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两人都吃惊地转过头去。看见桌旁站了一个男人后,眼睛睁得更大了。 “你胡说什么,土耳其烤肉加辣椒酱怎么象话!要加酸酪酱才是常识吧!” 这个男人居然激动的握着拳头讲这种事。看他穿着鲜艳的夏威夷衫和硬板圆帽,戴着一副大大的太阳眼镜,在这座阿拉伯民族服装居多的城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看上去像是北欧人,不知是观光客还是移居此的外来人士——不论如何,这人是怎么看怎么怪。 卡嘉利不禁“啥?”的反问,只见那名男子大剌剌的比着手势,高声说着。 “不,与其说是常识,应该说——对!要是不加酸酪酱,就形同对这种料理的冒渎!” “……你是什么东西啊。” 恐怕任谁都会有这种反应吧。卡嘉利才不管他,还故意在土耳其烤肉上加辣椒酱给他看,只听得那个人“天啊!”的惨叫起来。 “我又不认识你,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的吃法!” 这话也没错。但是卡嘉利故意张大嘴巴咬给他看,让他的脸皱成一团,这也太孩子气了。 “啊—,真好吃—!” “天啊……你怎么……” 卡嘉利的蛮横好像令这个男子深受打击,不过这位仁兄的举止也不像个成年人。——这时,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基拉。 “来,你也加。” “啊呀,慢着慢着!土耳其烤肉本来就应该加辣椒酱!” “不对—!要加酸酪酱。除了酸酪酱之外,根本想都不用想!” 卡嘉利和那名男子一人抓着一管酱瓶,就在基拉的餐盘上你推我挤了起来;一个不小心,两种酱都被挤了出来。 “唉呀……!” “…………” 卡嘉利和那个人看着他们争执的下场,有些抱歉地望着基拉,基拉也尴尬的盯着自己的盘子。 原本看来十分美味的食物,如今被两大团红红白白的调味酱搞得乱七八糟——不过,应该还能吃吧。至少不会死…… 基拉只好将就的张口。 “呃……真抱歉。” 不知几时,那名男子竟径自在他们的桌旁坐了下来。 “不会……混合的也还不错……” 说是这么说,基拉的手却伸向饮料。混合酱的味道是不坏,只是坦白说,他只吃得出酱的味道。 “——话说回来,买这么多东西?你们要开派对吗?” 男子瞄着购物袋里的东西,又引来卡嘉利的不满。 “要你管!你这个人是怎么了?又没人请你来!” “哎呀呀……” 男子安抚着卡嘉利,话却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眼光也向外一瞥。就在同时,基拉也提高了警觉。 “——居然好意思自己坐下……” 卡嘉利还在抱怨,基拉已经攀过桌子抓住她的手臂,下一秒钟——空气中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有个东西飞进店里。 几乎是同时,那名男子抓起餐桌,基拉立刻拉着卡嘉利躲在桌后。桌面上的土耳其烤肉和茶水如泥雨般落在卡嘉利身上,基拉只是不顾一切的压着她的头、护着她趴下。 这时候,射进店里的火箭炮爆炸了。尖叫声四起,基拉等三人缩在餐桌后面,勉强躲过爆风和碎片。 “——没事吧?” 除了帽子被吹跑外,那名男子毫发无伤,他一面从脚踝的枪套拔出手枪,一面大声问道。但刚才的爆炸震耳欲聋,随即展开的枪战更吵得让他们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店外有一群男人拿着机关枪疯狂扫射,同时冲进店里。 “死吧!调整者!宇宙的怪物!” “还我蔚蓝纯净的宇宙!” 听见袭击者们纷纷高喊的口号,卡嘉利睁大了眼睛“是‘蓝波斯’?”。“蓝波斯”是一个主张排挤调整者的团体,这批人应该是其中的极右激进分子。但是——这么说来,他们的目标是……? 同桌的那名男子从桌后探出身子开枪,袭击者们立刻一致地将枪口对着他。 这时,有一个原本躲起来的客人忽然站起来,开枪杀了其中一名袭击者。不、不是一个;店里到处都有人像他一样应战着。客人——或者说是伪装客人潜进来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要管,全部排除!” 同桌的男子向那批人下令道。那是个习于发号施令的严厉声音,刚才的轻浮口吻简直像是假的。 ——他究竟是什么人……? 在这场混乱的枪战中,基拉一方面用身体护着卡嘉利,同时打量着那名男子,脑中不禁开始混乱。尽管隐藏住身份,但这个人和他的同伴们仍然精准确实地将恐怖分子们一一击倒。这时有个袭击者应声倒地,他的手枪于是滚到基拉的脚边。原本也以餐桌当掩护的男子,此时站起身来,将枪口指向一名正要逃跑的袭击者;基拉观望着他的动作,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一个闪光。那是一名躲在墙边的恐怖分子,正对着站起身的男子举起了枪口。基拉下意识地跳出餐桌后面,抓起刚才滚落的手枪——抛了出去。 “呜哇?” 手枪笔直的飞向狙击者,在撞击的那一刻走火。眼见对方退了几步,基拉立地跃起,抬腿就是一踢。他踢中了那个人的脸,那人便当场昏倒了。 当基拉回神时。现场枪声已息。“排除”的行动似乎已经结束。空气中漂散着淡淡的硝烟味。瞥见店里被破坏得一团狼藉,还有满地的死尸和伤者时,基拉的表情剎时阴沉起来。 “喂!” 卡嘉利从餐桌后跳出来,一个箭步冲向基拉,大声骂道。 “你啊!你不会用枪吗?笨蛋!” 虽然口气恶劣,她的表情却在看见基拉平安时露出一丝缓和。原来这就是她表达关心的方式啊,基拉察觉到时差点没笑出来;原来此时的卡嘉利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满头都是土耳其烤肉酱和饮料。 “你在笑什么!” “没有,可是……” 基拉忍着笑意,眼神停在卡嘉利身后。刚才与他们同桌而坐的那个人,正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基拉。他的眼睛 虽然被墨镜住,视线却不偏不倚的正对着基拉,嘴角还有一抹奇妙的笑容。 “队长!您没事吧?” ——队长……? 听到这个字,基拉和卡嘉利惊讶得合不拢嘴,男子回答。 “我没事。托他的福啊。” 说着,他摘下墨镜。基拉听见卡嘉利暗暗倒抽一口气。 “——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 她低声道出的这个名字,令基拉也顿时愣住了。 是的,被当成“蓝波斯”的攻击目标——在这座城里,还会有谁? 除了他——“沙漠之虎”以外? “你说什么?基拉和卡嘉利没回去?” 玛琉的声音在“大天使号”舰上响起,值班的乘员们全都抬起脸来。赛伊也为之一僵。 回到市区去接基拉等人的奇萨卡,面容歪歪斜斜地映在屏幕上。相距一百公里以上,也难怪电波非常不稳。 〈是啊……时间都过了还没看到人——赛布他们回去了吗?〉“不,还没。” “听说市集里发生了‘蓝波斯’的恐布袭击。” 听到奇萨卡的回报,众人都面色发青。该不会——赛伊怔怔的想着。这种地方不可能有人知道基拉是个调整者。可是……他也有可能被偶然卷入。 “电波太糟了,我跟他们也联络不上。又没有多的人手可以去找。” 奇萨卡那平板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不安。玛琉转过头去。 “帕尔中士!呼叫芭基露露中尉。” 〈要是呼叫到了,请他们派几个人回市区里……〉玛琉和奇萨卡交谈时,达利达低声说道。 “……我看一定是玩过头,忘记时间了啦。搞不好大家都忙着找人时,他就跑出来了。” 他的声音里也隐含了一丝期望,希望事情真是如此。 “可是……万一大和没回来……” 帕尔说出了大家心中的不安,达利达却用肘撞了他一下。 “安啦,一定没问题的啦!” 乘员们都担心基拉的安危,唯独赛伊的心情不太一样。 要是基拉没有回来——他的心底彷佛悄悄这么盼望着。或许基拉真的碰巧遇上了恐怖袭击……要是那样就好了。 他走出骚动不安的舰桥,趁大家不注意时走向机库。 “强袭高达”的四周没有半个人影。赛伊仰望着巨大的机械人。 ——万一……基拉没有回来……。 赛伊偷偷爬进ms的驾驶舱。感觉自己像是非法入侵似的。不——更像在犯下禁忌的罪——甚至像染指别人的女人…… 这个念头无意间浮上脑海,赛伊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那么,这算是基拉活该了。 他关上门,动作比刚才更加几分迟疑。启动操作系统后,屏幕亮了起来,仪表板己一一开始显示。 ——没问题,我可以的。 赛伊有些亢奋而不安的抖着,双手放在操纵杆和节流阀上。 ——就在此时,马德克听见引擎的驱动声响起,便从机库后面走了出来。——怪了。“强袭高达”的眼睛亮了。 “喂,我问你。” 他就近叫住一个同僚。 “小兄弟几时回来的?” “啊?还没啊。刚刚舰桥还说他好像失踪了咧……” “啥?失踪?” 马德克错愕地叫出声时,“强袭高达”已经开始动了。它的左臂僵硬地举起,粗鲁地推着伸向机体正面的空中走道。 “那是谁在驾驶那东西啊!” ms已经离开了维修座,摇摇晃晃的踏出脚步。看那不灵活的动作,显然不是基拉在驾驶。 “喂!怎么搞的!到底是谁啊?” 马德克怒喝着,甚至还激动的挥拳,但却无法阻止操纵者。听见机库里的骚动,芙蕾也从后面赶来,托尔与米丽雅莉亚也从外面跑了进来。 “什、什么?怎么回事?” “强袭高达”又跨出一步,却左右摇晃着,让人有一股不祥的感觉。 “喂!住手!混帐!” “到底是谁——?” 托尔问道,附近的整备士就说。 “刚才有看到那个叫赛伊的小鬼……” “赛伊?” 托尔等人在听到朋友的名字后睁大了眼睛。 “强袭高达”生硬地动着,想往前踏步,却失去了重心。机体拼命的扭动想拉回脚步,却只令事态更加恶化,最后终于往前一倒。 “呀啊——!” 米丽雅莉亚发出惨叫,大家都缩起头。 “强袭高达”笨拙地伸着手,四肢着地的倒了下来。金属相撞的声音刺耳又凄厉,回荡在高高的机库中。托尔等人怯怯地睁开眼,仰视着一动也不动的ms.“……妈呀~!” 马德克捂着脸。幸好没有压到人,可是他的怒火难消。若是因为战斗受损就罢了,在这种情况为了这种鬼事情而损坏,叫他这个做整备士的怎么受得了。 但是,他身后的芙蕾表情格外复杂,她看着倒地不起的ms,忽又别过脸去。 同时——驾驶舱里的赛伊也错愕地看着控制面板。屏幕上映的是机库的地板。他操纵的“强袭高达”,竟然连闸门都走不到。 ——我就这么没本事吗…… 失望一寸寸啃蚀着赛伊的心。 他想代替基拉,为保护大家而战,却连走几步都办不到。原来自己竟是这么样比不上他…… 赛伊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丑陋的自我。他恨基拉、嫉妒基拉,甚至希望他不要再回来了——太污秽了。不只如此,他此刻才终于明白,自己连能力都远远不及基拉。 太惨了。他以前还对他摆出一副大哥的姿态。自以为芙蕾的爱是理所当然的。回想起过去的自己,赛伊这下什么都失去了,就像趴在地上的这架ms,难看到极点。 “呜……呜呜……唔……” 赛伊偷偷哭了起来。封闭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彷佛逼着他感觉基拉的存在。 “啊,那个……我们真的不用了。” 从刚才开始,基拉就一再的重复这几句话。就现在的场面看来,或许他们就像两个被眼前气派饭店吓得不知所措的平民少年吧。但是真正令他们冷汗直流的,却是这栋饭店前成排的扎夫特卫兵,以及立在中庭里的那架“沙漠用基恩”。 “不行不行!你们的茶都泼了,而且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嘛,我怎么能就这样让你们回去呢?” 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彷佛没发觉他们的焦虑,径自走下车,向他们伸出手。 “况且她的衣服都变成了这副德性,不是吗?至少让我表示一点心意嘛。好不好?” “不用!我、我一点也不在乎!” 卡嘉利死命猛摇头。 “那叫我怎么过意的去呢!” 对方都这么说了,一味的推辞反而显得不自然吧。基拉与卡嘉利面面相觑,便只有硬着头皮直闯敌阵了。一见到走在前方的巴尔特菲卢特,士兵们纷纷敬礼;他那身夸张的夏威夷衫显得格外不榙轧,可是这儿好像没有一个人觉得诡异。这时,有一道门打开,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红发士兵冲出来。 “队长!听说你被‘蓝波斯’攻击?” “既然你连这个都知道,就不必刻意跟我确认了吧。” “所以我就不希望你跑到市区乱晃嘛——前几天也是,居然还亲自上阵跟那架不知来历的ms对打……!” 这么说,那天与基拉交手的“巴库”中, 有一架是巴尔特菲卢特亲自驾驶的啰?回想起当时的事,基拉彷佛感到一阵寒意。 “达科斯塔,有客人在唷。” “啊……那真是失礼了。” 被叫做达科斯塔的这名士兵,便不情愿地——听来只像是不情愿——停下话,向基拉等人行注目礼。巴尔特菲卢特悠哉的从他面前经过后,只听见红发士兵传来一声叹息。有这种人当长官,应该满辛苦的吧,基拉不禁有些同情他;然而,达尔斯塔的眼神竟意外的锐利,发现他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和卡嘉利,基拉连忙跟着巴尔特菲卢特离去。才刚发生恐怖攻击事件,也难免他要严格审视外来的人。基拉总担心会被人识破自己的身份,一颗心七上八下。 “你们不用在意。” 巴尔特菲卢特仍是一派悠然自得。 “他是个好到不值得配我的好副官,只可惜不太懂得享受人生。” “那个……你每次上街,都像刚才那样吗?” 基拉怯生生的问道。“嗯?”巴尔特菲卢特扬一扬眉,笑了起来。 “哦,你说那些黑衣人?也说不用带啊,嫌麻烦,可是他坚持嘛。” “…………” 这还用说。像今天这样的状况,要是没有他口中的那批“黑衣人”在,事情早就不堪设想了。话说回来,每次都要安排一堆保镖假扮成普通人混进人群里,想必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幸好我们家的舰长是个有常识的人,基拉不禁暗暗想着。 “你回来啦,安迪。”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基拉等人惊讶的抬起头。迎面走来的,是一位长发披肩的美丽女子。 “我回来了,爱沙。” 巴尔特菲卢特搂住她的纤腰,接着就是一吻,基拉和卡嘉利小鹿乱撞的在一旁看着。他都带着妻子——看起来虽然不像;这个人都把情人带上战场的吗? 名叫爱沙的女子转向他们,微微一笑。由于身在军队里,她便穿着功能性的紧身衣,却更加显出一身曼妙的曲线。 “就是这女孩吗?安迪。” 她将手搭在卡嘉利肩上,快嘴快舌的问道。虽然同样是女人,卡嘉利却莫名的满脸通红,慌张起来。 “是啊,你帮她想想办法吧。辣椒酱跟酸酪酱,还有饮料都泼了她一身。” “哎呀哎呀,是土耳其烤肉吧?——来,跟我来。” 爱沙轻柔的牵起卡嘉利的手,想把她带开。卡嘉利略带不安地回头望着基拉,基拉也不敢放她独自一人,下意识地想追上去,爱沙却在他面前竖起一根指头摇了起来。 “不行哦,淑女要更衣了,你怎么能跟过来?马上就好了,你跟安迪一起等吧。男生跟男生一起,女生跟女生一起。” 她娇滴滴的指责完后,便一脸开心地带走了卡嘉利。已经走进一间房里的巴尔特菲卢特对着基拉叫道“喂——,你到这儿来”。样貌那般纯真无邪的女子,应该是不会加害于卡嘉利,但这里毕竟是敌阵中心,基拉实在没法不担心,却仍只得无奈的依言走进去。 “我对咖啡可是有一套独门理论的。” 巴尔特菲卢特说着,立刻调弄起虹吸壸。 “来来来,坐嘛。就当是自己家,别客气啊。” ——主人虽然这么说,基拉也很努力的想这么做,却很难当作是自己家。明亮宽敞的房间,大概是他的执勤室。房里有一整排面向中庭的法式玻璃窗,背向窗则是一张看似古董的书桌;光是那张桌子应该就值不少钱了吧?地上铺着陈旧的丝绒毯,上面放了一组沙发和茶几,墙边甚至有一个如假包换的壁炉。从小在极为平凡的宇宙移民家庭中长大,基拉一点也不习惯这种装潢。 但就在壁炉的大理石台上,有一个基拉也十分眼熟的东西。那是一块化石——的复装品,躯干某处有翼状骨骼突出。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没见过。 基拉看着那块复装品,听见背后传来声音。 “‘evidence01’——你看过实物吗?” 巴尔特菲卢特端着两个杯子走过来。基拉摇摇头。 “没有……” 原版的“evidence01”现正存放在“nt”。听说地球曾经组过见习团专门到那里去看,但开战后当然就仅供“nt”的居民欣赏了。巴尔特菲卢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问道。 “为什么这东西叫做‘鲸鱼石’呢?看起来像鲸鱼吗?” “呃……这个,说起来也……” 基拉找不到话可以接。这位“老虎”仁兄却开始一本正经的比着复制品上的翅膀部份说着。 “你看这边,怎么看都是翅膀嘛。普通鲸鱼会有翅膀吗?” “是啊,也是……不过,那是外星生物嘛……” “evidence01”——俗称“鲸鱼石”,并不是在地球进化的生物化石。这是来自外层空间的东西,人类在偶然间发现,也是地球以外另有生命存在的证据。它的形状确实很像地球的鲸鱼,却未必是同一种生物。就算是那副骨骼,也没人敢断言它原本就是翅膀。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这是鲸鱼’啦。” “……那,你说它是什么呢?” 基拉反问道,巴尔特菲卢特也歪头思索起来。 “嗯——……你这么一问,我也想不出来耶。看起来也不像鸟嘛。‘飞鱼’……也不太对。嗯—……啊,对了,怎么样?咖啡好喝吗?” 听他这么说,基拉才喝了一口杯里的东西。……好苦。 看见基拉的表情,巴尔特菲卢特倒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唔,原来你还不懂这种大人的味道。” 他喜孜孜的说着,一面径自啜饮着黑咖啡一面坐下,彷佛那是人间美味似的。基拉也客气的坐在他对面。巴尔特菲卢特的视线又回到炉架上。 “——哎……这东西也是好玩又麻烦哪。” 基拉有些不解。 “麻烦——会吗?” “当然麻烦啦。就是因为看了这玩意儿,大家才相信起希望——该说是可能性吧……” “…………?” 基拉歪着脑袋,不太懂这话的意思。 “‘人类还可以走得更远’——是这句吧。” 说着,巴尔特菲卢特突然直视着基拉。 “——也是这场战争最大的罪魁祸首啊。” 剎那间,他原本轻松自得的眼神竟闪过危险的光芒,让基拉心头一惊。 ——人类还没有结束。 ——我们可以看得更远。更远……更宽广…… 就这样,人类将触角伸向了原本禁忌的基因改造;就为了进步——为了相信,自己应该有更多的可能性……。人们这么做的结果,便产生了新的对立。自然人与调整者——“自己”和“异人”…… 更多……更远……更美好——到头来,是人类的贪念引发了这场战争。但是,如此岂不是把调整者本身比喻成这场战争的根源了吗? 基拉不由得重新审视起暖炉上的复制化石。 “我没有这样想过……” 基拉垂眼看着自己的杯里,无精打采的说道。 “可是……‘evidence01’不是希望吗?对人类来说。” “希望?” “因为,在这么大的宇宙中,如果只有人类这种生命体,未免也太寂寞了……” 排斥生命的那片真空之海彼端,还有未知的生命存在。这个事实就像远洋的灯火般,让基拉的心底有一股暖意。 因为——人类并不是狐独的。 ——说着说 着,基拉不禁难为情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故作感伤,搞不好会被人家取笑。 可是,巴尔特菲卢特却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你很寂寞吧?” 基拉又是一惊,抬起视线,只见对方正以温暖却略带悲愁的眼神望着自己。 原来——基拉想着。 是自己一直很寂寞。虽然和芙蕾和托尔等人在一起,基拉却永远也无法跟他们站在同一阵线。尽管他已决定留在自然人阵营里,心里却始终明白,对他们而言,自己永远是个不兼容的异类…… 所以,他会向往那对岸的灯火。 敲门声轻轻响起,基拉回过头去。爱沙开门走了进来,却见卡嘉利遮遮掩掩的躲在她身后,一副不敢见人的样子。 “干嘛呀?有什么好害羞的。” 爱沙笑着,把她推到面前。这下子——连基拉都傻了眼。 “唷,哦——” 巴尔特菲卢特站起来,左右打量着卡嘉利。眼前的卡嘉利梳起了头发,脸上不只化了淡妆,还穿着一身及地的长礼服。走近她身边,浴盐和洗发精的香味隐约飘来。只可怕皮肤太黑,否则看起来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她的五官其实也满端正的,稍稍粗犷的野性感别具个性美,这副模样竟有一股令人屏息的魅力。 “原来你是……女生……” 基拉不禁喃喃说道,卡嘉利听了就扔起脾气来。 “你这家伙!” 基拉连忙辩解。 “不是!我只是想说‘原来你真的是女生耶’……” “那还不是一样!” ……的确。 基拉有点沮丧。说不出让女生开心的感想,他觉得好丢脸。 巴尔特菲卢特和爱沙笑了起来,两人坐在一起,开始啜饮着咖啡。 “为什么我要穿这种麻烦的衣服啦!” 卡嘉利依旧愤慨不已,爱沙安抚着说道。 “因为你的衣服去洗了嘛。” “难道就没有别的的衣服吗?” “有什么关系呢。女孩子嘛,偶尔也该打扮打扮。你看,他也很高兴吧?” “呃……” 话头突然扯了回来,基拉吓一大跳。爱沙笑容可掬地朝卡嘉利左右看看,并不住的点头。 “嗯……嗯……我觉得很棒呀。” 卡嘉利还是嘟着嘴,两颊却微微一红。 “刚才的衣服也不错,但礼服也很适合你。——不如说,好像这副模样才像是你该有的样子。” 被巴尔特菲卢特这么一番不着痕迹的赞美,卡嘉利好像更不高兴了。 “随便你怎么说。” “别开口就更完美啦!” “要你管啦!” 基拉偷偷看着卡嘉利拿起咖啡杯,稀松平常地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也没说什么。不懂那种“大人的味道”的好像只有自己,基拉不禁有些沮丧。 爱沙走出房间,大概是事情办完了。之后回想起来,说不定是巴尔特菲卢特暗中示意,要她离开现场的。 “干嘛把人装扮成这副德性?你真的是‘沙漠之虎’吗?还是说——这也是你常玩的游戏之一?” 卡嘉利目光锐利的直视对方如此问道,巴尔特菲卢特歪歪脑袋。 “选衣服的是爱沙啊——你说常玩的游戏?什么意思?” “微服变装跑到城里……先放走老百姓再烧城——就是这样。” 卡嘉利的话令基拉的脊背一凉。随随便便讲出这些事,不怕被对方识破自己的身份吗? 巴尔特菲卢特凝视着她良久。 “……不错的眼神,既真挚又率直。” 他的嘴角一弯,露出一个潇洒的笑容。 “……真是好眼神。” 卡嘉利发火了。 “别开玩笑了!” 她双手在茶几上一搥,愤而站起身来。杯子被震倒,浓郁的褐色液体泼在桌面上。基拉急忙按住她的肩。 “卡嘉利——” 惊觉卡嘉利的双肩颤抖,基拉这才想起来。她的战友才刚刚被杀。而且,凶手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想叫她冷静,只怕也很难。 这下子,巴尔特菲卢特的眼神变了。他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两人,刚才的和气荡然无存。 “——你也是‘宁可死了算了’的性子吗?” 他们惊愕地站着,彷佛被巴尔特菲卢特的视线给钉住了。对方仍穿着那件胡闹似的夏威夷衫,仍然闲散的坐在沙发上,却散发出一股令人联想到肉食兽般的残酷气势。巴尔特菲卢特突然望向基拉。 “那边的你,你怎么想呢?” “咦……?” “你觉得这场战争要怎么样才会结束?——以一个ms的驾驶员而言。” “你……你怎么知道!” 基拉正吓得屏息,卡嘉利已经高叫起来。话才出口,巴尔特菲卢特就噗嗤大笑。 “喂喂……你也不必老实到这种地步嘛!” ——是故意套话的?没想到卡嘉利竟乖乖中计。 巴尔特菲卢特笑着站起来。 “——战争既没有时间限制,也没有得分——不像体育比赛或游戏那样,是吧?” 他开始绕着沙发踱步。基拉将卡嘉利拉到身边,紧盯着巴尔特菲卢特,严阵以待。 “那么,要怎么样分出胜负?到哪里才算结束?” ——到哪里……? 基拉一面等待机会,一面构思着逃跑的路线,同时也在脑中搜索着问题的答案。 ——到哪里才算结束呢?一直以来,他根本没有余力去想这种事情,光是击退来袭者便令他筋疲力尽了。况且,真有结束的一天吗? 战争和游戏不同,游戏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消灭所有的敌人……是吗?” 巴尔特菲卢特突然一个屈身——瞬间又转回身来,手上却已经多了一把枪。枪口正指着基拉和卡嘉利。卡嘉利吞了一口口水。 ——是的,这就是战争。巴尔特菲卢特和基拉必须战到其中一方消灭为止——他们之间只存在这样的关系。既不能分享美食,也不准笑着谈天——虽然那将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 ——就算对方一点都不可恨。 基拉拼命思索着,想找出一丝可能性。能不能以沙发为盾、跳到窗外?二、三层楼的落差,应该还可以——但是卡嘉利不行。或是想办法让对方分心,抢下那把枪——巴尔特菲卢特却像是已经看穿了他的思绪。 “就算抢走,我想,你也不会开枪吧?” 基拉顿时动摇,随即不动声色,顽强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这次我会。” 巴尔特菲卢特看着他的表情,笑了出来。 “劝你还是死心吧。再怎么像个狂战士,在这儿闯了祸,哪可能平安离开呢?这里的人可全都是跟你一样的调整者啊。” 基拉不禁睁大眼睛,卡嘉利则惊讶的“咦?”了一声。 ——被他发觉了? “你……!” 基拉的内心暗潮汹涌。尽管在这种场合中,卡嘉利仍不掩其色,像是在责怪他怎么从没告诉自己这件事。不过,她的表情和动作中完全没有一丝厌恶,倒令基拉感到些许安慰。 “——我看过的两次战斗。沙漠的接地压、热对流的参数……就算在同胞中,你的本领也算是相当优异的……。官方说敌军驾驶是一个自然人,我可没傻到乖乖的照单全收。” 巴尔特菲卢特细数他的战绩,基拉暗暗吃惊。原来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么说,在咖啡店 里的那一段——大概是那时的事情,让他联想到基拉是个“调整者的战斗驾驶员”。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与同胞敌对,不过……既然你是那架ms的驾驶员,我和你就是敌人了。” 从一开始,巴尔特菲卢特就是抱着这个主意才引他们到这儿来的。为了确认基拉是敌人——为了“排除”。 基拉隐忍心中的动摇,与对方对峙。这是战争,他一面在心底说给自己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稍有迟疑就会送命。他得保护身后的卡嘉利。 站在全副精神紧绷的基拉面前,巴尔特菲卢特又是一笑。 “——看来,我们真得打到其中一方灭亡为止吗……?” 这时的他,又像刚才在聊“evidence01”时那样,流露出和蔼却有些不舍的眼神。没来由地,他放下了枪。 “……哎,今天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这里也不是战场。” 基拉和卡嘉利都愣住了。但是巴尔特菲卢特却径自转过身去,背着他们收起手枪。 “你们回去吧。今天能跟你们聊聊,我很开心。——虽然我不敢说算不算是件好事。” 这话末了透露出的苦涩语调,令基拉剎那间颇感不可思议,不过,总之得以平安的离开这里,他也不再多想。和卡嘉利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趁对方还没改变心意之际,他们向房门走去。 开门时,巴尔特菲卢特仍背对着他们,却朗声说道。 “那么,战场再见啦。” 听到这一句,基拉停下了脚步——但他无话可回,只有默默的关上门。 爱沙已经等在走廊上。两人见到她又是一惊,但这位大姊姊只是温柔一笑。 “你的衣服呀。” 她的手捧着已经洗干的衣服。就像早就料到这场会谈的结果似的。卡嘉利有些慌张。 “啊,那、那、礼服……” “不用了,就送给你吧。你穿起来比我好看嘛。” 爱沙很干脆的说。 “可、可是……” 卡嘉利一心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又不好意思承人家的情,一时之间陷于两难。于是爱沙又笑道。 “真的不用了。有人比我更适合这套衣服的话,那我也不想要了嘛。” 这话对女性而言是满伤人的,但是她却说得一点也不刺耳,让基拉和卡嘉利顿时无语。爱沙的笑容娇艳得像一朵花。 “——快走吧,别人还不知道你们的事。” 两人僵硬的低下头,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怎么啦?” 巴尔特菲卢特伫立在窗边,爱沙在他身后远远问道。 “……很难过。” “哎呀呀。” 爱沙应着,像在应付一个顽皮的孩子,一面向他走去。 “他们两个不是很可爱吗?你是哪里不喜欢呢?” “我喜欢,所以感觉不好。” 听到这儿,爱沙笑了起来。她抱住他的背。 “傻瓜,谁教你就是这么任性。” “真的是呢。” 巴尔特菲卢特笑着,转过身搂住爱沙的娇躯“……计速表只到两百公里的车子,若是想开到两百以上,你想会怎样?” “破表哇。” 爱沙简短的答道。她的嗓音甜美,既可以装出一无所知的天真,也敢于说出毒辣而一针见血的话。此刻大概碰巧是后者吧。巴尔特菲卢特微微一笑。 “对。就算指数最高只到两百,踩了油门也还是可以超过两百的。” 爱沙默默的抬起头来。 “可是爱沙,我从来没有破过表耶。” “那当然啦,你的表是两千的嘛。” 爱沙说的直截了当,像在单纯描述事实而已。不知是因为她了解这一点、相信这一点,还是纯粹只为了讨好男人而谄媚的。没来由的,她又做了个教人几乎融化的微笑。 “——受不了你,都两千了还想破表呀?” 巴尔特菲卢特会心一笑。 “对啊。” 他想知道。要是认真起来,自己可以发挥多少战力。可以打到什么程度。往后还会有什么——更多……更好的…… 爱沙轻抚着他的脸。 “真是可怜……” 这话是对谁说的呢?是被长官搞得疲于奔命的达科斯塔?还是刚才见面的少年?或者——是对巴尔特菲卢特自己说的? 爱沙真难懂,所以她才特别迷人。 phase 04 宛如悬挂在宇宙中的沙漏——nt“艾普立留斯一号”。它的底是一片海洋,点点群岛浮于其上。阿斯兰.萨拉正驾着电动车,驶在其中的一座岛上。四周是恬静的住宅区。湿度适宜的风迎面吹拂他的蓝发,身旁的花束也随风摇曳。开了一会儿,他来到高级住宅区的一处宽广庭园前,将车辆驶入私人车道后,在一栋豪宅门前停下。门柱上的摄影机辨识车辆,然后亮起绿色灯号。 〈已经确认。请出示〉合成语音以温柔的女声提示。阿斯兰便将身份证拿起来遮着镜头。 “识别号码二八五oo二,克鲁泽队所属阿斯兰.萨拉。拉克丝小姐会面之约。” 计算机比对数据后,门就开了。阿斯兰直接驱车进入。 在等管家去通报时,阿斯兰想起第一次造访这座宅邸的那天。刚满十四岁没多久,父亲就单方面表示他与拉克丝.克莱因之间已订有婚约;当时的拉克丝已经是“nt”的头号歌姬,也是全民的偶像了,那么有名的人竟要做自己的未婚妻?——阿斯兰几乎当场吓得呆住了,然后就在这样的状态下,来到了克莱因家。 就像那时一样,拉克丝.克莱因从楼梯上出现。轻盈的粉红色头发,雪白晶莹的肌肤,认出阿斯兰的模样后,丰颊浮现盈盈的笑意。和那时相比,她几乎没什么变。 ——那我自己呢?阿斯兰突然想到。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世界真是单纯的可以。 “欢迎……你能来看我,我好高兴呢。” 走下楼梯的她,身旁有一群五颜六色的哈罗蹦蹦跳跳。 “哈罗、哈罗、阿斯兰——” 阿斯兰硬板板的一鞠躬。 “对不起,我迟到了一会儿。” “呀,有吗?” 拉克丝恬静一笑,大概不觉得他有迟到吧。阿斯兰怯生生地将那束花递给她,只见她开心的说了一声“谢谢你”后,就接过去闻起花香来。一旁的哈罗仍旧四处乱跳,吵得不得了。它们都是阿斯兰组装的,以前每次来看她时就带来当做礼物。没想到数量一多之后,竟然有这么吵。 “……这些哈罗是怎么回事啊?” “它们欢迎客人呀。——来,请进。” 不知是不是习惯了,拉克丝泰然自若的说着,往屋里走去。阿斯兰一面躲着蹦跳的哈罗,一面说。 “可是……不好意思。反而给你添麻烦了……” 拉克丝曾经说她“很喜欢哈罗”,所以阿斯兰也没多想,只要有做出来就送给她;这会儿真有点后悔。不过,拉克丝只是微微一笑。 “是因为客人是你,它们才会这么兴奋吧。你真的很久没来我们家了嘛。” “……对不起。” 阿斯兰觉得她好像在怪自己疏于探望,就老实的赔不是,反倒让拉克丝吃了一惊。当然,她应该不至于为此责怪自己,这么一想却更觉得内疚。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主屋后方的庭园。有个箱形的机器人来到他们脚边,拉克丝唤它作“欧卡皮”。 “你把花拿去给艾丽丝,再麻烦送茶来。” 面对一具打杂的机器人,拉克丝也当它像个人类似的说话,这点跟当年也一模一样。她把花束放在机器人的置物台上。 说起来,这个欧卡皮是两人开始熟稔的原因。它是拉克丝从小就有的机器人。当时已经使用了好几年,而后在阿斯兰某一次的造访时突然发出怪声,当场就停住不动。一问之下,原来是拉克丝骑在上面玩,那些旧零件大概就这么被骑坏了。阿斯兰问她“为什么要骑它?”,想不到拉克丝的答案也很有拉克丝的风格“因为我从小就在骑的呀”。一般人若是考虑到自己体重的变化、或是机器人的负重,应该不会那么做才是。 看到她真的很着急,又说“它是从小就陪我的好朋友”时,阿斯兰才期期艾艾的开口说,或许可以帮她修修看——于是,当她再次看到“恢复健康的老朋友”时,开心得不得了,也对阿斯兰投以尊敬的眼光。比起屏幕上的“拉克丝.克莱因”,那样的她更有魅力。 话说回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更进一步了,除了——看到拉克丝对一个旧型的杂务机器人也像对生物一般的亲密,他才把自己组装的宠物机器人送给她。而她收下哈罗之后的欢喜之情,也比阿斯兰预料的更大,甚至至今仍非常宝贝。 两人慢慢走进庭园,在一座凉亭里坐下。才想开口说话,四周都是“哈罗、哈罗”的哈闹声,根本没法聊天。拉克丝便从桌里取出一支笔。 “小蓝,过来。” 她好像是用颜色来命名这一大群哈罗的。被叫到的海蓝色哈罗跳到她的膝上,说了一声“哈罗,健康”。 “今天要帮你画胡子哦。” 拉克丝在它身上画了两撇长长的翘胡子,然后将它抛起。 “来,有胡子的做鬼哦—” 一说完,哈罗们全都追着画上仁丹胡的蓝色哈罗,往庭园的对面跳去了。 看着他们离开,阿斯兰才开口。 “——对不起,我没能回来参加追悼仪式。” 二月十四日——“血腥情人节”届满一年,为了悼念“尤尼乌斯7号”的死难同胞,全国便举行了追悼仪典。身为最高评议会议长之女,也是追悼慰灵的代表之一,拉克丝曾经邀请阿斯兰出席这场仪式,最后他还是没能离开战线。 拉克丝只是轻轻的摇摇头。 “没关系,我已经替你为你母亲祈祷了。” 阿斯兰猛然惊觉,便又低下头去。 “……谢谢你。” 那场悲剧也夺去了他母亲的生命。同样是死亡,他却没有因母亲而为死者祈祷,反而在战场上制造更多的死亡;审视自己的作为时,阿斯兰当然不可能不抱疑问,然而——拉克丝站起身,将欧卡皮送来的热茶斟满阿斯兰的杯子。 “——听说你要回来,我就一直等着想见你呢。这次你可以待很久吗?” “呃、这个……。我的休假行程几乎都没照预定安排的……” 阿斯兰含糊以对。每当来看拉克丝,她总是高兴得令阿斯兰都觉得不配被如此对待。口拙又拘谨的他经常放不开、没法自然的和她聊天,他自己也暗暗不耐;想多几次和她见面的机会,最近却越来越找不出时间,更令他过意不去。他又何尝不想跟她约定下一次的见面,可是与其承诺了又失约——一想到这,他就不敢爽快的答应了。 海面上波光粼粼,有一只小鸟飞来停在茶桌上。拉克丝把饼干弄碎了喂它,小小的爪子便喀、喀地往她身边走去,像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无意间,拉克丝低声说。 “……最近从军的人好像多了起来。我的朋友中也有好几个志愿从军去了……” 说着,她的表情一反常态地显露哀愁,阿斯兰不忍地别过眼神。 扎夫特军几乎都是志愿兵。调整者们眼见“尤尼乌斯7号”发生的惨状后,都觉得保障自己的生活是一件义无反顾的事,因此军队的士气高昂,士兵们也普遍是优秀人才。 可是,拉克丝觉得悲伤。 “……我觉得战争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真的……也许真是那样……” 阿斯兰喃喃道。 为了让战争早一刻结束而战;他是为此而从军的,但是…… “说到这个……” 像是要改变凝重的气氛,拉克丝语调轻快的改口。 “——基拉先生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听见这个名字,阿斯兰不由得脊背一僵。不知是不是没注意到,拉克丝只是歪着头。 “在那之后,你们还有见面 吗?” 阿斯兰回想起那副景象——“强袭高达”头下脚上地向蓝色的地球坠落而去。 ——基拉…… “……那家伙现在应该在地球上吧,我想……他应该没事……” 阿斯兰答道,话里也包含自己的愿望。基拉此刻正身处敌阵中央,明天的生死未卜——他觉得拉克丝和基拉似乎不可思议地亲近,便不敢把这个现况告诉她。 “我听说你们从小就是好朋友,是吗?” 听谁说——?对了,是基拉。 拉克丝被“大天使号”当成俘虏时,听说基拉曾经和她聊起阿斯兰。这次换他来和拉克丝聊聊基拉了。 “是的……我们一起长大,一直像兄弟一样……” 阿斯兰说不下去了。那段美好的往昔浮现脑海,竟彷佛要颠覆现在的自我。那时候的他,觉得战争根本是梦里才有的事,而且身边有基拉——也有母亲。 “我有提到哈罗呢。” 拉克丝继续说。 “结果他笑得很开心,说你‘还是老样子呢’……” 阿斯兰出神地看着她的脸;彷佛反映着基拉当时的表情,她的脸上也洋溢着温馨的笑容。 “他还说——他的小鸟也是你做给他的。” “小鸟”——对。他都忘记了。临别的那一天,他送了一只小小的机器鸟给基拉……因为基拉想要…… 阿斯兰痴痴望着在桌上啄食饼干碎屑的鸟儿,但拉克丝的下一句话令他惊讶得抬起头来。 “基拉先生好像也一直很珍惜它呢。” “那家伙……还带着……?” “是的,他说‘下次要带给我看’。可惜后来就没有机会了……” “哦……是吗……” 心头出现一阵暖意——的同时,也涌现难以割舍的苦涩。早知道就不问了。这些话正表示基拉也还记得阿斯兰,而且一定也为了两人必须敌对而痛苦——干脆别知道,或许还好过一些…… 因为下次见面时,他就得向基拉开火…… 拉克丝接着说的话,却令沉在思绪里的阿斯兰顿时反应不过来。 “我……满喜欢他的……” 阿斯兰一脸惊讶,却见拉克丝远眺着海面。若是她的脸上有半分像在嘲弄自己的表情,阿斯兰或许会放心不少。但是,她此刻的神情却有一抹难以形容的幸福感。 于是,他也没追问那句话的真正意思,只是望着她的侧脸,满脑子不解。她现在说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意思——阿斯兰和拉克丝从一开始就是在双亲决定好的婚约下认识的。阿斯兰原本并没有另外喜欢的女孩,拉克丝对这项决定似乎也没有太多质疑。只不过,若是问到对彼此的感情是不是爱,阿斯兰大概会回答“不知道”吧。对于拉克丝,阿斯兰当然也喜欢她、尊敬她,也觉得愿意保护她。要一生相伴,他并不会推却。可是,拉克丝又是怎么想的呢? 阿斯兰想到这一点后,心情有些寂寥。 到了他该走的时间时,拉克丝十分惋惜似的挽留。 “你要是能留下来跟我们共进晚餐就好了……” 她如是说,有点儿孩子气似的不高兴。 “议会结束后,我父亲也会回家。他说很想见见你呀。” “对不起,”阿斯兰露出为难的表情道歉。 “有不少事情,我得趁待在这里的时候去做……因为很难得才能回来一趟。” “是吗……好吧,那倒不好强留你了。” 任谁都看得出她脸上的沮丧,阿斯兰连忙慌张的说。 “有、有时间的话,我会再来看你。” “真的吗?” 说着,她的表情顿时又开朗了起来。她那灿烂的笑容里充满喜悦,就像初生婴儿一样无邪。阿斯兰踌躇了一会儿,便悄悄把脸靠过去。 拉克丝本来呆呆的看着,不一会后便发觉他的用意,于是闭上眼睛。阿斯兰在她的粉颊上轻轻啄了一下;只是嘴唇浅浅碰到就分开,却已经让他的心脏狂跳得差点没迸出来,因为在这之前,他们之间连寒暄的亲吻都没有过。 “那么,再……晚安。” 看着紧张得结巴的阿斯兰,拉克丝反倒像是没事人似的,文静地微笑。 “晚安……希望你的假期愉快。” “我是不可能会提议‘占领地球’、‘再来打仗吧’!” 电视里,阿斯兰的父亲帕特利克.萨拉正慷慨激昂的说着。 “——可是,既然状况继续朝这样演变,我们也只得采取相对的措施……” 尼高尔坐在沙发上休息,只有耳朵还专心听着画面里国防委员长的言论。 这里是“nt”的迈乌斯市,也是尼高尔的家。对于难得放假回家的宝贝独生子,爸妈疼爱都来不及,可是父亲正赶着出门,眼下也只有先为他准备。 “老公!时间差不多啰!” “我知道。” 性性稳重的父亲和从小就是千金小姐的母亲是一对相衬的伴侣,可惜就是太悠哉了,有时连做儿子的都有点担心。父亲就要出门了,母亲罗米娜嘴里嚷着“哎呀?我把你爸爸的公文包摆哪儿去了?”一面在家里东找西找的,表情却不怎么慌张。 “……在这里啊,不是你刚刚拿过来的嘛?” 尼高尔把搁在沙发上的公文包拿给母亲,她呵呵一笑。 “哎呀,尼高尔好细心呢。要是你不在家里,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尼高尔自己也这么想。母亲小心地抱着公文包往玄关走去。其间,电视里的帕特利克仍在说话。 “——声称中立的奥布言而无信,再加上日前的拉克丝小姐人质事件……就算舆论认为我们仍应继续相信他们、继续谈判,这样又教我们如何相信呢?” “就是说啊……” 应该要出门的父亲在尼高尔身边停下来,自言自语的赞同帕特利克的话。父亲——尤里.阿玛菲看上去还不到他的实际年龄四十一岁,此刻的神情是温柔中带有几分担忧。身为国防委员之一,研究领域在机械工程学的他,也同时参与ms的开发,不过在理念上是属于稳健派的。尽管如此,他也如是同意。 “萨拉的话是对的,克莱因的反对真让人搞不懂。” “嗯。”尼高尔点点头,眼光仍放在电视上。 “你开的那架——叫‘迅雷’是吧?我看过结构数据了。看了那个,就算不想也会产生危机感啊……” “对啊。我自己驾驶起来都有这种感觉——爸,时间。” 尼高尔斜眼看着时钟,提醒道。 “哦,糟了。” 尤里说着就往玄关走去,却也不怎么匆忙。尼高尔关掉电视,跟着到玄关去送他。已经等在问口的罗米娜告诉他们。 “车子好像来了呢。” 说着,她依然不慌不忙,柔情地注视着即将出远门的丈夫。她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看起来实在不像有个十几岁的儿子。附带一提的是,常有人说尼高尔长得像妈妈。 “——‘割喉作战’……总要尽快通过才好。” 尤里顺田说出了帕特利克.萨拉主张的作战名称。那是地球侵略计划“乌洛波罗斯作战”的最终阶段,以攻下地球联合军顽强固守的最后宇宙港巴拿马为目标。 “萨拉说的没错,我们没有那个时间打持久战。” “克鲁泽队长也这么说过耶。” 尼高尔的话,彷佛让父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注视着他。 “对哦……议案要是通过了,你又要上战场去了啊。……爸爸真对不起你。” “不……” 末了的那一句,让尼高尔不觉有些尴尬。自己的父亲郑重其事的感谢或道歉,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言,总是难免感到困惑吧。这一点,他和别的少年并无二致。 “尼高尔,爸真以你为荣……难得你回家来,要不是有这么重要的会议,我真不想到‘艾普立留斯’去……” “没办法,这是市民的义务嘛。” “晚上我会打电话回来——” “爸,车子在等啰。” 深怕父亲赶不上航天飞机,尼高尔已经急得心不在焉了,做父亲的却一脸失望的样子,好像儿子长大后父子之情也变淡了。 “……以前你都会气着说爸爸不要走,出门前还会亲我的……” “那个……那是我三岁时的事情了吧?” 尼高尔一副受够了似的指责道。 “老公,你要亲的话,我可以亲你嘛。” 听到妻子这么安慰,尤里才像是打起一点精神。 “尼高尔,你在家里就好好休息吧,想做什么就去做。” 尽管早就听烦了,尼高尔还是感激他这番话。 “好。爸,慢走哦。” 看见儿子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尤里顿时高兴起来,然后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罗米娜则陪他一路走到台阶下。等到两人走开了,尼高尔才小声的叹了一口气,噗嗤的笑出来。他们的毛病若犯起来,真不知道谁才是小孩。不过,他们对他比任何人都慈祥和蔼,这倒是真的。 话说回来,“割喉作战”——向地球增加兵力的议案,想必是无可转寰了吧。继伊扎克与堤亚哥之后,自己或许也要到地球上去了。假使在不同的情况下,应该会挺有趣的;因为他以前就很想去地球看看。喜爱音乐的他,想去乐圣们的故居、古迹和古城市参观。然而遗憾的说,他的这趟旅行将不会乘坐观光用的航天飞机,而是包覆着耐热胶囊,还得把自己塞进ms狭小的驾驶舱里,就连目的地也将与自己的愿望大相径庭吧。目前的战事主要在低纬度的地区进行。 一面思索着,他打开一道门。从孩提时期起,那里就是他最喜欢的房间——放着平台钢琴的音乐室。既然父亲要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乐得在钢琴前坐下。尼高尔觉得,黑白相间的琴键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之一。他很自然地将双手放上去,开始弹奏起钟爱的曲子。 等战争结束后——尼高尔一面弹着一面想。等战争结束后,不妨认真的往钢琴家这条路上走吧……。他对父亲的研究领域也有兴趣,想做的事也很多,但在渡过这一段战场杀戮的时日后,再没有比音乐更能镇静心灵了。要涉猎其它领域,等做过钢琴家之后再试也不迟。尼高尔才十五岁,未来的人生还长得很——走回屋里的母亲正微笑着往音乐室里偷看。这时的尼高尔浑然忘却下次的作战,一心一意沉醉在指间悠扬的琴声。 “还让大家看这种东西,你是想要强制通过吗?” 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帕特利克.萨拉将眼光从ms战的画面上移开。门边站着的人,正是现任最高评议会议长西盖尔.克莱因。这里是评议会议场的一间小型会议室,帕特利克好像在检视稍后要用的录像画面。碰上西盖尔这位不速之客,他只是面不改色,简短的说。 “我只是提示正确的情报而已。” 克莱因的回应却更犀利。 “是经过你正确筛选后的情报吧?” 他的指责是对的。帕特利克尽量让市民和议员们产生危机意识,好将事情导向他意图的方向。说起来,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历经“血腥情人节”到开战以来的日子,直到这次发现地球联合军在暗中开发的新型ms,舆论已经急速偏向主战的一方了;或许也多亏地球联合军出人意料的不堪一击——以及扎夫特的善战形象吧。 “你提出的方案——‘割喉作战’,今天应该会通过吧。舆论也倾向支持。……已经挡不住了。” 克莱因语带苦涩的说。恐怖会招致恐怖,憎恨则会呼唤憎恨。最初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石子,滚下山坡时也会变成庞大的雪球,袭卷一切、加速前进。如今克莱因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 帕特利克在意外之余,也略带不满的回道。 “——我们只是公仆,西盖尔。拜托你不要忘了。” “战乱扩大只会增加更多的仇恨啊。你们究竟想把事情搞到什么地步呢?” 克莱因激动的陈诉,帕特利克的刚强表情却丝毫未变。 “就是为了不让战事扩大,我们才务求早日结束战争的!——战争这回事,最后要是不能得胜,还有什么意义?” “照你这么做,又要到哪里才算结束呢?等到敌我双方都完全灭绝?那就太迟了啊!” 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屏幕上映出的影像反射在他们脸上,光影闪动着。画面上,大型的战舰喷出火光、解体。 帕特利克轻触桌面上的控制钮,影片便停止了。屏幕转暗,会议室里的灯亮了起来。 “——我们调整者已经是新的人种,没有必要与自然人为伍。” 面对帕特利克的睁眼说瞎话,克莱因咄咄逼人。 “已经面临瓶颈的我们,哪里是什么新人种?即使颁布了婚姻管制,第三代的出生率还是持续下降啊!” ——是的,实现人类梦想的调整者们,也有着阿基利斯之腱。 改造再改造的基因,竟然没有孕育生命的力量。拥有健美而灵活、不会受病痛侵袭的强壮身体,这些宛如上帝亲手捏制的人类,只有一项决定性的缺陷,就是下一代的未来。 多么讽刺啊。人类基于更美好未来——因这种希望而出生的他们,自己却做不出对未来的承诺。 为此,克莱因认为此刻不该为战争费心,但帕特利克却一意地增强兵力,想早点结束战争。正像此刻,帕特利克也气冲冲的反驳。 “这一路走来,我们的路完全是崎岖的!可是我们都克服了!——这一次也一定可以。只要我们集合众人的智能……!” 看见帕特利克如此顽强的狡辩,克莱因实在忍无可忍,不禁激动的搥桌子。 “帕特利克!生命是自然发生的,不是创造出来的!” “这是什么话,简直像‘蓝波斯’的论调!你要知道,那种观念和价值观已经落伍了!” 帕特利克轻蔑的笑着。 “人类要进步!要无时无刻的追求更好的明天!” “只有那样就算幸福吗?” 话虽如此,克莱因却知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相对于传统的人类,帕特利克笃信调整者的优越性,从不认为自己是错误的存在;不,甚至根本是为了坚定这份信念,才誓言击垮自然人。他认为他们没有做错,也不是错误的存在——所以坚持主战的路线,对真正问题避而不见。 自己已经无力阻止这个人了…… 克莱因深深的感到挫败。 “——萨拉委员长,时间到了。请您进入议场。” 墙上的对讲机传出声音,帕特利克转过身背对着克莱因。 “……这就是群体的意见,克莱因议长阁下。” 像是最后的下马威,帕特利克冷冷的说道。 “我们不能舍弃现在的力量、倒退进化的路,再回到旧人类的境界了。” 说罢,他走出会议室,留下克莱因独自紧握着拳头。 “——我们并不是进化过的人类啊……帕特利克。” 克莱因颤抖的语调中,流露着无限的悔恨。 房间的窗帘紧闭,一阵阵呻吟和汗臭味充斥着微暗的空间。杂乱 的床上,有个有人正辗转痛苦着。 “唔……呃呃……呃……!” 金色的乱发披散在棉被外,而被子里像是有人俯着。痛苦难耐的弓着背喘息,紧抓着床单的手不住的发抖,挣扎着在床头死命探索。剧痛的痉挛袭来,那人不禁失手将床边的东西扫落到地上。在应声落地的迷你计算机和文本、药瓶之间,还有一个奇特的银色面具。 男子忍着痛苦,伸长了手想要捡拾药瓶,已经痛得虚脱的身体却一个不小心摔到床下去。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极少数基本的家具,此外就是急促的喘息和困兽般的呻吟。男子好不容易抓到药瓶,以老人般颤抖的手旋开了瓶盖,胡乱将药剂塞进嘴里。 不一会儿,他的呻吟不再急促,像是痛苦逐渐平抚了;颓然倒地的身体也停止了抽慉.不过,他的呼吸还没有平顺下来,一旁的行动电话就响了。 “——可恶……” 男子一面咒骂,呻吟着撑起身体去拿电话。但在应答的那一刻,他的声音已是全然的冷静,与刚才那番痛苦的哀嚎简直判若两人。 “……我是克鲁泽。” 是的,这间单调房间的主人,正是劳乌.鲁.克鲁泽。电话那头的人并没察觉克鲁泽的状态,只是简短的说了一声“是我”。 “原来是萨拉委员长阁下——您现在不是应该还在评议会里吗?” 隔着一头汗湿的乱发,克鲁泽看了时钟一眼。 “我们的议案通过了。还剩两、三件案子,但不会花太多时间。结束后我还想跟你好好谈一下,只是想先让你知道这个好消息而已——真正的‘割喉作战’可都要靠你了啊。” 帕特利克.萨拉的声音里有遏止不住的兴奋。这个人还真的深信一切都会照自己的意思进行呢。克鲁泽冷笑了一声。 “这么说来,接着马上就是议长选举了呢。” “嗯?” 没来由的听到这一句,帕特利克摸不着头脑的反问。于是克鲁泽刻意放低了声音。 “克莱因的下一任,肯定是阁下您了吧……您可别疏于准备了啊。” 克莱因还是现任议长,克鲁泽却故意直呼其名,这样的耳语引得帕特利克龙心大悦。 “哈哈……只要我们认真起来,地球算得了什么……是吧。” 通话一结束,克鲁泽就又倒在地上。依然紊乱的呼吸中,间歇地透出窃窃笑声。 帕特利克信以为真。他以为事情真的都会照自己的想法进行。愚蠢至极。 连有人在随心所欲的操纵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一味的异想天开。 调整者跟自然人都一样,全是蠢货。 “……哼!你尽管自大吧……帕特利克.萨拉……” 气若游丝——声音里却充满了冰冷的憎恶,克鲁泽阴沉的吐出这么一句。 phase 05 走到作为禁闭使用的小房间,领头的卡兹停下脚步,瞥了基拉一眼。 “基拉,你还是别露脸吧。我开门之后,你就躲到门后去。” 听见他这么说,基拉的脸色一沉。于是卡兹别过眼神。 “……你也不想又让他激动起来吧,那个赛伊。” 基拉心痛的低下头去。几天前,赛伊擅自启动“强袭高达”,基于危及乘员的理由,他被罚关禁闭。除了每天送三餐外,严禁一切的对外接触;所谓的三餐,也只有面包和白开水而已。这一点更令他们深刻体会到,自己的确已经隶属于军队这样的组织了。 话说回来,那个赛伊竟会有那样突发性的举动:一向冷静、理性,作为同学们意见领袖的他——基拉的心里却也知道,是自己害他那么冲动的。是自己和芙蕾将他逼得失去理智的。卡兹的嘴上虽然不说,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站在基拉的立场,独处在禁闭室的赛伊令他介怀。谁不知道他是出于恨意才落入此刻的窘境。可是,自己甚至连安慰他都不被允许;他没想过,一场背叛竟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基拉将卡片刷过门禁机,在输入密码后,便如卡兹所说的退后一步。 “赛伊,我进去啰。” 卡兹端着餐盘走进屋内,基拉悄悄的躲在门外,小心地不让屋内人发觉。 “——还好吧?” “啊……嗯。” 幽暗的房间里,赛伊抱膝坐在墙角的身影映入眼帘。几天没刮的胡子微微覆上他的下巴——当然,现在的他连洗澡都不准,也不能整理仪容——这副失意而憔悴的模样,看在基拉的眼里更是心痛。从前的赛伊总是一皮一眼又爱干净,个性是那样的稳重,从来也很少听他大声说话——“这一个礼拜难为你了。不过军规就是这样,也没办法。忍忍吧。” 卡兹努力说得稀松平常,但在这封闭而阴冷的空气中,他的口吻反而显得十分生硬。相对的,赛伊却意外的平静——反而像是苦笑似的回答他。 “是啊,我知道……我没事的。” 听到他的语气,基拉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冷静下来,态度上也在反省了——也因为如此,赛伊才没有被关在牢房,而改在这个小房间。听到这一点,基拉本来还不放心,深怕他又做出极端的行为——他好像也对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种处境觉得不可议。 基拉也一样。好友赛伊碰上这种事,为什么自己不能进去看他,甚至去看了也不能为他打气;为什么他得像这样屏息着,不让对方发觉。 ——因为把赛伊害成这样的不是别人,正是基拉。 他的理智明白,感觉却很模糊。怀着一种备受打击的心情,基拉离开了门后靠在墙上,视线的一角有个东西在动。基拉反射性的瞥过去,隐约看到某个人缩身退到走道后面,不一会儿,有个脚步声轻轻跑开。 长发在墙后一闪而过,是鲜艳的红色。 “……芙蕾。” 基拉愕然呆立。 “这一带到处都是废矿坑的洞。” 赛布指着地图上的一点。 “而这里就是我们布下的地雷原……若要做战场,就是这一带了。” 然后,他的手指头动着,在附近划了一圈。 “——对方应该也会这么想,况且难得铺好的地雷,不用白不用。” 在“黎明沙漠”根据地的司令室里,赛布等人正和“大天使号”的军官看着地图讨论。听完赛布的作战计划后,穆瞄了玛琉一眼,然后问道。 “这样真的好吗?我们是还好,可是就你们的装备而言,会有不少牺牲哦。” 玛琉也看了眼前坐得直挺挺的男人一眼。赛布低声答道。 “服从‘老虎’,在他手底下为他工作,的确能为我们保障稳定的生活……就像市政局那样。——女人们也常这么说。” 市政局——这个城市接纳了“沙漠之虎”,因而获得和平与繁荣的保障。虽是被外来的占领了,却没有被人占领的感觉,市区一片生意盎然——到那儿去进行物资补给的娜塔尔和杰基也向玛琉这么报告过。 “可是,统治者的心意随时都会变。你知道这几百年来,我们的同胞为此流过多少泪?” 穆的脸上浮现一丝窘迫。玛琉听了赛布的话后,心情也复杂起来。他们隶属的阵营也曾经是令赛布族人流泪的一方,虽然玛琉未曾对他们做过什么,但她所属的世界曾在遥远的过去榨取这些无力反抗的弱者,将自己的富庶建立在他们的不幸上。 不过,赛布的语调中充满骄傲,并没有身为弱者的感觉。 “——不被人支配。也不支配其他人。……我们的愿望仅此而已。” 然而,他们是多么强悍啊。刚强而充满韧性。或许正是这片炙热的沙海,塑造了这群男子汉吧。 看似和平而热闹的城市,市政局——它的和平或许只是表象。玛琉重新思考这点。 纵使牺牲和平、或在战斗中丧失我命,人类仍有不得不守护的事物。自己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投身战争的吗?日复一日的战斗既耗弱了心志,也让她完全忘了这点。 若是处在同样的立场,她一定也会和赛布等人一样的。甚至最后,战争是因为自己的败北而告终;为了保住自己的尊严与自由,就算战斗到只剩最后一颗子弹——是的,她也义无反顾。 他们并不想在战胜后统治敌人。但是,乖乖投降接受敌人而苟活之后,又能得到什么? “就算只拿回被‘老虎’控制的东边矿区,也就够了……” 赛布的大胡子浮现一个粗犷的笑容。 “我们是想利用你们的力量啦。这样总行了吧?不要顾虑太多啦。” “——ok,我懂了。” 穆耸耸,爽快的说了这么一句,便像催促玛琉同意似的,向她笑了笑。 “舰长?” 玛琉也微微一笑,不知何时起,自己竟对这位沙漠汉子起了好感,她也很意外。 “我知道了。那么本人欣然接受各位对‘雷赛布斯’突破作战的协助。” “哇哦——!” “哇啊!好强—!已经十五架了耶!” “唷—!” “大天使号”的左舷机库一角,人们发出兴奋的叫声。偶然经过的托尔好奇的走近。 “你们在干嘛?” 围在“空中霸王”模拟机旁的米丽雅莉亚和卡兹转过头来。 “啊,托尔你看!她好厉害哦!” “哇?又一架!” 坐在模拟机上的正是卡嘉利。她握着操纵杆驾驶画面上的“空中霸王”。被勾起兴趣的诺曼也走了过来,从他们的背后探过头看,表情是好奇中又有一丝惊讶。 “你真的很有一套呢。嗯——。你叫卡嘉利是吧?有空战经验吗?” 卡嘉利得意的笑着。并扣下扳机。画面上的最后一架敌机被坠后,仿真程序结束,画面上列出受验者的成绩,而卡嘉利的名字出现在最上面。众人赞叹不已,卡嘉利却是一脸普普通通的表情。 “我好像被打中两发吧。” “可是很厉害了呀!我是一进战场就被击落了耶。” 卡兹兴奋的说,米丽雅莉亚也有点难为情笑着说“我也是……”。 “咦,什么什么,你们都玩过了啊?” 托尔探出上身。 “亏你们还是军人咧,真丢脸。听说你们连枪都没开过?” 卡嘉利从位子上跳出来。 “那怎么行?会死的耶。你们在打仗啊,不是吗?” 她故作嘲弄似的说完就 走了,诺曼苦笑道。 “……是没错。” “什么嘛——。开过枪又有什么好骄傲的嘛。” 看着卡嘉利的背影,米丽雅莉亚噘着嘴说。 “没开过枪也不是什么骄傲的事呀,毕竟你们是军人嘛。” 诺曼却这么堵了一句。米丽雅莉亚和卡兹便沮丧的互看一眼。只有托尔一脸孩子气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玩具似的走近模拟机。 “接下来可是换我吗?拜托嘛,让我玩一下。” “这可不是游戏机哦。” 诺曼调侃似的打趣说完,正要坐进驾驶座的托尔立刻站起来,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礼。 “是!下官知道!我会当做训练认真操练的!” “那很好!不过要是被击坠了就不准吃饭!” 听到诺曼的话,托尔“什么~?”的发出抗议,却仍然坐进了模拟机。围在一旁的孩子们为他加油,那个角落又开始热闹起来。 听着少年们的声音,卡嘉利一面走近真正的“空中霸王”,渴望似的看着机体。注意到她的身影,整备士连忙挡在她面前。 “不行不行!真的就不行了!” 卡嘉利有点小失望的嘟起嘴。 “……我知道啦!” 说着,她仍然仰望着那架雪白的战机,眼中有无限向往。 躺在没开灯的房里,基拉动也不动的望着天花板。小鸟在他脚旁跳来跳去。 “——基拉?” 敲门声响起,基拉惊慌地跳起来。门开后,一个已然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哎呀,你怎么搞的?也不开灯。” 芙蕾娇声说道,径自打开了照明,大大方方的走进基拉的房间。自从最初的那一夜之后,她就像是理所当然的在这间房里住了下来,最近更放起她的私人物品。那些化妆品的香粉味,已经成了这个房间的一部分。以前只觉得香甜的气味,今天却格外刺鼻。基拉低头不语。 “……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低声问道,芙蕾回头反问。 “咦?” 不知为何,基拉扭过脸去,不太想看她。 “……你刚才……有去赛伊那里吧?” 刚刚在仓库前闪过的人影,肯定是芙蕾。这时的基拉只差没恨透自己的好视力。 芙蕾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坐在基拉的身边。向他身上靠去。然后,她没来由地嗫嚅着。 “……赛伊真蠢。” 出乎意料的回答,和她身上传来的温度,让基拉不禁迷惘。芙蕾又说。 “他根本不可能跟你相比的……真是太傻了……” 起初带点不耐的声音,语尾却隐约流露着不舍。 “……芙蕾。” 听见她的声音,基拉这才体会她的真心。他不禁僵住了。 ——原来…… 彷佛感觉到他的不自在。芙蕾仰头看着基拉。基拉一下子别开眼神。 “基拉?怎么了吗?” 她挪向他,硬是想让基拉看着自己。于是她坐得更近,又伏在基拉的胸前。 “你不用担心什么啦,” 甜美的耳语搔着他的耳根,她丰满的胸部紧紧贴着基拉。 “放心吧,基拉……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芙蕾……” 正想将她推回去,芙蕾的唇却已经覆上基拉的唇。她一面吻着他,一面将他推倒在床上。基拉挣扎着,用力推开她。 “住……住手啦!” 听见他的叫声,芙蕾睁大了眼睛。基拉痛苦的闭着眼,然后冲出了房间。 “基拉——!” 芙蕾的声音传来。不要。——我不要! 我要的不是这种东西。 彷佛逃也似的狂奔着,他拼命忍住泪。 芙蕾果然还爱着赛伊。 他本来以为——这份温柔已经属于自己…… 绝望啃噬着他的心。基拉在冲进幽暗的走道后用力扑在墙上,狠狠搥着,就这么脆弱的跌坐在地。 ——原来,她根本就不是喜欢上我…… 难以遏抑的呜咽,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来。 ——像个傻瓜似的。自己竟然还乐不可支……甚至那样伤害了赛伊…… 她为什么会跟自己上床呢?一定是同情,一定是的。 当然了。因为自己是调整者。 是个令人作呕、形同妖魔、违反自然的存在——都是芙蕾最讨厌的——基拉蜷缩着,再也动不了。 他还能相信什么,还能用什么支持自己作战,基拉已经搞不清楚了。然而越是感到绝望,越发助长了渴望。 ——该怎么办……? 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喜欢自己呢?要怎么做…… ——往后,我该怎么办才好? 绝望的企盼和走投无路的诘问,同时在他的脑中盘旋,让他迷失了方向。就像他的那位好友,被关在黑暗狭窄的房间里。 “为什么送‘萨伍特’来啊,直布罗陀那帮人搞什么啊!” 巴尔特菲卢特渥烦燥的大骂,将文件在桌上一摔。 “‘巴库’缺货吗?” “是……听说他们已经调不出来了。” 达科斯塔的心里也和长官有着同样的感想;想想也是难免。谁会料到就在这短短的三天里,他们竟会失去六架“巴库”、又造成二架损坏呢?更何况,是在“沙漠之虎”的麾下。 tfa-2“萨伍特”拥有锈红色的机身,是炮击支持用的地面重火力型ms.为了因应沙漠这等立足条件不佳的地理环境,它拥有可以从人型变化成履带转动的垣克模式的变形结构,但是动作迟钝无比,和可以敏捷跳跃的“巴库”简直有天壤之别。巴尔特菲卢特当然会嫌弃;尤其是——眼前的敌人是必须投入全部兵力才能取胜的狠角色,而决战已经迫在眉睫了。 “所以他们为了充数,就把那两个克鲁泽队的人送来吗?” 达科斯塔从舷窗望向甲板。由刚才抵达“赛布雷斯”的运输机中,出现了两架外型陌生的ms和红色的“萨伍特”。运输机的梯子走下两位少年,身上都穿着象征顶尖驾驶员的红色驾驶装。 巴尔特菲卢特嗤之以鼻。 “……我倒觉得他们反而会碍事哪。那两人没有地面战的经验吧?” “毕竟是精锐部队嘛。” 达科斯塔也应和道。说真的,他也觉得像是收了一件棘手的包袱。既然是克鲁泽队千中选一的驾驶员,想必自尊心很强,一定也不好侍候。他们的存在也可能伤及部队的和气。这时,巴尔特菲卢特突然说。 “我不喜欢那个什么克鲁泽队的。我讨厌那家伙。” “……是劳乌.鲁.克鲁泽吗?” 说起“面具指挥官”劳乌.鲁.克鲁泽,在战场上的赫赫威名可与“沙漠之虎”并称。当然,在达科斯塔看来,他是比不上巴尔特菲卢特的。 但是别的不提,这两人之间该不是有什么过节吧?——达科斯塔暗暗吃惊,然而长官的回话却让他跌破眼镜。 “一个连眼睛也不给人家看的人,怎么能相信。” 这是个简洁却毫无根据的意见。达科斯塔悄悄叹了一口气,不知怎地想到——劳乌.鲁.克鲁泽应该不会沉迷咖啡、不会打扮的乱显眼一把、跑到战地去乱晃,更不会把那种事当成兴趣——应该不会吧。 尽管如此,要是有人让他在巴尔特菲卢特和克鲁泽的副官职位中选一个,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随现在的长官吧。此刻的达科斯塔想着。 他们走上 甲板,迎接两位来自太空的同袍。运输机的升空卷起一阵不小的风,把细微的沙子都吹上了甲板。 “哇啊,怎么回事!这里真夸张。” 新来者之中的那名金发少年鬼叫起来,用手遮挡着夹杂沙尘的风。另一个浅金发的人也惊讶的皱起眉头。巴尔特菲卢特对着他们说。 “沙漠要你们亲身感受一下——你们说是吧。” 两名新来者转过身去,眨着因沙而迷蒙的眼睛,努力看着那个脸上挂着邪恶笑容的人渐渐走近。 “欢迎来到‘雷赛布斯’。我是指挥官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 少年们马上立正敬礼,浅金发的少年一本正经的报告。 “我是克鲁泽队的伊扎克.玫尔!” 达科斯塔不由自主盯着他脸上那道又长又斜的伤痕,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我是同队的堤亚哥.艾斯曼!” 比伊扎克高一点的金发少年也自报姓名。 “欢迎你们从宇宙远道而来啊。” 巴尔特菲卢特说着客套话。他的目光在伊扎克脸上停了一会儿,突然又说。 “战士会留能够治好的伤痕,通常代表他发过什么誓愿——没错吧?” 长官大人又哪壸不开提哪壸了。达科斯塔心头一凉。伊扎克愣了半响彷佛有难言之隐的别过脸去,巴尔特菲卢特却仍然抓着话尾。 “——看你不愿正视的样子,这该不会是……‘屈辱的印记’?” 伊扎克恼怒起来,高声反问。 “那不重要!‘长腿’动静呢?” “长腿”是克鲁泽队自己取的戏称。当时他们还不知道地球联合军的新造战舰名叫“大天使号”。 ——这可不是个好的开始。达科斯塔又悄悄叹了一口气。话说回来,这个伊扎克对长官的态度也不应如此;挑衅的巴尔特菲卢特固然有错,做副官的他还是觉得不爽。话说回来,那点程度的挑衅就能让他顶撞一个初见面的指挥官,可见得这名少年个性也相当冲动。 不过,指挥官大人只当是一阵耳边风。 “那艘船正在距离此地西方180公里的地点——在反抗军的基地里哦。我有派无人探察机。要看影像吗?” 巴尔特菲卢特说着,脚步是悠闲到不能再悠闲,还一面望着两架停在板上的系列ms.看着战地指挥官一派从容的步调,伊扎克和堤亚哥双双惊愕得一脸茫然。巴尔特菲卢特喃喃说道。 “原来如此,是同系统的机体啊……跟那家伙很像……” 仰望着ms的巴尔特菲卢特,眼神就像个狂热的孩子。看来这阵子他对那架“强袭高达”十分着迷,达科斯塔隐约有些不安。 “请问,”堤亚哥对着他的背影问道,口气有些风凉。“听说巴尔特菲卢特队长已经和联合军的ms交过手……” “嗯?” 巴尔特菲卢特表情惊讶的回过身来,简直像是忘了他们——甚至也忘了达科斯塔的存在。他耸耸肩,露了一个笑容。 “是啊……也对。所以我也没资格笑克鲁泽队了。” 大概以为这在愚弄自己,所以两名少年又是一脸不悦。达科斯塔却突然觉得,平时总是绰然从容的长官,这时彷佛少了几分强势,令他越发感到不安。 ——少了强势?怎么可能?面对再多的敌手,他也可以哼着小曲应战的;即使飞弹射进咖啡店里,他也仍旧一派悠闲的喝着咖啡。如此豪迈自信的人,怎么能少了强势。 达科斯塔试图撇开那种感觉。 ——不可能的。不论是多强悍的敌人,巴尔特菲卢特都不致屈居下风才是;因为“沙漠之虎”应该是不会输的—— “大天使号”的引擎响起,岩壁开始微微震动。 四周都是男人们的声音,来自阿哲高原的难民们也忙着准备战斗。人们大吼着,来回于山洞和吉普车间装载弹筴,也有人匆忙和家人道别——嘈杂声中,有一名妇人叫住了卡嘉利。是阿夫门德的母亲——沙漠的阳光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但她正像此地大多数的女性一样,有着一双动人的眼睛。她默默的向卡嘉利伸出手。 “——咦?” 卡嘉利不解的伸出手,妇人就在她的掌上放了一颗绿色的石头。是本地特产孔雀石的原石。它鲜明的绿色,细致的纹路,有如织绢般的工整图样,让卡嘉利看得出神。 “这是……?” 卡嘉利迷惑问道,那妇人便柔声回答。 “……是那孩子以前找到的。” “阿夫门德……” 卡嘉利大吃一惊。 “不行,那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你拿去吧,那孩子以前就说要给你的。” “给我……?” 卡嘉利看着掌中的石子。光滑的表面,色彩非常鲜明。 “听说这种石头可以吸收邪气,要是有危险,它也会通知主人……。你带着吧。” 妇人平静的说完,便包住卡嘉利的手,让她握着石子。 “你要活着回来呀……” 卡嘉利热泪盈眶,用力的点头。 “谢谢你……” 阿夫门德的母亲离去后,奇萨卡走了过来。 “——那是?” “阿门夫德……送我的。” 她不知道阿夫门德为什么要刻意将这块石头留给她。但是,故人的面影在脑海中浮现,令她心头为之一紧。阿夫门德——他还那么年轻,总是比别人活泼而有精神,经常和卡嘉利做伴,有时还带她到沙漠里玩。他们也曾经一同领略被夕阳染红的沙丘风纹。 身旁的奇萨卡也不发一语的凝视着那块石头,才喃喃说了一声。 “……真是漂亮的石头。” 便不再开口了。 这时,赛布的声音响起,盖过了所有的吵杂声。 “——我们走—!” 领头的吉普车开动。作战开始。卡嘉利等人也急忙奔向自己的座车。 “——听说敌军出动了?” 走进“雷赛布斯”的舰桥,巴尔特菲卢特问道。操作员便回答。 “是!正向东进攻中。” 看着屏幕,伊扎克激动的大叫“是‘长腿’!” 巴尔特菲卢特检视着地图。 “他们往塔尔巴迪亚废工厂去啊……。哎,若是要突破这里,我也会那么做就是了。” 这话的口气,好像要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的。 “队长……” 看见达科斯塔在等他下令,巴尔特菲卢特彷佛无奈却又乐在其中的摇摇头。 “嗯—……本来想再等一下的……没办法。” “要出击吗?” 伊扎克兴奋的探出身子问道。巴尔特菲卢特点点头,向乘员们下令。 “‘雷赛布斯’出航!代号02!致电‘皮特里号’跟‘亨利.卡达号’。” “是!” 瞥见乘员们的动作立刻忙碌起来,巴尔特菲卢特抱着双臂苦笑道。 “居然让女士先行动,我们还真差劲啊。” 达科斯塔等人早就听惯了,此时仍是随便听听就算了,不过伊扎克与堤亚哥却是一愣。只见巴尔特菲卢特不怀好意的咧嘴一笑。 “——为了聊表歉意,我们就用盛大的烟火欢迎人家吧。” “怎么了?你怎么还不吃啊?” 在“大天使号”的餐厅里,穆从基拉的身后偷瞄了他的餐盘一眼后责问道。基拉已经在这儿对着伙食发呆了好一会儿,几乎都没吃什么。 “快吃呀。来 ,还有这个。” 他把自己拿来的伙食一抛,落在基拉的餐盘上。基拉无精打采的瞥了一眼后暗暗吃惊。是土耳其烤肉。穆也在他身旁坐下,大口咬着同样的东西,然后“嗯—”的发出满足的感叹。 “还是当地供应的伙食好吃啊。” “少校……你还要吃啊?” 基拉问得有些惊恐。穆刚才吃掉的正规伙食已经比基拉多一倍了,现在光看着他吃都觉得恶心。穆却副稀松平常的吃相。 “我们待儿是要去作战的耶?不好好吃一顿,等下怎么会有力气?” 的确,战斗驾驶员是应该在战斗前用餐完毕,以便让血糖值上升的。可是吃东西也该有节制。像穆吃了那么多,到时候只怕重力加速度会使得食物逆流,可是穆好像不当回事。穆的神情淡然,还拿起酱瓶向基拉劝促。 “快点吃吧,酸酪酱比较好吃哦。” 这话让基拉想起另一个人,不由得垂下头去。 “……‘老虎’也这么说过,他说酸酪酱比较好吃。” 听见基拉这么说,穆停下了他的狼吞虎咽。 “……嗯—。他还懂美食的嘛。” 基拉和卡嘉利见过“沙漠之虎”的事情经过,穆应该已经听过报告了,他却似乎没放在心上,说完又咬了满嘴的土耳其烤肉。 基拉想起辣椒酱与酸酪酱的味道,还有其后的硝烟味,以及那名令人印象深刻的敌将——“——不过,最好别去了解敌人。你快点忘了吧。” 穆的这句话,让陷入回忆中的基拉回过神来。 “咦……?” 基拉一时没意会。穆的嘴里装满了食物,含糊不清的说道。 “以后要跟人家用性命厮杀的,认识太多反而难以下手吧。” 明白他的语意后,基拉为之一愕。没错,自己待会儿就得跟那个人交战了。 这时,他才明白巴尔特菲卢特在临别之际说的那番话。 ——很高兴见到你……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 巴尔特菲卢特此刻的心情,大概也跟基拉差不多吧。自己竟对一个必须以性命相搏的对手起了好感,心里一定很懊恼吧。 ——你很寂寞吧? 那个时候,他看着基拉的眼神为何在慈祥中带着哀愁,基拉现在终于明白。因为对方在自己的心里看见了什么吧——是死亡。 不是自己的死,就是对方的死。 ——要怎么样分出胜负?到哪里才算结束? 巴尔特菲卢特的诘问言犹在耳,让原本已决定不再迷惘的他,又禁不住踌躇了起来。 ——直到消灭所有的敌人……? 消灭那个人,消灭阿斯兰——消灭所有的调整者,战争就会结束了吗? 结束之后,又能得到什么…… 基拉的思绪被一阵沉重的巨响打断了。 “——怎么了?” 在直达“大天使号”居住区的爆炸声发生之前,卡嘉利等人在外面目睹了爆炸的发生。像是一双看不见的手抚过地平线似的,眼界所及的地雷平原几乎同时爆炸。迟了半秒,凄厉的轰声摇撼大地,震波向四面八方疾走,浓浓的黑烟覆去半边天。反抗军之间起了一阵骚动。 赛布在吉普车上站起来,向众人怒喝。 “不要惊慌!我们又没有受到攻击!” 的确,除了苦心设下的地雷被糟蹋以外,他们并没有任何人员伤亡。只不过,这件事已经严重的打击军心。 “那么多的地雷,竟然一瞬间……?” 有一人喃喃道。 对方的技术水准有多么骇人,单从这一点就可以得知。然而更令人恐惧的,是他们处心积虑做好的准备和作战计划,竟然已经被敌军看穿了。 “……可恶!” 卡嘉利愤恨的咬牙。她想起敌将身着花衬衫的模样,还有死去的伙伴。 ——被那种不象话的人……! 自己是多么认真,“沙漠之虎”的作战态度只让她觉得像在游戏似的。当然那也是事实,巴尔特菲卢特不是那种会为了求生存而把自己逼得太紧的人。 如果那家伙只当游戏,阿夫门德他们却因而丧命——那未免太不值得了! 同样的,那日与敌将的邂逅也同样在她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正如同基拉的挣扎。尽管觉得那家伙不象话——他那压倒性的存在感,却令她觉得自己无法战胜。这一点更让她怒火中烧。 此时,赛布的低语传进她的耳里。 “——看来‘老虎’终于露出獠牙了……” 是的。对之前的他来说,那都只是游戏。 卡嘉利也这么想。 ——不过,今天非把你逼得认真不可……! “对啦!一号炮用重炮型,二号机用巨剑型!” 穆一面换上驾驶服,一面对着舰内通讯机做指示。 “——什么‘为什么’,我换机总比你们换装备快吧!” 他在对“空中霸着”的装备进行指示。若情况陷入长期战,穆的“空中霸王”就得负起为“强袭高达”更换电池的使命,之后还得赶回来;那么,与其等待人员为同机体安装下一项装备,还不如让已经安装完毕的备用机等待自己返航。他也不知道是谁在机库里跟他通话,总之吼完了就关掉了。 更衣室里,基拉也正快速的换衣服。 “说来过意不去,不过……坦白说,反抗军的战力实在没什么大作用。” 穆利落的说。基拉也点头说是。 敌军这次恐怕投入了所有的战力。回想起巴尔特菲卢特这个人,基拉也思索起来。他应该也想得到,我军打算尽全力突破“雷赛布斯”吧;那他势必会全力阻止——他应该会这么想。 “你也要加油哦。” 穆轻轻拍一下基拉的头,咧嘴一笑。 “——哎,不过你最近的表现这么好,我想是不用说啦。” 走过基拉的面前,穆即将步出更衣室时,基拉突然想起一件事。 “少校,‘狂战士’是什么?你知道吗?” 穆转回身,对这个唐突的问题大感讶异。 “‘狂战士’?那好像是什么神话里出现的疯狂战士吧?” “疯狂……战士?” “对啊,平常相当文静,战斗时却突然亢奋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凶猛残暴,是恐怖的战士。” 基拉隐约感觉胃底升起一股寒意。巴尔特菲卢特的声音彷佛在耳边响起。 ——再怎么像个狂战士…… 恐怖的战士——我吗? 基拉实在没法把这个名词和对自己的观感联想在一起,但他同时也回想起自己在战斗中的所作所为。自己的如何、又埋葬过多少敌机。 纵使用光剑刺进ms,它也不会流血。控制着操纵杆和节流阀的手,是体会不到那种触感的。可是每当有一道光束贯穿了驾驶舱,基拉便确实的葬送了一条生命。他都忘了这个事实。曾几何时,他的精神己耗弱到只想着打倒敌人、保卫我方,其它什么也感觉不到了?走进驾驶舱的那一刻,基拉根本就不是他自己,而是化成了“强袭高达”——这架兵器的一部分。自己都还没察觉,巴尔特菲卢特却已经看穿了这个事实。 不,他是觉得恐怖吧——才不过一会儿工夫,巴尔特菲卢特不至于真正看透。 自己是恐怖的。 “怎么啦?突然这么问。” 抬起眼,只见穆面有不安的看着基拉。观察力有时极为敏锐的他,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吧;基拉应该在哪里或从谁的口中听到那个名词的。基拉于是连 忙回答。 “不,没什么……不好意思……” 穆的眼神中仍有几分担心。但在此时,舰内广播响起了米丽雅莉亚的声音。 “佛拉达上校,大和少尉,请尽速前往战机——” “唷……” 趁着这个空档,基拉赶忙走出更衣室。 ——狂战士…… 他不想变成那种人。基拉努力遏抑着颤抖,往弹射甲板走去。 “——雷、雷达……!” 卡兹一时紧张,舌头也打结了。雷达上浮现好几个光点,正往这里移动。杰基接下去帮卡兹说完。 “雷达出现可疑机影!因干扰严重而无法判断数量!一点半方向!” 达利达也扬声报告。 “机群后方有两个大型热量!可能是敌军航空母舰和驱逐舰!” 大概是“雷赛布斯”和它的僚舰吧。先发部队的战斗直升机已经用肉眼就能看见了。玛琉锐利的直视前方,下达战斗开始的指令。 “对空、对舰、对ms战斗,开始迎击!” 听到这个命令,娜塔尔开始指示。 “‘强袭高达’、‘空中霸王’,出击!” 陆上战舰“雷赛布斯”——全长二五o公尺,高出沙地的部分约有六四、五公尺,看起来就像一座活动要塞。埋在沙中的底座有鳞状马达,有着鳞片状的构造,可籍由细微的振动使地面液状化,再调整转换成该舰的推进力。若是遇到岩盘,则可改用履带传动,是能完全克服沙漠恶劣地形条件的战舰。此外,它的前后有三座40cm连装炮,两舷各有五门沙漠鱼系发射管,此外还有垂直飞弹发射管三十二门等等。火力不容小看。 如今,这艘庞大的战舰正在沙地上滑行,有如一条看准了猎物的巨蟒,向“大天使号”接近。 “真的用翔翼就好了吗?” 马德克又再次确认。 “要对付‘巴库’,机动力比火力更重要!” 基拉如是答完,就关上了舱门,处在光束衰减率较高的大气层里,只配备了光束来复枪和光剑的“翔翼型攻击装备”似乎显得薄弱,也难怪马德克会担心。然而,“炎神”的连射是多么消耗能源,基拉在本地的第一战中已经亲身体会了;若要挥动那把比ms还高的长刀,机身的动作会格外迟缓,应付不了敏捷的“巴库”。 “‘空中霸王’一号,佛拉达出动!” 机体后部装备着重炮攻击武装,穆的“空中霸王”已经早一步出动了。“翔翼攻击装备定着”、“强袭高达”也就发射位置后,米丽雅莉亚的声音再次响起。 “‘强袭高达’,请继续!” ——狂战士…… 那三个字又在脑中涌现,基拉用力甩头,高声喊道。 “基拉.大和,出动!” 刚从线性弹射器上射出,战斗直升机已经迫在眼前。敌机发射火神炮,基拉急忙举起盾牌挡住,紧接着用“豪猪阵”还击。 ——稍有迟疑就会死的! 瞥见交错而过的直升机爆出火光,基拉立刻掌握四周的情况。大型陆上母舰“雷赛布斯”和另一艘船已经出现在远方,空中则有多部战斗直升机“快捷”和vtol战斗机“因飞士特斯”,来来回回地围绕在“大天使号”的四周。反抗军的吉普车队中射出一发火箭炮击落了一架直升机,却只像是杯水车薪。 穆的“空中霸王”轻巧的盘旋,与“快捷”展开一场机枪互射。转眼间,已有两架直升机中弹,拖着长长的黑烟坠落。看来就算换到地球上,“安迪米翁之鹰”的本领依旧高明。 “雷赛布斯”的舰门开启,吐出数架“巴库”。基拉将屏幕影像放大,精准而快速的计算敌机数量。 “——四……五架吗!” 他启动推进器,往战场飞去。这时的他,已经完全投入在战斗中。 “巴尔特菲卢特队长!” 激动的声音回响在机库里,巴尔特菲卢特转过身去。他已换上了驾驶服;鲜艳的橘色配上对比的黑色条纹,连头盔上都画出獠牙,更加强了“沙漠之虎”的形象。气冲冲从后方走来的,是克鲁泽队的那两名年轻驾驶员。伊扎克歇斯底里的问道。 “我不能接受!为什么我们被布署在‘雷赛布斯’的舰上?” 巴尔特菲卢特耸耸肩,泰然接受对方的怒意。 “哎—呀呀,克鲁泽队都容许士兵用这种方式质疑长官的命令吗?” 被他这么一记回马枪,伊扎克倒有些失却方寸。 “不……。可是!若说跟那帮人的战斗经验,我们比较……” “该不会是战败的经验吧?” 插嘴进来火上加油的,是站在巴尔特菲卢特身旁的爱沙。她也穿着浅粉红色的驾驶服。 “什么?” 面对爱沙毒辣的批评,伊扎克大为光火。 “爱沙。” 巴尔特菲卢特喊了一声,爱沙倒也老实的说了一声“失敬”,只是态度不像是觉得自己失言似的。巴尔特菲卢特重新面对两名少年。 “——你们的机体是炮战型的。进行高速战斗时的‘巴库’的速度,你们是跟不上的。” “哪有这样……!” 伊扎克还是不服,堤亚哥却抓住他的肩膀。 “够了,伊扎克。这是命令。——我们告退。” 要是在这里起争执,恐怕会被记上不服命令的过失;大概他们也不想那样——巴尔特菲卢特看得出来,这名金发少年的晋升意愿十分旺。堤亚哥连拖带拉的把伙伴带走,一路上还跟他窃窃私语,大概是想趁混战时做些什么吧。要不然就是哄说只要建了军功就不会被责以违反命令。哎,随便。 “他那样的本领,应该不是谁都办得到的吧。” 巴尔特菲卢特走向爱机,不觉自言自语。要是这两名少年也有惊人的本事。能在战斗中同时改写接地压程序之类的,那就随他们去闯也无所谓。只要——别对我的猎物出手。 听见他的独白,爱沙抿嘴一笑。两人升向驾驶舱时,巴尔特菲卢特也笑了。 “……我是不是太滥情?” “不会,”爱沙简洁的说,“但他是敌人呀。” “是啊,我知道。” 所以他才会这样兴奋难耐。不论幸与不幸,那名少年是他的敌人。正因为如此,巴尔特菲卢特才会倍感激昂。 两人坐进爱机的驾驶舱中。涂装成夸张橘红色的兽型机,是以“巴库”为基础,再加以大幅强化火力的巴尔特菲卢特专用机tmf/a-1803“拉寇”。除了背部的二连装光束炮,还有一把像是叼在嘴上的光剑。这把光剑也是从夺自地球联合军的“决斗高达”拆下来改装的。说来讽刺,扎夫特原有的科技水平都无法将光束兵器缩小到这等程度,自然人为自己开发的ms,却把这套技术传了给敌军。 “拉寇”的驾驶舱为复座式,前面是射击手,后面是操纵士。爱沙娴熟地滑进了前座。在射击技术上,她拥有惊人的水平,丝毫不逊于队上的任何一名驾驶。当然,既然她也是调整者,这或许没什么好意外的,但能在捕捉目标之际毫不迟疑的扣下扳机,说不定倒是一种女人独有的特质。 “那,母舰拜托你啰,达科斯塔老弟。” “是!” 屏幕上的达科斯塔摆出一副苦瓜脸,看起来又像有点高兴。他平时总是唠叨着说,身为指挥官不必到前线出战,但在他的心目中,大概也觉得巴尔特菲卢特是属于ms驾驶舱的吧。 巴尔特菲卢特看着前方。 “——巴尔特菲卢特,‘拉寇’出击!” “‘gottfried’、‘valient’,发射!” 娜塔尔的号令响彻“大天使号”的舰桥。在敌舰激烈的炮击下,船舰本身也中弹了,大大小小的冲击不断传来。 反抗军的吉普车也在外面援护,车上的人们用飞弹发射器和火箭炮,与交错飞过的战斗直升机往来互射。扎夫特的攻击几乎全都冲着这艘战力最强、也最容易瞄准的“大天使号”袭来,而“强袭高达”正被五架“巴库”阻挡着。 发自吉普车上的一枚飞弹击落了战斗直升机。反抗军大呼痛快,却在下一秒被另一枚飞弹击中。 “ecm及m强度,上升到百分之十七!” 已解除禁闭的赛伊看着指数叫道,指挥射击的帕尔也大声报告。 “‘valient’炮身温度接近危险区域!” 听到这里,娜塔尔向玛琉呼叫。 “舰长!请求使用‘阳电子破城炮’!” “不行呀!那东西对地表的污染太大了!” 玛琉惊讶的拒绝。 “调整‘valient’的火力和电流圈去因应!” “可是……!” 娜塔尔面露不满的说,玛琉却不让她讲下去。 “这是命令!” “……收到。” 娜塔尔忿忿不平的接受了。在她听来,玛琉的话或许只是美丽的言词吧。这种时候还抱着那样天真的想法,等到母舰被击坠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时,“空中霸王”集中火力猛攻驱逐舰,“炎神”的强大光束贯穿了在甲板上开炮的“萨伍特”,一路射进舰体。不到一会儿,猛烈的爆炸便接连四起,驱逐舰的速度减慢,无法再前进了。 “成功了……!” 看见敌舰脱离战线,“大天使号”的舰桥响起一阵欢呼声。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剧烈的冲击却从他们后方袭来。 “什么……?” 杰基重新坐好,看着雷达,不禁倒抽一口气。 “六、六点钟方向有舰影……?是敌舰……!” “你说什么?” 玛琉不由得转向cic.六点钟方向——是正后方。娜塔尔咬牙切齿。 “还有一艘埋伏?” 对啊——玛琉暗恨。对方是“沙漠之虎”,当然不会按牌理出牌。来自正面的进攻只是个幌了,早在战斗开始前,他已经藏起了一艘伏舰,等着趁机夹击“大天使号”了。 来自后方的六射,已经向“大天使号”袭去。 “位于舰炮直击路径!” 杰基哀嚎道,玛琉和娜塔尔同时大叫。 “回避!” “击落它!” 但是两道指令都来不及,仍有数发飞弹直接命中了舰身。 “——唔……!” 中弹的“大天使号”严重倾斜,撞进了塔尔巴迪亚废工厂区。曾经开采、精炼出稀有金属的这座工厂,如今已经成了沙漠中的一处废墟。半埋在沙砾中的废弃房舍,在“大天使号”的轰然巨响中颓倒,把舰体牢牢嵌住了。 眼看“大天使号”无法动弹,敌军的炮击更加集中。摇撼的舰桥上,娜塔尔死命的下达迎击指令。 “‘地狱镖’、‘科林斯’,发射!” “——这……这是……!” 负责分析敌舰情报的杰基,惊慌失措的高叫起来。 “‘雷赛布斯’的甲板上确认有‘决斗高达’与‘暴风高达’!” “什么?” 乘员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它们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玛琉心里一急,对着驾驶座上的诺曼叫道。 “推进器全开!上升!否则‘gottfried’无法取得射线!” 但是诺曼也忍不住心中的焦躁,同样吼回去。 “我都开了!可是船体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坠落在工厂区时,建筑物的结构体戳进了“大天使号”的舰翼,牢牢的勾住了他们。这下子别说躲开炮击了,就算想用主炮还击也办不到。 这时,又一发舰炮击中舰身,凄厉的巨响与冲击波。恐怖的预感在他们心中窜起,令人脊背一寒。 ——战败……?在这种地方……沙漠的正中间……? 难道他们真要死在这个荒凉、孤立,连通知友军的机会都没有的地方……? “强袭高达”和“巴库”在空中交错。下一瞬间,“强袭高达”着地,但“巴库”已被光剑一斩为二,当场爆炸。基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掷出手中的光剑,不偏不倚的刺进了另一架“巴库”的单眼;失去摄影机的它,剎那间无法动弹,基拉立刻用来复枪狙击。光束贯穿,一连串猛烈的爆炸后,这最后一架的“巴库”也被炸得粉碎。 总算解决了五架“巴库”的基拉,在驾驶舱里大口大口喘着气。 就在此时,他看见“大天使号”被来自后方的炮击命中。 “糟了!‘大天使号’……!” 基拉大为错愕,慌忙想赶去救援,眼角却掠过一道闪光。毫厘之差,他以盾牌挡住了那道突如其来的光束。 “什么……?” 他应该已经击倒了所有的“巴库”——基拉转回身去,却见一架陌生的橘色ms.状似“巴库”的头顶,有一个像是鸡冠般的突起,口部像是叼着什么东西,鼻面二侧竟然闪动着光剑的光刃。这架敌机的动作之敏捷,与之前对战的“巴库”截然不同。 “队长机……?是他……?” 基拉的脑中浮现敌将当日的面容。 光束毫不留情的袭来,基拉一面以盾牌挡开,一面用来复枪还击。 “原来如此,身手不错呢。” 爱沙的眼睛仍盯着瞄准器,一面淡淡说道。巴尔特菲卢特驾着“拉寇”,一面开心似的高喊“我就说吧?”。 “他今天算是比较冷静了,上次更夸张。” 听见这句话,爱沙噗嗤一笑。 “……你干嘛那么高兴呀?” 真是的,那名少年可是害自己失去十多名部下的人啊,他们也都是品行端正、有大好前程的青年,自己却在这里夸起敌兵的强悍来。 无意间,爱沙嗫嚅道。 “安迪,你一定很难过……你喜欢那样的孩子。是吧。” 剎时,巴尔特菲卢特心中一震。 ——你很寂寞吧? 他想起少年当时的表情,他的眼神惊愕,稚嫩的表情毫无戒心。迟疑了一会儿,他向爱人丢了一个问题。 “……你想,他会投降吗?” 爱沙马上就回答了。 “不会。” 巴尔特菲卢特笑了。 ——我想也是…… 否则,那就太无聊了。 “‘大天使号’!” 看见“大天使号”冲进了废工厂而无法动弹,卡嘉利与奇萨卡停下吉普车。 “是引擎坏掉了吗……?这样会被打中的!” 奇萨卡四顾寻找着“强袭高达”的机影。就在这时,卡嘉利猛然跳下吉普车,往“大天使号”狂奔而去。 “卡嘉利!” 只迟了一会儿,奇萨卡已经来不及阻止卡嘉利了。正要追上去时,眼前的另一场爆炸却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时卡嘉利已经冲进了“大天使号”的闸门。 看见她气急败坏的闯进机库,马德克睁大了眼睛。 “喂,干嘛——小姑娘?” 卡嘉利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奔向“空中霸王”二号机,一转眼已经升起了梯子。 “你 干什么?喂,小姑娘!” “我难道会是来玩的吗?” 朝马德克大吼了一声,卡嘉利飞快的启动了引擎、检视仪表。 “我要驾着这东西出击!” “你说啥—?” 别开玩笑了,马德克冲到机体的前面想拦她。卡嘉利关上防风玻璃罩,用对外扩音器大喊。 “退下!会被风吹跑的!” 其它的整备士也都惊讶的跑来了,一听她这么说,又仓惶的退后。 “快打开闸门!” “啊啊啊~真是!现在的小鬼们哦~~!” 马德克急得猛抓头发,深怕宝贝机体会出事,却见到卡嘉利早已离地。喷射引擎的排气卷起一阵不小的风,逼得他只好忍痛叫道。 “给她开门!——要是敢被击落,你给我试试看!” 他的恐吓才刚说完,隔间已经闭锁,“空中霸王”的后方降下挡气闸门。在被线性弹射器射出的那一瞬间,重力加速度令卡嘉利为之屏息。自己就像一只飞箭似的。三六o度的开阔感立刻占据整个视野,她吃惊地紧握操纵杆。 卡嘉利升空了。她紧张的扭着操纵杆,但由于巨剑装备上的“枪刀”太重,使得机身有些左右摇晃,所幸很快就像仿真器那样回应她的驾驶,开始爬升。她集中精神。 “——‘空中霸王’二号机出动……?” “什么?佛拉达少校吗……?” “喂!二号机是谁在开啊?” 当事人“佛拉达少校”的通讯切进来,舰桥顿时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卡嘉利不耐烦的吼着。 “我啦!卡嘉利.尤拉!” 不等回讯,她便径自倾斜操纵杆,开始朝着一号机主攻的“雷赛布斯”飞去了。两架“空中霸王”如翔鹰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对它们面前的庞然猎物猛攻。卡嘉利扣动扳机。火神炮射在敌舰的甲板上,命中主炮爆炸火光顿起,穆吹了一声口哨。 “有一套哦,小姑娘!——别摔下去啰!〉最初的生硬已经不再。卡嘉利随心所欲的操纵着机身,再次拉高。 两架战斗机在烈日下闪着光芒,往另一艘驱逐舰飞去。一号机的巨炮“炎神”发射,二号机同时用火箭锚“铁战车”射进舰体,随即以它为支点急速旋转,以“枪刀”切掉了整座炮塔。 “——怎么样?” 卡嘉利欢呼着。阿夫门德的死,还有许多同伴的生命,此仇得报!她想一口气讨回先前的委屈,继续驾着战机,然而——驱逐舰的对空飞弹发射,追上了正在脱离中的二号机。 “糟了!” 所幸飞弹只是擦过,没有直接击中。但近距离下爆炸的飞弹,仍然造成“空中霸王”的右引擎损坏,机身立刻冒出黑烟。推进力开始减弱。 “啧!” 卡嘉利气得用力一搥。好不容易才上手的! 不过机身的控制马上令她无暇分神。操纵杆已经不听使唤了,她好不容易才迫降在沙漠上。 “大天使号”的舰桥附近,敌方舰炮炸开来。冲击使得电力系统短路,控制台上火花四起,众人吓得大叫。 他们如今依旧动弹不得。诺曼已经使劲的驱动推进器好一会儿了,却只听到金属摩擦的刺耳声,舰身还是要浮不浮的。 就在此时,“暴风高达”偶然射出的光束擦过船身,击垮了建筑物的残骸。 “——松开了!” 诺曼不禁发出近似欢呼的叫声,随即猛拉操纵杆。建筑物的瓦砾纷纷散落,“大天使号”开始上升。玛琉立刻下令。 “右舵六o度!——娜塔尔!” 不等她催促,娜塔尔已经高喊。 “‘gottfried’瞄准!” 视野变得开阔,浮在沙海上的航空母舰渐渐出现。 “——发射——!” “大天使号”的主炮,225cm连装高能源收束火线炮“gottfriedmk71”立刻喷火。 “暴风高达”从“雷赛布斯”的甲板上纵身跃起,躲开了射线。巨大的光束贯穿了“雷赛布斯”的后部主炮,布署在旁边的“萨伍特”也受到波及而双双爆炸,化成火球。 “雷赛布斯”冒出了黑烟,宛如在沙海中触礁。 无暇顾及周围接连发生的战况,基拉和“拉寇”仍在你来我往的交战着。“强袭高达”用盾牌挡开“拉寇”射出的光束,随即高高跳起。“拉寇”也像是早已料得到似的跟着一跃,基拉便在半空中狙击敌机。但是对方很快的驱动推进器闪过,顺势扑向“强袭高达”。它的前肢重重一挥,“强袭高达”被打得好远。 ——好强! 基拉重新站直机身,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敌人。敌机的火力远比“巴库”来得强大,而且操纵者的技术出神入化,出其于意的动作更令基拉难以招架。 ——那么,要怎么样分出胜负? 巴尔特菲卢特的诘问,彷佛在耳边响起。 ——到哪里才算结束? 真到消灭所有的敌人……? 真的只有这种结果吗?战斗就是这么回事吗?可是,我…… 迷惘之余,基拉瞥见计数器,不禁大吃一惊,能源存量不多了。 不管选择哪一方,他都没有时间可犹豫了。 这时,在“拉寇”的驾驶舱里,爱沙发现了冒烟的“雷赛布斯”。 巴尔特菲卢特也不禁咋舌。 “‘长腿’混帐!那么严重的攻击,居然还能?” 本以为“大天使号”坠落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却见它正浮在天空中。而自己的母舰已经喷出阵阵黑烟。他手边已经没有“巴库”了。“决斗高达”和“暴风高达”或许是逃出了燃烧中的甲板——或是本想主动出击,如今都落在地面上了,可是那两机看来十分狼狈,似乎正为脚边难缠的沙流所苦。看那样子,搞不好连反抗军的吉普车都打不过。 情势竟在不知不觉间逆转,巴尔特菲卢特不甘的咬着牙,驾驶“拉寇”再战,试图抓住“强袭高达”,却反而被它击中,前腿应声中弹。巴尔特菲卢特立刻将中弹的机件分离。 “别太激动!会输的!” 爱沙叱责似的说道,巴尔特菲卢特低声回答。 “我知道!” “强袭高达”刚拿起来复枪,爱沙的一记射击瞬间命中,来复枪炸了开来。千钧一发之际,“强袭高达”丢开来复枪,举起盾牌防护着。“拉寇”趁隙冲向前。“强袭高达”拔出光剑。两者的身影在剎那交会——旋即分开。 “拉寇”的光束炮被切断了,炮身发生猛烈的爆炸。巴尔特菲卢特间不容发地将它切离,顺势降落地面。 到这个地步,是时候了吧——他打开通讯线路。 “达科斯塔老弟。” “——队长!” 达科斯塔仍在中弹的“雷赛布斯”舰上。屏幕中的他依旧杀气腾腾,只是神色略显疲态,但一听到巴尔特菲卢特的声音,眼中又重现光辉。看到他的模样,巴尔特菲卢特头一次为这批部下感到不值和遗憾;达科斯塔在等待一句魔法;只要巴尔特菲卢特一声命令,一切就会有转机——形势就会再次逆转。这不是当然的吗?因为他们队长是大名鼎鼎的“沙漠之虎”啊——感受着部下对自己盲目的信赖,巴尔特菲卢特宣布。 “发出离舰命令吧。” 屏幕里,达科斯塔倒抽了一口气。 “胜负已定。集合残兵退到市政局,联络直布罗陀。” “队……!” 片面做出指示后,巴尔特菲卢特径自切断了通讯。虽然可怜,但他也只有让他们去收 拾战局了。因为巴尔特菲卢特总算找到了真正有趣的东西。 他对着前座的爱沙说。 “爱沙,你也离机吧。” 爱沙瞄了他一眼,耸肩一笑。 “要我那么做,还不如死了算了。” 巴尔特菲卢特不禁会心一笑。 还不如死了算了——这句话背后的意味,他好像到今天才有了领会。 “你真傻。” 说完,只见爱沙嫣然一笑。 “——随你怎么说。” 巴尔特菲卢特最后一次在眼中烙下深爱的女人的笑容后,随即直视前方。 “那……你就陪我吧!” “拉寇”如子弹般的飞扑向前。 “巴尔特菲卢特先生!” 看见“拉寇”已经失去了光束炮,却仍要向自己奔来,基拉赶忙打开通讯线路呼叫。 “还没结束啊——少年!” 扩音器传出那个熟悉而低沉的声音,此刻听来彷佛有些沙哑。 “请住手吧!胜负已分!快投降吧!” “大天使号”平安无事——“雷赛布斯”和另一艘战舰却己经无法再战。此刻的战场上,已经只剩下他们仍在进行着战斗——“拉寇”向前扑来,想用嘴上的光剑斩断“强袭高达”。 “我应该说过了吧!战争的结束是没有明确规则的!” 听见他的回答,基拉为之愕然。“强袭高达”的机身避开敌机的斩击,趁着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挥动了自己的光剑。 “巴尔特菲卢特先生!” “翔翼攻击装备”的翼端被切落了:“拉寇”的光剑之一和飞翼也应声滚落在沙地上。这时——警告声大作。相转移装甲即将失效,连光剑的刀刃也消失了。 “拉寇”的背部爆出激烈的火花,可知它的损坏也非常惨重。但在巴尔特菲卢特的驾驶下,已经失去一足、满身疮痍的“拉寇”竟然丝毫不减其敏捷之势,在沙土上一个转身,径自向“强袭高达”直逼而来。 “只有战斗了吧!只要我们互为敌人,就得战到其一中方消灭为止!” 那时,他收起了枪。但如今,这里是战场。 ——直到其中一方消灭…… 基拉迅速将翔翼装备强制卸除,也丢掉了手中的盾牌。刚刚摆脱了重荷,“强袭高达”立刻弹出“破甲者”,用双手紧紧握着。“拉寇”已经迫近眼前。还来不及想,“强袭高达”已经在剧烈的冲击下被它猛然撞开,向后远远的摔去。然而,它的短刀也已经插在“拉寇”的颈子上。 重重的摔在地面,基拉发出了呻吟。屏幕上仍映着“拉寇”的身影。它的另一把光剑突然消失,橘色的机体竟像栩栩如生的生物一般,颓然倒在沙地上。短刀刺中的部位迸射出激烈的火花。基拉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看着前座的女子扯掉身上的安全带站起身来,巴尔特菲卢特有些出神。爱沙转身扑向他。 “安迪!” 她一定是一脸要哭的表情。巴尔特菲卢特如是想着,没想到他完全猜错了。 柔美的一转身,她伸出纤细的双臂,脸上竟挂着明澈而灿烂的微笑。 巴尔特菲卢特也不由自主的站起来,紧紧抱住她。 真是个好女人,配自己太可惜了。 能跟这样的人女死在一起,真的,人生太棒了。 她究竟是喜欢自己哪一点呢?对哦,都还没问过…… ——刚要问出口,剧烈的爆炸已将白光覆满了他的视野;言语、思考,还有眼前那一抹美丽的笑容,瞬间消逝。 巨大的火球照亮了沙海。 跌坐在倒地不起的“强袭高达”中,基拉的目光竟无法从屏幕上离开。泪水滚滚从他的双颊流下,眼前的赤红火光彷佛也不停的摇曳。 “——我……唔……” ——我根本不想杀他的。我不是为了杀人而战的。可是…… 泪水不断的涌出,彷佛将他体内的生命力都带了出来。流泪,也剥夺了基拉所剩无几的体力。 ——战争是没有规则的。只有不断的战斗,直到其中一方消灭为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基拉要杀戮到哪一天……? 而杀戮之后,又剩下什么……? 宁死不降的巴尔特菲卢特,或许已在最后一刻看见了什么。但在超越这个境界之后呢——? 要是能够知道,或许可以少一分心痛吧。 也或许,他会知道如何止住这些泪水吧。 “敬‘黎明沙漠’。” 赛布举杯,玛琉也跟着举杯。 “敬赢得的未来。” “那,哎,差不多就这样。” 穆语焉不详的做个结语,连同娜塔尔在内,四人便举杯互庆。娜塔尔一饮而尽,却没想到酒这么烈,看见玛琉也喝干了杯中的酒,她彷佛一脸不敢置信似的。赛布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表情,豪迈的大笑。 坐在反抗军的基地前,熊熊营火燃烧着,人人都开心的饮酒庆祝胜利。穆看着此情此景,开口说道。 “……不过,以后还有得辛苦哪。你们也是。” 他捧着杯子,耸耸肩。 “就算‘老虎’不在了,扎夫特也不可能从这里离开。他们要的是矿区吧。下一批马上就来了。” 他的这番话就像在泼冷水似的,不过在场的人都没有责怪他。他说的是实话。赛布放下杯子,将身旁的枪拿在手里。 “——到时候,我们还会再战。” 就像他们的祖先一路走来的轨迹——“我们会继续战斗的。只要有人胆敢欺压我们……。” 玛琉怀着尊敬的心情,注视着这一群光荣的沙漠战士。人们都是为了不同的理由而战。梦想着不再战争的那一天——他们大概绝不会屈服吧。直到亲手夺回祖先们赐与的土地为止——自己也绝不屈服。不管前方将有多少困难,甚至自己因而倒下…… “爸爸。” 雅鲁向他们走来。 “长老说要给战士祈灵。” 他们便站了起来。送走往生者,让在世的人坚定他们的信念。 穆怔怔的吐出一句。 “继续战斗……是吗……” 哀悼的礼炮声在山谷间回响,死者的名字被一一唱颂。往返于山谷间的回音,听来彷佛是来自死亡国度的回答。 玛琉仰望着空炮所击发的夜空。 满天星斗正用冰冷的目光,守候着他们的去路。 phase 解说 每日放送制作人竹田青滋 在科技急速发展的前一个世纪,人类创造出各式各样的新枝术,其中牵连最大的,莫过于核子分裂之类旳核能相关枝术。不仅造成了原子弹这等禁忌的失控事件,也令文明的发展蒙上风险。 而预期将牵动本世纪的,则首推染色体的基因工程技术。与核能技术一样,基因工程也孕育着科技失控的危险性。环绕着基因改造、复制人之类的话题,成为二十一世纪喧嚣尘上的新闻。在这部高达seed里,基因改造也造成了调整者与自然人之间的对立;优秀的调整者与自然诞生的自然人互不相容。之所以让一部动画牵扯到基因的问题,也是因为我们考虑到,诸如人类的生命、质量、幸福的真谛,与生存的本质问题,都将是我们必须直接去面对的。由于这是个非常敏感的主题,我们必须审慎的处理,因此在制作场,故事总在导演与作家们不断地交相讨论下才能进展。 举例来说,在作品里登场的调整者们,被设定为其出生率将会一代比一代低。而扎夫特军会不会因某种具有抗药性的病毒蔓延便遭到全灭,我们都未予否定。在基因改造下,调整者们面对当时环境确实能发挥卓越的适应力。可是当环境产生重大变化时,就基因层面上而言,它将失去其多样性,未必足以应付。更甚者,还有可能濒临绝灭的危机。反过来说,在一般的生话情况,某些基因的特性看似只会带来负面效果,但在危机的环境中,该负面性却成了保存后代的一大功臣;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以镰状红血球为例,它原本是个造成贫血的负面遗传因素,却因为疟原虫无法寄生其中,反而让患者逃过疟疾的感染;另外,有些人的基因对痢疾或黑死病的抵抗力极强,在这一类传染病非常猖獗的中古欧洲时期,都是得以生存下来的幸运儿。但到了现代的日常生活,那种基因只剩下负面性。 换言之,就像阿斯兰他们的调整者社会一样,失去了多样性的世界,乍见之下十分美好,但站在长远的时间轴上去想,那样未必能保证富饶的未来,反而会是个脆弱而危险的不稳定因子。 现今的地球上有许多种族、宗教、国家及各种意识形态,也有千奇百怪的价值观。其实这样的世界才称得上健全。但人类总是在发现相异时,将它当成对立的借口,也因此造成纷争的火种。在基因层面上也不例外;明明没有危险的顾虑,却要排除原有的多样性,这种行为等于不承认、或不愿意接受人类生活人既有的各种差异,这不是文明人该做的事。 认同自己与他人的差异而共利共生,世界唯有在这条延长线上才得以繁荣;但是眼界狭碍、看不清楚这一点,或许就是现代的迷失。 不幸的是,当美英联军进攻伊拉克时,日本国内并没有正式的讨论,便出现了倾向赞同的意见,但是这一次的战争,已经明显造成新的仇恨,更增加了纷争的火种。在高达seed中,福田导演与系列构成的两泽小姐非常期望能充份表达战争本身的空虚,以及仇恨的恶性循环是如何的毫无意义。反战是无法结束战争的,唯有不战——即非战才能达到这一点,此一强烈的讯息,我想电视机的观众和本书读者也能感受到。 最后,我期望这部动画能发人深省,思考科技的失控与战争问题,并引用投身西班牙内乱、与佛郎哥独裁政权抗战的英国义勇兵乔治.奥韦尔(geeorwell)的话作为结语。他在战争史实“向加泰隆尼亚致敬”一书一自问“为何而战”,也自答“为了ondecy”;此文中的ondecy,一般译为“做人应有的常理”。decy有指人类的气质、人性、与人相处时必要的生活礼节之意,后来也成了奥韦尔思想的代表性关键词。我们想透过高达seed传达的,则是更进一步守护此一常理的不二法门;不是战争,是唯有不战方能达成。只要人类放弃用沟通和了解的方式去解决问题,那么纷争将永远不会根绝。能令各位感受到这一点,便是制作群莫大的荣幸。 每日放送制作人竹田青滋 在科技急速发展的前一个世纪,人类创造出各式各样的新枝术,其中牵连最大的,莫过于核子分裂之类旳核能相关枝术。不仅造成了原子弹这等禁忌的失控事件,也令文明的发展蒙上风险。 而预期将牵动本世纪的,则首推染色体的基因工程技术。与核能技术一样,基因工程也孕育着科技失控的危险性。环绕着基因改造、复制人之类的话题,成为二十一世纪喧嚣尘上的新闻。在这部高达seed里,基因改造也造成了调整者与自然人之间的对立;优秀的调整者与自然诞生的自然人互不相容。之所以让一部动画牵扯到基因的问题,也是因为我们考虑到,诸如人类的生命、质量、幸福的真谛,与生存的本质问题,都将是我们必须直接去面对的。由于这是个非常敏感的主题,我们必须审慎的处理,因此在制作场,故事总在导演与作家们不断地交相讨论下才能进展。 举例来说,在作品里登场的调整者们,被设定为其出生率将会一代比一代低。而扎夫特军会不会因某种具有抗药性的病毒蔓延便遭到全灭,我们都未予否定。在基因改造下,调整者们面对当时环境确实能发挥卓越的适应力。可是当环境产生重大变化时,就基因层面上而言,它将失去其多样性,未必足以应付。更甚者,还有可能濒临绝灭的危机。反过来说,在一般的生话情况,某些基因的特性看似只会带来负面效果,但在危机的环境中,该负面性却成了保存后代的一大功臣;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以镰状红血球为例,它原本是个造成贫血的负面遗传因素,却因为疟原虫无法寄生其中,反而让患者逃过疟疾的感染;另外,有些人的基因对痢疾或黑死病的抵抗力极强,在这一类传染病非常猖獗的中古欧洲时期,都是得以生存下来的幸运儿。但到了现代的日常生活,那种基因只剩下负面性。 换言之,就像阿斯兰他们的调整者社会一样,失去了多样性的世界,乍见之下十分美好,但站在长远的时间轴上去想,那样未必能保证富饶的未来,反而会是个脆弱而危险的不稳定因子。 现今的地球上有许多种族、宗教、国家及各种意识形态,也有千奇百怪的价值观。其实这样的世界才称得上健全。但人类总是在发现相异时,将它当成对立的借口,也因此造成纷争的火种。在基因层面上也不例外;明明没有危险的顾虑,却要排除原有的多样性,这种行为等于不承认、或不愿意接受人类生活人既有的各种差异,这不是文明人该做的事。 认同自己与他人的差异而共利共生,世界唯有在这条延长线上才得以繁荣;但是眼界狭碍、看不清楚这一点,或许就是现代的迷失。 不幸的是,当美英联军进攻伊拉克时,日本国内并没有正式的讨论,便出现了倾向赞同的意见,但是这一次的战争,已经明显造成新的仇恨,更增加了纷争的火种。在高达seed中,福田导演与系列构成的两泽小姐非常期望能充份表达战争本身的空虚,以及仇恨的恶性循环是如何的毫无意义。反战是无法结束战争的,唯有不战——即非战才能达到这一点,此一强烈的讯息,我想电视机的观众和本书读者也能感受到。 最后,我期望这部动画能发人深省,思考科技的失控与战争问题,并引用投身西班牙内乱、与佛郎哥独裁政权抗战的英国义勇兵乔治.奥韦尔(geeorwell)的话作为结语。他在战争史实“向加泰隆尼亚致敬”一书一自问“为何而战”,也自答“为了ondecy”;此文中的ondecy,一般译为“做人应有的常理”。decy有指人类的气质、人性、与人相处时必要的生活礼节之意,后来也成了奥韦尔思想的代表性关键词。我们想透过高达seed传达的,则是更进一步守护此一常理的不二法门;不是战争,是唯有不战方能达成。只要人类放弃用沟通和了解的方式去解决问题,那么纷争将永远不会根绝。能令各位感受到这一点,便是制作群莫大的荣幸。 每日放送制作人竹田青滋 在科技急速发展的前一个世纪,人类创造出各式各样的新枝术,其中牵连最大的,莫过于核子分裂之类旳核能相关枝术。不仅造成了原子弹这等禁忌的失控事件,也令文明的发展蒙上风险。 而预期将牵动本世纪的,则首推染色体的基因工程技术。与核能技术一样,基因工程也孕育着科技失控的危险性。环绕着基因改造、复制人之类的话题,成为二十一世纪喧嚣尘上的新闻。在这部高达seed里,基因改造也造成了调整者与自然人之间的对立;优秀的调整者与自然诞生的自然人互不相容。之所以让一部动画牵扯到基因的问题,也是因为我们考虑到,诸如人类的生命、质量、幸福的真谛,与生存的本质问题,都将是我们必须直接去面对的。由于这是个非常敏感的主题,我们必须审慎的处理,因此在制作场,故事总在导演与作家们不断地交相讨论下才能进展。 举例来说,在作品里登场的调整者们,被设定为其出生率将会一代比一代低。而扎夫特军会不会因某种具有抗药性的病毒蔓延便遭到全灭,我们都未予否定。在基因改造下,调整者们面对当时环境确实能发挥卓越的适应力。可是当环境产生重大变化时,就基因层面上而言,它将失去其多样性,未必足以应付。更甚者,还有可能濒临绝灭的危机。反过来说,在一般的生话情况,某些基因的特性看似只会带来负面效果,但在危机的环境中,该负面性却成了保存后代的一大功臣;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以镰状红血球为例,它原本是个造成贫血的负面遗传因素,却因为疟原虫无法寄生其中,反而让患者逃过疟疾的感染;另外,有些人的基因对痢疾或黑死病的抵抗力极强,在这一类传染病非常猖獗的中古欧洲时期,都是得以生存下来的幸运儿。但到了现代的日常生活,那种基因只剩下负面性。 换言之,就像阿斯兰他们的调整者社会一样,失去了多样性的世界,乍见之下十分美好,但站在长远的时间轴上去想,那样未必能保证富饶的未来,反而会是个脆弱而危险的不稳定因子。 现今的地球上有许多种族、宗教、国家及各种意识形态,也有千奇百怪的价值观。其实这样的世界才称得上健全。但人类总是在发现相异时,将它当成对立的借口,也因此造成纷争的火种。在基因层面上也不例外;明明没有危险的顾虑,却要排除原有的多样性,这种行为等于不承认、或不愿意接受人类生活人既有的各种差异,这不是文明人该做的事。 认同自己与他人的差异而共利共生,世界唯有在这条延长线上才得以繁荣;但是眼界狭碍、看不清楚这一点,或许就是现代的迷失。 不幸的是,当美英联军进攻伊拉克时,日本国内并没有正式的讨论,便出现了倾向赞同的意见,但是这一次的战争,已经明显造成新的仇恨,更增加了纷争的火种。在高达seed中,福田导演与系列构成的两泽小姐非常期望能充份表达战争本身的空虚,以及仇恨的恶性循环是如何的毫无意义。反战是无法结束战争的,唯有不战——即非战才能达到这一点,此一强烈的讯息,我想电视机的观众和本书读者也能感受到。 最后,我期望这部动画能发人深省,思考科技的失控与战争问题,并引用投身西班牙内乱、与佛郎哥独裁政权抗战的英国义勇兵乔治.奥韦尔(geeorwell)的话作为结语。他在战争史实“向加泰隆尼亚致敬”一书一自问“为何而战”,也自答“为了ondecy”;此文中的ondecy,一般译为“做人应有的常理”。decy有指人类的气质、人性、与人相处时必要的生活礼节之意,后来也成了奥韦尔思想的代表性关键词。我们想透过高达seed传达的,则是更进一步守护此一常理的不二法门;不是战争,是唯有不战方能达成。只要人类放弃用沟通和了解的方式去解决问题,那么纷争将永远不会根绝。能令各位感受到这一点,便是制作群莫大的荣幸。 每日放送制作人竹田青滋 在科技急速发展的前一个世纪,人类创造出各式各样的新枝术,其中牵连最大的,莫过于核子分裂之类旳核能相关枝术。不仅造成了原子弹这等禁忌的失控事件,也令文明的发展蒙上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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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期望这部动画能发人深省,思考科技的失控与战争问题,并引用投身西班牙内乱、与佛郎哥独裁政权抗战的英国义勇兵乔治.奥韦尔(geeorwell)的话作为结语。他在战争史实“向加泰隆尼亚致敬”一书一自问“为何而战”,也自答“为了ondecy”;此文中的ondecy,一般译为“做人应有的常理”。decy有指人类的气质、人性、与人相处时必要的生活礼节之意,后来也成了奥韦尔思想的代表性关键词。我们想透过高达seed传达的,则是更进一步守护此一常理的不二法门;不是战争,是唯有不战方能达成。只要人类放弃用沟通和了解的方式去解决问题,那么纷争将永远不会根绝。能令各位感受到这一点,便是制作群莫大的荣幸。 每日放送制作人竹田青滋 在科技急速发展的前一个世纪,人类创造出各式各样的新枝术,其中牵连最大的,莫过于核子分裂之类旳核能相关枝术。不仅造成了原子弹这等禁忌的失控事件,也令文明的发展蒙上风险。 而预期将牵动本世纪的,则首推染色体的基因工程技术。与核能技术一样,基因工程也孕育着科技失控的危险性。环绕着基因改造、复制人之类的话题,成为二十一世纪喧嚣尘上的新闻。在这部高达seed里,基因改造也造成了调整者与自然人之间的对立;优秀的调整者与自然诞生的自然人互不相容。之所以让一部动画牵扯到基因的问题,也是因为我们考虑到,诸如人类的生命、质量、幸福的真谛,与生存的本质问题,都将是我们必须直接去面对的。由于这是个非常敏感的主题,我们必须审慎的处理,因此在制作场,故事总在导演与作家们不断地交相讨论下才能进展。 举例来说,在作品里登场的调整者们,被设定为其出生率将会一代比一代低。而扎夫特军会不会因某种具有抗药性的病毒蔓延便遭到全灭,我们都未予否定。在基因改造下,调整者们面对当时环境确实能发挥卓越的适应力。可是当环境产生重大变化时,就基因层面上而言,它将失去其多样性,未必足以应付。更甚者,还有可能濒临绝灭的危机。反过来说,在一般的生话情况,某些基因的特性看似只会带来负面效果,但在危机的环境中,该负面性却成了保存后代的一大功臣;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以镰状红血球为例,它原本是个造成贫血的负面遗传因素,却因为疟原虫无法寄生其中,反而让患者逃过疟疾的感染;另外,有些人的基因对痢疾或黑死病的抵抗力极强,在这一类传染病非常猖獗的中古欧洲时期,都是得以生存下来的幸运儿。但到了现代的日常生活,那种基因只剩下负面性。 换言之,就像阿斯兰他们的调整者社会一样,失去了多样性的世界,乍见之下十分美好,但站在长远的时间轴上去想,那样未必能保证富饶的未来,反而会是个脆弱而危险的不稳定因子。 现今的地球上有许多种族、宗教、国家及各种意识形态,也有千奇百怪的价值观。其实这样的世界才称得上健全。但人类总是在发现相异时,将它当成对立的借口,也因此造成纷争的火种。在基因层面上也不例外;明明没有危险的顾虑,却要排除原有的多样性,这种行为等于不承认、或不愿意接受人类生活人既有的各种差异,这不是文明人该做的事。 认同自己与他人的差异而共利共生,世界唯有在这条延长线上才得以繁荣;但是眼界狭碍、看不清楚这一点,或许就是现代的迷失。 不幸的是,当美英联军进攻伊拉克时,日本国内并没有正式的讨论,便出现了倾向赞同的意见,但是这一次的战争,已经明显造成新的仇恨,更增加了纷争的火种。在高达seed中,福田导演与系列构成的两泽小姐非常期望能充份表达战争本身的空虚,以及仇恨的恶性循环是如何的毫无意义。反战是无法结束战争的,唯有不战——即非战才能达到这一点,此一强烈的讯息,我想电视机的观众和本书读者也能感受到。 最后,我期望这部动画能发人深省,思考科技的失控与战争问题,并引用投身西班牙内乱、与佛郎哥独裁政权抗战的英国义勇兵乔治.奥韦尔(geeorwell)的话作为结语。他在战争史实“向加泰隆尼亚致敬”一书一自问“为何而战”,也自答“为了ondecy”;此文中的ondecy,一般译为“做人应有的常理”。decy有指人类的气质、人性、与人相处时必要的生活礼节之意,后来也成了奥韦尔思想的代表性关键词。我们想透过高达seed传达的,则是更进一步守护此一常理的不二法门;不是战争,是唯有不战方能达成。只要人类放弃用沟通和了解的方式去解决问题,那么纷争将永远不会根绝。能令各位感受到这一点,便是制作群莫大的荣幸。 每日放送制作人竹田青滋 在科技急速发展的前一个世纪,人类创造出各式各样的新枝术,其中牵连最大的,莫过于核子分裂之类旳核能相关枝术。不仅造成了原子弹这等禁忌的失控事件,也令文明的发展蒙上风险。 而预期将牵动本世纪的,则首推染色体的基因工程技术。与核能技术一样,基因工程也孕育着科技失控的危险性。环绕着基因改造、复制人之类的话题,成为二十一世纪喧嚣尘上的新闻。在这部高达seed里,基因改造也造成了调整者与自然人之间的对立;优秀的调整者与自然诞生的自然人互不相容。之所以让一部动画牵扯到基因的问题,也是因为我们考虑到,诸如人类的生命、质量、幸福的真谛,与生存的本质问题,都将是我们必须直接去面对的。由于这是个非常敏感的主题,我们必须审慎的处理,因此在制作场,故事总在导演与作家们不断地交相讨论下才能进展。 举例来说,在作品里登场的调整者们,被设定为其出生率将会一代比一代低。而扎夫特军会不会因某种具有抗药性的病毒蔓延便遭到全灭,我们都未予否定。在基因改造下,调整者们面对当时环境确实能发挥卓越的适应力。可是当环境产生重大变化时,就基因层面上而言,它将失去其多样性,未必足以应付。更甚者,还有可能濒临绝灭的危机。反过来说,在一般的生话情况,某些基因的特性看似只会带来负面效果,但在危机的环境中,该负面性却成了保存后代的一大功臣;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以镰状红血球为例,它原本是个造成贫血的负面遗传因素,却因为疟原虫无法寄生其中,反而让患者逃过疟疾的感染;另外,有些人的基因对痢疾或黑死病的抵抗力极强,在这一类传染病非常猖獗的中古欧洲时期,都是得以生存下来的幸运儿。但到了现代的日常生活,那种基因只剩下负面性。 换言之,就像阿斯兰他们的调整者社会一样,失去了多样性的世界,乍见之下十分美好,但站在长远的时间轴上去想,那样未必能保证富饶的未来,反而会是个脆弱而危险的不稳定因子。 现今的地球上有许多种族、宗教、国家及各种意识形态,也有千奇百怪的价值观。其实这样的世界才称得上健全。但人类总是在发现相异时,将它当成对立的借口,也因此造成纷争的火种。在基因层面上也不例外;明明没有危险的顾虑,却要排除原有的多样性,这种行为等于不承认、或不愿意接受人类生活人既有的各种差异,这不是文明人该做的事。 认同自己与他人的差异而共利共生,世界唯有在这条延长线上才得以繁荣;但是眼界狭碍、看不清楚这一点,或许就是现代的迷失。 不幸的是,当美英联军进攻伊拉克时,日本国内并没有正式的讨论,便出现了倾向赞同的意见,但是这一次的战争,已经明显造成新的仇恨,更增加了纷争的火种。在高达seed中,福田导演与系列构成的两泽小姐非常期望能充份表达战争本身的空虚,以及仇恨的恶性循环是如何的毫无意义。反战是无法结束战争的,唯有不战——即非战才能达到这一点,此一强烈的讯息,我想电视机的观众和本书读者也能感受到。 最后,我期望这部动画能发人深省,思考科技的失控与战争问题,并引用投身西班牙内乱、与佛郎哥独裁政权抗战的英国义勇兵乔治.奥韦尔(geeorwell)的话作为结语。他在战争史实“向加泰隆尼亚致敬”一书一自问“为何而战”,也自答“为了ondecy”;此文中的ondecy,一般译为“做人应有的常理”。decy有指人类的气质、人性、与人相处时必要的生活礼节之意,后来也成了奥韦尔思想的代表性关键词。我们想透过高达seed传达的,则是更进一步守护此一常理的不二法门;不是战争,是唯有不战方能达成。只要人类放弃用沟通和了解的方式去解决问题,那么纷争将永远不会根绝。能令各位感受到这一点,便是制作群莫大的荣幸。 每日放送制作人竹田青滋 在科技急速发展的前一个世纪,人类创造出各式各样的新枝术,其中牵连最大的,莫过于核子分裂之类旳核能相关枝术。不仅造成了原子弹这等禁忌的失控事件,也令文明的发展蒙上风险。 而预期将牵动本世纪的,则首推染色体的基因工程技术。与核能技术一样,基因工程也孕育着科技失控的危险性。环绕着基因改造、复制人之类的话题,成为二十一世纪喧嚣尘上的新闻。在这部高达seed里,基因改造也造成了调整者与自然人之间的对立;优秀的调整者与自然诞生的自然人互不相容。之所以让一部动画牵扯到基因的问题,也是因为我们考虑到,诸如人类的生命、质量、幸福的真谛,与生存的本质问题,都将是我们必须直接去面对的。由于这是个非常敏感的主题,我们必须审慎的处理,因此在制作场,故事总在导演与作家们不断地交相讨论下才能进展。 举例来说,在作品里登场的调整者们,被设定为其出生率将会一代比一代低。而扎夫特军会不会因某种具有抗药性的病毒蔓延便遭到全灭,我们都未予否定。在基因改造下,调整者们面对当时环境确实能发挥卓越的适应力。可是当环境产生重大变化时,就基因层面上而言,它将失去其多样性,未必足以应付。更甚者,还有可能濒临绝灭的危机。反过来说,在一般的生话情况,某些基因的特性看似只会带来负面效果,但在危机的环境中,该负面性却成了保存后代的一大功臣;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以镰状红血球为例,它原本是个造成贫血的负面遗传因素,却因为疟原虫无法寄生其中,反而让患者逃过疟疾的感染;另外,有些人的基因对痢疾或黑死病的抵抗力极强,在这一类传染病非常猖獗的中古欧洲时期,都是得以生存下来的幸运儿。但到了现代的日常生活,那种基因只剩下负面性。 换言之,就像阿斯兰他们的调整者社会一样,失去了多样性的世界,乍见之下十分美好,但站在长远的时间轴上去想,那样未必能保证富饶的未来,反而会是个脆弱而危险的不稳定因子。 现今的地球上有许多种族、宗教、国家及各种意识形态,也有千奇百怪的价值观。其实这样的世界才称得上健全。但人类总是在发现相异时,将它当成对立的借口,也因此造成纷争的火种。在基因层面上也不例外;明明没有危险的顾虑,却要排除原有的多样性,这种行为等于不承认、或不愿意接受人类生活人既有的各种差异,这不是文明人该做的事。 认同自己与他人的差异而共利共生,世界唯有在这条延长线上才得以繁荣;但是眼界狭碍、看不清楚这一点,或许就是现代的迷失。 不幸的是,当美英联军进攻伊拉克时,日本国内并没有正式的讨论,便出现了倾向赞同的意见,但是这一次的战争,已经明显造成新的仇恨,更增加了纷争的火种。在高达seed中,福田导演与系列构成的两泽小姐非常期望能充份表达战争本身的空虚,以及仇恨的恶性循环是如何的毫无意义。反战是无法结束战争的,唯有不战——即非战才能达到这一点,此一强烈的讯息,我想电视机的观众和本书读者也能感受到。 最后,我期望这部动画能发人深省,思考科技的失控与战争问题,并引用投身西班牙内乱、与佛郎哥独裁政权抗战的英国义勇兵乔治.奥韦尔(geeorwell)的话作为结语。他在战争史实“向加泰隆尼亚致敬”一书一自问“为何而战”,也自答“为了ondecy”;此文中的ondecy,一般译为“做人应有的常理”。decy有指人类的气质、人性、与人相处时必要的生活礼节之意,后来也成了奥韦尔思想的代表性关键词。我们想透过高达seed传达的,则是更进一步守护此一常理的不二法门;不是战争,是唯有不战方能达成。只要人类放弃用沟通和了解的方式去解决问题,那么纷争将永远不会根绝。能令各位感受到这一点,便是制作群莫大的荣幸。 每日放送制作人竹田青滋 在科技急速发展的前一个世纪,人类创造出各式各样的新枝术,其中牵连最大的,莫过于核子分裂之类旳核能相关枝术。不仅造成了原子弹这等禁忌的失控事件,也令文明的发展蒙上风险。 而预期将牵动本世纪的,则首推染色体的基因工程技术。与核能技术一样,基因工程也孕育着科技失控的危险性。环绕着基因改造、复制人之类的话题,成为二十一世纪喧嚣尘上的新闻。在这部高达seed里,基因改造也造成了调整者与自然人之间的对立;优秀的调整者与自然诞生的自然人互不相容。之所以让一部动画牵扯到基因的问题,也是因为我们考虑到,诸如人类的生命、质量、幸福的真谛,与生存的本质问题,都将是我们必须直接去面对的。由于这是个非常敏感的主题,我们必须审慎的处理,因此在制作场,故事总在导演与作家们不断地交相讨论下才能进展。 举例来说,在作品里登场的调整者们,被设定为其出生率将会一代比一代低。而扎夫特军会不会因某种具有抗药性的病毒蔓延便遭到全灭,我们都未予否定。在基因改造下,调整者们面对当时环境确实能发挥卓越的适应力。可是当环境产生重大变化时,就基因层面上而言,它将失去其多样性,未必足以应付。更甚者,还有可能濒临绝灭的危机。反过来说,在一般的生话情况,某些基因的特性看似只会带来负面效果,但在危机的环境中,该负面性却成了保存后代的一大功臣;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以镰状红血球为例,它原本是个造成贫血的负面遗传因素,却因为疟原虫无法寄生其中,反而让患者逃过疟疾的感染;另外,有些人的基因对痢疾或黑死病的抵抗力极强,在这一类传染病非常猖獗的中古欧洲时期,都是得以生存下来的幸运儿。但到了现代的日常生活,那种基因只剩下负面性。 换言之,就像阿斯兰他们的调整者社会一样,失去了多样性的世界,乍见之下十分美好,但站在长远的时间轴上去想,那样未必能保证富饶的未来,反而会是个脆弱而危险的不稳定因子。 现今的地球上有许多种族、宗教、国家及各种意识形态,也有千奇百怪的价值观。其实这样的世界才称得上健全。但人类总是在发现相异时,将它当成对立的借口,也因此造成纷争的火种。在基因层面上也不例外;明明没有危险的顾虑,却要排除原有的多样性,这种行为等于不承认、或不愿意接受人类生活人既有的各种差异,这不是文明人该做的事。 认同自己与他人的差异而共利共生,世界唯有在这条延长线上才得以繁荣;但是眼界狭碍、看不清楚这一点,或许就是现代的迷失。 不幸的是,当美英联军进攻伊拉克时,日本国内并没有正式的讨论,便出现了倾向赞同的意见,但是这一次的战争,已经明显造成新的仇恨,更增加了纷争的火种。在高达seed中,福田导演与系列构成的两泽小姐非常期望能充份表达战争本身的空虚,以及仇恨的恶性循环是如何的毫无意义。反战是无法结束战争的,唯有不战——即非战才能达到这一点,此一强烈的讯息,我想电视机的观众和本书读者也能感受到。 最后,我期望这部动画能发人深省,思考科技的失控与战争问题,并引用投身西班牙内乱、与佛郎哥独裁政权抗战的英国义勇兵乔治.奥韦尔(geeorwell)的话作为结语。他在战争史实“向加泰隆尼亚致敬”一书一自问“为何而战”,也自答“为了ondecy”;此文中的ondecy,一般译为“做人应有的常理”。decy有指人类的气质、人性、与人相处时必要的生活礼节之意,后来也成了奥韦尔思想的代表性关键词。我们想透过高达seed传达的,则是更进一步守护此一常理的不二法门;不是战争,是唯有不战方能达成。只要人类放弃用沟通和了解的方式去解决问题,那么纷争将永远不会根绝。能令各位感受到这一点,便是制作群莫大的荣幸。 序章 mobilesuit(ms)——这些身高超过十五公尺的巨大人型兵器,前身原不过是毫不起眼的工程用荷重机具;为了搬运及平稳承载的需要,便为它们加装了两机械臂,又为了在平面以外的地方移动,于是装上了两腿,再加上起重平台等额外比较复杂的几件小道具。但有谁会料想到,就在这场席卷全地球圈的战火燃起后,它竟成了左右战局的主力兵器呢。 ms拥有灵活的关节和精密的手,可装备并操纵多种武器,双腿则可适应任何立足点。开发出此种堪称极泛用型兵器的“nt”技术人员们深信,唯有在宇宙中因应战况的武器,才足以支配战局。故新一代的军武必须发挥优于战斗机的机动性、拥有足以匹敌战舰的火力,并借着更胜战车的强韧装甲而得以存活下来——在这种理念下开出来的人型兵型,压倒了以往做为主战力的mobileamor(ma).地球联合军原本在物量上遥居优势,如今也因此在与“nt”战事中失利,甚至因而颠覆战局。 不过技术人员们也没有料到,这些专为宇宙战而开发的极致兵器,在进入地球大气层后仍展现了极高的适应性。在地球侵略作战“乌洛波罗斯作战”之际,扎夫特军便针对陆、海、空等不同环境制造出专门对应的ms,成功的入侵地球。在中子干扰器的限制下,这些兵器成了不可或缺的战力。在地表的子分裂受到阻碍的情形下,电池成了主要的能源供给来源,又因电波受干扰,使得远距离攻击也几乎无效。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力兵器必须拥有高机动力与火力,一架ms甚至比一艘重型战舰来得更有效率。 开战不久,自然人阵营就认清了这项事实。大西洋联邦便在这样的体悟,着手研究掳获的扎夫特ms“基恩”,并尝试开发类似的兵器。几乎就在同时,在被视为科技水平最先进的奥布,也有人开始进行ms的开发。最后这两者在联合的强硬要求下,以奥布提供协助的方式,成功开发出了数种机型。没想到却随即遇到一个窘境:ms的操纵复杂,只有在反射神经、瞬间爆发力、运动能力和知觉认知上都表现卓越的调整者才能驾驭——这个事实。 为了与调整者们抗衡,自然人只好在新的机种上寻求凌驾于既有ms的性能,诸如首度应用在装甲上的相转移(ps)系统及体积极度小型化的光束武器。可是创造出的机体越无敌,驱动它的操作系统和操纵者的问题就越难解决;就像软件的水平远远不及硬件一样。结果,他们要在实战中导用这种兵器,还是得借助像基拉·大和这样的调整者才行。实在是一大讽刺。 这些机种的存在,令调整者们感受到深刻的威胁。毕竟在扎夫特军方面所谓的ms携带用光束武器,充其量不过是仅能连射数发的m69象式改.特火重粒子炮这一类的东西罢了。随着次世代的ms已将ps装甲列为标准配备,光束武器便成了最重要的课题。 然而,光束火力又产生了新的问题,那就是电池的容量跟不上大量的能源消耗。gat-105“强袭高达”的换装电池构思,或许可做为此问题的一个回答。 话说回来——籍由这些与人类同样拥有四肢、却能在真空的太空中任意飞翔的机体,或许这才是人类头一次体会到何为踏出宇宙的真正意义吧。拥有脆弱肉体的操纵者,与本身全然不具意志的ms结合;当他们被视为共同的一个组件时,谁能说它不是蕴藏伟大可能性的宇宙生命体呢? 只是,战争竟成为这等进化萌芽的培养土。不论在哪个时代,这一点只能说是不幸了—— mobilesuit(ms)——这些身高超过十五公尺的巨大人型兵器,前身原不过是毫不起眼的工程用荷重机具;为了搬运及平稳承载的需要,便为它们加装了两机械臂,又为了在平面以外的地方移动,于是装上了两腿,再加上起重平台等额外比较复杂的几件小道具。但有谁会料想到,就在这场席卷全地球圈的战火燃起后,它竟成了左右战局的主力兵器呢。 ms拥有灵活的关节和精密的手,可装备并操纵多种武器,双腿则可适应任何立足点。开发出此种堪称极泛用型兵器的“nt”技术人员们深信,唯有在宇宙中因应战况的武器,才足以支配战局。故新一代的军武必须发挥优于战斗机的机动性、拥有足以匹敌战舰的火力,并借着更胜战车的强韧装甲而得以存活下来——在这种理念下开出来的人型兵型,压倒了以往做为主战力的mobileamor(ma).地球联合军原本在物量上遥居优势,如今也因此在与“nt”战事中失利,甚至因而颠覆战局。 不过技术人员们也没有料到,这些专为宇宙战而开发的极致兵器,在进入地球大气层后仍展现了极高的适应性。在地球侵略作战“乌洛波罗斯作战”之际,扎夫特军便针对陆、海、空等不同环境制造出专门对应的ms,成功的入侵地球。在中子干扰器的限制下,这些兵器成了不可或缺的战力。在地表的子分裂受到阻碍的情形下,电池成了主要的能源供给来源,又因电波受干扰,使得远距离攻击也几乎无效。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力兵器必须拥有高机动力与火力,一架ms甚至比一艘重型战舰来得更有效率。 开战不久,自然人阵营就认清了这项事实。大西洋联邦便在这样的体悟,着手研究掳获的扎夫特ms“基恩”,并尝试开发类似的兵器。几乎就在同时,在被视为科技水平最先进的奥布,也有人开始进行ms的开发。最后这两者在联合的强硬要求下,以奥布提供协助的方式,成功开发出了数种机型。没想到却随即遇到一个窘境:ms的操纵复杂,只有在反射神经、瞬间爆发力、运动能力和知觉认知上都表现卓越的调整者才能驾驭——这个事实。 为了与调整者们抗衡,自然人只好在新的机种上寻求凌驾于既有ms的性能,诸如首度应用在装甲上的相转移(ps)系统及体积极度小型化的光束武器。可是创造出的机体越无敌,驱动它的操作系统和操纵者的问题就越难解决;就像软件的水平远远不及硬件一样。结果,他们要在实战中导用这种兵器,还是得借助像基拉·大和这样的调整者才行。实在是一大讽刺。 这些机种的存在,令调整者们感受到深刻的威胁。毕竟在扎夫特军方面所谓的ms携带用光束武器,充其量不过是仅能连射数发的m69象式改.特火重粒子炮这一类的东西罢了。随着次世代的ms已将ps装甲列为标准配备,光束武器便成了最重要的课题。 然而,光束火力又产生了新的问题,那就是电池的容量跟不上大量的能源消耗。gat-105“强袭高达”的换装电池构思,或许可做为此问题的一个回答。 话说回来——籍由这些与人类同样拥有四肢、却能在真空的太空中任意飞翔的机体,或许这才是人类头一次体会到何为踏出宇宙的真正意义吧。拥有脆弱肉体的操纵者,与本身全然不具意志的ms结合;当他们被视为共同的一个组件时,谁能说它不是蕴藏伟大可能性的宇宙生命体呢? 只是,战争竟成为这等进化萌芽的培养土。不论在哪个时代,这一点只能说是不幸了—— mobilesuit(ms)——这些身高超过十五公尺的巨大人型兵器,前身原不过是毫不起眼的工程用荷重机具;为了搬运及平稳承载的需要,便为它们加装了两机械臂,又为了在平面以外的地方移动,于是装上了两腿,再加上起重平台等额外比较复杂的几件小道具。但有谁会料想到,就在这场席卷全地球圈的战火燃起后,它竟成了左右战局的主力兵器呢。 ms拥有灵活的关节和精密的手,可装备并操纵多种武器,双腿则可适应任何立足点。开发出此种堪称极泛用型兵器的“nt”技术人员们深信,唯有在宇宙中因应战况的武器,才足以支配战局。故新一代的军武必须发挥优于战斗机的机动性、拥有足以匹敌战舰的火力,并借着更胜战车的强韧装甲而得以存活下来——在这种理念下开出来的人型兵型,压倒了以往做为主战力的mobileamor(ma).地球联合军原本在物量上遥居优势,如今也因此在与“nt”战事中失利,甚至因而颠覆战局。 不过技术人员们也没有料到,这些专为宇宙战而开发的极致兵器,在进入地球大气层后仍展现了极高的适应性。在地球侵略作战“乌洛波罗斯作战”之际,扎夫特军便针对陆、海、空等不同环境制造出专门对应的ms,成功的入侵地球。在中子干扰器的限制下,这些兵器成了不可或缺的战力。在地表的子分裂受到阻碍的情形下,电池成了主要的能源供给来源,又因电波受干扰,使得远距离攻击也几乎无效。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力兵器必须拥有高机动力与火力,一架ms甚至比一艘重型战舰来得更有效率。 开战不久,自然人阵营就认清了这项事实。大西洋联邦便在这样的体悟,着手研究掳获的扎夫特ms“基恩”,并尝试开发类似的兵器。几乎就在同时,在被视为科技水平最先进的奥布,也有人开始进行ms的开发。最后这两者在联合的强硬要求下,以奥布提供协助的方式,成功开发出了数种机型。没想到却随即遇到一个窘境:ms的操纵复杂,只有在反射神经、瞬间爆发力、运动能力和知觉认知上都表现卓越的调整者才能驾驭——这个事实。 为了与调整者们抗衡,自然人只好在新的机种上寻求凌驾于既有ms的性能,诸如首度应用在装甲上的相转移(ps)系统及体积极度小型化的光束武器。可是创造出的机体越无敌,驱动它的操作系统和操纵者的问题就越难解决;就像软件的水平远远不及硬件一样。结果,他们要在实战中导用这种兵器,还是得借助像基拉·大和这样的调整者才行。实在是一大讽刺。 这些机种的存在,令调整者们感受到深刻的威胁。毕竟在扎夫特军方面所谓的ms携带用光束武器,充其量不过是仅能连射数发的m69象式改.特火重粒子炮这一类的东西罢了。随着次世代的ms已将ps装甲列为标准配备,光束武器便成了最重要的课题。 然而,光束火力又产生了新的问题,那就是电池的容量跟不上大量的能源消耗。gat-105“强袭高达”的换装电池构思,或许可做为此问题的一个回答。 话说回来——籍由这些与人类同样拥有四肢、却能在真空的太空中任意飞翔的机体,或许这才是人类头一次体会到何为踏出宇宙的真正意义吧。拥有脆弱肉体的操纵者,与本身全然不具意志的ms结合;当他们被视为共同的一个组件时,谁能说它不是蕴藏伟大可能性的宇宙生命体呢? 只是,战争竟成为这等进化萌芽的培养土。不论在哪个时代,这一点只能说是不幸了—— mobilesuit(ms)——这些身高超过十五公尺的巨大人型兵器,前身原不过是毫不起眼的工程用荷重机具;为了搬运及平稳承载的需要,便为它们加装了两机械臂,又为了在平面以外的地方移动,于是装上了两腿,再加上起重平台等额外比较复杂的几件小道具。但有谁会料想到,就在这场席卷全地球圈的战火燃起后,它竟成了左右战局的主力兵器呢。 ms拥有灵活的关节和精密的手,可装备并操纵多种武器,双腿则可适应任何立足点。开发出此种堪称极泛用型兵器的“nt”技术人员们深信,唯有在宇宙中因应战况的武器,才足以支配战局。故新一代的军武必须发挥优于战斗机的机动性、拥有足以匹敌战舰的火力,并借着更胜战车的强韧装甲而得以存活下来——在这种理念下开出来的人型兵型,压倒了以往做为主战力的mobileamor(ma).地球联合军原本在物量上遥居优势,如今也因此在与“nt”战事中失利,甚至因而颠覆战局。 不过技术人员们也没有料到,这些专为宇宙战而开发的极致兵器,在进入地球大气层后仍展现了极高的适应性。在地球侵略作战“乌洛波罗斯作战”之际,扎夫特军便针对陆、海、空等不同环境制造出专门对应的ms,成功的入侵地球。在中子干扰器的限制下,这些兵器成了不可或缺的战力。在地表的子分裂受到阻碍的情形下,电池成了主要的能源供给来源,又因电波受干扰,使得远距离攻击也几乎无效。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力兵器必须拥有高机动力与火力,一架ms甚至比一艘重型战舰来得更有效率。 开战不久,自然人阵营就认清了这项事实。大西洋联邦便在这样的体悟,着手研究掳获的扎夫特ms“基恩”,并尝试开发类似的兵器。几乎就在同时,在被视为科技水平最先进的奥布,也有人开始进行ms的开发。最后这两者在联合的强硬要求下,以奥布提供协助的方式,成功开发出了数种机型。没想到却随即遇到一个窘境:ms的操纵复杂,只有在反射神经、瞬间爆发力、运动能力和知觉认知上都表现卓越的调整者才能驾驭——这个事实。 为了与调整者们抗衡,自然人只好在新的机种上寻求凌驾于既有ms的性能,诸如首度应用在装甲上的相转移(ps)系统及体积极度小型化的光束武器。可是创造出的机体越无敌,驱动它的操作系统和操纵者的问题就越难解决;就像软件的水平远远不及硬件一样。结果,他们要在实战中导用这种兵器,还是得借助像基拉·大和这样的调整者才行。实在是一大讽刺。 这些机种的存在,令调整者们感受到深刻的威胁。毕竟在扎夫特军方面所谓的ms携带用光束武器,充其量不过是仅能连射数发的m69象式改.特火重粒子炮这一类的东西罢了。随着次世代的ms已将ps装甲列为标准配备,光束武器便成了最重要的课题。 然而,光束火力又产生了新的问题,那就是电池的容量跟不上大量的能源消耗。gat-105“强袭高达”的换装电池构思,或许可做为此问题的一个回答。 话说回来——籍由这些与人类同样拥有四肢、却能在真空的太空中任意飞翔的机体,或许这才是人类头一次体会到何为踏出宇宙的真正意义吧。拥有脆弱肉体的操纵者,与本身全然不具意志的ms结合;当他们被视为共同的一个组件时,谁能说它不是蕴藏伟大可能性的宇宙生命体呢? 只是,战争竟成为这等进化萌芽的培养土。不论在哪个时代,这一点只能说是不幸了—— mobilesuit(ms)——这些身高超过十五公尺的巨大人型兵器,前身原不过是毫不起眼的工程用荷重机具;为了搬运及平稳承载的需要,便为它们加装了两机械臂,又为了在平面以外的地方移动,于是装上了两腿,再加上起重平台等额外比较复杂的几件小道具。但有谁会料想到,就在这场席卷全地球圈的战火燃起后,它竟成了左右战局的主力兵器呢。 ms拥有灵活的关节和精密的手,可装备并操纵多种武器,双腿则可适应任何立足点。开发出此种堪称极泛用型兵器的“nt”技术人员们深信,唯有在宇宙中因应战况的武器,才足以支配战局。故新一代的军武必须发挥优于战斗机的机动性、拥有足以匹敌战舰的火力,并借着更胜战车的强韧装甲而得以存活下来——在这种理念下开出来的人型兵型,压倒了以往做为主战力的mobileamor(ma).地球联合军原本在物量上遥居优势,如今也因此在与“nt”战事中失利,甚至因而颠覆战局。 不过技术人员们也没有料到,这些专为宇宙战而开发的极致兵器,在进入地球大气层后仍展现了极高的适应性。在地球侵略作战“乌洛波罗斯作战”之际,扎夫特军便针对陆、海、空等不同环境制造出专门对应的ms,成功的入侵地球。在中子干扰器的限制下,这些兵器成了不可或缺的战力。在地表的子分裂受到阻碍的情形下,电池成了主要的能源供给来源,又因电波受干扰,使得远距离攻击也几乎无效。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力兵器必须拥有高机动力与火力,一架ms甚至比一艘重型战舰来得更有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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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拥有灵活的关节和精密的手,可装备并操纵多种武器,双腿则可适应任何立足点。开发出此种堪称极泛用型兵器的“nt”技术人员们深信,唯有在宇宙中因应战况的武器,才足以支配战局。故新一代的军武必须发挥优于战斗机的机动性、拥有足以匹敌战舰的火力,并借着更胜战车的强韧装甲而得以存活下来——在这种理念下开出来的人型兵型,压倒了以往做为主战力的mobileamor(ma).地球联合军原本在物量上遥居优势,如今也因此在与“nt”战事中失利,甚至因而颠覆战局。 不过技术人员们也没有料到,这些专为宇宙战而开发的极致兵器,在进入地球大气层后仍展现了极高的适应性。在地球侵略作战“乌洛波罗斯作战”之际,扎夫特军便针对陆、海、空等不同环境制造出专门对应的ms,成功的入侵地球。在中子干扰器的限制下,这些兵器成了不可或缺的战力。在地表的子分裂受到阻碍的情形下,电池成了主要的能源供给来源,又因电波受干扰,使得远距离攻击也几乎无效。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力兵器必须拥有高机动力与火力,一架ms甚至比一艘重型战舰来得更有效率。 开战不久,自然人阵营就认清了这项事实。大西洋联邦便在这样的体悟,着手研究掳获的扎夫特ms“基恩”,并尝试开发类似的兵器。几乎就在同时,在被视为科技水平最先进的奥布,也有人开始进行ms的开发。最后这两者在联合的强硬要求下,以奥布提供协助的方式,成功开发出了数种机型。没想到却随即遇到一个窘境:ms的操纵复杂,只有在反射神经、瞬间爆发力、运动能力和知觉认知上都表现卓越的调整者才能驾驭——这个事实。 为了与调整者们抗衡,自然人只好在新的机种上寻求凌驾于既有ms的性能,诸如首度应用在装甲上的相转移(ps)系统及体积极度小型化的光束武器。可是创造出的机体越无敌,驱动它的操作系统和操纵者的问题就越难解决;就像软件的水平远远不及硬件一样。结果,他们要在实战中导用这种兵器,还是得借助像基拉·大和这样的调整者才行。实在是一大讽刺。 这些机种的存在,令调整者们感受到深刻的威胁。毕竟在扎夫特军方面所谓的ms携带用光束武器,充其量不过是仅能连射数发的m69象式改.特火重粒子炮这一类的东西罢了。随着次世代的ms已将ps装甲列为标准配备,光束武器便成了最重要的课题。 然而,光束火力又产生了新的问题,那就是电池的容量跟不上大量的能源消耗。gat-105“强袭高达”的换装电池构思,或许可做为此问题的一个回答。 话说回来——籍由这些与人类同样拥有四肢、却能在真空的太空中任意飞翔的机体,或许这才是人类头一次体会到何为踏出宇宙的真正意义吧。拥有脆弱肉体的操纵者,与本身全然不具意志的ms结合;当他们被视为共同的一个组件时,谁能说它不是蕴藏伟大可能性的宇宙生命体呢? 只是,战争竟成为这等进化萌芽的培养土。不论在哪个时代,这一点只能说是不幸了—— mobilesuit(ms)——这些身高超过十五公尺的巨大人型兵器,前身原不过是毫不起眼的工程用荷重机具;为了搬运及平稳承载的需要,便为它们加装了两机械臂,又为了在平面以外的地方移动,于是装上了两腿,再加上起重平台等额外比较复杂的几件小道具。但有谁会料想到,就在这场席卷全地球圈的战火燃起后,它竟成了左右战局的主力兵器呢。 ms拥有灵活的关节和精密的手,可装备并操纵多种武器,双腿则可适应任何立足点。开发出此种堪称极泛用型兵器的“nt”技术人员们深信,唯有在宇宙中因应战况的武器,才足以支配战局。故新一代的军武必须发挥优于战斗机的机动性、拥有足以匹敌战舰的火力,并借着更胜战车的强韧装甲而得以存活下来——在这种理念下开出来的人型兵型,压倒了以往做为主战力的mobileamor(ma).地球联合军原本在物量上遥居优势,如今也因此在与“nt”战事中失利,甚至因而颠覆战局。 不过技术人员们也没有料到,这些专为宇宙战而开发的极致兵器,在进入地球大气层后仍展现了极高的适应性。在地球侵略作战“乌洛波罗斯作战”之际,扎夫特军便针对陆、海、空等不同环境制造出专门对应的ms,成功的入侵地球。在中子干扰器的限制下,这些兵器成了不可或缺的战力。在地表的子分裂受到阻碍的情形下,电池成了主要的能源供给来源,又因电波受干扰,使得远距离攻击也几乎无效。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力兵器必须拥有高机动力与火力,一架ms甚至比一艘重型战舰来得更有效率。 开战不久,自然人阵营就认清了这项事实。大西洋联邦便在这样的体悟,着手研究掳获的扎夫特ms“基恩”,并尝试开发类似的兵器。几乎就在同时,在被视为科技水平最先进的奥布,也有人开始进行ms的开发。最后这两者在联合的强硬要求下,以奥布提供协助的方式,成功开发出了数种机型。没想到却随即遇到一个窘境:ms的操纵复杂,只有在反射神经、瞬间爆发力、运动能力和知觉认知上都表现卓越的调整者才能驾驭——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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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技术人员们也没有料到,这些专为宇宙战而开发的极致兵器,在进入地球大气层后仍展现了极高的适应性。在地球侵略作战“乌洛波罗斯作战”之际,扎夫特军便针对陆、海、空等不同环境制造出专门对应的ms,成功的入侵地球。在中子干扰器的限制下,这些兵器成了不可或缺的战力。在地表的子分裂受到阻碍的情形下,电池成了主要的能源供给来源,又因电波受干扰,使得远距离攻击也几乎无效。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力兵器必须拥有高机动力与火力,一架ms甚至比一艘重型战舰来得更有效率。 开战不久,自然人阵营就认清了这项事实。大西洋联邦便在这样的体悟,着手研究掳获的扎夫特ms“基恩”,并尝试开发类似的兵器。几乎就在同时,在被视为科技水平最先进的奥布,也有人开始进行ms的开发。最后这两者在联合的强硬要求下,以奥布提供协助的方式,成功开发出了数种机型。没想到却随即遇到一个窘境:ms的操纵复杂,只有在反射神经、瞬间爆发力、运动能力和知觉认知上都表现卓越的调整者才能驾驭——这个事实。 为了与调整者们抗衡,自然人只好在新的机种上寻求凌驾于既有ms的性能,诸如首度应用在装甲上的相转移(ps)系统及体积极度小型化的光束武器。可是创造出的机体越无敌,驱动它的操作系统和操纵者的问题就越难解决;就像软件的水平远远不及硬件一样。结果,他们要在实战中导用这种兵器,还是得借助像基拉·大和这样的调整者才行。实在是一大讽刺。 这些机种的存在,令调整者们感受到深刻的威胁。毕竟在扎夫特军方面所谓的ms携带用光束武器,充其量不过是仅能连射数发的m69象式改.特火重粒子炮这一类的东西罢了。随着次世代的ms已将ps装甲列为标准配备,光束武器便成了最重要的课题。 然而,光束火力又产生了新的问题,那就是电池的容量跟不上大量的能源消耗。gat-105“强袭高达”的换装电池构思,或许可做为此问题的一个回答。 话说回来——籍由这些与人类同样拥有四肢、却能在真空的太空中任意飞翔的机体,或许这才是人类头一次体会到何为踏出宇宙的真正意义吧。拥有脆弱肉体的操纵者,与本身全然不具意志的ms结合;当他们被视为共同的一个组件时,谁能说它不是蕴藏伟大可能性的宇宙生命体呢? 只是,战争竟成为这等进化萌芽的培养土。不论在哪个时代,这一点只能说是不幸了—— mobilesuit(ms)——这些身高超过十五公尺的巨大人型兵器,前身原不过是毫不起眼的工程用荷重机具;为了搬运及平稳承载的需要,便为它们加装了两机械臂,又为了在平面以外的地方移动,于是装上了两腿,再加上起重平台等额外比较复杂的几件小道具。但有谁会料想到,就在这场席卷全地球圈的战火燃起后,它竟成了左右战局的主力兵器呢。 ms拥有灵活的关节和精密的手,可装备并操纵多种武器,双腿则可适应任何立足点。开发出此种堪称极泛用型兵器的“nt”技术人员们深信,唯有在宇宙中因应战况的武器,才足以支配战局。故新一代的军武必须发挥优于战斗机的机动性、拥有足以匹敌战舰的火力,并借着更胜战车的强韧装甲而得以存活下来——在这种理念下开出来的人型兵型,压倒了以往做为主战力的mobileamor(ma).地球联合军原本在物量上遥居优势,如今也因此在与“nt”战事中失利,甚至因而颠覆战局。 不过技术人员们也没有料到,这些专为宇宙战而开发的极致兵器,在进入地球大气层后仍展现了极高的适应性。在地球侵略作战“乌洛波罗斯作战”之际,扎夫特军便针对陆、海、空等不同环境制造出专门对应的ms,成功的入侵地球。在中子干扰器的限制下,这些兵器成了不可或缺的战力。在地表的子分裂受到阻碍的情形下,电池成了主要的能源供给来源,又因电波受干扰,使得远距离攻击也几乎无效。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力兵器必须拥有高机动力与火力,一架ms甚至比一艘重型战舰来得更有效率。 开战不久,自然人阵营就认清了这项事实。大西洋联邦便在这样的体悟,着手研究掳获的扎夫特ms“基恩”,并尝试开发类似的兵器。几乎就在同时,在被视为科技水平最先进的奥布,也有人开始进行ms的开发。最后这两者在联合的强硬要求下,以奥布提供协助的方式,成功开发出了数种机型。没想到却随即遇到一个窘境:ms的操纵复杂,只有在反射神经、瞬间爆发力、运动能力和知觉认知上都表现卓越的调整者才能驾驭——这个事实。 为了与调整者们抗衡,自然人只好在新的机种上寻求凌驾于既有ms的性能,诸如首度应用在装甲上的相转移(ps)系统及体积极度小型化的光束武器。可是创造出的机体越无敌,驱动它的操作系统和操纵者的问题就越难解决;就像软件的水平远远不及硬件一样。结果,他们要在实战中导用这种兵器,还是得借助像基拉·大和这样的调整者才行。实在是一大讽刺。 这些机种的存在,令调整者们感受到深刻的威胁。毕竟在扎夫特军方面所谓的ms携带用光束武器,充其量不过是仅能连射数发的m69象式改.特火重粒子炮这一类的东西罢了。随着次世代的ms已将ps装甲列为标准配备,光束武器便成了最重要的课题。 然而,光束火力又产生了新的问题,那就是电池的容量跟不上大量的能源消耗。gat-105“强袭高达”的换装电池构思,或许可做为此问题的一个回答。 话说回来——籍由这些与人类同样拥有四肢、却能在真空的太空中任意飞翔的机体,或许这才是人类头一次体会到何为踏出宇宙的真正意义吧。拥有脆弱肉体的操纵者,与本身全然不具意志的ms结合;当他们被视为共同的一个组件时,谁能说它不是蕴藏伟大可能性的宇宙生命体呢? 只是,战争竟成为这等进化萌芽的培养土。不论在哪个时代,这一点只能说是不幸了—— phase 01 地球卫星轨道上飘浮着数艘战舰。 离开“nt”母国,为下一场作战行动而航近地球的这个舰团中,也有“威萨利斯”的踪影。 阿斯兰正沿着船上的内部通道往驾驶员更衣室走去。听见身后有个尚未变声的少年声音在叫自己,他便微笑着回过头去。 “尼高尔。” 尼高尔是比他小一岁的同袍。这个脸庞如少女般娟秀的少年,带着如往常般温柔的笑容追了上来。 “上次谢谢你啰。” 听他这么一说,阿斯兰连忙思索着,总算在不致失礼前想了起来。 “不会……那场演奏会很棒啊。” 话一出口,只见尼高尔黠地瞥了他一眼。 “……你没睡着吗?‘被尼高尔说中了这件事,令阿斯兰一怔。他在音乐方面没什么领略,只觉得尼高尔弹奏的琴音十分动听,不知不觉竟舒服的睡着了。演奏会在一间小而雅致的音乐厅举行,虽然全场不到二百个席位,但阿斯兰可没想到自己会熟睡到连演奏者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才没有啦。” 他慌忙含糊带过,尼高尔的眼神中仍有捉弄的意味。 “真的吗?那里的椅子坐起来满舒服的唷。” “呃……嗯,对啊。” “我看你一定舒服得睡着了吧……” “没、没有啦!我听得很仔细耶。” 眼见阿斯兰快要急得生起气来,尼高尔这才吃吃的笑了,随即却又显得神色寂寥。 “——说真的,其实我本想办一场更正式一点的演奏会呢……” “不过现在……” 阿斯兰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等到这次的‘割喉作战’结束,情势应该也会改变吧……” “是啊……” 阿斯兰的话中颇有安慰的意味,尼高尔便微笑着点点头。 “我是头一次到地球耶。” “我也是啊。” 听到阿斯兰这么说,尼高尔又咯咯笑了起来说“啊,是哦”。他们都是第二代调整者,在宇宙中出生,也在宇宙中长大,都没有见过自己最原始的故乡。 对照于尼高尔为这片陌生大地的雀跃之情,阿斯兰的心思却偏到了别处去。 基拉.大和——这个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自从三年前一别后,再次见面却是在战火中;命运又是如此捉弄人,竟让他们分处在敌对的阵营里。 在更衣室换上了驾驶服,阿斯兰与尼高尔各自坐进了他们的乘机“神盾高达”和“迅雷高达”。 “直布罗陀报告,晴天。气温十二、湿度四十五——” 开启的通讯线路传来目的地的天候报告。地球的气象和nt不同,不会依照事前决定好的程序演变。幸亏今天的天气并不影响他们出动。若以地球人的说法,或许这正可说是个绝佳的降落日。 “大气层突入舱将分分离。” “威萨利斯”的操作员发出最后的通知,便听见舰长阿迪斯向劳乌.鲁.克鲁泽队长说道;“那么——祝您武运昌隆,队长。” “谢谢你,阿迪司。” 克鲁泽的语调仍如注常的流畅,丝毫听不出突入舱与船体分离时的微震动。阿斯兰凝视着屏幕,地球的影像已经几乎占满了视界,陆地的边缘切出宛如宝石般的碧蓝海洋,令他的视线不自觉地沿着那些分界移动。无意识的,他又想起普日的好友,如今不知在这片大地的哪个角落。 敌军新造舰“大天使号”降落地球后的最新情报已经传到了他们手上。“沙漠之虎”——扎夫特地面驻军的指挥官、也是赫赫有名的战斗驾驶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亲自率领的部队竟然败退,据说巴尔特菲卢特队长本人也阵亡了。 ——基拉…… 阿斯兰怀着复杂的心情,俯视着屏幕上的蓝色地球。 “呜哇!好舒畅啊—!” “真是好久没看到地球的大海了,太棒了——!” 甲板上到处响起欢呼声。 “大天使号”正在红海上航行。瞧它两舷划破水面前进的自然模样,彷佛一开始就是为了航海而建造的战舰似的。击破了“雷赛布斯”后,他们如今已离开非洲大陆。正取道中立区域印度洋,航行在前往阿拉斯加的路径上。 离开海岸不久,玛琉就准许乘员们轮班外出到甲板上。——想当然,娜塔尔又为此板起一张脸。不过,好不容易才脱离严酷的战斗情势,眼下至少还没有敌袭,能够走出来看海透透气,大伙儿的神情自然而然都开朗起来。 “不过,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卡兹神情恐怖的抓着甲板的扶手,紧张兮兮的往水面探去。 “对哦,你是头一次看到海嘛。” 托尔这才想起来。 “我是觉得沙漠也满吓人的……可是,好像这个比较可怕耶。深的地方一定也很深吧?” 托尔心想,的确,在“海利欧波里斯”出生的卡兹,大概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水。可是若要说深,宇宙空间岂不是像个无底洞?如今他却不觉得其实太空才可怕,真有点啼笑皆非。 这时,米丽雅莉亚做了个狡猾的笑容。 “——搞不好有怪物唷~?” 看见卡兹的神情大变,像是真的被吓着之时,两人笑了出来。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基拉踏上空无一人的甲板,被刺眼的阳光晒得不由得遮住眼睛。越近赤道,日照越强烈,但迎面吹来的海风令人心旷神怡。他在被晒得暖烘烘的甲板上就地坐下,怔怔的望着海平面。 ——你很寂寞吧? 无意间,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那么,要怎么样分出胜负?到哪里才算结束? 基拉抱着双膝蜷缩起来。 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这个人称“沙漠之虎”的男子,在基拉他们的面前突然出现后,旋即逝去。 杀了他的人,就是基拉。 膝头微微抖了起来。受不了这种感觉,基拉不禁把脸埋在膝间。 ——消灭了所有的敌人……是吗? 哭了又哭,原以为泪水早已枯涸,紧闭的眼睑却又渗出新的泪水。 “可是……可是……!我不能不战斗啊——要是不打倒他……大家……!” 本来早已决定不再迷惘的。芙蕾的眼泪、在眼前燃烧的航天飞机,漂浮在空中的纸花——它们紧紧揪着基拉的胸口,敦促着他。若是真心想要守护,就不该存在一丝犹豫——是的,他本应早就彻悟的…… 可是,他却遇见了那个人。敌将那鲜明抢眼的个性和身影,至今仍在他的脑海里栩栩如生,而他的话,又让基拉陷入了迷思。 基拉根本不想杀他的。只是为了守护一切拥有的,他才不得不出手。可是,真的只能这样吗?要结束战争,只有杀光敌人吗?可是——敌人也不会乖乖的等着基拉。难道就这么互相残杀,让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最后残存的一方就是胜利吗……? 等待在战争尽头的,真的就只有这种结局吗……? 基拉不如不觉地愈发弓起背,缩紧身子,这时他身后的门突然打开。基拉连忙站来,逃也似的往栏杆的方向走去,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后面叫住他。 “怎么?你也上甲板来透气啦?” 脚步声大剌剌的走近,那人也过来站在栏杆旁,探了探基拉的脸。海风将那头金发吹上基拉的肩头——是卡嘉利.尤拉——那个加入反抗军的少女。 只见她的表情惊讶起来。 “——你是不是在哭啊?” 这话来得太直接, 基拉只得红着脸低头不语。当他正想转头就走时——“等等嘛。” 卡嘉利的手勾住了基拉的手臂。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双臂环住基拉的身体。 “——咦……?” 不知所措的基拉本想逃开,卡嘉利却轻轻拍起了他的背,像在拍一个小孩子似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 基拉的双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别哭了……已经没事了……” 平时说话总是粗鲁又不讨人喜欢的卡嘉利,这时的声音却格外温柔——“没事了……” 拍在背上的这双手,彷佛有宽恕的力量,竟让基拉奇妙地想起了母亲。起初不知所措的他,也不由自主地寄身在这种感触中,闭上了眼睛。心底深处那股破碎扭曲的激动,渐渐平复下去。 再睁开眼睛时,只见卡嘉利目不转睛的仰头望着自己。 “……好一点没?” “啊……嗯……”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被她凝视着,基拉倏地涨红了脸,卡嘉利也像突然发觉他们两人的姿势,慌慌张张的放开他。 “不、不要误会哦!我只是看有人在哭,不能放着不管而已——只是这样而已!没别的意思哦!” 卡嘉利突然暴躁起来,与方才安慰人的平静语气简直判若两人。明明是她主动抱住人的,却见她此刻脸红得像什么一样,基拉在惊慌之余也不由得好笑起来。这个女孩真是不可思议。个性一点也不像个女孩,言行举止甚至比男人还要粗鲁,可是每次和她讲话,总会让基拉有转过一口气又活了回来的感觉。 离开沙漠地区时,卡嘉利离开反抗军,选择了与“大天使号”一同航海之路。说得正确一点,是她对着面有难色的玛琉等人放言“不论如何一定要带我走”,几乎是硬逼着他们同意后跟来的。跟着卡嘉利一同登舰的,仍是那个总是站在她身后、如影随形的彪形大汉奇萨卡。 基拉和卡嘉利站在一起,靠着栏杆。 “你好多地方——实在太奇怪了。” 这时的卡嘉利口气又像以往那样随便了。基拉“咦?”了一声看着她的脸,她略有不快的继续说。 “之前还那么了不起的教训人,还打人家耳光咧……” 听她这么一说,基拉才想起来。这是在那个因鲁莽而战死的少年尸首前,自己曾说过的话。 ——只靠这种心意,你又能保护得了什么? “啊……抱歉。” 想起当时的自己,基拉剎时心意动摇。那时自己的心中毫无矛盾。为了保护自己珍惜的人们,他不在乎杀掉任何人。相较之下,那份坚决应该也没有一丝迷惘或苦恼才是,但此刻回想起那种任由杀伐主宰心灵的感觉,他却几乎要发抖。 自从“海利欧波里斯”的平稳生活毁于一旦、将他卷进战场以来,基拉觉得自己越变越多了。他有些害怕。 “哼,算了啦。” 卡嘉利倒是坦率地接受了基拉的道歉,直视着他。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是个调整者呢?” “咦?” 你这么说,我也不——看见基拉一时呆住,卡嘉利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话也是莫名奇妙。 “呃——我是说,你是个调整者,怎么会在地球军阵营里呢?” 基拉苦笑了。真的,这个少女率直到近乎失礼。但他并不觉得不愉快。 “……果然后怪哦?人家常这样说——” “与其说怪……也不是怪啦。” 卡嘉利好像也不懂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了,她思索着用词。 “不过,现在就是调整者跟自然人敌对才打这场仗的嘛——你不会有那种心结吗?” “——那你呢?” 基拉反问她,却见卡嘉利噘起嘴,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我倒觉得没什么,又不是调整者就一定怎么样!” “……我也是。” “只不过打仗嘛,被人攻击就应战而已……” “我也是……” 卡嘉利瞪了基拉一眼,不知是不是误以为他在开玩笑。看见她从头到尾都这么认真的样子,基拉不由得又笑了出来。 “你怎么会是调整者呢?” 他还是头一次被别人问起这种事。 可是他已经在心底问过自己不知几百次了。 为什么自己是个调整者呢。为什么跟别人就是不同呢。为什么他非得憎恨自己不可呢。这又不是他自己选择的生存方式——“调整者也是一样的……跟大家一样……” 基拉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完,卡嘉利也像陷入沉思般,双肘撑在栏杆上支着脸颊。 打从开战以来,其实基拉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了。 ——我们难道就那么不同吗……不同到必须分成两个阵营而战吗……? “不过,你们天生就比我们会做很多事情吧?” “我们也要认真练习,接受学习,以及受过训练才会啊。也不是说调整者就那么强,从婴儿时期就样样精通的。” 人们常误以为调整者可以轻松地超凡入圣,不必经过任何辛苦或努力。其实,调整者拥有的只是更容易吸收知识的头脑和更强而有力的身体——只是这些基本条件罢了;若是不经努力、任由自己懒散度日,再好的天份仍不能开花结果。 “说的也是。” 卡嘉利好像这才恍然大悟似的。 “而且从外表上看来,你们也没什么差别嘛。又爱哭,有时又好像哪里脱线似的。” “呃……” 基拉也想回敬她几句,却想起自己刚才哭时的确被她看见,这下也无从否定了。而且卡嘉利说的也正是基拉所想的。 “哎……就是说啊。调整者也是人啊,难过的时候也会难过,要怕的时候也会怕,也会想保护自己珍惜的人——这种心情,跟自然人是一样的吧?” “嗯……对哦……” 卡嘉利点点头。 “我们确实不会得什么重病,生来就身体强壮,也有一些天份之类的……很多种基因被人调整过了……可是,” 基拉看着卡嘉利,像是诘问似的。 “——那不也是自然人的……该怎么说呢……是大家的梦想吗?” 人们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创造了他们——这些调整者——作为自己的下一代,如今却憎恨他们,想要否定他们。调整者们简直就像故事里的鬼孩子一样,被自己的父母亲嫌恶。基拉不由得难过起来。 “哎……说的也是耶。” 卡嘉利若有所思的答道。看见她皱着眉心认真思考,基拉又像刚才那样,感到一股不可思议的平静。 仔细想想,基拉从没和任何一个自然人像现在这样谈过自己的存在。托尔或米丽雅莉亚好像并没把基拉的调整者身份看得太严肃,赛伊和卡兹则是颇有顾虑,以往也都刻意避开这个话题。只有这个对什么事都一派认真率直,坦荡荡又大剌剌直来直往的卡嘉利,基拉也才敢敝开心胸与她交谈,不至于莫名地有所顾忌。 “可是,为什么……” 正想继续聊下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基拉—?你怎么在这里呀?” 两人吃惊的转过去,看见来的是芙蕾。她没穿上衣,只罩了一件诱人的小背心,就这么走上甲板,用手遮着阳光。 “呼,好热哦—。我找你好久了耶。” 说着,她走近基拉,撒娇地缠着基拉的手臂,像是故意要让卡嘉利看见一样。 “你要上甲板可以约我来嘛……” “啊… …喔,抱歉……” 丰满的胸部隔着一层簿布挤过来,令基拉有些难为情。他隐约觉得今天的芙蕾比往常更积极。顾虑到卡嘉利在场,他朝她瞥了一眼,只见她果然流露出扫兴的眼神,正看着他们亲热的动作。 “好舒服哦,可惜在这里太久会被晒黑呢。” 小麦色的卡嘉利就在面前,芙蕾还是这么说着,同时一面挑逗似地望着基拉。 “我们等会儿就回房里去好不好?” 这句话露骨地说明了他们两人的同居关系,基拉不由得无地自容起来。不——他压根儿也没想跟卡嘉利怎么样,只是面对这个彻头彻尾光明磊落的女孩,他觉得自己跟芙蕾的关系有点见不得人。 卡嘉利耸耸肩,厌烦似的转身。 “那再见啦——看来我变成灯泡了。” “啊……” 她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掉了。芙蕾的出现令基拉感到扼腕,他真想跟卡嘉利多聊一会,聊好多事情的——无意间低头一看,芙蕾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卡嘉利离去的背影,基拉不禁有点吓到。 因为她的眼神中,竟像有几分敌意。 “拜托您,队长!请让我们去追那家伙!” 刚降落在直布罗陀基地的阿斯兰和尼高尔才踏进简报室,就因伊扎克.玫尔对劳乌.鲁.克鲁泽队长连番恳求的声音而惊讶得停下脚步。 “伊扎克,你太情绪化了。” 克鲁泽只是回避问题重点似地安抚他。但比起他们的对谈,阿斯兰更为伊扎克脸上那道斜斜的伤疤惊讶。 “伊扎克,你的伤……!” 伊扎克像是有些羞耻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这一定是降落地球之前与“强袭高达”对战时所受的伤。堤亚哥.艾斯曼靠着东西站在他们两人对面,仍像往常那样漫不经心的举起手来,“唷”的打了一声招呼。 “伤是好了,不过他不打算消除这道疤,除非他打败了‘强袭高达’。” 克鲁泽代替本人说明完,阿斯兰不由得屏息。 “——‘长腿’要把数据带去阿拉斯加,这件事非阻止不可。” 克鲁泽继续说:“不过,这已经归卡贝塔利亚基地的摩拉西姆队负责了。” 听到长官的话,伊扎克咬牙切齿。 “这是我们的工作!队长!我们要亲手将那家伙赶尽杀绝!” 这时,堤亚哥也异口同声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队长!” 和伊扎克不同,凡事总是冷眼旁观的堤亚哥,这时竟然说出这番令人意外的话,令阿斯兰和尼高尔不禁大吃一惊。堤亚哥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后,眉头皱了起来。 “哼!——都是那家伙,害我也尝了不少屈辱的滋味啊!” 他们当时在巴尔特菲卢特队长麾下参与击破“大天使号”与“强袭高达”的作战行动,却根本没做过像样的攻击。就眼巴巴的看着部队几近毁灭,让敌舰逃走了。从头到尾,他们两人完全没有与“强袭高达”正面交锋的,而是被沙漠的流沙牵制,连机身都无法任意驱动;反观“强袭高达”似乎早就调整好机体,不仅在行动上与专为沙漠而开发的“巴库”同样迅捷利落,甚至一举打倒了几架“巴库”,连队长机“拉寇”都败下阵去。伊扎克和堤亚哥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可以想见他们当时的心情有多么不甘心。 听了两人的话后,克鲁泽想了一下。 “为了‘割喉作战’的准备工作,我也不能采取行动——既然你们这么说,那你们愿意自己去试试吗? 伊扎克志得意满的答道“是!” “那么,伊扎克、堤亚哥、尼高尔、阿斯兰组成小队吧,指挥就……这个嘛……” 克鲁泽突然转过头去,看着阿斯兰。 “阿斯兰,就交给你吧。” “——啊?” 这话来得太出人意料,阿斯兰一时愣住了。克鲁泽却只是公事化的径自说着,好像没发觉部下的动摇。 “我会要求卡贝塔利亚调一艘母舰给你。你们马上进行移动的准备。” “队长……我?” 阿斯兰心中质疑的,不只是自己跃居伊扎克或堤亚哥之上、立于指挥官的立场——毕竟这只是一个四人组成的小队;而是这项任务的目的,是直接针对“强袭高达”而发——对阿斯兰而言,等于要他去讨伐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而且这件事,克鲁泽是再清楚不过了。如今他却——? 克鲁泽像是看穿了阿斯兰的思绪般轻轻笑了一声。 “……我们跟那艘战舰的缘份也够深了。你或许觉得有难处……不过我期待你的表现,阿斯兰——就这样了。” 既然说得这么明白了——不,这是长官的命令,阿斯兰不可能违背的。他只得表情复杂地不发一语。 同样的,对于要在阿斯兰的指挥下工作,伊扎克和堤亚哥显然一点也不觉得愉快。 “‘萨拉队’啊……” 堤亚哥冷笑一声后如此说。 “哼!那就让我们见识见识你这队长的本领吧!” 伊扎克忿忿吐出这一句,朝阿斯兰瞪了一眼,便和堤亚哥重重踏步走出了简报室。尼高尔和阿斯兰也跟着要走,克鲁泽却又叫住阿斯兰。 “是……!” 面对着转过身来的阿斯兰,克鲁泽试探性的问道。 “你的承诺,还记得吧?” 阿斯兰的神情一肃。 承诺——为了争取说服基拉投诚的机会,他曾经答应克鲁泽;万一说服不成——到时,他会向“强袭高达”开火。 “——是。” 阿斯兰语带僵涩的回答,克鲁泽点点头。 “那就好……” “是……属下告退。” 对着想要告退的阿斯兰,克鲁泽又低声叮咛了一句。 “‘强袭高达’——你若不对它出手,下次被射杀的可能就是你哦。” 阿斯兰的脚步僵住了。看着他此刻的表情,面具下的长官彷佛浮现一抹冷酷似的笑容。 “赤道联合虽然还是中立的,不过……” 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奇萨卡和玛琉等人对着大屏幕讨论航道问题。他停下话,向玛琉瞄了一眼。 “不过——地球军也真是够了。居然叫你们靠自己的力量前往阿拉斯加,又没给任何补给……” 被对方说到痛处,玛琉也愁眉苦脸起来。 奇萨卡说的没错,这艘战舰和“强袭高达”原本应是足以左右今后战局的两大王牌——然而地球联合军总司令部却没派出任何救援或补给。和哈尔巴顿提督谈话时,其实她也隐约感觉到,总部也许并不这么重视他们的价值。“大天使号”与“强袭高达”是因应前线的确切需求而建造的,上头的人却还没体认到其重要性…… “依我看,极力避免战斗才是明智之举。” 奇萨卡又瞥了屏幕上的地图一眼,说出这句理所当然不过的话。但是娜塔尔有意见。 “可是,航行在印度洋正中间,对我们也是一大挑战啊。万一发生什么情况,这里连逃的地方都没有。” 要避开扎夫特的势力范围航行,自然得走这条路径。的确,航行在这么一片无从掩蔽的汪洋中,实在人让人放不下心。却见奇萨卡只是耸耸肩。 “扎夫特不可能进行领土扩大战的。大洋的正中间,兵力最薄弱了。” 说完,他向玛琉丢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唉,再来就看运气啦。” 玛琉烦闷的叹了一口气。他们究竟算不算运气好呢——能够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若不算是 运气好,那么老早该被击沉的那几次危机都能渡过,不是运势够强的话,又算什么呢? 只希望这股运势能保持下去,至少让他们拖到阿拉斯加总部就好。 阿斯兰走进运输机,机舱里的驾驶员纷纷对他说:“抱歉啊,让你久等了。” “不会……” 身着驾驶服的阿斯兰走到后方坐下。 阿斯兰、伊扎克、堤亚哥和尼高尔——新的萨拉队队员们即将由直布罗陀基地移往卡贝塔利亚。其它三人已经搭乘别班运输机出发了,唯独阿斯兰和座机“神盾高达”原定搭乘的班机因导航器材上的故障而延迟启程。 这架中型的运输机仅能搭载一架ms,所以机上的乘客只有他和“神盾高达”。这种运输机型虽不能垂直起降,但因其回转半径小又节省燃料,也颇获军方重用。 阿斯兰看着基地的景物开始缓缓移动,终于在眼下越来越小,心中一面反刍克鲁泽说过的话。 ——若不出手,下次被射杀的可能就是你哦…… 的确,阿斯兰自己也曾经亲口说过这样的话。 ——下次的战斗,我会向你开火! 而基拉的回答,听来也是那样的苦涩。 ——我也是……!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他们是彼此独一无二的至交好友,为什么……? 克鲁泽将“大天使号”的追击任务全权委托给阿斯兰。这么一来,更不由得他手下留情。“强袭高达”——也就是基拉,不但杀了米基尔、还伤了伊扎克。伊扎克等人想报一箭之仇的心情,他也能体会。不仅如此,若是就这么放过基拉,他会杀伤更多的扎夫特兵。任由这么一个威胁继续存在,只会对整个战局造成更不利的影响。他都明白。 所以,他不能不阻止基拉——那架敌军的新型ms.而且,如果基拉非要死在战场不可——阿斯兰强自按下心头的恐惧,坚定意念。 ——那么……就让他死在自己手里。 “不是啦!就跟你说不是那样!被动式声纳才是基本的——” “没有,不是那回事。” 帕尔和达利达在声纳的仪表板前已经争论了好一会儿,仍不见他们争出了什么结论。真正负责声纳的杰基听烦了两人鸡婆的辩论,不由得粗声骂道“别吵了,烦死人!”。为了在水里索敌与探查,他们在市政局买进了一部声纳仪,但对只受到宇宙训练的他们而言,仪器的规格和使用指南却叫人一个头两个大。看到这副情景,米丽雅莉亚和赛伊只得苦笑,娜塔尔也是满脸无奈。 就在这时——“雷、雷达有反应!” 卡兹突然扬声大叫,玛琉立刻回视。 “不会又是民用机吧?” 帕尔急奔向自己的座位,一面大喝道。达利达也已经坐回位子,看着面前的显示屏,惊讶得倒抽一口气。 “——好快!这……干扰太严重无法锁定机种,但绝不是民用机!” 看来,老天这么快就想试试他们的运气了。玛琉高声喝道:“全体就第二战斗位置!” 由空中朝向“大天使号”飞来的,是扎夫特的大气层专用ms.amf-101“迪因‘。它以’基恩”为基本机型,为适应大气层内的飞行而经过轻量化改良,背部可展开六张大型机械翼以增加浮力;武装则有胸部的二门六连装炮击管,并且保留与“基恩”共通的mmi-m7s76mm重突击机枪;和mmi-m100190mm对空散弹枪。当它在空中纵横八方地飞旋时,看来就像一只展开薄翼的蜻蜓。 两架“迪因”在确认“大天使号”后,刻不容缓的发动了攻势。穆驾驶的“空中霸者”已经从左舷甲板飞出进行迎击,不具备飞行能力的“强袭高达”却无法加入攻势:“大天使号”只得以75mm对空自动火神炮塔“豪猪阵”和迎击飞弹“袋熊”来应战。 此时,杰基操作着还没习惯的声纳,并被耳机传来的反应吓得屏息。 “声纳有反应!四……不对,三架?” “什么?” 娜塔尔回头。 “……照这速度……推进音……是ms!” 杰基的回报令大伙不解。水里也有ms—? 就在他们不知如何应付这肉眼无法测得的敌机时,杰基用力抓着耳机,大声叫起来。 “声纳有发射音!这次是鱼雷!” 玛琉尖声下令“回避!”诺曼却惊慌的立刻答道:“来不及了!” “推力最大!离水!” 接到玛琉的指示,诺曼奋力拉起操纵杆。 “——唔……!” “大天使号”的舰首猛然抬起,庞然舰身从紧贴着的水面缓缓抽离,水花立刻像瀑布从舰四周一泄而下。仅仅在下个瞬间,鱼雷便如长刀横扫般,在船体下方的水中穿梭而过。 还没时间喘一口气,水中又有飞弹射出,擦过了舰身。 从海中出现的,是宛如乌贼般流线型的灰白色ms.“——机种锁定!umf-4a‘古恩’!” 水中专用ms“古恩”是专为攻击基地或军舰所开发的机体,因此火力十分充足。它的双臂有533mm七连装鱼雷发射管——这些鱼雷由火箭推进,也可以向空中发射——,背后另有鱼枪般的47mm水中用来复枪发射管,以及胸口的一具声子幅炮;此外,它的头部还装有1030mmmark70超级汽泡式鱼雷,虽然只有两枚,破坏力却非常强大。 “古恩”对准舰低部的“豪猪阵”和舷侧的“勇者”,忽而隐没水中,忽又出其不意的上浮并发动攻击。基拉虽然坐进了“强袭高达”,从敝开的右舷舱口紧盯着它的动态,但由光束来复枪发出的攻击却总是与它擦身而过。察觉到自己无法在舰上与这种机型应战,基拉咬着牙思索。 “在海里……要是用超传导电磁推进……也许还能……!” 他折回机库。 “马德克上士!请准备‘巨剑型攻击装备’!” 屏幕上的马德克张大了嘴“啊?”的回应他,基拉很快的答道:“关掉雷射还可以当实剑使用!我要潜进海里!” 说着,他一面开始调整仪器。超传导电磁推进系统可以在大气中藉吸进空气后排出以转变成推进力,应该也能在水里发挥类似的功用才对。巨剑装备已经装在“强袭高达”上了。光束会在水中完全扩散,但15.75公尺长的对舰刀“枪刀”,应该能当成实剑,在水中发挥一点功用。 可是单凭这个,真能敌得过吗? 像要挥去那些不安,基拉强自镇定的看着前方,出动了“强袭高达”。 “强袭高达”弹射入海。围绕机身的细小气泡不断升起,一时遮掩了他的视野。推进系统在水中发挥的效能超乎预期,也恰巧抵消了水的阻力。基拉带着困惑环顾这片碧蓝的水世界。低纬度地区的强烈日照也只能略略下透,使得这里看起来就像黄昏的世界。一想到自己和这片冰冷沉重的海水仅有一层装甲之隔,基拉不由得感到驾驶舱正向自己压迫而来。比起身在宇宙空间里,这儿更有一种发自脚底的冰冷和恐怖窜上心头。基拉发现自己竟在不觉间闭了气,连忙恢复呼吸。 此时,就在心神不宁的他眼前浮出一个白影,还没来得及辨认,机身已经感觉到一股横向的猛烈撞击。 “——唔……!” 流线型的机体狠狠撞上“强袭高达”,接着又顺势离开。 ——好快! 头部的豪猪阵火神炮紧追着敌机发射,却被水势所阻,完全无法捕捉敌机。 另一架“古恩”逼近,基拉连忙拔出“枪刀”。敌机又朝他撞来,他 抵住撞击趁隙挥刀。“古恩”背部如鱼鳍般的突起物被削落,飘呀飘的往海底沉去。基拉低吼着点燃推进器,被撞歪的机身重新站直起来。 最先的那架敌机掉头再次进攻。基拉让机身一侧,趁势抓住了“古恩”的机体:他打算让敌机拖着,待这阵突如其来的重力加速度稍慢,再用“枪刀”刺穿敌机。说时迟那时快,侧面警告音响起,基拉立刻瞥向侧面显示屏。还没看清那个接近中的大影子是什么,猛烈的撞击又摇撼了机体。 “呃啊……?” 他被鱼雷击中了。趁这个当儿,“古恩”从“强袭高达”的手中一溜烟地逃走。 向“强袭高达”发射鱼雷的是另一种机型——在外观上,它的背与肩部覆有甲壳般的组件,像是专为水中战斗做的特殊设计,浑圆而厚实的机身有助于水中高速移动;加上前端有三根钩爪的加长机械臂,以及为减少水流阻力而低于双肩的头部,使这架ms像极了某种类人猿或红毛猩猩。基拉对照“强袭高达”的计算机数据锁定机种。 “umf-5??‘佐诺’?” 这是“古恩”的次世代机种,专为水中近距离格斗战而开发。不论在装甲、推进力和动力上都经过大幅改良。 “佐诺”一出现,那两架“古恩”便转往海面上去,以对“大天使号”展开攻击。基拉连忙追上去,却被“佐诺”横阻在前。 “佐诺”抬起长臂作势指着“强袭高达”,忽地射出瞄准用的绿色雷射光‧;基拉才刚惊转身避开,后方的岩石转瞬间猛烈地迸碎。 “——这是……” 强大的破坏力,令基拉不禁哑然。 声子增幅炮——是一种将位相一致的音子集中后向目标投射的装置。等于是声音的雷射。面对实体弹时号称无敌的ps装甲,对上这种攻击却也形同无效,就像面对光束兵器一样。 趁这个机会,“佐诺”一口气拉近距离,长长的双臂以几乎不像在水中般的惊人速度迅速挥下:“强袭高达”勉强逃过那一对钩爪。基拉以“枪刀”反击,却只被它稀松平常的躲过。“佐诺”在后退之际打开了胸部的532mm六连装鱼雷发射管,鱼雷曳着气泡命中了“强袭高达”。 就在水中的缠斗越演越烈时,另一场激烈的空战也正持续着。“空中霸者”发射着火神炮和“迪恩”交错而过。ms回过头以90mm对空散弹枪攻击,白色的战斗机则飘飘然地回旋闪过这些火线;紧接着重炮装备“炎神”喷出火光,射穿了“迪恩”的胸部,机体顿时化成一团火球,碎片四散,向海面落去。 另一架“迪因”被“大天使号”的“勇者”加农炮逮到,蜻蜓般的翅膀被射断。正当它往海面坠落而去时,又被随后射出的“袋熊飞弹”追上,立刻猛然爆炸。 刻不容缓的,两架“古恩”从海中探出头来,由下方向“大天使号”发动炮击。刚刚才暂时归舰的穆,此时向舰桥发出通讯。 “潜水母舰——?” 玛琉不禁反问。 “对啊,再怎么厉害,总不可能从卡塔利亚直接过来。” 穆在屏幕中答道,他们正在讨论敌人是从哪里来的。 “毕竟我们也一直在移动啊。就算勉强赶过来作战也回不去嘛。” 的确,考虑到ms的电池载电量,这些敌机不太可能是从澳洲大陆直接赶来,而可能是在我们无法探测到的近海处存有敌方母舰,玛琉转过身去。 “cic,能不能以ms的轨迹推算出敌方母舰的位置?” 若是再有援军赶到,他们可真难以应战了。假使真有母舰如穆所言就在近海,直捣黄龙会是最有效的对策。 “请稍等一下——” 赛伊等人开始重新读取数据。 此时,在左舷的弹射甲板上——“那你们干嘛把机体摆出来嘛!” 卡嘉利和马德克正在“空中霸者”二号机的前面争执不休。 “我会驾驶耶!” “不是、可是,你是……” 马德克当然不能做这种许可。卡嘉利既不是正规的战斗驾驶,也不是军方人员。把战斗机交给一个民间少女就非同小可了,万一让她上了战场被击坠——这怎么可以。但卡嘉利还是紧咬不放。 “要是‘大天使号’被击沉,我们就全完了耶?你们又什么都不让我做,要是就这么被干掉了,我会死不瞑目的找你报仇哦!” 马德克被她的气势逼迫,一时也进退两难,却听见一号机上传来穆的笑声。 “看来是大小姐赢啰。上士,你就准备二号机给她吧!” “哈?” 马德克大感意外的转过头去,穆却说:“我这趟是要去收拾母舰的,火力越多越好。” 说着,他敛起了笑容,转向卡嘉利。 “不过我们可不是去玩的哦,大小姐。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叫卡嘉利——这我当然知道啦!” 卡嘉利嘟着嘴回答。 于是装有重炮装备的一号机与无装备的二号机,在取得敌舰预测位置后便出动了。来自海中的攻击依旧,舰底部的“豪猪阵”却捕捉不到“古恩”的动态。浮上海面的ms毫不留情的发射臂部的飞弹,令中弹的“大天使号”猛烈摇晃。 “采随机回避运动!” 玛琉在舰桥上叫道。 “‘勇者’发射!” 娜塔尔也同时指示。但在回避运动进行时,等于是让敌机潜入舰腹的下方,能够直接瞄准海面攻击的武装就剩下“勇者”和“豪猪阵”了。娜塔尔不耐烦的吼道:“‘强袭高达’呢?他在干什么!” “强袭高达”自从潜入海中之后就没再现身。恐怕正和另一架机种不详的敌机战斗吧。“”可恶……!要是能取得‘gottfried’的射线就好了……!“ 赛伊不由得咒骂了一句。主炮“gottfriedmk71”225mm二连装高能源收束火线炮——拥有极大威力的这座主炮,却位在两舷蹄部的顶点,面对舰腹下方的敌机简直无用武之地。可是,玛琉听见他的话后,却恍然大悟似的转过头去,随即对着驾驶席下令。 “诺曼少尉!让‘大天使号’做滚桶式飞行!一次就好。” “什么?” 听到玛琉的话,正驾驶诺曼惊愕地转过头去,其它乘员也瞪圆了眼睛。 滚桶式飞行——如其名,指的是让舰身沿行进方向轴做三六o度旋转。回转半径小的战斗机或许还行得通,但要让“大天使号”这样庞大的舰体在空中翻转——? “让‘gottfried’取得射线!——一次就要命中哦,娜塔尔!” 听见这句冲着自己而来的话,娜塔尔也难掩惊慌的神情。 “呃…我、我知道了。” 她语带仓促的回答。 “少尉,办得到吧?” 被玛琉再次叮咛,诺曼也只得略显为难的回复“是、是!” “本舰即将进行滚桶式飞行!全体准备对应冲击!重复一次——” 帕尔的舰内广播还没覆诵完,紧盯着雷达的杰基注意到光点接近,又扬起声音大叫。 “‘古恩’两架接近!” “‘gottfried’瞄准,行了吗?” 玛琉一面确认,一面绑上安全带。乘员们也手忙脚乱的居定身体,准备因应这一场超出常识的滚桶飞行。 “开始啰!” 诺曼操纵着推进器,拉起操纵杆,巨大的战舰开始迅速倾转。 “哇啊……!” 耐不住整个人被横甩出去的感觉,卡兹惨叫起来。随着舰身 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两舷的“gottfriedmk71”炮台渐渐升起。屏幕上的视野旋转着,当海面终于像是在他们头上时——流线型的ms划破舰影落下的海面,飞跃而出。 “‘gottfried’,发射—!” 娜塔尔的号令忙不迭的响起,主炮喷出火光。巨幅光条转眼间便掳获了海面上的两架“古恩”。在逐渐旋转归位的视野中,众人看见敌机爆炸的画面,顾不得仍在头晕眼花、直冒金星,仍是一阵欢声雷动。 “强袭高达”和“佐诺”仍在海中继续苦战。相对于能够随意潜航的“佐诺”,水中机动性较差的“强袭高达”却没有足以应战的武器。“巨剑型攻击装备”虽然是为接近战而设计,却也要够接近敌机才能派上用场;基拉射出火箭锚想抓住敌机,却只被对方的爪子一拍而落。“佐诺”一眨眼便迫近眼前,没来得及闪避,“强袭高达”被它猛然撞飞,摔向海底的岩棚。 “可恶……!威力怎么这么强!” 基拉闷哼着。因冲击而混浊的海水才刚恢复平静,鱼雷已经袭向“强袭高达”。基拉勉强逃过。 “佐诺”正要趁势突进,海面却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原来是“大天使号”发射的炮击将两架“古恩”炸毁了。眼见僚机阵亡,“佐诺”不免分心,剎那间停了一会儿。 ——就是现在! 基拉见机不可失,于是一口气拉近两机间的距离。“枪刀”的前端顿时刺进了“佐诺”的机体。不过敌机在千钧一发之际回避,所以这一刀并没有刺中要害。“佐诺”的钩爪反过来一把抓住“强袭高达”的头部,压着它往海底撞去。捱过这场撞击的基拉重新检视屏幕,却惊见敌机的掌部已经占满了整个画面,中间的绿色准星亮起。基拉惊惧地一缩身。 “这么近的距离——!” 在这种情况下挨到一记声子增幅炮,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基拉立刻射出“破甲者”,猛然刺向敌机。这次大概命中了要害,“佐诺”的机体像是渗出光芒。 “唔……!” 基拉咬着嘴唇,脑中剎时闪过那个人称“沙漠之虎”的男子;在这架敌机里,是不是也坐着和他一样具有人格魅力的敌将呢——不,就算称不上魅力,一定也是个拥有独特个性的生命吧。 “我知道……可是……!” 基拉抓住“佐诺”颈部的圆管,同时踢向敌机的腹部,以抛摔的要领将它摔向岩棚的另一头。转眼间,岩石后方激起猛烈的爆炸,混浊的水流夹带着机体碎片射出。基拉颓然的闭上眼睛,感受着这股深达驾驶舱内的震动。 两架“空中霸者”在海上飞行着。 “可恶!这小猫跑到哪儿去了!” 听见通讯机里传来穆的咒骂声,还不习惯战斗驾驶员粗鄙用语的卡嘉利不由得皱起眉头,反问了一句“小猫……?”。穆和她在找的是扎夫特的潜水母舰,怎么想都很难与“小猫”的模样联想在一起。 就在这时——雷达出现了反应。他们定睛一看,碧波粼粼的海面上,果然有一处颜色看起来比较深。 “找到啰!” 穆的声音跳进来。 “我们上啰,大小姐!” “我叫卡嘉利!” 一面回吼道,她一面跟着穆的机体下降。“空中霸者”的下部机舱开启,对舰飞弹射出。第一发擦过舰影的侧面,但第二发命中了。高高的水柱激起。 “成功了!” 通过上空时,卡嘉利握拳高呼。 “好—。它要出来啰!准备好了没?” “好了!” 在穆的催促下,卡嘉利操纵机身回旋。中弹的潜艇为了抑制进水,便急速浮上海面。卡嘉利想趁敌舰上浮时发动攻击,便驾机飞近。这时却听到穆的怒喝:“喂!别飞得太低!会被海水泼到的!” “呃……可恶!” 卡嘉利慌忙拉回操纵杆,上浮的潜水舰扬起一阵水花,她的“空中霸者”差点就被泼中。 “笨蛋!看吧,我就说吧!” 听见穆的话,卡嘉利大为光火。 “什么笨蛋!干嘛骂我!” 出现在海面上的,是全长二七零公尺的波斯特洛夫级潜水母舰。两舷有四具干式弹射管,可射出水中用的ms,甲皮上则有三个垂直弹射战机的闸门,另外有十二门对空飞弹筴舱,以及十二具鱼雷发射管。 就在穆和卡嘉利对话之际,潜水母舰的上部闸门渐渐敞开。舱门相继开启,里面的“迪因”就像蜂巢里的虫蛹一样,似乎蓄势待发。 “——想得美!” 穆座机装备的“炎神”喷出火光,笔直地贯穿了敌舰的甲板。大概是命中了燃料槽,剧烈的爆炸随即撼动海面。 “——成功了吗?” 卡嘉利正打算穿过因爆炸而起的浓烟,一面回头看去,却瞥见令她惊愕万分的景象。彷佛被高高窜起的浓烟给吹上天际似的,一架“迪因”已经飞起,机翼利落地反射着阳光。 “啧……!” 卡嘉利猛烈旋转机身。同时注意到还有残存敌机的穆,也从上空呼啸着发动攻击。卡嘉利拉回机身后,也发射着火神炮向“迪因”接近。 彷佛听见一个倒抽一口气的声音,通讯机随即蹦出穆的埋怨声。 “别在那里晃来晃去的嘛!我差点就要开炮了耶!” 被当成碍事的人,卡嘉利又恼怒起来。 “什么话……!” 她正要反驳,后方却突然传来一阵冲击。是“迪因”的攻击擦过了她的机体。卡嘉利连忙重新拉回机体,往后方瞥了一眼,却见“空中霸者”的中弹处隐约飘出一道黑烟。 “还好吧?” 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只是导航模块被打中而已!没事!” 卡嘉利答完,穆却命令她。 “能归舰吗?快点脱离,这家伙交给我!” “没事的!我还能……” 卡嘉利略感遗憾的答道,穆却凶凶巴巴的回吼了一句。 “你在那飘来飘去只会碍事!连这点你都不懂?” 这番辱骂似的言词几乎要让卡嘉利狂怒起来,但她努力的忍下这口气。她知道穆说的对。敌方的母舰已经受到重创,而中弹的她若继停留在战斗空域,只会妨碍穆的攻击行动。 “——知道了啦!” 她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么一句,便拉起机首,抬升高度。 “——喂?” “天啊……可是谁在这种地方?” 听见运输机驾驶舱的对话,阿斯兰担心的跑过去问。 “怎么了?” 驾驶员皱着眉头回答:“前方海面上有类似战斗的反应。” “啊?” 阿斯兰惊讶的看着前方,但在阳光闪耀的云海阻挡下,一时看不清楚。这一带虽然接近中立国,应该还算是扎夫特的制空圈。若是往太平洋的更东方去,或许有两军之间的小小磨擦,但这里应该不至于成为战斗进行的场所。 “若被卷入就麻烦了……。我们没装载‘古鲁’。你的机体可能会掉下去。” “古鲁”是专门支持ms的空中机动飞机,可让不具飞行能力的ms进行空战。“神盾高达”虽然可变形成ma,却无法在大气层内无限制的飞行。 这时,有个东西划破云海而出。 “——?” 驾驶员倒抽了一口气,立刻让机身退避。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架小型战斗机。流线型的机身上漆着蓝与白——是他们没见过的机种。 “——地球军机?” “可恶!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驾驶员咬牙切齿地扣开洯机。机枪一股脑儿地打散了云层,敌机倾翼逃进了云中。 “你也到ms的驾驶舱里去!” 驾驶员叫道。 “万一出事,我们要抛出机体!” “可是!” 隐没云中的地球军机再度飞出,对方的机枪射来。驾驶员操纵着运输机,同时斥责似的命令阿斯兰。 “去啊!要是连货物都一起摔下去,就是我们的耻辱了!” “——我知道了!” 的确,阿斯兰待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他一缩身跳出了驾驶舱,随即敏捷地钻向货物室的舱门。才刚跃进“神盾高达”的驾驶座,机体便传来一阵不祥的震动。他们中弹了。 阿斯兰正忙着启动操作系统时,运输机驾驶舱里的对话从通讯机里传了进来。 “可恶!我以为在制空圈里就大意了!” 一股寒意自脚底窜上来,他感到运输机正在墬落。 “——不行,撑不住了!降低高度,马上抛出机体!” 驾驶员的吼声夹杂着运输机轧轧的震动声传来。阿斯兰也回吼着:“你们呢——?” “待会儿会跳机的!你别管!” 和父亲差不多岁数——应该还不到,但远比阿斯兰年长许多的正机长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 这些人也是志愿从军的吧。只是,他们的年纪已经不适合驾驶ms了——ms的操纵需要卓越的反射神经,因此年龄上限大约是三十岁左右——然而,他们也在用他们的方式保卫国家。 在剧烈的摇撼中,运输机的舱门打开了。阿斯兰为残余的同志们祈祷幸运,随即驾着“神盾高达”一跃而出。 phase 02 一阵阵拍打机体的水声传来。热到脑袋快要烧掉的感觉,让卡嘉利睁开了眼睛。她人在“空中霸者”的驾驶舱里。阳光透过挡风罩笔直射进来,这里面简直成了一间温室。她甩甩头,环顾四周。 “空中霸者”的四周是波光粼粼的海面。机首正前方就是一片白得发亮的沙滩。她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海浪,慢慢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这才猛然坐起来。 对了——机身中弹后,她打算回到“大天使号”上,却在云层里遇见扎夫特的运输机。她认为那是敌军的增援,又因对方开火,于是只得应战。她的攻击命中了敌机——自己却也中弹而坠落。想不到居然还能生还——想到这里,她急忙回过神来,把手伸向控制面板,但不管她怎么调整按钮,都不见一丝反应。 “卡嘉利呼叫——‘大天使号’请回答……” 即使对着通讯器大叫,对讲机却连噪声都没有传来。她对着这些仪器努力了好一会儿,终于死了心瞥向前方。刚刚看见的那片海滩,应该是一座小岛的一部分。眼下也只有设定好救难讯号,到那座小岛去等待救援了。 她从座位底下拉出紧急逃生背包,打算下到海里。也许是晒得太久有些头晕,她的脚步有些不稳。正当她努力攀着一边想要爬下,“空中霸者”却忽然倾斜,把她整个人抛进了海里。 “哇噗!” 她啪哒啪哒地挣扎着把头伸出海面,一不小心却让手里的紧急逃生背包被海水冲走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唯一称得上好事的,大概就是冰凉的海水洗去了她的满身汗水吧。 “……可恶。” 卡嘉利叹了一口气后开始游向小岛。 游到白沙滩后,她往小岛的深处走去。丢了逃生背包,此刻她得靠自己筹措饮水,可以的话还得找吃的。要是岛上有人,也有希望可以求援的。幸好这里不是会冻死人的地方,被海水弄湿的身体已经开始干了。在机上呆个一整天或许不致于晒死。不过考虑到电波发不出去的情况,很难断定救援何时会来。 拨开热带植物往前走。眼前又出现海面闪烁的波光。 “这么小的岛哇……” 卡嘉利失望的喃喃自语。不必转回去再找。这里不会有人居住的。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有泉水或小溪。这下子得设法积存雨水才行。从这个地理位置看来,这儿应该常有暴风雨之类的吧——她一面在脑中思索着,一面爬上一处较高的地面张望,接着吓得猛吸一口气。 就在眼前的一处岩石后,有个巨大到甚至她刚刚都没注意到的东西;头部突出的v字型天线、巨大的金属四肢,以及背上特殊的突起物——是ms……!而且,她曾看过这部机体。 系列!——肯定是地球联合军被夺走的那四架之一。 卡嘉利紧张的往岩棚下看去。一个穿着红色驾驶服的人影正走离那架ms.她连忙将手移向枪套。 ——扎夫特兵! 也许是注意到头上有动静,士兵立刻抬头望过来。卡嘉利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 枪声划破了小岛的宁静。扎夫特兵早己身形一沉躲过枪弹,以惊人的运动能力窜上岩棚躲了起来。卡嘉利紧追不舍的滑下山崖。 沙滩上有刚才那个士兵遗落的背包。卡嘉利警戒着周围,小心翼翼的走近。背包口是敞开的,由里面掉出一把手枪。既然枪还在这儿,表示对方或许手无寸铁。她稍稍放下心来,想过去捡起背包。 就在此时——感觉到身后有人,卡嘉利惊讶的回身扣下扳机,谁知那名士兵一眨眼便已欺近眼前,接着一脚将她手上的枪给踢飞出去。 “——哇啊!” 还来不及反应,卡嘉利的身体已经扬上半空中,又被重重的摔在沙地上。一股强而有力的压力趁势将她按住。眼睛才睁开,卡嘉利便看见刀光在自己的头上闪动。 要被杀了——! “——呀啊啊啊——!” 下意识地,惨叫声从喉头迸发。正要挥下的小刀,就在她的脸前停住了。 “………………女的?” 对方竟咕哝了这么一句。卡嘉利仍惊恐的颤抖着,并抬眼看对方的脸。是个年轻的——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蓝发少年,睁圆的眼神似乎也正同样惊讶的看着她。奇怪的是,他的表情几乎不带一丝杀气和恶意,实在不像是个会夺人性命的人。 少年发觉自己正揪着卡嘉利的胸口,脸上显出困惑的神情,慢慢才放松了手。卡嘉利屏息了好久,这时总算敢呼了出来。随即气炸了似的怒吼——尽管她还在发抖。 “你……你们这些人,搞什么啊!” 穆击落了敌军母舰和“迪因”归舰后,迎接他的却是卡嘉利没回来的消息。 “所以我不是就跟你说嘛!” 马德克的怒斥声透过舰内通讯传到了舰桥上。卡嘉利和那架弥足珍贵的战斗机现在下落不明,连找都无从找起。 “就算是我,要摔机的时候也是照摔啊!” 穆焦燥的来回踱步,同时反驳道。 “可是她当时的情况没那么糟啊!” 和穆分开时,卡嘉利机虽然中弹,其损伤却完全不影响飞行。听到这里,玛琉回头去问负责管制的米丽雅莉亚。 “最后是哪里失去她的讯号?无线电呢?” “不行,对方没有回答!” 米丽雅莉亚惊怯的回复。 “雷达干扰也很严重,所以只能抓到她刚脱离战斗空域那时……” 混杂着忧虑和不安的空气漂荡在舰桥上。这时——“要认定为mia吗?” 娜塔尔淡然问道,玛琉听了便皱起眉头。 “……那是什么意思?” 赛伊悄声问道,杰基于是也压低声音回答:“missingina,战斗中失踪……哎,对我们军人来说,就等于是‘未经确认但视为阵亡’吧。” 赛伊和米丽雅莉亚大吃一惊,面面相觑。玛琉倒是一脸不快的响应娜塔尔的问题。 “还早呢,芭基露露中尉。我们又没确认到被击坠。” 她仰头回视帕尔。 “——还有多久日落?” “大约一小时!” “难道您想搜索她?” 娜塔尔惊讶的扬声问道。 “这里可是扎夫特的势力范围哦!” 完全无视于她的反对,玛琉径自说道:“从空中找大概也不容易了。——只好让‘强袭高达’从海中搜索了。做完简单的整备和补给就让他出动吧。” “舰长!” 娜塔尔不满的叫了起来,可是玛琉只是回过头严厉地瞪了她一眼,义正辞严的说:“报告或记录的,就随便你去写好了!” 她已经不在乎为这种事再被多记上一笔,要是自己的判断可议,这一路走来已经犯下多少错误,根本就数不清了。考核方面就等到了阿拉斯加再随长官定夺吧——如果到得了的话。可是那名少女不同,她是一个以平民身份自发性的为保护这艘船而驾驶“空中霸者”的,虽然她的行为冲动而鲁莽,却是个思想纯粹而高洁的人。这么样的一个女孩子,玛琉不可能任她就这么失踪,连出动搜索都不试一试。 不过看在娜塔尔的眼里,或许只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在搜寻一个与我军无关的外人吧。 基拉刚从不适应的海中战回来,接获搜索命令也没有半句怨言,只是脸上出现阴郁而忧虑的神情。大概只是在担心卡嘉利的安危吧。 “——我们已经发出了救难讯号,可是电波情况这么差,也派不上什么用。” 娜塔尔一面检视着屏幕上的地图说道。 “预测到的这一带有很多无人小岛。她或许就掉在那里。” 好,基拉答到,一面确认传送过来的地区数据。玛琉颇感内疚的加了一句。 “不好意思,你正累的时候……拜托你了。” 让这个几乎已工作得超过极限的少年多肩负一项任务,她实在也不忍心,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到其它的搜寻手段。 “不会,我没问题……” “就算找不到任何线索,两小时后你也要先回来一趟。我们再想别的方法。” “我可以的。” 少年重申了一次,语气似乎有点不解。玛琉只得再补充一句。 “要是不能让你好好休息,我们也……也会有麻烦的。” 此话一出,便见屏幕里的基拉顿时面无表情起来。她也不喜欢这种说法,却是无可奈何。船上就只有一架ms和他这么一个ms驾驶员。 “……两小时,你一定要回来。” 玛琉板着声音再次叮咛。 “你真的是地球军的士兵吗?” 阿斯兰由金发少女旳手枪中取出弹筴丢进海里,嘴上没好气的问道。 “既没有识别证……。我在战场上还没听过像你那样的惨叫呢。” 被他一说,少女满脸通红。 “……不行吗?” 她的手脚都被绑住,在稍远的地方扭动着。阿斯兰打开紧急背包,取出包扎用的医药包,在刚才子弹擦过的肩伤贴上止血绊。 “——击落我们运输机的就是你吧?我看到对面海滩的那架机体。” 才刚说完,少女就快嘴回道:“击落我的也是你们啊” “你是哪支部队?为什么单独飞在那种地方?” “我不是军人!” 少女颇感意外的起身反驳。 “我才不是哪支部队!又不是想来这种地方才……哇啊!” 她手脚都绑着仍想站起来,却因失去平衡而摔倒。阿斯兰瞥了少女一眼,见她仰倒在地上却仍然挣扎着,不由得暗暗好笑。真是个有趣的女孩。被绑住了还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刚才也是,她突然开枪的反应就像个训练有素的士兵,被制服时发出的惨叫却又十足是个女孩子——就是那声惨叫,让阿斯兰在挥刀之际迟疑了;虽然他不是没有亲手杀过活生生的人——“——我问你,你是不是那时袭击‘海利欧波里斯’的那帮家伙之一?”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令阿斯兰吃惊得几乎跳起。他打量着对方的脸,只见少女金色的眼眸犀利的直视着自己。 “……那时我也在那里,就在你们破坏的‘海利欧波里斯’卫星上!” 阿斯兰无话可答,径自向“圣盾高达”走去。 “海利欧波里斯”——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地球联合军在中立国的殖民卫星上秘密开发ms,而他们为了夺取那些机体潜入了殖民卫星,生平头一次亲手杀了人。也遇到了基拉——然后,基拉也杀死了他的同伴…… 他们原不想破坏“海利欧波里斯”的。不过对那个少女说这种话,只怕连辩解都谈不上吧…… 阿斯兰坐进驾驶舱,再一次试试通讯机。他试遍了所有频道,仍和刚刚登陆这座小岛时一样,传回来的只有无讯号的杂音。无意间往下一看,那名少女居然像尺蠖虫似的匍匐着想逃跑。她自己大概不觉得,不过那副模样实在太好笑了,阿斯兰也不禁莞尔。 这时远方响起低沉的雷声,风势开始猛烈,夹杂着湿气吹来。已经接近海平面的夕阳顿时被厚厚的云层遮着,又急又猛的雨滴倏地落下。 “……暴风雨吗?” 阿斯兰好奇的往外看去,却惊见四周的景色已经完全变了样。海洋已经成了灰色,雨势激烈的敲打在水面上。这和“nt”降下的人造雨完全不同。多得几乎令人觉得浪费的这种降雨量,再次提醒了阿斯兰——这里是地球。 当他回神时,发现那名想逃走的少女竟然滚进一道临时形成的水沟里动弹不得。雨水几乎都往沟里面流,少女几乎快要灭顶。 “……真是的。” 干嘛不乖乖呆着呢?阿斯兰只好——不过,隐约有点好玩地,驱动“圣盾高达”走去,伸出盾牌遮挡在少女上方,然后走下驾驶舱。 “喂,你这是在干嘛?” 少女正死命的伸长了脖子,让脸不至于被水面淹没,听见阿斯兰的话后又大为光火地吼起来:“看了还不懂啊?我不能动了啊!” 这话可不该凶巴巴的讲。但是看见她拼命挣扎着不想淹死的模样,阿斯兰却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还在干什么啦!别呆站着快来帮我啊!” 少女居然开口求救,阿斯兰只得死命的忍着笑,伸出手去。 “……你有资格用这种口气吗?” “别管啦!叫你快点就快点!” 少女仍在喋喋不休的骂着,他一把将她从水里拉起来站好。已经满身泥水、活像一只小老鼠的少女怃然的瞪着阿斯兰。——这时,她的头发里竟然钻出一双小螃蟹。就在呆住的两人面前,小螃蟹沿着阿斯兰的手,啪哒的摔到地上去。阿斯兰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螃蟹有这么好笑吗?” 少女愤慨的埋怨道,又让阿斯兰几乎想要抱着肚子大笑,但他努力的忍住。真受不了,她怎么会这样,越是认真却越逗人发噱。他举起双手往后退,安抚似的说着:“唉呀抱歉,我对这玩意儿没什么经验。” “‘nt’没有螃蟹吗?” 少女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一蹦一蹦的往外跳。 “喂,你要去哪?” 阿斯兰有点担心,怕她一不小心又摔进哪个水沟里。 “这场雨来得正好,我要洗一洗身体啊!” 少女仰着头,沐浴在大自然的甘霖下,彷佛十分舒畅。好一会儿,阿斯兰看得出神。对于别人用什么眼光看自己,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所以才会做出那样引人发噱的滑稽动作,也会满不在乎仰向着天,任由雨水打在身上;这副景象充满了自然与原始的感动,而那毫无矫饰的举止,就像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如此滂沱的大雨,阿斯兰原本只觉得浪费水,这时却突然感受到一股生命力。 ——这就是地球…… 阿斯兰走向她,取出小刀割断了绑着她的绳索。少女吃惊的回过头看,阿斯兰只是找借口似的说道:“……没武器的你就算要捣乱,也乱不到哪去。” “你说什么?” 看见少女马上又恼怒起来,阿斯兰再度强忍笑意,好心的叮咛她。 “你的衣服里好像还有螃蟹哦?” ‘什么?“ 少女立刻忘了怒意,慌张地翻起自己的衣服。又一只小螃蟹掉了出来。湿淋淋的白色肌肤也同时露出来,差点让人看见她的胸部。阿斯兰吓了一大跳,转过身背对着她。 这家伙怎么搞的,是不是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女的啊?再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该有个限度吧。 满脸通红的阿斯兰迈步走开,却因为脚一滑而摔进刚才的那道沟里。 卡贝塔利亚基地的一室内,尼高尔心神不宁的伫立着。堤亚哥则坐在椅子上浏览杂志。窗外的天空布满红霞,太阳刚要下山。 “……伊扎克怎么这么慢。” 尼高尔难得语带不耐的说着。堤亚哥却像是对照似的,慢条斯理的回话:“他也不过去了十五分钟而已呀。” 才不只呢——心里这么想着的尼高尔瞄了时钟一眼,惊讶地发现时间正如堤亚哥所说。他面对着堤亚哥坐下,不一会儿又惶惶不安的站了起来。 他们抵达卡贝塔利亚基地时才刚过中午。阿斯兰搭乘的运输机因机件问题而延后出发,但也不过只是迟一个小时在这里会合。可是他们三人等了又等,就是没看见他的班机。就在伊扎克等得快要歇斯底里发作时,不幸的消息传来了。 阿斯兰搭乘的运输机在印度洋上失去了讯号。 “喂,别晃来晃去的啦。” 堤亚哥不耐烦的说。 “这样很烦耶。” “对不起,可是——一想到阿斯兰现在不晓得怎么样了,我就……” 尼高尔忍不住胡思乱想,坐立难安。却见堤亚哥一面看着杂志里的海报女郎,一面哼哼的笑着。 “搞不好他遇见南国小岛的公主,正亨受一场冒险般的艳遇咧。” “堤亚哥!拜托这种时候你就别开玩笑了!” 尼高尔正粗声粗气的指责时,房门打开了。走进来的正是伊扎克。他刚刚到司令部去询问后续消息。 “伊扎克!阿斯兰的消息……” 无视于尼高尔的声音,伊扎克装模作样地两手一摊。 “萨拉队的各位同志!现在——我即将传达本队光荣无比的首次任务!本任务的重要性,无须赘言……” 堤亚哥朝他瞄了一眼。 “……就是搜寻我们的队长大人!” 伊扎克说完,便和堤亚哥默契十足地露出不屑的笑容。尼高尔则是闷闷不乐。 一点也不好笑。阿斯兰和他乘坐的运输机都不见了,也不知是发生了意外,还是被卷入什么战斗之中……? 这种时候,他不禁痛恨起中子干扰器来。要是有以往那样的通讯环境,至少能获知坠机前的状况,也能用雷达掌握飞机的位置。可是现在就连他们发出的救难讯号都收不到。 “哎,他坐的飞机摔了嘛,有什么办法呢。” 伊扎克还在边笑边说。 “总部也是一堆事情在忙啊,所以叫我们自己去找自己的队长。” “哎唷喂呀……这倒是个不错的开始啊。” 堤亚哥仍如往常的挖苦说道。 “——不过,太阳已经下山了耶。我看明天再找吧?” 听到伊扎克的话,尼高尔立刻大声的抗议:“怎么可以!” “他一定坐进‘圣盾高达’了啦。就算说是坠机,也不必那么担心,又不是在大气层里出事。” 曾经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大气层里的堤亚哥,眼光又落回杂志上,温吞的如是说。 “哎,就是这样啦。今天就在宿舍过夜吧。等明天母舰也准备完毕了,之后再去找好了。” 伊扎克仍是那副半开玩笑的口吻。尼高尔只得咬着嘴唇。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如此,阿斯兰应该是和他的爱机在一起才对,那么就算稍有危险,机体总能提供保护。伊扎克他们虽然视阿斯兰为劲敌,又抱着嘲笑的态度看待此事,但也多半因为相信他能平安渡过才会如此吧。 尼高尔深深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火红的晚霞。降落地表之后,最令他感动的就是这片天空的景色了,如今这日暮之美却传达不到他的心里。 有晚霞的第二天会放晴还是下雨?要是下雨,找起来就困难了。尼高尔又开始觉得,这种无常的天气也好可恨。 “我就说我还可以去!” “大天使号”的机库里,两个战斗驾驶正在争论着——“我也听了你们的话好好休息过了——” “什么还可以去!” 在“强袭高达”的升降梯前,穆几乎是半拖半扯的硬要把抗议的基拉拉走。 “你的休息也不过是在警戒下躺了一小时而已不是吗?而且也不遵守舰长交待的两小时,那么久都没回来!” “可是……!” 尽管受命两个小时返航,基拉仍拖到电池几乎告罄才归舰。而且不但没找到卡嘉利,连她失踪的原因都没寻出个蛛丝马迹。基拉心急得不得了。可是当他稍事休息,打算再出动时,却被穆拦了下来。 “再过五个钟头天就亮了,到时候我也会出动的……” 还能再等五个小时吗——基拉咬着嘴唇。万一在这段时间,卡嘉利……! 要是卡嘉利真的平安无事,那么等到干亮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万一不是这么回事——那么现在再急,也无济于事了。可是基拉不愿意这么想。不顾穆的极力劝说,基拉挥开他的手,仍想往升降梯攀去——这时,肩膀上却有一股力道压得他几乎发痛,基拉惊讶的转回去,看着穆的脸。 “……我更过意不去啊……” 穆的语调充满了沮丧和不忍,彷佛是咬牙切齿般的吐出这么一句。他的表情也写满了懊恼和焦虑。 “少校……” 基拉的心中一惊,不禁垂下头。平时总是爽朗潇洒的这个人,还是头一次露出这种表情。是他允许卡嘉利驾驶“空中霸者”出击,又在中弹后让她独自返航;当然,那是因为他在先前的沙漠战斗时见识过卡嘉利的本事。如今他有多么为自己的判断感到悔恨,眼看自己在天亮之前无计可施,或许又是多么的气愤。尽管他平日的言行实在轻浮得可以,却也是基拉所知最值得信赖、最可靠的大人,不论是战斗能力或冷静的头脑,穆都表现得超乎于寻常的自然人。 这样的他此刻却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忍受着这股无力感。这点让基拉的脑袋冷静下来,同时却也心生不安。许多孩子都感受过这种迷思。就在某一天,他们突然明白,原来大人们和自己一样,是个不完整而容易受伤的存在。 “——虽然说我们交给你去做,可是……你也别自己全扛下来呀。” 尽管心绪烦乱,穆还是温和的说:“那孩子也很坚强的……。等天亮了一定会找到的……没事的。” ——没事的……没事的…… 卡嘉利抚着基拉的背,嘴里说着这些话安慰他时的那股触感,隐约在他的背部重现。基拉回想着卡嘉利那率直的温柔,一面目送着年长的前辈颓然离去的背影。 “喏!” 看着递向自己的杯子和干粮,卡嘉利不由得盯着瞧了一会儿。年轻的扎夫特兵见到她毫无反应,便将那些东西放在她脚边。 “电波状况很糟,今晚可能得在这里待到天亮了。” 他这么说着,绕过火堆走到对面坐下。他们正在一个小山洞里,隔着火堆对坐着。这堆火和卡嘉利身上裹的毛毯都是这个扎夫特士兵提供的。卡嘉利的湿衣服则吊挂在火堆旁等着让火烘干。 “电波状况不好还不都是你们害的。” 卡嘉利噘着嘴指责道。士兵没有再绑住她,反而从刚才开始就若无其事的照顾起她来。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为何,这份厚意——会是厚意吗?——她却无法老老实实的接受。 扎夫特兵拿起自己的杯子端到嘴边。 “……先发动核子攻击的是地球军。” 就这么呢喃似的一句,让卡嘉利闷闷的闭上嘴巴。事实的确如此,教人无可抗辩。话说回来,原本就不隶属于地球军的她,其实也不必反驳什么,只是和扎夫特抗战期间,又和基拉他们一同行动久了,她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了。 “虽是扎夫特的东西,但总是粮食。” 士兵隔着火堆向她说。 “你的干粮应该被水冲走了吧?” 我怎么能接受敌人的好意!卡嘉利满脑子这么想着,眼睛一直瞪着对方,不巧的是,肚子却老实不客气地响了起来。他听见了吧?卡嘉利定睛一看,却见到士兵正忍着笑意,连忙举起杯子掩饰自己的忍俊不禁。这家伙耳朵真尖,不过对调整者而言这是理所当 然。 事已如此,卡嘉利索性放开了。便伸手去拿那包干粮。的确,虽是扎夫特的东西,但一样能填饱肚子。人家不是说饿着肚子不能打仗吗。她毫不客气的撕开包装啃了起来。 士兵静静的看着洞外。月亮高挂在夜空中,前方的ms轮廓,切割出硬质的蓝色夜空。火光摇曳,映照着年轻士兵的侧脸。就像所有的调整者一样,这名少年也拥有一张端正的脸孔。他的头发看来就像带点蓝色,眼睛则是鲜艳的绿色——就像阿夫门德给她的那块石头。看来文静的这个少年,竟是敌兵…… 他转过来面向火堆,在稍弱的火势里加了几根树枝。 卡嘉利发觉,自己正不可思议地感到一股宁静与自在,便急起来似的叫道:“你……你敢不绑住我哦?” 扎夫特兵惊讶的抬起脸来,卡嘉利瞪着他。 “要是我找机会抢了你的枪,情势就逆转了。到那时候你就蠢毙了!” 听见她的话,对方瞪圆了眼睛,彷佛再也忍不住似的噗嗤一笑。 “干嘛笑啦!” 卡嘉利不悦的叫道。 “没有,只是觉得你真是学不会教训。” 士兵笑着这么说。然而他的笑容忽然收起,别过眼不再看她的脸。 “……要是你想夺枪,我也只好杀了你。” 卡嘉利不禁屏息。对方只是平静的继续说:“所以,你还是别那样吧。‘海利欧波里斯’也好、这里也好,你的命总是好不容易保住的。” “哼!真没想到扎夫特的还会担心我的命!” 卡嘉利好强的丢出这么一句。 两人间又陷入沉默。火堆里传来劈啪的响声。 静了一会儿,年轻的士兵开口了:“‘海利欧波里斯’的事……我们也没想到会演变成那个地步……” 他看着洞外的ms.“本来我们只要抢到‘曙光社’开发的地球军ms——那样就够了……” 听见这番辩解似的话,卡嘉利怒意又起。 “事到如今干嘛说这种话!不管怎么说,殖民卫星是因你们的攻击而毁坏,那是事实吧!” “谎称中立的奥布却在‘海利欧波里斯’建造那玩意儿这也是事实。” 被对方这么一说,卡嘉利无话可答,一口气憋在胸口。 “我们是为了保护‘nt’而战的,不可能坐视它落入地球军手中。” “这——地球也一样啊!还不是因为你们的进攻把地球搞的乱七八糟,我们才……!” 卡嘉利拼命的反驳。她岂可认同对方的话。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已该为那些曾经并肩作战、葬身沙漠的伙伴们站出来说。 但对方低声说出的那一句话,却令她剎那间无言以对。 “——我母亲本来在‘尤尼乌斯7号’……” “尤尼乌斯7号”——当然,卡嘉利也知道这个名词。“血腥情人节”——是地球军片面向“nt”发射了核弹,因而造成那场悲剧——“那里只是一个农业nt……!那么多无辜的人们,在一眨间全都死了……连小孩子也……!难道叫我们默默忍受吗?” 少年沉痛的叫道。卡嘉利也同样发出不平之鸣:“我的好多个朋友也死了啊!就死在你们的攻击下!” 两人怒目相视。良久,在卡嘉利的视线中,少年激昂的表情却渐渐平复,又恢复了先前的冷静。 “……够了……在这里跟你争这个也不能怎么样。” 他平静的说道。卡嘉利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站了起来,裹着毛毯往外面走。 的确——卡嘉利也想着,跟这个少年互相生气也无济于事。又不是他杀了阿夫门德他们。虽然……害死他们的确实是扎夫特的人马。她的脑中一片混乱,抬起头望向背着月光的庞然ms.说起来,这些ms是怎样诞生的呢——一想到这件事,她的心就忍不住阵阵刺痛。她跟这件事的关系着实不浅。当“强袭高达”在沙漠里出现的那一刻,她甚至感觉到,一切根本是一场逃不过的宿命。 是的。若要细说起这些ms的建造经纬——始自“尤尼乌斯7号”事件的话;那么,实在也不能说都是敌人的错了。这一点最令卡嘉利怒火中烧。正因为她的个性一板一眼,处在这种无法分清黑白是非的情势下,简直是不舒服透顶。要是能简单的大骂一句“就是你的错!”,那该有多么痛快啊。 然而,她却又不能驼鸟心态地让事情就这么带过;她没法不正视问题。越发烦恼之余,好像也没那么气了,她便转身走回洞里。 扎夫特的年轻士兵把头靠在岩壁上,眼睛正闭着。卡嘉利不由得焦急的大喊:“喂、喂!你该不是想睡吧!” “嗯……?” 士兵睁开眼睛,看着卡嘉利。 “怎么会……我没睡……只是一降落就移动……”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少年的头颓然垂下,竟然就这么发出睡着的呼吸声。 “喂——!” 在一个行动自由的俘虏前睡觉,简直太不象话了。换句话说,这个人根本不认为卡嘉利会反击,或是就算反击了也不用放在眼里。 她俯视着少年毫无防备的睡脸,叹了一口气。 “……别丢着敌人不管就睡了嘛——。” 那张睡熟的脸上已经不再有警戒神情,反而看起来无忧无虑。卡嘉利的目光在少年脸上停了一会儿,便下意识地移到他腰际的枪套上;惊觉到自己看的是枪,她不自在地看向他处。就像个做了坏事怕被抓到的小孩,卡嘉利蹑手蹑脚的往火堆的另一侧移动,坐回原本的位子。 怪家伙——卡嘉利也这么想着。直到他挥刀相向的那一刻,表现的都是机械般的精准和冷酷,但他却在听见卡嘉利的惨叫后住手,还解开了她的束缚让她自由行动。的确,不是地球军的她没什么作为俘虏的价值与权利。但自己好歹是曾经想杀他的人,他到底为什么敢放着自己不管? 当然卡嘉利也做不出对睡着的人下手这等卑鄙的事。不——其实就算他是醒着的,卡嘉利也觉得自己已经下不了手杀他了。 对方该不会也是同样的心情吧。毫不警戒地就这么睡着,或许并不是看轻了卡嘉利,而是出于信任?可是——卡嘉利怯生生的往外面看去。ms庞然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下,大剌剌的映入眼帘。 ——瓦解的“海利欧波里斯”……他们搭乘的逃生小艇,和卫星的残骸一起飘浮在太空中。曾经和平而热闹的城市转眼间被破坏,消失在真空的黑暗里。 然后,那座惨遭祝融的沙漠之城。人们依然在仅可度日的生活中,为追求自由而战。还有被“巴库”踢中而高高扬起的少年身驱——年轻的生命,就这么卑微的受到践踏——卡嘉利裹着毛毯站了起来。年轻士兵没注意到她的接近,仍然在睡。 醒来吧——她的心里有一半暗暗期望对方能快些察觉动静,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啊——那么一来,自己就能笑着打马虎眼,回到原来的地方……。再装着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回到刚才那段不可思议的宁静和自在…… 可是,士兵仍继续睡——她悄悄在他身旁蹲下,慢慢伸出手。 ——要是你想夺枪,我也只好杀了你…… 士兵略带艰涩的话气仍在耳际,她的手也不禁踌躇在半途。这时,火堆里迸出一个响亮的劈啪声。她吓了一跳,身形一退,士兵的眼睛就睁开了。 “——!” 卡嘉利一把抓了枪,利落地将毛毯挥向对方。 “你……!” 士兵仓皇的叫起来,猛然摘去盖在头上的毛毯,怒目瞪着已将枪拿在手里的卡嘉利。 他手中的小刀清脆地弹出刀刃。 “抱歉!” 卡嘉利颤抖着握紧了枪——“我不想开枪射你!可是……!”“ 她哭丧着脸叫道:“它还会再来攻击地球吧?” 听见她的话,士兵的表情出现一丝动摇。 她不恨这名少年——甚至还开始觉得有一股不可思议的亲切感。但是——“——我知道制造它是奥布不对!可是,那架——那架ms会杀死很多地球人,对吧!” 死去的伙伴们的脸在卡嘉利脑中浮现。他们几乎是毫无抵抗的死在扎夫特的ms之下。若不趁着这个机会设法处理这架机体,就会有更多像他们一样的牺牲者……! 士兵凝视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平静的说:“那你就开枪啊。” 卡嘉利的心猛然一跳。从士兵的表情看来,刚才的动摇已不复见。 “因为,在ms里扣下扳机的是我……” 他平淡地说道:“我是扎夫特的战斗驾驶,不可能让你碰到那架机体。如果你非要那么做,我会——杀了你。” 卡嘉利愕然的看着对方。冷汗直流的掌心几乎握不住枪把。杀人——她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夺枪的,只是想居于优势,再拿它来当成破坏那架ms的工具罢了。只有那样而已——但她明白,单单那样是不够的。扣扳机的是面前这个人。就算破坏了ms,他也不可能放弃战斗的。 ——既然你是那架ms的驾驶员,我和你就是敌人了…… 无意间,曾经巧遇过的那名调整者的话,竟在卡嘉利耳畔响起。敌人…… 这就是敌人……? ——看来,我们真得打到其中一方毁灭为止吗……? 当时敌将那番听来不辩自明的话,如今竟以全然不同的意义向她逼近。 就不能不杀人吗?她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只是想救那些他要杀害的人们而已……。可是,这一点对方也是一样的。他也只是为了不让同胞被杀而战。两方明明都抱着同样的想法,却——! 握紧枪把的手更用力了。但在下一秒,她却奋力把枪丢了出去。 “可恶!” 士兵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立刻纵身扑了过来。——不过? 凌厉的回音冲进卡嘉利的鼓膜时,她已经被士兵给扑倒了。迟了半秒,她才明白是什么状况;原来是她丢出的手枪走火了。 “笨蛋!” 趴在她身上的士兵破口大骂:“开放式枪栓怎么可以用丢的!” “对……对不起……” 他的气势凌人,卡嘉利被震慑得只能嗫嚅。士兵也惊魂未定的爬起来,又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 “真是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就是,那个……” 卡嘉利吞吐吐的不知该说什么。枪会走火的危险性一事,刚才压根儿没在她的脑子里。要是被熟悉枪械的奇萨卡听见,他大概会哭吧。 话说回来——卡嘉利这时才想到,瞥了士兵一眼——刚才,他该不会是在保护自己吧……? 这时她注意到士兵的驾驶服胁侧破了,还有血迹渗出来。 “那个……是刚才……?” 她开口问道,士兵才瞄了伤口一眼。 “哦,这没什么。” “要包扎才行!” “不管也没关系。” 士兵彷佛要避开卡嘉利的视线般站起来,同时把手伸向逃生背包。 “我、我来弄!”卡嘉利跟着抢过手去,一把抓下那个背包。士兵狐疑地扯着背包的带子。 “……我自己就可以。” “我说我来弄嘛!” “不用嘛……” “没关系嘛!让我弄嘛!” 卡嘉利用力把背包抱在怀里,眼中含泪的瞪着他。 “要不然,我岂不是一直都在欠你人情了吗?至少让我还一点吧!” 士兵的神色一怔,随即苦笑起来。而后,他又迟迟别开了视线。 “……在那之前……呃……你要不要先穿上衣服?” 听他这么一说,卡嘉利才发觉自己的身上只有内衣,立刻啪哒地跌坐在地上。 “不……不准看!” “所、所以我就没看啊。” 士兵看着别处,语带惊慌的说道:“你的衣服应该已经干啰。” 正如他所说,挂在火堆边的衣服差不多都干了。她七手八脚的将衣服穿起来,一面还不住地往士兵的方向偷瞄。 ——怪家伙。竟为了袒护一个说要杀他的人而受伤;然后,明明冷静得像个天生的杀手,却为女孩子衣不蔽体的模样而手足无措。 不过——面对这样的人,卡嘉利却怎么样也扣不下扳机。 这是她又一次与敌人近距离的面对——却也是她头一次观察一个与自己等身大的“敌人”。 听了一整晚的海浪声,开始混杂着鸟儿的晨啼。这只鸟也未免啼叫得太规律了吧——阿斯兰在睡意朦胧中这么想着时猛然惊醒。那不是鸟叫声,是电子声。 火堆已经烧尽。那名少女还睡在火堆对面。他拔腿跑过她面前,甚至连梯子升上去的时间都感觉不到,一股脑便冲进“圣盾高达”的驾驶舱。那是通讯机截到电波时发的声响。他打开无线电的开关。 “——斯……阿斯兰……听得……回答……” 噪声很重,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声。 “是尼高尔吗?” 阿斯兰对着无线电大叫,尼高尔的声音立刻传了回来。 “阿斯兰!太好了,我马上从电波搜寻你的位置——” “怎么了——?” 少女的声音引得阿斯兰往外面看。她也醒了,正揉着眼睛站在“圣盾高达”脚边,仰着头往驾驶舱这里看来。 “无线电恢复了!” 阿斯兰朝她叫道,便被另一种警报声引去了注意力;是他在海岸边投下的声纳浮标,接收到海中有物体接近。阿斯兰确认声纳后,又搭着升降梯下到少女身边。 “我这边的救援来了,海里好像也另外有东西过来了。” 阿斯兰告诉少女。 “就是你机体所在的那个方向。” 也就是在小鸟的正对侧。少女略显不安的看着他的身后。 “——我得把这玩意儿藏起来才行。” 阿斯兰这么一说,却见她“咦?”了一声,歪着头。 “因为……我尽量不想在这种地方发生战斗……” 或许这句话重新让她想起了他们分处的立场,少女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 “嗯……我也回我的机体那里去好了。先找地方躲起来看看情况。” 说完,她神情复杂地抬起头,朝“圣盾高达”看了一眼,便重新面向阿斯兰,脸上露出生涩的笑容。 “那……” 两人都彷佛大梦初醒似的。原本不该相遇的少年与少女,竟一同围着火堆、度过共同的时间。而后到了早晨,他们又各自回到原本所属的世界里去。 简直像灰姑娘——看着少女的背影,阿斯兰想着,忽然又为这个不相称的联想差点笑了起来。况且那名少女跟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既暴燥易怒又冲动,爱哭又爱生气,做事莽莽撞撞的,甚至还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突然间,阿斯兰起了一丝惋惜的念头,他冲着少女离去的身影叫道:“你啊!” 听见他的呼声,少女转过身来。 “你真的不是地球军吧?” “不、是、啦!” 她扯开喉咙高声答道。那孩子气 的用词和语调,让阿斯兰又不小心笑了出来。他的笑容却在半途冻结了。 ——又不是军人,你们干嘛…… 剎那间,童年好友的脸庞在他脑海里浮现。这时,少女的声音又响起。 “我叫卡嘉利!你呢?” 她吃惊地抬起头,少女还站在刚才那里,正看着阿斯兰。卡嘉利——是她的名字。在一起过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他们竟然都没有互报姓名。 “——阿斯兰!” 他回答完,便见少女点点头,爽快地转身朝另一头走去了。 阿斯兰目送着她离去,凝视了好一会儿。他的脑中已经无意识地沿着昨天的记忆,追溯着发生过的这一切了;这时竟有一种回忆特有的朦眬、甜美却不舍的印象,让他也不由得暗暗吃惊。要是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恐怕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场梦。 卡嘉利——是吗…… 彷佛不让自己忘记似的,阿斯兰在心里再一次覆诵这个名字。 phase 03 “……真的不行吗?” “大天使号”的餐厅里,卡兹叹气连连的嘀咕了好几次,赛伊回答他:“毕竟……我们的目的地可是阿拉斯加啊?绕到奥布去,岂不是好一大圈?” “况且绕过去干嘛?我们现在是军人呀。他们不是才说过,作战行动中不得退伍吗?” 米丽雅莉亚也务实的说。 “可是,”卡兹厌烦的抱怨:“本来计划就不是这样的,不是吗?只说要降落到阿拉斯加去啊。早知道这样——那我也就……” 赛伊和米丽雅莉亚互看一眼,暗暗叹口气。对于听见在此时说想回奥布的卡兹,两人像也有些厌烦。的确,母舰正航行在奥布的近海,再往南一点就是祖国了——想到这点,卡兹会想从战斗不断的危险航海中逃出去,也是情有可原。 卡嘉利在走道上听见他们的交谈后,表情复杂了起来。身旁的奇萨卡彷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般的叫了她一声。 在意外之后,卡嘉利被他们平安救出了无人鸟。日出时分由“大天使号”上出发的“空中霸者”接到她的救难讯号,与同时在海中前进的“强袭高达”一同发现了迫降在浅海处的二号机。当然她把战斗机搞成这副德性,回来自是免不了挨马德克上士一顿臭骂,还有奇萨卡无言的斥责。在心情沮丧得欲哭无泪之际,只有基拉为了她的生还欢欣不已。这家伙真可爱。她有点这么认为。 “我知道,什么也不准说!——我可是什么也没跟他们说哦!” 卡嘉利压低了声音回了奇萨卡这句话,只见他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喃喃地开口:“那就好。” “……只是,万一有什么——我只是想啦……” “卡嘉利!” 这一回,奇萨卡的声音里明显出现了责难的语调。卡嘉利板起脸重新转向他。 “不然能怎么办?我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可是…不能让这艘船跟那家伙沉下去啊——我就是会这样想嘛!” 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她才在几乎半强迫的方式下要求登上“大天使号”——并带着自己的一个秘密。 奇萨卡当然反对,但他知道这个女孩很有可能不惜只身偷渡,所以最后也只好跟来了。然而谁晓得他内心里是怎么想的,说不定也想帮这艘船一点忙呢,卡嘉利对这点倒是半信半疑。当然,他是不会让卡嘉利知道这点的。 既然真象没有揭穿,能提供多少的帮助也很难说。一开始对这艘船和“强袭高达”的复杂心情,也比不上此刻不愿让它们沉没海中的念头了。 奇萨卡那照例无动于衷的表情里,流露出一丝困惑的神色。卡嘉利看见后便浅浅一笑,半开玩笑的说:“一定是郝梅亚女神的指引啰。” 听见她说出祖国信奉的主神之名,奇萨卡似乎不怎么高兴的扬起一边眉毛。这时卡嘉利看见基拉从通道另一端走来,立刻把刚才的对话丢在一旁,笑颜以对。 “唷。” “嗨。” 基拉也摆出笑脸,略略举起手来,卡嘉利也伸出手和他击掌。基拉面露讶色,苦笑着和她擦肩而过。 ——基拉在餐厅入口处瞥见赛伊、米丽雅莉亚和卡兹的身影后,一时停下脚步。他们也注意到基拉的出现,便停止了对谈。双方都尴尬的错开眼神。基拉装做若无其事的走向了饮料机“芙蕾的晕船好了点没?” 只有米丽雅莉亚站起来跟基拉说话。从出海开始没多久,芙蕾就说自己晕船,而在房间里躺着。但以这么一艘庞大的战舰而言,在基拉感觉起来,几乎没有什么摇晃感,所以可能是她格外敏感吧。 “嗯,她吃了药……虽然还不太舒服。” 基拉也问过芙蕾需不需要米丽雅莉亚来照顾,芙蕾却只说“只要有你在就好”——这话在基拉的耳里听来有几分复杂。照料她的感觉虽然有点不自在,却也有点高兴,彷佛自己是被她需要的。 芙蕾不可能喜欢自己的。基拉心里明白。明白却还在一起,只是因为患得患失罢了,既怕失去曾经得到的温暖,也怕揭露这份感情的真相。只要不说出口,他就可以别过眼不去看见真相——说不定这么一来,事情就会顺利多了?也许,也许等时间一长,他们之间的牵绊就会成真了——没错,他可以这样骗自己。 “那,要我帮忙的时候跟我说哦。” “嗯……谢谢。” 基拉取了两人份的饮料后,再和米丽雅莉亚随口聊了几句,便要匆匆离开餐厅。当他走过赛伊的身后时,却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 “……拜托你了。” 基拉的心头一突,停下了脚步,却见赛伊仍然看着桌面并没有抬头。基拉在僵硬地应了一声“呃、嗯……”后就走开了。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地步呢? 基拉的脑中忽而浮现这个疑间。 跟原本应是好朋友的赛伊他们连打个照面也做不到,却跟并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芙蕾在一起。 ——为什么…… 就在这时,舰内响起警报声。 前来袭击“大天使号”的,是“圣盾高达”、“决斗高达”、“暴风高达”和“迅雷高达”等四架系列。 “——追到这种地方来!” 这支纠缠不休的部队出现,令乘员们表情全都焦急起来。系列乘着“古鲁”在空中任意盘旋,包围着“大天使号”展开攻击。“暴风高达”发射它的超高脉冲长射程狙击来复枪,“大天使号”侥幸逃过这一击。但冲击波仍然震得舰身不住摇晃。 这一带的海域中布满小岛。清澄的海水点点反射着阳光,令海面闪耀着蓝色光辉。激烈的生死战就在如此悠然的景色中展开了。 在系列的强大火力下,“大天使号”渐渐居于下风。舰身已经被击中好几次,雪白的舰身到处都有点标冒出。“空中霸者”出动,牵制火力最猛的“暴风高达”:“强袭高达”则站到上层甲板,以“翔翼装备”狙击来回盘旋的敌机。 “‘豪猪阵’五号、七号中弹!” “损坏率已超过25%!” 接二连三传进舰桥的损伤报告,令玛琉的表情越发焦虑。 “‘圣盾高达’、‘迅雷高达’接近!” 娜塔尔语气慌乱的下令:“‘袋熊’瞄准!以‘古鲁’为目标!也传达给‘强袭高达’!” “‘古鲁’是吗?” 米丽雅莉亚反问道,杰基匆忙的回答! “就是ms脚下的那东西!” “是——是!” ——甲板上的基拉接获指示后,抬起头看着空中。的确,系列机身都有ps装甲防护,但“古鲁”却没有;而且只要夺去它们的“脚”,不具飞行能力的机体就会跌落。和“强袭高达”一样。 基拉已经牵制了针对轮机部进攻的“圣盾高达”好一会儿,“决斗高达”却忽然闯进来。基拉以盾挡开它的光束,冷静地对准后扣下扳机,“决斗高达”脚下的“古鲁”立刻被光束贯穿,应声爆炸。“决斗高达”迅速抛开“古鲁”,拔出光剑朝“强袭高达”跃去。 “——它想跳上来?” 基拉启动微调推进器,在高高跳起的同时也拔出光剑。两道光刃在空中一闪而过,留下鲜锐的残影——之后,“决斗高达”的剑柄被砍断,它的光刃立刻消失。“强袭高达”乘着这股剑势,利落地一回旋——踏上“决斗高达”的机身,借力往更高处跳去。 “强袭高达”跳跃的方向,正是为援护友机而飞近的“迅雷高达”。“迅雷高达”也没有料到“强袭高达”的二段式跳跃,一时来不及反应,便和“强袭高达”撞个满怀;虽然勉强举起了枪,却还是被撞下了“古鲁”。基拉反 手用光剑刺穿“迅雷高达”所乘的“古鲁”,一面看着两架敌机朝海面落去,再藉微调推进器的力量回到甲板上。 ——还有两架……! 基拉仰望着其中的那架红色机体,心头涌现一股苦涩的滋味。 “——您目前所看到的画面,就是同一时间在距离我国领海短短二十公里处的海面上进行的这场战斗……” 女主播的声音略带兴奋地重复着类似的内容。电视屏幕里,一艘白色的战舰正拖着舰尾的黑烟进行着回避动作,周围则是盘旋的ms和战斗机,画面一角还映着“live”字样。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政府已经命令军队出动,并召开紧会议……” 看见街头大型屏幕上的战争实况,往来的行人们不由得停下脚步,兴奋的交头接耳。然而,他们的对谈中也没有太多的忧心。在他们看来发生在本国领海线外的这场殊死战,就像是电影里常见的一景。 这个国家名为奥布联合首长国。位在赤道正下方,由二十多座火山形成的冠状列岛构成,在地理学上也称为奥布列岛。是个主要以工业和宇宙港的营运为经济来源的中立国。首都欧罗法图所在的雅拉法斯岛——彷佛象征着不相称于狭小国土的卓越经济力,在临海地区几乎都建满了摩天大楼,看起来甚至像是一摇就要倒进海里似的。紧临海岸线的市区后方,便是棱线和缓的活火山郝梅亚。利用火山地热而发展的工业,正是奥布建设的原动力。 “——此外,我方也向卡潘塔利亚的扎夫特军总部及阿拉斯加的地球军总部提出强烈抗议,要求两军自我国近海撤离……” 同样的实况转播,却有一群面色凝重、语调低沉的男人们在看着。宽敞的房间里有一张细长的会议室,许多人围在桌旁。此地是奥布的行政院,聚集在此的则是各州首长及其幕僚。坐在会议桌中央的男子向左侧看了一眼,那儿坐着一名发长过肩、蓄着胡子的壮年男子。 “——乌兹米大人……” 壮年男子表情严肃地望着屏幕,听见有人叫他,便叹了一口气,慢慢的靠在椅背上。 “……我国对未经许可便擅自接近领海的武装舰,采取的措施一概不变……霍姆拉代表。” 被称为代表的这名男子,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是……可是……” “我倒觉得——电视新闻的转播不怎么令人恭维啊。” 乌兹米彷佛自言自语似地说了这么一句,霍姆拉顿时恍然大悟,连忙把幕僚叫到身边来。 他——乌兹米.纳拉.阿斯哈是奥布的前代表首长。因某件军事丑闻而辞职之后,他虽然将代表的位子交给弟弟霍姆拉继任,但就像之前这段互动一样,实权依然掌握在他的手中。 乌兹米仍凝视着电视画面,眼睛中有旁人几乎无出看穿的锐利。 因中弹而摇撼不已的舰内通道上,卡嘉利跌跌撞撞的攀扶着墙。 “——可恶!” 她朝墙壁搥了一拳后继续往前走,心中涌现无比的后悔。她刚才在攻击“大天使号”的四架敌机中认出了那架红色的机体。虽然先前她看到那架机体,是在未启动模式下的铁灰色装甲。 ——阿斯兰……! 火光照映下,那个年轻士兵的面容在脑中浮现。 ——难道……我当时真的该扣下扳机吗?……? 要是卡嘉利把握机会杀了那个人,也许这艘船便不至陷入此刻的危机。这个念头令她万分懊恼。 她颠簸着跑在摇撼的舰桥上,冲进通往舰桥的升降梯。 “卡嘉利!站住,你想干什么?” 从后方追来的奇萨卡抓住她的手臂。卡嘉利想甩开他,挣扎着叫道:“放手!这样下去会沉船的!都离奥布这么近了……!” 电梯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卡嘉利狠狠的搥打墙壁。 “这样……我就这样!……可恶!” 正因为担心这个后果,她当时才会夺枪的。她和阿斯兰是敌人。明知放他一马会演变成这个局面……!她却偏偏下不了手杀他。就算他现在就在眼前,她觉得自己还是狠不下心。有所保护的念头和杀意之间的挣扎,交相压迫着她的心。 电梯门一打开,舰桥上充满张力的对话立刻跳过来。 “领海沿线有奥布舰队!” “——是来救我们的!” 听见达利达的报告,卡兹的声音里也渗进一丝希望。但是玛琉冷酷的指示却粉碎了这份希望。 “我们靠领海太近了!转右舵一五!” “海利欧波里斯”的少年们都为之一怔,朝她看去。就连诺曼也说“可是!”的提出了抗议。玛琉却以坚毅的语调告诉他们——“再靠近会被他们攻击的!” “怎么会……!” 卡兹不敢置信的拉高了声调。对他们而言奥布是祖国,想必是难以接受。但是站在奥布的立场,他们现在是地球联合军。一旦有侵犯领海的行为,不管是扎夫特或地球军,奥布都会一视同仁将之驱逐的。 看着少年们全以不服气的表情看着自己,玛琉挑明了现况。 “奥布可不是友军呀!平时就算了,在这种情况下——” 卡嘉利捺不住冲动的闯进舰桥,大叫道:“不用管!就这样冲进领海!” 听见她的声音,乘员们都惊愕的转过头去。只见卡嘉利真奔舰长席。 “奥布那边我去说!快!” “你去说……?可是……” 玛琉一头雾水,正要问个究竟时——“布署中的奥布舰队来电!” 帕尔宣布,同时在正面的屏幕上开启通讯画面。略微紊乱的画质映出一名将官,可能是舰队司令。 “通告接近中的地球军舰艇及扎夫特军——” 卡嘉利不经意向奇萨卡偷瞄了一眼,旋又转念,凛然看着屏幕。 “贵舰与战机己接近奥布联合首长国的领海。我国为中立国,不接受任何武装船舰、航空机或ms等进入领海、领空。请立刻改变航路!” 听着自己国家的军人说出这番话。卡兹等人仍是满脸无法置信的神情。反观玛琉等人则立刻板起脸。 “——我再重申一次,立刻改变航路!诸位若不遵从我军警告,本舰队将行使国家自卫权,对诸位展开攻击。” “攻、攻击……连我们也?怎么这样……!” 卡兹不由自主的叫起来,托尔等人也是一脸错愕。但其他乘员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什么中立嘛!‘大天使号’还不是奥布制造的?” 达利达低声骂了起来。卡嘉利剎时为之一震,随即吼着冲上通讯席。 “别管他!继续往领海去!” 她一把抢下卡兹的耳机,打开麦克风就咆吼起来。 “看到这种状况,你居然说得出那种话!” 听到如此粗鲁的口气,连画面中的将官也睁大了眼睛。 “‘大天使号’现在就要进入奥布的领海!可是不准你攻击!” 这话实在太任性,对方也不由得在屏幕中朝她吹胡子瞪眼。 “你是什么人!” 不过,卡嘉利可不认输。 “你才是什么人?要是你做不了决定,就给我接行政院!把我父亲……” 她迟疑了一会儿,接着叫道:“——把乌兹米.纳拉.阿斯哈叫来!我是……我是卡嘉利.尤拉.阿斯哈!” 就在她的身旁,她听见卡兹倒抽一口气。 乌兹米.纳拉.阿斯哈——奥布国民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自己国家的元首——虽是前元首——又是阿斯哈首长家 系的家长,有谁会不知道呢? 那位乌兹米若是她的“父亲”,那么她…… 整个舰桥彷佛顿时全静了下来,只有奇萨卡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 在屏幕那头听见卡嘉利这番话的将官,也不由得呆了半晌,他吞了口口水,镇定了一会儿,才结巴着开口。 “你……你胡说什么……!公主殿下怎么可能会在那种战舰上!” 他的反应也是合理的,但卡嘉利在激愤的驱使下,只是咬牙切齿的大吼“你说什么?”。将官慌忙的接下去说:“就、就算是真的!在没有任何证据之下,我也不可能接受你这番话!” “你……!” 卡嘉利还想吼回去,对方却已切断了通讯。她冲着麦克风又“喂!”了一声,传回的已是空白噪声,徒留舰桥乘员们呆呆的注视着卡嘉利。 不过——就在此时,又一突如其来的冲击强迫他们回到现实。奥布军的介入,令“暴风高达”焦急的开始连续发射来复枪。或许想趁事情变得棘手前摆平“大天使号”吧。 “空中霸者”也不甘示弱,朝着“暴风高达”便是一阵炮击连射,大回旋之后又拉开距离。只见“暴风高达”像追着苍蝇似的瞄准了“空中霸者”开火,这一击却打在奥布舰队附近的海面上,瞬间便蒸发了大量的水份。 “暴风高达”再次向“大天使号”展开一波来复枪连射,同时趁势俯冲而来。“强袭高达”趁此时从板上狙击,光束贯穿了“古鲁”,“暴风高达”便头下脚上的落入海里。没想到,它在失足之前的最后一击,竟不偏不倚的命中了“大天使号”的引擎。 强烈的冲击摇撼了船身,船体也大幅倾斜。舰桥上响起一片惊呼,站在上层通讯席边缘的卡嘉利被震得跌下。奇萨卡连忙在下方接住她。 “一号二号引擎中弹!48到55区封锁!” “推力下降!” “无法维持高度!” 令人绝望的报告前仆后继的传来,玛琉咬紧了嘴唇。甲板上,“强袭高达”仍在和残存的最后一架敌机“圣盾高达”你来我往的进行射击战。卡兹怕得抱住头,诺曼与托尔则全力想拉起不断失速的母舰。在舰桥的一片混乱中,奇萨卡突然悄声对玛琉说:“——万一就这么掉进领海也没办法。” 玛琉不由得转过头去看着他,卡嘉利也一脸惊讶。男子仍旧面无表情,只是话里带着一丝幽默:“别担心,第二护卫舰群的炮手很优秀——技术很好的。” 就在这短短的一刻,玛琉和奇萨卡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玛琉很快的低声回了一句“我懂了”,立刻重新转向操纵席。 “诺曼少尉!伪装操纵失控,往奥布领海方向!——严禁对奥布舰开炮!也传达给佛拉达少校和大和少尉!” 后半段是对着cic下令的,诺曼和米丽雅莉亚语带疑惑的同时回答“是、是!”。 阵阵浓烟冒出的“大天使号”就这么失速倾斜,然后在奥布舰队群中摔进海里。 “他们想闯进去……?” 在“圣盾高达”的驾驶舱里看见这一幕,阿斯兰吃惊的叫起来。这时,奥布舰队以全周波发出了通告。 “由于贵舰及战机未听从警告,我军将行使领土自卫权!” 话才说完,隆隆炮声立刻响起,无数炮弹射向“大天使号”的四周。高高的水柱接二连三升起,几乎完全遮住白色的舰影。阿斯兰想确认“大天使号”的下落,便往领海线靠近,也同样险遭炮击。他一面闪躲炮弹,一面操纵着“古鲁”,勉强辨识敌舰的位置用来复枪瞄准,却偏偏被一架攻击直升机切进射线,简直像专程来挡人似的。 “啧……!” 阿斯兰只得放下来复枪。电池残量不多了,再打下去也无济于事。 临去之际,他神情困惑地朝仍处于激烈炮击中的“大天使号”看了一眼。 ——基拉……你的战技竟然进步了…… 相别不多时,“强袭高达”的战技已纯熟到令人惊异的地步,不仅以一对四,还在机动力不敌“古鲁”的情况下,令同属系列的三架高达失去战斗能力。 ——你若不出手,下次被射杀的可能就是你哦…… 这时候,他才深刻体会克鲁泽的意思。 ——还有…… 更令阿斯兰心神不宁的,是刚才听见的奥布舰与卡嘉利的交谈。那是经由全周波播出的对话,当然也传进阿斯兰的耳里。 卡嘉利——卡嘉利.尤拉.阿斯哈……? 是别人吗?他也怀疑过,但那声音摆明了是她——跟他一起在无人岛渡过一晚的那名少女。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个公主啊——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好笑起来。那时的她跟公主的形象根本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抛开感伤的心情,他将“古鲁”调头,启程返回母舰。 “这下子……也只好替这场闹剧收尾了。” 在奥布行攻的阁僚室里,乌兹米.纳拉.阿斯哈神情严肃的说道,便站起身来。阁僚也同样的面色凝重。对奥布而言,这件事远比单纯的侵犯领海要复杂多了。当然,卡嘉利——前代表的独生女也在那艘入侵的战舰上,自然使情况更加棘手。但问题并不仅止于此。 “官方声明呢?” “草案的第二稿已经出来了……” 习以为常地——一如自己仍是正式的代表首长般——乌兹米点点头,只见秘书赶忙将草稿拿了过来,却不是往现任代表身旁走去。众人对这一幕也视为理所当然。乌兹米飞快的浏览稿子。 “这样就好了。——这里就交给你了,那艘战舰和‘曙光社’就由我去吧。” 他对霍姆拉代表这么说完便往门口走去。现任代表目视着乌兹米微微颔首,其他首长们立刻像得到了信号似的,纷纷站起来交头接耳讨论起今后的对策。在这之中,有一人说了一句话,彷佛特别要让大家听见。 “——那艘船真是个大麻烦呀……” 乌兹米立刻停下脚步,略略朝身后说。 “这时候再说这个——又有何用。” 被这句回马枪一刺,首长们全都垂下了目光。乌兹米则面色严竣的走出大门。 “请遵从指示开进船坞。” 过来前导的护卫舰发出通讯。说话的是之前前那名将校,但语气有些死板。大概他在一切断卡嘉利的通讯后就立刻向行政院确认,结果吓得自己舰桥一片哗然了。 玛琉等人在护卫舰的前呼后拥下——与其说被护卫,倒更像是被监视着——逐渐接近奥布群岛的其中一座小岛。伪装成耸立岩壁的巨大闸门开启,海水灌进开口部,也将“大天使号”送了进去。闸门通向隐藏在小岛内部的一处船坞。 “淤能碁吕岛隶属于军方和‘曙光社’,卫星也无法摄得这里的影像。” 奇萨卡漫步走向舰长席,一面如是说道。玛琉锐利的打量着这个神秘男子。 “……您是不是也该表明身份了?” 奇萨卡浅浅一笑,随即立正答道:“我是奥布陆军第二一特殊空降部队的雷德尼尔.奇萨卡上校。——也是她的护卫。” 只见她背后的卡嘉利苦笑着耸耸肩。孩子们原本都在偷瞄着她,在听到这段自我介绍后,米丽雅莉亚先喃喃地开口了:“啊唷……那,她真的是?” “喂,是你们国家的公主耶?你们怎么不认识?” 诺曼悄悄地暗损他们,赛伊于是嗫嚅着辩解:“不,因为……阿斯哈虽是最高首长……但奥布又不是王制……” “代表的长相是知道啦,他的女儿就……又没有看过。” 米丽雅莉亚也 着说。只见达利达一脸惊讶,直说“奇怪的国家……” 同时,玛琉仍以探问的眼神看着奇萨卡——雷德尼尔.奇萨卡上校,同时问道。 “——我们该如何配合贵国的这番处置呢?” “你不妨直接问我们待会儿要见的人物如何?” 奇萨卡问道,脸上仍有那一抹微微的幽默气息。 “就是‘奥布之狮’——乌兹米.纳拉.阿斯哈大人。” 娜塔尔从cic走上来和玛琉面面相觑。 “叫我们乖乖相信这种声明?” 伊扎克大吼着把文件摔在桌上。 波斯特洛级潜水母舰“库斯托”号正在奥布近海潜航,以阿斯兰为首的萨拉队战斗驾驶们都集合在简报室里。伊扎克刚才拿在手里的,就是奥布对“大天使号”之行踪所发布的官方声明。 “说‘长腿’己经离开了奥布——谁晓得真的假的啊?” 堤亚哥仍是那副讽刺的语调。 “就这样打发我们?把我们当傻瓜吗?还是说,我们的队长太年轻了?” 堤亚哥嘲调地说完,冲着阿斯兰瞪了一眼。尼高尔责备地叫着“堤亚哥!” 话说回来,伊扎克和堤亚哥会生气也是难免的。“大天使号”受到那样严重的损伤,根本不可能逃得过他们监视而离开这片海域;况且阿斯兰在最后一次确认时,也目睹那艘船遭奥布舰队猛烈攻击。在那种情况下,“大天使号”就算沉了也不奇怪——要是真的遭到那种攻击的话。 不过,那艘地球联合军的新型舰“大天使号”和机动兵器系列,原本就是奥布在殖民卫星“海利欧波里斯”建造的;这个声称中立的国家,背地里既然有这么一面,那么——。单凭这一点,他们对奥布便已抱着强烈的不信任感。 只见阿斯兰仍旧不急不徐的说:“那都无所谓。” 他的眼光落向桌上的文件。 “可是,只要这是奥布的正式回复,我们就不能拿它怎么办。光在这儿吵着认定对方骗人也没用,不是吗?” “你说什么……?” 伊扎克光火起来,阿斯兰却彷佛牵制性的注视着他。 “一意孤行会连累祖国,演变成外交问题的。” 此话一出,伊扎克也不禁为之语结,但马上转成一副嘲笑似的表情。 “哼——……好一番冷静的判断啊,阿斯兰——不,萨拉队长?” “所以咧?是我们知道了,然后就这样乖乖回家?” 堤亚哥仍不掩其反应,阿斯兰仍是一派沉稳的口气。 “先请卡潘塔利亚那边施加一点压力吧。不过,既然暂时解决不了的话——我们就偷渡。” 他神色泰然自若地提出这等大胆的意见,其他三人顿时满脸诧异。他挑衅似看着伙伴们。 “——这样可以吗?” “去打听‘长腿’的下落对不对?” 尼高尔趁势追问,阿斯兰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对方起码是一个国家。没有确认,我们就不能独断独行。” “只要闯进去一定会发现‘长腿’嘛!那不就好了?” 堤亚哥似乎还不能接受。阿斯兰只是冷冷响应。 “这跟‘海利欧波里斯’可不同哦。” 说这话时,阿斯兰的脑中浮现了基拉与卡嘉利——和那个国家有关的人们,但他继续说着,好忘掉这个想法。 “——军队规模也是。” 众人的表情剎时凝住。一想到“海利欧波里斯”后来的下场,纵使平日老爱把“中立国还帮联合军就是不对”挂在嘴上的伊扎克和堤亚哥,似乎也心情复杂了起来。况且,那里不过是一个孤伶伶飘在太空里的殖民小卫星,这儿可是连地球联合军也不看的堂堂一个独立国家。 “奥布的技术水准,应该不用我说了吧?表面上是中立,实际上怎么样先进也不知道。这不是好惹的国家。” 是的,奥布的高度军事技术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毕竟他们现在驾驶的ms就是由奥布的国营企业“曙光社”制造的。 板着脸听完他的话,伊扎克便放弃似的举起双手。 “ok,听你的——” 对方说的是大道理,伊扎克倒不至于一味的凭意气去反对但他仍不忘丢下一句挑刺的话。 “要是我就冲进去了。真不错,不愧是萨拉委员长阁下的公子!” 堤亚哥似乎仍有不满,但见对阿斯兰反感最甚的伊扎克都这么说了,再说下去倒显得自己强辞夺理,于是默不作声的跟着伊扎克往门口走。 “算了,反正偷渡也满刺激的……” 走到门前,伊扎克打趣似的说着,回过身来。 “说不定还有机会——拜见那个‘强袭高达’驾驶的尊容咧?” 听到这句话,阿斯兰的脸色顿时一沉。伊扎克和堤亚哥并没注意到,径自走了出去。唯独一旁的尼高尔发现阿斯兰的神情有变,似乎大感意外。 “……居然是这样子跑来奥布耶。” 待在被拘留在淤能碁吕岛的“大天使号”舰内,托尔也不禁感慨万千的说着。 “嗯……” 米丽雅莉亚也表情复杂的点点头。 奉指示在舰上待命的少年们照例聚集在餐厅里。基拉又刚好到这里来拿饮料,听到这些话便思索了起来。回到故乡——严格说来,对在宇宙出生的基拉和卡兹而言,虽不是正确的说法——的这个事实,虽然令少年们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但考虑到现在的身份,却也难免有些不自在。 “哎……那,你们觉得这种情况呢?” 卡兹期期艾艾的开口说道:“还是不能……不能下船吗?” “什么下船……” 之前才谈过的话题再度回笼,赛伊也不禁语带厌烦,卡兹连忙继续说:“不,我知道不能退伍啦,只是那个……呃—,像休假啦……” “可能性零——应该不至于啦。” 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是靠在吧台边听他们闲聊的诺曼。 “不管怎么说,舰体修理也要点时间嘛。” “对吧?” 卡兹的表情顿时明朗起来。 “不过,哎,这个国家真教人猜不透。光是让我们这样入境,就够教人意外了……还要看奥布政府怎么做啰。等舰长他们回来了才知道啦。” 诺曼补上这一段,不想让他们轻易就抱持希望。如今以第三者的观点讨论自己的祖国,众人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基拉拿完饮料后没加入他们的谈话,静静的门口走去,却听见米丽雅莉亚喃喃开口,语调好沉重。 “……爸爸跟妈妈……应该都在这里吧。” 听说其他逃离“海利欧波里斯”的市民都已回到奥布本国。米丽雅莉亚等人虽已习惯军舰生活,平时也表现得活泼开朗,但毕竟只是十多岁的孩子。平时或许嫌爸妈啰嗦,分开两地时难免也会挂念他们。因此诺曼的语气也多了一分同情意味。 “你们想见他们吗……?” 没有人开口,不过谁都明白答案。诺曼在托尔的肩上拍了一下,用比平常更亲和的口吻说:“希望你们能见到啰……” 基拉径自走出了餐厅,他的父母亲应该也在这个国家吧。他不由得想着,以前视为理所当然的存在,如今却彷佛是别国的人民似的。那天早上,基拉一如往常又睡过头,母亲把他骂了一顿,基拉在冲出门前还埋怨她,都忘了是自己起不来。当时也懒得看她脸。一如往常的早餐——就在那一天,他从没料想过此刻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 想到双亲,基拉的心底有一种别于其他同 学们的微妙情感。他当然想念他们、也恋慕他们。他也知道他们一定也为自己担心,可是——打开寝室的门,基拉看到的是芙蕾坐在床上不停换屏幕的背影,以及停在她身旁、就像跟她一起看着画面的小鸟。不知怎地,这副光景看起来格外悲伤。也许是因为画面一直是噪声的关系吧。芙蕾就像个睡不着的小孩,在节目全都播完的深夜里还想看电视。 “芙蕾。” 基拉递出饮料。芙蕾关掉了屏幕的电源,道了声谢谢后接过去。 “你想看外面呀?” 基拉在她身旁坐下问道,芙蕾便懒洋洋的回答“没有,还好。” “晕船好了点没?” “嗯……还有一点点。” 不知为何,基拉隐约觉得她在生气,便找话来安慰她。 “听说我们搞不好可以下船耶。” “是吗?” 芙蕾仍是应得没精打彩。基拉有些意外,便问道。 “芙蕾,你在奥布也有家吧?” “有是有,可是……没人在了。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爸爸也……” 基拉的心头一震,闭上了嘴。她口中的“爸爸”,因为基拉的疏于保护而死了。她唯一的亲人就这么走了…… 芙蕾小声叹了一口气,接着一歪头靠在基拉的肩上。她不是生气,只是心痛。回到了故乡,却没有人来迎接的那种心痛。 基拉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屏息和她依偎着。他们是因痛苦而结合的,身体接触的温暖成了他们唯一的依靠。两人肩并肩靠在一起,就像一对迷路的小孩。 “如各位所知,我奥布是中立国。” 坐在眼前的壮年男子表情严肃的说着。这是前代首长乌兹米.纳拉.阿斯哈——卡嘉利的父亲。 “是。” 玛琉略略紧张的点头。奇萨卡说此人已退下代表的地位,但她就是觉得对方仍散发一股迫人的威严感。尽管他的举止、用词沉稳而老练,仪态也优雅得宜,完全没有一丝盛气凌人或傲视他人的感觉,可是光是面对着他,就让人觉得自己甘拜下风了。 这人就是人称“奥布之狮”的人——想到这里,玛琉重新坐正。 奥布是君主立宪制——国家元首是代表首长,但主权为国民所有,由议会协商并表决政策,但目前仍以最高首长握有大权。奥布原是由多数部族聚集组成的国家,并由各地方代表首长中势力最强大的阿斯哈一族历代掌握着这个国家。对奥布国民而言,阿斯哈的族长大多是贤能的执政者——在漫长的历史中,这种例外也是有的——这点大概就是他们的幸运了。在他们的领导下,这里从一处海的乐园岛发展出傲人的经济成就,并成为联合或扎夫特都不敢轻忽的一大势力。 “官方已发表声明,贵舰遭我军驱逐——离开领海了。” “是……” 乌兹米——或奥布的意图仍属未知,玛琉小心翼翼的答话。 他们被叫到淤能碁吕鸟内的奥布军司令总部,在其中一室内进行非官方的会谈。“大天使号”照例由玛琉、穆和娜塔尔三人出席,奥布方面却只有前代青首长一人。 一旁的穆突然开口说道:“您愿意帮我们,该不会是因为令嫒也在本舰上——吧?” 乌兹米微微苦笑。 “国家的命运跟一个被宠坏的笨女儿,你认为能相提并论吗?” “恕我失礼。”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自认为失礼,仍旧一派潇洒的穆只是略略低头。乌兹米好像也没生气,只是表情为之一凝。 “——要真是那样,事情反倒简单多了……” 在玛琉等人的观望下,乌兹米彷佛自语自语似的继续说着:“‘海利欧波里斯’事件……本国孩童被牵连而成为志愿兵……以及我所耳闻系列在战场上的活跃……” 听在玛琉耳里,每件事都是心里的痛。所幸乌兹米并没有责备的语气,反倒十分淡然。不过,接下去的话就令人心头一惊了。 “——我也非常挣扎,或许只救起人命,让那艘战舰和ms就这么沉进海里,会不会比较好……” 娜塔尔似乎也为这番话大受打击,感觉她好像动了一下。 “……甚至此刻,这么做究竟好不好……我仍不敢说。” 听到乌兹米的话,玛琉不由得俯首。 “非常抱歉……关于‘海利欧波里斯’和孩子们的事——我这等身份虽然无可奉告,但单就个人立场而言……我真的觉得非常过意不去。” 娜塔尔面露不快的看着玛琉赔不是。的确,以他们的身份是不该如此轻易的谢罪;那等于承认过错——形同承认自己所代表的势力集团犯有过失。但玛琉一点也不在乎这点。在这个场合中的谈话,不可能有公诸于世的一日。 只是——她很想向这个人表达歉意。自己对所引发的诸多灾厄也感同身受,这份心情,她想传达给他。 “算了。那些事情,我方也有责任,也关系到我国内部的问题……” 乌兹米仍是淡淡的说完,脸色有些阴郁。 “——我们之所以保持中立,是因为不想与自然人及调整者任何一方为敌……” 他开始陈述。 “但是,国力不足便无法贯彻这份意志,有了国力,却又成为他国窥伺的目标……” 的确如此。以当今的情势,要在国际社会中坚持独自的立场,背后势必要有不容他国多言的武力与经济力量。“海利欧波里斯”遭袭一事并非特例;暗中虎视耽耽、企图横取其财富与国力者大有人在。 乌兹米向玛琉等人看了看,微微一笑。 “——你们都是军人,这话或许不中听吧。” “不——你的意思我们也懂……” 玛琉答道,脑中陷入沉思。 这么说来——她这时才想到——奥布确实是地球上少数容许调整者存在的国家之一。在别国受到排挤、被赶到宇宙去的调整者们,能在这个国家与自然人共同过着正常的生活,不受迫害或差别待遇。也因为如此,基拉在“海利欧波里斯”才不必隐瞒其调整者的身份,而能正大光明的过日子。 这是个和平的国家——既然自然人和调整者不必斗争,能够真正的携手共同生活,那么…… 遗憾的是,现状是不可能的。就连这个国家的和平,也得靠强大的军事力量换取——至少事实结果是如此。 眼看着友军的士兵们被扎夫特的ms一一击倒;最后剩下的巴拿马攻击,也一天天的逼近了。要是连这个地方都守不住,自己这边该如何自处?地球的能源已经养不起庞大的人口,再被封闭之后,自己国家的无辜人民就要饿死了。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吗? 玛琉的心里确实有部分同意乌兹米的话,可是——“……但是,我们……” 玛琉语结,只有紧抿着嘴唇。 一阵沉默之后,乌兹米挺直脊背,微笑着向他们说:“——不论如何,贵舰之所以没有沉没的最大理由,我也得告诉你们才行。” 玛琉惊讶的抬起头。乌兹米方才的温和神情已经褪去,直视着玛琉的眼神宛如老鹰般锐利。 “我国希望贵方能提供……‘强袭高达’至今的战斗数据,以及担任驾驶员的调整者——基拉.大和,协助‘曙光社’的技术。” 会谈结束后,回到“大天使号”的娜塔尔大发雷霆。 “我反对!这个国家太危险了!” 玛琉没好气的回看她一眼。他们正聚集在舰长室讨论刚才的会议。穆耸耸肩。 “可是人家都这么说了。不然怎么办?在这里下船,大家游到阿拉 斯加去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娜塔尔凛然的回答,“我是说为了维修付出的代价太高了!” “这我知道啦……” 穆似答非答的歪着脑袋。 “强袭高达”的数据和基拉的技术协助——在此交换条件下,套用乌兹米的话,他便愿意提供“相当的好处”。可是“强袭高达”的战斗资料当然是军方的最高机密,在性质上是不能与其它国家分享的。话说回来,若考虑到开发“强袭高达”的是哪个国家,这又成了一个十分微妙的问题。 凭良心讲,真正令人心情沉重的,其实是第二个条件…… “不过,说是代价,那样就够了吗……” 玛琉思索着。 “对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来自扎夫特的压力一定少不了的。而他们仍愿意庇护我们的理由——你总该知道吧?” 因为己方拥有的——是金钱无法取代的东西。 这是个中立国。也就是说,他们不得帮助扎夫特或联合军。一旦出现立场上的偏颇,就会与另一方为敌。更何况,现在举世都知道“海利欧波里斯”事件的内幕了。按常理更该避免刺激扎夫特的,如今还要庇护“大天使号”,当然应该会要求一点相对的“代价”了。 娜塔尔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还是有所不满。或许是她无法理解吧!站在她的立场,既然是地球上的自然人就该与扎夫特抗战,所以奥布为己方地球联合军撑腰是当然的——说不定她就这么想。此刻的她坐得格外挺直,气势凌人的看着玛琉,态度恭敬但语气强硬的说:“既然舰长这么说,我也没有反对的权利了,不过——抵达阿拉斯加之后,我会将这事呈报上去的!” 说完,她就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门关上后,穆无奈的说了一句。 “——是这件事‘也’吧?” 玛琉不禁苦笑起来。这话说得还真令人提不起劲。想想也确实如此,她这一路累积的过失,大概够把她开除好几次了。虽然觉得反正多这一笔也没什么差别了。心情却也不可能好起来。 偏偏穆同情的看着玛琉,又说了一句令她心情更沉重的话:“只是,又要麻烦小兄弟了……” “是啊……” 玛琉表情晦暗的点点头。真要说起来,他们之后要做的事就跟出卖基拉没什么两样,他大概又会受伤吧。一路走来,他们已经让基拉背负太多他自己根本无法背负的事情…… 胃隐隐抽痛。玛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活着,觉得自己是个差劲的人。 “唉——唉……真是!” 她沮丧的趴在桌上,穆拍了拍她的背,像是要安慰她。 “……请别这样,少校。” 她伏着没动,冷冷地吐出一句:“这是性骚扰。”“ “呃,是吗?” 穆愣了一下。 真是的,拜托别这样。自己可是舰长呢。或许是个不成气候的舰长,却仍得为了避免给乘员们造成不安情绪而故作坚强;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得表现得坚毅才行。 在这种时候对我好,岂不是要我哭出来吗? 同一时刻,舰内的另一室正上演着炽烈的抗争。 “不用啦!这样就好啦!” “不可以!只要我玛娜还有一口气,就不许您穿成这样在国民看得到的场合出现!” “那我就非要穿成那个又烦又闷的样子吗?” “怎么会又烦又闷!这是展现公主您社会地位的服装!” 像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还有像是打斗的声音从卡嘉利使用的舱房里传出来,引得路过的乘员们纷纷在门前窥探。只听得一阵大骚动后,卡嘉利大概是妥协了,房里静了一会儿,门就开了。 走出来的人物,令乘员们看得目不转睛,几乎呆在原地。这也难怪。大家看惯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粗鲁举止、脏兮兮的夹克和邋遢的工作裤,如今出现在眼前的,却是裹着高雅礼服、头发经过精心梳理、出现在任何一场宴会都恰如其份的千金大小姐,根本令人联想不到是同一个人。 卡嘉利臭着脸走出房间,为她盛装打扮的侍女要执起她的手,却被卡嘉利甩开。 “我自己会走!” 但这位魁梧粗壮的侍女可不会输。 “不可以!” 她当头一喝,强行拉起“公主”的手。胆大如卡嘉利,大概也不敢忤逆这位有如母亲般的侍女,只见她不再反抗,拖着脚步开始走。奉命在舰上待命的乘员们当然不愿意错过这个看热闹的好机会,走道上一下子就形成了人墙。看着自己认识的少女变成这副样貌,人人都睁大了眼睛。 正巧就在此时,正打算去餐厅的基拉和芙蕾也走到这里。 “哇,不会吧?” “看来她真的是公主耶……” 听见乘员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基拉原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看见卡嘉利出现在人墙那头时,他也明白了。基拉之前已经看过卡嘉利身着礼服的模样,这次倒没有遭受太大的冲击,只是见到她这身装份,心想她果然是个公主啊。这么说来,他才想起巴尔特菲卢特好像也说过什么“这副模样才像是你该有的样子”之类的。 话说回来,娴步雅走着的卡嘉利实在脸太臭了,基拉差点没笑出来。卡嘉利也注意到基拉,表情里又多了几分怒意。她大概想骂他“笑什么笑”吧。 “哼……什么嘛,干嘛穿成那样……!” 听见身旁有人悄声表示不屑,基拉惊讶的往声音方向看去。芙蕾竟然正瞪着盛装的卡嘉利,那眼神彷佛在看一个仇敌似的。基拉又想起她以前也曾经用同样的眼神瞪过卡嘉利;她们之间应该没吵过架,应该也没有过不愉快的接触才是,为什么芙蕾会有这种反应呢?基拉大惑不解。他不懂女孩子之间争奇斗妍的心态。卡嘉利大概也不会有这个意思。当然,正因为对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芙蕾的敌意就越被挑起。 看着显然比自己“高高在上”的对方,芙蕾的眼神中充满嫉妒。 同时——基拉突然想到。对啊,卡嘉利是首长家的公主。以后就不能随随便便找她聊天——别说聊天,说不定连再见一面都很难了…… 目送着她优雅的礼服背影,基拉莫名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就像自己的半身被扯裂了似的。 翌晨——“大天使号”四周围满了来自“曙光社”的技术人员和作业员,交通车、起重机具等工程车络绎不绝,一大早就呈现惊人的朝气。这副景象令人联想到倾巢而出的蚂蚁正要对大蛋糕进攻。 在屏幕里看见这一幕,轮值的诺曼赞叹起来。 “真不得了,他们已经开始动工了耶。” “是啊……虽然真的满感谢他们的。” 娜塔尔答道,声音中彷佛有复杂的意味。听出她话里的不悦,诺曼当下忍住了想缩颈子的冲动。这位长官平时就不算是个好相处的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可得更加小心才行。 就在此时,玛琉走进了舰桥。 “早啊。” “早安。” 娜塔尔闷闷的敬礼后向舰长报告:“‘曙光社’的技师们已经抵达,并且展开维修工程了。” “是啊,好像是的。——大和少尉呢?” 玛琉走下来问道,却见娜达的表情绷得更紧。 “刚才已经跟来接他的人驾着‘强袭高达’往工厂去了。” “哦,谢谢。辛苦你了。” 报告完毕的娜塔尔似乎还不打算离开,玛琉便朝她望了一眼。 “——怎么了?” 察觉副官似乎正瞪着自己,玛琉回望她的眼神 也尖锐起来。 “没有。”娜塔尔别过脸去。“……只是,趁这个机会,我想连内部系统的定检维修也一并彻底执行。” “……那就拜托了。” 玛琉冷冰冰的答了这么一句,看着娜塔尔离去,表情像是既厌倦又解脱。 长官之间的那股紧张感,令诺曼也不禁屏息凝神,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她们两人为了基拉的事情又起争执了。看起来水火不容的两人竟然能在一条船上共事这么久,令诺曼不由得啧啧称奇,好像事不关已似的。 玛琉是个温情主义者,应对进退比较圆融,对部下而言算是个“好相处”的长官;只不过那同时也有“好敷衍”的意味。不仅如此,身为舰长该做的冷峻判断,她却没法立即决断。娜塔尔就没有这个问题。她从不会也不可能任由个人情感扰乱判断,可是她为人不知变通,部下或许会敬畏她,却不会喜欢她。 然而——仔细想想,这两人的个性简直是南辕北辙,或许就因为有所互补,他们才能保命到今天…… 希望我们就这样撑到阿拉斯加吧——诺曼务实的想着。 基拉在“曙光社”的吉普车前导下,驾着“强袭高达”移动。闸门开启后就是电梯,ms可以直接进入。“强袭高达”乘电梯往地底下去。当电梯门再度打开时,眼前出现的是一处开阔的工厂。基拉吃惊地环顾四周。 “——请往前面的闸门移动。” 无线电里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基拉往脚边看去,正有一名女性挥手指示方向。基拉依指示让“强袭高达”进入维修座后,便从驾驶舱下来。 “这里是……” 基拉疑惑的问道,那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便向他微微一笑。她穿着短夹克和牛仔裤,大概是这里的技术人员。 “‘强袭高达’在这里可以得到最棒的维修哦。说起来,这儿就像是它的外婆家嘛。” “哦……” 那名女性对依然在困惑中的基拉说“往这走”后,便利落的率先走开了去。 “我是艾莉卡.西蒙斯。有东西想让你看看,在这儿。” 她报上了姓名,却没问基拉的名字。大概不必问,她早就知道了吧。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对方却已经知道自己,基拉又开始忐忑起来。艾莉卡.西蒙斯对他不知做何感想——且先不提这点,她甚至也没看基拉是否跟在后面,便径自穿过微暗的走道,走过另一道闸门。基拉跟在后面走着,来到下一区时,对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 ——“高达”? 那儿排着数架ms,看起来和“强袭高达”好像——“这就是中立国奥布的真面目。” 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基拉猛然回过头去。卡嘉利又像往常一样,穿着t恤和破长裤站在那儿。 “不必这么惊讶吧?‘强袭高达’还不是在‘海利欧波里斯’出现?那里也是奥布啊。” 艾莉卡调侃似的说。 基拉怔怔地再次看回那些ms.仔细一看,它们和“强袭高达”不同。基本色是白色,胸部是黑色,手臂和脚踝处则是红色。背部有状似“翔翼攻击装备”的微调推进器突出。这些机体外型比“强袭高达”更给人灵活的感觉,大概是强调了机动性的结果。 “这是m1‘异端高达’——‘曙光社’制造,是奥布的机种。” 艾莉卡在维修面板上按了几下,叫出机体的结构图给基拉看。 “怎么这样……” 基拉仍不敢置信的看着结构图,一面问艾莉卡:“奥布打算怎么用这些机体?” “怎么用?” 艾莉卡被问得一头雾水,回答的却是卡嘉利。 “这是奥布的护身符。” 她目光炯炯的看着m1“异端高达”。 “你也知道吧?奥布不侵略他国,也不容许别国侵略。而且,也不介入外国的纷争——这些力量就是为了贯彻这个意志而存在的。” 基拉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左脸有些红肿。该不会是跟谁打架了吧。 “——奥布就是这样的国家——不,本来应该是的。直到我父亲出卖国家为止!” “咦?” 卡嘉利忿忿的吐出这一句,令基拉吓了一跳。“父亲”——乌兹米前代表卖国? 这时,只见艾莉卡的表情有些不耐。 “哎呀,您怎么还—再说这种话呀?我不是跟您说过好几次,事情并不是那样的吗?‘海利欧波里斯’协助开发地球联合军的ms之事——乌兹米大人当时并不知情……” “住口!”卡嘉利打断她的话。“你以为这种借口骗得了我吗?他可是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耶!” 这话简直不像在说自己的父亲。基拉听得目瞪口呆。卡嘉利又说:“光是说自己不知情就已经有错了!” 这真是严酷的批评。的确,一个执政者是不该说自己“不知情”——基拉虽然这么认为,但也觉得卡嘉利对至亲之人的评语太过严苛。不,也许正因为是至亲,她才觉得更该提高标准吧。 ——爸爸是个骗子……! 他们在“海利欧波里斯”初次看见“强袭高达”时,卡嘉利那么喊着,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基拉现明白那个意思了。 “所以他不就负起了责任吗?” 艾莉卡的表情无奈又嫌烦。她为乌兹米的辩护,卡嘉利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把位子让给叔叔,却还是一天到晚指指点点的!这有什么两样!” “没办法呀,现在的奥布需要乌兹米大人嘛。” “谁需要他那种卑鄙的人!” 卡嘉利蛮横地叫着,艾莉卡连声叹气。 “亏他还那么疼你呢,我真替乌兹米大人不值呀。你是该让他打一个耳光呢。” 听她这么一说,卡嘉利显得有些难堪。这么说来,她脸上的红肿是父女吵架的后果啰?不过她并没有证实。 话说回来——基拉看着她们两人拌嘴,心里想——这位艾莉卡.西蒙斯跟阿斯哈家好像走得很近。 艾莉卡重新转回基拉,对他微微一笑,好像故意要气卡嘉利似的。 “——来,我们不管这个傻瓜了……。过来。” 艾莉卡又先迈步走出去,他们就离开了那一区。基拉又朝身后瞥了一眼,心绪复杂地看着“异端高达”。 当然,不管是对抗地球联合军或扎夫特的兵力,时代都已经来到必须仰赖ms武力的地步。这点他能理解,可是——要是真的用上这些兵器……想象起那副景象,他觉得胸口彷佛郁结成块般格外的沉重。 说不定——就因为拥有了这种东西,反而会为这个国家带来灾难?单单回顾“海利欧波里斯”的惨剧就够了;因为有“曙光社”开发的ms,让“海利欧波里斯”化为宇宙里的尘埃。谁敢说这些ms不会引来同样的灾难? 基拉一行人搭着电梯继续往下层去。艾莉卡领着他们走进一个房间。房间的正面是一片强化玻璃,这里大概是监看用的主控台。玻璃外就是一座宽敞的试验场,里面有三架“异端高达”并排站着。基拉默默走向玻璃。这又是怎么了?——正这么想时,艾莉卡对着麦克风呼叫起来:“亚莎琪、茱莉、玛由拉!” 扩音机立刻传来高而细的“是—!”声。基拉有些讶异。 ——这、这就是操纵者? “啊,卡嘉利小姐?” “哎呀,真的!” “什么—?她回来了?” “不行吗?” 卡嘉利没好气的回话。那些操纵者们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纤细悦耳,和这些ms的外观简直完 全不搭调,基拉不禁有些错乱。不过艾莉卡和卡嘉利好像见怪不怪一样。 “旁边的男生是谁?长得好可爱耶!” 好像在说自己的样子,基拉不由得紧张的往后一退。 “卡嘉利小姐真是的!你在哪里发现这个小帅哥的呀?想不到你这么有一手!” “还以为你离家出走呢,搞不好是私奔——” “笨蛋!没这回事啦!” 卡嘉利语带惊讶地咆吼,只听少女们娇滴滴的尖叫起来——“恼羞成怒了耶~这样反而更可疑喔~!” “好好哦~好好哦~!人家也想要这么帅的男朋友~!” “你们够了没啊!” 卡嘉利快发起火来了。眼看这帮女孩子们会继续斗嘴下去,艾莉卡连忙插话:“好啦,重逢的寒暄就到此为止吧,人家可是客人唷。” 话说回来——基拉好生难为情,一面想道——原以为卡嘉利只跟艾莉卡特别熟,没想到她跟这些吱吱喳喳的驾驶员们也毫不见外似的。从对方的语气听来,她们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卡嘉利的身份。昨天他还以为从此不能再随便与她攀谈了,今天看来,这份顾虑是多余的了。 “咦,你说的‘客人’就是那个小男生吗—?” “讨厌啦,我还正以为怪里怪气的卡嘉利小姐总算遇见她的真命天子啊!” “不过呢,你想那有可能吗?啊哈哈!” “……我等下一定要你们好看。” 卡嘉利恶狠狠的丢出这一句。基拉不意惊觉,她们口中的“客人”彷佛有弦外之音——这时,艾莉卡已泰然自若的做出指示。 “开始。” 三名操纵者仍以甜美的少女声不约而同的答“是!”——然后开始了动作。 起初,基拉还搞不懂她们在做什么。只见三架“异端高达”笨柮的伸手跨步——动作慢得令人惊讶。看上去,机体的动作像在演练中国拳法,却慢得像是太极拳。其实就算用太极拳比拟,也算是很勉强了。 这大概不是胡闹,而是真的展示动作。卡嘉利颓然喃喃道:“…………还是老样子嘛。” “这也比先前快了一倍呢。你上次看过后,我们又换了新的操作系统。” 听见艾莉卡的回答,基拉更加愕然。 ——一倍?那,难道之前还要更慢? “可是这样子,三两下就会被解决了唷?” 卡嘉利无情的说。 “根本没用嘛。只是去当人家的靶子而已。” “啊!好过份~!” 扩音机里传来不平之鸣。 “可是我说的是真的啊!” 卡嘉利回敬道。 “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辛苦!” “敌人哪管这么多!还辛苦咧!” 卡嘉利的话极其辛辣,却是一针见血。在前线诉说自己有多辛苦,敌人也不会因此就手下留情的。 “拜托,你们就不能再灵活一点吗?至少要抓得到苍蝇吧!” “怎么可能抓得到啊!” “我看是试验场里没苍蝇可抓吧?” “什么嘛,你自己不会开还这样说!” “你说的哦?那换我试试啊!” “好了好了好了,别闹了。” 艾莉卡再次介入少女们的争论。 基拉重新想起穆以前也说过,自然人的准驾驶们“光是笨拙的活动都很吃力了”;这回他终于明白那个意思。ms的操纵实在不是自然人能驾驭的。 “不过,卡嘉利小姐说的也是事实。” 艾莉卡说着,向基拉抛出一个微笑。 “所以我们想让它变得更强。——就像你的‘强袭高达’那样。” “咦……?” 话题突然转向,基拉有些不解,只见艾莉卡仍是笑容满面,一副理所当然的说下去。 “我们想请你做的技术协助,就是开发它的支持操作系统。” 原来啊——基拉的心底突然涌起一阵反应——怪不得她特地让一个局外人看这些东西。这不只对“曙光社”而言,对国家而言也是重大机密才对。况且他虽然是奥布的国民,现在却是个地球联合军的士兵啊。 奥布方面提出的所谓“交换条件”,基拉已经听玛琉等人提起过。既知道“大天使号”的命运托付在自己的肩上,他也无法拒绝。 到底……自己不做“调整者战斗驾驶”,只单纯回复到“基拉.大和”身份的那一日,何时才会来临呢……? 次日凌晨——太阳还在水平线之下。东边的天空已现出一抹微红,蓝色的幽暗仍在如梦般朦胧的水面摇曳。一艘点了灯的小渔船在近海处隐隐约约。这是个四面环海的工业国,当然仍有渔业的发展,所以也不会有人对这艘小船起疑;可是坐在船上垂钓的那名男子,每隔一会儿就看看手表,实在有些不自然。 渔船终于微微一倾。海里伸出一只手攀住船沿。钓鱼人再看了手表一眼,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便向这个试图上船的人伸出手去。海中陆续又出现三人。他们尽量不激出水声,鱼贯地爬上小船。最先上船的一人已经卸下水肺、脱去头套,露出濡湿的蓝发、年轻却老练的端正脸孔,以及锐利的绿色眼眸——正是阿斯兰.萨拉。另外的三人不消说,当然是伊扎克、堤亚哥和尼高尔。 “克鲁泽队,阿斯兰.萨拉。” 正确来说,应该是“萨拉队”才是,但他仍这么说。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大剌剌的冠上自己的姓;另一方面,从实际而考虑,报克鲁泽的名字比较好办事。钓鱼人——不、该说是伪装成钓客的扎夫特情报员,做了一个潇洒的笑容。 “——欢迎光临和平之国。” 渔船开始向岛的方向前进。 “要去哪里?” 引擎声很大,阿斯兰只好大声问道,情报员也回吼着:“淤能碁吕岛。你们要找的东西十之八九在那里!——如果真有的话啦!” “有没有别的?” 阿斯兰的意思是,关于他们要找的——“大天使号”的情报,有没有进一步消息。男子一耸肩答道:“我没打听到。不知是他们藏得太小心——或官方声明是真的,都有可能。” 阿斯兰也耸耸肩。没问题,他们就是为确认这一点而来的。 渔船驶近一座岛,开始减速,最后关了引擎,悄悄滑进一处人烟罕至的岩岸边。阿斯兰等人在船里换好了情报员带来的衣服。看来像是“曙光社”的工作服。那人接着拿出一份淤能碁吕岛的地图,以及“曙光社”的大致平面图——不少部分是空白的——以及伪造的识别证。 “这些id可以进到工厂区的第一区。别区全都有个人信息管理系统严密监控。时间不够,我也没办法。” 情报员解释道,快快浏览过阿斯兰等人的衣着后,又耸了耸肩。 “……唉,别乱来啊。惹出事情就麻烦了。——我们可不想让狮子醒来。” ——狮子? 阿斯兰狐疑的看着他,简短的道了谢。男子也没理他,径自回头往小船走去。事前就已经说好了,要他日落后再到这里来接人。 他们看了看内陆方向,迈步走去。 ——这座岛上,基拉……说不定卡嘉利也在。想到这点,阿斯兰觉得心头有些苦涩。 是想发现他们呢?或者宁可他们不在……他也搞不懂。 “强袭高达”的检修工作和“大天使号”一样,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数十名技术人员取下零件,或为机体各处加装新品,全都是同步进行。基拉在驾驶舱里调整操作系统和仪器类的指数。 “哇哦,你打字好 快哦。” 头上突然有个大剌剌的声音传来,基拉抬起头看去。原来是卡嘉利站在空中走道上,正探头看着下方的驾驶舱,看见是基拉,她显得有些惊讶。 “啊,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在里面呢。” “是啊。” 基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他跟四周的枝术人员们一样,穿起了“曙光社”的工作服。 “他们说在工厂里穿军服不太好。” “原来是这样。” 卡嘉利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这且不提,不论在“异端高达”的试验场也好,或是这“曙光社”的工厂里也好,她彷佛自家后院似的逛来逛去。想到这里,基拉不免调侃她一番。 “你这个公主也真奇怪,成天往这种地方跑。” 卡嘉利不高兴的噘起嘴。 “不行哦?——别说什么‘公主’啦。你根本一点也没这么想!” 基拉噗嗤的笑出来。——哎,这倒也是。 “不要笑啦!我真的很讨厌人家叫我公主啦!” 卡嘉利不耐烦的说着,基拉笑的更开心了。真的,只要一跟这个女生在一起,不知为何就自在起来了。她离开“大天使号”时,基拉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快、还这么频繁的见面,真令他高兴。 “……不过我总算知道,你那时为什么会在‘曙光社’那里了。” 基拉这么一说,卡嘉利接口说“是啊”,便微微板起脸。 “——我听到谣言,说‘曙光社’在‘海利欧波里斯’帮地球联合军制造ms……跟父亲说,但他却不理我,所以我就跑去自己确定……” “然后……” 基拉点点头。她要确认的消息来源,应该就是加藤教授吧?话说回来,因谣言而起疑,竟然马上就动身前往当地,这股行动力也真叫人惊讶。 就是怕会有这种事才来的——基拉又想起她当时说过的话。她是担心“海利欧波里斯”因此受到攻击才立刻行动的。基拉不禁偑服起来。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她,已经为国家的利益考虑而行动。或许该说,不愧是首长家的人吧。基拉在当时至少还不会这么忧国忧民。 不过,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女。乌兹米.纳拉.阿斯哈——他一定也和卡嘉利一样顾念着国民的安危吧。虽然她好像仍对自己父亲有着大大的不满。 “不过……你爸爸——我是说,阿斯哈代表,应该真的不知情吧?” “那只是内部有人这样讲!我爸自己什么也没说!” 卡嘉利压低了声音,生气的说:“他只说那不重要——。只说所有的责任都在自己身上。就那样而已……” 这些话听来确实模棱两可。不过单看他高洁地负起责任辞去代表之职,不已证明他是个人品伟大的人了吗?基拉心里想着。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即使找再多的借口,不相信的人就是不会相信;阿斯哈代表的沉默,想必就是基于这一点吧。 可是,卡嘉利对父亲的这番态度似乎并不谅解。她神情低落的吐了一句:“——我那么相信他的……” “卡嘉利……” 原来如此——基拉突然明白。卡嘉利一定是想从父亲口中听见他的否认。想亲耳听他说,自己跟那件事没有关系。她嘴上虽然批评得毫不客气,心里应该一点也不恨父亲;相反的,正因为很爱他、尊敬他,眼看这件丑闻毁去父亲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她才格外受到打击。 卡嘉利的话说完,他们便听见技术人员从外面经过的闲谈声:“电磁流体导管的磨损实在有够严重……” “驱动组件磨损得才夸张,到处都是。” “我看真是操作过头了,机体都在惨叫哦……” 卡嘉利目送他们走远,又转回头来,自己也耸耸肩说了声“……有什么办法”。基拉收起键盘,走出来到空中走道,抬头望着“强袭高达”。就像技师们说的,原本为自然人而建造的机体,却被一个调整者发挥出所有的潜力,当然是过度使用。别看这样,机体其实仍有许多暇疪;就拿ps装甲来说,它就已经被光束擦过好几次。不过这一路走来,这架机体也陪着基拉熬过无数场战斗了。 “——可是……没保护到的还是太多了……” 基拉喃喃道,低着头往后走开去。卡嘉利跟上来走在他后面。两人来到走道旁的一处休息区,站在一起喝着饮料。 “那……”基拉继续刚才的对话。“你就跑去加入那种地方的反抗军啦?气到离家出走?” “我父亲说‘你不懂这个世界’,我就去弄懂啊。” 卡嘉利干脆的说。基拉在惊讶之余还是只觉得偑服。要了解世界,怎么会跑去沙漠选择跟“巴库”作战呢?一般像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虽然看来实在不像——若要“了解世界”,不都会选择到欧洲游学旅行之类的吗? 却见卡嘉利热切的说:“在沙漠里,大家都拼了命作战……。虽然只是荒芜的沙地,可是——他们都拼了命想守住土地……” 原来……她不选择安逸的路,却宁愿在严苛的条件中与战士们同行,用同样的观点去看事情,并赌上自己的生命。这样的卡嘉利,基拉也觉得很了不起。 无意间,卡嘉利的表情却出现一丝阴郁。 “——可是,奥布却……” 她走出通道,从窗口俯看“强袭高达”所在的偌大工厂。 “有这么雄厚的力量,却不像人家那样拼命,到现在还想两边都讨好。……不是很奸诈吗?” 她挑衅似的看着基拉。 “这样可以吗?像这样做太墙头草了!” 只可惜——她的想法实在太单一了。不是黑就是白,两者皆非就不能接受。 看过沙漠战士们仅凭着简陋的武器和扎夫特对抗,基拉也能体会她的愤慨。看见自己的国家富裕繁荣又和平,他知道卡嘉利甚至有些引以为耻。但是——“……卡嘉利想打仗吗?” 基拉低声问了一句。如此单刀直入的问题,令卡嘉利剎时一愣。 “我只想让战争早点结束而已!” “是吗……” 基拉垂下眼去。 让战争早点结束——那么,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达到这个目标? 等到其中一方消灭另一方才行? 还是说——两方都一起消灭? 如果就像卡嘉利说的,奥布也加入某一方并投入今后的战争,杀戮就会结束了吗? 他觉得并不会。 “可是……打仗也不能让战争结束啊……一定不能……” 基拉语带寂寥的说完,卡嘉利也为之语结的沉默下来。 当房门打开,怀念的双亲一出现在眼前,少年们立刻奔向前去。 “妈!爸!” 在奥布军总部内的一室,托尔等人的父母亲正等着会见孩子们。日前卡兹曾经提过的乐观希望,上级总算为他们实现了一小部分。虽然不许回家——也就是离开这座舰,但能允许他们和亲人相聚。昨天听玛琉宣布这个消息时,米丽雅莉亚已经高兴得差点哭了,今天看到睽违数月的父母亲,托尔自己也不禁觉得眼眶湿湿的。 “托尔……!” 看见儿子跑来,母亲捂着嘴呜咽起来。父亲只说了一句“你这孩子……”便说不下去,大概一时有太多的话想说了。看见平日开朗又坚强的母亲掉泪,托尔心头一紧。 一旁,米丽雅莉亚的母亲正紧紧抱着女儿。她父亲对宝贝女儿身穿军服的模样有些困惑,但还是掩不住久别重逢的喜悦。赛伊和卡兹的双亲也来到这里;唯独不见基拉的父母亲——甚至连基拉也没有出现。双亲 phase 04 “照眼前的情势看来,最大的动乱因子就是巴拿马了。” 奇萨卡望着舰桥的仪表板说道。那一头厚重沉闷的半长发已经全梳栊到脑后扎起,胡子也刮干净了,魁梧的身材包裹在奥布的军服下,看上去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他刚走进舰桥时大伙儿有好一阵子认不出来是谁。回到原本所属岗位上的军人固然流露出一股威武而严肃的气息,看起来竟也多了一分理性而柔和的感觉。 “大天使号”的外面正日夜兼程地持续着维修作业。虽然船体受到那样严重的损伤,但维修的速度之快也令人相当不敢置信。 “多亏扎夫特最近要进行的巴拿马攻略战,卡潘塔利亚的动态格外匆促而密集。” 扎夫特的巴拿马攻略战,是“乌洛波罗斯作战”预定的最终阶段——这场以夺取联合军方最后一座质量投射装置为目的的侵略作战,看来已经进入倒数计秒的阶段。玛琉试探似的看着奇萨卡。 “……你们了解到多少程度了?” 这副口吻就像在探测奥布的情报收集力。身为联合军方的人,她也不由得想从这里打听出中立国才有可能掌握到的扎夫特情报。面对这一点,奇萨卡苦笑而对。 “这个嘛,奥布也是有难处的。情报谁都想要,但我们也不想捅出漏子。” 对奇萨卡回避重点的回答,玛琉也只能同样苦笑。人家可不会这么轻易地亮出底牌,不过就算不肯透露消息,他们其实也已经承受奥布相当丰厚的好意了。 “——不过,这对要前往阿拉斯加的你们来说,岂不是个好消息?” 玛琉点点头。对……巴拿马的情势确实令人忧心,不过目前最优先的事项,仍是设法让自己平安的抵达目的地。为此,扎夫特为巴拿马攻略战而集结战力一事,反倒是难能可贵。 “就算万一遭到追击,只要越过了北回归线,就马上是阿拉斯加的防空范围了。他们应该不致于穷追到那里吧。” 诺曼神情明朗的说道。在刚降落地球时,状况糟得连未来都不敢预期,如今连抵达目的地的行程都可以具体的规划,他彷佛不敢置信。 好漫长啊——玛琉刚要这么感叹,不行,她的心中便兀自否定。还没有真正抵达阿拉斯加。在完全进入制空圈之前,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那支追踪我们到这儿来的部队呢?” 玛琉问道。奇萨卡摇摇头。 “从前天起,奥布近海就没发现舰影了。” “这么说——是撤退了?” 玛琉颇感意外。从“海利欧波里斯”一路被追到这里,敌军的执着是这么的深,如今仅听一纸官方宣言就如此干脆的撤退,这不太像是他们会采取的行动。 “我国大概也另寻外交途径做了相当程度的交涉吧。虽然我也希望他们是真的撤退……” 看来奇萨卡也抱持着怀疑。这番话不只是言词,也透露他真心为“大天使号”的前途担忧,让玛琉感到胸中一股暖意。除了奇萨卡,卡嘉利和乌兹米,以及在沙漠中结识的反抗军们,多亏这些人有形无形的援助,他们才得以撑到今天。这一切,她要永远铭记在心——她是如此想着。 唐突地,娜塔尔开口了:“——听说当时,阿斯哈代表并不知道这艘战舰和‘g’的事情——有这项传闻,是真的吗?” “芭基露露中尉。” 对如此单刀直入的质问,玛琉也该出言制止,但奇萨卡只是漠然的回答:“单就机械开发层面的决定,是受大西洋联邦的压力所迫而不得不进行。——与‘曙光社’的牵连,也是当时才发现的。” 至今才知道母舰竟有这番内幕,令玛琉等人不禁睁大了眼睛。奇萨卡语带苦涩的继续说:“‘奥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早点声明立场才行’——这是那帮人的论调,我们虽然也明白,只是……不管卷入任何一方,到头来吃苦受罪的还是国民啊。就像‘海利欧波里斯’那样。” 当因地球军机密而遭池鱼之殃的这个殖民卫星之名一被说出来,强硬如娜塔尔也不由得垂下眼。 “无论如何,乌兹米大人绝不希望事态演变成那样,所以明知事不可为,也只得硬扛下来了。” 奇萨卡说到自己宣誓忠诚的这位元首时,语中充满敬意。说完,他以温和的眼神看着玛琉等人。 “——看在你们眼里,或许会觉得他想得太美好了吧。” “不会……” 玛琉摇摇头。不战并不代表袖手旁观。在现在这个时代,选择不战之路,恐怕远比参战要难多了…… “那,修理的情况呢?” 奇萨卡彷佛想换个气氛般,一改务实语调的说着。 “我们接到通知说明天之内会完成。” 娜塔尔答道,他便微微一笑。 “是吗——那就很快啦,加油哦。” 语毕,在他便要转身离去时——“是!” “谢谢您!” 却见娜塔尔和诺曼向他立正行礼,就像对一名长官似的。玛琉也微笑着,和部下们一样挺直脊背,右手触眉。 “奇萨卡上校——真的非常谢谢您多方的帮助。” 奇萨卡闻言,也有些难为情似的回礼,又耸肩一笑。 “不……你们也帮了我很多,我也是在阿哲高原出生的,虽然那里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 说时,这名男子的眼神有些飘渺。也许是回想起故乡的那片沙海,或是与同胞们短暂的共同奋斗历程吧。 “——我也知道一时的胜利并不代表任何意义,但总是无法眼睁睁的袖手旁观……” 选择战争之路的,是他过去的故乡;而今他所效忠的家园,选择的是不战之路——身处在如是的狭缝间,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然而,他马上又改了一副开玩笑的口气:“托你们的福,我也总算把那匹离家出走的悍马给带回来了。我才该谢谢你们呢。” “真是!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啊!” “库斯托”舰内,伊扎克忿忿的咒骂着。两脚翘在茶几上翻阅着杂志的堤亚哥也以一副百般无聊的语气应声附和。 “也不知是真还是假的,连补给队都真的叫来了啊。” 日前潜入奥布后,尽管他们并没有掌握到任何与“大天使号”直接相关的证据,但阿斯兰却径自下令自奥布境内撤离;由于当时预定停留的时间已所剩无几,他们也只有服从指示,谁知一回到舰上,阿斯兰竟对队员们说了一句令人错愕的话。 ——“长腿”肯定在奥布。 这话从何而来,伊扎克等人完全无法理解。可是阿斯兰十分坚持,最后终于以“大天使号”会从奥布出海为前提,决定全队在外海的此地埋伏。的确,假使那艘船要从奥布驶向阿拉斯加,必定会取道北上航路,因此将通过这片海域。——如果它真的还在奥布国境内的话。 “——我们已经等了两天!要是搞错,那帮家伙早就逃远了耶!……可恶!” 伊扎克喋喋不休的骂道,并气得踢了茶几一脚。堤亚哥才从杂志中抬起眼来。 “你若想大干一场的话,我可以帮你哦?” 伊扎克瞪了他一眼,堤亚哥却满怀期待的回视他。 “想不想啊?搞个叛变吧?” 与其说在开玩笑,不如说堤亚哥只是闷得发慌罢了。比起看杂志打发时间,堤亚哥大概觉得帮伊扎克恶整阿斯兰会更有趣一点吧。伊扎克呼了口气后挥挥手,一副少来了的样子。 “很遗憾,我的脑袋还没单纯到那个地步。” 话说回来,阿斯兰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虽然是看他不顺眼,但伊扎克对他的优秀却是很早以前 就承认的;那些评价是针对阿斯兰的冷静沉着和卓越判断力而发的,而今这种毫无根据、虚张声势般的作态可不包含在内。 也罢——伊扎克按下焦燥之心想道。虽然不太甘愿,不过现在那家伙是队长,目前也只有服从他的指示。 况且,要是埋伏在此的结果是落空,反而可以看那家伙出洋相——这一点倒也值得期待。 而这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阿斯兰,此刻正呆坐在因接受补给而浮上水面的“库斯托”外层甲板上,并不发一语的凝视着海面。补给舰已完成任务正待驶离,舰长门罗在一旁确认完毕后向阿斯兰走近。基本上,门罗目前被编入阿斯兰的麾下,但在面对这个过于年轻的队长时,门罗总是以近乎客观而宽磊的态度接受他的命令。或许也因为阿斯兰对这位年纪与父亲相彷的舰长,总是怀着敬意相待吧。 不过在这次的作战命令上,门罗大概也觉得自己该以一介长者的身份提供一点意见,便泰然自若的站在阿斯兰身边,轻声说道:“可是……” “是。” 阿斯兰抬起脸。只见门罗的脸上并没有一丝不满或疑惑,却是理所当然似的问道:“……我想,你应该是有胜算吧?‘割喉作战’也快到了,若只有本队在这里耽搁时间,士兵们会开始不满哦。” 阿斯兰坚定地直视门罗的眼睛。 “我正有此意。” 眼看阿斯兰洋溢着无可动摇的自信,门罗也无话可说,只有轻轻耸肩。 “……好吧,那就请您露一手吧,萨拉队长。” 好歹是给过意见啰,他大概是这个意思吧。舰长略带无奈的说完后就离开了。 虽然有胜算——但阿斯兰却不能说出胜算从何而来。 阿斯兰再次望向海面,这附近的海域拥有全球数一数二的清澈度,几乎可以一眼望见海底。但如此美不胜收的景色却没有映入他的眼中。 他能跟谁说呢。他已经目击到敌人——“强袭高达”的那名驾驶员了。自然,“大天使号”也一定在那岛上。那名驾驶员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也是个背叛同胞、投靠了敌军的调整者,所以——他非常肯定。 但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他双手紧紧握拳后又放开,眼光落在掌心。 三年了,他又摸到了自己三年前做的机器宠物。 ——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送我的……宝贵的纪念…… 道出这些话语的是颤抖的双唇。他到现在仍是一脸快哭的样子。基拉就是个爱哭鬼,三年前——分别的那一天,阿斯兰才刚把小鸟送给他,他就是那个表情了。阿斯兰最怕他的眼泪,所以自己其实也想哭得不得了,却还是只能硬装出笑容。 “可是,你却在铁丝网的另一边……” 阿斯兰像在揶揄——也像在说给自己听似的喃喃自语。基拉已经拒绝和阿斯兰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了。就算他摆出一副哭丧的脸,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每次都是这样,基拉总是烦恼着跑来跟阿斯兰哭诉,最后下决定的却还是基拉,想改变他的决定也无从做起。 “——阿斯兰。” 背后有个声音在叫他,将他从回忆之海的沉浮间拉了回来。回头一望,只见尼高尔正向他跑过来。 “补给结束了吧?” “对啊。” “那边有飞鱼在跳耶!你相信吗?” 尼高尔的神情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母星地球的自然景观有多奇妙,他就有多惊异,看见了又一五一十的跑来跟阿斯兰报告,好比云的形状如何如何,日落时分的海色又是如何变化;每当看见一只小鱼小鸟,尼高尔都有十二分的感动。老实说,有时阿斯兰还真觉得烦,可是每次看了他的脸,阿斯兰又不禁好笑起来。 “你要不要去看?” “不,不用了。” 阿斯兰苦笑着拒绝他的邀约。大概察觉他笑容里的僵硬,尼高尔突然露出担心的神情。 “你在担心吗?” “咦?” “没问题啦!我相信阿斯兰——不,我相信队长!” 尼高尔用力的说。从这话里感受到的深重意味,令阿斯兰不由得心头一突,但见到对方那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的柔和笑容,随即明白到尼高尔只是怀着祟拜的心情看待自己罢了。比阿斯兰还小一岁的这个同胞把他当成哥哥般的仰慕——话虽如此,他却常常比阿斯兰还用心、注意到许多小细节,有时又为阿斯兰撑腰,到底谁才像哥哥,其实也很难说。尼高尔的个性率真,或许流于不切实际,但他常在紧张的同僚关系中扮演缓冲的角色,是个善体人意而知进退的人。就一名精英战斗驾驶而言,这一点也许称得上是难得的资质。 想到这里,阿斯兰突然有个问题。 “尼高尔……你为什么会志愿从军?” 尼高尔处处表现得温柔善良,从军不像是他会做的选择——不过,阿斯兰是到现在才想到这点。 “咦?” 面对这个唐突的问题,尼高尔睁大了圆圆的眼睛。 “呃……没,不好意思。我多问了。” 阿斯兰连忙含糊其词,但尼高尔只是微笑着说“不会”。 “——我那时只是想到……‘我也必须起而作战了’,就是看到‘尤尼乌斯7号’的新闻时。” 阿斯兰的胸中又是一阵冲击。本来以他这个年纪而言,应该是被保护的一方才对。他不认为尼高尔的本性是适合战斗的。可是,他却基于使命感而选择了拿起枪炮。就为了保护自己所属的群体。 “那,阿斯兰呢……?” “……跟你一样啊。” 听到这个回答,尼高尔又笑了。看着他的笑容,阿斯兰只觉得,早知道就早点和这个少年多谈谈了;那样的话,说不定他也能将基拉的事情对他和盘托出。或许是尼高尔的温柔笑容和年幼时的基拉有几分神似,才让阿斯兰心生此意吧。 阿斯兰这时想着,从今以后就多听听尼高尔说话吧。对了,既然他对什么事都这么容易感动,那么在回到“nt”之前,就约他做一趟地球之旅吧。去看看什么艾尔斯岩、或什么大堡礁之类的……他也不太懂,不过尼高尔看了一定会很高兴吧。 ——如果,他们能有这么一天的话…… 殖民风格的白色宅邸内,卡嘉利一大早就匆匆忙忙的准备旅行。她已经穿起了防弹背心、工作裤和战斗靴,一面将最少限度的随身用品塞进背包里。每当见到她这副模样,侍女玛娜总会呼吸困难。 今天是“大天使号”的出航日。“曙光社”倾全力进行的修缮工程,照预定在昨天深夜里完工了。卡嘉利不是正规乘员,若是自己不赶过去,别人可是会丢下她的。 昨天她在围篱那里看到的肯定是阿斯兰。那个驾驶“圣盾高达”的扎夫特士兵是怎么混进淤能碁吕岛的?更糟的是,他竟然还在跟基拉讲话。远远看见那一幕时,卡嘉利只觉得全身像被冷水浸过一样的寒冷。基拉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万一不小心说溜了嘴——泄露了“大天使号”或“强袭高达”的消息——一股保护者的心情油然而生,她才赶忙跑过去。 当时看来,阿斯兰好像是发现她之后才逃掉的。她再追问,基拉却像是回避她的视线,只答说那个人帮他抓到小鸟而已。他当时眼睛红红的,好像又哭过了。八成又是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吧。 他总是流露出好像在那双消瘦的肩膀上,扛起了全世界的重担似的满脸艰辛神情。这也难怪——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同胞丧生在他的手下。卡嘉利现在才想到,那天他在甲板上是为什么而哭;因为他杀了“沙漠之虎”——他一定不想杀死安特留̶ 6;巴尔特菲卢特的。就像卡嘉利不想杀死阿斯兰一样。 ——那么,要怎么样分出胜负?到哪里才算结束……? 那名敌将的话语,仍在她耳边低诉。 这时一个敲门声响起,她还没有回应,房门就被打开了。卡嘉利不悦的转过身去。佣人是不会不敲门就开门,更不会敲了门不等响应就径自进来——除了一个人之外。 想当然尔,站在房门口的,正是父亲乌兹米。他冷冷的看了看卡嘉利的装束和散落的行李,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 “你想跟那艘战舰一起走?” “是。” 卡嘉利绷紧神经似的答道。对从小就失去母亲的她而言,父亲是个特别的存在。她不只尊敬父亲,也以他为傲,父亲对她也不只是溺爱,更灌注了深厚的亲情。自从“海利欧波里斯”的事件以来,虽然她已将父亲视同一个堕落的偶像,但心里却也深深明白,他仍是个值得学习的强悍对手。 乌兹米目不转睛的俯视着女儿的脸庞。外表并不相似的这对父女,对峙起来时的气质却如出一辙。两边都想坚持自己的信念,都不愿意妥协,也都宁可桀傲不屈地奋战到底。 “——那么,你要做地球军的士兵,与‘nt’作战吗?你就这么想打仗吗?” 父亲讽刺似的话语,令卡嘉利愤而顶嘴。 “不是!我才不是想打仗!” “那是为什么。” “我只是想帮助他们!” 卡嘉利的脑海中,浮现基拉蜷缩成一团独自哭泣的背影。还有死去的阿夫门德与伙伴们。 “——我也想让这种战争早点结束!” “你去参战,就能让战争结束吗?” “这……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当然……可是……!” 卡嘉利想要力争,却一时说不下去了。 ——可是——打仗也不能让战争结束啊……一定不能…… 基拉当时喃喃说着,语气是那样颓丧且失望。或许他已经看到过什么了。这个为了救自然人而与同胞作战、走在杀戳之路的少年眼中,一定看见了什么。 ——到哪里才算结束? ——消灭所有的敌人……? 死者的话语在她脑中不断盘旋。卡嘉利彷佛想挥开那些声音,只是盯着父亲说“可是!”;但乌兹米脸上的表情却让她把话吞了回去。 “你若是杀了一个丈夫,他的妻子就会恨你……” 卡嘉利的心脏猛然一跳。 “你若杀了一个儿子,他的母亲也一定会恨你吧!” 说着,乌兹米以一种难得的表情凝视着卡嘉利。 “——而你若是被谁所杀,我也会恨那个人的。——这么简单的连锁关系,你怎么会不懂呢!?” 父亲的话里回荡着不耐,也充满了恳求。卡嘉利仍不愿就此折服,只是拼命的摇头。 “我知道!可是——只有我在这个国家过好日子……!” 乌兹米大喝:“就凭那种自我满足的廉价正义感,你以为能做得了什么!” 卡嘉利惊愕的倒抽一口气。自我满足——?自己追求的,只是自我满足? 乌兹米俯看着女儿,抓着她的双肩摇撼着。 “不是只有拿了枪才叫战斗!” 卡嘉利的眼光瞥过床铺上散落的行李,背包旁收在枪套里的手枪隐隐发亮。 是啊——与阿斯兰对峙时,自己不也差点就要想通了吗? 这个问题,不是枪能解决的——想通这一点。 “——你要学到战争的本质。卡嘉利。” 不可思议地,父亲的一针见血打动了卡嘉利的心。 战争的本质——? 战争的本质会在哪里呢?明白那一点,她就能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了吗? 她能找到方法,让那个哭泣的少年不必再与同胞互相残杀吗……? “爸爸……” 卡堆里仰头看着他的脸。乌兹米也意味深长地回视着她。 “互相残杀是不能结束什么的。” “不会有问题的嘛!模疑训练做过那么多次都ok了!我可以的啦!” 站在“空中霸者”前。托尔对着马德克和穆再三陈情。基拉在一边看着,表情也十分不安。 “哎……能两架同时出动,确实也帮了大忙就是啦。” 马德克的语气虽然还有点不情愿,但总算是让步了。 “毕竟‘强袭高达’打地面战比较吃力嘛……” 托尔已经费了好一会儿工夫,央求众人同意他驾驶二号机出击。为着这一刻,他在待命时都一直窝在“空中霸者”的模拟训练机里面。 “可是……托尔!” 无视于基拉的担忧,托尔自信满满。 “只是支持‘强袭高达’跟空中监视而已嘛!那点小事而已,我也可以啦!” 穆一直闭口不语,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这时才开口说道:“那是……芭基露露中尉的命令吗?” “是我自愿的啦!” 托尔叫道,一副不甘心似的。穆只得抓抓头,临去之际又说:“……只有支持而已哦。” 听到这句话,马德克不放心地打量着托尔。大概是想起卡嘉利上次把二号机驾走,害他后来花了好大一番工夫修理吧。可是托尔没注意到他半信半疑的眼光,只是一个劲儿笑得开心灿烂。相对的,基拉却显得格外忧虑。 “托尔……” “哎—呀,就跟你说不用担心啦!” 托尔握拳搥了基拉的肩膀一下。 “你跟佛拉达少校都那么努力,我不尽点心力怎么行呢!” 话是这么说,但基拉的脸色还是阴郁。对穆或他而言,卡嘉利日前的失踪经验还印象深刻。那种滋味他怕于想再尝第二次了。 不过,托尔的话锋一转,口气变得老练而沉稳。 “毕竟都到了这种局面,我也应该加把劲才行啊。而且,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嘛……。你知道吗?赛伊现在好用功耶,都在看军事方面的书。” “啊?” “因为,我们已经是军人了嘛。” 托尔看着睁大了眼睛的基拉,笑了一下。 “我们都是志愿从军的呀。” “开始注水、开始注水……” 地下船坞响起警报声,“大天使号”的两侧开始有激烈的水势喷出。轰隆的水声回荡在岩壁之间。 “奥布军来电。周边无舰影。将照预定时刻出发。” 帕尔这么报告。玛琉指示“回复说已收到。” “他们要出动护卫舰啊?” 赛伊惊讶的看着杰基。 “大概是用舰队替我们做掩护吧?舰数一多,对方也难以锁定,将来也容易在舰种数据上含糊掩饰过去。” 船坞已经注满了水,“大天使号”的底部也已浸在水面下。 “——阿斯哈前代表到船坞来送行。啊——” 帕尔有些讶异的向玛琉看去。 “对方说——希望大和少尉到甲板上去一下?” 讯息就转到了身在弹射甲板处的基拉那边。虽然不明就里,但他也姑且照做。他走出甲板环顾四周,便注意到有人正从栈桥往这里拼命的跑来。 “基拉——!” “卡嘉利?” 今天的卡嘉利身着军服,毕竟是来送行的。若又叫她穿成上次那样,她一定又觉得太客套吧——基拉一面觉得奇怪,一面看着她一路冲上“大天使号”的登舰梯。能出航前再见到她一次真好。他本来还担心,怕也又要不顾一切的 跟过来呢。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爬到梯子顶端来。 “卡嘉利,为什么……?” 没等基拉的话说完,她便指着监控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的、爸妈……在那……!” 基拉猛地一惊,转过头去看。看台上有乌兹米和艾莉卡等人,而站在最前面的,是他怀念的父母。 “——啊……” 母亲像是伏在玻璃窗上似的,嘴里叫着基拉的名字。她的脸上有一丝笑容,脸颊上却有泪水的光。父亲的手环在母亲肩上,表情仍像以往那样沉稳,另一手轻轻向他挥着。看见他们两人,基拉的眼里已充满了泪水。 他一直以为,若是见了他们,恐怕要忍不住怪他们.所以他不敢见面。但他此刻的心里,却只有宽慰和思念之情。 卡嘉利仍然气喘嘘嘘,一面又断断续续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去、给他们、看一看嘛……” 为什么不去给他们看一看呢……就在这一刻,基拉其实也后悔了。他有好多话想跟他们说。与他们分别的这段期间,他经历的——但转念至此,他却只是轻轻摇头。 “等一下……能不能帮我跟他们说……对不起?” 他还是不敢见。 “现在,我……” 基拉颤抖着欲言又止,只好咬着嘴唇。 见了父母——他该怎么说?妈,我见到阿斯兰了唷。他妈妈跟你很要好的,但在一年前的“尤尼乌斯7号”事件中死掉了。我们现在变成敌人了,在战场上互相残杀——说这个吗? 说不出口。至少,他现在还办不到……。分别的这段期间里实在发生太多事,基拉已经没法用和以前一样的心情去面对他们了。 现在还不行——总有一天等到一切都结束,他整理好了心情,再…… 那一天何时到来,或者,那一天究竟会不会到来,现在虽然都还是未知数…… 基拉凝视着站在玻璃窗后面挥手的父母亲,努力的眨眼不让泪水流出来。卡嘉利或许明白了基拉此刻的心情,神情严肃的点点头,只说“我知道了……”。基拉转而看着她。 “卡嘉利……你也多保重……” 一如往常,看着她那副认真得近乎僵硬的表情,基拉便彷佛什么也说不出了。 “那么……这阵子,谢谢你了……” 基拉强自装出笑脸,就要转身走回去,却见卡嘉利的表情一下子垮掉。她激动的大叫着“基拉!”,冲上去就抱住他的脖子。 “你……不准死哦!” 她几乎是半哭叫着说。虽说是拥抱,却像近乎粗鲁的抓着他猛摇。基拉也快要哭了;因为他突然想起这几个星期以来,她的存在让自己的心灵得到了多少慰藉。但他总算是忍住了泪水,微微一笑。 “没事的……” 就像卡嘉利以前安慰他那样,他也拍拍她的背。 “己经没事了……” 他又往监控台瞄了一眼,看见父母亲和乌兹米略显惊慌的俯视着他们两人。他这才想起,她也算是这个国家的公主,做父母亲的看见孩子们这么抱来抱去一定吓坏了吧。其实不用担心——基拉这么想着,便放开了卡嘉利。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不是父母亲们担心的那回事。不过,他感觉与她亲近得不可思议;虽然个性完全相反,生长环境也截然不同…… 但若说不用担心,就某种意义而言,对卡嘉利好像也有点失礼。抱在一起也完全没特别感觉,那不就表示没把她当成女孩子看待吗…… 正这么想时,只见卡嘉利眼中含着泪水,看了基拉的表情后噘起了嘴。 “你笑什么嘛……!” 基拉不由得噗嗤一笑。 果然,能再见到她一次,真的太好了。 待基拉回到岗位,卡嘉利也离开后,“大天使号”的主引擎正式点火。 前方的大型闸门缓缓开启,朝雾弥漫的海面在眼前漫开。奥布军的护卫舰队隐约可见。并在外海待命。“大天使号”即将朝向目的地,展开最终的海上航行。 “库斯托”的司令室里,阿斯兰扯着上衣急急走进。 “是演习吗?” 他问道。门罗舰长只朝资料面板努了努嘴——“行程表上却没有这一项。他们朝东北方走。——还没锁定舰种吗?” 说着,他也在催促操作员。尽管他看似冷静沉着。但好像也期待阿斯兰的“直觉”会应验。当然,阿斯兰自己是百分之百确信。 “进入战斗准备。麻烦尽快锁定舰种。” 他立刻换装,跳进“圣盾高达”的驾驶舱。当然,其他队员们也早已坐进爱机,严阵以待。 “有单舰脱离舰队!……己锁定!是‘长腿’!” 引颈久候的报告一从司令室传来,便听得堤亚哥吹起口哨,尼高尔则兴奋的高声叫道。 “你说对了耶!阿斯兰!” 只有阿斯兰在那一刻闭上了眼睛。但在下一秒睁开眼睛时,他已经恢复了冷酷的表情。 “出击!今天一定要拿下‘长腿’!” “舰队旗舰来电。‘我军即将返国。祝贵舰好运’。” 卡兹逐字读完电文,玛琉便仰头转过来微笑着说:“回电‘感谢诸位的护航’。” 米丽雅莉亚略显不安的看着副驶座。平时总是托尔坐着的位子,如今空荡荡的。 达利达若有所思的喃喃道:“……真希望什么事也不要发生,就这么离开啊。” 那也是全体乘员的心愿。 ——就在同时,基拉穿着驾驶装出现在弹射甲板上,马德克见了不禁睁大了眼。 “怎么啦,小兄弟你干嘛?敌人又还没有出现?” 基拉径自走过他身旁,也不和他对眼。 “出了领海,扎夫特就会展开攻击了……” “啥?” 马德克一脸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反问,但基拉没再说什么,只是表情生硬的坐进了驾驶舱。 阿斯兰他们为什么会跑到淤能碁吕岛去,基拉也早已猜想到了。他们无法从外交管道获得进一步的情报,只好亲自潜入,以便独自掌握“大天使号”在奥布境内的证据。阿斯兰的确得到了,基拉就是活生生的证明。就算他的伙伴们不明白,他应该会坚信才是。既然“大天使号”迟早都会离开奥布,北上前往阿拉斯加,那么阿斯兰一定会埋伏着等待这一刻…… 果真刚出领海不久,舰桥便传来叫声。 “雷达有反应!数量三——不,四!” 抬起脸,接下来的报告他不听也知道。 “机种锁定!‘圣盾高达’、‘暴风高达’、‘迅雷高达’、‘决斗高达’!” ——他还是来了。 剎那间,那双将小鸟放在自己掌中的手,浮现在基拉的脑海中。那是一双筋络分明、比十三岁时更大了的手。 “准备对潜艇、对ms战斗——!” 玛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跳出来,高张力的声调打断了基拉的回忆。 “只要摆脱敌人就好!也许不容易,但祝各位好运!” “ecm最大强度!烟雾排放管投射!两舷排放烟幕!” 基拉走出上层甲板。装备了重炮装备的“强袭高达”单膝跪地,拉起连自“大天使号”船体的外部电源缆线,连在“炎神”上。 “联结导管线,辅助电源联机,准备完成。” 这么一来,它就能从母舰获得电力供给,就算连射“炎神”再多发,也不担心电源耗尽了。 基拉架起“炎神”静候着。 乘着“古鲁”的机影正在接近。是那四架系列 。“大天使号”发射的烟幕弹在空中炸开,舰桥两侧的排烟管释放出浓烟,两者融合成烟雾,渐渐的隐没了舰体。 “别那么紧张,你只要从空中支持‘强袭高达’就可以了。” 穆潇洒的说完,便听到托尔略带紧张的回应了一声“是!”。 “出动啰!可别摔下来啊!” 两架“空中霸者”相继从线性弹射器上飞出。穆的一号机承载着“翔翼型攻击装备”,托尔的二号机则是“巨剑型攻击装备”。基拉目送着二号机破烟而去,心中仍难挥去那一抹不安。 出动时剎那间的重力加速度令托尔不禁屏息。模拟训练做的够多了,但却无法模拟实战驾驶时的重力加速度。被烟雾遮蔽的视野一清晰起来,便看见“决斗高达”就在眼前。 “哇啊啊!” 托尔不由得惊叫一声,立刻拉回操纵杆。机体急速回旋,令他的身体重重抵在座位上。“决斗高达”虽然发射了光束来复枪,也因二号机出现得太过突然,托尔总算有惊无险的避过。 “很好,不错嘛!” 穆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强袭高达’的支持就交给你了!” “是!” 托尔惊魂未定的答完,剎时想起,刚才的那声惨叫别被米丽雅莉亚听见就好了。他在视线范围内掌握四架系列的位置,抑制着颤抖,在控制台上打进坐标。 “——这里是‘空中霸者’托尔!呼叫‘强袭高达’!” 他对着通讯器大喊:“现在传送敌机的坐标和射击数据!” 在烟幕内侧待命的“强袭高达”自然无法目视敌机,受到中子干扰的影响雷达也不堪使用,但透过飞行在上空的“空中霸者”传送数据,基拉就可以实时掌握敌机动态了。 突然间,烟幕中有一道光束射出与敌机擦身而过。敌人也无法掌握“强袭高达”的位置,自然无法事前得知其射线。四架系列各自散开,努力回避这看不见的敌人发出的攻袭。 基拉拔掉“炎神”的外部电源,启动了ps装甲。借用别人的“眼睛”进行射击,毕竟无法捕捉系列敏捷的动态。基拉驱动“强袭高达”奋力跃起;从托尔传送的数据中,他已经知道敌机的位置。刚从烟幕中跳出,“暴风高达”和“决斗高达”的攻击立刻杀到,基拉只是轻轻的的闪过,趁落下时扣下“炎神”的扳机。炮口射出的光束不偏不倚的贯穿了两机脚下的“古鲁”。 “暴风高达”和“决斗高达”当下只得往遥远的海面落去让受重牵引。“强袭高达”则继续面对“圣盾高达”与“迅雷高达”的追击。基拉回避他们的光束,打算回到烟幕中,“圣盾高达”迫近。 ——阿斯兰……! 最后见到的哀凄笑容,又在脑中浮现。 这时,烟幕后方有个如远雷般的闪光,剎时便紧跟着一道巨大的光柱穿破浓烟而来。是“大天使号”的主炮“gottfried”。白色的庞然舰体从烟雾中现身,向“圣盾高达”发射“勇者加炮”和“袋熊飞弹”。“圣盾高达”不再追击,并向后退去。 回到甲板,基拉很快的卸下重炮装备。电池还有电力,但从战况看来,换装成翔翼装备比较好。 “佛拉达机已到!” 赛伊的声音提示着。正如所言,穆的一号机刚刚滑进上方的空域。 “‘强袭高达’准备换装翔翼装备,待命中!” 米丽雅莉亚向他们呼叫,只听见穆的响应仍是那样一派悠哉。 “别把礼物弄丢啰!” 这原本就是为了让“空中霸者”将动力装备递交给“强袭高达”而做的设计,只不过他们头一次在地球的空中换装,条件限制比在宇宙中更多,基拉一时之间不禁凝息。 “少校,请进行!” 基拉再次从甲板上跃起。配合相对速度,“空中霸者”也射出翔翼装备,“强袭高达”与背载装备着全后展开十字翼,机身浮现出红、蓝、白三色。再接住相继射出的盾和来复枪,首次的空中换装至此大功告成。基拉刻不容缓的启动翔翼型装备上的喷射推进器,往剩下的“圣盾高达”和“迅雷高达”冲去。 两机巧妙的配合,趁着“强袭高达”朝“迅雷高达”进攻时,“圣盾高达”同时以来复枪的射线予以牵制。 “——唔!” “强袭高达”迅速举起盾牌防御时,“迅雷高达”的左手投射出“缚狼锁”。基拉以一记光剑斩断,却见到“迅雷高达”已经举起了右手的三犄。 “基拉!” 托尔的“空中霸者”切入,他的飞弹命中了“迅雷高达”的右臂。 “托尔!” 剎那间,基拉觉得自己彷佛看见托尔脸上紧张的神绪。 “迅雷高达”正被由胁侧穿过的“空中霸者”分了心神,基拉抓紧时机冲向敌人近侧,利落的挥出光剑。“迅雷高达”的右臂被斩落,往海面坠去。 “成功了!” 听见托尔的欢呼,基拉不由得苦笑。踢开已然失去重心的“迅雷高达”,“强袭高达”再次跃向空中。“迅雷高达”和“古鲁”虽然一同坠落,但在贴近海面之处总算拉起了机身;只不过失去了那只集中武装的右臂和“缚狼锁”,“迅雷高达”就算能回到战线,也派不上用场了。最后剩下的,只有“圣盾高达”了——残存的“圣盾高达”继续发射来复枪,一面逼近“强袭高达”。基拉也予以还击。双方的来复射线交错,打在盾牌上的光束激荡出火花。 “阿斯兰……!” 基拉暗暗说着。“圣盾高达”急速逼近,彷佛凶猛的扑过来——基拉对着它脚下的“古鲁”连射来复枪。“古鲁”喷出火光。 说时迟那时快,“圣盾高达”纵身一跃,立刻变化成ma形态。基拉惊讶的向后退,“神盾高达”的能源炮“海妖魔兽”已经冲着“强袭高达”袭来;要是被它击中,就算是一发都吃不消。基拉忘我的闪避能源炮射线,一面后退。当“强袭高达”站回“大天使号”的甲板上时,只见“圣盾高达”也正在降落。它的下方有个小岛的影子,可能是这一带的群岛之一。着地前,“强袭高达”变回了ms形态,看来大概是逆制动启动了。 阿斯兰已经无法移动。“强袭高达”消耗了不少能源,对方应该也差不多。就这么撤退吧……基拉祈祷似的看着“圣盾高达”,却见他一跃而起,还想对“大天使号”发动攻击。 “唔……!” 剎那间,基拉怒上心头。 ——为什么不肯悄悄的放我们走?我根本就不想跟你打!我也不想跟任何人对战的! 你们都、你们都——为什么! 他在无计可施之余,不由得满脑子都是这个穷追猛打的对手。 ——为什么不肯让我们喘口气! 无处发泄的思绪,就此转变成投向对方的怒意。 “基拉!” 二号机接近上方空域,托尔的呼声传来。 “我要射出‘巨剑’啰!” 大概是顾虑到“强袭高达”的电池残量。基拉脱去翔翼装备,换上托尔射出的“巨剑攻击装备”;胸中的怒水烧得太猛烈,基拉连初次换装时的紧张都感觉不到了。趁着换装之势,基拉驾着“强袭高达”直奔“圣盾高达”降落的小岛。 “停止攻击!——大和少尉,不要追击!” 娜塔尔略带焦虑的声音顿时追上来,但基拉只是充耳不闻。他的脑中只有对敌机的愤怒;为了这个强逼自己投身这场非自愿战斗的对手。 对着这艘企图通过眼前的巨大战舰,阿斯兰仍锲而不舍地发射来复枪。“大天使号”立刻还击以飞弹和火神炮 。 “唔……!” 阿斯兰回避不及,猛烈的冲击袭向驾驶舱。看看仪表板,刚才的中弹削去了相当多能源,指数已经接近危险区域。突然间,敌机接近的警报声大作,阿斯兰惊愕的仰望荧幕,看见“强袭高达”已逼近眼前。他迅敏的后退,一面举起来复枪相向,但“强袭高达”的长剑已经挥下。看着枪身被锋利的刀刃一分为二,阿斯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斯兰……!” 通讯机里传来基拉的叫声。 “够了!退下吧!是你们输了!” “你说什么……?” 阿斯兰只觉得血气直冲脑门。输了……?输给基拉?你这个爱哭的好好先生,每次都是你来找我哭诉,每次也都是我在帮你。输给你? 与其说是身为精英战斗驾驶的自尊受损,倒不如说是因为对方摆出兄长的姿态与口吻吧。阿斯兰怒不可遏,丢开了已形同废铁的来复枪,启动装载在腕部的光剑。他挥剑冲上去,“强袭高达”用左臂的盾牌挡了下来。 “住手,阿斯兰!我不想再跟你打了……!” 他发了疯似的狂挥剑,却连“强袭高达”的机身也踫不到,这一点更令阿斯兰忿恨不已。他回吼道:“你现还说这种话?攻击啊!攻击我啊!你不是也这么说过吗?” “阿斯兰——!” 基拉悲愤的高叫着。 “你也会对我开火的——你有说过吧!” “下次的战斗,我会向你开火”——阿斯兰这么说时,基拉也万般艰辛的答以“我也是”。 然而,此刻的基拉却一点也不想这么做。基拉要是认真起来,自己大概会输。他们彼此在战技上的差异,阿斯兰其实已经感觉到。自己并没有手下留情。他好不容易说服那些意见相左的伙伴们、布下埋伏,就是打算在这里解决掉“大天使号”跟基拉——明明有了如此万全的准备,如今却…… 更甚者——面对一个根本没使出全力的对手——还只有一架,竟也不敌?天下岂有这种屈辱? 阿斯兰在盛怒之余仍一意突进。却在此时,“圣盾高达”的ps系统失效了。 这才回神的阿斯兰呆住了。刚才他气过头,压根儿没注意驾驶舱里的警告声。 输了——他哑然看着屏幕。基拉连光束兵器都不必使用了。这是完全的败北。他只能等着眼前的ms挥下巨剑。 然而——“阿斯兰,退下——!” 突如其来地,尼高尔那再清晰不过的声音从扩音器里跳进来。 还没来得及眨眼,对峙的两机间已经切进了一道黑影。“迅雷高达”——? 原来它散布了“幻象化粒子”,趁这两人不注意时接近此地。 “迅雷高达”仅存的单手像持枪似的持着一根“枪骑兵标枪”,向“强袭高达”攻击。虽说他有警告,但也来得太突然。 这份突然,对基拉来说也是一样——错愕间,阿斯兰只能看到“强袭高达”的“枪刀”向下划成一道弧线。那只是纯粹的反射动作。雷射的光刃像是被吸引了去,横劈进“迅雷高达”的驾驶舱。阿斯兰连音都发不出来。 “——阿斯兰……快逃……” 变声前的稚气高音,断断续续的传进阿斯兰的耳里,倏地断绝。 “……尼高尔?” 阿斯兰怔怔的叫着这个名字,他根本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强袭高达”也像是冻结似的停下动作。彷佛也和阿斯兰一样,陷入错愕与不解中。 感觉这一刻的恐怖,好像会持续到永远。 “尼高尔——!” 阿斯兰凄厉的叫了起来。 “迅雷高达”的机体炸了开来。碎片击打在“圣盾高达”褪色的装甲上,宛如不协和音撕裂着他的心。 挨那一切的,应该是我啊——阿斯兰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直到通讯机里传来了声音,他才回神。 “——尼高尔?” “怎么可能……!” 先是堤亚哥,再是伊扎克的声音。阿斯兰茫然的望向屏幕,发现跳跃着赶来的“暴风高达”和“决斗高达”;还有眼前——颓然地垂着长剑的“强袭高达”。 “唔……呜呜……!” 阿斯兰呻吟着。周围有数不尽的碎片。那是“迅雷高达”的残骸——尼高尔……尼高尔已经……! “哇啊啊啊!” 尼高尔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基拉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尼高尔——!” 刚才听见了阿斯兰悲痛的叫声,现在还在耳边响着。 自己驱动了机体——但他几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在那一刻,近距离下突然现身的敌机猛攻而来,基拉的反射神经已然与兵器同步,只在无意识下便已经做出了反应。待他惊觉时,手中的长剑已经朝“迅雷高达”的要害劈去。 呆然伫立的反射的躲开射来的光束。不知几时,“决斗高达”和“暴风高达”已经登上了岛。 “大和少尉!你在干什么!” 娜塔尔的怒叱声,总算让他清醒过来。 “大天使号”由上空驶近,舰底部的“豪猪阵”正在做援护射击。受到这阵狂风般的扫射所阻,三架系列便无法接近“强袭高达”。 “回来!我不是叫你不要追击吗!” 基拉猛然惊觉。一阵强烈的悔意涌上心头,刚才为什么没照她的话做呢。他咬着嘴唇,朝身后的三架敌机瞥了一眼。还有——那一架爆炸的残骸…… ——“尼高尔”……? 他痛苦的咀嚼着这个名字,启动了喷射推进器,离开小岛。 “脱离战斗空域!最大推力!” “强袭高达”抵舰同时,玛琉的声音响起,“大天使号”加速驶离。眼下的小岛渐渐远去。基拉在还没有完全回神的状态下,几乎是机械性自动的关掉了“强袭高达”的操作系统和电源。 刚走出驾驶舱,热烈的欢呼声迎面而来。 “太棒啦!辛苦你啦!” 马德克粗声粗气的大呼着,不停的拍手。 “终于干掉一台了耶!” “叫‘迅雷高达’是呢?” “太厉害了!干得好哇!” 一时之间,基拉还弄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只能呆呆的站在那儿。整备士们没察觉他此刻的心情,一个劲儿的向他道贺,或争相跑来猛拍他的肩或背。 “真的,这阵子你真的太厉害啦!小兄弟——啊呀不对,少尉啦!” 基拉好一会儿才明白,原来他们在夸奖自己,为自己所做的事情高兴。 “你已经所向无敌咧!” “一路打到阿拉斯加吧!全靠你啰!” 他想吐。周围的脸孔一个个都歪七扭八,看来就像怪物的脸。甚至那个马德克终于称他为“少尉”以表敬意,他都只感觉到一股厌恶。迟了一会儿,基拉才强忍着激动开口。 “——请住手……!” 正乐在头上的众人大感不解。基拉紧握着颤抖的双手说:“我杀了人回来……你们居然……说我‘干得好’……!” 大伙儿的表情都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马德克惨叫一声“完啦”便皱起了眉头,众人中却有人明显的摆出不愉快的脸色。 “——为什么,之前还不是杀了那么多了……” 不知是谁的耳语传了过来,基拉颤抖得更厉害了。就在他几乎要咆哮起来之前,穆穿过人墙走来,一把抓住他的手。 “好了好了——基拉也累了。” 穆出来打圆场,众人的不满之声才平息下去。 “来吧……基拉。” 穆像坦护他似的将手臂拢上来,基拉却挥开他的手,拔腿就跑。 “好啦好啦,作业开始啦!还不能放松啊,快点哦!” 马德克对着仍在犯嘀咕的整备士们扯开嗓门。他的吼声从身后传来。 基拉怒气冲冲的走在通道上,从后方赶来的穆出声叫住他。 “他们没有恶意。” 基拉什么也答不出来,愤怒令他的脑子几乎要沸腾。穆现在在帮那些人说好话,他听了也只觉得烦得受不了。穆又说:“大家都把你当自己人了。” “……我知道。” 照道理,基拉应该要高兴。他们已经完全把基拉当成自己人了,所以才来尉劳他、称赞他;甚至就这么忘记,他刚刚杀的是自己的“同胞”了…… 基拉仍在走着。穆突然抓住他的肩膀,逼他停下脚步。 “基拉……” 基拉还是顽固的不肯抬起头。穆却语带强硬的说:“我们是军人。” 他用力的摇着基拉的肩。 “不是杀人凶手!我们是在打仗!不杀人就会被杀!我也是,你也是!大家都是!” “我知道!” 自暴自弃地,基拉忿忿吐出这一句。够了。他当然知道。可是知道归知道……! 穆最后语气严厉的说:“那就不要犹豫!……会送命的哦。” 基拉仍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 “混帐!” 还穿着驾驶服的伊扎克,暴怒地猛打墙壁。一旁的阿斯兰和堤亚哥只是默默的换衣服。 “混帐!混帐!……混帐——!” 伊扎克把身边的东西一股脑地打翻,粗鲁的乱踢柜子。角落的一个衣物柜的门震了开来,露出里面吊挂的红色制服。 “伊扎克!” 堤亚哥语带责难的出声制止,伊扎克惊觉而停下了动作,这才注意到那是谁的衣物柜。而今,那件制服的主人已不在这世上了。 “——为什么那小子非死不可?” 伊扎克怒吼着,冲向阿斯兰逼问他。 “死在这种地方!——啊?” 一直都面无表情的阿斯兰,这时却突然抓住伊扎克的衣领,反过来将他的身体推撞在衣柜上。 “你想说就说啊!” 阿斯兰愤怒的瞪着他的脸,大叫道:“说他是被我害的——说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啊!” 剎那间,伊扎克的脸上浮现惊讶的神情。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阿斯兰跟自己一样——不,其至更深——为了尼高尔的死而大受打击。才明白这一点,伊扎克便再也控制不住,端正的脸孔顿时垮了下来,眼中充满了泪水。但他仍含着泪怒视着阿斯兰。 “阿斯兰——伊扎克你也住手!” 堤亚哥竟展现了出人意料的一面,介入了两人间的争执。或许尼高尔的死太令人震惊,他也忘了要摆出平日爱挖苦人的模样吧。 “你们在这里吵有什么用!我们应该对付的是那个‘强袭高达’啊!” “我知道!这我当然知道……!” 伊扎克半哭着回吼。 ——之前也有过这一幕。 阿斯兰下意识的想起——刚想起,就后悔了。 是啊……那时在“伽莫夫”的更衣室里。阿斯兰和伊扎克也是这样对立时——那时出来打圆场的,却是尼高尔——伊扎克已泪流满面,忍着颤抖一面放声说道,彷佛在宣誓什么。 “米盖尔也是那家伙杀的!我的伤也是!——下次我一定要他的命!” 他又恶狠狠的瞪了阿斯兰一眼,纵身便冲出了更衣室。堤亚哥的目光停在尼高尔的制服上一会儿,也难忍悲痛之情的走了出去。这两人平日总把年幼的尼高尔看做是傻瓜,动不动就嘲讽他,没想到今天竟也为了他的死而如此动摇。阿斯兰甚至感到意外。不——他们怎么可能不动摇。尼高尔才十五岁啊,不该死在这种地方、这么凄惨的…… 阿斯兰走近那个敞开的衣柜。他的手怯怯的抬起,触摸着制服,彷佛要探寻尼高尔残留的体温。这时,衣柜中有东西掉出来飘落在地板上。阿斯兰反射性的看去,一看见是几张乐谱,脸上的表情顿时激昂得近乎恐怖。 “唔……呜呜呜……!” 他一拳打上衣柜,嚎啕大哭起来。泪水止不住地滴落在地上。 “哇啊啊啊……!” 你没睡着吗?——尼高尔问这话时那恶作剧似的笑容,彷佛仍在眼前。 真该多听他说话的。真该好好的听他演奏,一个音也不要错过的。 可自己总是——总是——满脑子只想着那个不在身边的朋友——这个近在身边又关心自己的人,自己却没多花心思顾念他。自己怎么会这么愚蠢,这么任性啊……! 太迟了。既使是再多的悔恨,尼高尔也不会回来了。 阿斯兰悲痛万分的呜咽着,嘶吼着。 “被杀的应该是我……应该是我……!尼高尔……!” ——该受那一刀的,应该是自己……! 自己想得太天真了。他现在才醒悟。自己对基拉有一分依赖,也小看了这个交战的对手。他一直以为彼此可以杀个你死我活,实际交锋时,他却下不了手——甚至也认定,基拉不可能杀死自己。 就是这份天真,把尼高尔的大好未来——和他的梦想,完全剥夺了——! “是我……!” 他哭喊着。 “……都是我一直没有杀了他……是我太天真……害死了你……!” 不够彻底的战斗意志,竟将尼高尔牵连至死。一个只有十五岁、喜爱钢琴的温柔少年——为了保护祖国而投身于无情战火的生命,在太过年轻的时刻早逝。 ——若不出手,下次被杀的可能就是你哦…… 克鲁泽的话在耳边响起,听来竟像是讽刺的预言。 阿斯兰含着泪水凝视着散落一地的乐谱。原本失神的表情,渐渐的充满了决心。 尼高尔死了。——被杀死了。 是基拉。 “——我要杀了基拉……” 眼神凄厉地,他喃喃自语。 “下次……我一定要杀……” 这是惩罚。注定该他背负的谴责。 他要亲手夺去自己最珍惜的人。唯有如此,才对得起尼高尔的死—— phase 05 “摩卢基袄导师~” 一个正在撒娇的稚嫩声音靠近坐着的摩卢基袄。柔软的小手碰了碰他的手臂。摩卢基袄停下由计算机听取的口述笔记,转过身去面对着声音的方向。他看不见说话的人,但视力健全的人总是偏好和人面对面谈话。 “怎么了,小铃?” 摩卢基袄是个年近四十、容貌富知性且气质沉稳的男子。他轻声的问,便听见那个纯真的声音怯生生地回答:“我想听你讲故事。” “好啊,要不要坐到我腿上?” “嗯。” 小小的温暖身体悉悉簌簌地爬上他的膝盖,紧紧的依偎着寻求温情。敞开的窗口不断传来浅浅的海浪声,潮风送来的熟悉气味里多了几分湿气。看来会要有一场风雨。 五岁的小铃是个爱撒娇的女孩,平时最黏摩卢基袄。摩卢基袄将自明天起离开家一阵子,她或许因为怕被丢下而感到不安吧。这孩子在半年前失去了父母,并有过被人抛下的经验,因此总是格外恐惧会有第二次。 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孩子们都和她一样,因为不同的原因而失去了亲人。有的是因为贫困而遭到弃养,也有人因疾病或战争而失去了双亲。孩子们很快就适应这儿的新环境,日子虽然过得开朗而快活,但内心里的伤痛却是难以想象的深。 “你想听什么故事呢?” “就是你之前讲过的啊。‘nt’的公主的故事。” “哦,拉克丝·克莱因的故事吗?小铃这么喜欢拉克丝啊?” “嗯,她很会唱歌,不是吗?” “是呀。她的歌声像小鸟一样好听哦。头发长长的像粉红色的云一样,笑起来好温柔,是个很漂亮的公主。” 摩卢基袄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容貌如何,但是看过的人都这么说。 “拉克丝·克莱因是不是住在太空里?我们在太空里会轻飘飘的浮起来耶。导师,你也会浮起来吗?” “会啊,在航天飞机里就会了呢……” 摩卢基袄回想起太空中的无重力状态,不觉担忧起来。明天要出的这趟远门令他的心情有些低沉,虽然知道这跟待办之事的成功率不高有关,但多多少少也包含了旅程即将带给他的不舒服。对眼睛不方便的人而言,再没有比毫无重力、上下左右都分不清的状态更教人感到不安了。他深切体会到,一旦跨出了宇宙,上下的观念便不再适用;而自己生来便视同理所当然的那些道理,终究只是狭隘局限的游戏规则。 人们固守的价值观,也正像这一点。孰是孰非、孰重孰轻,或是分出敌我——诸如这些对立,也不过是因时制宜、受限于立场的一种精神制约罢了。 然而——就像大地之于视障者,也有人同样仰赖那些价值观而生存。失去了既有的价值观,有些人会感到无可依着,或是难以言喻的恐慌…… 所以,更令人费解…… “导师……” 小铃略带不满的声音,将摩卢基袄从沉思中拉回来。他微微一笑。 “啊呀,对不起。对了,说到太空里的事情呢……” “嗯,等会要值班了吗?” 餐厅里,穆正倚着餐桌喝东西,见到娜塔尔走进来便率性的举起一只手。 “是,少校您一直整备到刚才吗?” 娜塔尔端了餐盘,一副迫于客套不得不回应的样子,在穆的对面坐了下来。 “嗯,差不多啦。总算能休息了。等下就换你们辛苦啰。” “不敢当。” 听见这始终刻板的回答,穆真想笑出来。 “我想明天就能进入制空圈了。” 娜塔尔说道,穆不经意的瞥了时钟一眼。 “……希望如此啦。” 乍听之下,彷佛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却令娜塔尔额眉深锁。 “的确……我们面对的是克鲁泽队。” “不……那并不是克鲁泽哦。” 听见穆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娜塔尔反问道“啊?”,但是穆已经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绕到别的事情上了。 “就快到阿拉斯加了……‘josh-a’呢……” 他喃喃说出了位于育空四的地球联合军统合最高司令部的简称,先前他们只想着如何抵达那里,而今抵达的可能性已十分接近,反而是别的不安在心头萦绕。 想到基拉和乘员们先前的争吵——或许算不上争吵,但把场面弄僵却是事实——穆不由得思索起今后的种种。直到最近,基拉好不容易才被大伙儿视为“地球联合军”的一份子——但仅限于在“大天使号”内,而他非但无法融入,甚至在同样来自“海利欧波里斯”的同学间也显得孤立。照这样下去,若再扯进那个连穆都搞不懂的庞大组织,基拉会变得如何呢…… 当然,抵达阿拉斯加后再让他退伍就行了。反正基拉原本就是为了保护“大天使号”上的人才保留军藉的。等这艘船抵达目的地,大可以让他名实俱符的恢复自由。 可是——军方会舍得放手吗?这才是直正棘手的问题。 说起来,穆一点也搞不懂上层那些大人物的想法。之所以觉得基拉的能力确属必要,或许只是穆在前线的亲身体所致;那些成天眺望北冰洋的大官们搞不好根本不希罕,说放手就放手也不一定。对基拉而言那样才好。 “……怎么说呢,搞不好自身都难保了呢。” 穆下意识的嘀咕着,娜塔尔又是“啊?”的反问。 回想起他们这一路上做过的事,在军队这样的组织里简直就在犯规连连之不可能的任务。然而穆倒还好。姑且不论阶级,他不过是一介ma驾驶而已,长官应该不会追究太多责任。问题是——玛琉。 她一定会背负最多的责任吧。穆不禁在脑中细数起历来的种种,但马上就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干嘛没事让心情沉重起来? ——正确来说,那也“不干自己的事”,只是有点微妙地无法割舍。他自顾苦笑,对着面前这个漠然用餐的女性开口说道:“……你就放舰长一马吧?” 娜塔尔不解,表情略显惊讶。 “少校,我并不是基于个人感情而对舰长有意见的!” “哎,这我当然知道啦。” “但是若有值得报告的问题行为,纵使与直属长官有关,我也必须传达给上级。这是我身为副官的使命。” “——是是是,你说的是。” 那简直是教科书里的标准答案。客观公正到这种程度,反而让听者觉得愚蠢至极。话说回来,她也未免太缺想象力了。当她自己面对这份“报告”递交之后的结果,她又会怎么反应呢? 不知是不是穆这番不正经的回答令她不悦,只见她微微垂下眼。 “……是,若要我说出个人的感想,我会觉得舰长这个人太天真了。” “也是啦。不过或许也多亏她的这种‘天真’,我们才能一路撑到这儿唷?” “咦?” 穆的指正让娜塔尔颇感意外的睁大了眼睛。 “你想想,要是你在‘海利欧波里斯’成功守住了‘强袭高达’之后,还有必要让基拉接手那架机体吗?” “没有——可是!” “如果基拉不去驾驶它,我们能到得了这儿吗?” 娜塔尔不发一语的想了一会儿,极不情愿的答道:“……不能。” 但她立刻目光炯炯的瞪着穆。 “可是!违反军规的事实并没有改变。要维持军队的秩序,规则是必要的。少校,您该不会认为这也是错的吧?” “规则啊……” 穆转过脸去看着别处。 “可是,唉。说来说去,有件最不该干的事情。却没有规则可罚唷。” “……那是?” “对啊,比方说——” 穆撇嘴一笑,直视娜塔尔的眼睛。 “——像是战争呢?” 舰桥的门开启,娜塔尔走了进来。玛琉原本茫然看着眼前的仪表板,这时反射性的瞥了时钟一眼,果然一如往常,正是距离交班时间的五分钟前。娜塔尔该不会将从寝室到舰桥的步行时间都以秒计算吧?玛琉半开玩笑的这么想着。旋又转念,不,若是她确实有这种可能。 “我来换班。” “谢谢。” 简短的招呼后,玛琉站起身,娜塔尔则向通信士席上的卡兹确认。 “跟阿拉斯加联络上了吗?” “电波状况很差,还没有取得联络。” 这和玛琉十分钟前确认的回答一样。两名女性士官在对看一眼后叹了口气。 “——照这个状况走下去,明天傍晚时就会越过北回归线了。到时候应该就能联络上了吧。” 玛琉彷佛求安心似的说完,只见娜塔尔一面检视仪器指数。语带苦涩的回应。 “波斯特洛夫级是高速舰。对方要是在那之后跟丢了我们,那就好了……” 她们都明白,这充其量不过是乐观的预测。对方既然可以坚持等到“大天使号”离开奥布境内,总不会在这最后关头就轻易撒手。虽说“迅雷高达”已被击毁,对方手上还有三架系列。 “因缘匪浅啊……那支部队还真不死心呢……” 玛琉琉想起穆以前对劳乌·鲁·克鲁泽做过的评语,不觉脱口而出,可是娜塔尔的回话却引她错愕的转过头去。 “可是佛拉达少校好像说,那不是克鲁泽队……?” “咦?可是那些——” 她不会看错那些ms的。那的确是在“海利欧波里斯”被扎夫特夺取,之后一路追杀本舰而来的机体。看见玛琉瞠目结舌的模样,娜塔尔不解摇摇头。 “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到少校这么说而已……” 不是克鲁泽队?那么,是ms的驾驶员换人了,还是部队的指挥换人了——? 不过——穆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曾在战场上性命相拼的敌手,光从用兵术就能看出对方的身份? 玛琉忐忑不安的离开了舰桥。 “哇塞真是!一开始真的吓死我了!” 托尔夸张的声音连走道上都听得见,芙蕾偷偷往餐厅里看。 “……尤其才刚出动就遇到第一发光束射过来!” 赛伊和其他的乘员们正和乐融融的围着托尔,听他讲述当天驾驶“空中霸者”初次上阵的经验。托尔比手划脚,得意洋洋的说着自己的英勇事迹。 “不过,那种情况我也在模拟训练时碰过了嘛!马上用力拉回操纵杆——” “哎呀呀,真的很了不起耶。初次上阵就能操纵得那么灵活。” 整备士们也高兴的给他戴高帽子,乐得托尔满脸生辉。 哼,什么嘛——芙蕾在入口处一面想着——又没打下半架敌机。等你杀了一个调整者再来吹嘘吧。基拉还一直都是独自作战呢…… 看着满脸春风的托尔,赛伊也半挖苦半调侃的吹捧他。 “不,你那样真的很厉害耶。几时偷练的啊?” “他做了好久的模拟训炼呢。” 米丽雅莉亚说。 “赛伊,你不也读了一堆东西吗?” 托尔十分开心的回他。 “米莉跟卡兹也练得很熟了耶!” “也算吧,我们总算不再是客人了。” 赛伊老成庄重的说完,米丽雅莉亚也跟着点点头。 “还真的习惯了呢……” “还好啦。” 卡兹的表情倒有些不置可否,此时米丽雅莉亚却突然瞪了托尔一眼。 “可是托尔,你别这么得意忘形好不好!听说你要出动时,我担心死了耶!” “没事的嘛,只是支持而已啊。米莉你太紧张了啦!” 托尔故作厌烦的说道,看着女友如此关心自己,眼神却是十分温柔。 眼见他们毫无芥蒂的表达对彼此的爱意,芙蕾的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焦燥并掉头离开。反正她一点也不想打进那个圈圈。 不——她进不去。 芙蕾惊觉自己已经和其他人完全脱离,不禁为之愕然。自从降落地球之后,她一直关在基拉的房间里,生活上也只与基拉一人为伴。在这段时间里,同学们早已和舰上乘员们打成一片,融入那个芙蕾一无所知的世界里;连赛伊也——一想到他心情就更乱了。赛伊好像已经完全把芙蕾给抛在脑后了。之前他还以一副未婚夫的姿态死缠烂打的,如今却这么轻易就死了心,看来他的心意也不过如此而已。 归根究底明明是芙蕾先背叛他们的,她却枉顾这一点,自我本位的气愤起来。 他怎么都没注意到,自己其实并不喜欢基拉呢?是啊,她只是为了复仇、为了利用基拉才跟他上床的。 当然——结果是他们就在军官寝室里同居了起来。芙蕾早就忍受不了杂居一处、人来人往的寝室,也受够了共同使用的淋浴间。人家军官寝室里可是有专用的淋浴间;而且做一个顶尖驾驶员的“女朋友”,感觉也不错……况且基拉对自己好得不得了,又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是啊,基拉很温柔的。长得可爱,头脑又聪明。当然啦,他是调整者嘛——最近,芙蕾有时会忘掉这一点。忘掉基拉是个调整者,还有自己的杀父之仇,甚至连自己开始接近基拉的理由都——是的……有时候,她也觉得他们就像米丽雅莉亚和托尔一样,只是一对很普通的男女朋友…… ——……这是错的。是我……我们都……我们都错了…… 基拉充满痛苦的语调,紧紧扣在她的胸口。 错了……?才没有错。我没有错。基拉是调整者,我怎么可能喜欢他。看见他战斗时阴沉可怖的表情,还有他恶梦连连的样子,根本一点也不觉得可怜。我怎么可能——! 芙蕾猛然感觉到一股寒意。 因为——让他品尝到这种痛苦的,就是芙蕾自己。 想到这里,她打了一个寒颤,努力把这个念头从脑中赶出去。 不是——不是!不是我的错!因为……我要志愿从军,大家可以阻止呀。基拉也是,他丢下大家离开就好了嘛。况且是他先没有保护好爸爸,本来就是他不对。要是爸爸没死,我也不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不是我的错! 她不知不觉的沿着走道,来到了机库前。她在脑中一片混乱之际从空中走道往下望——看见基拉伫立在那里。 整备作业结束后,机库里空无一人。基拉仰望着“强袭高达”。小鸟飞绕在他的身边,偶尔高高飞到天花板再降下来。 “迅雷高达”爆炸时的那一幕,依然在基拉的脑中萦绕不去。还有诵讯机里阿斯兰的叫声。 ——尼高尔——! 尼高尔——应该是他在淤能碁吕岛见到那三人之一吧。不管是哪一个,看起来都还很年轻,和基拉的年纪差不多。 而今,那其中的一人已经被自己——杀死了。那是阿斯兰的同伴。 小鸟飞下来,停在基拉的肩上。 “小鸟!” 它彷佛探问似的叫了一声,基拉伸出手,它便轻盈的跳上去。将这只鸟递过来的那双手,又在眼前浮现。三年前的那双手还纤细得像个孩子,而今已长成大人的手——为什么事情会变到今天这种地步呢? 自从离别的 那一天后,他们走了好远好远…… ——只有战斗了吧? 敌将的话言犹在耳。 ——只要我们互为敌人,就得战到其中一方消灭为止。 “敌人……” 基拉咀嚼着这个名词。小鸟又从他的掌中飞了起来。 “我是、你的、敌人……” 这几个字在耳里奇妙的回荡着。他到现在才亲身感觉到,自己是某个人的敌人。 尼高尔——基拉杀了这个人,阿斯兰一定不会原谅他吧。 他已经不再是阿斯兰的“朋友”了。他是他的“敌人”——也就是仇人了。 “……是这样的吧……阿斯兰。” 基拉空虚地向往日的好友确认着,声音中满是绝望。 “雷达有舰影!” “库斯托”的司令室里,操作员紧张的扬声大喊,正看着海图的阿斯兰等人猛然回过头去。电达面板上有一个移动的光点。操作员迅速比照数据,说出了阿斯兰等人期盼已久的答案。 “是‘长腿’!” “确定吗?” 舰长门罗再三确认,只见那人用力的点头。 “没有错!” 失去了最年轻的战斗驾驶,全体乘员们——不只是阿斯兰——都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战意。看着传送到面前的数据,门罗说道:“这片海域有很多群岛。天也快亮了。有利于我方发动攻势啊。” “今天一定要解决掉它!那个‘强袭高达’!” 伊扎克大叫。堤亚哥也霸气十足的笑了笑。 “尼高尔的仇和你的伤,我要一并讨回个公道!” 听着他们的话,阿斯兰也在平静中坚定了冰冷的决心。于是他宣布。 “——出击。” 他的心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是的,他必须万分冷静。要确实的完成使命——要亲手打倒“强袭高达”,非得要超乎寻常的冷静才行——你等着,尼高尔……! 走向“圣盾高达”的驾驶舱,阿斯兰在心里暗暗的说。 ——我不会再犹豫了。我不再把那家伙当成朋友、手下留情了。 那家伙是敌人。——是杀了尼高尔的战斗驾驶。 绝不再让他杀害任何一个伙伴。既然曾经是朋友,那就更要打倒他。 坐在驾驶舱里,他静待着母舰上浮。黎明前的曙光中,“库斯托”穿破浅赭色的海面浮出。头顶的闸门开启后,垂直弹射器升了上去。 阿斯兰再次在心底呼喊。这次是对着另一个人——一个即将永远诀别的人————你等着,基拉……! “声纳有感应!是波斯特洛夫级潜水航空母舰!” 被稀微晨光照射的“大天使号”舰桥上,杰基的叫声来得又急又突然。 “全体就第一战斗位置!全体就一战斗位置!” 警报声敲醒了众人的好梦。芙蕾也回过神来,却见眼下的基拉已经往驾驶员更衣室的方向跑出去。她急急转身跑出走道,追上正要赶去更衣室的基拉。 “基拉!” 基拉吃惊的转过身。芙蕾心中顿时涌起难以言喻的罪恶感。 “基拉……。基拉,我……” 她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得向他道歉——自从淤能碁吕岛的吵架以来,他们就没再讲过一句话。 是的,她要道歉才行。可是为什么?为了她那时曲解了基拉的体谅?还是说——为了一切? 为了她说谎——假装爱他,实际上是想要操纵他、利用他——为了自己带给他的所有痛苦? 看着芙蕾说不出话,只是焦急的揪着制服的领口,基拉有些困扰的别开视线。 “抱歉……待会再说。” 警报声催促着。芙蕾还想追上去,基拉却忽地一转身,向她微微一笑。 “……等我回来再说。” 那笑容彷佛刺进了胸口,芙蕾只能呆立着。纵使是这种时候,基拉还是这样温柔。 看着他跑远的身影,芙蕾的眼里已经盈满泪水。 等他回来——等基拉回来,她要说出一切。 没关系,基拉会原谅她的。一定会的。因为基拉是那么的温柔。 这一次,等基拉从战场上疲惫的回来,她一定要对他很好。把自己之前的那些虚伪,全都弥补过来。 他们或许真的错了。可是,从现在修正就好了。 对——等基拉回来…… “敌影三!五点钟方向!距离三千!” 非轮值人员才刚匆忙就定位。杰基就大叫起来。天色渐亮的南洋天空中,不吉的影子彷佛渗染似的倏地出现。是站在“古鲁”上的系列。 “同方向有热源接近!” 赛伊报告道。玛琉即刻下令。 “回避!左转舵!” “暴风高达”远远的射出光束,擦过“大天使号”的舰身。战火正式点燃。 “反光束爆雷准备!装填‘袋熊’飞弹!启动‘豪猪阵’!” 伴随着娜塔尔的号令,“大天使号”的兵器系统起动,随即喷出激烈的火光。掠过雪白的船身的光束劈进海面,使大量的水瞬间蒸发,阵阵蒸气顿时笼了上来。 “佛拉达少校和大和少尉呢?” 娜塔尔转向米丽雅莉亚。 “一号机,佛拉达少校出动!‘强袭高达’请到后方甲板!” ——听见米丽雅莉亚的指示声,基拉启动了“强袭高达”。扩音机里传来穆的咒骂声。 “可恶!——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顺利!” 穆也料想到了吗——基拉苦涩的想着。基拉很清楚,阿斯兰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原本就快要进入地球联合军的制空圈——再撑一会儿就能逃掉,却因为基拉杀了那个“尼高尔”…… 无意间,无线电里传来一声“基拉!”。是穆在叫他。 “是?” 基拉有些失神的答完,只听得穆试探性的问。 “你没问题吧……?” 大概他想起基拉昨天的态度不对劲吧。 ——不杀人就会被杀!我也是、你也是!——大家都是! 回想起穆的话,基拉于是低声回答:“……是。” 我知道……。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更不能不处于“没问题”的状况。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我只能上战场去保护大家。 也许,也许我根本就不是“没问题”。但我还是非战不可。就算我得击落阿斯兰也一样。否则大家都会死。 基拉降到后方甲板,架起来复枪。“强袭高达”装上翔翼型装备。看着三架系列从后方追上来,他的心里一阵刺痛。 “今天一定要把你们打下来!” 穆斗志高昂的大喝一声,飞出跑道。 “暴风高达”正以两胁的炮击管和来复枪发动攻击,“决斗高达”也发射了磁道炮“破坏神”和飞弹。“大天使号”则以“勇者”迎击,“强袭高达”就在甲板上用来复枪狙击。 交错的火线,划破南洋的美丽清晨。 “圣盾高达”接近。瞄准了“强袭高达”发射来复枪。“强袭高达”用盾牌挡下那道光束,从甲板上跃起。就在这时,“决斗高达”从侧面冲过来。基拉在半空中启动推进器,闪迥袭来的光束同时向两架还击。“圣盾高达”利落的一记反转,发动另一波攻击逼近。基拉在他们的攻击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杀气,表情也显得倍感吃力。 同时,“大天使号”发射“袋熊”以进行牵制,但射出的飞弹却几乎全被“暴风高达”的炮击一一打落。和早期比起来,这些战斗驾驶们已经熟练多了,懂得利用机体各 自特性去发展战法。拥有强大的炮火、专门支持用的“暴风高达”正是运用其特色专责向“大天使号”进行攻击,而“决斗高达”则肩负起与ms的战斗。 穆的“空中霸者”从空中一口气袭向“暴风高达”。“暴风高达”在闪避它的攻击之余,肩部的筴舱射出飞弹。就在飞弹几乎要掳获“空中霸者”时,穆急速飞降,直到逼近海面时才拉起机身;飞弹群赶不上它的机动性,在撞击水面后爆炸,“空中霸者”得以逃过一劫。 就在这时,“暴风高达”的炮口已经结结实实的对上了“大天使号”。炮台被光束贯穿,舰桥后部的飞弹发射管“地狱镖”炸毁,引发一连串激烈的爆炸。 “‘豪猪阵’四号、五号中弹!” “‘地狱镖’发射管间隔封锁!” 乘员的声音此起彼落,不断报告着损害状况。玛琉焦急的仰头望向通信士席。 “阿拉斯加呢?” 卡兹几乎是是哭喊着回答:“不行!没有回答!” 而此时,娜塔尔的号令仍然响着。 “‘gottfried’瞄准!要命中哦!——发射!” 倏地,杰基惊愕的声音响起。 “正上方有‘圣盾高达’!” 就在“强袭高达”与“决斗高达”缠斗得难分高下之际,“圣盾高达”竟神不知鬼不觉的上升,来到“大天使号”的正上方了。红色的机体跳离“古鲁”,在空中变化成ma形态。从这个角度接近,舰桥等于完全暴露在它的射线上。玛琉近乎哀嚎的大叫。 “右满舵—!” “圣盾高达”已经在正上空发射了“海妖魔兽”。诺曼死命的打着右舵。强烈的光束通过舰桥的旁边,却贯穿了“大天使号”的左舷,在“勇者”部位挖了一个大洞。紧接着发生猛烈的爆炸,控制台也短路了。爆炸声和乘员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圣盾高达”在空中再次恢复成ms形态,站上“古鲁”。 “大天使号”的受创十分严重。左舷冒出浓烟,舰身大幅的倾斜,高度也急遽掉落。警告讯号响彻舰桥。 “电浆涡旋管受损!浮游装置失效!” 达利达报告后,诺曼也惨叫起来。 “动力无法维持!” “优先控制姿势!” “把紧急动力连上辅助浮游器!” 玛琉和娜塔尔的命令声也充满慌乱。这时,听着损伤报告的托尔已经满脸焦燥,脸色一沉地从副驾驶座位上站起来。 “我驾‘空中霸者’出动!” 听见米丽雅莉亚高叫着“托尔?”,又见玛琉惊讶的望向自己,他胡乱拔下耳机,一面叫道:“这样下去太危险了啊!” “慢着,肯尼西二等兵……!” 托尔飞也似的跑出舰桥。玛琉仓皇的想叫住他,却被另一波中弹的冲击打断了。在米丽雅莉亚等人的惊叫声中,托尔再次下定决心,向前跑了出去。 再这样下去会被干掉的!只差一点点就到我方的势力范围了,却在这个节骨眼——! 奔跑在走道上时,一波又一波中弹的冲击仍然袭来,令他的脚步也踉跄不已。一股对敌人的怒意油然而生。够了吧!就放我们一马嘛。每次每次都这样死缠烂打,要追到什么时候——!那本来还是我们的兵器耶! 对啊——更可恶的是,破坏“海利欧波里斯”的也是他们。夺走了我们的家园,还马不停蹄一再的攻击我们,想夺走米丽雅莉亚、夺走基拉、夺走大家——夺走一切。 岂能让他们如此嚣张!我得保护这里——保护大家才行。基拉和穆也拼了命在打。自己也要加把劲才行。非战不可。 整备士们正忙着处理中弹地区,唯独托尔一人往弹射甲板冲去。他手忙脚乱的跳进“空中霸者”的驾驶舱,只见马德克忧心忡忡的跑来送行。 “不准乱来哦!” “没问题!” 托尔回吼道,一面降下防风罩。他目光炯炯的瞪着舱门渐渐开启,感觉全身充满了自信。昨天的紧张就像假的一样。再多来两发光束也吓不倒他了——托尔正为了昨天的成功而志得意满。尽管模拟训练做得够多了,但他实际的飞行时间其实还不到一小时。然而他天生一副乐天的性格,便满脑子认为自己已经能像基拉或穆那样战斗了。 ——没问题。对,我也做得到。 因为我昨天都表现得那么好了……! 线性弹射器蓄势待发,瞬间便将托尔的二号机送往空中。 “可恶!” 在极度倾斜而摇撼的甲板上,基拉焦燥的吐出这一句。他再次启动推进器,从“大天使号”上跃起,对准了迫近的“决斗高达”面部,藉“豪猪阵”猛然扫射之挥出光剑。“决斗高达”却猛然从“古鲁”上跃起,一脚踢向“强袭高达” “——唔!” “强袭高达”被它踢得飞了开去,但基拉立刻微调推进器站稳态势,落下之际拔出来复枪;随即射上的一枪准确地射中了正要站上“古鲁”的“决斗高达”右腿,令它顿时失去重心,往海面坠去。可是,“决斗高达”竟连坠落时也不放弃攻击,气急败坏的向“强袭高达”以来复枪连射。其中一发命中“强袭高达”手中的来复枪。基拉心中一惊,在千钧一发之际抛开了它,同时举起盾牌挡住它的爆炸。 “圣盾高达”趁此机会猛攻,基拉却临时才注意到。他匆忙发动推进器试图闪避,却被它挺着盾牌一下子冲来,撞得眼冒金星。 “噢哦……!” 这一记强而有力的拦腰一撞,把“强袭高达”完全拨离了降往“大天使号”的着舰路径。基拉甚至连落下时调整机体姿势都办不到,就这么狼狈摔在附近的一岛上。坠落的机体劈倒一整片树林,色彩鲜艳的鸟儿们纷纷惊动飞起。 “强袭高达”未及从坠落的冲击中站起,从“古鲁”上跳下的“圣盾高达”已经逼近。它的光剑以肉眼几乎不能及的速度挥下,基拉只能勉强以盾牌格挡。受到干扰的光束绽放出烈焰般的光芒。 在这道光下,基拉看着“圣盾高达”。映得火红的机体,彷佛每一处都充满着阿斯兰的气势。 或许要输了——他如是想着。 严重倾斜的“大天使号”,仍然拖着烟雾维持高度。当他们通过“强袭高达”的预测落点时,米丽雅莉亚不安的望向大屏幕。但在丛林的遮蔽下,他们也看不见战斗持续的状况,一时又没有出手援护的余力,只得暂且驶离。 但在此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厚厚的云层彷佛沉得人透不过气来。舰桥上的警示声不断,控制台处处闪着显示功能失调的灯号。引擎已经撑到了极限,操纵着满是伤痕的战舰,诺曼终于绝望的叫道:“无法控制姿势!” 玛琉一咬牙。好不容易都走到这里了——! “即将迫降!全体准备冲击!” 在猛烈震动的舰桥上,赛伊高声呼喊。 “两点钟方向有‘暴风高达’!” 彷佛早已等着这一刻,“暴风高达”绕过来切进“大天使号”的前方。娜塔尔在震动和惊报声中拉开嗓门下令。 “‘gottfried’!‘勇者’!瞄准!”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座小岛已经逼近眼前。就在覆满青翠林木和五彩花朵的岛缘,庞然战舰歪斜着撞上了那片白色的沙滩。沙滩被掘出一道又长又深的沟,海水立刻翻腾着流进去。乘员们全都被这场剧烈的撞击所袭,坐在上层座位的卡兹和帕尔更是死命的抓紧椅子,深怕被震落了。在满目疮痍的沙滩和横七竖八的树木缓冲下,“大天使号”就像是冲上小岛,最后总算停了下来。 舰桥的 摇晃还没完全停止,玛琉看着前方,惊愕的倒抽一口气。“暴风高达”就在眼前,两胁的炮口正对着这个动弹不得的大猎物。他们已经无法回避了。现在再用舰炮瞄准也来不及了。敌机的枪口就对着舰桥。 ——完了……! 就她凝息以待的这一瞬间——“——想得美——!” 一个怒吼声切进来,穆的“空中霸者”俯冲而下。“暴风高达”的“古鲁”被光束击中后爆炸。“暴风高达”猛然一跃,枪口立刻也转向。双方互击,在空中擦身而过。“暴风高达”接起二架炮管,发射出对装甲散弹炮,同时间“空中霸者”也发射了“炎神”。两机再度交错,但还不到一眨眼的工夫,“暴风高达”的右臂已消失光束中,而“空中霸者”的左翼也被散弹击出了火光。 玛琉心惊胆颤的看着穆的机体拖着烟飞过,确认机身并未严重损坏,而他也勉强的迫降在水面上后,才双肩一落,松了一口气。 被击落的“暴风高达”摔进“大天使号”前方的地面,勉强以不灵活的动作想爬起来,机身却中途停止了动作。似乎是动力系统受损。娜塔尔的号令刻不容缓地迸出。 “‘gottfried’瞄准!” 其实也已遍体鳞伤的主炮,在能源充填达临界点之前还得花点时间。这时——“——等等!” 玛琉制止主炮发射。“暴风高达”的驾驶舱门开启,一个身穿红色驾驶装的人走了出来,而那人近乎一脸不悦的举起了双手。 “他要投降?” 娜塔尔惊讶的拉高了声调。玛琉回过头去,两人神情困惑的面对相视。 “导师……” 孩子们有些不安地围拢在摩卢基袄的身旁。 雷声隆隆,豆大的雨滴又猛又快地敲打在屋顶上。摩卢基袄忽而一偏头,用脸颊去感觉这阵挟带雨水的风势。 孩子们围在他身旁,个个仰望着他。这副景象,看来既像是孩子们冀求他的保护,也像是反过来想保护他。 在他们的耳里,阵阵雷声之中还夹杂着一种低沉的轰声。摩卢基袄仔细聆听。那是某种非常沉重的东西击打着大地——甚至像巨人的脚步声——以及树木碎裂倒下的声音,此外也夹杂着枪响。 “导师,那是什么?” 大概有个孩子也听见了,大声问道。是因战争而父母双亡的奥洛。摩卢基袄微笑着安抚他们,把小小的身体向自己围拢。 “没什么呀,是平常就有的暴风雨嘛。风虽然强,待在屋子里就不怕了。来,我们进屋里去做点事吧?” 孩子们立刻恢复了精神,一个接一个、有说有笑的走进屋里。摩卢基袄也被他们牵着,跟着走进屋内。 关上门,那些声响仍传来。摩卢基袄敏锐的听觉穿透了风雨,清清楚楚的分辨出,那是大口径的机枪发射声。 “强袭高达”和“圣盾高达”仍在缠斗着。光剑与光剑互击,彼此冲撞后又分开,又再度扑向对方。 “基拉——!” 阿斯兰咆哮着,向“强袭高达”挥刀而下。对方以盾承接后便立刻跳开。阿斯兰使出了浑身解数:出击时的冷静早就不知哪儿去,他此刻的眼中只有这架敌机。 可是,他们交锋了这么久,他竟然无法给对手一记重创。 挥舞着光剑的右手被他徒手挥开,又被他的盾化去剑势,阿斯兰已经恼羞成怒。自己和基拉之间,在战技和能力上竟有这么大的差距? “喝啊啊啊!” 在躲开扑上前来的“强袭高达”的同时,阿斯兰发射“豪猪阵”进行牵制,并且再度突进。 明明决定要杀了他的。明明非下手不可的————为什么!基拉! 为什么你会去驾驶那东西? 为什么要为了自然人而战? 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来? 为什么……? “基拉————!” “圣盾高达”在空中变形,钩爪之间放射出“海妖魔兽”。“强袭高达”来不及回神,仅能勉强的避开这通高功率光束,重心却大大偏失。 为什么——! “是你……” 不放过这个机会,阿斯兰再次进攻。 “是你杀了尼高尔——!” 看着“圣盾高达”朝自己冲过来,基拉似乎有些失了神。他的身体下意识地站直了机身,也想采取防御姿势,但他的心却彷佛不容许自己这么做。 阿斯兰不肯原谅自己,千方百计也要逼自己向前。 他不能死。但是——他也不可能下手杀死阿斯兰。 基拉再一次领悟。 他明白自己恐怕是杀不了阿斯兰了。 那么——这场战斗的结果,岂不是无从得知了吗……? 注视着向自己挥下的光剑划过火焰般的轨迹,基拉只是茫然。 然而,就在此时——“基拉——!” 无意间,一个熟悉的声音竟然从无线电里传来,令他顿时回神。只见“空中霸者”二号机从空中俯冲而来。 “——托尔?” 说时迟那时快,飞弹射进“圣盾高达”脚下的土地。红色机跳起来逃过这阵爆炸,却彷佛被他的介入激怒似的,倏地转过身面向“空中霸者”。基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 “不可以!别过来——!” “圣盾高达”已经顺手抛出了左手的盾。简直就像是赶苍蝇似的。盾牌旋转着笔直飞去——然后——刺进了“空中霸者”的驾驶舱。 “啊、啊、啊——!” 他听见托尔彷佛不敢置信的叫声——很快就断了。 基拉的优异视力已然鲜明地捕捉了一切。从粉碎的驾驶舱,到与碎片一同飞出的那个头盔——连同头盔后拖曳的鲜血,那红色的痕迹,一切。 转瞬间爆炸的闪光,烧尽了一切,也灼烧着基拉的视网膜。 “托尔——!” 忽然间,米丽雅莉亚看见面前的二号机画面出现一阵噪声,旋即消失。 “咦……?” 她惊愕的看着控制台上跳出来的“signallost”字样。 这——这是哪里故障了吧?舰桥的控制系统已经响了好一会儿的故障警告,到处都是讯号声,电力系统也一直有问题。 所以,这一定是电力系统的故障吧。 当然是了。 “托尔……” 她悄声念着自己最喜欢的少年的名字。 快点回来。用那副开朗得傻气的表情,回来笑我太紧张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基拉语不成声的吼叫着,怒视面前的敌机。 方才的怯意已经不见踪影,他的心底只剩下熊熊的烈火,翻腾得足以焚烧一切。 “阿斯兰——!” 基拉哭喊着向“圣盾高达”猛冲去。他完全忘却里面的人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只是满怀着憎恨嘶吼着这个名字,挥舞光剑。 ——托尔…………你把托尔……! “圣盾高达”也不甘示弱的扑上来。两道光刃交错着,双方都使尽全力斩杀。基拉对着敌机用力一撞,回手就是一记光剑。 ——你这家伙,竟把托尔……! “圣盾高达”的左臂被斩落,在半空中飞舞。 “喝啊啊啊啊!” 野兽般的咆哮声从自己的嘴里发出,基拉也毫不察觉,只是一味追杀着眼前的敌人。他甚至也没注意到,泪水不绝地流过脸颊。 ——托尔……那个心无芥蒂、不分彼此的对待自己这个调整者的托尔……为了保护自己还 奋不顾身跳到枪口前的托尔……放走拉克丝时二话不说就帮忙,目送基拉的时候不安的问自己“会回来吧?”。托尔……托尔……托尔……! ——我不尽点心力怎么行呢? 他坦率的笑容在基拉的眼前一闪而过。 ——我们都是志愿从军的呀…… 托尔——! 可是他却被这家伙——简直像杀一只虫一样的杀死了——! 仅凭着一记挥斩,“强袭高达”趁势跃起,重新踢向“圣盾高达”的脸部。 “唔……!” 机体飞了出去,阿斯兰被冲击震得不禁呻吟。从刚才开始,“强袭高达”就好似放开了所有顾忌,动作开始截然不同。他那宛如鬼神般的战势,阿斯兰几乎跟不上,只能一味的挨打。他这才明白,原来之前的基拉一直没拿出真本事。这个事实又加深了他的愤怒。 “基拉——!” 我怎么可以输————阿斯兰,快逃…… 尼高尔最后那一句气若游丝的声音,彷佛在耳边催促着他。直到最后一刻,尼高尔仍然顾念着阿斯兰。多善良的孩子。善良得甚至与战场一点也不相称……! 为了他,我也不可以输! “我绝对!要杀了你!” 阿斯兰的心底响起某个迸裂的声音。剎那间,被愤怒蒙蔽的视野骤然鲜明起来,自己该怎么做,全都了然于心。他后退着展开机体,从剩下的三根钩爪前端射出光剑,同时扑向白色的机体。 “喝啊啊啊啊!” 光刃烧进“强袭高达”的左臂,盾牌飞在半空中。 “哇啊啊啊啊!” 双方都嘶吼着,宛如两头饥饿的野兽重复着激烈的冲撞。“圣盾高达”的头被砍断,“强袭高达”的驾驶舱门也被掘开,但两人依然任由怒意主宰,不打算停止这场惨烈的死斗。铁灰色的天空乎也感染了他们的愤怒,豆大的雨滴落下,电光疾走在乌云间。 彷佛无止尽的这场战斗,终于也到了尾声。 ma形态的“圣盾高达”将“强袭高达”拥入怀中,钩爪牢牢的扣紧在敌机身上。 ——成了! 阿斯兰陶醉在战栗似的胜利感中,扣下“海妖魔兽”的扳机。但是——就在那一刻,相转移装甲失效了。 阿斯兰剎那间还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只是一个劲儿的茫然扣着扳机,之后才注意到响了好久的警报声。 ——怎么这样……! 屏幕中正显示着被钩爪束缚了行动的“强袭高达”。现在正是好机会!终于能结束这场战斗了,偏偏在这时却没了武器……! 他怨嗟地咆哮起来。 “唔……!” ——不……还有。 冷酷的光芒回到阿斯兰的眼里。他按下一个钮,在数字键盘上飞快的打进密码。屏幕立刻跳出“10:00”的数字,接着开始倒数。 他启动的是“圣盾高达”的自爆装置。这是他仅剩的最后一种武器——近乎反射性的动作,阿斯兰打开了舱门,弹出。 十秒钟,彷佛漫长得令人一寒。但在他充分远离机体前,闪光已经烙进了他的视野。 剧烈的爆炸将他的身体远远的抛开去。 凄厉的爆炸声也传到“大天使号”上。随着损伤机体一同归舰的穆、正忙于维修作业的马德克,以及舰桥上的乘员们,全都被这股巨响震得竖起耳朵。 脑中一片空白的米丽雅莉亚面前,又有一个画面消失。 “咦……?” 她怔怔的呢喃着。那是“强袭高达”的通讯线路。和刚才的“空中霸者”一样,画面的显示变成了“signallost”。米丽雅莉亚颤抖着伸出手。 “基拉……?托尔……?” 像是要感受他们两人的气息,她无意识的用手指抚着屏幕。慢慢的,非常温柔的。 ——应该不会这样的…… 然而,就在她的后面,玛琉和娜塔尔的目光都为突如其来的猛烈爆炸所擭,几乎忘了呼吸。 火光冲天,映照在低垂的云层上,宛若鲜血般染红了大气—— phase 解说 饰阿斯兰.萨拉石田彰 这一回的解说单元交到了我的手上。坦白说,我虽是参与节目演出的人之一,但是否已对这部作品了解到足以进行解说的程度,也很难讲;所幸获知最终回的解说将由福田导演负责。而那才是真正的作品解说,我在此仅须从个人的论释,以解读一部余暇读物的角度切入就可以,真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想,阅读这部《机动战士高达seed》小说的人,应该对电视播映剧情有或多或少的了解才是。新世代的人若想追溯当代高达系列间的血脉传承来读这部小说时,有些最低限度的基本数据不可不知,我就在此大略提示一些。《机动战士高达seed》是由每日放送电视台负责制作,并在福田己津央导演的指导下进行,于二oo一年十月五日开始播映。故事大纲自是无庸赘述,但在这部小说原稿起草时的二oo三年七月间,除了正是电视剧情的转折点。也是剧中人物们的命运峰回路转之际。战争的目的、善恶、小团体理念和群体目标的代换,以及眼前现实与纯粹理想之间的落差等,许多复杂的状况和情绪交纷而至;我所饰演的阿斯兰也发现自我依据的价值观被外来因素粉碎,在陷入一种非常恐惧的心境之后,开始重新审思自我为何物。 从字面看来,这不过是一段自我重整的过程,但阿斯兰面对的却是一个极为深刻的问题。就在某一天,原本认定正确的事理竟遭到全盘否定,面对这种否定,他甚至发现自己连反驳也提不出,因此受到相当大的精神打击。尽管如此,如此这般价值观基础的崩溃、陷于自我颠覆的危机情形,已经是相当戏剧化了,生活在和平世界中的我们或许觉得自己不太可能遇到。不过,就算不像阿斯兰那样处于战争的当事人立场,而被诘问以战争之目的或意义,我们也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沿用自我的价值观去批判许多细微末节的小事。在那些情况下,我们会导出自认为“正确”或“错误”的结论。那么,当认为自己是正确时,也就是自我价值观据理而有所主张时,我们是否就认为,自己代表着客观的正义呢? 人非圣贤,我们并不具有绝对正确的标准。但在不同的时代或局势下,经过选择的是非善恶,其相对意义总是不同的。此中难免有个依据的自我价值观,或是被所属社会的大方向左右。之所以有这种情形,也是为了规避群体生活的无谓风险。那么,当自我的主张因与社会不兼容的价值观而遭到否定时,又将如何?人类会选择重新检视世间的道理而颠覆原有的价值观;还是为了规避所属群体可能担冒的风险,下意识的排斥理解并否定对方的主张,甚至选择固守自我的价值观呢?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最先看重的是自己所处的危机,而下达客观判断一事便被放在自我保护之后了。当然,真要说起来,这是受自我本位所支配的行为。在小说中便有不少具体的例子。姑且举一段稍后将出现的对白;当拉克丝问阿斯兰“阿斯兰是抱持什么信念而战呢?是你获得的勋章?还是父亲的命令?”,他的回答是“我在身为一个调整者和扎夫特的军人时,所做的事并没有错”——若是他能继续坚信这一点就好了。这么一来,之后的发展应该不会那样令他挣扎吧。 自我本位给人的印象或许不太好,但我认为那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心理机制,不使自己曝露于无谓的危险中,撇开善恶的准则,也是人类沿续生命的一种特性。再者,说得偏激一点,小自邻居纷争,大到国际问题,人们总为了各种原因起争执;或者为了钱,或为宗教理念,又或是面子问题,而其最终的理由,却也都是为了不愿向对方的意向妥协、不愿使自己偏颇,因而把自我本位当成一种优先的理性判断所致。在这层意义下,以战争故事为主轴的高达seed中,便描述了理论武装后的自我本位相冲突的一面,也探及许多人类根本性的问题。 让我们再回到阿斯兰身上。高达seed故事前半描述他与童年好友基拉在战火中重逢,之后被迫立于敌对双迫的过程。当时的阿斯兰虽然为自己必须与朋友交战所苦,但对自己隶属于扎夫特的理由和目的并没有一丝质疑,这一点大家都知道。相对于前文所述的他的现况,这整段过程可说是一场哥白尼式的大批判。阿斯兰得到一个机会,从此刻的观点去回顾自己与基拉初重逢时的心态;尽管早期对身为调整者、身为扎夫特军人的认知并不容许他这么做。深受自身所凭据的顽强价值基准影响者便不易受外来的刺激影响,主张日心说的哥白尼与反对的罗马天主教正是历史上的一例,况且单看玛琉和娜塔尔就知道了。在下一集里,阿斯兰的思维即将被他自己的一记决定给瓦解掉,这个部分很令人期待,但在这一集里,重心则在他与另一位女主角主卡嘉利相逢的情节。 在这个时间,阿斯兰始终维持着身为扎夫特军人的心态。当他面对着非军人的对象时,便不由得脱离军规、以个人对个人的层级去应对,因此衍生出不少令人发噱的场面,但自我价值观绝没有因而有所动摇。这一点在卡嘉利夺枪后的对话中可明显看出。当然,这段插曲与阿斯兰与卡嘉利两人必须以个人身份一战之事并无直接关连。 要在武力战争中攻击对手,是以削弱其战力以使对方失去战意为主要目的,就结果而言,夺取人的性命也等同此目的,因而也产生战争最大的问题点。这种论调或许会被人解释为轻忽生命,但若指导者仅凭光明正大的理念下令开战和镇压,这种机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更不用说那些实际执行这种行为、亲眼目睹这些过程和情况的士兵,内心产生的抗拒感一定更大。卡嘉利也在阿斯兰背后看见过圣盾高达这样的战力,加上战友先前遭戏弄所造成的刺激,都意味战争并不是个人对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一时的感情所驱使,只是单纯的复仇;为夸示反击能力而做的战略性报复则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然而,为政者将这些因素混为一谈,因而导致事态恶化,却也是现实。在本集中,乌兹米要阻止卡嘉利与大天使号一同行动时的那番话,各位不妨当做是一种立于全球通盘观点上的理想论,反复玩味吧。 到最后,原本就不想取阿斯兰性命的卡嘉利,回想起巴尔特菲卢特的话察觉所谓敌的真正意义,又因承受不了那份沉重而把枪丢了出去;两人虽然因此而得以相安无事,但对阿斯兰而言,这却是一大转机。 这一段在电视播映时约当第二十四话“只有两人的战争”,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对白则是“又不是军人,你们干嘛”。不是军人就别参与战争,这样就不会像昨晚那样搞什么生死交关的事情;阿斯兰站在个人的心态,其实并不想那么做,这一点可以窥见。在战争这样的大道理中,一个个体是不能有第二种意识形态的。更不用说自从与基拉最初重逢起,阿斯兰就一直处在自我压抑的状态中,内心实在不愿意和朋友厮杀;从这种对至亲好友的顾念发展之后,甚至让卡嘉利在他的眼中宛如第二个基拉。此外,这两个人在阿斯兰的心底设下的扳机,也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战斗的目的。 从下集起,小说版的《机动战士高达seed》也将和电视播映一样,让剧中人一一脱离自己凭依已久、彷佛理所当然的社会与价值观,令他们各自寻求判断自我之路。对于如何以文字描绘这一段,令我非常期待。 饰阿斯兰.萨拉石田彰 这一回的解说单元交到了我的手上。坦白说,我虽是参与节目演出的人之一,但是否已对这部作品了解到足以进行解说的程度,也很难讲;所幸获知最终回的解说将由福田导演负责。而那才是真正的作品解说,我在此仅须从个人的论释,以解读一部余暇读物的角度切入就可以,真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想,阅读这部《机动战士高达seed》小说的人,应该对电视播映剧情有或多或少的了解才是。新世代的人若想追溯当代高达系列间的血脉传承来读这部小说时,有些最低限度的基本数据不可不知,我就在此大略提示一些。《机动战士高达seed》是由每日放送电视台负责制作,并在福田己津央导演的指导下进行,于二oo一年十月五日开始播映。故事大纲自是无庸赘述,但在这部小说原稿起草时的二oo三年七月间,除了正是电视剧情的转折点。也是剧中人物们的命运峰回路转之际。战争的目的、善恶、小团体理念和群体目标的代换,以及眼前现实与纯粹理想之间的落差等,许多复杂的状况和情绪交纷而至;我所饰演的阿斯兰也发现自我依据的价值观被外来因素粉碎,在陷入一种非常恐惧的心境之后,开始重新审思自我为何物。 从字面看来,这不过是一段自我重整的过程,但阿斯兰面对的却是一个极为深刻的问题。就在某一天,原本认定正确的事理竟遭到全盘否定,面对这种否定,他甚至发现自己连反驳也提不出,因此受到相当大的精神打击。尽管如此,如此这般价值观基础的崩溃、陷于自我颠覆的危机情形,已经是相当戏剧化了,生活在和平世界中的我们或许觉得自己不太可能遇到。不过,就算不像阿斯兰那样处于战争的当事人立场,而被诘问以战争之目的或意义,我们也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沿用自我的价值观去批判许多细微末节的小事。在那些情况下,我们会导出自认为“正确”或“错误”的结论。那么,当认为自己是正确时,也就是自我价值观据理而有所主张时,我们是否就认为,自己代表着客观的正义呢? 人非圣贤,我们并不具有绝对正确的标准。但在不同的时代或局势下,经过选择的是非善恶,其相对意义总是不同的。此中难免有个依据的自我价值观,或是被所属社会的大方向左右。之所以有这种情形,也是为了规避群体生活的无谓风险。那么,当自我的主张因与社会不兼容的价值观而遭到否定时,又将如何?人类会选择重新检视世间的道理而颠覆原有的价值观;还是为了规避所属群体可能担冒的风险,下意识的排斥理解并否定对方的主张,甚至选择固守自我的价值观呢?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最先看重的是自己所处的危机,而下达客观判断一事便被放在自我保护之后了。当然,真要说起来,这是受自我本位所支配的行为。在小说中便有不少具体的例子。姑且举一段稍后将出现的对白;当拉克丝问阿斯兰“阿斯兰是抱持什么信念而战呢?是你获得的勋章?还是父亲的命令?”,他的回答是“我在身为一个调整者和扎夫特的军人时,所做的事并没有错”——若是他能继续坚信这一点就好了。这么一来,之后的发展应该不会那样令他挣扎吧。 自我本位给人的印象或许不太好,但我认为那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心理机制,不使自己曝露于无谓的危险中,撇开善恶的准则,也是人类沿续生命的一种特性。再者,说得偏激一点,小自邻居纷争,大到国际问题,人们总为了各种原因起争执;或者为了钱,或为宗教理念,又或是面子问题,而其最终的理由,却也都是为了不愿向对方的意向妥协、不愿使自己偏颇,因而把自我本位当成一种优先的理性判断所致。在这层意义下,以战争故事为主轴的高达seed中,便描述了理论武装后的自我本位相冲突的一面,也探及许多人类根本性的问题。 让我们再回到阿斯兰身上。高达seed故事前半描述他与童年好友基拉在战火中重逢,之后被迫立于敌对双迫的过程。当时的阿斯兰虽然为自己必须与朋友交战所苦,但对自己隶属于扎夫特的理由和目的并没有一丝质疑,这一点大家都知道。相对于前文所述的他的现况,这整段过程可说是一场哥白尼式的大批判。阿斯兰得到一个机会,从此刻的观点去回顾自己与基拉初重逢时的心态;尽管早期对身为调整者、身为扎夫特军人的认知并不容许他这么做。深受自身所凭据的顽强价值基准影响者便不易受外来的刺激影响,主张日心说的哥白尼与反对的罗马天主教正是历史上的一例,况且单看玛琉和娜塔尔就知道了。在下一集里,阿斯兰的思维即将被他自己的一记决定给瓦解掉,这个部分很令人期待,但在这一集里,重心则在他与另一位女主角主卡嘉利相逢的情节。 在这个时间,阿斯兰始终维持着身为扎夫特军人的心态。当他面对着非军人的对象时,便不由得脱离军规、以个人对个人的层级去应对,因此衍生出不少令人发噱的场面,但自我价值观绝没有因而有所动摇。这一点在卡嘉利夺枪后的对话中可明显看出。当然,这段插曲与阿斯兰与卡嘉利两人必须以个人身份一战之事并无直接关连。 要在武力战争中攻击对手,是以削弱其战力以使对方失去战意为主要目的,就结果而言,夺取人的性命也等同此目的,因而也产生战争最大的问题点。这种论调或许会被人解释为轻忽生命,但若指导者仅凭光明正大的理念下令开战和镇压,这种机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更不用说那些实际执行这种行为、亲眼目睹这些过程和情况的士兵,内心产生的抗拒感一定更大。卡嘉利也在阿斯兰背后看见过圣盾高达这样的战力,加上战友先前遭戏弄所造成的刺激,都意味战争并不是个人对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一时的感情所驱使,只是单纯的复仇;为夸示反击能力而做的战略性报复则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然而,为政者将这些因素混为一谈,因而导致事态恶化,却也是现实。在本集中,乌兹米要阻止卡嘉利与大天使号一同行动时的那番话,各位不妨当做是一种立于全球通盘观点上的理想论,反复玩味吧。 到最后,原本就不想取阿斯兰性命的卡嘉利,回想起巴尔特菲卢特的话察觉所谓敌的真正意义,又因承受不了那份沉重而把枪丢了出去;两人虽然因此而得以相安无事,但对阿斯兰而言,这却是一大转机。 这一段在电视播映时约当第二十四话“只有两人的战争”,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对白则是“又不是军人,你们干嘛”。不是军人就别参与战争,这样就不会像昨晚那样搞什么生死交关的事情;阿斯兰站在个人的心态,其实并不想那么做,这一点可以窥见。在战争这样的大道理中,一个个体是不能有第二种意识形态的。更不用说自从与基拉最初重逢起,阿斯兰就一直处在自我压抑的状态中,内心实在不愿意和朋友厮杀;从这种对至亲好友的顾念发展之后,甚至让卡嘉利在他的眼中宛如第二个基拉。此外,这两个人在阿斯兰的心底设下的扳机,也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战斗的目的。 从下集起,小说版的《机动战士高达seed》也将和电视播映一样,让剧中人一一脱离自己凭依已久、彷佛理所当然的社会与价值观,令他们各自寻求判断自我之路。对于如何以文字描绘这一段,令我非常期待。 饰阿斯兰.萨拉石田彰 这一回的解说单元交到了我的手上。坦白说,我虽是参与节目演出的人之一,但是否已对这部作品了解到足以进行解说的程度,也很难讲;所幸获知最终回的解说将由福田导演负责。而那才是真正的作品解说,我在此仅须从个人的论释,以解读一部余暇读物的角度切入就可以,真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想,阅读这部《机动战士高达seed》小说的人,应该对电视播映剧情有或多或少的了解才是。新世代的人若想追溯当代高达系列间的血脉传承来读这部小说时,有些最低限度的基本数据不可不知,我就在此大略提示一些。《机动战士高达seed》是由每日放送电视台负责制作,并在福田己津央导演的指导下进行,于二oo一年十月五日开始播映。故事大纲自是无庸赘述,但在这部小说原稿起草时的二oo三年七月间,除了正是电视剧情的转折点。也是剧中人物们的命运峰回路转之际。战争的目的、善恶、小团体理念和群体目标的代换,以及眼前现实与纯粹理想之间的落差等,许多复杂的状况和情绪交纷而至;我所饰演的阿斯兰也发现自我依据的价值观被外来因素粉碎,在陷入一种非常恐惧的心境之后,开始重新审思自我为何物。 从字面看来,这不过是一段自我重整的过程,但阿斯兰面对的却是一个极为深刻的问题。就在某一天,原本认定正确的事理竟遭到全盘否定,面对这种否定,他甚至发现自己连反驳也提不出,因此受到相当大的精神打击。尽管如此,如此这般价值观基础的崩溃、陷于自我颠覆的危机情形,已经是相当戏剧化了,生活在和平世界中的我们或许觉得自己不太可能遇到。不过,就算不像阿斯兰那样处于战争的当事人立场,而被诘问以战争之目的或意义,我们也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沿用自我的价值观去批判许多细微末节的小事。在那些情况下,我们会导出自认为“正确”或“错误”的结论。那么,当认为自己是正确时,也就是自我价值观据理而有所主张时,我们是否就认为,自己代表着客观的正义呢? 人非圣贤,我们并不具有绝对正确的标准。但在不同的时代或局势下,经过选择的是非善恶,其相对意义总是不同的。此中难免有个依据的自我价值观,或是被所属社会的大方向左右。之所以有这种情形,也是为了规避群体生活的无谓风险。那么,当自我的主张因与社会不兼容的价值观而遭到否定时,又将如何?人类会选择重新检视世间的道理而颠覆原有的价值观;还是为了规避所属群体可能担冒的风险,下意识的排斥理解并否定对方的主张,甚至选择固守自我的价值观呢?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最先看重的是自己所处的危机,而下达客观判断一事便被放在自我保护之后了。当然,真要说起来,这是受自我本位所支配的行为。在小说中便有不少具体的例子。姑且举一段稍后将出现的对白;当拉克丝问阿斯兰“阿斯兰是抱持什么信念而战呢?是你获得的勋章?还是父亲的命令?”,他的回答是“我在身为一个调整者和扎夫特的军人时,所做的事并没有错”——若是他能继续坚信这一点就好了。这么一来,之后的发展应该不会那样令他挣扎吧。 自我本位给人的印象或许不太好,但我认为那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心理机制,不使自己曝露于无谓的危险中,撇开善恶的准则,也是人类沿续生命的一种特性。再者,说得偏激一点,小自邻居纷争,大到国际问题,人们总为了各种原因起争执;或者为了钱,或为宗教理念,又或是面子问题,而其最终的理由,却也都是为了不愿向对方的意向妥协、不愿使自己偏颇,因而把自我本位当成一种优先的理性判断所致。在这层意义下,以战争故事为主轴的高达seed中,便描述了理论武装后的自我本位相冲突的一面,也探及许多人类根本性的问题。 让我们再回到阿斯兰身上。高达seed故事前半描述他与童年好友基拉在战火中重逢,之后被迫立于敌对双迫的过程。当时的阿斯兰虽然为自己必须与朋友交战所苦,但对自己隶属于扎夫特的理由和目的并没有一丝质疑,这一点大家都知道。相对于前文所述的他的现况,这整段过程可说是一场哥白尼式的大批判。阿斯兰得到一个机会,从此刻的观点去回顾自己与基拉初重逢时的心态;尽管早期对身为调整者、身为扎夫特军人的认知并不容许他这么做。深受自身所凭据的顽强价值基准影响者便不易受外来的刺激影响,主张日心说的哥白尼与反对的罗马天主教正是历史上的一例,况且单看玛琉和娜塔尔就知道了。在下一集里,阿斯兰的思维即将被他自己的一记决定给瓦解掉,这个部分很令人期待,但在这一集里,重心则在他与另一位女主角主卡嘉利相逢的情节。 在这个时间,阿斯兰始终维持着身为扎夫特军人的心态。当他面对着非军人的对象时,便不由得脱离军规、以个人对个人的层级去应对,因此衍生出不少令人发噱的场面,但自我价值观绝没有因而有所动摇。这一点在卡嘉利夺枪后的对话中可明显看出。当然,这段插曲与阿斯兰与卡嘉利两人必须以个人身份一战之事并无直接关连。 要在武力战争中攻击对手,是以削弱其战力以使对方失去战意为主要目的,就结果而言,夺取人的性命也等同此目的,因而也产生战争最大的问题点。这种论调或许会被人解释为轻忽生命,但若指导者仅凭光明正大的理念下令开战和镇压,这种机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更不用说那些实际执行这种行为、亲眼目睹这些过程和情况的士兵,内心产生的抗拒感一定更大。卡嘉利也在阿斯兰背后看见过圣盾高达这样的战力,加上战友先前遭戏弄所造成的刺激,都意味战争并不是个人对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一时的感情所驱使,只是单纯的复仇;为夸示反击能力而做的战略性报复则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然而,为政者将这些因素混为一谈,因而导致事态恶化,却也是现实。在本集中,乌兹米要阻止卡嘉利与大天使号一同行动时的那番话,各位不妨当做是一种立于全球通盘观点上的理想论,反复玩味吧。 到最后,原本就不想取阿斯兰性命的卡嘉利,回想起巴尔特菲卢特的话察觉所谓敌的真正意义,又因承受不了那份沉重而把枪丢了出去;两人虽然因此而得以相安无事,但对阿斯兰而言,这却是一大转机。 这一段在电视播映时约当第二十四话“只有两人的战争”,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对白则是“又不是军人,你们干嘛”。不是军人就别参与战争,这样就不会像昨晚那样搞什么生死交关的事情;阿斯兰站在个人的心态,其实并不想那么做,这一点可以窥见。在战争这样的大道理中,一个个体是不能有第二种意识形态的。更不用说自从与基拉最初重逢起,阿斯兰就一直处在自我压抑的状态中,内心实在不愿意和朋友厮杀;从这种对至亲好友的顾念发展之后,甚至让卡嘉利在他的眼中宛如第二个基拉。此外,这两个人在阿斯兰的心底设下的扳机,也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战斗的目的。 从下集起,小说版的《机动战士高达seed》也将和电视播映一样,让剧中人一一脱离自己凭依已久、彷佛理所当然的社会与价值观,令他们各自寻求判断自我之路。对于如何以文字描绘这一段,令我非常期待。 饰阿斯兰.萨拉石田彰 这一回的解说单元交到了我的手上。坦白说,我虽是参与节目演出的人之一,但是否已对这部作品了解到足以进行解说的程度,也很难讲;所幸获知最终回的解说将由福田导演负责。而那才是真正的作品解说,我在此仅须从个人的论释,以解读一部余暇读物的角度切入就可以,真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想,阅读这部《机动战士高达seed》小说的人,应该对电视播映剧情有或多或少的了解才是。新世代的人若想追溯当代高达系列间的血脉传承来读这部小说时,有些最低限度的基本数据不可不知,我就在此大略提示一些。《机动战士高达seed》是由每日放送电视台负责制作,并在福田己津央导演的指导下进行,于二oo一年十月五日开始播映。故事大纲自是无庸赘述,但在这部小说原稿起草时的二oo三年七月间,除了正是电视剧情的转折点。也是剧中人物们的命运峰回路转之际。战争的目的、善恶、小团体理念和群体目标的代换,以及眼前现实与纯粹理想之间的落差等,许多复杂的状况和情绪交纷而至;我所饰演的阿斯兰也发现自我依据的价值观被外来因素粉碎,在陷入一种非常恐惧的心境之后,开始重新审思自我为何物。 从字面看来,这不过是一段自我重整的过程,但阿斯兰面对的却是一个极为深刻的问题。就在某一天,原本认定正确的事理竟遭到全盘否定,面对这种否定,他甚至发现自己连反驳也提不出,因此受到相当大的精神打击。尽管如此,如此这般价值观基础的崩溃、陷于自我颠覆的危机情形,已经是相当戏剧化了,生活在和平世界中的我们或许觉得自己不太可能遇到。不过,就算不像阿斯兰那样处于战争的当事人立场,而被诘问以战争之目的或意义,我们也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沿用自我的价值观去批判许多细微末节的小事。在那些情况下,我们会导出自认为“正确”或“错误”的结论。那么,当认为自己是正确时,也就是自我价值观据理而有所主张时,我们是否就认为,自己代表着客观的正义呢? 人非圣贤,我们并不具有绝对正确的标准。但在不同的时代或局势下,经过选择的是非善恶,其相对意义总是不同的。此中难免有个依据的自我价值观,或是被所属社会的大方向左右。之所以有这种情形,也是为了规避群体生活的无谓风险。那么,当自我的主张因与社会不兼容的价值观而遭到否定时,又将如何?人类会选择重新检视世间的道理而颠覆原有的价值观;还是为了规避所属群体可能担冒的风险,下意识的排斥理解并否定对方的主张,甚至选择固守自我的价值观呢?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最先看重的是自己所处的危机,而下达客观判断一事便被放在自我保护之后了。当然,真要说起来,这是受自我本位所支配的行为。在小说中便有不少具体的例子。姑且举一段稍后将出现的对白;当拉克丝问阿斯兰“阿斯兰是抱持什么信念而战呢?是你获得的勋章?还是父亲的命令?”,他的回答是“我在身为一个调整者和扎夫特的军人时,所做的事并没有错”——若是他能继续坚信这一点就好了。这么一来,之后的发展应该不会那样令他挣扎吧。 自我本位给人的印象或许不太好,但我认为那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心理机制,不使自己曝露于无谓的危险中,撇开善恶的准则,也是人类沿续生命的一种特性。再者,说得偏激一点,小自邻居纷争,大到国际问题,人们总为了各种原因起争执;或者为了钱,或为宗教理念,又或是面子问题,而其最终的理由,却也都是为了不愿向对方的意向妥协、不愿使自己偏颇,因而把自我本位当成一种优先的理性判断所致。在这层意义下,以战争故事为主轴的高达seed中,便描述了理论武装后的自我本位相冲突的一面,也探及许多人类根本性的问题。 让我们再回到阿斯兰身上。高达seed故事前半描述他与童年好友基拉在战火中重逢,之后被迫立于敌对双迫的过程。当时的阿斯兰虽然为自己必须与朋友交战所苦,但对自己隶属于扎夫特的理由和目的并没有一丝质疑,这一点大家都知道。相对于前文所述的他的现况,这整段过程可说是一场哥白尼式的大批判。阿斯兰得到一个机会,从此刻的观点去回顾自己与基拉初重逢时的心态;尽管早期对身为调整者、身为扎夫特军人的认知并不容许他这么做。深受自身所凭据的顽强价值基准影响者便不易受外来的刺激影响,主张日心说的哥白尼与反对的罗马天主教正是历史上的一例,况且单看玛琉和娜塔尔就知道了。在下一集里,阿斯兰的思维即将被他自己的一记决定给瓦解掉,这个部分很令人期待,但在这一集里,重心则在他与另一位女主角主卡嘉利相逢的情节。 在这个时间,阿斯兰始终维持着身为扎夫特军人的心态。当他面对着非军人的对象时,便不由得脱离军规、以个人对个人的层级去应对,因此衍生出不少令人发噱的场面,但自我价值观绝没有因而有所动摇。这一点在卡嘉利夺枪后的对话中可明显看出。当然,这段插曲与阿斯兰与卡嘉利两人必须以个人身份一战之事并无直接关连。 要在武力战争中攻击对手,是以削弱其战力以使对方失去战意为主要目的,就结果而言,夺取人的性命也等同此目的,因而也产生战争最大的问题点。这种论调或许会被人解释为轻忽生命,但若指导者仅凭光明正大的理念下令开战和镇压,这种机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更不用说那些实际执行这种行为、亲眼目睹这些过程和情况的士兵,内心产生的抗拒感一定更大。卡嘉利也在阿斯兰背后看见过圣盾高达这样的战力,加上战友先前遭戏弄所造成的刺激,都意味战争并不是个人对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一时的感情所驱使,只是单纯的复仇;为夸示反击能力而做的战略性报复则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然而,为政者将这些因素混为一谈,因而导致事态恶化,却也是现实。在本集中,乌兹米要阻止卡嘉利与大天使号一同行动时的那番话,各位不妨当做是一种立于全球通盘观点上的理想论,反复玩味吧。 到最后,原本就不想取阿斯兰性命的卡嘉利,回想起巴尔特菲卢特的话察觉所谓敌的真正意义,又因承受不了那份沉重而把枪丢了出去;两人虽然因此而得以相安无事,但对阿斯兰而言,这却是一大转机。 这一段在电视播映时约当第二十四话“只有两人的战争”,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对白则是“又不是军人,你们干嘛”。不是军人就别参与战争,这样就不会像昨晚那样搞什么生死交关的事情;阿斯兰站在个人的心态,其实并不想那么做,这一点可以窥见。在战争这样的大道理中,一个个体是不能有第二种意识形态的。更不用说自从与基拉最初重逢起,阿斯兰就一直处在自我压抑的状态中,内心实在不愿意和朋友厮杀;从这种对至亲好友的顾念发展之后,甚至让卡嘉利在他的眼中宛如第二个基拉。此外,这两个人在阿斯兰的心底设下的扳机,也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战斗的目的。 从下集起,小说版的《机动战士高达seed》也将和电视播映一样,让剧中人一一脱离自己凭依已久、彷佛理所当然的社会与价值观,令他们各自寻求判断自我之路。对于如何以文字描绘这一段,令我非常期待。 饰阿斯兰.萨拉石田彰 这一回的解说单元交到了我的手上。坦白说,我虽是参与节目演出的人之一,但是否已对这部作品了解到足以进行解说的程度,也很难讲;所幸获知最终回的解说将由福田导演负责。而那才是真正的作品解说,我在此仅须从个人的论释,以解读一部余暇读物的角度切入就可以,真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想,阅读这部《机动战士高达seed》小说的人,应该对电视播映剧情有或多或少的了解才是。新世代的人若想追溯当代高达系列间的血脉传承来读这部小说时,有些最低限度的基本数据不可不知,我就在此大略提示一些。《机动战士高达seed》是由每日放送电视台负责制作,并在福田己津央导演的指导下进行,于二oo一年十月五日开始播映。故事大纲自是无庸赘述,但在这部小说原稿起草时的二oo三年七月间,除了正是电视剧情的转折点。也是剧中人物们的命运峰回路转之际。战争的目的、善恶、小团体理念和群体目标的代换,以及眼前现实与纯粹理想之间的落差等,许多复杂的状况和情绪交纷而至;我所饰演的阿斯兰也发现自我依据的价值观被外来因素粉碎,在陷入一种非常恐惧的心境之后,开始重新审思自我为何物。 从字面看来,这不过是一段自我重整的过程,但阿斯兰面对的却是一个极为深刻的问题。就在某一天,原本认定正确的事理竟遭到全盘否定,面对这种否定,他甚至发现自己连反驳也提不出,因此受到相当大的精神打击。尽管如此,如此这般价值观基础的崩溃、陷于自我颠覆的危机情形,已经是相当戏剧化了,生活在和平世界中的我们或许觉得自己不太可能遇到。不过,就算不像阿斯兰那样处于战争的当事人立场,而被诘问以战争之目的或意义,我们也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沿用自我的价值观去批判许多细微末节的小事。在那些情况下,我们会导出自认为“正确”或“错误”的结论。那么,当认为自己是正确时,也就是自我价值观据理而有所主张时,我们是否就认为,自己代表着客观的正义呢? 人非圣贤,我们并不具有绝对正确的标准。但在不同的时代或局势下,经过选择的是非善恶,其相对意义总是不同的。此中难免有个依据的自我价值观,或是被所属社会的大方向左右。之所以有这种情形,也是为了规避群体生活的无谓风险。那么,当自我的主张因与社会不兼容的价值观而遭到否定时,又将如何?人类会选择重新检视世间的道理而颠覆原有的价值观;还是为了规避所属群体可能担冒的风险,下意识的排斥理解并否定对方的主张,甚至选择固守自我的价值观呢?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最先看重的是自己所处的危机,而下达客观判断一事便被放在自我保护之后了。当然,真要说起来,这是受自我本位所支配的行为。在小说中便有不少具体的例子。姑且举一段稍后将出现的对白;当拉克丝问阿斯兰“阿斯兰是抱持什么信念而战呢?是你获得的勋章?还是父亲的命令?”,他的回答是“我在身为一个调整者和扎夫特的军人时,所做的事并没有错”——若是他能继续坚信这一点就好了。这么一来,之后的发展应该不会那样令他挣扎吧。 自我本位给人的印象或许不太好,但我认为那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心理机制,不使自己曝露于无谓的危险中,撇开善恶的准则,也是人类沿续生命的一种特性。再者,说得偏激一点,小自邻居纷争,大到国际问题,人们总为了各种原因起争执;或者为了钱,或为宗教理念,又或是面子问题,而其最终的理由,却也都是为了不愿向对方的意向妥协、不愿使自己偏颇,因而把自我本位当成一种优先的理性判断所致。在这层意义下,以战争故事为主轴的高达seed中,便描述了理论武装后的自我本位相冲突的一面,也探及许多人类根本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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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在电视播映时约当第二十四话“只有两人的战争”,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对白则是“又不是军人,你们干嘛”。不是军人就别参与战争,这样就不会像昨晚那样搞什么生死交关的事情;阿斯兰站在个人的心态,其实并不想那么做,这一点可以窥见。在战争这样的大道理中,一个个体是不能有第二种意识形态的。更不用说自从与基拉最初重逢起,阿斯兰就一直处在自我压抑的状态中,内心实在不愿意和朋友厮杀;从这种对至亲好友的顾念发展之后,甚至让卡嘉利在他的眼中宛如第二个基拉。此外,这两个人在阿斯兰的心底设下的扳机,也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战斗的目的。 从下集起,小说版的《机动战士高达seed》也将和电视播映一样,让剧中人一一脱离自己凭依已久、彷佛理所当然的社会与价值观,令他们各自寻求判断自我之路。对于如何以文字描绘这一段,令我非常期待。 饰阿斯兰.萨拉石田彰 这一回的解说单元交到了我的手上。坦白说,我虽是参与节目演出的人之一,但是否已对这部作品了解到足以进行解说的程度,也很难讲;所幸获知最终回的解说将由福田导演负责。而那才是真正的作品解说,我在此仅须从个人的论释,以解读一部余暇读物的角度切入就可以,真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想,阅读这部《机动战士高达seed》小说的人,应该对电视播映剧情有或多或少的了解才是。新世代的人若想追溯当代高达系列间的血脉传承来读这部小说时,有些最低限度的基本数据不可不知,我就在此大略提示一些。《机动战士高达seed》是由每日放送电视台负责制作,并在福田己津央导演的指导下进行,于二oo一年十月五日开始播映。故事大纲自是无庸赘述,但在这部小说原稿起草时的二oo三年七月间,除了正是电视剧情的转折点。也是剧中人物们的命运峰回路转之际。战争的目的、善恶、小团体理念和群体目标的代换,以及眼前现实与纯粹理想之间的落差等,许多复杂的状况和情绪交纷而至;我所饰演的阿斯兰也发现自我依据的价值观被外来因素粉碎,在陷入一种非常恐惧的心境之后,开始重新审思自我为何物。 从字面看来,这不过是一段自我重整的过程,但阿斯兰面对的却是一个极为深刻的问题。就在某一天,原本认定正确的事理竟遭到全盘否定,面对这种否定,他甚至发现自己连反驳也提不出,因此受到相当大的精神打击。尽管如此,如此这般价值观基础的崩溃、陷于自我颠覆的危机情形,已经是相当戏剧化了,生活在和平世界中的我们或许觉得自己不太可能遇到。不过,就算不像阿斯兰那样处于战争的当事人立场,而被诘问以战争之目的或意义,我们也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沿用自我的价值观去批判许多细微末节的小事。在那些情况下,我们会导出自认为“正确”或“错误”的结论。那么,当认为自己是正确时,也就是自我价值观据理而有所主张时,我们是否就认为,自己代表着客观的正义呢? 人非圣贤,我们并不具有绝对正确的标准。但在不同的时代或局势下,经过选择的是非善恶,其相对意义总是不同的。此中难免有个依据的自我价值观,或是被所属社会的大方向左右。之所以有这种情形,也是为了规避群体生活的无谓风险。那么,当自我的主张因与社会不兼容的价值观而遭到否定时,又将如何?人类会选择重新检视世间的道理而颠覆原有的价值观;还是为了规避所属群体可能担冒的风险,下意识的排斥理解并否定对方的主张,甚至选择固守自我的价值观呢?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最先看重的是自己所处的危机,而下达客观判断一事便被放在自我保护之后了。当然,真要说起来,这是受自我本位所支配的行为。在小说中便有不少具体的例子。姑且举一段稍后将出现的对白;当拉克丝问阿斯兰“阿斯兰是抱持什么信念而战呢?是你获得的勋章?还是父亲的命令?”,他的回答是“我在身为一个调整者和扎夫特的军人时,所做的事并没有错”——若是他能继续坚信这一点就好了。这么一来,之后的发展应该不会那样令他挣扎吧。 自我本位给人的印象或许不太好,但我认为那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心理机制,不使自己曝露于无谓的危险中,撇开善恶的准则,也是人类沿续生命的一种特性。再者,说得偏激一点,小自邻居纷争,大到国际问题,人们总为了各种原因起争执;或者为了钱,或为宗教理念,又或是面子问题,而其最终的理由,却也都是为了不愿向对方的意向妥协、不愿使自己偏颇,因而把自我本位当成一种优先的理性判断所致。在这层意义下,以战争故事为主轴的高达seed中,便描述了理论武装后的自我本位相冲突的一面,也探及许多人类根本性的问题。 让我们再回到阿斯兰身上。高达seed故事前半描述他与童年好友基拉在战火中重逢,之后被迫立于敌对双迫的过程。当时的阿斯兰虽然为自己必须与朋友交战所苦,但对自己隶属于扎夫特的理由和目的并没有一丝质疑,这一点大家都知道。相对于前文所述的他的现况,这整段过程可说是一场哥白尼式的大批判。阿斯兰得到一个机会,从此刻的观点去回顾自己与基拉初重逢时的心态;尽管早期对身为调整者、身为扎夫特军人的认知并不容许他这么做。深受自身所凭据的顽强价值基准影响者便不易受外来的刺激影响,主张日心说的哥白尼与反对的罗马天主教正是历史上的一例,况且单看玛琉和娜塔尔就知道了。在下一集里,阿斯兰的思维即将被他自己的一记决定给瓦解掉,这个部分很令人期待,但在这一集里,重心则在他与另一位女主角主卡嘉利相逢的情节。 在这个时间,阿斯兰始终维持着身为扎夫特军人的心态。当他面对着非军人的对象时,便不由得脱离军规、以个人对个人的层级去应对,因此衍生出不少令人发噱的场面,但自我价值观绝没有因而有所动摇。这一点在卡嘉利夺枪后的对话中可明显看出。当然,这段插曲与阿斯兰与卡嘉利两人必须以个人身份一战之事并无直接关连。 要在武力战争中攻击对手,是以削弱其战力以使对方失去战意为主要目的,就结果而言,夺取人的性命也等同此目的,因而也产生战争最大的问题点。这种论调或许会被人解释为轻忽生命,但若指导者仅凭光明正大的理念下令开战和镇压,这种机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更不用说那些实际执行这种行为、亲眼目睹这些过程和情况的士兵,内心产生的抗拒感一定更大。卡嘉利也在阿斯兰背后看见过圣盾高达这样的战力,加上战友先前遭戏弄所造成的刺激,都意味战争并不是个人对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一时的感情所驱使,只是单纯的复仇;为夸示反击能力而做的战略性报复则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然而,为政者将这些因素混为一谈,因而导致事态恶化,却也是现实。在本集中,乌兹米要阻止卡嘉利与大天使号一同行动时的那番话,各位不妨当做是一种立于全球通盘观点上的理想论,反复玩味吧。 到最后,原本就不想取阿斯兰性命的卡嘉利,回想起巴尔特菲卢特的话察觉所谓敌的真正意义,又因承受不了那份沉重而把枪丢了出去;两人虽然因此而得以相安无事,但对阿斯兰而言,这却是一大转机。 这一段在电视播映时约当第二十四话“只有两人的战争”,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对白则是“又不是军人,你们干嘛”。不是军人就别参与战争,这样就不会像昨晚那样搞什么生死交关的事情;阿斯兰站在个人的心态,其实并不想那么做,这一点可以窥见。在战争这样的大道理中,一个个体是不能有第二种意识形态的。更不用说自从与基拉最初重逢起,阿斯兰就一直处在自我压抑的状态中,内心实在不愿意和朋友厮杀;从这种对至亲好友的顾念发展之后,甚至让卡嘉利在他的眼中宛如第二个基拉。此外,这两个人在阿斯兰的心底设下的扳机,也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战斗的目的。 从下集起,小说版的《机动战士高达seed》也将和电视播映一样,让剧中人一一脱离自己凭依已久、彷佛理所当然的社会与价值观,令他们各自寻求判断自我之路。对于如何以文字描绘这一段,令我非常期待。 饰阿斯兰.萨拉石田彰 这一回的解说单元交到了我的手上。坦白说,我虽是参与节目演出的人之一,但是否已对这部作品了解到足以进行解说的程度,也很难讲;所幸获知最终回的解说将由福田导演负责。而那才是真正的作品解说,我在此仅须从个人的论释,以解读一部余暇读物的角度切入就可以,真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想,阅读这部《机动战士高达seed》小说的人,应该对电视播映剧情有或多或少的了解才是。新世代的人若想追溯当代高达系列间的血脉传承来读这部小说时,有些最低限度的基本数据不可不知,我就在此大略提示一些。《机动战士高达seed》是由每日放送电视台负责制作,并在福田己津央导演的指导下进行,于二oo一年十月五日开始播映。故事大纲自是无庸赘述,但在这部小说原稿起草时的二oo三年七月间,除了正是电视剧情的转折点。也是剧中人物们的命运峰回路转之际。战争的目的、善恶、小团体理念和群体目标的代换,以及眼前现实与纯粹理想之间的落差等,许多复杂的状况和情绪交纷而至;我所饰演的阿斯兰也发现自我依据的价值观被外来因素粉碎,在陷入一种非常恐惧的心境之后,开始重新审思自我为何物。 从字面看来,这不过是一段自我重整的过程,但阿斯兰面对的却是一个极为深刻的问题。就在某一天,原本认定正确的事理竟遭到全盘否定,面对这种否定,他甚至发现自己连反驳也提不出,因此受到相当大的精神打击。尽管如此,如此这般价值观基础的崩溃、陷于自我颠覆的危机情形,已经是相当戏剧化了,生活在和平世界中的我们或许觉得自己不太可能遇到。不过,就算不像阿斯兰那样处于战争的当事人立场,而被诘问以战争之目的或意义,我们也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沿用自我的价值观去批判许多细微末节的小事。在那些情况下,我们会导出自认为“正确”或“错误”的结论。那么,当认为自己是正确时,也就是自我价值观据理而有所主张时,我们是否就认为,自己代表着客观的正义呢? 人非圣贤,我们并不具有绝对正确的标准。但在不同的时代或局势下,经过选择的是非善恶,其相对意义总是不同的。此中难免有个依据的自我价值观,或是被所属社会的大方向左右。之所以有这种情形,也是为了规避群体生活的无谓风险。那么,当自我的主张因与社会不兼容的价值观而遭到否定时,又将如何?人类会选择重新检视世间的道理而颠覆原有的价值观;还是为了规避所属群体可能担冒的风险,下意识的排斥理解并否定对方的主张,甚至选择固守自我的价值观呢?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最先看重的是自己所处的危机,而下达客观判断一事便被放在自我保护之后了。当然,真要说起来,这是受自我本位所支配的行为。在小说中便有不少具体的例子。姑且举一段稍后将出现的对白;当拉克丝问阿斯兰“阿斯兰是抱持什么信念而战呢?是你获得的勋章?还是父亲的命令?”,他的回答是“我在身为一个调整者和扎夫特的军人时,所做的事并没有错”——若是他能继续坚信这一点就好了。这么一来,之后的发展应该不会那样令他挣扎吧。 自我本位给人的印象或许不太好,但我认为那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心理机制,不使自己曝露于无谓的危险中,撇开善恶的准则,也是人类沿续生命的一种特性。再者,说得偏激一点,小自邻居纷争,大到国际问题,人们总为了各种原因起争执;或者为了钱,或为宗教理念,又或是面子问题,而其最终的理由,却也都是为了不愿向对方的意向妥协、不愿使自己偏颇,因而把自我本位当成一种优先的理性判断所致。在这层意义下,以战争故事为主轴的高达seed中,便描述了理论武装后的自我本位相冲突的一面,也探及许多人类根本性的问题。 让我们再回到阿斯兰身上。高达seed故事前半描述他与童年好友基拉在战火中重逢,之后被迫立于敌对双迫的过程。当时的阿斯兰虽然为自己必须与朋友交战所苦,但对自己隶属于扎夫特的理由和目的并没有一丝质疑,这一点大家都知道。相对于前文所述的他的现况,这整段过程可说是一场哥白尼式的大批判。阿斯兰得到一个机会,从此刻的观点去回顾自己与基拉初重逢时的心态;尽管早期对身为调整者、身为扎夫特军人的认知并不容许他这么做。深受自身所凭据的顽强价值基准影响者便不易受外来的刺激影响,主张日心说的哥白尼与反对的罗马天主教正是历史上的一例,况且单看玛琉和娜塔尔就知道了。在下一集里,阿斯兰的思维即将被他自己的一记决定给瓦解掉,这个部分很令人期待,但在这一集里,重心则在他与另一位女主角主卡嘉利相逢的情节。 在这个时间,阿斯兰始终维持着身为扎夫特军人的心态。当他面对着非军人的对象时,便不由得脱离军规、以个人对个人的层级去应对,因此衍生出不少令人发噱的场面,但自我价值观绝没有因而有所动摇。这一点在卡嘉利夺枪后的对话中可明显看出。当然,这段插曲与阿斯兰与卡嘉利两人必须以个人身份一战之事并无直接关连。 要在武力战争中攻击对手,是以削弱其战力以使对方失去战意为主要目的,就结果而言,夺取人的性命也等同此目的,因而也产生战争最大的问题点。这种论调或许会被人解释为轻忽生命,但若指导者仅凭光明正大的理念下令开战和镇压,这种机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更不用说那些实际执行这种行为、亲眼目睹这些过程和情况的士兵,内心产生的抗拒感一定更大。卡嘉利也在阿斯兰背后看见过圣盾高达这样的战力,加上战友先前遭戏弄所造成的刺激,都意味战争并不是个人对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一时的感情所驱使,只是单纯的复仇;为夸示反击能力而做的战略性报复则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然而,为政者将这些因素混为一谈,因而导致事态恶化,却也是现实。在本集中,乌兹米要阻止卡嘉利与大天使号一同行动时的那番话,各位不妨当做是一种立于全球通盘观点上的理想论,反复玩味吧。 到最后,原本就不想取阿斯兰性命的卡嘉利,回想起巴尔特菲卢特的话察觉所谓敌的真正意义,又因承受不了那份沉重而把枪丢了出去;两人虽然因此而得以相安无事,但对阿斯兰而言,这却是一大转机。 这一段在电视播映时约当第二十四话“只有两人的战争”,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对白则是“又不是军人,你们干嘛”。不是军人就别参与战争,这样就不会像昨晚那样搞什么生死交关的事情;阿斯兰站在个人的心态,其实并不想那么做,这一点可以窥见。在战争这样的大道理中,一个个体是不能有第二种意识形态的。更不用说自从与基拉最初重逢起,阿斯兰就一直处在自我压抑的状态中,内心实在不愿意和朋友厮杀;从这种对至亲好友的顾念发展之后,甚至让卡嘉利在他的眼中宛如第二个基拉。此外,这两个人在阿斯兰的心底设下的扳机,也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战斗的目的。 从下集起,小说版的《机动战士高达seed》也将和电视播映一样,让剧中人一一脱离自己凭依已久、彷佛理所当然的社会与价值观,令他们各自寻求判断自我之路。对于如何以文字描绘这一段,令我非常期待。 饰阿斯兰.萨拉石田彰 这一回的解说单元交到了我的手上。坦白说,我虽是参与节目演出的人之一,但是否已对这部作品了解到足以进行解说的程度,也很难讲;所幸获知最终回的解说将由福田导演负责。而那才是真正的作品解说,我在此仅须从个人的论释,以解读一部余暇读物的角度切入就可以,真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想,阅读这部《机动战士高达seed》小说的人,应该对电视播映剧情有或多或少的了解才是。新世代的人若想追溯当代高达系列间的血脉传承来读这部小说时,有些最低限度的基本数据不可不知,我就在此大略提示一些。《机动战士高达seed》是由每日放送电视台负责制作,并在福田己津央导演的指导下进行,于二oo一年十月五日开始播映。故事大纲自是无庸赘述,但在这部小说原稿起草时的二oo三年七月间,除了正是电视剧情的转折点。也是剧中人物们的命运峰回路转之际。战争的目的、善恶、小团体理念和群体目标的代换,以及眼前现实与纯粹理想之间的落差等,许多复杂的状况和情绪交纷而至;我所饰演的阿斯兰也发现自我依据的价值观被外来因素粉碎,在陷入一种非常恐惧的心境之后,开始重新审思自我为何物。 从字面看来,这不过是一段自我重整的过程,但阿斯兰面对的却是一个极为深刻的问题。就在某一天,原本认定正确的事理竟遭到全盘否定,面对这种否定,他甚至发现自己连反驳也提不出,因此受到相当大的精神打击。尽管如此,如此这般价值观基础的崩溃、陷于自我颠覆的危机情形,已经是相当戏剧化了,生活在和平世界中的我们或许觉得自己不太可能遇到。不过,就算不像阿斯兰那样处于战争的当事人立场,而被诘问以战争之目的或意义,我们也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沿用自我的价值观去批判许多细微末节的小事。在那些情况下,我们会导出自认为“正确”或“错误”的结论。那么,当认为自己是正确时,也就是自我价值观据理而有所主张时,我们是否就认为,自己代表着客观的正义呢? 人非圣贤,我们并不具有绝对正确的标准。但在不同的时代或局势下,经过选择的是非善恶,其相对意义总是不同的。此中难免有个依据的自我价值观,或是被所属社会的大方向左右。之所以有这种情形,也是为了规避群体生活的无谓风险。那么,当自我的主张因与社会不兼容的价值观而遭到否定时,又将如何?人类会选择重新检视世间的道理而颠覆原有的价值观;还是为了规避所属群体可能担冒的风险,下意识的排斥理解并否定对方的主张,甚至选择固守自我的价值观呢?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最先看重的是自己所处的危机,而下达客观判断一事便被放在自我保护之后了。当然,真要说起来,这是受自我本位所支配的行为。在小说中便有不少具体的例子。姑且举一段稍后将出现的对白;当拉克丝问阿斯兰“阿斯兰是抱持什么信念而战呢?是你获得的勋章?还是父亲的命令?”,他的回答是“我在身为一个调整者和扎夫特的军人时,所做的事并没有错”——若是他能继续坚信这一点就好了。这么一来,之后的发展应该不会那样令他挣扎吧。 自我本位给人的印象或许不太好,但我认为那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心理机制,不使自己曝露于无谓的危险中,撇开善恶的准则,也是人类沿续生命的一种特性。再者,说得偏激一点,小自邻居纷争,大到国际问题,人们总为了各种原因起争执;或者为了钱,或为宗教理念,又或是面子问题,而其最终的理由,却也都是为了不愿向对方的意向妥协、不愿使自己偏颇,因而把自我本位当成一种优先的理性判断所致。在这层意义下,以战争故事为主轴的高达seed中,便描述了理论武装后的自我本位相冲突的一面,也探及许多人类根本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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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在电视播映时约当第二十四话“只有两人的战争”,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对白则是“又不是军人,你们干嘛”。不是军人就别参与战争,这样就不会像昨晚那样搞什么生死交关的事情;阿斯兰站在个人的心态,其实并不想那么做,这一点可以窥见。在战争这样的大道理中,一个个体是不能有第二种意识形态的。更不用说自从与基拉最初重逢起,阿斯兰就一直处在自我压抑的状态中,内心实在不愿意和朋友厮杀;从这种对至亲好友的顾念发展之后,甚至让卡嘉利在他的眼中宛如第二个基拉。此外,这两个人在阿斯兰的心底设下的扳机,也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战斗的目的。 从下集起,小说版的《机动战士高达seed》也将和电视播映一样,让剧中人一一脱离自己凭依已久、彷佛理所当然的社会与价值观,令他们各自寻求判断自我之路。对于如何以文字描绘这一段,令我非常期待。 饰阿斯兰.萨拉石田彰 这一回的解说单元交到了我的手上。坦白说,我虽是参与节目演出的人之一,但是否已对这部作品了解到足以进行解说的程度,也很难讲;所幸获知最终回的解说将由福田导演负责。而那才是真正的作品解说,我在此仅须从个人的论释,以解读一部余暇读物的角度切入就可以,真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想,阅读这部《机动战士高达seed》小说的人,应该对电视播映剧情有或多或少的了解才是。新世代的人若想追溯当代高达系列间的血脉传承来读这部小说时,有些最低限度的基本数据不可不知,我就在此大略提示一些。《机动战士高达seed》是由每日放送电视台负责制作,并在福田己津央导演的指导下进行,于二oo一年十月五日开始播映。故事大纲自是无庸赘述,但在这部小说原稿起草时的二oo三年七月间,除了正是电视剧情的转折点。也是剧中人物们的命运峰回路转之际。战争的目的、善恶、小团体理念和群体目标的代换,以及眼前现实与纯粹理想之间的落差等,许多复杂的状况和情绪交纷而至;我所饰演的阿斯兰也发现自我依据的价值观被外来因素粉碎,在陷入一种非常恐惧的心境之后,开始重新审思自我为何物。 从字面看来,这不过是一段自我重整的过程,但阿斯兰面对的却是一个极为深刻的问题。就在某一天,原本认定正确的事理竟遭到全盘否定,面对这种否定,他甚至发现自己连反驳也提不出,因此受到相当大的精神打击。尽管如此,如此这般价值观基础的崩溃、陷于自我颠覆的危机情形,已经是相当戏剧化了,生活在和平世界中的我们或许觉得自己不太可能遇到。不过,就算不像阿斯兰那样处于战争的当事人立场,而被诘问以战争之目的或意义,我们也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沿用自我的价值观去批判许多细微末节的小事。在那些情况下,我们会导出自认为“正确”或“错误”的结论。那么,当认为自己是正确时,也就是自我价值观据理而有所主张时,我们是否就认为,自己代表着客观的正义呢? 人非圣贤,我们并不具有绝对正确的标准。但在不同的时代或局势下,经过选择的是非善恶,其相对意义总是不同的。此中难免有个依据的自我价值观,或是被所属社会的大方向左右。之所以有这种情形,也是为了规避群体生活的无谓风险。那么,当自我的主张因与社会不兼容的价值观而遭到否定时,又将如何?人类会选择重新检视世间的道理而颠覆原有的价值观;还是为了规避所属群体可能担冒的风险,下意识的排斥理解并否定对方的主张,甚至选择固守自我的价值观呢?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最先看重的是自己所处的危机,而下达客观判断一事便被放在自我保护之后了。当然,真要说起来,这是受自我本位所支配的行为。在小说中便有不少具体的例子。姑且举一段稍后将出现的对白;当拉克丝问阿斯兰“阿斯兰是抱持什么信念而战呢?是你获得的勋章?还是父亲的命令?”,他的回答是“我在身为一个调整者和扎夫特的军人时,所做的事并没有错”——若是他能继续坚信这一点就好了。这么一来,之后的发展应该不会那样令他挣扎吧。 自我本位给人的印象或许不太好,但我认为那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心理机制,不使自己曝露于无谓的危险中,撇开善恶的准则,也是人类沿续生命的一种特性。再者,说得偏激一点,小自邻居纷争,大到国际问题,人们总为了各种原因起争执;或者为了钱,或为宗教理念,又或是面子问题,而其最终的理由,却也都是为了不愿向对方的意向妥协、不愿使自己偏颇,因而把自我本位当成一种优先的理性判断所致。在这层意义下,以战争故事为主轴的高达seed中,便描述了理论武装后的自我本位相冲突的一面,也探及许多人类根本性的问题。 让我们再回到阿斯兰身上。高达seed故事前半描述他与童年好友基拉在战火中重逢,之后被迫立于敌对双迫的过程。当时的阿斯兰虽然为自己必须与朋友交战所苦,但对自己隶属于扎夫特的理由和目的并没有一丝质疑,这一点大家都知道。相对于前文所述的他的现况,这整段过程可说是一场哥白尼式的大批判。阿斯兰得到一个机会,从此刻的观点去回顾自己与基拉初重逢时的心态;尽管早期对身为调整者、身为扎夫特军人的认知并不容许他这么做。深受自身所凭据的顽强价值基准影响者便不易受外来的刺激影响,主张日心说的哥白尼与反对的罗马天主教正是历史上的一例,况且单看玛琉和娜塔尔就知道了。在下一集里,阿斯兰的思维即将被他自己的一记决定给瓦解掉,这个部分很令人期待,但在这一集里,重心则在他与另一位女主角主卡嘉利相逢的情节。 在这个时间,阿斯兰始终维持着身为扎夫特军人的心态。当他面对着非军人的对象时,便不由得脱离军规、以个人对个人的层级去应对,因此衍生出不少令人发噱的场面,但自我价值观绝没有因而有所动摇。这一点在卡嘉利夺枪后的对话中可明显看出。当然,这段插曲与阿斯兰与卡嘉利两人必须以个人身份一战之事并无直接关连。 要在武力战争中攻击对手,是以削弱其战力以使对方失去战意为主要目的,就结果而言,夺取人的性命也等同此目的,因而也产生战争最大的问题点。这种论调或许会被人解释为轻忽生命,但若指导者仅凭光明正大的理念下令开战和镇压,这种机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更不用说那些实际执行这种行为、亲眼目睹这些过程和情况的士兵,内心产生的抗拒感一定更大。卡嘉利也在阿斯兰背后看见过圣盾高达这样的战力,加上战友先前遭戏弄所造成的刺激,都意味战争并不是个人对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一时的感情所驱使,只是单纯的复仇;为夸示反击能力而做的战略性报复则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然而,为政者将这些因素混为一谈,因而导致事态恶化,却也是现实。在本集中,乌兹米要阻止卡嘉利与大天使号一同行动时的那番话,各位不妨当做是一种立于全球通盘观点上的理想论,反复玩味吧。 到最后,原本就不想取阿斯兰性命的卡嘉利,回想起巴尔特菲卢特的话察觉所谓敌的真正意义,又因承受不了那份沉重而把枪丢了出去;两人虽然因此而得以相安无事,但对阿斯兰而言,这却是一大转机。 这一段在电视播映时约当第二十四话“只有两人的战争”,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对白则是“又不是军人,你们干嘛”。不是军人就别参与战争,这样就不会像昨晚那样搞什么生死交关的事情;阿斯兰站在个人的心态,其实并不想那么做,这一点可以窥见。在战争这样的大道理中,一个个体是不能有第二种意识形态的。更不用说自从与基拉最初重逢起,阿斯兰就一直处在自我压抑的状态中,内心实在不愿意和朋友厮杀;从这种对至亲好友的顾念发展之后,甚至让卡嘉利在他的眼中宛如第二个基拉。此外,这两个人在阿斯兰的心底设下的扳机,也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战斗的目的。 从下集起,小说版的《机动战士高达seed》也将和电视播映一样,让剧中人一一脱离自己凭依已久、彷佛理所当然的社会与价值观,令他们各自寻求判断自我之路。对于如何以文字描绘这一段,令我非常期待。 序章 c.e.30年代,乔治·葛伦带来的两大冲击——基因改造的问题,以及“evidance01”——令既有的宗教界掀起一阵风浪,形成正反两派的对立舆论。宗教人士们为了将这些问题纳入宗教体系,有的胡乱提出理论以自圆其说,有的一味愚信,拒绝承认摆在眼前的这些事实;不同的论说互相冲突,进而产生流派间的斗争与仇视。许多人拘泥于典籍的一言一语,或攻击其它理论的漏洞,又或引发一连串的反驳,弄到最后,连最初提起问题的初衷都迷失了。 于是,人们对这样的宗教世界感到失望,纷纷离去。 曾经被尊称为导师,在自然人与调整者双方都拥有众多信徒的摩卢基袄,原本也隶属于旧时代的宗教团体之一。就在他对自己的信仰产生疑念后不久,无止尽的争论终于令他厌倦,因此他也脱下了法衣。 可是人们仍寻求心灵的寄托。越是价值观受打击、面临考验的年代,人们也越发渴望维系自我的价值体系。 摩卢基袄给与这些人的,只是极为单纯的思想。 不分自然人或调整者,人类都是同胞,就像同一棵树长出来的果实。不论哪一方,他们都将更进一步提升自我、引领人类航向彼岸的先锋。 他们是“拥有种子(seed)的人”——是融和人与世界、为全人类带来希望而应许的存在。 “seed”——superiorevolutionaryelementdistand-factor——一个在学会发表后旋即遭人遗忘的认知研究,摩卢基袄将它导入自己的思想中,融会并发扬光大。 这个学说指的并不是调整者。人们的基因或多或少受到改造,但生为人类的事实却没有任何改变。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肉体的变革,而是精神的提升——摩卢基袄一视同仁地向每一个人传布他的信念。他的精神得到自然人与调整者的认同,在双方阵营中都获得许多回响。 当自然人与调整者演变成对立相战时,他便碰巧处于双方的仲裁立场上。他总是以调停者的身份造访两个阵营,劝说和平的理念。然而,别说是愿意倾听这番言论的人了,就算有,他们的声音也每每被更多好战的舆论淹没,而战火仍然一味的延烧。 摩卢基袄盲眼所见的未来,何时才会降临到人类世界……? 抑或那些撒播在人类中的种子,会落得未及萌芽就被焚烧殆尽的命运? c.e.30年代,乔治·葛伦带来的两大冲击——基因改造的问题,以及“evidance01”——令既有的宗教界掀起一阵风浪,形成正反两派的对立舆论。宗教人士们为了将这些问题纳入宗教体系,有的胡乱提出理论以自圆其说,有的一味愚信,拒绝承认摆在眼前的这些事实;不同的论说互相冲突,进而产生流派间的斗争与仇视。许多人拘泥于典籍的一言一语,或攻击其它理论的漏洞,又或引发一连串的反驳,弄到最后,连最初提起问题的初衷都迷失了。 于是,人们对这样的宗教世界感到失望,纷纷离去。 曾经被尊称为导师,在自然人与调整者双方都拥有众多信徒的摩卢基袄,原本也隶属于旧时代的宗教团体之一。就在他对自己的信仰产生疑念后不久,无止尽的争论终于令他厌倦,因此他也脱下了法衣。 可是人们仍寻求心灵的寄托。越是价值观受打击、面临考验的年代,人们也越发渴望维系自我的价值体系。 摩卢基袄给与这些人的,只是极为单纯的思想。 不分自然人或调整者,人类都是同胞,就像同一棵树长出来的果实。不论哪一方,他们都将更进一步提升自我、引领人类航向彼岸的先锋。 他们是“拥有种子(seed)的人”——是融和人与世界、为全人类带来希望而应许的存在。 “seed”——superiorevolutionaryelementdistand-factor——一个在学会发表后旋即遭人遗忘的认知研究,摩卢基袄将它导入自己的思想中,融会并发扬光大。 这个学说指的并不是调整者。人们的基因或多或少受到改造,但生为人类的事实却没有任何改变。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肉体的变革,而是精神的提升——摩卢基袄一视同仁地向每一个人传布他的信念。他的精神得到自然人与调整者的认同,在双方阵营中都获得许多回响。 当自然人与调整者演变成对立相战时,他便碰巧处于双方的仲裁立场上。他总是以调停者的身份造访两个阵营,劝说和平的理念。然而,别说是愿意倾听这番言论的人了,就算有,他们的声音也每每被更多好战的舆论淹没,而战火仍然一味的延烧。 摩卢基袄盲眼所见的未来,何时才会降临到人类世界……? 抑或那些撒播在人类中的种子,会落得未及萌芽就被焚烧殆尽的命运? c.e.30年代,乔治·葛伦带来的两大冲击——基因改造的问题,以及“evidance01”——令既有的宗教界掀起一阵风浪,形成正反两派的对立舆论。宗教人士们为了将这些问题纳入宗教体系,有的胡乱提出理论以自圆其说,有的一味愚信,拒绝承认摆在眼前的这些事实;不同的论说互相冲突,进而产生流派间的斗争与仇视。许多人拘泥于典籍的一言一语,或攻击其它理论的漏洞,又或引发一连串的反驳,弄到最后,连最初提起问题的初衷都迷失了。 于是,人们对这样的宗教世界感到失望,纷纷离去。 曾经被尊称为导师,在自然人与调整者双方都拥有众多信徒的摩卢基袄,原本也隶属于旧时代的宗教团体之一。就在他对自己的信仰产生疑念后不久,无止尽的争论终于令他厌倦,因此他也脱下了法衣。 可是人们仍寻求心灵的寄托。越是价值观受打击、面临考验的年代,人们也越发渴望维系自我的价值体系。 摩卢基袄给与这些人的,只是极为单纯的思想。 不分自然人或调整者,人类都是同胞,就像同一棵树长出来的果实。不论哪一方,他们都将更进一步提升自我、引领人类航向彼岸的先锋。 他们是“拥有种子(seed)的人”——是融和人与世界、为全人类带来希望而应许的存在。 “seed”——superiorevolutionaryelementdistand-factor——一个在学会发表后旋即遭人遗忘的认知研究,摩卢基袄将它导入自己的思想中,融会并发扬光大。 这个学说指的并不是调整者。人们的基因或多或少受到改造,但生为人类的事实却没有任何改变。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肉体的变革,而是精神的提升——摩卢基袄一视同仁地向每一个人传布他的信念。他的精神得到自然人与调整者的认同,在双方阵营中都获得许多回响。 当自然人与调整者演变成对立相战时,他便碰巧处于双方的仲裁立场上。他总是以调停者的身份造访两个阵营,劝说和平的理念。然而,别说是愿意倾听这番言论的人了,就算有,他们的声音也每每被更多好战的舆论淹没,而战火仍然一味的延烧。 摩卢基袄盲眼所见的未来,何时才会降临到人类世界……? 抑或那些撒播在人类中的种子,会落得未及萌芽就被焚烧殆尽的命运? c.e.30年代,乔治·葛伦带来的两大冲击——基因改造的问题,以及“evidance01”——令既有的宗教界掀起一阵风浪,形成正反两派的对立舆论。宗教人士们为了将这些问题纳入宗教体系,有的胡乱提出理论以自圆其说,有的一味愚信,拒绝承认摆在眼前的这些事实;不同的论说互相冲突,进而产生流派间的斗争与仇视。许多人拘泥于典籍的一言一语,或攻击其它理论的漏洞,又或引发一连串的反驳,弄到最后,连最初提起问题的初衷都迷失了。 于是,人们对这样的宗教世界感到失望,纷纷离去。 曾经被尊称为导师,在自然人与调整者双方都拥有众多信徒的摩卢基袄,原本也隶属于旧时代的宗教团体之一。就在他对自己的信仰产生疑念后不久,无止尽的争论终于令他厌倦,因此他也脱下了法衣。 可是人们仍寻求心灵的寄托。越是价值观受打击、面临考验的年代,人们也越发渴望维系自我的价值体系。 摩卢基袄给与这些人的,只是极为单纯的思想。 不分自然人或调整者,人类都是同胞,就像同一棵树长出来的果实。不论哪一方,他们都将更进一步提升自我、引领人类航向彼岸的先锋。 他们是“拥有种子(seed)的人”——是融和人与世界、为全人类带来希望而应许的存在。 “seed”——superiorevolutionaryelementdistand-factor——一个在学会发表后旋即遭人遗忘的认知研究,摩卢基袄将它导入自己的思想中,融会并发扬光大。 这个学说指的并不是调整者。人们的基因或多或少受到改造,但生为人类的事实却没有任何改变。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肉体的变革,而是精神的提升——摩卢基袄一视同仁地向每一个人传布他的信念。他的精神得到自然人与调整者的认同,在双方阵营中都获得许多回响。 当自然人与调整者演变成对立相战时,他便碰巧处于双方的仲裁立场上。他总是以调停者的身份造访两个阵营,劝说和平的理念。然而,别说是愿意倾听这番言论的人了,就算有,他们的声音也每每被更多好战的舆论淹没,而战火仍然一味的延烧。 摩卢基袄盲眼所见的未来,何时才会降临到人类世界……? 抑或那些撒播在人类中的种子,会落得未及萌芽就被焚烧殆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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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30年代,乔治·葛伦带来的两大冲击——基因改造的问题,以及“evidance01”——令既有的宗教界掀起一阵风浪,形成正反两派的对立舆论。宗教人士们为了将这些问题纳入宗教体系,有的胡乱提出理论以自圆其说,有的一味愚信,拒绝承认摆在眼前的这些事实;不同的论说互相冲突,进而产生流派间的斗争与仇视。许多人拘泥于典籍的一言一语,或攻击其它理论的漏洞,又或引发一连串的反驳,弄到最后,连最初提起问题的初衷都迷失了。 于是,人们对这样的宗教世界感到失望,纷纷离去。 曾经被尊称为导师,在自然人与调整者双方都拥有众多信徒的摩卢基袄,原本也隶属于旧时代的宗教团体之一。就在他对自己的信仰产生疑念后不久,无止尽的争论终于令他厌倦,因此他也脱下了法衣。 可是人们仍寻求心灵的寄托。越是价值观受打击、面临考验的年代,人们也越发渴望维系自我的价值体系。 摩卢基袄给与这些人的,只是极为单纯的思想。 不分自然人或调整者,人类都是同胞,就像同一棵树长出来的果实。不论哪一方,他们都将更进一步提升自我、引领人类航向彼岸的先锋。 他们是“拥有种子(seed)的人”——是融和人与世界、为全人类带来希望而应许的存在。 “seed”——superiorevolutionaryelementdistand-factor——一个在学会发表后旋即遭人遗忘的认知研究,摩卢基袄将它导入自己的思想中,融会并发扬光大。 这个学说指的并不是调整者。人们的基因或多或少受到改造,但生为人类的事实却没有任何改变。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肉体的变革,而是精神的提升——摩卢基袄一视同仁地向每一个人传布他的信念。他的精神得到自然人与调整者的认同,在双方阵营中都获得许多回响。 当自然人与调整者演变成对立相战时,他便碰巧处于双方的仲裁立场上。他总是以调停者的身份造访两个阵营,劝说和平的理念。然而,别说是愿意倾听这番言论的人了,就算有,他们的声音也每每被更多好战的舆论淹没,而战火仍然一味的延烧。 摩卢基袄盲眼所见的未来,何时才会降临到人类世界……? 抑或那些撒播在人类中的种子,会落得未及萌芽就被焚烧殆尽的命运? phase 01 “基拉?——基拉、托尔,你们听得见吗?” 舰桥一片寂静,令米丽雅莉亚的呼声听来格外响亮。 “——请回答,基拉?……托尔!” 听着少女的细声在起初略显不解的声调中渗进越来越多的不安,乘员们只能漠然。坐在她隔壁的赛伊瞥见屏幕上的“signallost”字样,流露出惊恐的眼神。在他们背后,杰基和达利达直挺挺的僵着,彷佛正遏抑着转过头去的冲动。 玛琉一动也不动,只是望着天空中那一块爆炸后的焦色——方才爆炸的闪光烙印在视网膜上的残影。 ——不会吧……怎么可能…… 从刚刚开始,她的思绪就一直停在这里。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像是切断这无谓的思考循环般,手边的屏幕传来了通讯。 “刚才的爆炸声是?” 是从坠落的“空中霸者”中平安逃出的穆。听见他的声音,玛琉才恍然惊醒。 “爆炸声……不清楚。可是——” 犹豫了一会儿,她继续回答:“——目前‘强袭高达’和‘空中霸者’二号机都……通讯中断……” 她只能勉强说出这个事实。 随着那场大爆炸,通讯和识别讯号都随之断绝的机体——屏幕上,穆的表情越发凝重。他也揣测到同样的结论。 是的,舰桥上的乘员们都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其中一人——“基拉?基拉、快回答——托尔!” 少女的声音中已经充满恐惧,惊慌而高亢的叫声不断打击着玛琉的心。 突然间——“六、六点钟方向!雷达出现机影!数量三!” 卡兹惊怯的声音在舰桥响起。玛琉吃惊的转头。 “是amf-101‘迪因’!预测十五分钟后遭遇!” 乘员们的脸上都浮现惧怕的神色。玛琉果决地叫道:“准备迎击!” “不行!现在半数以上的武器都无法使用了!” 娜塔尔激昂的反对。 “我们目前的火力根本无法对抗ms的袭击!” 听见这番话,米丽雅莉亚便提高了声调,向无线电不住的喊:“基拉——基拉!你听见了吗?快回答!‘迪因’来——” 娜塔尔将手伸到米丽雅莉亚面前,径自关掉了无线电。米丽雅莉亚惊讶的仰头望过去,只见娜塔尔冷酷的下令道:“——别再呼叫了。大和少尉和肯尼西二等兵已经mia了。——懂了吧?” 米丽雅莉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其它人也僵住了。 missinginaia——在行动中失踪。虽说是失踪,但意思已经等同于“阵亡”——“不……不会……” 米丽雅莉亚脆弱的微微摇头,却见娜塔尔更加严厉的说道:“你要接受!要是不能割舍,下次死的就是你自己!” 听着这句话,玛琉心中也满是苦涩。 乘员们也找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无言地看着米丽雅莉亚失神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出舰桥。 中弹处的修补持续进行着。佷快的,“大天使号”已经可以飞航,但是玛琉的心中仍有一分犹豫。彷佛催促似的,杰基的声音再次宣告新的状况。 “‘迪因’接近!十一分钟后遭遇!” 这时,驾驶席前的控制台上亮起一个绿色灯号。 “动力恢复!” 诺曼扬声喊道,急切的语调中隐约有些许宽慰。玛琉下令:“离水!最大推力!” 引擎重新发出咆哮,舰身刚刚上浮,玛琉立刻朝后方丢了一句。 “二号机和‘强袭高达’的最后确认地点是?” “七点钟方向的小岛!” 达利达答道,娜塔尔却紧张的叫起来。 “我们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折回去!” 玛琉咬着嘴唇。她说的对,若是折回去确认“强袭高达”和二号机的情况,很快就会被“迪因”追上的。一个转念,她又用舰内通讯呼叫穆。 “少校!一号机呢?” “不行!还不能出动!” 听见穆的口气也同样焦虑,玛琉只得重重挂掉话筒。这时又一个报告传来。 “‘迪因’进入射程!” “舰长!”娜塔尔气急败坏地说:“再不脱离就来不及了!” “可是……!” 赛伊几乎半求情似的请求她。 “说不定……基拉跟托尔逃了出去啊!” 娜塔尔没回答,只是极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玛琉回过头去望向卡兹。 “跟总部的联络呢?” “没有回答!” 援军也叫不来。若是折返,却连迎战都办不到——可是赛伊说的没错,他们未必是死了。这些少年们为了保护母舰而奋力作战至此,教她怎么忍心抛下? 玛琉的片刻踌躇,却引来娜塔尔更忿怒的咆哮。 “舰长!你想叫全舰的乘员跟着一起死吗?” 玛琉的双手握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里。 ——我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 于是她下了决定。 “……继续联络。另外致电给奥布,传送小岛位置和求援讯号!” “奥布?” 娜塔尔回问道。 “人道救援啊!奥布会接受的。” 这种事原本不该对非同盟关系的国家要求,但是两名失踪的少年确实是奥布的国民。娜塔尔似乎不能接受,仍想反对。 “可是那个国家——!” 没等她把话说完,玛琉怒喝一声。 “责任都由我来负!” 娜塔尔被这股气势所迫而一时沉默,舰桥上只有杰基的声音响起。 “——‘迪因’接近!距离8000!” 玛琉重新转向前方,勉强抑制颤抖的声音下令道:“最大轮机!以脱离目前空域为最优先!” “——回收了?” “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难道丢在那儿等着让敌人捡回去用啊?拜托!” 听见整备士们的闲谈,穆往他们看去,这才发现一辆上面载着中弹的“暴风高达”的拖车开了进来。剎那间,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这原本的确是我军的机体,但却有好几次在战场上被它逼入绝境的经验,大伙儿或许对它是又亲又怕;不晓得这架ms会不会突然跳起来,又拿炮对着他们——当然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听说“暴风高达”的驾驶员已经被拘禁,就算有人坐进去,一部动力系统毁损的机体也不可能再跳起来发动攻击。要不是机体受损到这等程度,那名驾驶员也不会就这么乖乖投降。 穆茫然望着“暴风高达”,忽然被一阵急剧加速摇晃一下。 “要脱离此地吗……舰长……”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决定。眼下缺支援的机动兵器,舰体损伤也不轻,想要还击都有问题了,更别提如何应付敌袭。只是一想到玛琉经历何等挣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穆也不免感到同样的苦涩。 在往来杂杳的整备士群中,穆忽然注意到一名步履蹒跚的少女。她是负责支持机动兵器的管制士,在舰桥乘员中跟穆也十分熟稔的米丽雅莉亚。 她在机库里张望了一会儿,便往一处走去。看见这一幕的穆也不由得僵在原地,他知道她要往“空中霸者”的模拟机走去。还没走近,米丽雅莉亚又失望似的停下脚步。穆赶忙跑过去。 “托尔……?” 米丽雅莉亚把手靠在模拟机的椅背上,就这么站在那里。常在这里走动的人最近也常在这里看见她这么站着; 除了她,还有那个一屁股坐进模拟机就不出来的托尔——知道穆走近,米丽雅莉亚转向他。 “——托尔他……?” 听见她这么问,穆不禁为之一怔。他觉得自己像是受到责备。 不知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什么,米丽雅莉亚忽又憔悴的摇摇头。 “应该不会这样的……” 她的眼神里有一丝坚忍。她极力的想去否定这难以接受的现实;那是一种纯真——似乎只要继续否定,现实就能被改写——“说他mia……应该不会啊……!所以……” 像是突然松懈下来,她的双腿一软,疲惫不堪的瘫坐在地上。眼见这个总是开朗活泼的少女如此伤痛的模样,令穆不由得伸出手想安慰她,但却又在半途停住。他不可以用这双手碰她。将她的情人赶上前线的、害他死掉的自己,是没有资格安慰她的。 为什么——! 穆紧紧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这样的情景,他经历过太多次了!但他就是不习惯。 为什么竟是自己这种人活下来,人生才刚要开始的孩子们却——? ——为什么……! “可恶——!” 停在空中的手紧握成拳头,一拳打在模拟机上。 同时,在扎夫特潜水母舰“库斯托”里,伊扎克冲进司令室,对着舰长门罗就是一阵怒吼:“——阿斯兰跟堤亚哥呢?” 门罗略略向他瞥了一眼,看见他额前缠的绷带,像是避开话题似的反问他。 “你好了啊?” 这话问的是伊扎克中弹坠落时受到的伤。但对伊扎克而言,又一次被“强袭高达”所伤,只是让那份屈辱更加重一层。但眼前有别的事让他焦急。 “母舰已经在走了吧?” 他望见仪表板,却见“库斯托”的航路并不是北方,反而是相反的方向后,立刻又咆哮起来。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他们两个归舰了吗?” 伊扎克单方面的指责着,门罗只是不耐烦似的瞄了他一眼,随即别开视线。 “……他们失踪了。” 面对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伊扎克剎时睁大了眼睛,不知如何回应。 “失踪?……什么叫失踪?” “详细状况不清楚。” 舰长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淡然描述着现况。 “首先是与‘暴风高达’的通讯中断,在确认到一场大爆炸之后,与‘圣盾高达’的通讯也中断了。” 伊扎克呆呆的听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喉咙又继续问:“——求救讯号呢?” 门罗的答案依然平淡。 “两边都没有发出。” 这是当然的,若是收到求救讯号,母舰早就前往救援了。那——这就是说…… 伊扎克的脑中抗拒着继续想下去。他决定坚持眼前的这个问题,先把结论推出去。 “——‘强袭高达’跟‘长腿’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更令他意外。 “‘长腿’由波兹曼队进行追击。我们要奉克鲁泽队长的命令返航。” “哪有这种事!” 伊扎克不由得又恼怒起来。 他不能接受,这一切都太令人无法接受了。费尽千辛万苦追到这里的猎物,他们不仅无法收拾,还要在这样半调子的状态下被召回卡潘塔利亚;更不堪的是,整个小队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哪有这种蠢事……马上把母舰开回去!” 伊扎克的盛怒一发不可收拾,连番逼迫舰长。 “他们两个哪会这么容易就被干掉!这身红色制服可不是平白无故就穿在我们身上的!” 就是说啊—他们不可能被打倒的!他们全都是获准穿上这套红色制服的顶尖战斗驾驶员。怎么可能继尼高尔之后,连堤亚哥和阿斯兰也——?不可能……这种蠢事不可能发生的! 然而面对伊扎克的愤怒和抗议,门罗只是冷冷的反讽。 “……那么,你应该能冷静的判断状况才对。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奉命返航的。” 说到这里,门罗的视线停在伊扎克的脸上,眼神似乎有些不忍。被对方投以这种眼神,伊扎克受不了。简直像被怜悯似的——为什么我要被人觉得可悲?堤亚哥和阿斯兰当然平安无事,为什么要这样看我!好像我——好像我是小队全灭后唯一的生还者? 这是不可能的——! 门罗却只是冷酷的宣布。 “会出动别的部队进行搜索。” “可是……!” 伊扎克仍不愿意妥协,门罗只得强硬的说:“已经有报告传来,奥布有行动了。——你能体谅吧?” 虽是质问的语法,却是命令的语气。伊扎克的反驳被打了回票,只有静默以对。 由奥布出发的飞行艇“阿尔巴托洛斯”里,卡嘉利正坐立难安的看着窗外。听说“大天使号”发出危难救援的请求,她便自告奋勇的前往。驾驶席上的是奇萨卡。 ——那家伙应该不会有事吧……? 卡嘉利的脑中浮现基拉临别时的寂寥笑容。分别至今还不到两天,他们共处的时间也不算久,不知为何觉得十分难舍,卡嘉利也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也许是因为基拉的表情总是有几分哀伤吧。 “阿尔巴托洛斯”降低高度。救难请求所指的地点,是离奥布不远处的太平洋群岛之一。飞行艇在那座小岛的岸边降落。 连开舱门的时间都觉得不耐,卡嘉利一咕噜地冲下沙滩,随即为眼前的光景震惊得屏息。 到处散落着焦黑的铁块。树木大片大片的横倒,地面是又深又大的凿痕,随处可见被光束灼烧而融凝成玻璃状的沙块。海浪冲刷着一具ms的头部。就在爆炸痕迹的中央区域,变成铁灰色的“强袭高达”——体无完肤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曾在这里发生过的战斗有多么惨烈,光看眼前的光景就已经明了。卡嘉利像是冻结似的呆立在原地。 “是红色的机体自爆吗……?” 一旁奇萨卡的自言自语,令卡嘉利顿时醒觉。尽管已是不成原形且破碎细散,但从浅滩上的那具头部看来,确实是“圣盾高达”。 驾驶那架机体的少年之脸孔,彷佛浮现在卡嘉利眼前。是那张营火照耀下,相当沉静的脸。 “——是……那家伙吗……?” 先抵达的士兵围在倒地的“强袭高达”驾驶舱旁。卡嘉利见状便飞也似的拔腿奔去,心头一阵痛楚。 “……基拉!” 基拉——基拉怎么了? “卡嘉利!” 奇萨卡的声音追了上来。卡嘉利无视他的呼唤,登上了“强袭高达”,并推开在驾驶舱旁围观的士兵。 “别去!卡嘉利——!” 预期到驾驶舱内惨状的奇萨卡极力拉住卡嘉利,不想让她看见里面。但她已经早一步挤开人墙,窥见驾驶舱内的情景。 “基拉——!” 眼前的景象,令卡嘉利也不由得倒抽一口气,驾驶席几近熔毁,内部也被烧得不成形。她也料想过会看见什么场面,可是最令她害怕的部分并没有出现。 “基拉……?” 担任驾驶员的少年已经消失了。卡嘉利惊讶的往后退了一步。奇萨卡原也以为自己会看见基拉的尸体,于是面容哀凄的抱住她。 “卡嘉利……” 可是卡嘉利却叫道:“那家伙……他不在!这只是个空壳!” “什么……?” 奇萨卡也吃惊地望向驾驶舱内。 “可能被爆炸……炸飞到哪里去……不, 搞不好他跳机逃生了!” 卡嘉利的脸上再次浮现希望和挂念,一面仓皇的在机体四周寻找着。奇萨卡也完全改变方向,迅速利落的下达新指示。 “尽快搜索附近!” 士兵们散开到四周,卡嘉利也跟着他们一起搜索。她粗手粗脚的跨过倒树,不断焦燥地叫着基拉的名字。过了一会儿,海岸方向有人大声呼叫,像是发现了什么。 “奇萨卡上校!对面的沙滩!” “——基拉?” 卡嘉利往声音的方向跑去,远远看见浅滩处有人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影,她觉得希望和不安重重压在胸口,心脏好像快爆炸了。基拉——还活着吗?还是说……? 然而,她所见到的景象又一次颠覆了这份悬念。 倒在岸边的人,身上穿的是红色的驾驶服。他的一只手弯曲成奇妙的角度,海浪拍打在他的头盔上。面罩下是一张见过的脸——照映在火光下,那张沉静的脸。 卡嘉利迷惘地停下服步。 ——阿斯兰……! 躺在床上的人动了一下,隐约发出一点呻吟。卡嘉利把枪对着他,克制着情绪、压低了声音问道。 “醒了吗?” 做过紧急处置、身着衬衣躺在床上的年轻士兵——阿斯兰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反射性的坐起来,却因剧痛而扭曲表情。“阿尔巴托洛斯”的随行医师已为他做过诊疗,除了左臂骨折和全身多处外伤外,并不算太严重。 或许因为头脑还不太清醒,阿斯兰茫然地环顾四周,一脸毫无防备的看了看卡嘉利,似乎这才发现她手中的枪对着自己。卡嘉利持着枪走向病床,在足以应付对方起身攻击的距离停下。 “——这里是奥布的飞行艇。我们发现你倒在海滩上,就救了你。” 听到卡嘉利的说明,阿斯兰起初仍是一脸茫然的反问“奥布?”,迟了一会儿才慢慢露出嘲讽的笑容。 “中立国奥布要我干嘛?还是说——现在已经是地球军了?” 他懒洋洋的问完这句话后,便往后靠在床头上。卡嘉利一方面不高兴,另一方面也为他的马虎态度感到不解。不过,有个问题得先问他。 “有件事要问你……” 她勉强压抑着声音的颤抖,单刀直入的问:“干掉‘强袭高达’的——是你吧?” 半低着头、弓着背的阿斯兰双肩微微一震。他的眼睛像是盯住某个不存在的物体般的忽然睁大,卡嘉利屏息观注着这一幕。经过一段彷佛很长的沉默后,阿斯兰沉吟道:“对……” 这个肯定的答案,让卡嘉利觉得自己的体内有股血液骚动的感觉正在扩散。握着枪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了。她又问道:“驾驶员怎么了?像你一样逃出来了吗?还是——” 遏止不住的全身发抖,她再也说不下去。 “我们都找不到……找不到基拉……!” 像是在哀求对方给个答案般的语气。眼见阿斯兰面若冰霜的不发一语,卡嘉利的不耐顿时涌现。 “……你说句话啊!” 无视安全距离这回事已经从她的脑中消失了,她一个箭步冲近阿斯兰,暴燥的大喝。 阿斯兰彷佛一点也不在意她的举动,只是虚脱般的看着别处,无力的答道:“那家伙……已经被我杀了……” 卡嘉利倒抽一口冷气。尽管她料想过——打从登上小岛的那一刻起,她已经隐约做过这样的结论了,但她却不愿意这么认为。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 ——基拉会被这家伙……? 怒火突如其来的冲了上来,卡嘉利一把揪住阿斯兰。她甚至忘了对方是个伤员,只是气愤粗暴的摇着他。阿斯兰也不抵抗,就任她这么摇撼着,茫然自语。 “被我……杀了……” 他用呆板的声调继续说着:“我用‘圣盾高达’缠住他……自爆。……紧急逃生…我想是不可能……” 卡嘉利睁大了眼睛听着他的独白,阿斯兰的声音艰涩得像是挤出来似的。 “没别的法子了……!要打倒那家伙,只有……” “你这混帐!” 卡堆里咆哮起来,用枪抵住他。 ——现在就可以杀了他。 她的脑中有个声音这么说。那时她迟疑了。可是,现在的话——不对!当时就应该杀了他!这样一来——基拉现在就不至于…… 基拉就不会死! 难以言喻的悔恨在她心头翻腾,扣住扳机的指头不断颤抖。被她猛然摇晃后摔在床上的阿斯兰,仍以毫无防备的表情看着她——不,他什么也没看。只有一道泪水从他的脸颊流下。卡嘉利暗暗一惊,收回手枪。 就算现在——现在杀他也太迟了……!已经太迟了! 基拉……基拉已经死了……! “——可恶——!” 她甩开阿斯的身体,狠狠朝墙壁打了一拳。 “可是……” 在她的背后,阿斯兰自言自语着:“我怎么还活着呢……?” 他的语气彷佛打从心底觉得不可思议,声音像孩童一般稚气。 “因为那个时候,我逃了出来吗…………?” 卡嘉利转过身去瞪着他,一怒之下,又对着敌兵的脸举起枪。 阿斯兰仍以那副虚脱的表情看着枪口,泪水仍在流着。终于——他换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吗……你要杀我吗……” 这般莫名冷静的态度,却令卡嘉利格外光火。她哭叫起来。 “基拉那个人……做事不牢靠……又莫名其妙……动不动就哭……!可是他很善良……是个好人啊!” 向这家伙讲这些又能如何?对阿斯兰而言,基拉不过是一介敌兵。虽然知道这点,但卡嘉利就是没法不说。 基拉是这么可怜!总是很心酸地一个人在哭……! 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飘缈的笑容,卡嘉利咬紧了嘴唇。当时——“我知道……” 阿斯兰气若游丝的声音,引得她抬起头。 “……我就知道……他都没变……那家伙从以前就是那样……” 负伤的敌兵脸上,竟然浮现一抹怀旧的笑容,卡嘉利看了不禁错愕。 “你——?” “——他就是爱哭……爱依赖人……很优秀,做事却没什么分寸……” “你认识基拉吗?” 卡嘉利走向床旁,不敢置信的问他。阿斯兰憔悴的点点头。 “认识啊……还很熟……。从小就认识了……” ——你说什么……? 与先前不同的另一种战栗感窜上卡嘉利的背。只见阿斯兰彷佛回到孩提时,嘴角挂着稚气的笑容,继续喃喃道:“……以前是朋友。” “朋、……朋友……?” 怎么会——怎么可能——! 卡嘉利觉得一阵目眩。 怎么这样——! “那你为什么……?” 几近尖叫的声音从喉头迸出——“为什么还要杀他?” 被自己的朋友——一个从小认识的朋友所杀?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基拉怎么可以死得这么悲惨……!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我不知道……”阿斯兰茫然的摇着头。 “我也不知道啊……!” 他的表情突然扭曲。万般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放声大叫:“我们分开……等再见面时,就已经是敌人了啊!” “敌人……?” 卡嘉利愕然的重复着。 “我跟他说过好几次了!叫他跟我一起来……!那家伙是调整者啊!是我们的伙伴啊!他待在地球军不是很奇怪吗?不是吗?” 阿斯兰激动的吼着,一脱方才的憔悴和无力。卡嘉利只能怔怔的看着他的脸。 “可是那家伙就是不听……还要跟我们作战!伤了伙伴……!” 悲痛撕裂了阿斯兰的声音。 “——尼高尔……也被他杀了……!” 剎那间,他脸上的表情成了憎恶。卡嘉利不觉一寒。 “所以……” 她颤抖着问。 “你就……杀了基拉吗……?你自己……?” 亲手结束童年好友的性命?在无计可施之际,甚至让自己的爱机自爆——非得用尽一切手段,就为了夺走基拉的生命吗……? “不然呢?现在的他是敌人啊……!” 阿斯兰哭叫道:“——所以我只能打倒他,不是吗?” “你这个混蛋!” 她也回吼。 “为什么要搞成这样?” 无处可宣泄的思绪,让她抓着对方衣领的手也不住颤抖。 “你为什么非要那么做不可啊——?” 阿斯兰也激动的回她。 “那家伙杀了尼高尔!那个喜欢钢琴……才十五岁……就为了维护nt而战的孩子……!” “基拉也只是为了保护想守护的而战啊!” 卡嘉利颤抖的哭叫着。 “可是你!你为什么非要杀死他不可?——而且你们还是朋友……?” “唔……!” 阿斯兰的表情极度扭曲,泪水不断涌出。他终于嚎哭起来,声音就像野兽般狂乱。卡嘉利呆然放开他的衣领。这个少年正承受着超越于此的遗责。 他亲手做出的事,已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无可奈何的苦涩奔流在卡嘉利的血管中,彷佛都在寻求着出口。 ——太残忍了……! ——这世上竟能容许这等残忍的事情? 朋友手刃朋友,朋友被朋友所杀。这种残忍的事——? 这就是战争?若是敌对,就算是朋友也得厮杀……否则就会失去自己珍视的事物。憎恨呼唤憎恨,但抚慰憎恨的方法早已不存在。这是个无限黑暗的循环之轮。 “……因为被杀所以杀人……又因为杀了人而被杀……” 卡嘉利自问似的吐出一句。 “这样到最后……真的会得到和平吗……?” 她的父亲也曾经向她投以同样的疑问。 她在泪水奔流之余毅然定下心神,重新整理思绪。看着眼前这个蜷缩着哭泣、身心俱伤的少年……和她同样为死者哀悼落泪的这名敌兵。 ……我绝对不恨他。 基拉的死,生命的代价,她不再去想要谁来偿还。绝不……! ……既然这轮回得在某个地方切断。 打仗也不能让战争结束……已逝的那名少年,也曾面色悲凄的这么说过…… “守备队‘蓝色领袖’来电。……‘本队即将脱离’。” 听见帕尔的报告,心神耗弱的玛琉这才回过神来。阿拉斯加守备队的航空机动队正在上空盘旋,翼端灯闪烁着准备飞去。 “回电‘感谢各位的援护’。” 像杂着疲惫,玛琉打起精神指示。 他们在“迪因”队的追击下脱离战斗空域,好不容易才和阿拉斯加取得了联系。 “啊……第18雷达站……说…要核对船藉。” 卡兹传达讯息,用辞有些生涩。 “你们头一次进入阿拉斯加港呢。……把数据送过去,我想应该没有问题。” 在这一来一往间,舰桥的气氛顿时舒缓起来。虽然“大天使号”在与第八舰队会合时取得了识别码,但一直没有机会用到。换个说法,在那之后算起,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和友军接触。在进入制空圈之前一路被敌人紧追不舍,如今终于平安抵达安全之处,该有的踏实感毕竟还没涌现。 “得救啦……要是守备队再晚一点赶来,我们就完啰。” 杰基大叹了一口气说着,赛伊转过头去问他。 “可是那些‘迪因’怎么那么干脆就撤退了?” “就那么三架,对方也不想闯进防空圈跟阿拉斯加硬干吧。” 达利达一派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令赛伊大感意外。 “阿拉斯加有那么……?” 他们的交谈在cic里进行,娜塔尔立刻厉声喝止。 “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现在还是第二战斗置哦!” 这话也同时是对玛琉的指正。她“啊”了一声,想起来转过身去。 “对不起,己经没事了嘛。……改采半舷休息了。” 她也和其它乘员一样,被之前的战斗逼得一直紧绷神经,早就忘了安全感为何物,一时也忘了要解除备战状态。娜塔尔见自己的语意正中,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 玛琉总算解除了紧张感,但此时却有通讯传来。是马德克。 “什么事?” 这种时候整备班还会有什么事?玛琉一脸莫名奇妙,却见马德克愁眉苦脸的说。 “舰长,拜托你阻止一下吧!佛拉达少校逼我们修理机体……” “什么?” 已经进入友军的制空圈,也不需要任何出击行动了。为什么穆还要急着修理“空中霸者”?……玛琉一头雾水的睁大了眼睛。马德克又压低了嗓门说道:“……我看他八成想回去找那两个小兄弟,怎么说他都不听哪!” 玛琉一阵愕然……同时也能体会。 当她跑进机库时,只见穆还在催促着整备士们,他自己则边骂边爬上维修处。 “少校!我不会准许你出动的!” 玛琉赶过去如是说,穆却连头也不回。 “你也让整备班休息休息吧!” 她再次下令,穆才闷闷不乐的反问。 “……奥布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吧?” “对……可是……” 换句话说,那两名少年的生死还无法确认。穆想掌握他们的下落,打算自己飞回战斗区域。身为战斗驾驶的前辈,他自然最担心少年们的安危。玛琉当然明白这份心情,却也觉得此刻的穆有些反常。 “母舰已经安全了啊。……那让我出动有什么关系。” 穆以小孩子闹别扭般的语气固执的说。 “不行,我不同意!” 玛琉也同样固执,穆焦燥的转过身来。 “可是万一……万一他们逃生了……!” 玛琉终于也发起脾气。 “要是可以,我也想马上飞过去找啊!可是我就是不能那么做!” “舰长……” 她的气势让穆也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现在的状况更不能让你一个驾机离开!万一连你也失去了,那我……” 玛琉突然惊觉,硬生生的把话吞了回去。怎么回事。一时情急,竟不小心说出内心的情感。发觉穆愣愣的俯看着自己,她只好低下头去,掩饰双颊的一阵热。 “现在只有相信奥布……还有基拉他们……请你留下来吧……” 说出基拉的名字后又是一阵酸楚。 她不想相信……是真的不想。但她的理性正逼自己接受少年们的阵亡。阵亡,不过是战场上再惯见不过的家常便饭。 对穆而言,他一定也一样。可是…… 基拉和托尔……他们都是基于纯粹的善意,为了保护朋友和这艘船才投身这场 非自愿的战事里,却在友军的势力圈边缘葬送了生命。而为什么…他们这些做长官的却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这条命是孩子们的鲜血换来的。未成年的少年们成了盾,让自己保住一命,这份不舍和罪恶感,让玛琉等人只想坚信他们的生还。 穆也明白这一点。虽然明白,但他对少年们的死另有一份责任感,只想为他们做点什么。此刻的行为颠覆自己一贯务实冷静的判断,也是因为罪恶感使然。 他的心情,玛琉感同身受。她自己也想回去搜索那两个孩子。甚至不惜放弃一切…… 但她不能,她还是这艘船的舰长…… 被心中的无力感啃噬着。穆的大手按上她的肩,牢牢的抓了一下。 “……收到。” 像是有些难为情,穆放轻了声音说完后就这么走开了。玛琉努力忍住眼泪。那只手在肩头瞬间释放的温暖和沉重,就像渗进了伤口一样。 坦然为幸存而喜悦,对此刻的她而言实在太难了。 等了又等,基拉就是没有回来。 等到睡着的芙蕾在看到时间后吓了一跳。战斗开始时才刚早上,现在都已经傍晚了,基拉到底在干什么呀……? 她走出军官室去找他。经过餐厅前,和几个交谈中的整备士擦身而过。 “……不过,丢了‘强袭高达’才进阿拉斯加,这就……” “谁想得到大和会被打倒嘛……” 听见其中几句,她不由得转回头去。 ……他们在说什么?好像是说基拉怎么了…… 这时,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卡兹正从舰桥方向走来。他应该会知道基拉在哪里吧。 “卡兹,基拉呢?” 听见她这么问,卡兹像是有些困惑,别开视线小声的说:“……mia.” “啊?” 听不懂他的回答,芙蕾继续追问,卡兹便稍稍提高了声调。 “战斗时失踪……就是未经证实的阵亡。……军方是这样说的。” 芙蕾还是不懂他在说什么。失踪……?阵亡……? “托尔也是吧。……详细的情形,你问别人吧。我只知道这些了。” 他就这么说的不清不楚,也不管芙蕾满脸不解,便转身要进餐厅。芙蕾叫起来抓住他。 “等一下!我是问你基拉在哪里!” “就跟你说不知道!连他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了!” 卡兹粗鲁的甩掉芙蕾的手。 “喂!你那什么意思嘛!” 莫名其妙的随便说两句就算回答了啊?这家伙怎么这么不友善。那么说,好像基拉已经……已经…… “……大概是死了啦。” 卡兹闷闷丢出这一句后,便像是自己也怕说这个字般的别过脸去。 “行了吧?” 他掉头就走,彷佛深怕她再次叫住自己。芙蕾愕然的站在原地。 ……死了……? 卡兹在说什么? 等我回来……基拉明明才这么说过。 等他回来,她要为他们的争吵……还有至今的一切……好好的向他赔不是。要是基拉肯原谅她,她要比以前对他更好更温柔。他们要重新开始,再试一次。她都想好了…… 可是基拉却死了? 这根本应该是她愿望的结果——基拉上战场拼命的战斗,一直战斗,然后战死。 但在此时,别说要为这个结果高兴了,她连接受现实都办不到。 ——不可能。基拉不可能死的。他要是不回来,她就无法得到他的原谅,也不能再对他更好了。那以后要怎么办? 芙蕾完全陷入混乱,怅然若失的呆在走道上。 像一个年幼的孩子,没有了可回去的家。 “阿盖尔二等兵。” 背后有个声音叫住自己,赛伊便转过身去。 “是?” 娜塔尔拎着两个纸箱走来,交给赛伊后下达一个命令,让他不由得全身僵硬。 “去整理肯尼西亚二等兵和大和少尉的遗物。” “遗物?” 心中一寒,他半抗议地看着长官。 “怎么……又还没有……!” 托尔和基拉的死亡根本还没有证实,而且事情发生至今还不到一天,现在就要他去“整理遗物”——! 娜塔尔却只是漠然的回答他。 “舰长已经认定为mia了,就是这样。” 赛伊把话又吞了回去。娜塔尔又继续说,但把音调微微压低了一些。 “——有了留恋就会伤心,下一个送命的就是自己……。战场就是这么回事。” 怎么这样——听着娜塔尔远去的脚步声,赛伊只是呆然的看着纸箱。 “遗物”——居然用这两个字……。就这么把他们的生活轨迹塞进这个小箱子里,然后忘掉一切吗……? 现实一波又一波的向他逼来,要他相信基拉和托尔不会再回来了。尽管如此,赛伊却无法真实的感受他们两人的死亡。 他觉得自己好像身在恶梦中。他们原是再平凡不过的青少年,过着再平凡不过的日子,不知何时却突然置身于战场,又在突然间被人告知好朋友阵亡了。或许醒了便会发现这是梦吧;他甚至感觉过了那个转角,又会看见基拉和托尔笑闹着走出来。 拖着疲惫的脚步,赛伊往他们的寝室走去。刚走进房里,他又呆住了。 幽暗的房里,米丽雅莉亚正抱着双膝蜷缩在一角。 “米丽雅莉亚……” 赛伊下意识地将两个纸箱藏到身后。怕她万一看见了会问——想到这里,他剎时真想逃出去。 “遗物”——这两个字,她不该听到。 但她只是怔怔的坐在床上,用一双红肿的双眼望向赛伊。 “——托尔有没有消息……?” 赛伊觉得语塞。 “……没有。” 看见少女的眼中浮现绝望,他连忙补上一句。 “可——可是,不会有事的,一定……” 这话伪善得连他自己都讨厌。他想掩盖这种感觉,便又接着说:“舰长也请奥布帮我们搜索了,而且到了总部,或许会知道更多……” 然而话说得越多,空虚感也越沉重。赛伊察觉他自己都开始不相信这些话了。 但是米丽雅莉亚却像受到了激励似的微微一笑。 “对啊……就是说嘛……。——他不会有事的嘛……” 她这副怎么也不相信恋人之死的模样,令赛伊心头一震。只剩下她还坚信着连赛伊也已经放弃的可能性。只有她还相信、托尔等人还活着——只不过,她眼神中的活力只像昙花一现。米丽雅莉亚又抱着膝盖,空虚地喃喃自语。 “……应该不会有事……” “米莉……” 赛伊想走过去,却想起自己的手里还拿着纸箱。为了不让米丽雅莉亚发觉,他很快的将箱子藏进床帘的后面,努力装出开朗的声音。 “我们去餐厅坐坐吧,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怎么行呢。” 他拉起她的手,米丽雅莉亚便乖乖的跟着站起来,却像是茫然不觉自己在走路似的。赛伊为她感到难过,半支着她往通道走去。 “——干嘛啦!别这样推我啦!” 忽然间,他们的前方有一阵骚动,赛伊等人停下脚步。只见一个衬衣渗着血迹、双手被铐在背后的金发少年,正被乘员拿枪抵着走过来。 “我可是受了伤的人耶!——真是!你们想放着我不管到几时啊!” 赛伊在前方观望的乘 员中看见诺曼,于是不假思索的走过去问道:“那人是……?” 诺曼悄声答道:“‘暴风高达’的驾驶员。” 赛伊一惊,重新往那个方向打量。他知道那架机体在刚才的战斗中中弹而无法操纵,所以那名驾驶员已经投降了。 那么,这名少年就是扎夫特的战斗驾驶员——? “……真年轻。” 诺曼喃喃说道。这名皮肤黝黑的金发少年,看起来跟赛伊等人差不多年纪。扎夫特的士兵——所以说,他也是个调整者……这是当然的。赛伊恍然想着。这时,他又记起那个已经不在这里,却是他以往唯一熟悉的调整者,不禁感到一阵发自脚底的寒意。 这时,被赶着走过他们面前的那个扎夫特兵,突然发出惊叹声朝他们探出头来,好像是对着赛伊身旁的米丽雅莉亚而发。 “这艘船上也有这么年轻的女孩啊?” 赛伊吓了一跳,连忙伸手环住米丽雅莉亚的肩膀,想把她抓到后面。却见扎夫特兵嘲讽的皱起眉头。 “蠢毙了!哭什么哭啊。我才想哭——咧!” 那人暴燥的吐出这一句,口气分明是把他们当傻瓜,令赛伊一时怒气涌上脑门。 ——这家伙——就是这帮家伙把托尔跟基拉……! 他气得不顾一切想冲上前揍他,却被诺曼匆忙按下。 “住手!对俘虏施暴是禁止的!” 赛伊咬牙切齿,紧握着的拳头不住抖着,却见那个俘虏趾高气昂走过众人面前,那双睥睨的目光,简直就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般。令赛伊更加怒不可遏。 ——对,在你眼里,我们是像猴子一样低等!可是基拉从没用那种眼光看过我们……! 米丽雅莉亚不意地抓住赛伊的手臂。她的手剧烈的颤抖,哭肿的眼睛一直望着刚走过的那名俘虏。 “那个人……是……?” “米莉……不要看他。” 赛伊慌忙搂着她的肩,挡在她的视线前。米丽雅莉亚却仍睁大了双眼张望着。 “赛伊……那个人……是不是……?” “来,我们走。” 赛伊硬是把她推走。 在围观俘虏的人群中,赛伊发现芙蕾的身影。她面色铁青的伫立在那儿,目光炯炯的瞪着扎夫特士兵的背影。 敲门声响起,房门打开了。一个高个子的男性走进来,屋里的少女起身相迎。 “来接他的人到了。” 男子如是说,阿斯兰只是浑浑噩噩的听着。金发少女走向他坐着的病床。 “阿斯兰……” 听见她的声音,阿斯兰才想起这个是他认识的人。对——卡嘉利……是吗? ——这么说来……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喂,有人来接你了。——我们不能把扎夫特的军人带去奥布的。” 奥布……?对哦,这个少女是奥布的公主。脑子好像很钝,思绪也飘来飘去。是止痛药的关系吗……? 卡嘉利盯着他的脸,表情变得有些烦恼。 “可恶!喂……你还好吧?” 她又拉又扶的,把阿斯兰拖下床站好。阿斯兰一面任她拉着,看见她一脸担心的仰头看着自己,不由得噗嗤笑出来。 还问我好不好啊。 明明刚才还对我这个伤员动粗,一点也不管我的死活。 “……你果然是个怪家伙耶。” 阿斯兰喃喃似的说道。 ——这家伙干嘛要担心我? “……谢谢你……是该这么说吧……?” 他摇摇晃晃的踏出脚步。 “虽然……现在还很难说……” 他们的救是否值得感谢——或是该受到咒骂,现在的阿斯兰也说不清楚。 ——为什么我还活着呢?我都杀了……杀了基拉…… 飘忽的思考渐渐浮现在脑海,只不过一切都像隔着一层膜似的,感觉沉重而不切实。就连正在走路的自己,都像是在梦里。 “你等一下!” 背后突然有个声音叫住他,阿斯兰慢吞吞的转回去身去。卡嘉利边跑边摘下脖子上的项链,然后又踮起脚,将它挂在阿斯兰的颈子上。 “这是哈乌梅亚的护身石。” 随便的口吻中,隐约感觉得到关心的语气。 “我看你——不太行的样子。让这个保护你。” 阿斯兰低头看着垂在胸前的红色小石头,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 “……就算我杀了基拉……吗?” 卡嘉利厉色抬起头。 “我不希望再……再有任何人死了……!” 只有顷刻间,这道直诚的目光竟让阿斯兰脑中的那片雾霭剎时消散。他的表情愕然,眼眶也湿了——不过他还是直视着那双正直无畏的坚强眼神。 她——是什么人啊……? 一眨眼,和刚才同样的疑问又闪过;虽然意义不同,仍然模糊了他的思绪。 之后接驳艇载着阿斯兰,将他送往停泊在远海外的扎夫特直升机。从机舱探出身子的伊扎克认出他的身影,开口就是一阵好骂。 “你搞什么!还有脸回来啊!” 骂归骂,当他发觉阿斯兰一只手吊着三角巾后,还是跪在舱门伸出手去扶他一把,帮他登上机舱。 “……我打倒了‘强袭高达’。” 两人错身时,阿斯兰疲倦的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原以为伊扎克要说气话,却见他突然咧嘴,露出一个啼笑皆非的微笑。好像他真的一直在担忧自己的安危似的——阿斯兰茫然的这么思索着。 脑子好像一点也不动了,自己之前到底在干什么啊——? “你杵在这干嘛?还不滚去躺着!受伤的人可是你啊!” 伊扎克凶巴巴的吼着,装作不情愿的模样,帮阿斯兰躺进直升机里的简易卧铺。渐渐沉入睡乡之际,阿斯兰一面仍想着,说不定真的是梦。伊扎克会关心自己,除了作梦也不会是别的了。 对,是梦就好了。最好一切都是梦…… 白冷海面上,雪白的战舰投下漆黑色影子,正向陆地驶近。 地球联合军统合司令总部“josh-a”——“乔舒亚”,就位在极北之地,阿拉斯加的育空河口附近。从地表看不见它的全貌,因为总部大部分的设施都隐藏在育空河的地底下。 在这片北国大地下,有个人为凿穿的空洞,在其中央浮着一座大型的人工地基,上下和外缘部的岩盘间则有无数的悬吊装置接合。因此地表的动态几乎与内部的这座地基无关;地震自不消说,就算受到核弹直接攻击也不受影响。人工地基上有高楼大厦林立,这些都是军方的机构,外面的阳光透过光纤映照进,与地表任一处市区毫无二致。不论规模或外观,这里都不像是个建设在地底空洞中的城市。 这就是“josh-a”——地球联合军的统合最高司令部。 在航管的引导下,满身疮痍的“大天使号”开进一片巨大的瀑布。藏在瀑布后面的主闸开启,缓缓将庞然船身收纳其中。 在地底深处的一室中,大型屏幕逐一映出这整个过程。 “——‘大天使号’啊……。总算到这儿来了……” 一名将官喃喃自语道。他的语气听来倒像是有些困扰,不像是为友舰的平安归来而感到宽慰。 “大概是哈尔巴顿的执着在保护它吧?” 有人提起这位已经亡故的将军之名,立刻引来另一个揶揄的声音答道:“真的在保护它的可是个调整者小孩唷。” “别说得那么直接嘛,撒扎兰特上校。” 应声的这人对那名上校摆了一个苦脸。屏幕画面此时已经切换,映出一份军方的制式文件。 “——算了,临到最后一刻,‘强袭高达’跟那个驾驶员都mia……这该怎么说呢……算是幸运吧。” 屏幕中的文件上有基拉•;大和的名字,上面盖着一个大大的mia印记。 “gat系列即将成为我们的主力前锋机,要是——还得让一个调整者小孩去操纵,还像什么话……” 唤作撒扎兰特的那名将官如是说,其他人也点点头。 “的确是啊……” “那就等于摆明了要大家看着,我们毕竟还是敌不过那帮人嘛。” “所有的技术都已经传承下来,并做了更一步的发展。——下次一定要让它适合我们。” 配合着撒扎兰特的话,屏幕的画面渐次切换,映出一架又一架的ms和规格。背部装载了两门巨炮的机体将如何活动;另一架背负着甲壳般的机体,又将如何展现可变性能;还有装备了三角翼的机体——“——你怎么跟阿兹拉艾鲁说?” 一名将官问道。撒扎兰特回答。 “问题都由我们这里做修正——我是这么说的。” 他将文件放在桌上,做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握起十指。 “一切都只是运气不好啊。——而且我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恐怕也是……” 在场的将官们听见这番话,纷纷严肃的点头。 这些人此刻早已忘记,印着少年之名的文件象征的是一个生命——最后,撒扎兰特喃喃道:“——都是为了还我蔚蓝纯净的世界……!” “传令!作战统合室呼叫第八舰队隶属舰‘大天使号’!” 静静停泊在“josh-a”船坞中的“大天使号”接获总部传令官的通讯。玛琉立正行举手礼,接受传令。 “军司令部威廉•;撒扎兰特上校指示:诸位历经长途奔波及激战的辛劳——” 传令官例行公事地逐字朗读传令文书。 “——基于听取事态简报之必要,贵舰乘员在接获进一步指示前,必须保持现状在舰内待命……” 玛琉一时没会意过来,不假思索的反问。 “——保持现状……是指?” 传令官冷冷的点头。 “对。我们收到巴拿马进攻的消息,现在也忙得不可开交……。哎,总之你们先休息休息吧。” 最后那句话应该出于他个人的亲切吧,只不过语气依然淡泊得感觉不出温度。话一说完,通讯就被切断了。玛琉和娜塔尔不解的面面相觑。 向阿拉斯加报到——他们一路孤独的奋战过来,所为的就只有这个目标。如今好不容易抵达了目的地,受到的却是这种待遇——倒不是想受到盛大的欢迎,只是该有个最起码的正式报到手续才是。至少,他们最初的任务只是将这艘战舰送到总部,原以为上级会立刻指示谁来接管的。 扎夫特的巴拿马攻略战迫在眉睫,总部这里或许真的忙成一团,无暇顾及“大天使号”的事情;可是也正因为情势紧张,这艘新型舰拥有的数据重要性不也更高吗? 忍不住心中的焦燥,玛琉不禁埋怨了一句。 “看来——哈尔巴顿提督的话是真的了……” “啊……?” 娜塔尔望向她,似乎也想起故人的话,表情复杂起来。 ——战场上死了多少士兵,那些人根本只会从数字去看! 玛琉回想起老长官的语气是多么的不耐与焦急,也觉得心情有些沉郁。 因这艘船而受到攻击,以致于毁灭的“海利欧波里斯”、“阿尔缇米斯”,到第八舰队等,在难以计数的牺牲后,今天他们才能平安抵达总部;其中甚至还包含了两个尚未成长的少年——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来到这里,究竟有没有意义?他们一直以为,只要让总部看见这艘船带来的数据,还有如今已损失的新型机动兵器“g”,上级一定会认同它们的效益。但在面临如此冷淡的对应后,别说是递交战斗资料了,就连上级是否会有效的运用这些兵器,似乎也不必指望了。 要是这样——那么之前的那些战斗,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阿斯兰怔怔看着窗外。又一架运输机抵达,舱门开启,“萨伍特”和“基恩”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卡潘塔利亚的扎夫特军总部里,“割喉作战”的准备工作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这场作战行动的目的,是要夺去地球联合军方位在巴拿马的最后一处质量投射装置,因此来自各地、甚至是宇宙的ms及战舰都已往卡潘塔利亚集结。阿斯兰正在基地里的病房疗养,因此得以窥见这副忙乱的景象。 只不过,他的绿色眼眸并没有真正看着这一切。 敲门声响起,他反射性的往房门看去。 “我是克鲁泽,我要进去啰。” 房间打开,金发的长官走了进来,阿斯兰却还在发愣,好几秒都没反应。 “……队长。” 迟了一会儿,阿斯兰才想起自己该对他表示敬意,立刻起身想要敬礼。克鲁泽见状便制止他。 “不用起来。” “……对不起。” 无意间,心底涌现一阵痛楚,阿斯兰坐在床上低下了头。为了尼高尔——克鲁泽托付给他的士兵,他却让他战死了。不仅如此,堤亚哥失踪,友军的搜索也毫无消息,自己又弄丢了座机,都令他感到万分歉意。 可是,克鲁泽看来却是神采飞扬。 “不——我听过报告了。你做得很好啊。” “不……” “我没有及时做出应对,也有不是之处啊。……的确,这样的牺牲是很惨重,但也无可奈何……” 克鲁泽站在病床旁,语气格外温和。 “——毕竟对方是那样棘手的强敌啊。你的那个朋友。” 阿斯兰驼着的背猛然一震。克鲁泽停了下来,似乎在感受他的痛苦,过了一会,才继续流畅的说道:“我知道这一仗令你很不好受,不过——米盖尔、尼高尔、巴尔特菲卢特队长……还有许多士兵的性命都断送在他的手里。你今天能够打倒他,祖国对你的本领也做了高度评价哦。” 他倾下身子,在阿斯兰的耳边轻声说:“听说要颁发星云奖章给你耶。” “——啊……?” 奖章——?获颁奖章?是怎么回事? “还有——就我个人而言是很遗憾,我这趟也是来传达,从今天起,你将转调到国防委员会直属的特务队去服务。” “怎么会……队长……” 阿斯兰有点不知所措。这样的派令是晋升之意啊。他这才明白自己是受到了军方的赞扬,却只是胆怯的缩起身子。 克鲁泽大抵也猜到他的窘惑,便露了一个激励似的笑容。 “阿斯兰,你现在可是最顶尖的战士哦。——你就要变成最新机种的驾驶员了。听说祖国也希望你尽快回国,好去领取你的新座机呢。” “可是……!” ——我不懂。这人在说什么啊? 阿斯兰一头雾水的望着长官——不,从今天起已不再是长官了。 奖章?顶尖战士? 他在说什么?害得尼高尔横死沙场的自己——亲手夺去朋友性命的自己——为什么? 阿斯兰还在困惑之时,克鲁泽又唐突的问道:“令尊当上评议会的议长,你听说了吗?” “啊……是。” 经他这么一说,阿斯兰想起好像听某个医疗人员提过。又像是父亲直接传来的短讯?他也记不清楚了。 “萨拉议长由衷希望能尽早结束这场战争。” 阿斯兰的脑子几乎被问号烧得过热,听见这句话时才冷却下来。 “——真的是,真希望这种战争能快点结束啊……” 战争的尽早结束——是啊…… 阿斯兰再次垂下头去。 当初,他也只是为了让这场战争能早一日结束——为了保护祖国——才投身战场的。 “——为了这个目标,你可要再接再厉啊。” 克鲁泽最后说了这么一句,满怀关切似的俯看着阿斯兰。 为了这个目标,士兵们该做的事,就是在战斗中打倒“敌人”——就是这样。所以……打倒“敌人”的自己,的确做过值得嘉许的行为。 阿斯兰愕然的低着头,看着自己垂在床铺上的手出神,甚至没注意到克鲁泽走出病房。 ——他的理智导出那样的结论,感性却无法接受。 值得嘉许的行为?——那也算? 野兽般的咆哮、一味的击杀和缠斗。对手还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这一刻,当时情景猛然鲜明的涌现,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基拉——! 想起自己当时是怀着何等恨意的叫着这个名字,为了夺去他的生命,又是多么凶残的向他逼战;甚至不计一切代价,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就为了杀死他。——那会是自己? 在一切都结束后的如今回想当时,他只觉得彷佛像一场恶梦。 然而,那不是梦。就是这只手,当时为了结束一切,确确实实地按下了自爆装置的启动钮——为了夺去基拉的性命——阿斯兰激动的喘着气,下意识的紧抓着床单。 ——对……我已经……杀死了基拉! 这个事实如今才直接打击着他的自我意识。先前那份挥不去的茫然感一直阻挡着,却到此刻才烟消云散,让残酷的记忆堂皇入侵。 ——可是……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留下这条命,还要被授与奖章、被军方捧得像个英雄人物? ——不该是这样的…… 再多的后悔都已经太迟。 他的这只手,已经按下了那个杀死基拉的按钮—— “奥尔巴尼妥协案……这时候还把它搬出来谈做什么?” 坐在新职席上的帕特利克•;萨拉揶揄也似的说道。 “‘割喉作战’可都已经通过啰。” “我的用意当然不是要大家照单全收。” 脱下了议员服的西盖尔•;克莱因反驳道。 “只是战争一定会造成人力与财力的牺牲!要是能够避免,为什么不努力去做!” “nt”艾普立留市的最高评议会议场中,各议员和已经将议长宝座让给帕特利克的西盖尔•;克莱因到齐了。 克莱因的一片挚诚并末温暖议场内冷漠的空气。帕特利克就任议长后,推动“割喉作战”的激进派已经成为议事主张,使他的势力已大不如前。爱莎莉亚•;玫尔——伊扎克的母亲——嘲讽地歪嘴一笑,冷冷的将文件推回去。 “就算如此,这里面的谈和条件也太可笑了!好像他们已经赢了的样子!” 她所言不差。所谓的“奥尔巴尼妥协案”,是联合军方在“乌洛波罗斯作战”发动后提出的一份谈和条件。眼见扎夫特的侵攻主要是ms.地球又摆脱不掉中子干扰器的影响,自然人们察觉情势对自军不利,便在仓皇之际提出这么一份文书,内容上却几乎无“妥协”两字可言,充其量只做到了认可“nt”某种程度的自治,其余的部分——例如列入理事国的管辖下,全和开战前一样。根本是片面的要求。 “一开始就这么吹毛求疪,还算什么谈和!” 克莱因派的艾琳•;卡纳巴辩驳,微卷长发披肩的她,拥有综合情报学博士学位,担任外交委员。 “他们选这种时候提这个,根本只是争取时间的伎俩!” 海曼•;古鲁德单刀直入的骂道。主修政治学的他是个三十出头的黑发青年,既是国防委员之一,也是萨拉派的狂热拥护者。 虽是狂热,他的看法却一针见血。联合军方分明是为了“割喉作战”的燃眉之急,才又将这份妥协案翻出来延缓侵略的脚步罢了。偏偏可笑的是,若真想达到这个目的,也该放点“政见性的牛肉”去吸引他们上勾才是。是那帮自然人愚蠢到没想到这一点呢?——还是此份条件已经到了军方退无可退的让步了? “——奥尔巴尼也不可能完全整合或代表理事国阵营的所有声音吧?不具代表性,那还谈什么谈?” 爱莎莉亚不屑的如是说,议场内顿时充满赞同的声音。 “那么!我们从此就要舍弃一切言辞,只用枪炮去争取和平吗?” 克莱因沉痛的责难道。 “——我们的文化有那么原始吗?” 此话一出,全场中也有人露出愕然的神情。这些反应却被帕特利克接下来的一席话给掩过了。 “克莱因前议长大人,您这话未免言过其实了……” 他站起来,带着一丝优越感,看着被自己踢下台的政敌。 “我们只是代表民意的公仆。个人的情绪化发言,还请您节制。” “……恕我失言。” 克莱因神情凝重起来。被他说成这样,他也无从反驳。毕竟,现在的国民选了帕特利克做为新任议长。换言之,也等于是认同了帕特利克的主张和作法。 不论如何,奥尔巴尼所提的这份妥协案,看来只是徒然加深两个阵营间的鸿沟罢了。 帕特利克又以殷勤的口吻向克莱因劝说:“您所提的宝贵意见,议会非常感激,并且郑重接受。——不过,接下来就该让我们现任的最高评议委员会检讨了。……至于来访的使者马尔奇欧导师,还请您代为致意。” “……我知道了。” 克莱因站起身,再一次环顾议场内的众人。 “但愿各位能眼光放远,选择正确的路——”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议场。当他脚步沉重的走下通往大厅的楼梯,无意间被装饰在中央的一块巨石所吸引,停了下来。 “evidence01”——看在这个异星的生物眼里,我们不知是什么样子。 只不过有些微乎其微的差异,同源同种的生物竟至分裂成两个阵营而战;这块石头中的有翅生物,大概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还是说——在银河远方的某个星球上,他们也同样的在自相残杀……? “阿拉斯加的基地结构,据说能承受直接的核子攻击……” 一艘潜航在深海的潜水母舰简报室里,劳乌•;鲁•;克鲁泽对着一班年轻士兵们说道。 “——虽然现在是派不上用场了……反正扎夫特也不打算发动它。” 他身后的屏幕正大大的映着北美大陆,闪着红光的一点便是他们的目的地。那儿是大陆的北端,育空河口附近。 “若要进攻,只能说没做点准备是进不去的,但因为我们必须持续掌握敌军总部的情报……” 克鲁泽流利的解说。这些被赋以特殊任务的情报兵也都极为认真的听着。 “不过,这一趟侦察行动属于特殊任务,我们都必须严守秘密义务。——若想跟谁说起这趟冒险奇迹,可得等战后才行哦。” “是!” 士兵们听见长官这道半开玩笑似的命令,有人严正的应诺,有人则苦笑着点头。看见这帮部下 的表情,克鲁泽忽又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情报这种东西,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它会从什么地方泄漏……” “米丽雅莉亚……” 看着摆在眼前的餐盘,米丽雅莉亚已经呆了好一会儿,连手也没伸出去,一旁的赛伊忧心忡忡的叫了一声。 “你也多少吃一点嘛……” 自从抵达阿拉斯加基地后,米丽雅莉亚就越发阴郁,一天天憔悴下去。赛伊总是设法振作起她的精神。 “来嘛,米莉,你不是很爱吃优格吗?至少把这个吃掉……” 一向开朗明快的她,如今面色苍白,衬得黑眼圈格外明显。眼见她毫无反应,赛伊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然……我看你晚上也睡不好吧……” 赛伊越说越小声。这时,一群整备士喧嘈着走进餐厅。 “——几时才要发登陆许可给我们啊?” “进总部基地五天了还没下船,真是有够离谱。” 他们一面享用饮料,一面高谈阔论。 进入“josh-a”已经五天——琉玛频频询问下一步指示,上级却仍旧是那一句“舰内待命”。乘员的不满之情日益升高。不管他们今后将接受何等安排,会想离舰去吸吸外头的空气也是人之常情。要是能够外出,或许米丽雅莉亚也能改变一下心情——想到这个组织竟一点也不为基层着想,赛伊也不由得生起气来。 “——说要叫我们干活……但只剩一架‘空中霸者’能干嘛……” 整备士无心谈起的那个名词,令米丽雅莉亚的背脊一震。 “……要不要修理那架回收的‘暴风高达’哪?打发时间也好。” “调理敌机干嘛?” “可是那本来是我们的东西耶。” “哈哈,这倒是。” “不过,修好了也只有调整者能操纵不是吗?——” 他们旁若无人的继续聊着。赛伊发觉米丽雅莉亚开始不停的微微颤抖,连忙把餐点放回柜台,拉她离座。 “米莉,我们走吧……” 米丽雅莉亚硬梆梆的跟着站起身,随赛伊走出去时,整备士仍没注意到她的情绪,依然谈论着战机的话题。 “——唉,会驾驶的人已经没了……” 连赛伊都想捂起耳朵。就在米丽雅莉亚几乎是让赛伊半撑半架着走在通道上时,她低低的哭了起来。像是被她的情绪感染,赛伊的眼眶也湿了。 ——托尔不在了……基拉也不在了…… 胸口的这个大洞,好像再也没有人能填补。 这时,走道一旁有人叫住他。 “赛伊……那个……” 那是个忸怩而娇媚的声音。赛伊顿时感到背脊一僵,随即强自镇定下来,转过头去。 芙蕾站在那儿,脸上带有那副寻求依赖的表情。这个他曾经爱过的少女,剎那间又令赛伊的心底涌现热意,但那却很快地被后悔打消。 “——干嘛?” 听出他的疏离,芙蕾似乎有话要说,但就在此时,一只绿色的鸟儿飞过走道,拍着翅膀停在赛伊的肩头。这是基拉的电子宠物。芙蕾看见小鸟,剎时愣住了。 “小鸟?” 小鸟旋又飞起,好像要落到芙蕾那儿去。 “——不要!” 她吓得挥动双手,差点拍落小鸟。 “别这样。” 赛伊制止她,只见小鸟趁隙逃出,沿着通道又飞不见了。芙蕾的脸色发白,像是见了鬼魂似的伏在墙边。看见她这副模样,赛伊也免不了兴起一丝同情,但他还是按捺着寒了声音说道:“……如果不急,等会儿再说好吗?” “赛伊……” 芙蕾睁大了眼睛,看得出她十分错愕。赛伊装做视若无睹,扶着啜泣的米丽雅莉亚继续往前走,然后在医务室前停下。 “你进去等我一下……。我请医官开点药给你吧,至少睡一下……好不好?” 像在对一个年幼的孩子说话,赛伊推着米丽雅莉亚进了医务室,他自己则留在门外,待门关上后,才转过身去对芙蕾问道:“……找我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 他的冷漠神情,让芙蕾满脸不解。 “托尔不在了……基拉也不在了……大家都很难过……” 赛伊别过脸去。 “……我也很难过。” 芙蕾惊讶的看着赛伊,这个反应却令他感到一丝烦燥。 “所以我……现在也没办法给你什么安慰……” 忍着烦燥,他尽可能小心措辞。 “抱歉了……你去找别人说吧。” 这话里仍有避不掉的刺。他觉得芙蕾并不在乎对象是谁,只是因为基拉不在了,她才要找个代替品以寻求保护罢了。 现在的赛伊已经明白,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芙蕾彷佛不敢相信的样子。看来她压根儿没想到会被赛伊拒绝。她若存着这种念头,不就等于认为自己并不会为基拉的死而悲伤吗?这一点又令他不悦。 的确,赛伊曾希望基拉死掉。因为恨他夺去了芙蕾——他真希望他不要回来。可是——苦涩涌上喉头。赛伊毅然掉头转往医务室,不愿再谈下去。眼看他就要走开,芙蕾又拉高了声音叫住他。 “赛伊!——可是,其实我……!” “芙蕾!” ——别再说下去了! 没顾虑到赛伊的心思,她还是说:“你应该也知道呀!其实我对基拉根本是——” “好了,够了没有!” 赛伊怒喝了起来。 “你根本就是喜欢他!” “不是的!” 芙蕾尖声叫着。 “哪里不是!” 感觉到自己超乎意料的愤怒,赛伊一语道破这个事实。 “一开始是怎样我不知道……可是,那家伙一向温柔……” 他回想起基拉的脸,每当他们眼神交会。基拉总是悲伤的别过视线,赛伊一直认为自己是被害者,其实基拉也是另一个受伤的人。想到自己竟偏狭得容不下他,赛伊现在有些懊恼。 “——所以……因为他就是那种人……!” 基拉是个温柔的人,也许他早就明白芙蕾心中的想法。可是他仍对她一样珍视、一样呵护,努力保护她——而后——战死……! 可是……! “不是的—!” 芙蕾仍然哭丧着脸,死命的摇头否认。 “不是……不是的……!” 可是这个芙蕾,却想否定那一切……? 赛伊越发觉得心有不甘,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这么一来,基拉未免太可怜了……!他拼了命去保护,竟然落到这种结果! 可是……他自己就有资格去指责芙蕾吗? 他也曾经希望基拉去死。 乘员们好像已经将基拉的死抛诸脑后了。被他们两人的死吓着的卡兹,现在满脑子只想着快点下船。 基拉用他的一条命换来的,就是这种结果? 可怜的基拉。那么善良,那么有本事、有力量——那家伙的一条命,比我们这些人都更有价值的…… 就在这时,医务室里传来一个重物掉在地上的巨响。 ——米丽雅莉亚……? 他连忙打开门。 米丽雅莉亚踏进医务室后,门就关上了。 诊疗室里没半个人影。看来医官外出了。赛伊说要等他,那就等吧。米丽雅莉亚茫然找了张椅子坐下。瞥见敝开的抽屉里露出一把 phase 02 黑暗的执勤室里,有个男子坐在办公桌前。屏幕的光映照出一张威严的脸。是帕特利克.萨拉。 屏幕中的人戴着一副奇特的银色面具,他们两人正在通讯。 “‘割喉作战’已经布署完毕。” 不消说,通讯的另一人正是劳乌.鲁.克鲁泽。帕特利克没有答腔,只是看着屏幕上这个既像心腹又像同志的人物。在通讯彼端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一路走来的精心布局。又或者是感受到不寻常的算计,帕特利克不发一语,动也没动。 同时,卫星轨道上有无数的运输舰,正将装载着ms的大气层突入用小型太空舱送往既定的降落地点。此外,地球上的各据点也有运输机开始升空,肩负先攻任务的潜水母舰也已在预定地点集结待命。 远在“nt”母国的帕特利克只消一声令下。这些兵力就会全数出动。士兵们、司令官们,同样都在等待那一道命令。 这时候的克鲁泽,只在这个立于悬崖边缘的男子背后轻推一把。 “……接下来,就等您的命令了。” “——状况呢?” 听见长官的询问,撒扎兰特头也不回的答道:“一切顺利。” “josh-a”的最深处有个阴暗的房间。只有极少数军方人士可获准进入。房间不大,像是某种控制室。前方有控制面板的仪器罗列,就位在一处偌大地底空间的正上方。这个地下空洞静悄悄的,满里排列了无数小碟型物体,从上俯瞰,就像是一个大眼睛。 面对这个景象,撒扎兰特暗自微笑。 这下子,一切都将改变。 开战以来,他们一反预料的节节败退。都是那帮卑鄙的调整者把什么中子干扰器射进这片纯净的大地,又将ms这种兵器带进战场。 那些嚣张的调整者们在地球上岂敢主张什么权利? 地球是我们的。是我们在大地上规规矩矩的进化、成为万物之灵的人类才配拥有的。像他们那种在不自然的加工下产生的怪物。不过在外表或能力上占一点便宜而已,那又怎么样?真要说起来,还不等于靠作弊得到的?作弊就该改。不该存在的东西,就应该让它回归尘土。 不过——等着瞧吧…… 沉浸在独自的愉悦中,他看着眼下的装置。 它们将颠覆这场错误的战局。过失会被修正,一切不该存在的,终将归于虚无。 那一刻真叫人等不及…… “——一切都将照计划开始,照计划结束……” 当晚霞映照的火红天空渐渐失去光辉,为阴冷的宇宙所取化之际,阿斯兰只是发呆似的凝视着窗外。这是尼高尔喜爱的天空景色。 航天飞机比预定时刻稍晚升空。离开大气层后,阿斯兰才将目光从窗外移向自己的膝上。他想趁抵达“nt”之前看看许久未见的新闻。便伸手去拿行李。 刚打开行李箱,装了卷成束的乐谱和勋章的小盒子便映入眼帘。阿斯兰突然觉得一股气闷。他硬撑着仓皇找出小型计算机,再粗鲁的关上箱子。基拉的死令他常发生这种昏眩似的胸痛。平常能逼自己不去意识到这点,但偶尔却仍像这样袭来。就像揭开疮痕后鲜血直冒那样。 ——只要想着任务就好。 这么一来,迟早便会忘却这根心头上的刺,摆脱这种包覆全身的无力感吧。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那一天真的会来吗?他会忘了自己杀死基拉、忘掉胸口这股痛,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那样笑开来吗?能吗…… 真要有那一天,他宁可死……! 阿斯兰难忍疼痛的挪了挪身子,再次望向窗外。繁星清晰得教人害怕,其间的黑暗又是那样的绝对而深邃。 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只会夸他“做得真好”,要不就说些祝贺升官的话。连素未谋面的士兵都跑来和他握手,只为了他是打倒那架难缠的“地球军新型ms”的人。对他们来说,阿斯兰是个英雄人物。这一点却反而令他受不了。 他才不要用基拉的鲜血换来的勋章。要是尼高尔能够复活就算了,否则他什么也不要。能不当这个杀害童年好友的人就好了。为什么大家见了就非要赞美他不可? 挨骂还舒服多了。骂说你这个杀人凶手。 就像那个少女哭着骂的——窗子上映着自己扭曲的脸。看起来好像快要窒息而死了。 就在此时——前方的黑暗中有一个闪光。 ——什么东西……? 阿斯兰反射性的不去直视它。但见那个光点划过星间,渐渐接近——再定睛时,它已和航天飞机擦身而过。 ——ms? 阿斯兰忘了刚才的晦暗思绪,探出身子。在那瞬间的交会,像一颗流星般朝他刚才离开的那个蓝色行星飞去。有好一会儿,他将额头贴在舷窗上,像个小孩子似的紧追着机影的残像,觉得那一瞥就像个鲜明的梦境。 “不要嘛……!我不要!放开我!” 芙蕾尖叫着,几乎是被娜塔尔拖着从通道另一头走来。玛琉带着沉痛的心情等待他们走近。 以玛琉为首的乘员们,整齐的排在“大天使号”邻近舱门的通道两旁。他们在这儿欢送即将离舰的同胞们。 “舰长!为什么只有我……?” 芙蕾泪眼婆娑的说着,玛琉的脸上笼过一丝阴霾。这是个依赖心强的女孩强烈抗拒与同侪分离的表示,这点是可以体会的。况且此后等待她的,将是被军方当做宣传手段的利用的命运。虽然玛琉以为,比起暴露在枪林弹雨中,那样的差事更适合她,但她本人难免慌张。 “别再闹了!” 像在教训一个使性子哭闹的小孩,娜塔尔厉声叱责道:“这是总部的命令!你只能服从!” 芙蕾仍然不能接受,只好以求救的眼神看着玛琉。玛琉叹了一口气。 “……就是这么回事。总部的命令,我也爱莫能助……对不起。” 芙蕾露出了彷佛不敢置信的表情。但事实就是事实。身为军人,他们理应服从任何调任命令,身为舰长的她没有权利过问。 “要是你有异议,我想应该能向人事局提出吧……” 玛琉提个建议,却马上被娜塔尔冷冷否定。 “不可能受理的。” 芙蕾终于知道已经没有退路,环顾四周想寻求最后一点帮助。看到赛伊正愕然的观望着,她的眼神也流露出不舍。 “芙蕾……” 赛伊喃喃道,表情也同样复杂。 就在时,娜塔尔将自己和芙蕾的行李放在地上,严整的行举手礼。 “舰长,我走了。” 玛琉回礼。 “……这段时间谢谢你了……芭基露露中尉。” “哪里……” 面对这一刻,即使是娜塔尔也显得有些离情依依。玛琉也觉得胸口一热。她们这一路上发生过无数的冲突,却是多次仰赖她冷静的判断才得以渡险,否则一行人绝不可能平安到达这里。 “希望……还有机会见面。不是在战场,而是在别的地方……” 玛琉半感叹着道出这个心愿,在现实点看来不过是个梦想。娜塔尔答道:“若是战争结束后,应该有可能。” 听着她有棱有角的措词、不合衬的语调里隐含的愿望,玛琉不禁微笑。 “是呀……” 想象在终战后,自己和脱离军人身份的娜塔尔重逢的情景,多少感到一丝宽慰。希望能有这么一天…… “……她就拜托你了。” 玛琉看了芙蕾一眼。这句话就像是道别的句点,娜塔尔便拿起行 李,另一手抓住芙蕾的手臂。芙蕾被半拖着,临走之前仍依依不舍的望着赛伊,赛伊也几乎要跨出步伐追上去,只不过终究忍了下来。小鸟飞来停在他的肩上。 少年和少女无助的互望着,渐行渐远。直到最后,他们之间的心结仍然没有消解。 接着站在玛琉面前的,是那名高个子的ma驾驶。 “我看我也去讲讲看好了……” 斜戴着不习惯的制帽,穆耸肩说道。 “——跟人事局啦。” 玛琉微微一笑。 “好像不会受理哦。” “但也不是像这样,选这种紧要关头叫我去干教官吧。” 穆的调任地是加州的军官学校。上级居然要他在那里执教鞭。在前线的战斗驾驶中,几乎是唯一能在实战与ms抗衡的他——叫这种人从现役退下,真不知道上级在想什么。玛琉心里也这么认为。但她仍强作笑容,为穆打气。 “有你的教导,前线的新兵折损率也会降低不少呢。” 是对这个男人的深厚信赖,让她说出这番诚恳的慰词。毕竟此人不是泛泛之辈;套用他本人的说法,他是个“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 穆绷着脸、目不转睛的俯视着她。想象他成为“教官”会是什么模样,不由得令人莞尔。只希望他别把不该教的东西教给学生才好。 “……好了,你要迟到啰。” 被她这么一催,穆急燥的扯下制帽,嘴里吼着“哎唷真是!可恶!”地猛抓头,继而又看着玛琉,目光却像是有怒意。她明白这一眼的意思。 ——男人呀真是,拿他们没辄。 她举起手礼,像要切断对方的留恋,也是让自己割舍。 “一路走来……谢谢您……” 说到语尾,声音竟不自禁的颤抖。穆也不情愿的举起手。 “我才是……吧。” 只在眼神交会的剎那,两人难掩不舍的对望了一眼。接着,穆下定决心似的转过身,拍拍赛伊的肩膀后,在众人的敬礼下往舱门走去。玛琉强忍着泪水,看着他宽厚的背影,踏着一如往常慵懒却潇洒的脚步离去。 “我来传达给贵单位的指示——” 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传令军官语调严肃地对着玛琉等人宣布。 “以下仅是暂时措施。自即日起,原第八舰队‘大天使号’转属阿拉斯加守备军第五舰队!——发文者,威廉.撒扎兰特上校。” 行礼并接受指令之际,玛琉满脸流露讶异的表情。在她身后,帕尔和达利达的窃窃低语隐约传来。 “阿拉斯加守备军?” “‘大天使号’可是宇宙舰耶?” 怎么可以在这种场合中私下交谈。大概是娜塔尔不在,他们都懈怠了吧。待会儿得好好骂一顿才行——玛琉一面想着,却也同样感到狐疑。 “——因此,贵舰的补给作业将自14时起开始进行。……完毕!” 命令只有这样?——玛琉难掩不解,急忙叫住转身就要离去的传令官。军官转回身来,表情有些不悦。 “怎么?有异议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们这儿有人要申请休假和退伍,关于俘虏的问题也还没有处理……” 在隶属单位方面,这样的暂时措施还可以理解。置籍在名存实亡的第八舰队也没有意义,在回到宇宙服役前总要先找个单位落脚。守备军至少不是最前线,他们将不会像先前那样面临直接击沉的危险,甚至连参与战斗的机率都微乎其微。扎夫特的目标正锁定在巴拿马,因此留守总部应当安全无虞。奇怪的是,他们入港已逾一周,乘员们连踏上土地的机会都没有就算了,连俘虏的移送也没有指示,实在很不寻常。 面对玛琉的异议,传令官仍是一贯的模然。 “——我会报告给上校的。” 这下子又不知又要等多久,玛琉内心暗忖,但也只能眼睁睁的目送那人离去。 想到巴拿马侵攻就在眼前,他们的问题或状况也只能搁着了。不过,地球联合军真能赢得那场战役吗……?回忆起之前的审查会,玛琉深深为自己的无力而悔恨。 堤亚哥一直在思考。关在又暗又小的个人室里,也没别的事情好做。 直到今天为止,他做事都算是比较冲动型的,一向先做了再说,对很多事情也不多思索。大概过去想得太少了,这会儿要一下子全补回来,现在的他便一任思绪奔驰。 伙伴们现在怎么样了。大概以为自己死了吧。说不定真是那样,被抓进这艘船之后,他们虽有按标准程序问过自己的姓名、识别码和所属部队等,但后来就丢着他不管了,只有送饭给他吃,连审问或移送什么的都没有。按常理,这艘船在抵达基地时就应该将俘虏移送出去,也该开始进行遣返交涉才对。照这个情况看来,他不认为自己的消息有被通报回祖国。 想象大家都认为自己死了,感觉实在有够诡异。 伊扎克……那家伙大概会破口大骂我蠢毙了,然后和尼高尔那时一样,掉个一、两滴眼泪吧。他就是那个脾气,面冷心热的。阿斯兰那张阴郁的脸应该也会悲伤吧,虽然他一定想,反正我是个跟他合不来的家伙。还是说,他会同情我呢?想到这个就不爽。看来我就是死了也跟他不对盘。 ——想这么多干嘛,又还没死。 一这么想,刚才那股自怨自艾的感觉就突然冷掉了。 对。自己还活着。不像那个女孩的男朋友——“托尔”的伙伴这时候大概也正为了他的死而哀悼吧,就像想象中的伊扎克或阿斯兰一样…… “……自然人也一样会难过嘛。” 他自言自语道。 若是还能回到祖国,有机会再上前线的话——自己还能像以前那样扣扳机吗?再看见敌机时,该不会一不小心就想到,里面坐的是另一个不认识的“托尔”吧……? 他仰望着阴暗的天花板,不停思索着。 此刻的“nt”国内,正面临一项重要的决定。 帕特利克.萨拉开启通讯线路,向全体官兵呼吁。 “——我等深切祈盼此次作战能及早结束战争。为了彰显真正的自由与正义……” 他肃然起身,朗声宣告。 “我宣布‘割喉作战’开始!” 这道指令立刻被传送到各地待命中的战舰、战机和全部据点。在无数的通讯机前,操作员们异口同声的宣达,声音汇聚成一阵庞然震慑的气势。 “‘割喉作战’发动——!” “4时,‘割喉作战’发动——” “事务局发文之第六号作战,准许开启!识别代号‘割喉作战’——目标……” “目标,阿拉斯加地球联合军总部——‘josh-a’!” 打开命令书的指挥官们,大多倒抽了一口气。 “‘josh-a’” “是阿拉斯加——?” 剎时间,众人面前的屏幕画面切换,从原本的巴拿马变成了北美的北境地图。 操作员们也为自己传达的内容大为惊愕,音调高了起来。 “‘割喉作战’已经发动。目标是阿拉斯加‘josh-a’!” 当然,闻知此讯的士兵们更是不敢置信。 “地球军总部?” “不是巴拿马吗?” 也有一些指挥官看着惊讶的士兵们发噱。他们是事前便已知悉此攻击目标的少数人,甚中当然包括劳乌.鲁.克鲁泽。 “……直捣黄龙,才能让战争尽早结束啊!” 他喃喃道,彷佛一切了然于心。 帕特利克.萨拉曾经说出“真正的割喉作战”——指的就是这场阿拉斯加奇袭战。 攻击巴拿马只是个幌子——佯装要夺下地球最后一座质量投射装置,让地球军将守备力量集结在巴拿马,进而趁隙捣毁防卫薄弱的最高司令部。这是帕特利克的提案。此后,这个终极目的地便被列为最高机密,一直在暗中进行,连最高评议会也不知情。 一鼓作气地攻击敌军总部,在压倒性的胜利中,为“nt”赢得地球圈的支配权。 这项台面下的作战计划,与先前所谓的攻陷巴拿马、借着阻断地球军和宇宙之补给路线来保卫“nt”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强调防守的表面行动下,竟有积极的主攻战略在暗渡陈仓。 士兵们从惊愕中清醒,明白了帕特利克的意图,便有人得意的喃喃道:“——这下子你们完啦,自然人。” “……这是怎么啦?” 穆愣住了。设置在“grandhollow”内的地底船坞里,好几艘潜水舰正匆忙驶离,码头上则有士兵排成的长长人龙。偌大的空洞里人声鼎沸,彷佛要淹没自己。 “是不是还有部队要前往巴拿马?” 身旁的娜塔尔也显得不解,半回答似的问道。在这片嘈杂中,她的声音差点被盖了过去。 若不是刚好遇上派往巴拿马的增援部队,眼前的混乱景象实在很难解释。简直像是整个“josh-a”大搬家似的——穆如是想着。 “你的搭乘舰应该在那边。” 娜塔尔看了看芙蕾的派令,将行李交到她手里时朝那儿指着。芙蕾已经放弃抗争,却为四周的纷乱和杂杳显得退怯。 “少校您在哪边?” 娜塔尔这么问,穆才看着手里的派令。 “啊,我跟小姑娘一样耶。” “是吗。” 娜塔尔似乎有些放心。大概看见这片混乱,光要走进搭乘舰都自顾不暇了吧。芙蕾不安的靠向穆。 “那么……少校。” 听见这么一声,正在确认码头方向的穆急忙又转过头来。 “对哦,就在这再见是吧?” 他正要理所当然地伸出右手,却发现娜塔尔挺直了背脊打算敬礼。娜塔尔一愣,看着向自己伸来的手,这才受宠若惊似的放下右手。穆也回以紧紧一握。 “那好吧,中尉你保重啦。” “是……” 又不是头一次跟人握手,在对不自在眨着眼的娜塔尔投以微笑后,穆放开了手。 “小姑娘,别跟丢啰。” 他喊了一声,芙蕾急忙抓起行李跟上去。走在逆向的人潮中,两人来到既定的队伍。看来他们的搭乘舰还没有开放报到。 ——一路走来……谢谢你。 那个声音隐约颤抖着。穆想起方才的道别,不禁轻叹一口气。做为舰长而言,这名女子太年轻也太脆弱了。尽管如此,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战士。那段始自“海利欧波里斯”的长途跋涉,就算让一个身经战的名舰长来领航,也是难以负荷的重大要任,更别提以她有限的资历和经验,竟然还是将众人带到了这里;或许是因为那一份刚强得近乎顽固的意志,加上连穆有时都要甘拜下风的突发奇想,以及最讽刺的——毫不排斥接受他人帮助的那份“软弱”使然吧。 那样的女人,以后大概再也遇不到了——穆不耐烦的望着前方的队伍看来还要好一会儿才开放报到。去一趟——对,去一趟再回来的时间应该还有吧,要是赶不上,那到时候再说——。他转向芙蕾,将她的派令交给她。 “好好在这里排队,轮到你时就拿这个给他看。知道吗?” “咦?——那!” 他突然往走道方向跑出去,留下芙蕾在那儿杏眼圆瞪。 “我有东西忘了拿!” 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吓得玛琉往cic看去。 “什么事——!” 不明究理的值班人员们面面相觑。刺耳的鸣声向全基地宣告着紧急情况,外面的士兵们也纷纷跑出去打探发生了什么事。“大天使号”的舰桥上响起帕尔的报告。 “统合作战室来电!” 看见长官出现在通讯屏幕上,玛琉赶忙问道。 “撒扎兰特上校,这是——?” 没等她说完,撒扎兰特便下令。 “守备军立刻出动,展开攻击!” 听见这道突如其来的出击命令,玛琉和其它乘员们都呆住了。 迎击——?这么说,难道有敌袭? ——攻击这个“josh-a”? 画面中的撒扎兰特继续说。 “我们中计了,他们临时把目标改到‘josh-a’来了。” 他的口气太过平静,反而让人一时摸不着这话的意思。玛琉渐渐弄懂,顿时感到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不是巴拿马? 侵攻巴拿马竟然只是个幌子。扎夫特真正的目标是这座“josh-a”——阿拉斯加基地……! “不能让敌人染指此地。我们务必死守到底。情况十分危急,祝各队好运。——完毕。” 就这样,通讯就切断了。乘员们仍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望着屏幕。玛琉紧咬着嘴唇。 迎击——说是这么说,“大天使号”的作战主力“强袭高达”已经不在了,眼下也没有人会驾驶“空中霸者”。在一部机动兵器也没有的情形下,要怎么跟扎夫特的ms队抗衡? 虽说是装备了精锐兵器的特装舰,对上ms也只能做有限度的发挥。话说回来——“……叫我们就这么去打是很辛苦,但也不能让总部被攻陷哪……” 这里是地球联合军最重要的据点。和巴拿马一样——不、甚至比巴拿马更重要。可不能任敌人堂皇入侵。 “舰长……” 诺曼转过头来,绝望的看着玛琉。看了他的表情,玛琉朗声下令。 “全体就第一战斗位置!‘大天使号’将执行防卫任务!” “怎么这样……” 哭丧着喊叫起来的,是卡兹。 “基拉跟少校都不在了,要怎么打……?” 到头来,他的退伍申请还是来不及。忍着心中的苦涩,玛玛依然直视前方。 “‘大天使号’,出动!” 突击用航天飞机从天而降,在空中如种子般迸裂开来。数不清的“基恩”和“席古”从中跃出,降落在极北的大地。“迪因”从空中的大型运输机和上浮的潜水母舰中接二连三起飞,穿过来自地面的迎击,同时展开轰炸。潜过冰洋的“吉恩”和“佐诺”持续接近。“萨伍特”的二连加农炮和重突击机枪连连扫射,接近发射中的固定式炮台,后方则有灵活的“巴库”一跃而起。 地面上已经展开激烈的战斗,另有一架机低空飞过育空河上方。是劳乌.鲁.克鲁泽乘坐的“迪因”。因见他闪过对空炮火,很快便接近“josh-a”的主闸门。在ms特载的mmi-m7s76mm重突击机枪一阵扫射后,守备闸门的炮台顿时倾毁。 克鲁泽长驱直入,冲进瀑布后方的主闸门。沿着内部通道前进时,他一面喃喃自语道:“……阿兹拉艾鲁的情报好像不假哪。” 他斜眼瞄着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份不知怎么弄来的“josh-a”精密平面图。给他情报的人虽然要求了高额的代价,最后也算是令双方满意的程度,可说是一桩有价值的“交易”。 但对克鲁泽而言,其实也不过是“一石二鸟”之计——他继续前进,几乎没有受到阻碍,就这么到达“grandhollow”;一方面是他选 择的路径原本就比较容易入侵,再者机构内剩下的人也少得离谱了。他将“迪因”降落在空荡荡的洞室里,在单手小型计算机上确认情报后,快步的跑了出去。走在内部通道里,连人的气息都感不到。朝敞开的房门里探一眼,也只看得出人们仓皇离去之际的狼藉,却没有半个人影。 克鲁泽加快了脚步。 这时,离开了地下船坞。正打算回到“大天使号”去的穆,在半路上听到警报声。 “……居然有敌袭?” 心中一阵不安。他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体内突然有某种电流窜过般的感觉,惊得他停下脚步。 “这种感觉……” 彷佛战栗似的不快感,在战场上已感受过好几次。 该不会——那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劳乌.鲁.克鲁泽?” 若真如此,“josh-a”等于是门户大开了。我军不可能任由他通过的。确定自己带了手枪后,他快步往那个“呼唤”的来源赶去,身形利落得一如那道电流。 来到管制室前,他放轻了脚步。大门半掩,警报还在发布,微暗的室内却不见人影。——不对…… 有一名男子探过控制面板在看东西。及肩的卷发是和穆一样的金色,而他身上穿的是扎夫特的指挥官制服。 ——这家伙是……? 穆探出身去,一时忘了警觉,让影子落在扎夫特指挥官的脚边。敌将瞬时回过身来,手中的枪已经击发。穆冲进管制室,以控制台为掩护开枪反击。剎那间瞥见的那张脸,上头覆着一个银色的面具。 没有错。是扎夫特的“假面男”,劳卢.鲁.克鲁泽! “好久不见啊,穆.拉.佛拉达……” 悦耳的说话声和枪响交杂回荡在屋内。穆发觉敌人已清楚的看出是自己,可见这种“感觉”并不是只有他一人独有。 “——真可惜,难得跟你见上一面,我现在却没空招呼你。” 他们虽然头一次面对面相见,穆却觉得他的声音彷佛以曾相识。他从掩护后方探头去看声音的来源,一动就引来枪响。控制台面上跳起火花。 “你会在这里——就表示地球军已经用不着你了吗?想不到”安迪米翁之鹰“也会被淘汰啊……” 揶揄般的语调响起,倏地人影闪动。穆从控制台后面跃出,立刻将枪口对准——克鲁泽已经敏捷往外冲了出去。由正在关闭的门缝里还瞥见他的身影,才眨眼,门已合上了。 “啧……!” 正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穆忽然想到,他刚才到底在看什么?况且现在是紧急情况,这儿怎么会空无一人呢?该不会全都被那家伙——这念头刚闪过,又见地上连一具尸体也没有。难道克鲁泽到这里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人在执勤了? 不对劲。而且刚刚走来的一路上也没有半个人影,感觉空荡荡的。既然发生敌袭,应该更忙乱更吵杂才对。 抱着重重狐疑,穆先去看克鲁泽刚才伏案之处的数据板。 ——这是什么啊……? 显示屏上映着一个状似巨眼的结构体,旁边有文字说明。他起初也读得摸不着头脑,直到发觉那是什么之后,不由得惊愕得睁大眼睛。 “……这是……!” 他再读一次。一面希望是自己看错了——然而终究事与愿违。他一抽身,飞也似的冲出管制室。 ——居然有这种事……! 难以揭止的愤怒突然涌上心头,他头也不回的往前冲。赶路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不快点不行。一定要设法通知“大天使号”! 在事情变得太迟以前——! 嘈杂的地下船坞里,芙蕾在一群陌生人里站了好久,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穆回来。她怯生生的环顾四周,看来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悄悄的溜出队伍,开始往通道走回去。 ——回“大天使号”上去吧…… 偷偷回去——对,再拜托赛伊替我想想办法吧。舰长虽然那么说,但这件事根本就不对劲啊。我不想离开“大天使号”。他们却不管我的想法,只把我调离,这事肯定有问题。而且除了那艘船上的人以外,我又不认识别的军人。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抗命,只是漠然而本能的想着要回舰上去,找个人求情,再哭诉一下好让自己的要求实现。她以往的人生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必妥协也不用勉强。先前的那段生活曾令她那样不满,如今却只因为身处陌生人群中的不安,逼得她宁可抓着那段日子不放。 但不过十来分钟,芙蕾便在“grandhollow”内部如迷宫般的通道间迷了路。她依稀沿着来时路走回去,却见每条路都很像,连方向感都没了。走道上虽贴有各处室或地点的指标,但对原本就不知基地内部的她而言,一点帮助也没有。她又徘徊了一会儿,却只是更胡涂;连自己是不是接近“大天使号”,或只在同一个地方打转都搞不清楚了。 她咬着嘴唇。早知如此,刚才被带来时就多多留心四周了。 刚溜出来时,她还怕有人会注意到自己,现在她只想赶快找到一个人问路。偏偏四周早就不见人影,空荡荡的走道甚至连人气也没有。令她倍觉恐慌。 “‘大天使号’……在哪里呀……?” 芙蕾哽咽着喃喃自语。现在的感觉,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 之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总有人围绕在她身边讨好她,她觉得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 可是现在身处在这般困境,却没有人伸出援手,甚至也没有人多看她一眼,任她孤伶伶的徘徊。唑道这是惩罚吗? 对——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一一定是惩罚。背叛了赛伊,又伤害了基拉,最后还害死他……她甚至也没道歉…… 而当她孤单害怕时,却还想去依赖赛伊;当时她就是这么想的——一如她预设的目标,基拉死了,复仇就结束了。所以再回到赛伊的身边,是理所当然的。 其实也算是逼自己那么想的。说不定会听到一句“不是你的错”,也或许是自己想听人这么说。 赛伊却用那种眼神拒绝她,好像在看一个脏东西。她当时无法理解他的反应,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心痛。不过,至少她现在觉得,也许自己确实那样肮脏。 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怀着想哭的心情,芙蕾已经不知该往哪里走时,惊觉通道前方有人声。她不假思索的往那里走时,又一个更清楚的说话声传来,吓得她马上停下脚步。 “——是扎夫特兵!” “基地被入侵了!” ——扎夫特兵? 调整者怎样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紧接着响起枪声。一个士兵转过通道冲到她面前,背对着茫然伫立的她,边开枪边后退,然而下一个瞬间,那人便被一枪击中,伏倒在地。 “呀啊——!” 看着士兵往这儿倒来,芙蕾吓得尖叫。她想逃走,双脚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只能攀着墙跌在地。回过头去,只见那名士兵的手枪掉在地上。 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瘦高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扎夫特的制服、波浪般的金发,手里还握着枪。就是这个人杀了刚才的士兵。芙蕾又叫起来,慌慌张张的拾起手枪。 扎夫特兵发觉她,停下脚步。 “啊唷啊唷,真没想到……” 听见他揶揄似的话语,芙蕾惊讶得不禁屏息。 “……爸爸?” ——好像…… 她的目光像被吸住了似的,直勾勾的看着扎夫特兵的脸, 注意到那个异样的银色面具。但她怎么也看不见心中所想的那副面影。面具下的薄唇发出一声冷笑。 “想念爸爸呀?” 虽然嘲弄,但这声音像极了芙蕾的父亲——乔治.阿斯达。芙蕾不知不觉放下了枪,转瞬间扎夫特兵已经逼近她的眼前。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那人已一拳打向她的上腹部。 扎夫特兵——劳乌.鲁.克鲁泽轻轻挜起昏迷的少女,扬长而去。 瀑布一分为二,雪白的巨舰从中跃现。 “大天使号”在交错的火线中飞向天空,才刚出航,玛琉立刻叫道:“‘袋熊’飞弹、‘valient’发射!” 一架“迪因”闪避不及,被瞬间射出的飞弹击中而化成一团火球。还没等它坠落,“大天使号”已在回避动作中同时释放下一波炮火。 现在没时间为击坠一架敌机而高兴。空中还有多架“迪因”和乘着“古鲁”的“基恩”来回盘旋,不断袭击地面的对空炮台和守备军。一座炮台在“萨伍特”强大的炮火包围下应声溃倒,那架“萨伍特”又被战车的飞弹击中履带而翻倒;从“萨伍特”后方跳上来的“巴库”则在下一瞬间踏肩那辆战车。 “飞弹来了!” 杰基的声音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扬起。玛琉叫道:“回避——!” 尽管诺曼拼了命的操纵,一枚由“迪因”胸口射出的对空飞弹还是追上了“大天使号”炸毁了它的右舷蹄部。剧烈的摇撼中,达利达大声报告:“右舷飞行甲板中弹!” 那里并没有等待出动的机体,所以损伤还不算严重。然而放眼正在布署的舰队中,有的无法抵御飞绕在四周的ms,在甲板的火柱中逐渐沉没。 “‘奥列格’沉没!” 玛琉立刻指示道:“左舵!填补‘奥列格’的空缺!” “又有‘迪因’接近!数量六!” 杰基的回报引得诺曼不假思索抗议起来。 “这种阵势,我们撑不下去的!” 玛琉咬着嘴唇。——她当然明白。主力部队已被分到巴拿马,这儿残存的只有为数不多的留守部队。凭这点战力,根本对抗不了成群结队扑来的ms.“可恶!司令部也真是的!根本被人家摆了一道嘛!” 达利达忿忿的啐了一口。赛伊惊慌的问:“主力部队全都在巴拿马吗?应该会回来吧!” 却听得杰基回吼道:“能在我们全灭前赶到就好了!” 天空中的战斗机群相继与ms会机或交,却也一架架被击落。ms已经团团围住战舰,就像群蜂涌出似的;它们灵巧的避开炮火,进而以飞弹或机枪射击。僚舰尽全力以对空炮火迎战,却几乎无法与之抗衡。 “奥列格”、“罗洛”、“留里克”——玛琉发觉它们大多是欧亚联邦的战舰。仅仅片刻的分神,已经听得杰基大叫起来。 “飞弹接近—!” “回避!” 她赶忙喝道。现不是为别处分心的时候。“巴尔干炮”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射下来袭的所有飞弹,但近距离发生的爆炸仍然令舰桥猛烈晃动。 漫长的死斗之日才刚开始。 穆骑着机车在已经渺无人烟的基地内。好不容易抵达一处闸门,他立刻跳下机车往内部跑去。这一区排列着许多战斗机,也有人正从中弹返航的机体上抬出负伤的士兵,脚步声和咆哮声络绎不绝。穆跑向最近的一名整备士,一把抓住他的肩。 “喂!这里的指挥官——”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凄厉的巨响。两人愕然的转过头去,只见被炸毁的闸门处出现一架庞然机体。穆反手一扯,猛然将那名整备士拉到掩蔽物后方。 那是一架“迪因”。它的单眼刚刚转动,76mm重突击机枪就喷出骤然火光。停在机坪上的战斗机接二连三的被射穿而爆炸。枪声和巨大的弹夹散落时的金属声响彻此间。入侵的“基恩”大致扫射过一轮后,继续向内部舱口前进。看着好几架ms跟在它后鱼贯进入,穆彷佛莫名的惊醒。 ms部队通过后,他对身旁的整备士叫道:“喂!” 吓得跌坐在地的整备士听见他的叫声,只是反射性的回望。穆粗鲁的抓起他,大声的叮咛。 “快点撤离!基地已经弃守了!” “啊……?” 不知是不是没听懂,年轻的整备士只是目瞪口呆。 “快集合还活着的人,赶快离开这里啦!——喂!振作点!” 穆捡起墙边一个不知是谁掉的头盔,然后用力的摇着那个整备士。那人好像没听进去,只是茫然的看着冒烟的机体、被破坏的舱门,还有四周的血肉模糊——那些曾经是他的同袍。有一架战机奇迹似的未受炮火破坏,穆往那儿跑去,一面回头再三的吩咐。 “至少要离基地十公里以上哦!懂了没?这是命令哦!” 那名整备士这才哭丧着脸,把目光转回他身上。穆一时又想跑回去好好骂醒他,但他没有时间了。只能祈祷这个年轻人还记得服从“命令”。穆跳进驾驶舱,匆忙发动机体。 “啧……英雄又不是摆着好看的!” 狠狠咒骂了一句,他驾着机体绕过残骸,轻盈的飞向空中。 冰洋的深海处,好几艘潜水舰正在高速潜航。每一艘舰艇里都载着满到不能再满的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似的。娜塔尔也在其中。 她和其它的士官兵们一起被塞进这间船舱,身旁堆放着各种杂物,看来这房间原本是个仓库,当然也没有座位。大伙儿只能挨着肩坐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连倒下去躺一躺的空间也不够。刺鼻的机油味,让她怎么也没法习惯。微弱阴暗的橙光下,每张脸孔都像是极端疲倦。与其说是官兵,只怕更像是一群难民。 既然这是命令,当然只有服从,没有质疑的余地——这虽是娜塔尔日常的信念,但一想到自己正抱膝、像个小孩似的蹲坐在一群陌生的士兵中间,凄惨的感觉不禁油然而生。 在“大天使号”上担任副官时,舰桥上还有自己的位置,虽然知道那只是临时职位,而坐在那个位子上的责任也重,但想起那段时间,恐怕是她至今最充实的一段人生。她能凭自己的意思掌舰,部下们也总是服从她的指示——虽然他们有时不怎么可靠。就连那个软弱得令她牙痒痒的舰长,现在想起来,也是感到相当怀念。 娜塔尔这时才惊觉,自己对那儿已经有了依恋。她不禁困惑。军队是讲究程序和效率的地方,不是培养那种温情或熟悉感的场所。可是——此刻只有她一人与熟悉的伙伴们分离,心中的感觉只有不安和寂寞。那名少女之所以对调任一事那般抗拒,她现在多少能体会了。 “大天使号”——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曾孤立于友军之外,又被迫不计手段地求生存,以致产生出一种与正常军事组织不兼容的特殊气氛。这一点或许与舰长的气质有关,又或许是那群战地授阶的少年少女们带来的。对他们而言,隶属于军队好像只是达到目的一种手段。看在出身军人世家、从士官学校以来一路位居精英阶级的娜塔尔眼里,实在是不能苟同…… 别的不提,单单是说一句“保重啦”外加握手,根本也就不是军队打招呼的方式。她苦笑着注视着穆握过的那只手。他现在应该跟自己一样,蜷缩在机油味四溢的船舱里吧。不,以他的为人,一定已经和身边的士兵打成一片,若不是跟人聊得投缘,就是在耍宝搞得大家啼笑皆非吧。 正当她出神地回忆着同胞的种种时,隔着杂物堆窃窃私语的某个人突然大叫起来。 “什么?怎么可能……!” 缩着身子打盹儿的士兵都被这个声音惊醒,纷纷嘀咕起来。杂物堆 对面另有人“嘘!”了一声,责怪那人的大嗓门。 “——这事传出去就不好啦……” 娜塔尔被这几句刻意压低的悄悄话引得竖起耳朵。 “……可是……那,留在阿拉斯加那批人要怎么办啊……?” 是刚才大叫的那人在问。口气怯怯的。跟他在聊的那人则语带苦涩的答道。 “我看八成……‘奋战至全灭’吧……” 娜塔尔的背彷佛窜过一道电流。 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 “——然后总部使出最后的手段……。砰的一下子——” 他说什么?——全灭……? 那么说,“大天使号”……留在舰上的乘员们……? 同伴们的面容一个个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喂!你们说的——!” 她不由得猛然站起来,朝声音的方向大声喝问。 同样航行在阿拉斯加近海中的一艘潜水舰内——话虽如此,却不同于官兵们龙蛇混杂处的狭小空间,而是一间整洁宽阔的舰长室,里面正坐着数名将官。在这儿的每张脸孔。原本都该为了扎夫特的“josh-a”奇袭战而错愕,于惊讶之余誓死肩负起防卫战的指挥勤务才是。威廉.撒扎兰特上校也在其中。 他和另一名将官互望一眼,将两个合金制的手提箱放在桌面上。 “——第四闸门已经被攻破了。他们开始入侵基地内部了。” 撒扎兰特泰然自若的宣布着。将官们都显得表情复杂。 “哼,我还以为可以再撑久一点……” “欧亚那帮人是不是偷懒啊?” 有人嘲讽起同盟国的士兵,夹杂着几声冷笑。 “不不不,要是他们太拼命,那才伤脑筋哪……” “主闸门应该也快了吧。” 撒扎兰特冷狰的说。“josh-a”原是他们最重要的军事据点,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出多么惋惜,对扎夫特的奇袭也不显惊讶。 “——希望至少能引进八成才好……” 撒扎兰特自言自语似的说着,一面打开眼前的手提箱。里面有一部状似通讯机的装置。另一个手提箱也一样。 他揣想着这个装置即将造成的“战果”,晦暗地——沉着一丝恶魔般的颜色,俯看着它。 穆将战斗机开出了基地上空,看得见在育空河口附近布署开来的舰队和攻击中的ms机群。他在半空交错的火光间认出那艘雪白的战舰,这才双肩一松。 “不错!还满能撑的嘛!” “大天使号”已有多处中弹,硝烟四起,但看样子似乎还不严重。穆调转机体,正想往那儿飞去——一架“席古”却乘着“古鲁”冲来,76mm突击机枪瞬时发射。 ——我在赶路,你少来碍事! 穆扭转机体努力避开,那一击却还是擦中了他的机翼。 “啧!” 他重振机身,在脱离火线之际打开通讯线路。 “佛拉达呼叫!‘大天使号’请回答!‘大天使号’!” 传来的却只有噪声。也许是中子干扰器的强度太甚。 “可恶!” 穆气得朝通讯器搥了一拳,紧盯着空中的白色战舰。 ——通讯不行,只好直接吼给你听了。 “‘valient’一号没有反应!” “机体损害率超过30%!” “‘叶尔马克’、‘雅罗斯拉夫’沉没!” 舰桥上传递的净是令人绝望的回报。玛琉回头去看卡兹。 “跟司令部的联络呢?” “联络不上—!”卡兹语带哭音的回答。“每个频道都只是重复相同的电文啊!叫我们‘各自维持防卫线并临机应战’——!” 哪有这种事——玛琉咬牙切齿。友军的伤亡已经十分惨重,什么防卫线,早就瓦解了!司令部要负责视战况动员兵力才对,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指挥系统已经被切断了!舰长,这下……!” 诺曼叫道。同时在cic里,赛伊也惊慌失措地往杰基看去。 “——巴拿马救援队呢?” “连个影子都没有!” 就在此时——“友军战机接近!机身中弹!” 米丽雅莉亚提高音调,玛琉惊讶的看着前方屏幕。一架战斗机正拖着机翼的烟痕往这儿冲来。 “——它想着舰?” 玛琉自问道,却听到诺曼大吼一声“乱来啊!”。玛琉急忙打开舰内通讯,大声喝道:“整备班!有个傻瓜想开飞机冲进来!退避!” “拜托你们让一让——!” 嚷嚷着只顾自己方便的请求,穆将机首朝着右舷弹射甲板冲去。那里的舱门已被炸开。 “呵啊——!” 冲进开口部,他紧急启动逆喷射。整备士们看见战机冲进来,哗然向四方奔逃,所幸着舰用的弹性网及时将它挡下,只差一点就要酿成灾害。马德克不愧有一套。 机身还没停妥,穆已经抓下头盔又升起透明罩,匆匆忙忙跳出驾驶舱,只朝瞠目结舌的马德克瞥了一眼,就往舰桥奔去。 看见穆从电梯里冲出来,玛琉惊讶得屏息。 “……!少校?你、你、到底在……!” “先别管这么多了!” 穆笔直的冲到她身旁。 “马上撤退!” “什么……?” 这话来得出人意料,玛琉惊讶得愣在那儿。看到她这副表情,穆的心中又涌起那股愤怒。这是当然的,他们是一丝怀疑也不会有的。 “这场作战行动太离谱了!守备军到底是接受什么命令啊?” “少校……你在说什么……” 穆抓着玛琉的双臂,死命摇着。 “听着!给我听好!” 看见他狂乱的模样,玛琉也害怕起来。穆喘口气,急急说道:“总部的地底装了‘独眼巨人’……!那玩意儿一启动,基地半径十公里内都会变成一个大熔炉啊!” 玛琉睁大了眼睛。 “凭这些战力是不可能防守的!巴拿马的救援也来不及……” 听着他强自镇定、一字一句的说明,乘员们都呆住了。 “——等到守备军全灭……主闸门被攻破……总部就会牺牲这里,启动‘独眼巨人’……” “独眼巨人”——是一种强大的微波产生装置。大家都知道这种兵器已开发完成进入实用阶段。有人说这种武器在开战不久后曾在月球上使用过,但至今仍未证实。用在实战中的限制太多——因为它极不人道。 “……他们想用它来毁掉扎夫特的大半战力啊!——那些高层就为这场战争写好了剧本……!” “怎么会……” 玛琉这才发出声音。 “——怎么会!” “我是亲眼看见的!——司令总部已经只剩个空壳啦!留下来作战的只有欧亚的部队,还有像‘大天使号’一样没有利用价值的家伙而已!” 舰桥一片寂寞,只有外面的爆炸声隆隆。穆强忍着心酸吐出这番伤人的话。 “……怎么会……” 玛琉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巴尔干炮”的自动迎击仍在持继着,弹击造成的闪光将几乎静止的舰桥照得雪亮。愕然听着这一切的诺曼,好容易才沙哑的喃喃道:“……叫我们死在这儿……?是这个意思吗?” 穆也凄楚的回答:“要你们奋战下去,别想到要撤退——吧。” 是的——他们是被献祭的牲礼。 他们不可能任总 部落入敌人手中。所以明知不敌,这些士兵还是相信援军会到来,誓死奋战下去——已经没什么值得守护了。 救援根本就不会来。 他们的死都是计划中的事。要做诱饵,将更多的敌兵一起拖下水——“这……” 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穆和玛琉往那儿看去。 “这就叫做……作战计划……?” 米丽雅莉亚流着眼泪,嘲笑似的回视两位长官,嘴角的微笑是那样凄苦。 “就因为是战争……?因为我们是军人……命令要我们去死,我们就非死不可吗……?” 玛琉觉得好痛苦。面对少女的发问,做长官的他们却无法回答。 惨烈的奋战仍在进行着。就在这短短的瞬间,又有数十条性命毫无抵抗的消逝了。该为这些死伤负起责任的人,却在遥远之外的安全场所,等待坐收最后一刻的成果…… 穆看着低头不语的玛琉,却见她消沉的眼中又有了坚强的光芒。 “……诱敌深入,如果就是这场战斗的目的。” 她抬起头,不甘示弱似的凝视着穆。 “那么,我判断本舰已达成任务!” 她慷慨激昂的语调彷若有一种自弃,又像是不容任何质疑或批评。 “——此外,这是‘大天使号’舰长玛琉.雷明斯的个人独断!所有乘员对此判断一概不必负责!” 乘员们屏息凝神地听着她的话‧;玛琉又往穆瞄了一眼。 “——事情若有个万一,就请你做证人啰?” 看着她这种时候还要尽舰长的职责,想一肩扛下所有的责任,穆在感佩之余也觉得心痛。他微微一笑,像是要安慰她一样。 “……别这么尽责啦。” 一听此言,玛琉几乎为之动容,但她很快又板起脸孔,朗声宣告:“本舰即将弃守目前战斗海域,脱离战线!” 乘员们原本都紧张的观望着,此时的脸上都出现希望的光辉。他们急忙回头专注自己的岗位。 “——致电给僚舰!‘跟随我们!’——轮机全速!居左舵!突破湾区的左翼!” 像是再也无所留恋,玛琉站直了身子,下达一连串的命令,乘员们也全副精神地遵从指令。引擎发出吼声,船身开始急遽加速。 此时的她仍然双手握拳,百般压抑地紧抿着唇。穆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逃出去或许不容易……别放弃啊。我也会出动的。” 他靠过头,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玛琉的眼眶微湿,眼神却惊讶的看着他。 “少校……” “不用担心的啦。” 穆咧嘴一笑。 “你忘啦?——我可是个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唷。” 在阿拉斯加近海面待命的潜水母舰“库斯托”内。克鲁泽的“迪因”刚刚着舰。他关掉机体电源,步上空中走道。 “队长!” 下方有个声音叫他,宽敞的机库里响起一点回音。克鲁泽往下看去,是个身穿红色驾驶装的少年,白哲的脸庞隐约浮现红潮。 “伊扎克,回来补给啊?” 伊扎克立刻自豪地报告战果。 “四号闸门已经攻破了!我待会儿就会杀进内部!” 听见这番话,克鲁泽若有所思的俯视着少年兴奋的表情,一会儿才又开口。 “——不知是不是因为‘长腿’在,主闸门还没有攻破。” 伊扎克欢欣鼓舞的脸,突然间沉了下来。虽然“强袭高达”已经不在,他们和那艘战舰之间的孽缘仍在。他就是很介意。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到那儿去支持……” 听到克鲁泽的话,或许伊扎克觉得是队长明白自己的心情,因为他满怀自信地高喊一声“谢谢队长!”,便往爱机“决斗高达”走过去。 ——我还用得到那名少年。虽然他能不能在那里逃过一劫得看运气,但这倒有点意思…… 克鲁泽无声的笑着。听见背后有个小小的吸气声,便回过头去。 “——小姑娘,你醒啦?” 一个红发少女怯生生的从“迪因”的驾驶舱中探出头。克鲁泽在“grandhollow”撞见她。将她击昏后直接载来这里。看着少女脸上的惊恐,克鲁泽只是微笑。但见她闷声尖叫起来,居然像个钻进巢穴的小动物似的又逃进了驾驶舱。 “哎呀哎呀……” 克鲁泽厌烦的叹道。真不知她那么做有什么意义。又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那里面。 真是——愚蠢的东西。自然人……还有调整者也是…… 克鲁泽想起不远的未来,独自露出了笑容。 在“古恩”、“佐诺”来自水中的攻击下,主闸门终于陷落。 “大天使号”试图突破湾区逃向外海,却遇上ms部队横阻在前面。穆驾着搭载重炮装备的“空中霸者”出击,不禁咒骂了一声。 “大门都让给你们了!就让我们逃一下是会怎样啊!” “炎神”发威,在交错之际掠去了一架“迪因”的翅膀。 海湾入口处有扎夫特的潜水母舰排成横列,正在形成海面上的封锁线。这些潜舰同时发射对空飞弹,向“大天使号”及同样准备脱离战斗海域的僚舰射去。“大天使号”以紧急回避加上“巴尔干炮”迎击。勉强击落了那些炮弹;下方海面的少数僚舰却难逃一劫,剎时火光四射。 “啧!” 穆咬牙切齿地看着逐渐下沉的战舰。这时——“——后方有‘决斗高达’!” 无线电里传来混杂着噪声的报告,令穆大吃一惊。转过头一看,视线前方正是乘着“古鲁”飞来的宿敌。 “可恶!选这种时候!” 对付“迪因”或“基恩”已经够吃力了。还要再加一架系列——! 穆反转机身,发射“炎神”同时向“决斗高达”飞去。只要能牵制敌机一会儿就好。让“大天使号”多点时间逃走……! 这时,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留里克’无法行进!” “‘罗洛’沉没!” 令人绝望的报告接二连三的响起,舰身也在中弹的冲击下剧烈摇晃。 “六十四到七十二区封锁!总体功率降低到43%!” 赛伊的回报被杰基的叫声掩过。 “‘基恩’接近——!” “呜哇——!完蛋了啦——!” 卡兹哭喊起。帕尔立刻大骂“冷静点!混帐!”,但他的神情也出现几分惊恐。 “‘袋熊’飞弹发射!轮机全开!摆脱它——!” 玛琉用尽全副力气大喊。 她的决断曾经令全体乘员们抖擞精神,如今却见他们每张脸上都浮着急切的恐惧。死神的魔掌正在伸出,那股触感彷佛就在背后。 终于,掌舵的诺曼嚷嚎起来。 “推力降低!舰身无法维持平衡!” ——逃不掉了……? 众人的表情都是惊恐,偏在此时——正面的舰桥窗上,竟有一架避过了迎击的“基恩”贴近! “——!” 舰桥的空气凝结了。 米丽雅莉亚闭紧了眼睛,不敢看那架持枪相向的敌机;诺曼反而睁大了眼,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卡兹已经离开了座位,只怕时间还不够让他逃到电梯。 同时——玛琉隔着玻璃,盯着敌人。 在她的注视下,“基恩”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就这样完了……? 一路走来的种种,剎时在玛琉的脑中飞逝而过。他们吃尽了苦头——又付出 那样惨痛的牺牲,而今来到这里等待着的,就是这里的死法吗? 她实在太对不起乘员们了。难得他们肯跟着自己这个半调子的指挥官一路走来……部下的努力,她却无以回报。孩子们也——早知道当时就不要带走他们了。不只基拉和托尔,现在大家全都要被她害死了——! ——这下完了…… 在后悔的念头折磨下,她静等着指向自己的枪口喷出火光——突然间,一道光束从天而降,截断了“基恩”那把即将发射的机枪。 “——?” 近在眼前发生的这场爆炸,刺得玛琉一时目眩。 ——援军……? 那架“基恩”彷佛也不明究理,只见它的单眼望向半空。下一秒,它的头部便被某个凌空飞过的物体给砍飞了。 “什……么……?” 为“大天使号”排除了迫在眉睫的威胁后,那个物体便转过来面对舰桥。 雪白生辉的四肢,躯体是灰色与蓝色,头部有四支角状的天线——外形非常酷似系列,但在骨架上却又看不出共通之处。六杖巨型飞翼在它的背部展开,而那盘旋在舰桥前的模样,宛如为制裁人类而降临凡间的天使。 看着这架未知的ms,乘员们个个目瞪口呆。这时,通讯器竟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基拉.大和呼叫——” 所有的人都惊讶得屏息。赛伊和米丽雅莉亚更是睁大了眼睛互望。 “基拉……?” “我做掩护,请尽快回航——!” 不敢相信——玛琉也愣住了,只能茫然的听着眼前的机体发声。 这、怎么可能……。基拉应该死了。可是——这个声音又的的确确是他。 “基拉……是你……?” 他还活着——?可是怎么会?那架机体又是——? 层出不穷的问题在脑中打转,但见那架机体径自转过身去。好像要撇下这些问题似的。一对炮筒也似的长管从背部的飞翼中转出来,凌在肩部并向前方瞄准;装载在腰际的两座炮身也同时上升。当它高举右手的光束来复枪时,五个炮口竟同时发出火光。 剎那间,这一阵炮击摧毁了布署在“大天使号”前方ms的摄影机,看得玛琉等人一阵愕然。惊人的火力——更惊人的,是基拉在短时间内瞄准并锁定这么多机体的能力。 “玛琉小姐!快点回航!” 听见基拉的催促,她才猛然回神。 “啊……不,呃……” 不能在这里——可是她的脑中一片混乱,一时没法说个清楚。 “总部的地底……有‘独眼巨人’……” 她急着要简短的传达现况,却又感到万分窘迫。 “我们被当成诱饵……!——是总部的作战计划呀!我们事前不知情!” 看着敌军ms前仆后继的袭来,基拉则还以不间断的炮击,她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所以……不能在这里回航呀。要离基地更远一点才行……!” 不得不告诉他这一点,真教人心酸。基拉的同学在她的带领之下,她既身为舰长,也是地球联合军的一份子——然而她却得亲口告诉他“我们被总部抛弃了”,实在很难受。 基拉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击落朝“大天使号”射来的飞弹。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不久又听见他的声音。 “扎夫特、联合,两军听着!” 玛琉屏息。 在全频率通讯的传送下,基拉以清晰的口吻宣布。 “‘独眼巨人’就要启动,阿拉斯加基地即将自爆!” 伊扎克在“决斗高达”里听见这段通讯,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两军立刻停止战斗,尽快撤退!重复一次——” 发讯端来自上空,是那架半路杀出来保护“大天使号”的陌生ms.形状乍见之下很像gat系列,却能在大气层内飞行;而它的推进器是做成飞翼状的——是地球联合军的新ms吗? 这还用说。它在掩护地球联合军的战舰。还有可能是别的吗? 既然这样——“耍这种种低劣的恐吓……!” 伊扎克叫道,向那架机体袭去。发话的那个人一定是想扰乱扎夫特军。“独眼巨人”启动?真要是那么回事,他们的士兵也会死光。就算地球军能干出那样不人道的事,又怎么可能对自己人走漏消息呢?万一让扎夫特知道而逃跑,岂不是功亏一篑? 基于这样的思绪,伊扎克认定这番说辞是为了挽救僚舰、蒙混敌机。 ——瘪脚的家伙! 他拔出光剑,乘着“古鲁”欺近那架未知的敌机。 “呵啊——!” 然而敌机只是利落的闪过,一手将“决斗高达”推开。 “不是叫你别打了吗?你想死啊!” 扩音器里传来的话,听得伊扎克大为光火。 “什么?” 简直像在说自己不足为敌似的。他顿时失去理智,又挥剑冲上去。没想到未知的ms竟轻轻松松的绕转过身,拔出了腰间的光剑。 ——糟了……! 看见光刃直逼驾驶舱而来,伊扎克背脊一寒。 会被砍中!——才刚这么想,光剑的轨迹居然不自然地偏开,横劈过“决斗高达”的双脚;伊扎克还在愕然不动时,失衡的座机已经被那架ms狠狠的踢了出去。 “——?” 被踢出去的方向上,僚机“迪因”飞了过来,一把接住失去了双腿的“决斗高达”。 “快点离开吧……!” 刚才大声呼吁的那个声音说道,语气有些苦涩。 “够了……别再打了……!” 那个声音十分年轻——可能是个跟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伊扎克一头雾水的听着。 不过几秒前,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对方的刀路明明扎扎实实的往驾驶舱劈来,却在半途改变了路径,只砍断“决斗高达”的腿。 为什么——? 看来就像敌人在紧要关头迟疑,临时才决定不杀死他。 难道那……不是敌人……? “——没事吧?” 忽然听见另一个声音问道,伊扎克才回神。是接住“决斗高达”的“迪因”驾驶。 “呃……没事。” “我们先归舰。” “可是……” 伊扎克不由得想抗争。 “你没了脚也不能战斗吧?又不是装着好看的。——不管怎么,就算现在撤退,我们也已经赢定了。” 那人自信满满的这么说,伊扎克便不再作战。他怀着遗憾,凝视着屏幕中逐渐远去的神秘机体。 ——那个人到底是谁……? 在等待的空档,将官们一面喝着茶,一面优雅的闲聊着,忽而看着时钟。 “差不多了吧……” 撒扎兰特说着,从脖子上取下钥匙,口气宛如宣布一场余兴节目的开始。 “——好了吗?” 看他一点也不迟疑的模样,拥有另一把钥匙的将官投以责难的眼光,但还是将钥匙拿在手里,走到他的身旁。他们的面前摆着两个待命已久的手提箱。 箱子里面的,正是“独眼巨人”的启动装置。 两人面色凝重的将钥匙插进去。 “——我深切期盼,这场牺牲能促使战争尽早结束……” 说也奇怪,帕特利克.萨拉说过的话,竟然在这些将官们的口中重现。措辞中的悲痛听来格外不切实际。 “为了蔚蓝纯净的世界。——三…。二……” 纵使 有人感到犹豫,也没有人出手阻止。 “一……” 两只手同时扭转了钥匙。 全力攻破了第四闸门的ms队,已经深入到“grandhollow”的内部。只要看是似重要的设备,他们便全数捣毁,过程中几乎没见到任何一个企图拦阻的人。防守这里的人都逃光了吗?还是说——机队中也有人抱着这样的疑间,但士兵们还是趁势破坏,继续向内部推进。 然后——机队中最接近“josh-a”中心的一架ms,起了异变。 在一个简短的嗡声之后,所有的显示屏顿时全部失效。驾驶员吃惊的环顾仪表,却见它们全都停止了活动。电池用完了吗——?不对,怎么可能没有半个警告讯息,所有的机器就一齐关机了…… 他开始觉得体内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好像内脏突然受到压迫——不,是突然膨涨——看着自己的身体,竟然正如这种“感觉”般鼓胀起来,他不禁惨叫。喉头有内脏逼近的感觉,鲜血狂喷如柱。 怎么了?这——?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思考到此停止了。 因为他的脑已经被强烈微波给煮沸了。包裹在驾驶装里的驱体,一瞬间炸散开来。令这些结构分子核烈振荡、将之破坏的那股影响力,从深藏在“grandhollow”地底的一个巨眼向四方八方幅射,有如一个瞬间扩大的同心圆——在后方待命的扎夫特舰也观测到这个情形。 “阿拉斯加地底侦测到强烈的能源幅射!” 操作员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 “‘独眼巨人’启动—!” 赛伊的叫声近乎哀嚎,回荡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玛琉觉得全身的血液彷佛冻结。 多亏有基拉的掩护,全舰总算撑了下来,但他们离基地还是太近了! “轮机全速!退避—!” 毋须命令,乘员们早己拼了命与死神相搏。 在电磁波的影响下,位在后方的基地出现一圈冠状的青白色光芒。在光冠内部,前一刻还在活动的ms骤然停止、一架接着一架的倒地后爆炸;建筑物宛如沙塔一般,渐渐崩塌瓦解。 较外围的扎夫特ms队惊觉到这个现象,立刻想尽一切办法远离爆炸中心,有的死死操纵着“古鲁”,有的将推进器开到最大。一架“基恩”脚下的“古鲁”被死神的光波追上,令它顿时失速向下直落。基拉的机体在这时飞过来,牢牢勾住“基恩”的手臂,拉着他猛然加速。 已经弹痕累累的“大天使号”也将近倾斜,但还是拖着黑烟、打开所有剩下的引擎全速冲刺。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任何一架引擎停止,他们就会被电磁波吞没了!乘员们全都冷汗直流。 那个同心圆从河口开始扩散,瞬间便在海面上引发水蒸气爆炸。随着一声轰烈巨响,大地开始陷落,再无任何一座建筑物幸免,瓦砾和烟尘卷成气浪。——基地中央也出现一道强烈的爆炸火光。火舌覆没了一切,却贪婪的往外吞噬。 爆风肆虐之后,只留下一个半径将近十公里的大坑洞。空陷的大地骤然涌进北冰洋的海水,大大小小的漩涡在泥浊中推挤着,简直不像是地球上该有的景象;地面的灼热使得水面升起大量的蒸气,上空出现了七彩的极光随剧烈气流而狂舞,更为这副光景增添非现实感。 ——布署在阿拉斯加远洋上的扎夫特潜水母舰内,人人莫不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这……这简直……!” 一个指挥官失神的望着屏幕,不禁语结。 “割喉作战”——一场本应以压倒胜利告终的奇袭战——倾注了扎夫特的所有战力,却在最后一刻划下如此令人意外的句点。 他们的确破坏了地球联合军最重要的据点——却也陪葬大半的ms队——“竟然摆了我们一道啊,那帮自然人……” 人人都为屏幕中非现实的光景所吸引,没有人注意到劳乌.鲁.克鲁泽此时喃喃自语的表情。 当然,也没有人看见那张面具下浮现的阴冷笑容—— “得……得救了吗……?我们……” 听见杰基的自言自语,乘员们这才大口大口的猛喘气。大都虚脱的瘫在座位上。 离那副惨状稍远的一处海岸上,“大天使号”几乎是一头撞上地面的。 乘员们总算能抬起头,慢慢的望向自己逃离的那个地方。那副景象——很难想象那儿才刚发生过人与ms的激战——无尽的荒凉与空虚,一时掩过玛琉心中的安心,激起一股寒自脚底的恐惧感。 历史毋须解读。 这一天,人类又犯下无可饶恕的罪孽——他们走出母舰,踏甘这片岩岸。穆也从着陆在“大天使号”旁的“空中霸者”中走下来。相较于刚才那场危急存亡的生死之斗,此刻拂面的海风感觉格外冷飕飕。想到这儿,玛琉才发觉,他们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踏上土地了。 那架不知名的ms也降落在离舰不远的内陆地带,呈现未启动模式——这么看来,它也和gat系列一样拥有ps系统。 少年正从倒在一旁的“基恩”里拖出驾驶员。但那人似乎已经受到微波的影响,不一会儿就断气了。只见少年懊恼的向地面一搥。 过了一会儿,少年站起身,往观望中的玛琉等人走来。凉风吹拂着他的褐发,脚步像比以前更坚定——但他身上穿的竟是扎夫特的驾驶装。玛琉狐疑着。 然而当他走近眼前,看见他那带着沈稳笑容的脸,这确实是基拉.大和。 玛琉和其它的乘员们一动也不动的注视着他;心里有太多话想说,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大概觉得这股沉默太难挨了,基拉羞涩的向他们微微一笑。 “玛琉小姐……。幸好……赶上了。” 泪水几欲夺眶而出,玛琉赶忙眨眨眼睛。 “基拉……真的是你吗……?” “是。” 一阵子不见,基拉不知从哪儿学到这种成熟的笑容。也不过才分别没多久——但是,当时对他的死讯所产生的那些意念顿时涌上心头,还是让玛琉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乘员间突然响起一个又哭又笑的声音,只见米丽雅莉亚飞也似的人群中跑出来。 “基拉——……!” 少女哭着扑向他,其它人也像是受到了敦促似的,涌上去围住生还的伙伴。 “你这家伙……!” “真的吗?真的吗?不是鬼魂吧?” “可恶!害我们担心死了!” “你到底是怎么——” 看着基拉被大伙儿团团围住,亲热的又拍又抓,赛伊和卡兹却显得十分退缩,只站在后头注视。 “赛伊……卡兹……” 基拉注意到他们两人。听见基拉叫自己的名字,赛伊的表情一垮,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回来得好……真的……” 勉强说出了这几个字,他便低下头去,彷佛强忍泪水。 “嗯……” 基拉走过去,轻拍他的肩。 “抱歉……。谢谢……” 他低声轻语的这两句话,让赛伊吃了一惊。 离开他身旁,基拉走向正在仰视那架ms的穆。玛琉也跟着他们一起,重新打量那架机体。 “——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 基拉静静的说。玛琉颔首。 “是啊……” 他是怎么得救的。之前都在哪里。还有,这架机体是从哪来的——? “我也有很多事情想问……” “……我想也是。” 玛琉再次点头,表情却自然的晦 phase 03 “——那就是作战计划?” 听着玛琉等人的说明,基拉难掩心中的嫌恶感,不敢置信的问。做说明的人再度揣摩司令部的道路时,自己也兴起同样的念头。 “恐怕是啊……” 穆肯定的道,语气一反常态的凶恶。玛琉低下头去。 “我们根本没有接获任何通知……” 拿这些毫不知情、誓死守护总部而奋勇抗战的我方士兵们做诱饵,连同敌人一起杀害——这样的构想未免太邪恶了;若是直接下达“去死”的命令,至少还让人舒坦一点…… 然而——玛琉这才察觉——军队就是这样的组织。基层的士兵们根本不需要知道任何细节,他们只要知道服从长官的命令,不抱质疑也不加反抗就好;他们的存在是被要求为顾全大局而牺牲、甚至死亡。 她终于认清这个事实。 “总部大概也知道扎夫特的攻击目标是阿拉斯加吧,搞不好从更早以前……” 穆恨恨的说。 “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地底设置‘独眼巨人’那种东西。” 佯装受骗,反过来骗人。那些抛弃了自己的将官们,大概正为能痛宰敌人而相当愉快吧。光想就教人毛骨悚然。 这时,基拉忽然也怔怔的吐出一句。 “‘nt’也一样……” “‘nt’——?” 玛琉不由得问道。 “你跑到‘nt’去了吗……?” “是啊。” 基拉莫名做了一个柔和的微笑,像是沉入了思绪中。 “我想大家当时也以为我死了吧。我自己也——一开始还真的认定,我已经死了……” 意识朦胧中,基拉听见一个娇柔的声音。 “……哎呀,小粉红,不可以唷……别过去……” 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对…… ——等我慢慢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天堂。 当时的基拉,脑中只有这个念头。四周碧草如茵,花朵绽放其间,每一次吸气都有甜美的芳香。然后是晴空下的一个粉红色头发的天使,巧笑倩兮的注视着自己。 “呀……早安。” ——是哦……对了…… 在不可思议的安详中,基拉想着。 ——我死了…… 一个粉红色的圆球滚过来。基拉茫然的注视着,发现它的中央有两个光点,还会说“哈罗、你好”。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 基拉拉回视线,眼前这个被他误以为是天使的人,现在看来也有几分面熟。 “拉克丝……小姐?” 他叫出名字,少女便温馨的笑了起来。 “哎呀……请叫我拉克丝就好了。——基拉。” 看来这里不是天堂。除非拉克丝·克莱因比自己先死了,那就另当别论…… “不过,你能记得我的名字,我好高兴。” ——话说回来,为什么她会在这种地方……? 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脑子只能吃力的思索。这时,另一个脚步声走近。 “啊,他醒了吗?” 往这个温和的声音看去,那是个年近四十的黑发男性,走路时踏着盲人特有的步伐。 “是的,马尔奇欧老师。” “吓了一跳吗?看到这种地方。” 唤作马尔奇欧的那人如是的说。基拉这才注意到,自己正置身在看似日光室的玻璃屋里,放眼望去则是宽广的庭园。 “虽然大家反对,但拉克丝小姐还是坚持要把你的床放在这里。” “因为,放在这里的感觉舒服多了不是吗?比在房间里……对不对?” 拉克丝看着基拉,像在征求他的同意。 “的确,待在这儿,我也觉得很舒服。” 马尔奇欧微笑说道,拉克丝便又“对吧?”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对眼睛看不见的人而言,墙壁是玻璃并无所谓,但有新鲜的花香便很是不同了。 基拉觉得自己好像并无不可。好像有什么更——更重要的事情,但他又想不起来…… “——我……” 基拉喃喃道,马尔奇欧回答他。 “你受了伤,被送到我的祈祷庭里来……” 他的声音极其静稳,但也没有过份的同情或宽慰,只是淡淡的说出事实。 “然后,我再把你带到这儿来……” ——……是……杀的…… 记忆的片段渐渐浮上意识,基拉的心脏猛然一突。沉稳的声音、柔软的床、甘甜的花香——这一切环绕自己的舒适感,瞬间褪色。 ——是这家伙……杀了……! “啊……” 基拉挣扎着起身,剧痛却骤然袭卷全身。 ——是这家伙……杀了托尔……! 又一阵战栗。抑不住脑中复苏的思绪,基拉开始发抖。 ——我要杀了你…… “啊啊……唔……!”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重现的回忆里,只有恨意。 拉克丝担心的靠过来,基拉颤抖着看着她。 “我……跟阿斯兰交战……” 拉克丝睁大眼睛。 对。 怀着那么深的恨意,发泄仇杀的对象——是阿斯兰。 那股罪恶感令他胆颤心惊。 “——之后……应该、死了啊……” 他想起爆炸的闪光。那场火应该把自己烧死了。那才应该是正确的结果…… “基拉……” 拉克丝伸出柔软的手,轻轻包裹住基拉的手。感受到这股温暖,他的泪水潸然落下。 ——好痛…… 全身都在痛。椎心的痛。托尔死了。他是想救我而死的。我没能保护他。我也杀了人。杀了阿斯兰的朋友。 痛。 阿斯兰的憎恶,自己的恨意,刺得周身一阵阵疼痛。 泪水止不住的滑落,沾湿了他和拉克丝的手。 “我……控制不了……” 咬着牙关,忍着痛楚。含糊而挣扎。 “我……杀了他的伙伴……” 在眼前四散的ms;阿斯兰悲恸的声音,呼唤着那个驾驶员的名字——“阿斯兰、杀了、我的……朋友……” 眨眼间碎裂的驾驶舱,朋友的鲜血随破片四溅——急迫的呼吸像要刨进他的胸口,基拉几乎是呻吟着。 “所以……” 满心只想要对方的死,于是…… ——我也应该、死了才是……! 这时拉克丝平静的问:“你想杀了阿斯兰,是吗……?” 基拉抬起泪水模糊的视线,望向身旁的少女。他想,就算受她严词相向也罢。阿斯兰是她的未婚夫啊。 她的脸上却没出现不可置信的神情,也没有丝毫的震惊,或对朋友互相残杀的嫌恶。只有一丝阴影掠过那温柔而包容的表情,清亮得近乎冷澈的眼神,依旧直视着基拉。 “不过,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是吗……?” 她平静而坦然的说:“——既然这是战争。” 基拉感到震惊。越发端详起她的脸。她既不责怪也不宽宥,但却意有所指。 “我想你们都是奉命和敌人交战的……。不对吗?” ——敌人…… 我是、你的、敌人…… 他曾经这么说给自己听。基拉愕然的咀嚼着这句话。 “敌……人……” 穆说过,我们不是杀 人凶手!我们是在打仗! 所以……就是无可奈何吗? 因为不杀人就无法保护人,因为是战争,因为是敌人…… 所以基拉和阿斯兰——朋友和朋友互相残杀,也是无可奈何…… ——就是因为这样吗……? 他的心中卷起激烈的疑念,久久无法平息。 稍稍镇定下来后,基拉明白自己正在“nt”上。原本在地球某个不知名的小岛上作战、应该战死了的自己,为什么会——。负伤已然非同小可的他,头脑又陷入混乱,要理解还得花点时间。 听起来,自己的获救好像是一连串的偶然。马尔奇欧导师的传道所就在那座小岛上,而当时正好有个废物商到岛上去找他,无巧不巧地遇上了基拉与阿斯兰的战斗。那个人从搁浅的架驶舱里救出了负伤的基拉,并将他送到马尔奇欧处。最幸运的是,在第一时间救他的人非常善于处理机械。正因为职业身份使然,那人才能紧急打开逃生口,否则防护舱门和驾驶装虽能保护基拉免于被炸死,却也极可能将他困在过热的驾驶舱里,慢慢被闷烧而死。 之后,正好应邀到“nt”协商和平会谈的马尔奇欧隐瞒了基拉的身份,将他带到了这栋克莱因府邸。南太泙洋的一座孤岛毕竟无法妥善的治疗伤势;不过他之所以费心带着基拉同行,据说是因为听拉克丝提起过基拉的事,因而对他颇有兴趣。 “——快到下雨时间了。” 基拉正出神的望着海面,听到声音便转过头去。拉克丝捧着茶具,微微笑着。 “要不要进来喝茶?” 基拉依言走回日光室。 虽然明白这里不是天堂,但对基拉来说,也和乐园相去不远。时光缓缓流逝,这儿是如此静谧淳美。没有人命令他做或不做什么,也没有人命令他去厮杀————这是个没有战争的地方。 基拉整日或远眺碧海,或与拉克丝默默的喝点茶,要不就听她说些花儿的名称。不可思议的是,他竟没有自己想做的事。也许是觉得自己是个早已死了的人吧。 尽管如此,过去的自我还是不时追上来,用黑影胁迫他。每当想起托尔,眼泪就不听使唤的流下。这时总有拉克丝陪在他的身旁,温柔的守着他。 “你的梦总是好悲伤呢……” 某一天,她看着流泪的基拉,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说也奇怪,在她面前,基拉就觉得自己不用表现得坚强、不用尽善尽美。拉克丝陪在他身旁虽是乐此不疲,却也不致于过份关切到令他不自在的地步。 “……是啊。” 基拉答道。 “太多人死去……我自己也……杀了好多人……” 泪水不停的滑落。拉克丝伸手轻抚基拉的头发。 “因为你那么做而守住的,应该也很多吧……?” 她对他无所求,只是陈述事实。既不是暂时的安慰,也不是善意的谎言;甚至她也不说任何鼓励的话。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基拉如是想。事后回想起来,原来她只是支持着基拉,并静静等待着。 等待他自己觉醒、再出发的那一刻————雨开始下。 日光室里已经放了一张小巧的茶几,上面有三人份的茶杯和手工制点心等。屋里除了基拉和拉克丝外,马尔奇欧也来了。注视着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基拉忽地喃喃自语。 “真不可思议……” “嗯?” 正坐在日光室地上与粉红色哈罗玩游戏的拉克丝,这时抬起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只是个突然浮现心头的疑问。于是拉克丝反问道。 “你想在哪里呢?基拉。” 被她这么一问,基拉便迎望着雨色的天空。友蒙蒙的世界,似乎正像他漠然无从的自我。他嗫嚅道:“……我不知道。” “你不喜欢这里吗?” 基拉回头。 “我在这里……究竟好不好……” 听见这番带着迷惘的自问,拉克丝却笑得如花般灿烂。 “若是问我,我会说‘当然好哇!’。” 这里确实和平而美丽,是个让心灵休憩的地方。还有拉克丝也在。待在这里,就不再有战争的恐怖,也不会感受到只身处在自然人之中的孤独了。如果这里就是那“应许之地”,不知该有多好。可是——他总觉得,不是这里…… 这时,马尔奇欧开口了。 “该往何处去,该做什么事,总有一天,你会自己明白的……” 盲眼的导师说着,低沉的嗓音彷佛能镇定人心。 “正因为你们是‘拥有种子的人’——” “——就是这样。” 拉克丝接完马尔奇欧的话,天真无邪地笑看着基拉。 “拥有种子的人”——马尔奇欧之前也用这个名词称呼过基拉。但他指的好像不只是基拉一个人。马尔奇欧是个民间的宗教家,这个名词大概和他的思想有关吧。 就像其它没有宗教信仰的家庭长大的小孩一样,基拉会不自觉地和这样的马尔奇欧保持距离。这个人特有的宁静存在感,虽然隐隐约约吸引着基拉的心灵,但对信仰本身却有一种抗拒,不愿自己太投入而导致幻灭。所以,他也从没有问过那个名词的意思。 基拉在茶几前坐下,拉克丝为他倒茶时,日光室的门打开,西盖尔·克莱因走了进来。基拉和这位宅邸的主人已经见过几次面,知道他卸下了最高评议会议长的头衔、将职位让给阿斯兰的父亲后,并没有继续担任任何政治职务,但目前仍有相当的影响力。不过,这位绅士的礼仪端正,举止亲和,一点也不像政坛人士。他先问过基拉的身体状况,继对马尔奇欧说:“导师,还是不行啊。任何往地球去的宇宙飞船,现在都完全拿不到出航许可了,您的航天飞机也是……” 和平协商因失败而告终,马尔奇欧便打算回地球去。但受到“割喉作战”的影响,航天飞机似乎无法成行。 “那也没办法了。孩子们或许会等得心急吧,不过能多些时间跟拉克丝一起,我也很高兴。” “我也是呢,导师。” 一个传呼声打断了这段平和的谈话。日光室的某一面玻璃切换成了显示屏。 “西盖尔先生,有艾琳·卡纳巴议员传来的通讯。” 执事恭敬的说完,屏幕便切换到外线通讯,一个神情焦燥的年轻女性出现在画面上。 “西盖尔·克莱因!我们被萨拉给骗了!” 等不及问候就急急丢出的这么一句,惊得西盖尔探出身子。 “‘割喉作战’的目标不是巴拿马——” 紧接着的那个地名,听在基拉的耳里,犹如脑门上挨了重重一击。 “——是阿拉斯加!” “你说什么?” 基拉听着他们之后的对话依然急切,声音却倏地缈远了起来;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中的杯子滑落。 “基拉……” 拉克丝担心地轻触他的肩膀。基拉也没看她,只是不住的发抖。 阿拉斯加——! 这个曾在他口中重复过无数次的地名。 基拉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处在不真实的祥和感中。如今应该已抵达那个地名的那些脸孔,一张张在他眼浮现;来到这里的数日间,他竟然一次也没有回想过——但在同时,慑人的恐慌却猛然袭来。他抓着自己的睡衣领口,呼吸急促。 ——不要……不要……! 精神上的排斥反应,令他无法呼吸。 一切又要重复吗?杀 戳、被杀的痛楚;孤独和憎恶主宰下犹如噬血野兽般的厮杀——那段如梦般的日子——? ——我不要! 可是——在这份惊惧之中,基拉却也同时清楚了。 清楚了“应许之地”在何方…… 雨停了。基拉像个小孩般的将额头贴在玻璃上,看着乌云逐渐退去的天空和雨后青翠欲滴的庭园。拉克丝从身后叫他。 “基拉……?” 这是个如此宁静美丽的地方,若是能待下来,真不知该有多好…… 基拉却还是转过身去,对她说。 “……我要走了。” 拉克丝看着他的脸,彷佛早已预知他会这么说。 “……你要去哪里呢?” 她天真无邪的轻侧着头问道。与其说问,不如说是确认。 “到地球……我得回去。” 基拉慢慢的答道。想不到拉克丝却予以反诘,用她一贯乖巧却隐含冷酷的口吻——“为什么?你一个人回去,战争也不会结束呀。” 这也是事实。尤其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武器,甚至也无法降落到地球上时,纵使千方百计的回去了,肯定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总是为基拉举出事实——只有事实,没有别的。所以基拉不会自艾自怜、不会恨自己;不会放纵自己逃避在那样的感伤里。 “虽说我‘什么也不能做’,可是什么都不做,更一事无成啊……” 他在平和的决心中回答拉克丝。 “什么也不会改变……什么也不会结束……” 默不作声将无法传达。只有高声喊叫,才能让人听见他的话。 是的。于是他选择挺身而出,迈出自己的步伐。 因为“应许之地”不在这里——拉克丝平静的直视着基拉。 “你还要和扎夫特交战吗……?” 基拉摇摇头。 “……那么,是跟地球军?” 他又摇摇头。 “我以前一直想知道……我是不是非得和什么作战不可……” 说这话时,他微笑的看着少女美丽的眼睛。 “然后……我觉得有一点明白了……” 听到这儿,拉克丝才微微睁大了眼睛。 ——因为是战争,为了保护自己的阵营,当然不得不杀戳;因为敌对,就算是相爱的人,也不得不交战。这是无可奈何的必然——所以他要分清楚。若是无法区分清楚,就没法在战场上求生存了。 但是,那就能抵消夺人性命之罪吗? 就能将与朋友交战正当化吗? 只因为一个“敌对”的理由。处在战争中,就不得不杀戳——仅仅如此? 那么……就是理由错了。 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偏偏仍在历经战争、杀害、被杀、互相伤害和痛苦之后,基拉才能走回这个原点。 两人不发一语的相视良久。就像分享着灵魂似的,有一股不可思议的亲切感填补着这段沉默。 过了一会儿,拉克丝点点头。 “我知道了……” 她回过身去,凛然对执事吩咐:“跟那边联络。就说——拉克丝·克莱因要唱和平之歌。” 几分钟后,基拉满腹狐疑的穿著拉克丝取来的扎夫特军服,坐进一辆车里。看着眼前的拉克丝跟着缩身进来坐下,模样和动作是那样的利落而敏捷,与这些日子里的无所事事对照之下,基拉不禁傻了眼。 “啊,要这样子哦。扎夫特的军人都这样打招呼的。” 没来由地,拉克丝举起白皙的小手,做了一个敬礼的手势。基拉怔怔的跟着她做。他们的举手礼跟地球军有些不同。自己待会儿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基拉这时才隐约明白。 当他们走下车子,乘了好一会儿电梯后,便来到无重力的支点地带;不出所料,拉克丝带着基拉走进的,正是一处看似军事单位的区域。基拉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跟着。途中几次与扎夫特士兵打照面,拉克丝向他们微笑示意,基拉又照她教的方式行礼后,一路上都畅行无阻。大概她在这儿已是个vip级的人物,众人反而以为基拉是带领她来的军官呢。 其实正好相反,基拉才是被她带来的人。他们又搭上电梯,经过一段长长的通道,来到一处设有保全控制的门口;门前有两名技术官员,像是在等待他们似的,见拉克丝会心的点头示意后,便用他们手中的门禁卡打开了那道门。拉克丝和基拉停也没停,顺利的进到门后。 门后是一处非常宽广的空间,像是机库或工厂之类的场所。虽然照明已经熄灭,但从回音听来,可以想见高度和地板面积都非同小可。两人往空中走道漂去,在一处扶手前,拉克丝停下了身体,基拉也跟着停在她旁边。阴暗中,他们的面前似乎有某个庞大的结构体——这时灯光突然亮起,基拉看见眼前的物体,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是个有四根天线伸出,令人联想到异教神像的巨大头部。 “——高……达……?” 一架外型酷似“强袭高达”——系列的ms,静静的矗立在两人眼前。机身是宛如未启动模式时的铁灰色,背部可看到令人联想起“席古”的大型飞翼。 “有点不一样唷。这是zgmf-10afreedom.” 拉克丝以甜美的声音说道。 “——不过,‘高达’听起来比较厉害呢……” 基拉睁大了眼愕然的看着她,她却只是天真无邪的一笑。 “这是融合了夺取自地球军的ms性能,由萨拉新议长下令开发的扎夫特军最新锐机种喔。” 怪不得它长得像“强袭高达”。这里面大概也导入了ps系统以及小型化的光束兵器吧。不过,即然是最新锐机种——在扎夫特应该是最高机密啊?基拉一时完全摸不着头绪,只有怔怔的问。 “为什么……让我来看这个……?” 只听拉克丝答得更干脆。 “因为我觉得,这是现在的你会需要的力量。”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基拉。 “——只有信念……或只有力量,都是不够的。所以……” 只有信念,什么也无法改变。 只有力量,也无从明白什么该被改变。 “基拉的心愿……你想去的那个地方,不需要这个吗?” 两人相视良久。浅粉色的长发飘着,少女巧笑嫣然,眼神却真诚而坚定。她的存在,蕴含着无可限量的意志。 “……你是谁?” 无意识间,基拉竟脱口而出。 少女答道:“我是拉克丝.克莱因呀。——基拉.大和。” 是的,他们不过是两个独主的个体,在各自独立的情况下相识,此刻又在独立的意志下相知。 于是,基拉只这么说:“……谢谢你。” 这是对一个堂堂正正与自己相对,并认同自己值得托付这股力量的人而发的感激之词。拉克丝微微一笑,就像她为人斟茶时听见的那句谢谢一样;在她心目中,这么做大概也和为某个人的杯子斟茶差不多吧。既然有人需要,而她能够施予,她就施予。 拉着换上了驾驶服的基拉,拉克丝移到“自由”的上方。舱门在胸前打开,驾驶席从舰室里移了出来。在进到驾驶舱前,基拉突然想起来,转过身去问:“……你怎么办?” 后知后觉的基拉,这时才想起此事非同小可。他自己固然是离开了,但留下来的拉克丝却会处于极端危险的境况。这是国家级的重要机密,别说是交给敌阵士兵了,就是擅自外泄,在第三者看来都是无庸置疑的叛国罪。却见拉克丝脸上的温 柔笑容不改,仍旧那般恬静可人的答道:“我也会唱歌……唱和平之歌。” 基拉懂了。拉克丝也朝自己的路迈出了步伐。 “……你要小心哦。” “好的,你也是……” 拉克丝靠向基拉。飘呀飘的,她的笑容忽地趋近,柔软的嘴唇软触他的脸颊。 “……有我的力量与你同在。” “嗯……” 看着她只轻轻一吻就退开,基拉微笑起来。正如同拉克丝信任基拉,基拉也同样相信她。所以,他才敢于坦然接受她的赠与,只为自己的信念而战。 “那么,一路顺风。” 临去前,拉克丝优雅的一鞠躬,回到了空中走道上。目送她离去后,基拉进入驾驶舱,打开了机体的电源。操作系统随着启动声响开始运作,屏幕上出现了起始画面。 ——geionunsubduednucleardriveassaultmodule…… 基拉的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笑意。这也是“gundam”。恐怕是哪个技术人员看过系列的os,才抱着玩心故意取的名字吧。 全周天屏幕启动,仪表板渐次亮起。基拉很快的浏览过装备规格,同时驱动机体。 武装方面,除了头部的mmi-gau2啄木鸟式72mm近接防御机关炮、腰部的ma-mo1蜥式光剑、mmi-m15旗鱼式磁道炮,以及背部飞翼中的m100鲸式电浆收束光束炮外,手上则持有一架ma-m20狼式光束来复枪——任一项单一火力都足以匹敌“重炮型攻击装备”的“炎神”。如此强大的能源需求,要怎么……基拉的眼光急急掠过一行字,剎时倒抽了一口气。 “——反中子干扰器……?” 基拉明白它代表的意义。这架机体是由核体驱动的。万一这项技术落入地球联合军的手中——“nt”将会陷入严重的危机,“血腥情人节”将会重演。 再一次感受着托付在自己身上的这份重责大任,基拉打开了节流阀。喷射推进器开始咆哮,连接着机体的电缆线纷纷向外绷开。工厂内开始响起警报声。 “——只有信念……” 他毅然决然的直视行进的方向。 “或只有力量……” 拉克丝站在门口,微笑着退身向后,门便关上了。上方的气密闸门一一打开,星空就在顶端。 向着真空星海中的那颗蓝色星球,基拉一跃而出。 带着手中这把受托的新剑—— ——而后,巨剑飞舞而降。 基拉看着久违的战友们,就像在看一群初次见面的人。众人的脸上满是疲惫,彷佛什么思考的能力也没了,只是浑然无力,一股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那么,‘大天使号’——玛琉小姐,你们以后要怎么办?” 经他这么一问,他们似乎这才想起“以后”的事。穆显得一脸为难,玛琉的回答也吞吞吐吐。 “这…怎么办……” “有中子干扰器跟磁场的影响,目前完全无法通讯。” 杰基习惯性的报告,诺曼也跟着耸耸肩。 “要不要先做点紧急维修,再靠我们自己开到巴拿马去?” 穆叹了一声。 “人家会欢迎我们吗?在知道了那么多事情之后。” 听他这么一说,玛琉也无精打彩的道出第一事实。 “没有命令就离开战线,我们大概会被当成阵前逃亡舰吧……” 此话一出,大伙儿都摆出讨饶的表情。 “就算归复原队,也要送军法审判……” “还会被追加好几条罪状吧……” 诺曼与达利达互望一眼,说着也为之颓然。 费尽辛劳赶过去,等待的只有谴责与背叛——那原是一道要他们与敌军一起死的命令。他们违反了命令、活了下来,难道还要为了自己的生还而接受制裁,就为了回友军?恐怕任谁都觉得不值吧。 “我觉得……真不知道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了……” 玛琉悄然呢喃道,众人也为之消沉起来。 一样的——基拉如是想着。 因为是战争,要打倒敌人时也会牺牲自军。这样的“作战”本身可说是成功的。扎夫特的战力因此而被大幅削弱。既然敌人受到的打击远比己方失去的还大,就战略上而言便可说是胜利了;为求胜利而造成的牺牲自是无法避免——军队正是这么一个组织,而战争也正是这么回事。 然而,下达这种命令的人就没有罪业了吗?被当成炮灰的士兵们,又能得什么代价呢? “……要结束这一切,玛琉小姐是否觉得非要与什么对抗不可呢?” 基拉问道。 玛琉等人难讶的看着他——竟无言以答。基拉以坚定的眼神注视着这群大人,然后望向窗外。 极北的天空中,至今仍然翻腾着耽美如灾岚的极光。基拉彷若自顾地宣告着。 “我们……我觉得,要对抗的应该是那种观念才对。” 阿斯兰一抵达“nt”,立刻前往国防委员会总部。刚踏进总部大厅,他就被眼前的忙乱与骚动给惊得停下了脚步。职员们杀气腾腾的跑来跑去,士兵或指挥官们也都拉高了声音交谈着。 穿过比往常更多人的大厅时,一个窜进耳里的名词,引得阿斯兰愕然转过身去。 “——全灭是怎么回事?不会有这种蠢事吧!” 全灭——?什么全灭?难道是——? 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儿,他注意到一个急步走来的年轻指挥官,便向他跑去。 “结城队长!” 阿斯兰在军官学校时曾受过这名队长的照顾。礼·结城听到阿斯兰叫他,表情显得十分意外。 “阿斯兰·萨拉!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 “不……” 阿斯兰一时并不想说明事由,又为此刻的这股不安所动,只得咳了一声径自问道:“那无所谓,倒是这里怎么会这么乱?” 经此一问,结城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动摇。只见他神情郁沉的说:“——‘割喉作战’好像失败了……” “啊?” 阿斯兰不禁屏息。 “那……巴拿马吗……?” “作战不是在巴拿马进行呀。” 结城面有难色。 “‘割喉作战’的目标,临时被改为‘josh-a’。好像是高层老早就秘密进行了……” “那不是——阿拉斯加?” 阿斯兰顿时明白了父亲的意图。不过,像结城这些指挥官原本就不知这场作战的真正目标,对这项改变本身似乎也难以释然;但他马上就撇开了这样的个人感情。 “详细还不清楚,只知道……有报告说是全灭……” “怎么会……” 阿斯兰不由得语带惊慌。伊扎克和克鲁泽应该也都参加了这场作战。脑海里浮现日前才分别的伊扎克的脸,一股恶寒般的冲击感袭来。 全灭——? 连伊扎克也?不久前道别时,他还叫自己不准死的——? “还有一个跟你有关的坏消息……” 不光如此,结城压低了声音,道出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秘密开发的最新锐ms中,有一架被不明人士偷走了。” 这句话似乎唤醒了脑中一段模糊的印象,阿斯兰不明究理的看着对方的脸。被偷走的最新ms——他这才回想起来。与航天飞机交错而过的那架陌生ms.一定就是它。 然而,接下来的话少更令他错愕。 “——听说居中牵线的是拉克丝·克莱因,所以现在国防委员会乱成一团……” 这样的打击几乎令他站不住。 “怎么会!不可能!” 阿斯兰扯着喉咙叫道。 “拉克丝……竟然那样!不可能……!” 一向沉稳的阿斯兰表现得如此狂乱,结城也有些吃惊的退了一步,却见阿斯兰二话不说便掉头跑开,连道别的礼貌也忘了。这时的他,早已失去顾及礼仪的那份从容。 ——哪有这种蠢事。 拉克丝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的。一个不解世事的千金小姐,可能连ms都不懂;不、不只如此,比任何人都爱好和平的她,怎么可能染指这种荒唐事! 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根本从头到尾搞错了! 阿斯兰跑进前往总部中枢的走道,听见作战室传出急迫而仓皇的人声时,心头又是一惊。 “——在干什么?叫直布罗陀也出动支持啊!” “无人侦察机不行啦!我现在要的是更详细的报告!” “——听都没听过!这是哪里来的情报?” 看来情报相当错综复杂。这一点令人感到事态非比寻常。阿斯兰快步跑过,来到国防委长报勤室前,向秘书官报告。 “识别号285002,阿斯兰·萨拉,奉议长命令报到!” 阿斯兰心急如焚地等待秘书官为他传达,只见秘书官点头说了一声“请进”,他便立刻闯也似的冲向里面的门。 “报告!” 一进屋内,阿斯兰正想马上向父亲问个清楚,却为执勤室里锋利如刃般的紧张气氛而震慑住了。 “对方用的据说是‘独眼巨人’。基地的地底布了相当规模的矩阵……” “克鲁泽呢?” “还没有直接联络上,但我们已接到报告说他平安无事。” 站在一旁听着父亲和副官的对谈,阿斯兰稍稍缓下一口气。至少克鲁泽生还了。那么伊扎克也一定…… 就在这时,房门又被用力推开,另一副官急急冲进来。 “艾琳·卡纳巴等数名议员正聚集在议场,要求您去说明事态。” 帕特利克向他投以严厉的眼神,同时也注意到站在门旁的阿斯兰,但只是简短的指示“等下再说!” “我想他们可能会要求召开临时最高评议委员会……” 听到副官的话,帕特利克极其不悦的哼了一声。偏偏选这种时候——他大概正这么想吧。不过阿斯兰能体会卡纳巴等克莱因派议员们的反应;父亲原先恐怕是想瞒着议员们攻下“josh-a”——这么一来,“割喉作战”便不会受到议会的认可,而在父亲的暗中动员和盘算下,他可以拿这场压倒性的胜利赢得舆论支持,更可以堵住反对派的声浪。而今他赌输了。这下子别说事后承诺了,连议长的位子也不保。 “总之先叫卡贝塔利亚快点去确认残存部队!不要再慌了!我要的是冷静和客观的报告!” 帕特利克向原先的那名副官大声喝令,又转向后到的那名副官。 “克莱因的下落呢?” 这句话令阿斯兰的心脏一突。副官走到办工桌前答道:“还没找到。他们似乎做过相当周全的逃亡路线规划……或许会比预期花更多时间才能……” 惊觉到这话背后的意味,阿斯兰又一次不敢置信。拉克丝一家人偷走了最新机种之后,竟然马上就失踪了,而且他们逃得无影无踪,连国防委员都掌握不到下落。 尽管如此,一想到拉克丝和西盖尔·克莱因,阿斯兰还是无法将他们与这些行为联想在一起。但见父亲“啧”了声,神情显得忿忿不平,好像放走了一个仇敌似的,然后又见他彷佛下定心,语调低沉的下了一道令人难以置信的命令。 “——动员司法局。将卡纳巴以下、所有与克莱因关系良好的议员全数逮捕。” 阿斯兰不禁屏息,副官也为这道出乎意料的命令而显得迟疑。 “是……可是……” 帕特利克朝桌面重重一敲,激动的站起来,像是要赶走副官心中的犹豫。 “拉克丝·克莱因和间谍接触!她父亲也跟着她一起失踪、逃亡了!还有‘割喉作战’的攻击目标情报外泄!——这么简单的公式连小孩都懂!” 父亲冲口而出的暗示令阿斯兰一阵战栗,心中更是动摇。这话无疑是在指称拉克丝和她父亲联手叛国,甚而将作战内容泄给地球联合军! “——克莱因是个叛国贼!可是卡纳巴那帮人竟然还想追究到我头上!” 帕特利克在盛威之下咆哮起来。 “那帮人才——不!一定是他们帮助克莱因,把他们藏起来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阿斯兰只是茫然,听着父亲巧妙地将单方面的说辞归导到自己有利的结论上。 的确——“nt”内部有谋叛者,这样的推论是成立的;因为连扎夫特高层都未必知道的“割喉作战”目标,敌军竟能事前得知。但既然帕特利克原本便就有意隐瞒评议会,那么早已不是议员的克莱因要去掌握这项消息,可能性并不高。 小孩都懂的公式——或者说,更像是被人硬套上这种太过浅显幼稚的公式?阿斯兰觉得,纵使克莱因或卡纳巴等人在政治立场上与帕特利克的强硬派对立,也不至于出卖“nt”成千上万个士兵的生命。如果他们真是那种人,又怎么会站上足以代表民意的议事坛呢? 但此刻目睹父亲将自己的失败一味推诿到克莱因等人身上,还封住即将追究过失的所有人之口,令阿斯兰的心情产生了极大起伏。 不知是不是被长官的恕吼给吓着了,副官只答了一声“我知道了”便慌慌张张走出去。看到屋里只剩下自己和儿子两人,帕特利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里,一手支着额角。见他显得如此疲弱,阿斯兰不由得忘了刚才的疑念,走上前去。 “父亲……” 儿子的真情流露,却被一记冰冷的视线给打了回票。 “你叫我什么?” 彷佛一道鞭子打过来,阿斯兰一惊,随即立正行礼。 “……对不起。萨拉议长阁下。” 帕特利克向他打量了一会儿,那样的眼神——像是责备儿子总是不到自己期望的标准——令阿斯兰心底不快却又感抱歉,顿觉坐立难安。于是帕特利克又不满的叹了一声,一副勉为其难原谅儿子似的。 “知道什么状况了吧?” 他冷冷的丢了一句话。 “是……不,可是……!” 阿斯兰实在无法接受,咬牙说着。 “我无法相信!拉克丝竟然会和间谍联手……不可能有这种事!” 帕特利克满脸厌烦的又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不是看他脸色的时候。这么下去,拉克丝等人会被冠上叛国的污名的。 可是,帕特利克却朝屏幕努努嘴,只说了声“你看”。墙上的显示屏映出一段影像,画质有些粗糙。 “——这是工厂监视录像机拍到的。” 阿斯兰屏息凝神。画面中是高大的ms上半身,面前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人穿着扎夫特的军服,另一人有一头飘逸的粉红色卷发。 “在这之后,‘自由’就被偷走了。” 帕特利克放大画面,照出了拉克丝的脸。虽然影像粗糙,但那张白皙而梦幻的脸庞仍然一望即知;而另一人背对着摄影机,所以看不见他的长相。阿斯兰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这个影像。帕特利克看出他的动摇,口气便带了一点嘲讽。 “要是没有证据,谁会想到去怀疑她?我知道你 想说什么,但这就是事实!” 影像自动回放。阿斯兰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拉克丝·克莱因已经不是你的未婚妻了。虽然还没公开,她已经是个因叛国而受到通缉的逃犯!” 是吗——尽管时机不对,阿斯兰仍觉得有些寂寥。自己和她己经不是未婚夫妻了吗…… 曾经拥有的一切,彷佛正从指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基拉、尼高尔、堤亚哥——如今和伊扎克分道扬镳,连拉克丝也…… 他低着头,听见父亲下令。 “我命令你去夺回这架被盗取的10a‘自由’,并且除掉包括驾驶员在内所有可能和机体接触过的人物与机构。” 心头的感伤在如此极端的一声令下,剎时烟消云散。阿斯兰惊恐的看着父亲的脸,父亲也以严厉的神情回视他。 “——你去工厂领取09a‘正义’,准备一完成,马上就去执行任务。……要是无法夺回,就把‘自由’完全毁掉。” 话一说完,帕特利克便自顾按下桌面上的呼叫钮,不再理他。阿斯兰探向前去。 “请等一下。连可能接触过机体的人物设备都——全部除掉?” 这道命令的内容太过绝对,使他不得不出此问,却见父亲抬起头来瞪着他,眼神寒彻心脾。 “……10a‘自由’跟09a‘正义’,都是装载了反中子干扰器的机体。” 阿斯兰迟了一会儿才听懂这些,随明白父亲为何要下达如此绝的命令。反中子干扰器——那种东西要是让地球联合军得到了……! “怎么这样……!” 他压抑着脑中那股昏眩感,大叫起来。 “——为什么要装那种东西!” 核子武器毁掉了“尤尼乌斯7号”——数以万千的生命在一瞬间消散在真空中——阿斯兰的母亲,也就是帕特利克的妻子,也在其中。 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创造出会使那场悲剧重演的装置? “‘nt’已经宣称放弃所有的核武!所以才发明中子干扰器的,不是吗?” 遏不住心中的悔恨,阿斯兰责问道。帕特利克只是冷冷回答:“要赢,就得靠那种能源!” 阿斯兰愕然望着父亲的脸。 不知何时,办公室里多了尤里·阿玛尔。大概是刚才的呼叫钮把他叫来的。 “……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而且尽可能秘密处理。” 帕特利克已经回到往常的公事化语调。阿斯兰离去之前,他又叮咛了一句。 “你的任务非常重大哦。知道吗?——给我冷静点。” ——对阿斯兰而言,他彷佛一件也无法理解。 “最终检查大约还要花八个小时。在那之前,你要把操作手册记起来。” 听着尤里·阿玛尔的话,阿斯兰一面仰望眼前的机体。这座工厂位于殖民地支点附近,作业员仍在对09a‘正义’的机体进行装卸;在敞开的躯干引擎部上,看得到那个特有的核能标志。 他还是不敢相信。一切都太突然了——无意间,尤里叹了一口气,神情晦暗的喃喃道:“我简直不敢相信啊。尼高尔生前也很喜欢听她的歌啊……” 听见这个名字,阿斯兰不禁僵起身子。 “对不起……尼高尔的死……我真的……” 禁不住惭愧的心情,阿斯兰迟迟地启口,却见尤里惊讶的抬起脸,不住的摇头。 “你在胡说什么。……你也替他报了仇,不是吗?” 不知为何,这句话又令他胸口一痛。站在尤里的观点,基拉不过是杀死他儿子的仇敌,阿斯兰就成了他报丧儿子之仇的英雄。 “罗米娜现在整个人也消沉下去了……” 阿斯兰和尼高尔的母亲见过几次面。她就像她儿子一样长得可爱,在他们降落地球前的演奏会上,阿斯兰也去打过招呼。尼高尔向来是她最大的骄傲。 “我们也知道……这就是战争……” 阿斯兰真希望他不要感谢自己。害死他儿子的,其实就是自己——说着说着,尤里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 “可是尼高尔跟你……这么多的年轻人上战场奋战,甚至牺牲了生命,为什么竟然还有人要干出这种叛国的勾当?我实在太不甘心了!” 听着这些话,阿斯兰的心头别有一番感触。尤里仍愤慨的说着:“……牺牲已经太多了!——所以我们才狠下心装上反中子干扰器的,偏偏……!” 求胜的必要手段——父亲正是这么说的。阿斯兰出神的看着那个禁忌之火的标志。 曾几何时,他们成了“为求胜利”而战的呢?阿斯兰只是想守护——为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丧母之痛不再重演,他才拾起枪杆的。可是…… “那东西要是落入地球军手里,他们一定会高兴得再次动用核武吧……” 尤里表情阴郁的说道:“所以……我们一定要不计一切手段阻止这一点……” 事已至此,阿斯兰也只有照父亲的吩咐去做了。不能让“nt”再次受到核弹的威胁。 只不过……他被赋予的任务,却是要除掉那名驾驶员和所有可能接触过机体的人物、机关——任何触碰过禁忌之火的事物,他得消灭得一点也不剩。 而在其中……还有那名笑得温柔的少女…… 阿斯兰在迷惘中望着那架庞然的机体,忽而惊觉尤里正以冀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拜托你了,阿斯兰。” 他怎能推辞这样的请求。这个人正是那被自己害死的少年之父啊。 看着已然变调的住宅,阿兰不禁愕然呆立。 克莱因府邸大概已经被官兵们搜查遍了。所有的玻璃都被打破,日用品被翻箱倒柜,橱柜里的东西也散乱得一地都是。回想起这里曾经有过的优雅和宁静生活,初访此地时的那份紧张和期待再次浮上心头,更令阿斯兰胸口一紧。 他并不认为搜索队有如此大肆破坏的必要。就算屋主有谋反的嫌疑,他毕竟是最高评议会议长,住在这里的更是“nt”全境皆风靡的歌姬啊。敬意和亲爱在憎恶的面前,难道就是如此脆弱吗?阿斯兰为人们的恶意感到迷惘和愤慨,一面走进中庭。 庭园也同样的惨不忍睹。他感觉心中的怒意更鲜明了。糟蹋这些精心栽培的庭木和花朵有什么意义?它们同样是生物啊…… 草丛中有个悉嗦声,阿斯兰转过头去寻找。 “谢谢光临!谢谢光临!” 已经不成原形的花坛中,有个粉红色的球在弹跳着。是哈罗。阿斯兰走过去想抓住它,它却跳呀跳的躲开他的手,不知是不是想玩捉迷藏。走在一地凌乱的白色玫瑰花瓣上,手伤未愈的阿斯兰怎么也摸不到哈罗。他急了起来,不耐烦的叫住这个电子宠物。 “哈罗!” 这么一叫,哈罗的眼睛闪了一下。突然改变方向,咻的便朝阿斯兰跳了过来。他赶忙接住它。看来,哈罗的程序被重新设定对他的声波会起反应;——这么说……? 阿斯兰一惊,回头去看哈罗刚才在跳的花坛处。白玫瑰——某一次来看她时,她曾经走到那儿跟他聊起这种花。 ——这种花的名字,就是我第一次献唱的剧场…… 当时,拉克丝轻抚着盛开的玫瑰,一面说着。阿斯兰听得没头没脑,只是愣愣的站着,她看了便笑起来,像那朵花一般娇媚而温柔。 ——所以这是我的纪念花呢…… 而今,阿斯兰明白这是她留下的讯息,就抱着哈罗急急离开了。 走进自己以前的房间,基拉站了好一会儿。 房里 的杂物已经被收拾一空,就像他初次被分配到这间军官室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床上多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基拉的个人用品。他往箱子走去,鞋尖踢到一个发光的小东西,他便拾起来看。 是芙蕾的唇膏。她的行李已收得一件不留。回到舰上后,他也没看见她的影子。 那次出击前,芙蕾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但他没多理会就跑开了。待会再说——只留下这么一句。 没能实现的承诺——知道自己回不来时,她是怎么想的呢?她本来是想说什么的吧? 正在睹物思人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 “小鸟—” 绿色的小鸟飞了过来,停在基拉的肩上。他转过身去,却见赛伊就站在门口。眼神相对后,赛伊生硬的笑了笑,先开口说:“不知道为什么,它跑去我那里。要关掉电源又觉得有点——就没关了。” 这是自己的机器宠物,赛伊是不忍心关上电源,想到这份心意,基拉又觉得胸口有一股暖意。 “……谢谢。” 听他这么一说,赛伊的表情又显尴尬起来。 “我走了……” “啊,赛伊。” 看到赛伊正欲离去,基拉赶忙叫住他。 “芙蕾……呢?” 剎那间,这个名字令赛伊脸上一僵;彷佛隐含了罪恶感与不安,他别过视线答道:“……她在阿拉斯加时转调走了。跟芭基露露中尉和佛拉达少校一起。” 看见基拉有些不解,赛伊又补充说:“啊,不过少校后来又跑回来了。——芭基露露中尉跟芙蕾就走了。她现在应该在加州那边吧……” “哦……” 基拉稍稍放下心。这么说来,芙蕾也平安无事。虽说现在见不到面,她又在遥不可及之处…… 有好一会儿,两人都不发一语。 “——你……” 赛伊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彷佛有些什么,基拉便抬起眼。赛伊看着他,表情因苦涩而扭曲,先前努力压抑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咆哮而出。 “为什么你都这样啊!” 他的怒意来得如此唐突,基拉也不明究理的睁大了眼睛,只见赛伊激动得无法自制。 “——就是不一样!你就是跟我不一样!每一次都、每一次……” 基拉突然惊觉。赛伊从来不曾像这样表露过自己的情绪。甚至那时出了芙蕾的事,他也没和基拉正面起过冲突。 “——所以我可恨吗……?” 基拉喃喃的说,赛伊大惊。 “你觉得……要是我死了就好了……?” “基拉……” 赛伊看着基拉的脸,自己的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他本想摇头否认,却又停住了。 “对不起……!对,我那时恨你!也希望你干脆死掉……!可是……!” 他抓住基拉的双肩,宛如攀着告解台。 “那时候……以为你真的死了……我却好难过……!” “赛伊……” “所以……看到你……活着回来,我真的好高兴……。我真的是那样想的……!” 眼镜下的那双眸子早已经盈满泪水。 “……对不起。可是一看到你,我又觉得自己实在可悲得不象话……我实在……!” 大概任谁都会有憎恶到想杀人的情绪吧。因为基拉的缘故,赛伊曾经痛苦。然而如今他们终又能像这样面对面了。 这让基拉感到欣慰。 “可是……赛伊,你不也总是跟我不一样吗?” 赛伊慢慢抬起泪眼,吃惊地看着基拉。 “你做不到的,或许我可以做到……” 基拉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可是,我做不到的事,你却能做到……” 人与人的不同,不管在哪都是一样的——但人类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放大这一点。一味的相同有必要吗?只是书读得比较好一点、体育好一点、驾驶ms熟练一点——就这么决定每个人的价值和优秀,本来就是一件可笑的事。 人的价值,其实在于当事人自己能否懂得重视、珍惜。 当然,那更不是由他人决定的。话说回来,人的存在原不该有所谓价值的,不是吗?无论谁死了,总会有为他悲伤的人;不因为那个人聪明,也不因为那个人比较美丽。是因为他是他自己。 就像基拉之所以为基拉。或是赛伊之所以为赛伊…… 赛伊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基拉。 直到这一刻,他们两人才像是真正的相识了。 “白色交响曲”——挂着斑驳招牌、荒废的音乐厅前,阿斯兰停下了车。“白色交响曲”就是那种玫瑰的名字,也是拉克丝首次公开演唱的地点,奥克托贝尔市的某个音乐厅。 正要走下车,阿斯兰迟疑了一会儿,伸手取出了枪。 ——要用这个攻击她吗……? 这个念头刚浮现,他便觉得一阵寒颤,猛摇头想挥去。 可是——他被赋与的任务,是要除掉所有曾经接触过“自由”的人事物。既是任务,他势必也得向拉克丝开枪。身为军人,这是他为了保护“nt”而应尽的义务…… 不对……!不会这样的。 在责任感的驱使下,阿斯兰仍然贪求着一丝希望。 这一切一定全是一场愚蠢的误会。找到拉克丝跟她谈过就会解开了。就算真有其事,也一定是有人操纵了她、利用了她而已。那么,就当是对抗在她背后的那只黑手吧,他需要用到枪。 一定要让她清醒过来。阿斯兰下定决心,将握枪的手藏在外套下。 大门已经老旧,阿斯兰尽量轻轻的开,走进了漆黑的门厅。这里已经封闭了好多年,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走路时都有碎玻璃在脚下喀喀作响。隐隐约约地有歌声传来。阿斯兰加快脚步走向演奏厅。一推开隔音门,歌声立即清晰起来。 聚光灯打在舞台上,照映出模仿废墟搭成的布景。拉克丝就在舞台上唱着歌。婉转暸亮的声响遍演奏厅的每个角落,阿斯兰当下就听得出神;那歌声通透澄澈又有梦幻般的细致,同时却蕴荿着磅礡而强韧的力量。在胸中压抑已久的情感忽被勾起——失去的痛楚、活着的罪恶感,以及守护的心意与疑念。就在泪水溢出之前,阿斯兰紧紧的闭住了眼睛。 这时,哈罗从他的手里跳了出去。 “哈罗、哈罗、拉克丝” “啊呀,小粉红。” 粉红色的哈罗一路跳过观众席而去,拉克丝停下了歌声,朝它伸出双手。哈罗跳进拉克丝的手里,拉克丝便转而看着观众席后方。 “……你果然把它带来了呢。谢谢你。” 见她的态度一点也没有羞惭,阿斯兰不禁光火。他快步跑过观众席,冲上舞台。 “拉克丝!” “是?” 拉克丝自顾地在布景的瓦砾上坐下,身上穿着看似舞台装的无袖长礼服。 “……这是怎么回事?你说!” 阿斯兰粗声粗气的问道,拉克丝却反问回去。 “你会到这里来,不就已经听说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还这样冷静、还一脸天真的看着我? “那,那些都是真的?你真的跟间谍联手……!” 他悲痛的叫道:“为什么要那么做……!” ——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为什么? 没想到,拉克丝只是静静的答道:“我并没有跟间谍联手。” 阿斯兰吃了一惊,眼神里又像看到了希望。但她 继而出口的,却不是他想听的那句话——反而是他完全没有预料过的。 “——我只是将一把新的剑交给了基拉呀。” 拉克丝微笑着。 “对现在的基拉而言是必要的,而且也足以拥有,所以……” 她的笑容看来甚至像是残酷。阿斯兰彷佛冻结了似的伫立着。 ——她……她在说什么……? “你说……基拉……?” ——我要……杀了你……! 那一刻的闪光重现脑海。那一道应当烧却了基拉的身体的闪光——阿斯兰僵硬的摇头,觉得快要喘不过气。 “你……你胡说什么……?基拉已经……那家伙……” “——被你杀了吗?” 这句话终于刺穿了阿斯兰。 是的。我杀了基拉。 我知道的。其实自己早已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自己接受过,却直到拉克丝将它说出口,它才深深刺进胸口。 可是——唐突地,拉克丝却只是温柔的笑着。 “放心吧。基拉还活着。” 阿斯兰那颗一向以冷静著称的头脑,为了理解这句话也费了一会儿工夫。 ——还活着…… 基拉……还活着……? 明白后,阿斯兰便狂燥起来。 “——你胡说!” 他像是被吓坏了,又像要摆出威胁的姿态,将枪口逼向眼前的少女。 “你……你到底……!你在打什么主意?拉克丝·克莱因!” 什么要扯这种谎? 而且——偏偏还是这种谎话,想扰乱我吗……! 基拉还活着——想去相信那份可能性的念头,和深怕希望被粉碎的那份恐惧,在他的心里交战着。 “那根本……不可能的!那家伙……那家伙不可能活下来的……!” 他几乎是哭丧着脸叫道。 咬着牙忍受了那般煎熬、甚至以性命相逼,好不容易才做了了结……! 可是——要是那家伙还活着,他又得再次体会那种痛苦了。不要了,他受不了再经历一次……! 看着他内心挣扎,拉克丝也面不改色,只是静静的等着,直到他稍稍恢复冷静,她才又开口。 “马尔奇欧导师把他带到我家里。导师的传道所就在奥布附近的岛上。基拉也告诉我们,他和你曾经在那里交战过……” 这番话再次对阿斯兰造成冲击。拉克丝列举出如此具体的事实,看似不可能的点与点之间,又出现足以构成关联的人物。 可是……阿斯兰的理智仍然抗拒着。他不敢去相信。看到他的表情,拉克丝冷冷的说。 “——用说的你不相信?那么,你亲眼看到的呢?” 猜不透她话里的意味,阿斯兰又睁大了眼睛。 “在战场上……以及回到久违的‘nt’来……你没看到什么吗?” 她这回的话里又隐含另一种——和刚才不同的——令人却步的战栗。 在战场上无谓丧失的年轻生命——人死不能复生,但父亲等人仍“为求胜利”而点燃的核武之火——自我本位的道理罗织而成的罪名——藉由逮捕异议人士而塑造出来的一言堂——像是读出他的心思,拉克丝凛然问道:“阿斯兰是相信什么而战的呢?是你获得的勋章?还是父亲的命令?” “拉克丝……!” 阿斯兰的叫声,听来竟有一丝恳求的苦楚。 的确,他自己也曾经有过疑问;对父亲率领“nt”的方向,也对战争本身——可是……自己是军人。服从命令去杀敌是自己的义务,也是自己选择的路。为了保护“nt”——不理会阿斯兰的苦恼,拉克丝径自下了一个宣告。 “若是那样,那么基拉或许会再次成为你敌人。” 她浅浅一笑。 “而且,我也是……” 阿斯兰愕然不语。眼前这个无视枪口威胁、依然巧笑嫣然的女性,究竟是谁?曾是自己未婚妻的拉克丝·克莱因?总是和气地微笑、对谁都是那样乖巧、天真无邪得甚至一尘不染——她跟那个少女竟是同一个人?自己所知道的拉克丝·克莱因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面容熟悉的生人慢慢站起身,摇曳着裙摆走向他,一步一句的逼问他。 “假使我是敌人,你会向我开枪吗?——扎夫特的阿斯兰·萨拉。” ——对……既是敌人,就非开枪不可。我不正是做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才来的吗?既然那是命令。 可是,面对着拉克丝,阿斯兰的手颤抖着。 “我……” 看着犹豫不决的他,拉克丝既不同情也不憎恶,只是目不转眼的直视着。 “我……我……” 就在这时,某处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拉克丝小姐!”之声,发出警告的意味。而在同时,大厅中响起枪声。拉克丝立刻瞥向入口,阿斯兰则反射性的站出去挡在她面前。 数名男子从不同的角落冲进演奏厅,沿着观众席渐渐地包围住舞台上的两个人。 “辛苦了,阿斯兰·萨拉。” 其中一人语带殷勤的说。 “果然不愧是未婚夫妻。多谢你帮了这个大忙,省去我们找人的工夫啊……” 阿斯兰恍然大悟。 自己中了圈套。父亲根本不是信任阿斯兰才交付这项任务,而是知道他与拉克丝熟稔,利用他来找出拉克丝罢了——父亲不信任自己——这点着实刺伤了他的心。他对自己所属组织的忠心,也就这么被践踏了。 “好啦,麻烦你退下吧……” 这个隶属于父亲麾下的人仍旧殷勤的说着,口气却有些轻侮。阿斯兰不由得面露愠色的瞪着他,却一动也不动。 “她是个叛国逃犯。不得已的场合必须射杀——这是我们接到的命令唷。难道你想包庇她?” “怎么可能……!” ——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 阿斯兰重新感觉到一股寒意。对当事者不加审问、也不花时间搜证——就像抽签决定一个替死鬼似的,只求整个事件的消灭,这样的意图未免昭然若揭。 在愤怒而迷惘的阿斯兰面前,男子们正一步步逼向舞台。 该不该把拉克丝交给他们?就算她叛国,也该有一个公正的审判去定她的罪。若是交到这帮人手上,说不定就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纵使日后遭人追问,他们一定也会推托说是嫌犯在移送中企图逃亡。 话说回来,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自己的伤又还没有完全好,他能怎么办呢?他只有持着枪,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渐渐缩小了包围圈。 阿斯兰仍然以身体护着拉克丝,往后退了一步——这时,演奏厅里传出了第二声枪响。可是开这一枪的人不是阿斯兰,也不是那些追兵。 只见观众席间有个人影应声倒下。趁那帮人的注意力被分散时,阿斯兰一把抱起了拉克丝就跑。说时迟那时快,此起彼落的枪声充塞了整个演奏厅。有几个藏匿在照明室或墙上包厢的不明人士,接二连三地击倒了帕特利克的手下。 “可恶!” 方才说话的那名带头的男子将枪口指向正要逃走的阿斯兰与拉克丝,但仅在下一秒,一发子弹就射穿了他的头部。当演奏厅恢复宁静时,帕特利克的手下已经全都倒地不起了。 “拉克丝小姐……!” 阿斯兰带着拉克丝躲在舞台侧后。一个黝黑的红发男子向他们跑来。拉克丝离开阿斯兰的手臂,灿然一笑。 “谢谢你,阿斯兰……” 她仍然笑得如此可人 ,就像收到一束花那般。阿斯兰又不由得困惑起来。刚才的枪战似乎一点儿也没吓着她,难道都在她的意料中?还有,这些帮她的人又是谁? 看来十分年轻的那个红发男子只是朝阿斯兰瞥了一眼,便转而催促拉克丝。 “可以了吧?拉克丝小姐。我们也非走不可了……” “好的,我已经说完了。谢谢你们大家。” 从这段对话,还有红发男子那副略显不情愿的态度看来,这场会面似乎是拉克丝自己的期望,也是她甘冒风险而来的——不,此刻的她甚至不可能任人操纵。看她身着华服峨然挺立的气势,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散发着对周遭的影响力。 是的,其实阿斯兰曾见过。就在她和克鲁泽堂堂正正的交涉时。 不是她变了。恐怕只是自己看漏了,没看出原本就在她人格里的特质。 临去前,拉克丝向阿斯兰一鞠躬。 “我走了,阿斯兰。谢谢你把小粉红带来。” 阿斯兰仍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怔怔地望着她在同伴们的保护下走远。——忽然,粉红色的秀发摇曳,她又转过头来。 “——基拉在地球上。” 从她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令阿斯兰心头一震。拉克丝看着他,轻轻一笑。 “你要不要跟他聊一聊呢?——就当做是朋友相见……” 只剩阿斯兰一个人被留了下来。直到最后,拉克丝都没有向他要求过什么;没有说明自己的立场,也没有征求他的同意,或是劝他入伙,甚至求他放过自己。都没有。 她要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阿斯兰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想,去得到结论。 ——地球…… 于是,阿斯兰也下定决心。 他回到“正义”的工厂,立刻坐进驾驶舱。打开电源,启动了系统。 配备与规格都已经记得脑子里。zgmf-09a“正义”——头部配有gau5蚊式机关炮,胸口装备了mmi-gau1箭式20mm近接防御机关炮,肩部是可分离的rqm51派瑟,光束回旋镖、以及和“自由”共通的ma-m01蜥式光剑和ma-m20狼式光束来复枪。机体背部负着巨型载具“命运-oo”亦属分离式,可以像“古鲁”一样做为飞行支持用,也能任其独立飞航;其上则装备了ma-4b猛式光束炮,以及m9鹿式回旋塔机关炮两种。 “正义”——让早已迷失了正义为何的自己来驾驶,实在再讽刺不过了。或者,是这位公正无私的——司掌裁判之女神的意志,刻意做出的安排? 回想起来,自己以往都是怎么看待拉克丝的?美丽温柔又天真烂漫的未婚妻——自己岂非一厢情愿地,只看自己想看的那一面,却没想过要去深刻的了解她吗? 那么……基拉又是如何呢? 他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至交。可是,阿斯兰对这位至交又了解多少?原以为自己了解他、以为彼此心意相通,所以才为了对方的不体谅而感到困惑和焦燥。那也只是对基拉自以为是的依赖,却不是真正的了解。 是的,就连基拉的死,阿斯兰也只站在自己的立场想过。尼高尔的死令他太感罪恶,他便一心赎罪,所以才要夺去基拉的性命。却没想过,其实自己根本没有那样的权利。 ps系统启动,机体染上了深红色。 ——那么其实,基拉是有自己的想法吧。 以为相知的另一颗心,他现在要真正地去了解…… “阿斯兰·萨拉,‘正义’出动!” 直视着前方闪曜的星星,阿斯兰驾着新机体出动。 同样的,他也重新出发了——踏着自己的步伐。 遍体鳞伤的“大天使号”向南航行在太平洋上。 最后玛琉等人做出的结论是逃到奥布去栖身。如今也没有人想归复原队了。不久前才在这片汪洋中经历过北航跋涉,当时众人还一心一意的怀着归属感,回想起来真是讽刺。 奥布也没有拒绝遍体鳞伤的他们。 和“大天使号”初访此地时一样,他们在淤能碁吕鸟的秘蜜船坞进港。乌兹米等人已经等在那儿,既安慰也伤怀地注视着这一切。而卡嘉利——早在“大天使号”抵达前数小时,卡嘉利已坐立不安;舰身才刚停稳,她就往登舰梯冲去。等不及舱门打开,差点就和走出舰外的第一批人撞个满怀。看着重伤的士兵们先被送出来,她愣了一会儿,随即飞也似的跑进舰内。 在熟得不能再熟的舰内,卡嘉利东张西望的往居住区跑去。刚跑过一条走道,倏地紧急剎车——总算找着她要找的。 “——基拉!” 她高声叫着,往那个应声回头的少年飞扑而去。 “卡佳……呜哇!” 撑不住卡嘉利突如其来的一扑,基拉直挺挺的往后倒去。也没想对方会不会受伤,卡嘉利只管抱了就哭。 “你这个……笨蛋啦…!” “卡嘉利……呃……” “你……!你真是!我以为你死了耶!混帐!” 揉着后脑勺被撞到的那一下,基拉看着她那张又哭又气又高兴、总之是泪水横七竖八的脸,不禁苦笑。 “……抱歉。” 卡嘉利揪起基拉的衣领,做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问道:“真的……你真的活着吗……?” 明明都亲眼看见了,她却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此刻的感受。 “活着啊。” 基拉则像是安慰似的回答她。拥抱时的体温和感触,都在告诉卡嘉利这不是梦。 在她的视线中,基拉的笑颦逐开。 “我回来了……” 在他的笑容中感觉到以往没有的沉着,卡嘉利不由得眨着眼睛。 然后,他们两个人边走边谈。起初卡嘉利有好多话想说,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着说着,便自然而然说到了他们共同认识的一个人身上去。 “是吗……你遇见阿斯兰了啊……” 卡嘉利先说了她迫降在无人岛时的时候,再说回之后的重逢。基拉感慨万千的叹息。 “我们是去找你的,结果找到了那家伙。” 卡嘉利偷瞄基拉一眼,只见他的表情仍然沉静而柔和。谈起曾和自己厮杀的对手,他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恨意,卡嘉利有些意外,但也松了一口气。 “……那家伙好消沉耶。” 回想起阿斯兰,卡嘉利现在也只是单纯的关心。 “一直说他杀了你……一直哭……” 那个少年之后不知怎么样了。真想告诉他基拉还活着。 “——那之后……” 两人来到机库,基拉抬头看着“自由高达”,语调忽然低沉了下来。 “我杀了他的伙伴……阿斯兰杀了托尔……” 卡嘉利惊愕的看着基拉。她还记得托尔。彷佛忍着悲痛,基拉静静的说:“我们都受不了……我很难过……阿斯兰一定也是吧……” ——那种心情,卡嘉利非常能体会。她也曾经为了伙伴的死而气得只想杀死敌人。 她有些别扭的问道:“听说你们从小就是朋友……是吧?” “嗯。” 基拉看着她,怀念地笑起来。 “阿斯兰从以前就很能干啊。我每次都找他帮忙……。小鸟也是,那是阿斯兰亲手做的。很厉害吧?” 看着基拉说得稀松平常,就像在聊一个普通的好朋友,卡嘉利有话不吐不快。 “为什么你……宁可跟那么好的朋友交战……也要帮地球军打仗呢?” “啊?” 基拉睁大了眼睛,却见卡嘉利好像 phase 04 “这像什么话!” 会议室里早已一片哗然。屏幕上正播着日前遭攻击而毁坏的巴拿马基地。 “巴拿马沦陷,那‘josh-a’的成功岂不是毫无意义了吗?” 地球联合军的新司令部已迁移到格陵兰岛,联合的首领们正召开紧急会议。位在岛下的这间会议室有一整面的耐压玻璃墙,墙外就是波光粼粼的碧海,偶有鱼群经过,更使得窗外的景致独具悠闲之美,可惜与墙内的杀伐之气一点也不相称。 “巴拿马港的补给路线被戳断,月球基地很快就撑下去了!到时候还提什么反攻作战!” 巴拿马的沦陷使地球军失去通往宇宙的最后一座港口,完全被封锁在地球上。若没有来自地球的补给,扮演着前锋角色的月球基地势必自灭,甚至不劳敌人攻击。 “维多利亚的夺回作战案已经在赶了,可是……若想完好的取回一座质量投射装置,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他们的眼前只剩下两条路。一是夺回已经被扎夫特军攻下的宇宙港,目前以南非的维多利亚港为第一目标。而另一条路——“奥布呢?谈得怎么样了!” 其中一名首脑探头问道。是的,他们正在和拥有质量投射装置的中立国奥布进行交涉,希望奥布能交出宇宙港。 负责谈判的人焦急的猛摇头。 “我再三地请求征用,可是那个乌兹米.那拉.阿斯哈实在太顽固了!他就是不肯点头!” “啊唷……” 有个一直漫不经心看着窗外鱼群的男子,这时才转过身来面对众人,一开口就故作惊叹。 “因为他们中立——是吗?” 中立这两个字,在此人口里似乎多了几分轻侮的发音。他是这间会议室里最年轻的一个,金发白皮肤,身形削瘦且相貌温和,年纪还不到四十岁,但看起来只像三十左右。 “那可不行呀。大家都拼了命作战——跟人类的大敌哪。” 这个人指尖敲着桌面,说话时还拖着语尾。另一个首脑纠正他。 “阿兹拉艾鲁……拜托你别再用那种说法了好不好?我们又不是‘蓝波斯’。” “啊,那可真抱歉。” 男子装模作样的双手一摊,算是赔不是。他的名字是穆达.阿兹拉艾鲁,年纪轻轻就已是一个庞大军事企业的经营者,也担任地球联合军的军需产业联合理事;然而他的另外一面,却就是“蓝波斯”——在全球各地掀起反调整者思想、进行公开抗议或恐怖行为等活动的团体的实质盟主。 这么一号人物在这种场合与气氛中表现得悠哉闲适,让人明显感觉,他只把首脑们刚才的那番话当闹剧。 “可是再怎么说,局势已经这么危急,还有这种冥顽不灵的国家,各位怎么就这么忍气吞声吗?” 阿兹拉艾鲁故作厌烦的说道。 “——现在还说什么中立中立的,都什么时候了?” “奥布也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啊,没有办法。” 一名首脑随口反驳。从他的口气中,其实也听得出正为奥布的反抗所苦。在场的每个人都认同一套傲慢的理论,认为既是地球的国家,就应当为联合贡献自己的军力;他们甚至无法理解,这世界上还存在除此之外的观念。 “既然是地球的一个国家,它就更应该协助我们联合军嘛。不是吗?” 阿兹拉艾鲁说得理所当然。他站起来,像是不耐烦了。 “……好吧好吧,既然这样,就由我去跟奥布交涉,如何?” “你说什么?” 对这个提案,首脑们莫衷由是的睁大眼睛。却见阿兹拉艾鲁像是盖棺论定地说:“总之,现在就是赶着要质量投射装置对吧?要哪一个?还是两个都要?” “话是没错……” “反正各位手上也有维多利亚作战案要忙,分工合作不是更有效率吗?” 这个死亡商人用谈生意的口吻说着,首脑们竟在不知不觉间被说动了。眼见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他又走向面海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窃笑出声。 “搞不好还有机会测试那玩意儿呢……”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却令众人惊叫起来。 “难道你要动用那种机体?” “这么嘛,就看对方的反应啰……?要是那位阿斯哈老伯真如传闻那样顽固……” 阿兹拉艾鲁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竟带着一丝无邪。 “或许事情会稍微严重一点呢……” “最后通牒?” 乌兹米咆哮起来。奥布行政院的会议室里,首长们已经聚拢,包括现任代表霍姆拉在内,人人都为了地球联合军送来的通告书而愕然。霍姆拉表情愁苦的逐字朗读。 “‘奥布联合首长国未鉴于目前之世界情势,一味放弃身为地球国家之义务,仅追求一己之自由安宁,进而再三推拒协助我方之请求,地球联合军谨代其成员国家通告以下之要求——’” 文中措辞强硬,听得乌兹米满脸愤怒。 “‘一、奥布联合首长国现政权之即刻退职。二、国军之武装解除或解散——’” 首长之间立刻一阵哗然。这简直就是…… “‘——限于四十八时内接受此要求,否则地球联合军成员国将视奥布联合国首长国为扎夫特支持国——并且不惜以武力对峙’……” 不是简直——这根本是一份宣战意味浓厚的劝降书。 打破室内冷冰的沉默,乌兹米怒喝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闹剧!” 罗列那许多罪状,只不过要为了使自己的阵营正当化。 “丢了巴拿马后,他们连面子都不顾了吗?混帐的大西洋联邦!” 乌兹米的怒意自然无可厚非。一名首长又面色凝重的宣布一项事实。 “联合军舰队已经下南太平洋了。” “他们要的就是‘质量投射装置’和‘曙光社’吧……” 霍姆拉无力的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兄长。 “可是……就算是不合理——我们抗议也没有用。地球上已经没有一个国家敢违抗大西洋联邦了……” 首长们说着,口气像要放弃了。 “欧亚联邦已经欲振力乏力,赤道联合、斯堪地那维亚王国等原本中立的国家,也都无法贯彻立场,已经加入联合……” 欧亚联邦在先前的阿拉斯加战役中损失了过多兵力,如今只能落得受大西洋联邦摆布。其余的中立国都是国力不足以抗衡。饱受压力之余也只得加入联合。 只一名首长开口,彷佛下了决心。 “我们也面临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刻吗……” ——选择自然人……或是调整者……? 首长们纷纷面色绝望地交换眼神。 “卡贝塔利亚基地得知事态,也来电请求会谈……” “哼!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扎夫特当然不能坐视。费了一番工夫才攻陷巴拿马,完成了封锁地球联合军的计划,奥布的动向极可能使此一布局告吹。况且,奥布是地球上少数的调整者居留国,和“nt”一向有台面下的交流。除此之外,若让联合军得到了奥布的卓越科技力,“nt”肯定饮恨。 “大西洋联邦就是不择手段也要把世界一分为二吗?不是敌人就是朋友!” 乌兹米激动的骂道。 “——难道奥布就该拾弃自己的理念律法,乖乖听他们的命令,跟他们所谓的敌国作战吗?” 在这样的诘问中,众首长只是面色忧郁的不发一语。他们也不欣赏大西洋联邦的作 法,但此刻的事态却不容许他们多做选择。大概也有人只想息事宁人,但一想到人民的安危…… “协助联合就与‘nt’为敌。跟‘nt’合作又将与联合为敌——” 乌兹米的话更添首长们的迷惘。 “此刻屈服于联合,也只能免去今天的战争。但明天我们就会成为第二个巴拿马啊!一旦决定了阵营,任一方战火都将无法免除!” 他说的是。纵使今天在压力下服从于联合,也不可能守住这份和平。扎夫特一定会来毁掉质量投射装置的。此刻的降服将没有意义。 “我们知道,可是……” 奥布的军事力量实不容小看。所以世界各国向来不敢轻率挑衅,深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万一地球联合军或扎夫特真要全力进犯,奥布是无法招架的。 不管选择哪一条路,终将只有毁灭一途。首长们神情晦暗,不知该说些什么。终于,霍姆拉打破了这份沉默。 “……不论如何,先发布避难命令。” “霍姆拉代表……” 这是向国民们公告,命运的关头已迫在眉睫。 ——我们的国家……就要沦陷了。 迈里是首长中最为年长的一位。他恨然若失的喃喃道:“只希望……别让孩子们被这个时代给扼杀了……” 驾着“正义”离开“nt”的阿斯兰,宛如做了一趟地球妄礼,先去看阿拉斯加和巴拿马的战后景像,然后又回到那个他以为终结了一切的场所。 太平洋上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岛——南洋有太多像这样的岛屿,他自己都差点错过。阿斯兰走出驾驶舱来到海滩上。只见“神盾高达”的碎片仍然四散,独不见“强袭高达”的踪影。恐怕已被奥布回收了。 白沙碧浪,草木苍翠欲滴,这景象美得教人不敢直视——想不到这是同一座岛屿。不过数周前,自己才和好友在这里有过一场生死之斗。但原本回想起此事时的那种一股痛不欲生感触,如今却没有如预期般地折磨人,反而在心中油然升起搀杂着怀念的不舍之情。看着“神盾高达”的头部依然躺在柔和的浪花之间,竟是如此不可思议的安详。 他在这里发生的战斗行为,其实是近乎个人情绪化的私斗。没想到事后被说成是官方事迹,又被人用和事实完全不符的角度评价、赞扬,让他很不高兴。就像自己的私人物品被任意拿出去拍卖似的——不过……这样的自我因素正是所有战争的根本。因为被杀而杀人,又因为杀了人而为杀——圈圈越扩越大,似至于阿拉斯加和巴拿马,之后还要扩大到什么程度,谁也无法预料。 ——这样到最后,真的会得到和平吗……? 少女的叫声彷佛在耳边响起。他这才想起来,那也是在这座岛上发生的…… 忽然感觉有一股视线,阿斯兰转过头去,“神盾高达”的残骸后方立刻有一个小小的头缩回去。他吃惊的看着,不一会儿有个小孩子的脸探出来,跟着旁边又探出一个。 “你们怎么啦?”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阿斯兰往那儿走去,见到一名气质与这座小岛不甚相称的男子正拄着拐杖站在那里。那个人有一张理智而沉静的脸孔,却闭着眼睛倾着头,像是在听风的声音。躲在残骸后面偷看的小孩子们立刻跑出来,挤到那名男子的身旁。 ——马尔奇欧导师的传道所就在奥布附近的小岛上。 他记起拉克丝的话。这么说,此人就是马尔奇欧导师了。 像是也感觉到阿斯兰的气息,马尔奇欧的脸上浮现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乘员列队站在“大天使号”的机库里,面前的玛琉面色凝重地说:“现在,地球联合舰队正准备向奥布进攻……” 众人差点没弄懂自己听到了什么,个个满脸错愕,要不就是大为震惊。 “——奥布若不协助地球军一同讨伐‘nt’,就会被视为扎夫特支持国——这就是理由……”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咕哝着“搞什么玩意”、“太乱来了”等语。基拉注意到身着军装的卡嘉利也在场观望。站在玛琉身后的她彷佛悔恨地咬着嘴唇;她曾经希望自己的国家参战,但此刻想入也是百感交集。 等众人稍稍安静后,玛琉继续说:“奥布政府仍期望贯彻中立的立场,目前还在做外交上的努力,遗憾的是,就现阶段地球军的态度看来,要避免战斗恐怕是极不可能……我不得不这么说……” 玛琉的表情极其阴沉,大概也强自按捺着怒意。站在基拉附近的卡兹脸色发青,好像在微微颤抖着。这也难怪。好不容易逃到这个和平的国家,战争却又找上门来。 “——奥布已进入紧急防备状态,下令全体国民撒离都市区和军事相关机构外围,以防范突发状况。” 玛琉转了一口气,环顾乘员们的脸。 “我们也必须做出选择了……” 众人一片寂静,看着这位一路仰赖至今的年轻女性舰长。 “现在‘大天使号’身为逃兵。我们自己的立场也都还不确定……。奥布面临到这样的事态,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不会命令你们的。此外,现在的我对你们也没有那个权限……” 听到这番话,众人都显得比方才更加动摇。长时间以来,他们早已习于服从命令。明白他们心中的疑惑后,玛琉继续说:“若是无法避免,战斗将于后天的九时展开。该为保护奥布而助战,或是不那么做——我们必须就个人自行判断。” 玛琉凛声说道。 为保护奥布而战——也就是说,要正面反抗一个自己曾经隶属的组织了。士兵们相当迷惑。 看着他们,卡嘉利也是一脸不平。对上她的眼神之后,基拉向她略略颔首示意。 听见她的话里一点也没有强留自己的意愿,乘员们不禁一阵骚动。 然而,他们也必须为自己做主了。若是只知服从便令而不思考,他们早已死在阿拉斯加。既然曾经对此抱持过疑问,要做出自己的结论应该不难。 最后,玛琉意味深远地看着众人脸。 “……这一路,各位肯跟随一个像我这样不可靠的舰长……谢谢你们……” 说到这里,她已泪盈满眶,向众人深深一鞠躬。 不可靠的舰长——或许那是事实,基拉如此想着。可是引导他们走到此刻的,或许就是她的那份迷惘。有迷惘才显得出人性。一味抛开迷惘、盲从而战者,就算消灭了所有与自己理念相异的人,也摆脱不了斗争的命运。自己是对的吗?没有误解吗?还有别的路吗?——正因为有所迷惘,才会察觉其它的可能性。 解散之后,乘员们有的开始互讨论,有的则是独自沉思,也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机库。基拉往居住区走去,卡嘉利从后面追上来叫住他。 “基拉……!” 基拉回过头,看着拼命跑来的卡嘉利苦笑。她停下脚步,双手不停的绞着,慌慌张张又吞吞吐吐。 “基拉……那个……哎呀!” “你先冷静一下嘛。穿这个样子还慌乱,会让别人也跟着不安哦?” “是哦……也对……不是,可是!” 一听他指正,她更紧张的整理起服装,可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焦虑地猛抓头。 “奥布就会变成战场了!这种事……!” 基拉以温和的眼神注视了她一会儿,才平静的说。 “可是……奥布选择的路……我觉得是对的。虽然也是最辛苦的一条。” “基拉……” 卡嘉利看着他。彷佛不敢置信。基拉向她笑了笑,让她定下心来。 “所以,你也要冷静 点。能做多少我不敢说,但我会尽力保护……” 他的声音里有一股沉稳的决心。 “——你爸他们想要保护的这个国家。” 卡嘉利注视着他,眼里泛起泪水,感动至极地抱紧了基拉。 “基拉……基拉——……!” “呃……” 虽然她就是这样,但被人不看场合的抱着,基拉还是会慌。 “哎,所以我是说……!呃?” 他手足无措的安慰着卡嘉利,此时她已经放开手,一个劲的哭了起来。发生这样的事,向来比任何人都为这个国家着想的她,一定惶恐得不得了。看她总是如此真情流露,毫不矫饰,基拉其实很欣赏。 ——不过,他还是希望卡嘉利有点身为女孩子的自觉,不要动不动就跟男生抱来抱去的。 看到卡兹换上便服拿着行李,赛伊心想,果然如此。 “……哦——,卡兹,你要下船啊。” “因为每个人都不一样啊……” 卡兹看着他的脸,却是一副哭丧的表情。 “可是……!要是只有我下船,大家一定会笑我胆小……说我卑鄙……对吧?” “卡兹……” “反正一定是那样啦!可是……我根本就做不来嘛!什么战斗……那种事情就让会的人去做嘛!” “我知道啊……” 赛伊突然同情起卡兹。 “你只是不适合啦,战争本来就……你的个性太温和了。” “赛伊……” 卡兹惊讶得盯着他。 因为温和,坚定不了意志,便受人左右。对卡兹而言,同样的事,他感受到的恐惧或许要比赛伊感受的更甚吧。如此而已。 每个人都不同,没有必要压抑自己的生活方式。 赛伊真正开怀的笑了起来。 “等到和平时,我们再见啰。……你要活到那时候哦。” 自己固然生死难卜,但在这种情势中离舰,只怕也未必保得安然无恙。这辈子或许再也见不到面了——忍着心头的不安,赛伊洒脱地拍了拍同学的肩膀,伸出手要和他握别,卡兹看着他,眼里已经浮现泪水。 “赛伊……那、我还是……” “就跟你说别再顾虑别人了嘛。否则以后又要后悔啰。” 赛伊和他紧紧一握,拍拍他的背送走了他。卡兹几度回顾,渐渐消失在走道那头。 看见米丽雅莉亚出现,堤亚哥坐起来,努力不表现出内心的雀跃。从那天之后,她都会在有空的时候送饭过来,虽然仍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态度,但肯理睬堤亚哥的人也只有她了。想到她的男友是战死的,他感觉有些复杂,不过一直被关在这种地方,能见到她的片刻倒也成了一天中唯一的乐趣。 哎,况且她虽然老是摆脸色,但以一个自然人而言,长得满可爱的…… 堤亚哥就这么东想西想,忽然才发现,米丽雅莉亚竟然在开囚室的门锁。 “?——审问?移送?” 两者都不是什么好事,要是能回国还另当别论。但若只是被关到别的军事单位,以后见不到这个女孩,他可就不怎么高兴了。 却见少女冷冷答道。 “这艘船又要出战了,地球军要来攻打奥布。” “……啊?” 堤亚哥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这女的在胡说什么? 草草将堤亚哥的驾驶装塞给他,米丽雅莉亚自顾说道。 “所以你不用再被关了啦。算是……释放?” 她掉头就走。 “……啊!等、等一下啦!” 堤亚哥愣头愣脑的抱起自己的衣服,跟在她后面追了上去。 “喂!那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是才说过吗?” 口气还是一样的冷淡——堤亚哥却隐约感觉出一种不寻常的紧张。米丽雅莉亚看也不看他一眼,边走边说。 “因为地球军要打过来了,所以‘大天使号’要应战啦!你在船上也没什么用,就放你下船啊!” 她的回答并没有解决堤亚哥的根本疑问。 “不是!我是问!为什么你们要跟地球军作战?” 这帮家伙不是地球军的吗?至少之前还是啊。为什么这会儿又要跟地球军打?而且说“打过来”又是为啥?——堤亚哥满脑子问号。米丽雅莉亚答的干脆。 “因为奥布不想加入地球军啦。” “……啊?” 堤亚哥越听越模糊。 “搞什么啊?自然人是笨蛋吗” “……是啊,抱歉哦。” 挨了一白眼,堤亚哥顿时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 ——可是!这样除了笨蛋还能说什么?自然人不帮自然人,竟然就被自己的同胞打?这是什么情形啊。 米丽雅莉亚没再解释下去,仍旧板起一张脸说道。 “你还是快走吧。攻击开始后一定会乱成一团。不好意思接下来你自己想办法吧。” “你叫我能怎样……啊、喂!‘暴风高达’呢?” 堤亚哥依然疑惑未解。但见米丽雅莉亚面无表情的回答。 “那个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耶!……‘曙光社’拿走了啦。” “呃……” 逊毙了。机体也丢了,又被扔到自然人的国家里,这下哪还有脸回去……这且不说,万一奥布真的被攻击,能不能平安逃出去都搞不定。 斜眼瞄着意气消沉的堤亚哥,米丽雅莉亚也有一点同情。 “事情变成这样……对不起啰!?” 她丢下这么一句,说完就走。看着她的背影,堤亚哥惊觉不应只顾自己。他赶忙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 “你、你也要战斗啊?” “我是‘大天使号’的cic管制呀!” 米丽雅莉亚甩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而且……奥布是我的祖国!” 堤亚哥的胸中一震。说这话时的米丽雅莉亚,看来竟是那般耀眼夺目。 “‘要求实属不当,我国无法遵从。奥布联合首长国今后仍不改贯彻中立之意志’……” 朝阳照耀下,地球联合军舰队集结在奥布领海边线,看来密密麻麻。舰队旗舰“鲍威尔”的舰桥上有一名穿西装打领带的年男子,在众多军装之中格外显眼;不光如此,大剌剌的半躺在座位上,把这儿当成他的私人战舰似的。他就是穆达.阿兹拉艾鲁。 他一手拿着奥布的最终回答,吃吃的笑了起来。 “唉呀……不愧是乌兹米.那拉.阿斯哈前代表。还真不让人意外啊。” 像要征附议似的,他望向身旁站着的舰队司令达列斯。达列斯对旁若无人的观察员投以不满的视线,但也没说一句话。司令部秘密指示他们全面配合这个男子的要求,他只能照办。阿兹拉艾鲁也不在乎他高不高兴,自顾地说下去。 “说真的,我还真怕他们避掉这场战争呢。——那东西的测试。” 对阿兹拉艾鲁而言,这场战斗只有这点才重要。看他那一副等表演开场似的态度,达列斯更是眉头深锁。 在他来,奥布若能不战而降,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这个国家的军事技术可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听说联合军的ms开发也借助过奥布国营企业的力量。说真的,没有人知道奥布的军事力究竟有何等规模。纵使它只是个南洋的小岛国,只怕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攻陷。 达列斯明白这份任务的重要性,也知他们必须不计兵力以赢得这一仗。可是,上战场送命的是他的部下们,像阿兹拉艾鲁这样抱着看戏心态来大放厥 辞,他可一点也不欣赏。 偏偏这不识相的家伙还是满口戏言。 “我还真想拜托他们,千万要跟我顽强地奋战到底啊。” 维修结束后的“大天使号”船坞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像暴风雨前的宁静——玛琉漫不经心地想着。 再过数小时,他们又要赴战场了。这个判断究竟正不正确——这样的迷惘又浮现在脑中。在前方等待的,是一场为否定战争而起的战争——其实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矛盾。只不过,就算奥布响应了联合的要求,终究也免不了另一场战争。想到这儿,她几乎分不清什么才是正确了。 看着窗外,她叹了一口气,身后有个声音叫她。 “怎么,夕阳无限好啊?舰长小姐。” 穆走上舰桥,来到玛琉的身边。 “结果只退舰了十一个。大伙儿很拼嘛。该不是被‘josh-a’的事情气疯了吧?” 这么说来,大半乘员都选择留舰了。可是,他们是为何留下来呢?会不会是自己无意间逼他们做此决定?她有点不安。 隶属军队时虽然不免迷惘,至少仍有明确的规范、命令和目的地可为依归,玛琉对乘员们下达严格的命令,也是因为有那些准则。后来对此起了疑念,才采取反抗似的行动,可是当信条从眼前被一扫而空后,她不禁惶恐起来,不知道往后该拿什么去下判断。 不在意的,一个从没问过的问题脱口而出。 “少校……在‘josh-a’时,你为什么会跑回来……?” 早在那时候,穆就已经不依照命令行动了。从命令要他转调,他却跑回“大天使号”的那一刻起。是什么驱使他产生那种行动呢? “呃?” 穆愣了一下,双肩颓然一垂。 “没想到你现在还问这个。” 他没回答,居而代之的却是拦腰一抱,就这么吻上玛琉的嘴唇。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玛琉惊讶得全身僵硬。从军多年以来,她什么场面没见过。身为女性,当然也遇过数也数不清的性骚扰,但她每一次都痛加反击,让那些斗胆的家伙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不过,这一次她不揍人也不摔人,只是委身在那股感觉里。 双唇分时,穆在近距离低头看着她的脸庞,好像万分满足的笑着。那个笑容实在太好看了,玛琉只好鼓起所剩无几的自尊心怒喝:“我、我告诉你!我就是讨厌ma的驾驶!” 穆不为所动,却大言不惭的回答:“啊,我现在是开ms的喔。” 她想反驳说问题不是这个,却被第二次的强吻给堵住了嘴。其实再怎么反驳也没有意义了;不在她没出手痛殴对方时——不,恐怕更早以前,她的心思就已经被对方看穿了吧。 那么,这就是答复吧。穆会去而复返,大家会留在舰上——对玛琉而言已是答案了。夫复何求? “报告……” 听见门开的声音,两人慌慌张张的分开,却见走入舰桥的诺曼等人已经目瞪口呆地傻在那儿。 ……对他们来说,或许太刺激了点。 “……看来,战火还是无法避免呢。奥布跟地球军的战斗也是……” 马尔奇欧悲伤的低声说道。在传道所借住了一宿的阿斯兰瞪着新闻画面,满脑子只是茫然。 “为什么奥布会跟地球军……?” ——自然人跟自然人交战……?为什么? 他可以理解地球联合军旨在取得质量投射装置,但是不惜消灭对方也要得到手,这一点他就无法理解了。他们不是同胞吗? “人总是轻易树敌……” 马尔奇欧的独白,令阿斯兰有所警醒。 同胞之间的争战——自己和基拉也是如此。旁观者或许也无法理解他们两人的战斗。只因为一切牵扯得太广也太复杂,以至于最后才演变成真心的相恨。 当他回神时,看见一个小男孩走到自己前。要找我做什么吗——阿斯兰半好玩的想蹲下去,胫骨竟突然被那孩子踢了一记。 “什么扎夫特!等我长大了,我要把你们通通干掉!” “欧洛!” 马尔奇欧厉声喝道,小男孩一溜烟地跑了。监护这群孩子们的隐者转向阿斯兰,向他赔不是。 “对不起……因为他的双亲在卡贝塔利亚的占领战时丧生了……” 阿斯兰心中一惊。比起被踢的疼痛,被一个纯真的孩子憎恨的打击更大。 “——战火易起,却不易熄灭啊……” 马尔奇欧沉痛的呢喃道。 人总是轻易树敌…… ——是啊。正是如此。 阿斯兰望向窗外,看着远方的奥布。 ——真的,非得让这些事结束不可…… 时钟显示九点整。 旗舰“鲍威尔”舰桥上,阿兹拉艾鲁意气风发的叫道:“时间到!” 此话一出,地球联合军舰队的巡航飞弹立刻发射升空,揭开了战火的序幕。 奥布护卫舰队已在领海在线严阵以待,开始拦截那些射向奥布的飞弹。战斗机从地球联石军舰队中飞出,m1“异端高达”部队也同时在淤能碁吕岛的海线一字排开,坚守防线。 开战的讯息立刻传到了停泊在淤能碁吕船坞中的“大天使号”。 “奥布军开始战斗!” 取代进入了cic的帕尔,坐上射击指挥官席位的赛伊如此报告。玛琉便跟着宣布。 “‘大天使号’出动!” 闸门开启,白色的巨舰浮出海面。飞来的炮弹立刻映入眼帘。 “‘gottfried’发射!” 宛如冰雹般射下的飞弹,被地面的m1部队一一击落。 首波飞弹攻击方歇,地球军的强行登陆艇已经抵达海岸。船舱一开启,ms部队就跳了出来。 卡嘉利和奇萨卡挤在奥布军作战司令室里,听着报告传到。 “敌方ms部队登陆伊邪那岐海岸!” 看着ms部队接连登陆,卡嘉利咬着嘴唇不发一语。那是地球军的gat-01“攻击刃”。 “咕……!调第八机甲大队过去!” 指示才出,新的报告又传进来。 “淤能碁吕上空有大型机接近!” 好几架大型运输机飞抵上空,投下另一波“攻击刃”部队。ms机群就像蝗虫来袭,一方面受着来自地面的迎击,同时发射着光束来复枪降落在岛屿各地。布署在海岸线的m1部队立刻散开,迅速的搜寻敌机。 穆和基拉在“大天使号”上看到这个情况,也各自驾着“强袭高达”和“自由高达”出击。穆是初为以“强袭高达”上阵;无独有偶的,m1部队也是首次投入实战。 面对数众多的“攻击刃”,m1部队陷入了苦战。“自由高达”从天而降,顷刻间便锁定了数架敌机,五个炮口同时迸发光芒;被击中的“攻击刃”同时间一齐失去战斗能力。能在这等混战状态下分毫不差的打倒敌机,其精准而卓越的战斗能力,看得敌我双方都不禁呆了一会。而在同时,搭载翔翼装备的“强袭高达”也飞进战阵,仅以一发光束来复枪便射穿了一架“攻击刃”的驾驶舱。如此利落而熟练的身手也不像是新初次上阵。身经数战的穆纵使尚未熟悉ms的操作,姜还是老的辣。 很快的,淤能碁吕岛已经成了ms的混战区。 这时,在领海在线的“鲍威尔”——驾驶员休息室中,有三名少年正在待命。其中一个金发高个、相貌流露出高贵气质的少年,正缩在躺椅上读着一本书。另一个略显稚气的红发男孩则专注在地的掌上游戏机。第三个似文静的少年皮肤较 白,则是戴着眼镜躺在沙发上,两侧的耳隐约传出沙沙的漕杂乐声。 奥路加•;萨布纳克、古罗特•;布埃尔、夏尼.安德拉斯——他们是地球联合军的秘密武器。三人似乎都互不在意彼此的存在,尽管都穿着联合军的制服,但不是剪成了背心就是裁去下摆,让重视风纪的长官看见,肯定大皱眉头。 时间到了,他们换上驾驶服,各自从一名似研究员的军官中接过药瓶,仰头饮尽便径自走向他们的机体。 “啊——,你们几个啊?” 少年们刚启动机身,便收到来自舰桥的通讯。阿兹拉艾鲁的脸出现在荧屏上。 “干嘛?” 三人一致地摆出厌烦表情。阿兹拉艾鲁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交待起事情反像在哄骗幼童似的。 “记得吗?质量投射装置和‘曙光社’的工厂都不可以破坏。懂不懂?” 夏尼爱理不理的答道。 “其它随便我们对吧?” “就是那样。” 古罗特-加龙省得意洋洋的点头。奥路加那张端正的脸却歪嘴撇地吐了一句。 “很烦耶,你们。” 闸门这才打开,吐出三架ms. 夹在奥布舰队中,“大天使号”继续对抗地球联合军舰艇及成群结队的战斗机。这时,舰桥上传来杰基的惊愕声。 “敌ms……不、是ma?——接近!” 屏幕映出正在飞来的机体。看到那个异样的形状,众人都瞠目结舌。 一架黑色的ma展开红色边缘的飞翼,彷佛长着利爪的猛禽,模样又令人联想到人面鸟。那架ma载着一架背负两门巨炮的ms.后者是青绿与橘色相间,配色上彷佛有毒意;它的右手有一管极长的火箭炮,左手则握一面盾牌,上有两门较小口径的炮口突出。 众人都没过这两架机,“大天使号”的数据库里更没有与它们相符的机体。“攻击刃”则像是其它系统的新型机。 这两机笔直地冲向“大天使号”。强烈的光从青绿色ms的背载炮中射出。 “回避——!” 说时迟那时快,诺曼循玛琉指示敏捷的转右舵,热线立刻擦过左侧舰身。海面升起阵阵蒸气。而在乘员们的注视下,黑ma竟像甩也似的抛出了机上的ms,并在回旋后再度朝“大天使号”冲来——甚至在空中行进时同步变形,成为ms形态!其右臂也装了内建两门小型炮的盾牌,头部则有状似能源炮的炮口。它不仅像“神盾高达”般具有可变机能,更可以做单体的大气层飞行。 黑色ms以惊人的机动性逼近“大天使号”,避开“巴尔干炮”的迎击,打算一口气贴上去。察觉到这个危机,“自由高达”飞来一脚,顺势便将它踢开了去。 乘员们眼看危机解除,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又看到“自由高达”的后方有物体破海而出。 “——第三架……?” 又一架形状怪异的ms.从海中跃起时,它已扬起手中的巨大镰刀,瞬时势将身旁的一艘奥布诺卫舰斩成两截。被攻击的舰艇一眨眼就沉入里,玛琉等人看得惊愕。 那把削铁如泥的利刀,令人联想到死神之镰。这架海中的ms以卡其色为基调,背部有一块彷若甲壳的戴具,连同两延伸出的盾甲,有如屏风般将躯干的三面包覆。而那两面盾甲内侧则各有一门长炮管,装备在大约机体的肩胛部位,载具的上缘也有状似炮口的突起。这三架ms都保留了些许gat系列的特征,却各自拥有极端特殊化的性能,而且过度装备得令人不寒而栗。 被“自己高达”踢开的黑机体已经恢复平衡,并以右手的光束炮向他射去。“自由高达”避开这道射线,正式展开与这两架新型敌机的缠斗。 堤亚哥.艾斯曼也在淤能碁吕岛的海岸附近看着这场战斗。 由“大天使号”的禁闭室被“释放”出来之后,他在这座岛上晃了大半天。要逃不是没办法。奥布已经发出避难命令,供国民们撤离的接驳船到处都有,要混进去一点也不难。当然,他更可以打一通电话到卡贝塔亚基地去,那么扎夫特应该会派人来接应他吧,就像上次偷渡入境时一样。 可是,有些事情让他走不掉。一方面心系于被没收的机体,担心自己回去后将要面对的种种——被自然人关起来,还弄丢了座机,大概会成为其它人的笑柄吧。当然,他倒不是因为这一点才滞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若是怕被耻笑到连命都可以不要,当初还投什么降。 是的。堤亚哥只是不想死。谁不是呢?作战这么久,他从没想过死这回事,也许是因为对手是自然人,自己应该不会被挂掉。那——自然人们为什么还敢打呢? 堤亚哥想起米丽雅莉亚。 又笨又胆小又没用,而且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知道他是调整者时,一开始还怕得乱发抖…… 怯懦如她,却是抬头挺胸的说,她要为保护祖国而战。 对啊——堤亚哥自己也是为了护国而投身军旅的。身为自然人的她也一样…… 留她在前,自己就这么袖手旁观,怎么可以? 就在他犹豫地看着激战中的“大天使号”时,那三架ms出现了。 已经登淤能碁吕岛的青绿色机体,一转身便发射肩载光咆。地表上的迎击设施在剎那间灰飞烟灭,只留下地面的大洞。好惊人的破坏力。 那架机体毫不留情的继续向m1部队与战车队开火。想不到这些机队竟然连一发炮击也受不了,接二连三的爆出火光。目睹这般压倒性的火力差距,堤亚哥甚至有一种感觉,那架新型机彷佛在享受着战斗的乐趣。 他奋力跑着,小心不被波及,一股愤怒忽然涌上心头。那是以前的自己——这一幕令他想到当时的心态——屠杀着比自己不如的自然人,却像打电动似的不当一回事。 “……畜生!” 再这样下去,淤能碁吕岛的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在愤怒与莫名的义务感驱使下,他冲进了“曙光社”。 “‘地狱镖’发射!” “大天使号”的舰桥后部发射出飞弹击,击落了地球联合军的战斗机,也在距船身极近之处拦截了敌方的飞弹,爆炸的冲击立刻摇撼着舰体。想要后退以恢复平衡,却被紧接袭来的另一波飞弹和战斗机群挡住了。 同时,“自由高达”也拼了命牵制那两架新型的ms.然而,这么下去终究撑不了多久。毕竟地球联合军在物量上占有绝对优势,而且“攻击刃”部队和三架新机的威胁太大了。幸好现在那两架ms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由高达”身上,否则仅凭它们都可能令奥布舰队全灭。因为战舰怎么也敌不过ms的机动性和火力,这是现实。 话说回来眼前的“大天使号”光是防御敌舰队的枪林弹雨。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这时——一道巨幅光束从后方射来。被这波能源触及的飞弹、战机,剎那间爆炸四散。 ——什么? 出乎意料外的援护射击令舰桥上大感困惑,又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跳进频道。 “快点退下啦!‘大天使号’!” 米丽雅莉亚屏息。是那个俘虏——堤亚哥的声音。 “那家伙……?为什么?” 只见“暴风高达”架着超高脉冲长射程狙击来复枪,出现在淤能碁吕的海岸线上。米丽雅莉亚真搞不懂,这个早该逃走了的扎夫特兵为什么会跑来援助他们。 不过,搞不懂归搞不懂,她的心底还是燃起一丝暖意。 而在遥远的高空——阿斯兰.萨拉驾着“正义”盘旋在空中,俯瞰这场在海上进行的战斗。 奥布的城市和军本部所 在的淤能碁吕岛已有阵阵浓烟升起,远远的就可看到。眼下奥布舰队与地球联合军舰队的激烈战斗,但不一会儿就见奥布的护卫舰一艘艘的沉没。面对压倒性的物量差距,再怎么高水平的军事技术也难以抵抗。阿斯兰正伤感的看着这一幕,忽而注意到奥布舰群中有一艘极具特征的白色战舰,不禁睁大了眼睛。 “长腿”——“大天使号”为什么会在奥布军阵里对抗地球军?疑念与胸中的不安同时浮现,他立刻定睛注视海面上呼啸而过的ms.那些ms你来我往的射击、交错飞过——他在屏幕上放大那些机体的影像。有两架找不出可比对的数据,但是计算机找出了另外一架,也正是他期待已久的答案。 zgmf-10a“自由”——“……基拉!” 万一无法夺回“自由”,就要完全破坏——这是命令。 若趁现在……“自由”正注于那两架联合敌机,没有注意到这里。要击毁它是轻而易举。阿斯兰看着屏幕画面,额角浮起汗水。 可是——那道命令,果真正确吗? 质疑命令并非自己的职责。他只是服从任务作战的一介士兵。 虽知如此,他却无法摆脱迷惘。那个踢他一脚就跑的小孩,眼里鲜明的恨意,一再刺痛他的心,一再逼问你相信的正义,究竟是什么? 又一架联合军机加入,“自由”开始穷于招架。基拉虽然善战,但要同时面对三架敌机,也看得出他迟早将陷入绝境。 ——基拉……你在想什么? 你在什么样的想法下接受那架机体,继续投身战争? 又不是军人…? 看着下方这场令人眼花撩乱的ms战——自己到底该向哪一架机体开火? “——唔……!” 彷佛被冲动所驱使,阿斯兰驾机俯冲过去。 基拉正陷于苦战。他朝卡其色的敌机发射光束来复枪,光束却在触及机体之前大幅转向。 “!折射光束?” 趁这机会,黑色敌机接连以惊人之势抛出破碎球。基拉一面闪避,一面向那架卡其色的机体发射磁道炮,却也被它的盾甲弹开。光束和实弹都穿不透,这——! 联合军新机体的性能比他想象的更优越,机动力也更高。他甚至怀疑那些架驶员都是调整者。怎么靠操作系统辅助,自然人要将这些机体操控到这等灵活程度,应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m1“异端高达”里的操作系统,就是让计算机去支持大部分的机体动作,才有办法让自然人驾驭的。“攻击刃”应该也安装了同样的操作系统吧。可是它们仍不擅长规律的动作,反应速度也有限。 反观眼前的这些新型机,非但完全不给人那种感觉,其反应速度还很快,连自然人不易操纵的复杂动作,它们似乎也驾轻就熟。不过,基拉没有余暇再怀疑下去了。 三机打着打着,不觉间来到了淤能碁吕岛的上空。——原本正与m1部队及“强袭高达”交战的那架青绿色机体,大概是注意到他们而打算缓护,便发射了双肩的巨型光束炮。基拉在意外之余勉强避过这一击,却被黑色机体掷出的破碎球骤然挥中,摔了出去。 “糟了……!” 基拉启动推进器以缓和落势,还来不及站稳机身卡其色的敌机从旁发射出光束。那道射线已经锁定了“自由高达”。 “——唔……!” 躲不开——? 要命中了!——就在那一瞬间,有个红色的影子落在眼前。 “……?” 红色机体切进基拉和敌机之中,用盾牌挡住了光束。未知的机体介入,令基拉惊讶得睁大眼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 “扎夫特军国防本部直属特务队——阿斯兰.萨拉呼叫……!” 基拉的心脏停了一下。屏幕已经自动搜寻出红色机体的机种——zgmf-09a“正义高达”——显示它与“自由高达”是同一系列。 ——阿斯兰……? “听得到吗,‘自由’?——你是基拉.大和吧……?” 基拉隐约感觉到,这个读出自己姓名的声音似乎隐含着一丝迟疑。阿斯兰……?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救自己……? “阿斯兰……?” 自己无意识脱口而出的呢喃,大概被阿斯兰听到,传回来一个浅浅的呼气声。 不过,他们可洧时间注在彼此身上。黑色机体向“正义高达”扑去,阿斯兰则拔出腰两侧的光剑,将它们接合在一起,当成双头枪一般的挥舞。 基拉在震惊之余,瞥见卡其色敌机企图攻击“正义高达”,便也用自己的光剑向敌机砍去。 “——你想干什么?扎夫特要介入这场战斗吗?” 基拉不解的吼着,得到的答案却出乎他的意料。 “军方对于这场战斗,并没有给我任何指示……!” 阿斯兰高声说道,像是要摆脱什么。 “现在的介入——是我个人的意志……!” 基拉不禁屏息。 ——因为我想这么做…… 当时穆问他为什么来救人,基拉就是这么回答的。 阿斯兰的意志——那么,他是想帮助基拉了? 帮这个杀他战友的基拉?一个曾经憎恨到想杀的对象——? 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基拉仍得拼命的忍着,继续战斗。 看到有人突然降临并介入战斗,淤能碁吕的军司令部也是一阵错乱。 “——是别的联合军机?” 一名操作员不假思索的问,另一人很快的否定。 “不对啊!你看,它在支援‘自由高达’!” “是什么人?数据库怎么说……?” “没有那种机体!你自己不会看啊?” 听着他们此起彼落的对话,卡嘉利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机体。 正在攻击淤能碁吕的那一架联合军新型ms,也立刻发现红ms的加入;不知是不是想掩护战友,只见它启动推进器高高跃起,接着射出强烈的光束。可是这道射线并没有刻意避友机,混战中的四机不得不立时散开,闪避热线,一脚踏碎舰桥后,以它为立足点再次跃入空中,向回避的“自由高达”与“正义高达”射击。 就在那架新型机被新猎物分散了注意力时,“强袭高达”、“暴风高达”与m1部队趁隙击倒一架又一架的“攻击刃”。虽然反被光束贯穿而倒地不起的“异端高达”也很多。 “第二防卫线被突破!” “第六特勤中队通讯中断!” 司令所里只有宣告友军失利的消息不断传来。看着逐渐被击溃的地面设备和ms队。卡嘉利满脸焦急。 另一方面,奥布舰队在海面上饱受弹击,已呈现且战且走、节节败退的局面。玛琉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奋力呼喊。 “左驼二十!打散左方舰队!” 飞弹往来穿梭,如雨般落双方头上。水柱高高的窜起,雄伟的巨舰在火光激迸中渐渐倾斜。偏偏不管他们如何反击,似乎都未能使对峙的敌舰数减少。 每个都在进行着绝望的战斗。 此刻的半空中,“自由高达”与“正义高达”对上联合的三架新型ms,展开飞翼继续交战。一面闪躲来自下方的炮击,一面向飞来的两机射击。 卡其色机体由载具中央发射光束炮。“自由高达”预测射线后敏捷回避,光束却在半途忽又转向。 “——唔!” 基拉使劲扭身,勉强躲过那道光束。看来这架机体不只能使射向它的光束偏折,连它自己发出的光也能转向。“正义 高达”向那架机体连续发射m9鹿式回旋炮塔机关炮和ma-4b式光束炮,对方以延伸自具的盾甲包覆自己,使得这番炮击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同时,重新站稳的“自由高达”也从下方发射mmi-m15旗鱼式磁道炮,但仍旧被盾甲弹回来。趁隙绕到更下方的“正义高达”猛然踢来,让那架敌机狠狠挨上一记,加上磁道炮的持续发威,敌机完全失衡。 ma形态的黑色机体则不断从双肩炮口射出光束,由上空接近。只见它眨眼间又变成ms形态,对着已举起盾牌呈防御姿势的“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抛出破碎球。后两机骤然散开,拔出光剑向黑色机体轮番进攻。 宛如像这样合力作战了好几年似的,基拉和阿斯兰表现得默契十足。或许是多次的敌对交锋累积出经验,他们都熟悉对方战斗时的习性和节奏,基拉有种不可思议的心情;让一个原本正面厮杀的对手来防御自己的背后,令他在感觉怪异的同时,又隐约觉得有些幸福。 踩在奥布舰上的青绿色敌机再次跃起,射出巨大的光束炮。 “阿斯兰——!” 阿斯兰厉声回喝。 “——上面!” 就在他们的正上方,手持镰刀的卡其色敌机背向太阳俯冲而下。两机立刻分开,避过它的攻击。基拉同步光束来复枪进一步狙击,却见那些光束又被一面隐形的墙给弹开了。同时,基拉看出“正义高达”己卸下背部载具“命运—oo”,于是刻意等它逼近才抽身跳开;被“自由高达”这么一遮,卡其色的机体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地让“命运—oo”撞上。基拉立刻趁隙发射磁道炮。 忽然间,上方射出强烈光束,基拉与阿斯兰急急走避,却见这道射线上还有那架卡其色机体。这一射也像先前的攻击一样,在敌机面前游移后转向。 “?——这些家伙……” 被弹开的一道光束,就这么朝黑色机体扑去,后者则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 “连友机也不在乎……?” 阿斯兰发出疑惑之声。 三架敌机像在互相竞争,一齐往“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攻来。它们的射线胡乱交错,也不怕挡到友机似的。被这样乱七八糟的战法一搅,基拉和阿斯兰也不知怎么预测对方的动向了。 可是——才一转眼,敌机的动作突然迟钝起来。攻击停了,甚至还失速下落了一会儿。 ——怎么了? 敌机太难以预测,基拉和阿斯兰只好摆好架势以防万一,却见黑色机体变形为ma,用钩爪抓住那架不具飞行能力的表绿色机体,三机竟然一齐向母舰飞去。 “……怎么回事啊?” 基拉不由得喃喃自语,望着那三架新型ms返航。 而在稍早前,穆达.阿兹拉艾鲁在地球联合军旗舰“鲍威尔”上大表不满。 “还攻不下军本部吗?真是怪了……” 他的手指不停叩着椅臂,司令官达列斯听了不太高兴,便也还以嘲讽。 “您的得意大作,好像不如预期般好用是吗?” 阿兹拉艾鲁的脸色也为之一沉。他最自豪的新型机“灾厄高达”、“强夺高达”和“禁断高达”已经和那两架未碓认的ms缠斗了好久。眼看那两架敌机在机动性或火力上都和自己的三机同等——不,搞不好还更优越,因为它们的动作几乎是肉眼所不能及;三机虽是gat-系列的次世机种,对上它们只怕也难分高下。话说回来,来中的让另外两架去应付就好了,其实“灾厄高达”大可以直捣敌军本部的——阿兹拉艾鲁对它的单独战力倒是敢保证——偏偏那家伙深为了好玩的事情分了心。那帮驾驶员们就是这一点差劲。 “话说回来,大天使号级一号舰居然还在啊……” 阿兹拉艾鲁看着奥布舰队中最为显眼的一艘战舰。达列斯咬牙切齿吐了一句。 “是逃役舰。” “那它又为什么会跑去奥布呢?虽然我们数据也拿了,它也没用了就是了。” “跑不掉的。我要看着它消失。” 虽然这司令是个大老粗,这话倒是说得相当中听。——阿兹拉艾鲁想着,不禁瞇起眼睛。这时,三架新型机突然行迹怪异,甚至往这儿回来了。 “‘灾厄高达’、‘强夺高达’、‘禁断高达’返航!” 听见操作员充满疑惑的声音,阿兹拉艾鲁惊讶得站起来。达列斯也皱着眉头,喃喃问道“什么?” “啧!……时间到了吗……” 阿兹拉艾鲁暗暗啐了一口,神情丑恶。 “没用的东西!” 跟先前的战斗比起来,返航的三机变得和其它机体一样迟钝,动作滞缓地从闸门走进机库。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司令转身质问,阿兹拉艾鲁只是轻轻挥手。 如此我行我素又不尊重,达列斯气得吹胡子瞪眼。阿兹拉艾鲁更接着说出令人难以相信的话:“暂时撤退,全军撤退。” “你说什么?” 却见他只是一耸肩。 “反正只靠‘攻击刃’也不能怎么样……看来奥布的底子比我预期的更雄厚。” 阿兹拉艾鲁看着怒意未消的司令,眼光竟有一丝冰冷。 “——没它们帮着打,我保证你全灭。” 听他恐吓般的语气,达列斯剎时为之震慑。大概他自己也想到,若是冷静思考,这话虽不中亦不远矣吧。至少那两架未确认的ms得凭新型机才能抵御,否则它们要是找上舰队,自己不知要损失多少战舰。他按下怒火,向操作员发出命令。 “发射信号弹!暂时撤退!” 看见信号弹升空,玛琉等人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们对此意清楚不过了。 “撤退……?” 在淤能碁吕岛的军司令部里,知此信号之意的卡嘉利则是一头雾水的喃喃道。看着战斗机、ms部队一下子从奥布全岛上撤走,众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在那三架新型ms返航之前,战况是单方面对联合军有利,甚至若再持续下去,淤能碁吕要不了数小时便会失守。如今竟然——? 无人明白这场撤退的意义,但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休息时间,众人倒也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可能只是延后那无法避免的结果…… 此时在海面上,基拉愕然目送着敌舰撤离,彷佛大梦初醒。红色的机体也停在半空中,似乎和他一样。 基拉拉开距离,像要和他划清界限似的,转过机身面对他。 “——感谢你的援护。” 声音僵涩着,基拉向眼前的机体呼叫。 “可是…我想重新确定你真正的意图……” 放开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基拉静等对方的回复。他不清楚阿斯兰的意向,可是自己和这架机体都是目前的奥布之所必需,不能掉以轻心。 只有犹豫也似的沉默传回来。迟了一会儿,“正义高达”才放下了来复枪,像是表明没大战意,并且打开了胸部上方的舱门。基拉一时控制不住内心的动摇,因为他看见架驶席由下方缓缓升起,将阿斯兰送了出来。 “我……” 扩音器传出他欲言又止的声音。 “我奉本国的命令,要夺回那架机体——‘自由’——或是破坏……” 刚刚松开扳机的手指,如今颤抖着复位。在基拉的视野中,阿斯兰彷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来。 “可是,现在……!我对你或你的友军,并没有敌对意愿!” “阿斯兰……” 基拉睁大眼睛。阿斯兰的声音里,竟像有万般苦涩。 “我想……跟你谈一 谈……” 他们在近乎残垣断壁的淤能碁吕海岸附近降落。基拉踏着升降梯从机体滑下,看着阿斯兰也同样滑降到地面。 注意着两机的动静,奥布兵和卡嘉利等人慢慢走过去,远远看见阿斯兰的驾驶服时,众人都惊愕得停下了脚步。 基拉按捺着心中悸动,朝阿斯兰那方跨出了第一步,对方也彷佛打定主意,开始往自己走来。在一旁观望的奥布兵以为扎夫特兵要对基拉不利,剎时全都举起枪来。基拉向他们举起手。 “他不是敌人!” 听见这话,卡嘉利恍然大惊。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阿斯兰那头迎风飞扬的兰发、紧抿的嘴唇和碧绿的眼瞳也越来越清晰。基拉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 他们曾经互相责难、互相诘问。基拉抛开阿斯兰的劝邀,选择了这边,后来也曾为此必须交战而哭泣。他想起自己当时是多么痛苦,却发现此刻回顾时,自己已能坦然接受。 他们最后一次的面对面,也是在这座岛上发生的——“小鸟……” 也像当时一样,小鸟盘旋在他们头上,找到基拉之后便落在他的肩头。 那时,他们隔着围篱,碰不到对方,也不能随心所欲的交谈;隔在两人之间的,似乎不只是那一道铁丝网。而今什么阻隔也没有,基拉一看见阿斯兰的脸,心情竟在剎那间回溯得好远好远。回到他们初别之日——十三岁那年的春天……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就这样,他们重了逢了。历经漫长岁月,尝过失去的痛苦和悲伤,克服了憎恨——终于能在同一块土地上,再一次面对面。 阿斯兰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基拉,表情凶得吓人,眼中却隐约出现泪光。基拉也觉得思绪满溢,一时说不出话来。 “嗨……呃,阿斯兰……” 基拉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声音,也见阿斯兰这才松口,挣扎般的说道:“基拉……!” 简直像是陌生人一样。是啊,我看我们大概要这么对上三十分钟左右,一句象样的话也说不成吧——基拉心想,觉得又想哭又想笑。就在这时——卡嘉利大叫着跑了过来。不好的预感倏地掠过基拉的脑中。她果然又不顾旁人眼光,扑上来一把勾住两人的脖子。 “你们这两个……笨蛋——!” 基拉和阿斯兰被她胡乱搂在一起,惊讶得发慌。卡嘉利抬起头看着他们,又是那副不知想哭还是想笑的表情,但眼里含满了泪水。到她这个样子,基拉和阿斯兰不由得互看一眼,苦笑出来。他们重逢,她当是自己的事情一样开心;也多亏有她,刚才的咒缚完全解开了,两人便像十三那时开怀的相视而笑。 那是小小的希望萌芽,蕴生在破坏与失落中。 “——可是这未免……!” 阿斯兰说不下去了。基拉正向他说明这次地球联合军侵略奥布的事件。奥布不愿为任何一方助阵,希望保持中立——这一点却成为侵略的借口。 处在扎夫特的立场,当然也不希望奥布加入联合军的阵营。只不过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奥布的选择实在有点超乎常轨。理想固然重要,但为此而导致国家灭亡,岂不是本末倒置吗? 当然,基拉也明白这一点。他静静的点头。 “嗯……我知道会很辛苦……” 卡嘉利拿着饮料杯走过来,递给他们两人,就站在那儿继续听。而“大天使号”的乘员们,加上不知为何竟跟他们一起出现在淤能碁吕的堤亚哥,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自己。基拉又说:“可是没办法。而且我也认同……” 他露了一个成熟的笑容,向卡嘉利瞄了一眼。 “我也觉得卡嘉利的爸爸说的对……” 在他们谈话的机库里,ms的维修工程正在紧急进行。“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则像证人似的并排站在两人身后。 “——奥布为地球军助阵,大西洋联邦一定会利用它的力量进攻‘nt’的……” 基拉说道,直视着阿斯兰的眼睛。 “为扎夫特助阵,结果也是一样。只是换个敌人而已……那是无可奈何的事。” 阿斯兰愕然听着基拉的话。 “……我已经受够了这种事,所以……” “可是……!” 阿斯兰想要驳斥,叫他别再管这场没有胜算的战斗,但看见基拉清澈的凝视着自己,不由得一时语。静了一会儿,基拉低下头去。 “我杀了你的伙伴……你的朋友……” 基拉突然说出这个事实,令阿斯兰不由自主的唤醒刺进心底的记忆。 尼高尔——! “——可是我不认识他。当然,也不想杀死他……” 基拉看着杯里,平静的说。 “而你也杀了托尔……” 阿斯兰一惊。自己杀死基拉的战友——当时他失去理智,在暴怒下击毁的战斗机驾驶舱——在远处观望的人群中好像有个身穿联合军服的少女身子微微一震。 “可是你也不认识托尔……。不可能想杀他的,对吧……?” 阿斯兰思索起基拉的话。 是啊。自己并不是因为恨那个叫做“托尔”的人而下手杀害他的。只因为他是应该消灭的敌人,是阻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才毫不迟疑地动手的。那人是什么个性、被什么样的人所爱,或是爱着什么——他从来没有设想过。就这样,他杀了好几个、好几十个人。只因为那是身为军人的使命。 可是——基拉不一样。 “可是我……当时想杀你……” 阿斯兰喃喃道。 他认识基拉。知道他爱哭又爱依赖人,每次都找阿斯兰帮忙。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也知道他会为哪些事情掉眼泪。看了他那么多年,在那一天却起了敌意——怀着发自心底的憎恶。 ——因为,他是敌人。 基拉却语气平和的回话。 “我也是啊,阿斯兰……” 不过,他们不也正是因此而得以惊醒的吗? 因为认识“敌人”,才会在交锋时感到犹豫,或在不被了解时无法释怀——纵使他视为“敌人”而仇视、杀害,他的死仍然会留下痛楚。他们就是因此才悟到,战争是空洞的,所谓“敌人”的观念是愚蠢的——而“战争”制度,是非人性的。 “真希望这是个不用打仗的世界……” 基拉抬起头,眼神有些飘渺。 “能一直待在那样的世界就好了……” 没有战争的世界——阿斯兰也回想起来——和基拉一同渡过的童年岁月,完全与战争无关……那样的日子若能一直下去…… 要不是因为战争——吞噬了所有人的思绪,强迫一切划分成敌我,又使人渐渐蕴蓄仇恨,甚至是对一个素昧平生的“敌人”——要不是因为这种环境…… “尤尼乌斯7号”毁灭时——自己的人生也从那一刻开始改变。在战争的洪流袭卷下,他坚信杀“敌”是保护祖国——保护自己珍惜之事物的行为,从来不曾怀疑过。直到跟基拉重逢为止——基拉的声音里多了一份凄苦。 “是……战火却只是越演越烈……” 夺人者人恒夺之,伤人者人恒伤之——阿拉斯加和巴拿马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人类总是无所不用其极注在报仇之下,甚至是手刃同胞,也不觉得愧怍天地。 因为——既是“敌人”,就不是同胞了。杀得再多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要赢,就得靠那种能源!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阿斯兰不禁打了个寒颤。 “再这么下去,‘nt’和地球 真的只会走上互相毁灭一途呢……” ——因为“敌人”。为了避免自己人被杀,只有先杀了“敌人”。 就像阿斯兰也曾经这么想过一样,若是大家都这么想,总有一天会发生更可怕的后果。 他看着基拉,基拉也看看他。然后,基拉明白阿斯兰心中的醒悟,便微微一笑。 “所以,我还是要作战……” “基拉……” 忽然间,阿斯兰觉得喉头像被人抵了一把刀。他冀求似的凝视着基拉,基拉却甩掉他的视线,站了起来。 “反正我这双手已经开过枪、杀过人了……虽说是为了保护人。” 他明白基拉的话。他能理解。 阿斯兰的思绪翻腾,却见基拉走上梯子,半途又回过头来,眼中有一丝凄楚。 “——我们是不是也还会交战呢……” 受到这番话的打击,阿斯兰不由得端详起基拉的面容。基拉的眼神仍有些悲伤,但又微微一笑,像是包容了一切。 “……好了,我得回去维修了。下一波攻击随时都有可能开始。” 稀松平常的说完,基拉转身就要走。阿斯兰叫住他。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自由’的机体中装有反中子干扰器。那个资料,你……” “若是这儿有任何人企图用它去做别的事——” 基拉停下脚步,目光锐利的回视阿斯兰。 “——我会杀了他。” 那股气魄,令阿斯兰无话可答。 其实他不用问的——假使基拉和自己的心意一致的话。既然因感受到同样的疑问才采取了此刻的行动,基拉一定也想封锁反中子干扰器和核能之力,自然不会让任何人动用它。就算这股力量能帮助奥布避开眼前的危机,基拉也不会改变原则。 他——他们所求的并不是胜利,也不是全面消灭敌人。或许有人会认为,这他们与敌机交战、各个击破的行为没什么分别,其实抗敌与屠杀是截然不同的。“独眼巨人”也好,核弹也好,不痛不痒地就夺去成千上万条人命,绝对是不人道的行为。而促使这种行为产生的体制——“战争”本身,才是他们正在对抗的“敌人”…… 可是。阿斯兰是军人。是“战争”体系的一环。 ——若是那样,那么基拉或许会再次成为你敌人…… 拉克丝的话彷佛在耳畔响起。 ——假使我是敌人,你会向我开枪吗?——扎夫特的阿斯兰.萨拉。 阿斯兰被交付的命令,是要他夺回或破坏“自由高达”,并消灭驾驶员及所有可能与机体接触过的人物、机构。若以军人的角度遂行任务,他将必须杀光地所有的人,包淤能碁吕岛——不,说不定还得消灭整个奥布。 消灭一切——这些把握机会拼命休息的战斗驾驶们、不顾休息拼命维修着ms和舰艇的技术人员、来回奔走以传达命令的军方人士——包括站在眼前偷偷看着自己的卡嘉利,当然——还有基拉。 如此重新审视之后,阿斯兰发现,那道命令本就非常不人道。 若是扎夫特的阿斯兰.萨拉,应该会一五一十的执行吧。 可是自己——当他只是自己、只是阿斯兰时,却对这道命令抱着疑念和厌恶。 阿斯兰正迷惘着。突然间,卡嘉利开口说道。 “还好……” “咦。” 他抬起眼,只见少女一笑。 “……基拉还活着。” 阿斯兰胸中一震,笑的有点不自然。 是的。她知道自己与基拉之间的过去。在马尔奇欧导师的岛上被他们救起时,他自己告诉她的。 “那时候……我好像没跟你道谢哦……” 当时他根本顾不到她的心情。而她虽面临着国家的空前危机,却仍体谅阿斯兰的心情,说话还为他着想。 不过,当阿斯兰这么说时,却是卡嘉利一脸想笑的答道。 “有啦,算是说过了啦。” 阿斯兰歪歪头。 “……有吗?” “有啊。” 他一点也记不得老实说,那段时间里也没几件事是记得清楚的。只有……卡嘉利哭着逼问自己那时,倒还有印象。 ——对啊… 阿斯兰忽然想到。杀死基拉显然是错的——却只有卡嘉利骂他过份,也只有她责备过自己。或许也因为那时被她痛骂,阿斯兰才没有疯掉。 ——因为被杀所以杀人,又因为杀了人而被杀……这样到最后,真的会得到和平吗……? 原来她那时就已经察觉了。 察觉——他们势必要让这一切结束。 “基拉变了吧?” 卡嘉利如是说,口气竟像有些骄傲。阿斯兰看着基拉在“自由高达”前和别的驾驶员交谈,彷佛在看一个耀眼的人物。 “……没有。” 他微微摇头,听到卡嘉利有点不满的反问“是吗?”。阿斯兰笑了笑。 “那家伙还是一样啊……” 爱哭爱依赖人,可是——比谁都坚持,下定决心就不肯妥协。基拉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的。 阿斯斯迈步走开,卡嘉利慌慌张张的跟上来。 “喂,呃……你以后怎么打算?……” 他停下脚步,低下头去。 “不知道……” “又来了。” 卡嘉利没好气的咕哝一句。阿斯兰有点意外。她这种反应,岂不是好像自己老是在迷惘吗?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确实是一直在迷惘着。……打从基拉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起。 现在他总算跟基拉谈过了,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一抱着同样的疑问。 而今,基拉采取了行动。 那么,自己呢——?今后要怎么做? “不过……” 阿斯兰喃喃道。 “说不定答案已经出现了……” 父亲的脸晃过眼前。总是在打量自己、给自己评分的那个眼神——他明白自己该往何处去。——但选择了这条路,却是无比痛苦…… 阿斯兰的突然出现,让堤亚哥大感不解。 为什么阿斯兰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而且怎么还跟联合的驾驶员是朋友?不,之前是联合——太多不寻常的事情接连发生,堤亚哥的脑袋已经快被塞爆了。 而且,从阿斯兰跟那个前任联合驾驶员间的对话听来,“托尔”——米丽雅莉亚的男朋友,原来是阿斯兰杀的。堤亚哥当时站在米丽雅莉亚后面,看到她肩颤了一下,但她只是继续站在那里,听着阿斯兰他们的谈话。 在他们的对话结束,那名少年离去后,米丽雅莉亚也转身快步跑开了。堤亚哥不假思索的追上去。 “啊……喂……” 他一出声,米丽雅莉亚就停了下来。 “……干嘛?” 本来以为人家一定会不理不睬的,没想到却听见她有些哽因的搭腔。她肯停下来固然好,他倒是吞吞吐吐起来。 “呃…不,那个……那个叫托尔的……就是那家伙杀的……” “那又怎样?” 米丽雅莉亚凶巴巴的转过身去,瞪着堤亚哥。 你瞪错人了吧——堤亚哥心中一怯,又觉得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米丽雅莉亚双眼隐约有泪光,又是一声怒喝。 “你没听到基拉说的话吗?” “呃……不是……” “杀了那个人,托尔就会回来吗?不会吧!” 堤亚哥不由自主,出神地注视着这个含泪呜咽的少女。 序章 延续生命——这是天赋生命最大的欲求。 为了使种族得以续存、生物要维持一己的生命,并寻找繁衍之道:为需求维持生命之必要养份而奋斗,为觅求更理想的配偶而奋斗,但都同样会因单一的冲动求生存而被触发。 懂得用火及工具之后,人类的天敌明显减少了,但本能的冲动却依然活跃。于是人们继续竞争——让自己更强壮、更优越,能通过一切挑战,胜过其它的“人”。 当时代进入宇宙纪元,人类仍不打算摆脱这种生命体的欲望枷锁。父母一味期望自己的孩子突变成更卓越的人种,应该也是出于同样的冲动。压倒别人,也要更茁壮地存活下来。这种生命最初与大自然抗衡时所蕴生的欲望,在人们自奉为万物之灵、连大自然也几近任其主宰的今日,竟呈现出如此不可理喻的扭曲,演变成意料之外的局面。 与日俱增的人口污染着大地,渐渐也灭绝越来越多其它的生命体;甚至当这个存在本身都对人类自己的生命构成威胁时,他们仍无法割舍曾经拥有的事物。就这样,不再有天敌的人类相互为敌,无止尽地掀起战火,呼唤鲜血与泪水——这真的是进化该有的面貌吗? 基因改造是另一项无可避免的进步。人人都期望自己的子孙是优越品种——这原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基本欲求,但在施行一阵子之后,变得像是看目录购物一样;眼睛或头发的颜色、甚至身高都任君挑选,人们也不再认为新生命的降临有多么必然了。就这么轻易地,人类偏离了本来该走的路。 话虽如此,对于有遗传病的家族而言,这项技术却无疑是一份救赎,特别是那些致命性的遗传疾病。基因改良能事前剔除来自亲代的致病因素,使得人类得以克服严重的遗传病症。接受施术的人形同得到了延年益寿的仙丹。 终究,人就是无法割舍一切。 于是,有人开始认定所有的进步都是罪恶,主张“人”应该遵循古法、回归自然。倘若所有人都弃今从古,不知会失去多少人命?饱和的人口问题既不可能用古法解决,放弃一切新科技又使人无从抵抗疾病和天灾;这样的牺牲,人们做得到吗?当自己的挚爱在眼前挨饿、痛苦、濒临死亡时,想要尽全力去拯救,难道是错吗? 尽管人们只想保留好的技术,却怎么也难以判断好与坏的定义。有人认为核能的力量是罪恶,核能电力却已是日常生活之不可或缺;被中子干扰器阻碍了核分裂的地表再度以石化燃料为主要能源,产生出来的高量二氧化碳,却使温室效应的问题日益严重,令人不得不感叹是开时代之倒车。甚至核武本身,原本也是为了让世界大战一举结束而诞生的,其后却演变出多么悲惨的结果—— 人世间孰善孰恶?在善恶的价值、其至其观念都已亡佚的时代里,人们依然贪婪的索求着。求尽善尽美——求更强大的力量——。不断渴望自己能领先群雄,越来越强大。纵使人类已经迈进太空时代,仍难以逃离这原始的本能。 延续生命——既是义务,也是咒缚。 延续生命——这是天赋生命最大的欲求。 为了使种族得以续存、生物要维持一己的生命,并寻找繁衍之道:为需求维持生命之必要养份而奋斗,为觅求更理想的配偶而奋斗,但都同样会因单一的冲动求生存而被触发。 懂得用火及工具之后,人类的天敌明显减少了,但本能的冲动却依然活跃。于是人们继续竞争——让自己更强壮、更优越,能通过一切挑战,胜过其它的“人”。 当时代进入宇宙纪元,人类仍不打算摆脱这种生命体的欲望枷锁。父母一味期望自己的孩子突变成更卓越的人种,应该也是出于同样的冲动。压倒别人,也要更茁壮地存活下来。这种生命最初与大自然抗衡时所蕴生的欲望,在人们自奉为万物之灵、连大自然也几近任其主宰的今日,竟呈现出如此不可理喻的扭曲,演变成意料之外的局面。 与日俱增的人口污染着大地,渐渐也灭绝越来越多其它的生命体;甚至当这个存在本身都对人类自己的生命构成威胁时,他们仍无法割舍曾经拥有的事物。就这样,不再有天敌的人类相互为敌,无止尽地掀起战火,呼唤鲜血与泪水——这真的是进化该有的面貌吗? 基因改造是另一项无可避免的进步。人人都期望自己的子孙是优越品种——这原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基本欲求,但在施行一阵子之后,变得像是看目录购物一样;眼睛或头发的颜色、甚至身高都任君挑选,人们也不再认为新生命的降临有多么必然了。就这么轻易地,人类偏离了本来该走的路。 话虽如此,对于有遗传病的家族而言,这项技术却无疑是一份救赎,特别是那些致命性的遗传疾病。基因改良能事前剔除来自亲代的致病因素,使得人类得以克服严重的遗传病症。接受施术的人形同得到了延年益寿的仙丹。 终究,人就是无法割舍一切。 于是,有人开始认定所有的进步都是罪恶,主张“人”应该遵循古法、回归自然。倘若所有人都弃今从古,不知会失去多少人命?饱和的人口问题既不可能用古法解决,放弃一切新科技又使人无从抵抗疾病和天灾;这样的牺牲,人们做得到吗?当自己的挚爱在眼前挨饿、痛苦、濒临死亡时,想要尽全力去拯救,难道是错吗? 尽管人们只想保留好的技术,却怎么也难以判断好与坏的定义。有人认为核能的力量是罪恶,核能电力却已是日常生活之不可或缺;被中子干扰器阻碍了核分裂的地表再度以石化燃料为主要能源,产生出来的高量二氧化碳,却使温室效应的问题日益严重,令人不得不感叹是开时代之倒车。甚至核武本身,原本也是为了让世界大战一举结束而诞生的,其后却演变出多么悲惨的结果—— 人世间孰善孰恶?在善恶的价值、其至其观念都已亡佚的时代里,人们依然贪婪的索求着。求尽善尽美——求更强大的力量——。不断渴望自己能领先群雄,越来越强大。纵使人类已经迈进太空时代,仍难以逃离这原始的本能。 延续生命——既是义务,也是咒缚。 延续生命——这是天赋生命最大的欲求。 为了使种族得以续存、生物要维持一己的生命,并寻找繁衍之道:为需求维持生命之必要养份而奋斗,为觅求更理想的配偶而奋斗,但都同样会因单一的冲动求生存而被触发。 懂得用火及工具之后,人类的天敌明显减少了,但本能的冲动却依然活跃。于是人们继续竞争——让自己更强壮、更优越,能通过一切挑战,胜过其它的“人”。 当时代进入宇宙纪元,人类仍不打算摆脱这种生命体的欲望枷锁。父母一味期望自己的孩子突变成更卓越的人种,应该也是出于同样的冲动。压倒别人,也要更茁壮地存活下来。这种生命最初与大自然抗衡时所蕴生的欲望,在人们自奉为万物之灵、连大自然也几近任其主宰的今日,竟呈现出如此不可理喻的扭曲,演变成意料之外的局面。 与日俱增的人口污染着大地,渐渐也灭绝越来越多其它的生命体;甚至当这个存在本身都对人类自己的生命构成威胁时,他们仍无法割舍曾经拥有的事物。就这样,不再有天敌的人类相互为敌,无止尽地掀起战火,呼唤鲜血与泪水——这真的是进化该有的面貌吗? 基因改造是另一项无可避免的进步。人人都期望自己的子孙是优越品种——这原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基本欲求,但在施行一阵子之后,变得像是看目录购物一样;眼睛或头发的颜色、甚至身高都任君挑选,人们也不再认为新生命的降临有多么必然了。就这么轻易地,人类偏离了本来该走的路。 话虽如此,对于有遗传病的家族而言,这项技术却无疑是一份救赎,特别是那些致命性的遗传疾病。基因改良能事前剔除来自亲代的致病因素,使得人类得以克服严重的遗传病症。接受施术的人形同得到了延年益寿的仙丹。 终究,人就是无法割舍一切。 于是,有人开始认定所有的进步都是罪恶,主张“人”应该遵循古法、回归自然。倘若所有人都弃今从古,不知会失去多少人命?饱和的人口问题既不可能用古法解决,放弃一切新科技又使人无从抵抗疾病和天灾;这样的牺牲,人们做得到吗?当自己的挚爱在眼前挨饿、痛苦、濒临死亡时,想要尽全力去拯救,难道是错吗? 尽管人们只想保留好的技术,却怎么也难以判断好与坏的定义。有人认为核能的力量是罪恶,核能电力却已是日常生活之不可或缺;被中子干扰器阻碍了核分裂的地表再度以石化燃料为主要能源,产生出来的高量二氧化碳,却使温室效应的问题日益严重,令人不得不感叹是开时代之倒车。甚至核武本身,原本也是为了让世界大战一举结束而诞生的,其后却演变出多么悲惨的结果—— 人世间孰善孰恶?在善恶的价值、其至其观念都已亡佚的时代里,人们依然贪婪的索求着。求尽善尽美——求更强大的力量——。不断渴望自己能领先群雄,越来越强大。纵使人类已经迈进太空时代,仍难以逃离这原始的本能。 延续生命——既是义务,也是咒缚。 延续生命——这是天赋生命最大的欲求。 为了使种族得以续存、生物要维持一己的生命,并寻找繁衍之道:为需求维持生命之必要养份而奋斗,为觅求更理想的配偶而奋斗,但都同样会因单一的冲动求生存而被触发。 懂得用火及工具之后,人类的天敌明显减少了,但本能的冲动却依然活跃。于是人们继续竞争——让自己更强壮、更优越,能通过一切挑战,胜过其它的“人”。 当时代进入宇宙纪元,人类仍不打算摆脱这种生命体的欲望枷锁。父母一味期望自己的孩子突变成更卓越的人种,应该也是出于同样的冲动。压倒别人,也要更茁壮地存活下来。这种生命最初与大自然抗衡时所蕴生的欲望,在人们自奉为万物之灵、连大自然也几近任其主宰的今日,竟呈现出如此不可理喻的扭曲,演变成意料之外的局面。 与日俱增的人口污染着大地,渐渐也灭绝越来越多其它的生命体;甚至当这个存在本身都对人类自己的生命构成威胁时,他们仍无法割舍曾经拥有的事物。就这样,不再有天敌的人类相互为敌,无止尽地掀起战火,呼唤鲜血与泪水——这真的是进化该有的面貌吗? 基因改造是另一项无可避免的进步。人人都期望自己的子孙是优越品种——这原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基本欲求,但在施行一阵子之后,变得像是看目录购物一样;眼睛或头发的颜色、甚至身高都任君挑选,人们也不再认为新生命的降临有多么必然了。就这么轻易地,人类偏离了本来该走的路。 话虽如此,对于有遗传病的家族而言,这项技术却无疑是一份救赎,特别是那些致命性的遗传疾病。基因改良能事前剔除来自亲代的致病因素,使得人类得以克服严重的遗传病症。接受施术的人形同得到了延年益寿的仙丹。 终究,人就是无法割舍一切。 于是,有人开始认定所有的进步都是罪恶,主张“人”应该遵循古法、回归自然。倘若所有人都弃今从古,不知会失去多少人命?饱和的人口问题既不可能用古法解决,放弃一切新科技又使人无从抵抗疾病和天灾;这样的牺牲,人们做得到吗?当自己的挚爱在眼前挨饿、痛苦、濒临死亡时,想要尽全力去拯救,难道是错吗? 尽管人们只想保留好的技术,却怎么也难以判断好与坏的定义。有人认为核能的力量是罪恶,核能电力却已是日常生活之不可或缺;被中子干扰器阻碍了核分裂的地表再度以石化燃料为主要能源,产生出来的高量二氧化碳,却使温室效应的问题日益严重,令人不得不感叹是开时代之倒车。甚至核武本身,原本也是为了让世界大战一举结束而诞生的,其后却演变出多么悲惨的结果—— 人世间孰善孰恶?在善恶的价值、其至其观念都已亡佚的时代里,人们依然贪婪的索求着。求尽善尽美——求更强大的力量——。不断渴望自己能领先群雄,越来越强大。纵使人类已经迈进太空时代,仍难以逃离这原始的本能。 延续生命——既是义务,也是咒缚。 延续生命——这是天赋生命最大的欲求。 为了使种族得以续存、生物要维持一己的生命,并寻找繁衍之道:为需求维持生命之必要养份而奋斗,为觅求更理想的配偶而奋斗,但都同样会因单一的冲动求生存而被触发。 懂得用火及工具之后,人类的天敌明显减少了,但本能的冲动却依然活跃。于是人们继续竞争——让自己更强壮、更优越,能通过一切挑战,胜过其它的“人”。 当时代进入宇宙纪元,人类仍不打算摆脱这种生命体的欲望枷锁。父母一味期望自己的孩子突变成更卓越的人种,应该也是出于同样的冲动。压倒别人,也要更茁壮地存活下来。这种生命最初与大自然抗衡时所蕴生的欲望,在人们自奉为万物之灵、连大自然也几近任其主宰的今日,竟呈现出如此不可理喻的扭曲,演变成意料之外的局面。 与日俱增的人口污染着大地,渐渐也灭绝越来越多其它的生命体;甚至当这个存在本身都对人类自己的生命构成威胁时,他们仍无法割舍曾经拥有的事物。就这样,不再有天敌的人类相互为敌,无止尽地掀起战火,呼唤鲜血与泪水——这真的是进化该有的面貌吗? 基因改造是另一项无可避免的进步。人人都期望自己的子孙是优越品种——这原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基本欲求,但在施行一阵子之后,变得像是看目录购物一样;眼睛或头发的颜色、甚至身高都任君挑选,人们也不再认为新生命的降临有多么必然了。就这么轻易地,人类偏离了本来该走的路。 话虽如此,对于有遗传病的家族而言,这项技术却无疑是一份救赎,特别是那些致命性的遗传疾病。基因改良能事前剔除来自亲代的致病因素,使得人类得以克服严重的遗传病症。接受施术的人形同得到了延年益寿的仙丹。 终究,人就是无法割舍一切。 于是,有人开始认定所有的进步都是罪恶,主张“人”应该遵循古法、回归自然。倘若所有人都弃今从古,不知会失去多少人命?饱和的人口问题既不可能用古法解决,放弃一切新科技又使人无从抵抗疾病和天灾;这样的牺牲,人们做得到吗?当自己的挚爱在眼前挨饿、痛苦、濒临死亡时,想要尽全力去拯救,难道是错吗? 尽管人们只想保留好的技术,却怎么也难以判断好与坏的定义。有人认为核能的力量是罪恶,核能电力却已是日常生活之不可或缺;被中子干扰器阻碍了核分裂的地表再度以石化燃料为主要能源,产生出来的高量二氧化碳,却使温室效应的问题日益严重,令人不得不感叹是开时代之倒车。甚至核武本身,原本也是为了让世界大战一举结束而诞生的,其后却演变出多么悲惨的结果—— 人世间孰善孰恶?在善恶的价值、其至其观念都已亡佚的时代里,人们依然贪婪的索求着。求尽善尽美——求更强大的力量——。不断渴望自己能领先群雄,越来越强大。纵使人类已经迈进太空时代,仍难以逃离这原始的本能。 延续生命——既是义务,也是咒缚。 延续生命——这是天赋生命最大的欲求。 为了使种族得以续存、生物要维持一己的生命,并寻找繁衍之道:为需求维持生命之必要养份而奋斗,为觅求更理想的配偶而奋斗,但都同样会因单一的冲动求生存而被触发。 懂得用火及工具之后,人类的天敌明显减少了,但本能的冲动却依然活跃。于是人们继续竞争——让自己更强壮、更优越,能通过一切挑战,胜过其它的“人”。 当时代进入宇宙纪元,人类仍不打算摆脱这种生命体的欲望枷锁。父母一味期望自己的孩子突变成更卓越的人种,应该也是出于同样的冲动。压倒别人,也要更茁壮地存活下来。这种生命最初与大自然抗衡时所蕴生的欲望,在人们自奉为万物之灵、连大自然也几近任其主宰的今日,竟呈现出如此不可理喻的扭曲,演变成意料之外的局面。 与日俱增的人口污染着大地,渐渐也灭绝越来越多其它的生命体;甚至当这个存在本身都对人类自己的生命构成威胁时,他们仍无法割舍曾经拥有的事物。就这样,不再有天敌的人类相互为敌,无止尽地掀起战火,呼唤鲜血与泪水——这真的是进化该有的面貌吗? 基因改造是另一项无可避免的进步。人人都期望自己的子孙是优越品种——这原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基本欲求,但在施行一阵子之后,变得像是看目录购物一样;眼睛或头发的颜色、甚至身高都任君挑选,人们也不再认为新生命的降临有多么必然了。就这么轻易地,人类偏离了本来该走的路。 话虽如此,对于有遗传病的家族而言,这项技术却无疑是一份救赎,特别是那些致命性的遗传疾病。基因改良能事前剔除来自亲代的致病因素,使得人类得以克服严重的遗传病症。接受施术的人形同得到了延年益寿的仙丹。 终究,人就是无法割舍一切。 于是,有人开始认定所有的进步都是罪恶,主张“人”应该遵循古法、回归自然。倘若所有人都弃今从古,不知会失去多少人命?饱和的人口问题既不可能用古法解决,放弃一切新科技又使人无从抵抗疾病和天灾;这样的牺牲,人们做得到吗?当自己的挚爱在眼前挨饿、痛苦、濒临死亡时,想要尽全力去拯救,难道是错吗? 尽管人们只想保留好的技术,却怎么也难以判断好与坏的定义。有人认为核能的力量是罪恶,核能电力却已是日常生活之不可或缺;被中子干扰器阻碍了核分裂的地表再度以石化燃料为主要能源,产生出来的高量二氧化碳,却使温室效应的问题日益严重,令人不得不感叹是开时代之倒车。甚至核武本身,原本也是为了让世界大战一举结束而诞生的,其后却演变出多么悲惨的结果—— 人世间孰善孰恶?在善恶的价值、其至其观念都已亡佚的时代里,人们依然贪婪的索求着。求尽善尽美——求更强大的力量——。不断渴望自己能领先群雄,越来越强大。纵使人类已经迈进太空时代,仍难以逃离这原始的本能。 延续生命——既是义务,也是咒缚。 延续生命——这是天赋生命最大的欲求。 为了使种族得以续存、生物要维持一己的生命,并寻找繁衍之道:为需求维持生命之必要养份而奋斗,为觅求更理想的配偶而奋斗,但都同样会因单一的冲动求生存而被触发。 懂得用火及工具之后,人类的天敌明显减少了,但本能的冲动却依然活跃。于是人们继续竞争——让自己更强壮、更优越,能通过一切挑战,胜过其它的“人”。 当时代进入宇宙纪元,人类仍不打算摆脱这种生命体的欲望枷锁。父母一味期望自己的孩子突变成更卓越的人种,应该也是出于同样的冲动。压倒别人,也要更茁壮地存活下来。这种生命最初与大自然抗衡时所蕴生的欲望,在人们自奉为万物之灵、连大自然也几近任其主宰的今日,竟呈现出如此不可理喻的扭曲,演变成意料之外的局面。 与日俱增的人口污染着大地,渐渐也灭绝越来越多其它的生命体;甚至当这个存在本身都对人类自己的生命构成威胁时,他们仍无法割舍曾经拥有的事物。就这样,不再有天敌的人类相互为敌,无止尽地掀起战火,呼唤鲜血与泪水——这真的是进化该有的面貌吗? 基因改造是另一项无可避免的进步。人人都期望自己的子孙是优越品种——这原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基本欲求,但在施行一阵子之后,变得像是看目录购物一样;眼睛或头发的颜色、甚至身高都任君挑选,人们也不再认为新生命的降临有多么必然了。就这么轻易地,人类偏离了本来该走的路。 话虽如此,对于有遗传病的家族而言,这项技术却无疑是一份救赎,特别是那些致命性的遗传疾病。基因改良能事前剔除来自亲代的致病因素,使得人类得以克服严重的遗传病症。接受施术的人形同得到了延年益寿的仙丹。 终究,人就是无法割舍一切。 于是,有人开始认定所有的进步都是罪恶,主张“人”应该遵循古法、回归自然。倘若所有人都弃今从古,不知会失去多少人命?饱和的人口问题既不可能用古法解决,放弃一切新科技又使人无从抵抗疾病和天灾;这样的牺牲,人们做得到吗?当自己的挚爱在眼前挨饿、痛苦、濒临死亡时,想要尽全力去拯救,难道是错吗? 尽管人们只想保留好的技术,却怎么也难以判断好与坏的定义。有人认为核能的力量是罪恶,核能电力却已是日常生活之不可或缺;被中子干扰器阻碍了核分裂的地表再度以石化燃料为主要能源,产生出来的高量二氧化碳,却使温室效应的问题日益严重,令人不得不感叹是开时代之倒车。甚至核武本身,原本也是为了让世界大战一举结束而诞生的,其后却演变出多么悲惨的结果—— 人世间孰善孰恶?在善恶的价值、其至其观念都已亡佚的时代里,人们依然贪婪的索求着。求尽善尽美——求更强大的力量——。不断渴望自己能领先群雄,越来越强大。纵使人类已经迈进太空时代,仍难以逃离这原始的本能。 延续生命——既是义务,也是咒缚。 延续生命——这是天赋生命最大的欲求。 为了使种族得以续存、生物要维持一己的生命,并寻找繁衍之道:为需求维持生命之必要养份而奋斗,为觅求更理想的配偶而奋斗,但都同样会因单一的冲动求生存而被触发。 懂得用火及工具之后,人类的天敌明显减少了,但本能的冲动却依然活跃。于是人们继续竞争——让自己更强壮、更优越,能通过一切挑战,胜过其它的“人”。 当时代进入宇宙纪元,人类仍不打算摆脱这种生命体的欲望枷锁。父母一味期望自己的孩子突变成更卓越的人种,应该也是出于同样的冲动。压倒别人,也要更茁壮地存活下来。这种生命最初与大自然抗衡时所蕴生的欲望,在人们自奉为万物之灵、连大自然也几近任其主宰的今日,竟呈现出如此不可理喻的扭曲,演变成意料之外的局面。 与日俱增的人口污染着大地,渐渐也灭绝越来越多其它的生命体;甚至当这个存在本身都对人类自己的生命构成威胁时,他们仍无法割舍曾经拥有的事物。就这样,不再有天敌的人类相互为敌,无止尽地掀起战火,呼唤鲜血与泪水——这真的是进化该有的面貌吗? 基因改造是另一项无可避免的进步。人人都期望自己的子孙是优越品种——这原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基本欲求,但在施行一阵子之后,变得像是看目录购物一样;眼睛或头发的颜色、甚至身高都任君挑选,人们也不再认为新生命的降临有多么必然了。就这么轻易地,人类偏离了本来该走的路。 话虽如此,对于有遗传病的家族而言,这项技术却无疑是一份救赎,特别是那些致命性的遗传疾病。基因改良能事前剔除来自亲代的致病因素,使得人类得以克服严重的遗传病症。接受施术的人形同得到了延年益寿的仙丹。 终究,人就是无法割舍一切。 于是,有人开始认定所有的进步都是罪恶,主张“人”应该遵循古法、回归自然。倘若所有人都弃今从古,不知会失去多少人命?饱和的人口问题既不可能用古法解决,放弃一切新科技又使人无从抵抗疾病和天灾;这样的牺牲,人们做得到吗?当自己的挚爱在眼前挨饿、痛苦、濒临死亡时,想要尽全力去拯救,难道是错吗? 尽管人们只想保留好的技术,却怎么也难以判断好与坏的定义。有人认为核能的力量是罪恶,核能电力却已是日常生活之不可或缺;被中子干扰器阻碍了核分裂的地表再度以石化燃料为主要能源,产生出来的高量二氧化碳,却使温室效应的问题日益严重,令人不得不感叹是开时代之倒车。甚至核武本身,原本也是为了让世界大战一举结束而诞生的,其后却演变出多么悲惨的结果—— 人世间孰善孰恶?在善恶的价值、其至其观念都已亡佚的时代里,人们依然贪婪的索求着。求尽善尽美——求更强大的力量——。不断渴望自己能领先群雄,越来越强大。纵使人类已经迈进太空时代,仍难以逃离这原始的本能。 延续生命——既是义务,也是咒缚。 延续生命——这是天赋生命最大的欲求。 为了使种族得以续存、生物要维持一己的生命,并寻找繁衍之道:为需求维持生命之必要养份而奋斗,为觅求更理想的配偶而奋斗,但都同样会因单一的冲动求生存而被触发。 懂得用火及工具之后,人类的天敌明显减少了,但本能的冲动却依然活跃。于是人们继续竞争——让自己更强壮、更优越,能通过一切挑战,胜过其它的“人”。 当时代进入宇宙纪元,人类仍不打算摆脱这种生命体的欲望枷锁。父母一味期望自己的孩子突变成更卓越的人种,应该也是出于同样的冲动。压倒别人,也要更茁壮地存活下来。这种生命最初与大自然抗衡时所蕴生的欲望,在人们自奉为万物之灵、连大自然也几近任其主宰的今日,竟呈现出如此不可理喻的扭曲,演变成意料之外的局面。 与日俱增的人口污染着大地,渐渐也灭绝越来越多其它的生命体;甚至当这个存在本身都对人类自己的生命构成威胁时,他们仍无法割舍曾经拥有的事物。就这样,不再有天敌的人类相互为敌,无止尽地掀起战火,呼唤鲜血与泪水——这真的是进化该有的面貌吗? 基因改造是另一项无可避免的进步。人人都期望自己的子孙是优越品种——这原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基本欲求,但在施行一阵子之后,变得像是看目录购物一样;眼睛或头发的颜色、甚至身高都任君挑选,人们也不再认为新生命的降临有多么必然了。就这么轻易地,人类偏离了本来该走的路。 话虽如此,对于有遗传病的家族而言,这项技术却无疑是一份救赎,特别是那些致命性的遗传疾病。基因改良能事前剔除来自亲代的致病因素,使得人类得以克服严重的遗传病症。接受施术的人形同得到了延年益寿的仙丹。 终究,人就是无法割舍一切。 于是,有人开始认定所有的进步都是罪恶,主张“人”应该遵循古法、回归自然。倘若所有人都弃今从古,不知会失去多少人命?饱和的人口问题既不可能用古法解决,放弃一切新科技又使人无从抵抗疾病和天灾;这样的牺牲,人们做得到吗?当自己的挚爱在眼前挨饿、痛苦、濒临死亡时,想要尽全力去拯救,难道是错吗? 尽管人们只想保留好的技术,却怎么也难以判断好与坏的定义。有人认为核能的力量是罪恶,核能电力却已是日常生活之不可或缺;被中子干扰器阻碍了核分裂的地表再度以石化燃料为主要能源,产生出来的高量二氧化碳,却使温室效应的问题日益严重,令人不得不感叹是开时代之倒车。甚至核武本身,原本也是为了让世界大战一举结束而诞生的,其后却演变出多么悲惨的结果—— 人世间孰善孰恶?在善恶的价值、其至其观念都已亡佚的时代里,人们依然贪婪的索求着。求尽善尽美——求更强大的力量——。不断渴望自己能领先群雄,越来越强大。纵使人类已经迈进太空时代,仍难以逃离这原始的本能。 延续生命——既是义务,也是咒缚。 phase 01 无数的星光闪烁下,巨大的战舰映着地球光,幽幽浮在漆黑中。 那是地球联合军的叛逃舰“大天使号”,和奥布的出云级二号舰“草薙号”。由地面发射的“草薙号”主船体即将与剩下的四个组件接驳,便在m1“异端高达”部队的引导下逐步完成接驳程序。“草薙号”的主船体虽是可单独航行的宇宙舰,但在完全合体后,火力和推进力都会有飞跃性的提升。除此之外,合体后的舰身上下备有主炮“gottfried”,线性弹射器以包夹式固定在登舰舱口前端,成为了新的舰首;而后方两侧与载有阳电子破城炮“罗安格林”及后部推进器的舰体接合。于是乎,与其它组件结合后的“草薙号”,成为了全长二九零公尺、体型虽比“大天使号”略小,但武力却不可小觑的宇宙战舰。 “草薙号”完成接驳作业后,再让自出航起就跟着一道突围的“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着舰。 在“草薙号”居住区的一室,卡嘉利抱着双膝缩在床铺上,一个劲儿的埋首哭着。临行前那阵吞噬了父亲等人性命的火光,彷佛是向他们打出送行的狼烟一般,至今仍灼烧着她的眼睛。回想起从小和父亲之间的点点滴滴,还有他最后轻抚的大手,他的微笑,在刺痛她的心。 “爸爸……” 含着呜咽,哭哑了的声音从唇间泄出。 ——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自己先走了? 不该这么早的。实在太早了。我都还没从他身上学到什么。多想他多陪我一会儿,再守护我…… 脑中明白父亲的遗志,心却不由自主的老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房间对讲机响起一个呼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慢吞吞的走下床,恍惚地开了门,只见忧心忡忡的基拉和阿斯兰站在那里。 “卡嘉利……” “——……!” 一听见这充满关怀的语气,卡嘉利就哭着搂住基拉的颈子。于是基拉也抱住她,用他纤细的手温柔抚着她的头发。这感觉又令她想起父亲,终于无法自制,埋首在基拉的胸前放声大哭起来。一旁的阿斯兰只是默默地用一双忧伤的眼神望着她。 面对基拉,卡嘉利觉得自己么都不用再说;就算不说,他也都明白的。伏在他胸前大哭,让他静静安抚着,心底那几欲崩溃的悲叹好像就能稍稍平缓。哀恸虽然无法消弭,但她的心虽痛,还是有余力去领会父亲所做的选择。只不过恐怕要等到哭累了,心情或许才会稳定些。 看见卡嘉利抽抽噎噎的起身,基拉一面替地整理头,一面端详她的脸。 “……没关系。我去……洗一下脸。” 感觉到他无言的问候,卡嘉利抹着哭肿的脸自顾答道,准备转身往盥洗室走去。 “嗯,我们等你。” 淡淡一句,却是极其温暖的声音。卡嘉利回过身,迎向基拉那双彷佛无限包容的眼神,并且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对,己经不要紧了。 基拉也轻轻一回握,浅浅笑着。 我并不孤单—— 卡嘉利在洗手台洗了洗脸,看着镜中的自己。微湿的浏海是金色的,双眼哭得红肿,轮廓虽深,却看不出是属于哪个民族。对于这一点,她竟从来也没有疑问过。奥布是个多民族国家,而且阿斯哈家自古便混有世界各地的血缘。她觉得自己和父亲一点也不像,但身旁的人总说她那头金发是从祖父那里得来的,她也就接受到今天。 她胡乱擦过脸后放下毛巾,将手伸进衣服,动作莫名地紧张起来。指尖摸到一个硬纸的尖角。她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张照片,重新审视它。相片里这个浅褐发的女子,面容和蔼地抱着两个襁褓中的婴儿——一个是金发,一个是褐发。卡嘉利看得出神。 “基拉与卡嘉利”——倘若照片背面的这一行字是真的,那么这对婴儿就是自己和刚才抱着自己、安慰自己的那个少年了。真有这种事——? ——你不会孤单的。 父亲是这么说的。 ——因为你有个兄弟…… 被这个看似母亲的女子抱在怀里的小脸看起好无助,简直不像是自己。基拉的那张脸也一样。回头想想,她竟也没看过自己在这么小的时候拍的照片。 兄弟……?自己跟基拉……? 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多年来认做父亲的那个人,就……? “卡嘉利……?” 大概是担心自己这么久没出去吧。基拉敲敲门,在外面问道: “没事吧?” “嗯……没有!我马上出去!” 卡嘉利赶忙把照片放回口袋里,离开镜子前。一打开门就和等在门外的基拉对上了脸。 ——兄弟…… “他们说玛琉小姐他们也到了舰桥上。卡嘉利,你要不要也来?” “哦……呃、嗯。” 基拉体贴的问道,卡嘉利却像是羞赧地点点头,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基拉无心思地领头走出房间,但在一旁看着的阿斯兰,脸上剎时流露出疑色。 “‘草薙号’原本就是当做我们和‘海利欧波里斯’间的联络舰艇使用。” 到弹射甲板上来迎接玛琉等人的奇萨卡一面说明,一面领着众人走上通道。 “——是有一些ms的指挥系统和武装,但规模不比‘大天使号’。” 只见机库的维修座上,m1“异端高达”静静排列着。经过居住区时,他们看见m1的驾驶亚莎琪、茱莉和玛由拉等人,穆朝她们轻松地挥挥手,接着发表自己的评论。 “划分成五个区块,只留主要船体往返航行啊?这倒是很有效率嘛!” 居住区里竟也见到小孩的身影,令玛琉有些意外。想到往后的种种,这艘船实在不能说是个安全的地点;但是再想想,留在被地球联合军占领的奥布境内,只怕也没什么差别。 她一面思索着奥布此刻的命运,一面望向奇萨卡。 “那……嘉里……?” “她已经好多了,只是——在‘海利欧波里斯’的事情之前,他们这对父女原本也是亲得不能再亲的,唉……” 奇萨卡这么答道,脸上也笼着阴霾。 “……我也不忍心——叫她不准哭啊。这种时候……” 想起卡嘉利的父亲乌兹米.尤拉.阿斯哈,玛琉也不禁感到眼眶一热。这个将未来与希望托付下来的一代伟人——那壮烈至极的死,不只令她感到无限的惋恨,却也同时激起心中一股洒脱似的豪迈情怀。奥布的雄狮果然不屈不挠,直到最后一刻,仍然贯彻自我的信念。 沿着无重力的通道,一行人抵达舰桥时,玛琉不禁脱口惊叹: “好像‘大天使号’呀……” “是‘大天使号’像它。” 听见她的呢喃,奇萨卡笑了起来。 “都是‘曙光社’制造的啊!” 说的也是。若依先后顺序来讲,为“海利欧波里斯”接驳物资的“草薙号”还是先出生的呢。两舰不仅在特殊的舰桥配置上极为相似,主要武装也大多相同。 奇萨卡向操作席的一名女性说了声“帮我叫出宙域图好吗?”,便听得一个中规中矩的利落声音应答“是”。听到这声音,穆吃惊的转过头去。 “——爱莉卡.西蒙斯主任?” “您好啊,少校。” 只见她转过脸来,轻快的向众人打招呼。玛琉也十分惊讶。“曙光社”的这位开发主任——应该是平民身份,怎么会在这儿? “要在不熟悉的宇宙空间里指挥m1嘛。没我怎么行?” 爱莉卡.西蒙斯笑着说,像是稀松平常。奇萨卡似乎也没特别介意她 的身份。说起来,其实自己也早已不是军人——其至也不是这个国家的国民。眼前确实需要借重爱莉卡,而她本人也有这个意愿,既然如此,她待在这儿也不足为奇,只是玛琉等人一时还没体认到这一点罢了。 不过——这时走进舰桥的少年少女们,却像是已经把一切视作理所当然似的,没漏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回身看见基拉的身后跟着哭红了眼的卡嘉利,玛琉自然而然地避开目光,瞥向两人身后的那名扎夫特少年兵。 奇萨卡也带点偷看意味地朝卡嘉利瞄了一眼。看见她比预期的镇定,便很快把视线移回屏幕上的宇域图。 “我们目前的所在位置应该是这里……。问题是接下来怎么走……” 如今地球已无他们的容身之处,虽是暂且逃进宇宙,也不好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徘徊下去。可是奥布已经灭亡,他们既不隶属地球联合,也未依从“nt”,眼下已没有栖身之所了。正这么想,便见奇萨卡指着卫星轨道上的一点说道: “我看我们就先——往这里走,如何?” “l4……” 奇萨卡所指的是在地球的卫星轨道上隔着月球,与“nt”遥遥相望的另一个拉格朗日点。那里也有为数不少的殖民卫星群,只是规模不及“nt”。 “‘草薙号’和‘大天使号’目前还没有物资上的问题,但也不是无穷无尽。尤其是水,可不能等。” 离开奥布前,两舰都尽可能装载了物资,由于目前的乘组员人数离满额还差得很远,因此现有的存水量大约可供应一年。不过今后将不再有补给来源,一切都要靠自己设法调度。迫切感觉到眼前的孤立状况,玛琉不禁面露忧色。话说回来,打从这趟旅程一开始,他们就是这么孤立的走过来的,跟先前的景况比较起来,现在这样要好得多了。想到这里,她便努力振作起来,决心撑过去;虽说先前还知道他们该去阿拉斯加,这回却连个明确的目的地都没有—— “——l4殖民卫星群在开战时就因毁损而逐渐被弃置,现在虽然无人居住,但应该还能当做水源地使用……” 奇萨卡说完,玛琉不由得喃喃道: “怎么又……害我又想起来了……” 听见她没精打采的这么说,穆一贯潇洒的对她笑了笑。 “不会啦,这跟‘尤利乌斯7号’那次不同啦!” 听见“尤尼乌斯7号”一词,那名扎夫特兵——阿斯兰表情微微一僵,基拉马上就注意到了。众人后来才知道,原来阿斯兰的母亲正是丧命于“血腥情人节”中。只见阿斯兰立刻敛起脸上的动摇,以冷静的声调提供情报。 “l4还有好几个运转中的殖民卫星。” 在场的众人都望向这名年轻的新来者。 “——扎夫特之前接到情报说有可疑份子盘踞在那一带,所以派人调查过。是好一阵子前的事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阿斯兰大大方方的说着,语调沉着得不像他这年纪该有的。 “虽然没人住,但总该还有一些卫星的设备完好可用。至少在当时的调查报告里是这么说的。” “那就决定啰……” 基拉接着他的话附议道。孩子们好像已经跟这些扎夫特的士兵们打成一片了。尤其是阿斯兰,他跟基拉原本就是童年好友,跟卡嘉利好像也曾经见过面的样子。想起这个文静的少年竟曾是之前执拗地攻击自己的敌军,玛琉觉得好奇妙。 “不过……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穆没来由的了一句。阿斯兰的脸上又是一僵,而基拉与卡嘉利则不解的看着穆。 “当然不只是你,还有另外一个也是……” “少校……” 考虑到阿斯兰的心情,玛琉轻声制止道,心里却也明白穆选择此时做此质问的理由。 “你们在奥布的战斗我是看到了,也知道状况非比寻常。我并不是对你们身上的军服有意见,可是……” 穆看着阿斯兰,露出他偶尔会有的冷酷眼神。 “可是,照这么走下去,我们也可能和扎夫特发生战斗啊。这跟奥布那时可不一样。你有那个心理准备吗?——你不是帕特利克.萨拉的儿子吗?” 阿斯兰那张端正的脸庞剎时闪过一丝苦意。他还没开口,卡嘉利已经先抗议了。 “是谁的小孩又怎么样!阿斯兰是——” “军人脱离自己的组织,比你想象的更严重。” 穆的语气仍是一派严厉。 “——更不用说,站在最高层的还是自己的父亲……” 穆的疑虑自是难免。在奥布时,他们的敌人是地球联合军,阿斯兰等人原本就不会有任何抗拒,当然可以与之交战,可是此后的情况全属未知,万一得和“殖民地”为敌,他们绝不可能和自己的同胞交战。与昔日友军相抗固然痛苦,考虑到位居国家元首的父亲,更将情何以堪。反过来说,假使阿斯兰的行为只是出于对父亲的反抗心,那么把前线交给这样一个小孩,叫人怎么放心呢。 “不能笃信自军的正义,不可以出来打仗。那可是本末倒置唷?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跟基拉不同,他是扎夫特的正规军人啊,不是吗?” 穆的语气越来越严厉,他的眼神看穿了阿斯兰。 “——不好意思,不过……既然要并肩作战,我也想信赖你们。——你懂吗?” 穆刻意如此不近人情地逼问阿斯兰,众人这才明白用意何在。只要他对这里有一丝后悔或迷惘,往后便难免心生嫌隙,也会渐行渐远;另外,若不趁这个时机问清楚这个人的意志,就像穆所说的,以后也很难全心全意信任他,让他守着自己的背后。 阿斯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抬起眼睛,直视着穆的双眼。 “在奥布……不,在‘nt’也好,地球也好,我看了很多、听了很多——也想过很多。” 阿斯兰一面整理思绪,一面说道: “那些讯息是不是正确的,或者——甚至我知道了什么、还不知道什么——现在的我,也不敢说自己有多清楚……” 尽管如此,他的声音里却流露出漱石般清朗的意调。 “只是——我心里向往的世界,和你们是一致的——这就是我现在的感受。” 肯定不是个很灵巧的孩子——听着阿斯兰的话,玛琉如此想着。但也因为如此,他的话更有一份由衷的真挚,无点矫饰虚假。不经意,却见穆笑逐颜开。 “……你满有主见的嘛,跟基拉真是差好多。” 他的一句调侃,顿时令紧张的气氛大大缓和。基拉颇感意外地扬起眉毛,随即做了个滑稽的笑脸。 “他从小就是。” 看见基拉的笑容,阿斯兰紧绷的表情也放松了一点。穆看着这对小朋友,又故作洒脱地开口说道: “奥布托给我们的责任可大啰!” “对。” 玛琉点点头,一旁的奇萨卡与卡嘉利则神情严谨地听着。 “——就凭我们两艘……坦白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就是说呀……” 穆带着潇洒的笑意,环顾眼前的每一张脸。 “不过——又何妨呢?” 玛琉和穆相视一笑,在场的众人也纷纷露出坚定且认同的笑容。 “就相信……” 基拉静静说道: “坚强的灯火虽小,却不会熄灭,不是吗?” 对。往后的事烦恼再多也是无谓,他们只能一步一步尽力去做。为了肩负的责任太过重大而心生怯意,那就成不了事了。 “在‘nt ’也有人抱着同样的想法啊!” 阿斯兰彷佛终于敝开了心胸说道。基拉像是有所意会似的,和他互望了一眼。 “……拉克丝?” “对。” 穆还记得这个名字,表情显得惊讶。 “那个粉红色的小公主?” 玛琉于是也想起那名在碎石带巧遇的少女;拉克丝.克莱因——克莱因前议长的女儿。她怎么……? “是阿斯兰的未婚妻。” 基拉笑咪咪的说道。卡嘉利睁大了眼睛望向阿斯兰。那三个字像是上个世纪的名词,和眼前这个少年的年纪一点也不相衬。 可是,阿斯兰的表情却顿时沉痛起来。 “——她已经被……被我父亲通缉了。说是叛国……” 叛国……? 把这几个字和那一位乖巧又娴柔的少女联想在一起,更教人感到意外。不过基拉却像是早已预料般,只是镇静地点了点头。 与他们抱着相同理念的人,在“nt”也照样被视为异端。玛琉轻叹一声,不禁遥想起星海彼岸的种种。 “——我们想走到哪里去?又想得到什么呢……?” 少女清澈的声音响遍大街小巷,人们停下脚步,带着困惑与同情的神情,抬头看着屏幕上的这一位歌姬。 “——今天的战场上,又有我们心爱的人死去了……这样悲伤的日子,我们究竟还得要过多久呢……?” 仰头看着这段影像的人群中,也有几双眼神怀着憎恨。“割喉作战”的情报外泄一事,己被宣称是窃取新型ms的拉克丝等人所为,而官方也以协助通敌为由拘禁了克莱因派的议员们。此后,西盖尔和拉克丝父女的行踪成谜,帕特利克.萨拉直属的特务队甚至搜遍了整个“nt”,仍未能掌握十足线索。 拉克丝失踪不久,人们便又在荧光幕上偶尔看见她的身影。拉克丝的非战诉求透过流动电台的插播,继续在电视频道上播映。 “我们一定要让战争结束——” 然而,特务队每次循线找到发讯端时,却都只能在空无一人的建筑物内找到被留下的播映器材。克莱因的人马太会躲,每每令他们扑空。同时,像是呼应拉克丝的流动频道开播,帕特利克.萨拉也加强了对巿民的精神喊话: “千万不能被拉克丝.克莱因的话给混淆了!她是与地球军通敌叛国、出卖军方重要机密的逆贼!” 现任最高评议会的议长慷慨激昂,遗责这股地下反抗势力。 “——没有人希望战争!可是——各位何不想想,为什么事态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明明是自然人创造出我们,却又嫉妒这进化后的能力,而对我们调整者多方迫害……!” 他又诉之以情,激发人们对自然人的恨意,将敌人至今犯下的十大罪状罗列陈述,痛斥他们对同胞所下的毒手。 “——我们在忍无可忍之下揭竿起义,他们的回答又是什么?就是射向‘尤利乌斯7号’的那一枚核弹……!” 杀我同胞的仇恨和迫及生命的危机意识,永远都强过台面上的和评论。 “这场战争,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求胜!一旦败北,只会造成比过去更黑暗的未来!” 相对于帕特利克的敌我二元论,拉克丝仍然只是静静的劝说着: “地球的人和我们都是同胞,调整者绝对不是‘进化后的异种’……” 粉红发色的少女,在柔和的语调中释放出凛然韧性,宣告着至今不为人知的秘密。 “尽管实行了婚姻制度,我们仍然生不出下一代……已经无法创造未来的我们,哪里称得上是进化后的种族呢……?” 近年来也有人隐约注意到这个事实,不少人便是被这番话打动。年年下滑的出生率——虽是未公开的统计,却值得注意——纵使不是事实,这些经过基因操纵而天生异能的人们,对自己的能力也不是毫无质疑的。自基因改造的历史开启以来,一直都有人为自己的血缘而困惑,留在地球上的调整者之中,甚至也有人痛恨这种非出己愿、约粹是父母亲强加的遗传特质,以至竟成为主张排斥调整者的“蓝波斯”的一员。 不过,被点明这个事实的帕特利克,言辞中仍然带着愤怒与嘲笑。 “我们已经是一支与自然人不同的新人种了!纵然有再大的问题,凭我们的智慧,必定能解决!” 进步——更进步——不断企求这点的想法,果真是善意的吗? 为了挑战各种可能性,人类才有跳脱地球、探索宇宙的这一天。这件事的本身会是罪孽吗? “——让我们停止战火,寻找出路吧。什么才是我们该祈求的?什么才叫做幸福?是此刻生活在战火下的每一天,还是未来的承诺?当我们失去了心爱的人,战争却依然持继时,这样的未来又能给我们什么样承诺……?” 拉克丝的话,是否意味着一种选择?对人们而言,这个选项是否真的存在? ——之后的某一天,一个消息传到了帕特利克的办公室。 特务队终于找到了西盖尔.克莱因的藏身处,并且——射杀了准备逃走的西盖尔本人及其同志。 接获消息的那一刻,帕特利克也不禁闭上了双眼,像是为这个同属调整者第一世代,于公于私都曾互相扶持的男子之死而哀悼。 他们曾经共渡光辉岁月,也一同捱过最苦涩的年代。在他们年轻的时候,眼中的未来曾经是何等光明啊! 在“nt”长大的年轻一代,对他们的能力其实自觉不多,因为身边全都是调整者,没有人表现得特别优异,当然也没有差别待遇。但在帕特利克这一代时,调整者是在自然人的尊敬与妒意下成长的,他们都深信自己较常人更为优越。到了迫害时代更是如此——不,迫害越深,反而越令他们认定自己优于那些排斥者——进而让这份矜持成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尊严。 可惜的是,他们终究还是发现,其实自己的存在并不完美。从那一刻起,西盖尔.克莱因便开始否定调整者的优越性,而帕特利克.萨拉拒绝接受那些颠覆优越性的证据。一路并肩走来的同胞,从此踏上截然不同的两条路,直到今日。 帕特利克沉默良久。是为了这个堪称战友的人物之死而伤痛?抑或——一向动摇其价值观的威胁终于铲除,此刻正感到一丝宽慰?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脸上伤感神色已经消退,他对辅助佐官说话的声音,也回复到往常那般的冰冷。 “还有他的女儿……” 他的语气里,不再有一丝犹豫。 “——只要在此刻坚忍奋战,到最后,他们必能获得和平而光辉的未来!” 在卡贝塔利亚的扎夫特军事基地里,也同样播映着帕特利克.萨拉议长的演说。伊扎克.玫尔怀着复杂的心情,不发一语地听着,劳乌.卢.克鲁泽则是一派殷急的发表感想——却彷佛隐含着一丝嘲讽。 “看来,拉克丝.克莱因倒是让议长伤透了脑筋啊……” 克鲁泽队的成员们在简报室里齐聚一堂,刚配属的新进队员也在列;与伊扎克同期的队员,已经只剩下他自己一人了。米盖尔、拉斯堤、欧洛鲁……以及尼高尔、堤亚哥——全都不在了。想到这一点,伊扎克不由得痛恨敌人夺走了他们的生命,只不过和以往不同,这股恨意中已含有一丝踌躇。 “……不过我想,他召我们回国的原因应该不是这个吧!” 克鲁泽半开玩笑的说,引得新队员们微微一笑。独有伊扎克不经意地将心中的疑念脱口而出: “可是……我真不敢相信,她居然会叛国……” 伊扎克心里也深深为这位全国 偶像的歌声和可人之处所倾倒。她和阿斯兰间的婚约虽然令他不满,但对方是被自己视为劲敌的强手,他也不得不承认两人是十分相配的一对。一个宛如小鸟依人的纯真少女,实在很难和出卖同胞的叛徒形象联想在一起。身旁的新同僚们也像是同意他的话,不约而同露出复杂的表情。 然而,克鲁泽纠正道: “正因为有人会像你们这样想,克莱因派才要利用她啊。连你们都中计,那怎么行?” 换做是以前,被这位长官如此纠举,伊扎克会坦诚地觉得羞耻,但如今,他甚至觉得克鲁泽的话也不无可议之处。一切都是因为他把那个红发少女带进来的缘故。那女孩正穿着扎夫特的制服站在一旁,简直像是正规成员似的。伊扎克实在搞不懂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队长又是基于什么样的意图而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只知道她原本是敌方的人,而且是个自然人。不过——或许根本不必去问什么意图。因为克鲁泽都让她睡在队长寝室里了。 连克鲁泽都这样——伊扎克对这一点几乎忍无可忍。巴尔特菲卢特也将自己的女伴带上前线,但那当然不是军人应该有的行为。而且这个自然人动不动就摆出一脸惊惧,缩头缩脑的,好像她被丢进一个关了猛兽的牢笼,也让伊扎克看不顺眼。 “——战争就是这么回事,里头有各种人的思绪盘根错结。我们要对抗的究竟是什么,你们可不要搞错啊!” 克鲁泽说着,脸上又浮现出那个深不可测的笑意。伊扎克和其它的队员们一致挺直脊背,答了声“是!”,但内心的疑念却仍然挥之不去—— 帕特利克扬声高唱:只要继续作战,直到歼灭敌人的那一天,同胞们就能抵达那流着牛奶与蜜的应许之地。 面对这些赞辞,伊扎克已经不像以往那样单约得只知照单全收了。但他同时也明白,自己只能继续遵从它。既然不愿做被消灭的一方,只有去消灭敌人了。想到阿拉斯加、想到巴拿马,还有那些逝去的同胞们—— 或者——还有别的路可走? “只要杀了上级命令中所谓的敌人,这就好了吗?请大家再想一想。被指为敌人的他们,也同样有父母和妻小。我们是不是都忘了这一点呢……” 为了不让人从背景猜出地点,屋内的摄影布景都经过精心安排。正在录制下一段影片的拉克丝.克莱因停下话,转身看着走进屋内的青年。 “——是不是又要换地方?” “是……非常抱歉。” 身着暗色服装的红发青年微微低头。马秦.达哥斯塔——曾经担任“沙漠之虎”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副官的他,为这位纤弱的少女感到一丝不舍。投身地下活动以来,他们带着拉克丝一处接着一处的改约据点,以躲避特务队的搜索,拉克丝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然而少女却不显一丝疲态,只是纯真的微微一笑。 “不,我不要紧的。——有没有新消息?” 她的神情仍如往常那般文静,却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利落和迅速开始收拾随身物品,为离开做起准备了。在她身旁的达哥斯塔简述最新的情势。 “维多利亚和奥布受到地球军的攻击,奥布的质量投射装置被破坏,维多利亚的则被他们夺回去了。” “哎……” 拉克丝的脸色一暗。 “扎夫特在维多利亚不是配置了相当多的部队吗?” “但地球军好像投入了新型的ms……” 达哥斯塔也难抑心底的苦涩。扎夫特在阿拉斯加一役折损太多兵力,显然难以抗御地球军的压倒性资源战。 “是吗……那我们也得加紧脚步啰!” 拉克丝那双柔和的蓝眼睛里笼上一层阴影。只在这片刻间,战场上又有两军的士兵陆继死去。达哥斯塔也明白,在仇恨中杀戳是不会有未来的,因此他投身克莱因派,暗中辅助拉克丝,但他偶尔也不免质疑,自己这么做是否有意义?拉克丝再怎么宣扬这份理念,但会不会在人们愿意侧耳倾听之前,事态已至无可挽回了呢……? 拉克丝藏起自己显眼的长发,抱着哈罗起身,在达哥斯塔和另外几名人员前后护卫下走出做为临时据点的那间废屋。刚走到屋外,便听得一名通信人员喊了一声,大概是接到无线电。 “马秦!” “……干嘛?” 达哥斯塔回过身,惊觉叫住自己的那个人脸色发白,神情也不对劲。 “西盖尔先生……” 约略可以想见,无线电那端传来的是什么消息。达哥斯塔一时情急,冲过去直接抢过听筒。 “西盖尔先生怎么了?直接说!” 达哥斯塔对着无线电那头的人大喝,然后亲耳确定了消息。这事来得太教人难以置信,他觉得自己的双脚几乎颤抖起来。 “——请问……?” 一个清澈的声音,引得他猛然回过头去,只见拉克丝那双纯真的眼睛得好大,看着站在通信机前的同志们。 “家父怎么了……?” 达哥斯塔彷佛感到脚下一沉。 这个事实,要他怎么转述给这位少女——? 壮志未酬,抛下了未尽的大业——和钟爱的女儿,她的父亲已经撒手人寰…… “哎呀呀,了不起。” 看着维多利亚历经战火后的残破景象,一个装腔作势的轻浮语调响起。到处可见颓倒交迭、如死尸般动也不动的ms,光束和飞弹肆虐之后的赤土,以及扫荡在半毁的机体间巡逻兵,从驾驶舱搜出一息尚存的扎夫特兵,一个个射杀。找到新食场的兀鹰在上空盘旋,再加上气温升高、烧焦的建材和塑料发出异味,让这片战场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腥臭。投降是不被接受的,战俘条款是被默决的;喂饱了一只又一只的兀鹰,那些士兵的眼中甚至隐现着憎恶和残忍的喜悦。 在阴惨枪声间歇地响起、充满烟硝味的空气中,一名身着雅致西服、气质与此景全然不符的男子,正与一名将官驱车前往质量投射装置。 “果然有一套啊,撒扎兰德上校。” 穆达.阿兹莱尔——穿着西服的男子,对这幅战场的悲惨景况似乎视若无睹,一心一意地只望着前方那座最大的战利品。听到这句赞美的威廉.撒扎兰德也一样,对自己号令之下的血流成河并不以为意,脸上还有抑不住的自豪。 “哪是,是‘攻击刃’的功劳啊。在奥布会让您那样苦战,我看都是因为那两架半路杀出的ms而已。” “我这儿也还有不少问题呢!” 阿兹莱尔语带厌烦地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也没想到‘灾厄高达’、‘禁断高达’和‘强夺高达’竟然要费那么大工夫。奥布这个国家也太不象话了,到底在想什么啊!” “八成是墙头草,想做渔翁得利的一方吧。好个卑鄙的国家。” 撒扎兰德轻蔑地哼了一声。人毕竟只会用自己的尺度衡量他人,除了自己之外,他们也想不到别的。 “我看他们倒是吸收了不少‘nt’的技术啊……。不,说不定那两架其实是扎夫特的……” 反抗自己,一定表示有通敌行为,撒扎兰德本着这个单纯的逻辑冲口而出。阿兹莱尔也一改轻浮的态度,神情严肃起来。 “不管是哪一个,都得想个办法解决才行。” 他扬扬嘴角,侧眼看着撒扎兰德。 “——不知道能不能弄到手?” “所以,您要亲自前往宇宙——?” 刚被夺回的质量投射装置上,已经停妥了一架太空梭。另一架极具特色的青缘ms从运输机走下来,步向航天飞机。那是背着巨大炮管的“灾厄高 达”。“禁断高达”和“强夺高达”也跟在后面。 看着撒扎兰德一脸诧异的望着自己,阿兹莱尔耸耸肩。 “那些ms……” 回想起在奥布所见的红白两架ms,竟然力克他引以为傲的三架“g”系列,阿兹莱尔的脸上浮现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我在想,搞不好——用的该不是核能吧!” “您说什么……?” 一听到这番话,撒扎兰德的眼神顿时改变。是的,这禁忌的核子之力,早已令人们望眼欲穿。 “我是没有确切的证据……” 阿兹莱尔走下车,直截了当的说: “不过,从那样的威力看来,旧有动力是做不到的……” 在军事产界待久了,他比何人都清楚,就算再怎么改良电池技术,也绝对应付不了那样的火力和机动力。那两机不只成功的牵制三架“g”系列,甚至在三机电池耗罄而撤退时,也完全未见有一丝动力衰竭的迹象。 “中子干扰器也是调整者制造出来的……” 撒扎兰德也沉吟起来: “的确,他们是有可能开发出令中子干扰器失效的装置,不过……若真是如此,事情就不得了了……” 被中子干扰器封锁了核能的地球,一向以为双方在这一点上处于同等立场。万一这项前提不再成立,地球便将面临更深刻的威胁。 “喂喂,难道你怀疑我的眼睛?” 阿兹莱尔打趣似的问道,撒扎兰德立刻回过神来猛摇头。 “不……怎么会。” 阿兹莱尔走上航天飞机的登机梯,噗嗤笑道: “反正我们就是脆弱的生物……” 他随口说着,却隐约有几分认真。 “——所以凶牙利爪的家伙,都要好好的关起来才行……要是不绑好,那可就危险啰!” 撒扎兰德也不禁跟着笑出声附和他: “丢进宇宙任它乱跑,后果就——是吧?” 走到一半的阿兹莱尔回过身,又是轻浮的一耸肩。 “好啦,我也会努力斩妖除魔啦……” “阿斯兰——” 基拉来到驾驶员休息室,看见阿斯兰靠在扶手上望着玻璃墙后的机库出神,便出声喊他: “这边好像都弄好了,我们回‘大天使号’去吧!虽然两边都一样,不过这里也装满m1了……” “大天使号”和“草薙号”正往l4航行。辅助完“草薙号”的接驳作业后,关心卡嘉利的基拉和阿斯兰便将机体停泊在“草薙号”上,不过这里的机库已在出航前装满了m1“异端高达”,其至连两具维修座都空不出来。同时“大天使号”上目前只有“强袭高达”和“暴风高达”,宇宙航程多变,谁也不敢说何时会因故分开,趁早回去比较保险。 可是,阿斯兰听着,脸上的神情却像是另有所思。 “……阿斯兰?” 基拉不解的歪着头。迟了一会儿,阿斯兰像是毅然转过身来。就在他准备开口之前,休息室的门又开了,卡嘉利漂进来。 “基拉……” 卡嘉利也是一脸严肃。她在阿斯兰身旁停下,生硬的问道: “……可不可以耽搁你一下?” “啊……那我就……” 察觉到她的迟疑,阿斯兰以为她有所顾忌,于是打算离开休息室,却被卡嘉利慌忙地一把拉住。 “等、等……不、没关系,你可以。不是,你留下来吧!” 被她这么一留,阿斯兰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困惑地看着基拉。可是基拉也不知道卡嘉利要来找他说什么。 “怎么了,卡嘉利?” 是要聊她爸爸的事吗?——基拉的预想很快就被推翻了。卡嘉利不断踌躇,好一会儿才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基拉。他漫不经心的接过,见相片上是一个抱着两名婴孩的年轻女子。 “照片?这谁的……?” “——后面……” 卡嘉利一比手,看来有些焦躁,却又显得莫名的怯懦。基拉依言把照片翻过来,见那一行字便睁大了眼。 ——基拉……卡嘉利……? 这是什么? “‘草薙号’出发之前……我爸爸交给我的。” 卡嘉利心烦意乱的说着,声音也有些颤抖。 “他还说——你并不孤单……说我有兄弟。” 从旁瞥见照片的阿斯兰,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卡嘉利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臂,彷佛这么用力扣着,也可以扣住自己飘忽的心意。 “——你想……这是什么意思?” 她带着期盼看着基拉,颤声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这……” 基拉也不知所措的看看照片,又看看卡嘉利。 姐弟——?兄妹——? “双……胞胎……?” 阿斯兰半愣着吐了一句,轮流比较两人的脸。 ——对啊。他们两人同年,照片里的小宝宝看起来也像是同时出生的。如果……如果乌兹米说的是事实的话。 “乌兹米大人……还有说别的吗?” 基拉又问道,却见卡嘉利一脸困惑的摇摇头。于是两人都说出自己的生日,结果竟也发现是同一天。可是—— “总之……不过,光凭这个也弄不清楚啊……” 他们所有的线索就只有这张照片和背面的那行字,加上乌兹米的话而已。问问基拉的父母亲或许能多少了解一点,但现在却没办法跟他们取得联系。 “那,这个抱着小孩的人……?” 至少就现有的情报探一探,阿斯兰便问道,但见基拉和卡嘉利都直摇头。 照片的背景看来像是医院的产房或病房,那名年轻女性披着一头浅褐色的长发坐在床上,温馨地笑看着怀里的两名婴儿。这名女性该不会是……? “如果我跟你是双胞胎……那……我……” 基拉的思绪还在一团混乱,听见卡嘉利几乎语不成声,这才惊愕的抬起头来。数小时前才失去了父亲——或者,是至今视为父亲——的少女,终于又难以自制的哭了起来,泪水散开在空间中。 “我……我爸爸就……” 她也想到同样的问题。如果这名女子是他们的生母,而他们确实是同胞手足的话——抚养他们至今、被他们视为双亲的人,不就没有血缘关系了吗? 这么一来,卡嘉利就像要再一次失去“父亲”了。 看她抽抽噎噎的哭着,竟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粗线条却爽朗快活的少女,基拉不由得轻抚她的背。 “……现在想这个也无济于事啊……卡嘉利。” 他还不敢相信自己和卡嘉利真是手足,但也不认为乌兹米是信口胡诌的。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说出隐瞒已久的事实真相,反而更有可能。只不过眼下既没有办法查证,老想着它也只是害脑子空转罢了。 “况且……”基拉微微一笑,像是要给她打气。“就算是真的,你的爸爸还是乌兹米大人啊……” “基拉……” 卡嘉利睁开眼睛,泪珠仍然止不住的涌出。她哭着抱住基拉的颈子,基拉也伸出手将她的身体搂近自己,温和抚着她的背。 ——兄弟…… 想象乌兹米当时说出那句话的心情,基拉不由得感伤地紧紧抱住卡嘉利。那是乌兹米已知自己将死,于是将心爱的女儿托付给基拉。 既然如此,不管他的话是真是假,他都要保护她;就当她在世上再没别的亲人了,他要好好去爱她。代替乌兹米—— 一旁的 阿斯兰,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们。 “你很久没回国了吧,伊扎克。” 走进航天飞机,克鲁泽领头步向座位,一面朗声说道。 “——回去让家人看看你,让他们放心。” “是,谢谢队长。” 芙蕾还站在走道上,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走在她身后的这个浅金发的少年便极不耐烦地大喝一声。 “快点坐下啦!” 芙蕾吓了一大跳,赶忙往前走。唤作伊扎克的这个少年驾驶,好像是最受克鲁泽重视。他的脸虽然长得很好看,但却有一道长长的伤痕,而且看芙蕾的眼神既尖锐又凶恶。她跌跌撞撞的跑进克鲁泽身旁的座位,只想赶忙逃开那名少年。 到头来,她竟然只能倚靠这么冷酷而神秘的男人。向别人求助也是没用的,因为身边全都是调整者。都是敌人。 光想到这一点,她就怕得不得了。就拿那个伊扎克来说吧,看起来也不过和赛伊或其它同学们同年纪,但却是个调整者,而且还是敌军ms的战斗驾驶——也就是先前数度威胁他们性命的人之一。所以她想,自己可不能被这些乍看无异的外表给骗了。 话说回来,自己竟身不由己地跟着克鲁泽他们前往“nt”去了。之前的经历虽然可怕,但被带去“nt”更可怕,说不定她再也回不到那个有人认识她的世界了。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像是要消失了,于是心慌地哭了起来。 “——不用怕。” 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低语,芙蕾惊讶地看过去,却见克鲁泽正微看着她。 “只要在我身边,你就安全了。” 覆着奇特面具的那张脸近在眼前。连日来的朝夕相处,芙蕾已经习惯这不寻常的容貌。 克鲁泽更放轻了语调,像在安抚一个年幼的孩子。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你就放心吧。芙蕾……” 他的声音和父亲的重迭了。 ——真的,这个人的声音为什么会和爸爸的声音这么像呢……? 芙蕾闭上眼睛,依偎在邻座的男子身旁。 只要闭上眼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就能想象,坐在身旁的人就是爸爸…… 航天飞机终于发动,机身开始晃动起来,她更紧紧攀住克鲁泽的手臂。而这位敌军的指挥官,竟也以温柔的手势轻轻拍着她的手。 “基拉…我可以借一艘航天飞机吗?” 暂将座机移到“大天使号”后,阿斯兰叫住基拉,说出他一直在想的事情。 “我要回‘nt’一趟。” 基拉闻言不禁睁大了眼睛。不久前才向众人表明自己的心意已决,现在又说出这种话,阿斯兰自己也觉得尴尬,但他仍直视着基拉的双眼。 “我想……还是应该跟我父亲好好谈一谈……” 基拉的表情忧郁起来。 “阿斯兰……可是……” 他想提示这么做会产生的危险,却见阿斯兰用力的摇摇头。 “我知道!可是……他是我父亲啊……” 阿斯兰的想法并不会改变,他仍认为父亲要走的路并不正确。可是,不向父亲点明这一点,就这么违背父亲的意思,他又觉得不光明。 而且……说不定,自己有可能改变父亲的想法。这世上若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一点,除了他这个做儿子的,还能有谁?至少他们是父子。或许他是个不肖子,起码也是流着他的血液的骨肉。 “好吧……” 也许是了解阿斯兰的心情,基拉就不再反对了。 基拉向玛琉等人说明事情原委后,阿斯兰获得了航天飞机的使用许可。机库里,阿斯兰抬头看了看“正义高达”,向身旁的堤亚哥说道: “——要是我没回来,‘正义’就给你来开吧!” 堤亚哥马上皱起眉头。他是不可能说出自己是来送行的,不过陪着走来这儿也不会是别的目的。 “我才不要。我比较喜欢‘暴风高达’。这东西还是你自己去开吧。” 他的口气仍是那般轻侮,但这话应该是要他“滚回来”的意思吧。阿斯兰好像在交待后事,堤亚哥大概听不下去才这么冲一句。阿斯兰不禁莞尔。不管是他或伊扎克,说起话来怎么老是别扭又不坦率。不过那些话里隐藏的关怀,现在都很让阿斯兰很高兴。 “等一下!” 就在他要走进航天飞机时,一个高八度的声音突然传来。阿斯兰回过身去,来者竟然是卡嘉利。不知是几时跑来“大天使号”的。她几乎是飞也似的扑过来,阿斯兰急抓住她的肩膀,两人的身体便被惯性带往后方。 “阿斯兰!干嘛,你……为什么!” 卡嘉利像她平日那样粗里粗气的吼叫: “你为什么还要回去‘nt’嘛?” “抱歉……” 对卡嘉利来说,现在正是她难过的时候。阿斯兰觉得,自己一人的离开好像是种背叛,不由得低下头去。不过从卡嘉利口中说出的话却不是责备;尽管心情依然艰苦,她仍为阿斯兰顾念。 “抱什么歉?你把‘正义高达’留在这里,自己回去,那……” “‘正义高达’留在这里比较好。要是出了事情,基拉知道怎么处理……” “不是这个啦!” 卡嘉利吼回去。看来她也知道。阿斯兰没夺回“自由高达”,甚至连“正义高达”都没带回去,这责任追究起来非同小可。然而这里势必需要这架机体,而且局势发展至此,阿斯兰也不想把这么强大的力量再交还给扎夫特。 卡嘉利和大家的关心很让他高兴,他自己也知道这么做是有勇无谋。 “……不过……我还是得去。” “阿斯兰!” “我不能坐视不管啊……” ——我要阻止父亲。 言语若是说不通,那么,不论用什么手段…… 基拉飞来他们身旁,轻轻的拉住卡嘉利。 “卡嘉利……你应该能体谅吧?” 卡嘉利看着基拉,又看看阿斯兰,表情看起来好像又要哭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可能改变阿斯兰的心情了。她最清楚忤逆父亲是怎么回事,当然也无法否定阿斯兰想再次和父亲开诚布公地谈的这种心情。 就这样,挥别一脸不安的卡嘉利,阿斯兰的航天飞机就在“自由高达”的护航下,离开了“大天使号”。 “我看你还是去陪卡嘉利吧?” 阿斯兰打开通讯,对基拉这么说。失去了父亲,又被告知有基拉这个兄弟,在这双重打击下,她应该会需要基拉的安慰。但是基拉却笑着回答: “要是我让你一个人走,回去她一定会生我的气啦!” 那倒是很有可能,阿斯兰也笑了起来。他们如此为自己着想,让他感到好心痛。 “拉克丝.克莱因是被利用的!就因为她一心祈求和平……” 在电视上发表声明的人,今天换成了爱莎莉亚.焦耳。男子在官舍的一室看着这段画面。他见过她的儿子,伊扎克.玫尔。 “我们也明白,所以更想救她。自然人竟然欺骗了她,甚至如此这般利用她……” 原来如此,可以这么解释啊——正这么想时,电话响了。 “——为此,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和线索!爱护她的各位,请你们帮忙!” 拉克丝没有罪。所以——提供她的下落纯粹是出于善意,是为了爱她。这么一来,就能打着“救人”的名义,行“狩猎”之实—— 电话里传来一个最近才听惯的声音。是帕特利克 .萨拉。 “找到‘自由’的下落了。在奥布!” “奥布?” 男子不由得拉高音调。他用肩膀夹着电话,一手把电视的音量关了。他的身体不若以前那样方便,不过一向适应力高的他也已经习惯了。 “对,就是奥布。克鲁泽在战斗行动中遇见,才把消息传回来的。” “真不知道那是透过什么管道落入奥布手里?” “管它那么多!阿斯兰或许有掌握到什么消息吧。那个不成材的东西,一点报告也没送过来!” 打从一接起电话,帕特利克的声音就是这么愤怒又暴躁,只差没有歇斯底里了。男子在内心感到厌倦,嘴上却仍说着安慰的话: “您派给他的是个极机密任务,不是吗?动不动就通讯,他也怕泄露情报嘛。” “抢回了维多利亚,自然人现在可得意了,还一批批的上月球……” 电话那头,帕特利克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次我们非得击垮他们不可……彻底的!” “我明白。” 男子轻快地应答,用辞却有一点刻意承欢。 “——到时还请让我为您贡献一分力啊。像我这样的人能重新拥有一席之地,多亏有议长阁下您的赏识……” 听完这段奉承,对方就挂上电话,男子也略显厌烦地放下话筒,单手将虹吸壸里的褐色液体倒进小杯里。顿时香四溢,他便深吸一口气。 “嗯……还是摩卡最香……” 话说回来,几句阿谀就能任人摆布,帕特利克.萨拉也实在太好对付了。抗拒不了追随一向是位固高位者最容易出现的弱点。越想往上爬,越想力冠群雄的人,就越可能在心底对自己的能力感到不安,也就越需要旁人对自己卑躬屈膝、屈意奉承。 开始脱序了。阿拉斯加攻略战失败,“自由”失窃,维多利亚失陷;这些影响虽然还看不见,但加上巧妙逃窜同时又蛊惑人心的克莱因派——却已开始削减这位最高评议会议长的忍耐力,动摇起他的精神。 ——抱歉了议长,您得借我利用利用…… “好啦好啦……再来——几时是个好时机呢……?” 男子自言自语,又自顾对着桌上的照片—一个巧笑嫣然的黑发美女——笑道: “……我这儿还挺有趣呢,艾夏。” 是的。手持着咖啡杯,嘴角挂着一抹潇洒笑容的这个人物,就是曾在沙漠中名震一时的—— “这是新型的‘盖兹’吗……” 回到熟悉的“威萨利斯”,伊扎克来到ms甲板上,仰头看着新的队长机。刚回到“nt”本国的克鲁泽队先在原母舰集合,队员们稍后会有几天休假。 正在组装新型ms的整备兵听到他的声音,便热心地转过身来回话: “啊——是的,这是mmi最新主力机种。” zgmf-600“盖兹”是扎夫特近期开发的次期主力机种。除了配备有ma-m21g光束来复枪外,盾牌还可发mamv03.二连装光束爪;此外,它的腰部两侧可射出附有缆线的钩具,即延伸式制动枪eeq7r,直接由钩具瞄准锁定,因此可在零距离下做光束射击。它的单眼和头部的鸡冠式外型虽是承袭以往的扎夫特ms设计,但前述的光兵器和头部的mmi-gau2啄木鸟式76mm近接防御机关炮等,则大多是撷居自联合军的技术。 整备兵陶醉地看着新型“盖兹”,语带自豪地说: “这一款已经上生产线了!等到布署下来,应该两三下就能把那帮自然人赶出宇宙了吧?” 这番话里隐含着的单约希望,却令伊扎克感到一丝无力。这名士兵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吗?“那帮自然人”和自己一样,也是流着红色的血而死——他知道吗? 不,他是不可能知道的。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天真的期望自军得胜。伊扎克也期待胜利,因为战败了就只剩下晦暗的末来——正如萨拉议长所说的,而那也的确是事实。可是,他已经没法再单约地认为,只要消灭掉所有的敌人就行了。 ——够了,别再打了……! 无意间,阿拉斯加那个苦涩声音又在脑中响起。那人虽然打捯了他,却又救他一命——甚至不分敌我的通告“独眼巨人”的存在与危机,让许多人逃过一劫坐在那架ms里的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想法才会那么做? 然而——又该如何才能停止? 只说一声够了别打了,万一转过身去又被人开一枪,怎么办?就那一驾驶叫人别再打了,但只要随便一个人不肯听话,战火就不会结束。 而且看看现在,有几个人愿意听呢?拉克丝.克莱因努力的呼吁和平,人们却依然求战。为了复仇的怒火,为了惧怕对手,也为了执着于一己的优越…… “真要拜托你们啰!” 整备兵开心地向伊扎克说道,伊扎克却只是转过身去,不发一语地走开。 克鲁泽回到“威萨利斯”的指挥官室,芙蕾已经待在屋里了。见他在桌前坐下,从抽屉取出药盒,她便自动端了盘和杯子过去。简直像只宠物,关注着饲主的一举一动似的——克鲁泽讽刺地想。也好,多了个女仆倒是挺方便的。 将少女的存在抛诸脑后,克鲁泽取出刚刚拿到的盘片放进计算机中。不消说,这不是经正常管道取得的东西。盘片里的最高机密,凭他这个职位是无权获知的,军方高层也仅有极少数人才知道。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几架特殊的ms规格表。 ——zgmf-09a“正义”、zgmf-10a“自由”…… “哦……” 看来,这就是他在奥布领海看见的ms了。极机密的扎夫特最新机种怎么会出现在奥布,至今无人知晓其间的内幕或经过,不过他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其中的一架是被间谍偷走的。 但当他的目光浏览过其中的一个名词时,脑中剎时全忘了其它的事情。 “——反中子干扰器……” 面具下的薄唇慢慢上弯,逐渐变化成狂喜似的表情。 “这下子……又有趣了……” 终于,克鲁泽得到了他一直在找的东西。 “基拉……” 坐在航天飞机里,阿斯兰向“自由高达”呼叫: “快要到‘雅金.杜维’的防卫网了。你回去吧!” 他们已经来到了“nt”的最终防卫线之一,即一座名为“雅金.杜维”的卫星附近。过了这里,阿斯兰就要停泊在“雅金”,然后转往艾普立留斯市。 通讯线路开启,基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好。那我在这附近待命……” “不,你先回‘大天使号’去。” 阿斯兰略有迟疑,但随即拒绝了基拉的意见。于是,屏幕上的基拉便像在揣测什么似的,不发一语地朝阿斯兰凝视良久,少又平静地开口: “阿斯兰……” “嗯?” “——你还不能死。” 阿斯兰不禁屏息。 “你懂吧……?” 尽管神情平静,话里却有一份坚定的意志。 “你和我——我们都还不能死……” 看来,阿斯兰隐藏在心底的那份决意——也许此行将一去不返——早就被这位老朋友看穿了。 还不能死——基拉的这一句话,强调的是阿斯兰的必要性。现在的阿斯兰和基拉,都是伙伴们确实需要的存在。“大天使号”与“草薙号”——对这群为展现奥布意志而离开地球的人而言。他们这两名战斗驾驶员有 着不可或失的价值。 正因为阿斯兰能够体会这份价值,基拉才用这种话来忠告他;相反的,既知只有这样的话才能挽回阿斯兰的决意,可见他早已预想到,更是刻意这么说的吧。乍见冷酷的简短几字,却感受得到基拉的思路,阿斯兰不禁微笑。 “——还?” 基拉也笑颔首。 “嗯……还。” 还早——在完成使命前,还不能死……他们还得活一阵子。 阿斯兰便也平静的说: “好……。我会记得。” “别忘了。” 看着好友在屏幕上低语,阿斯兰点点头,就此关掉了通讯。两机相击的通讯缆线切离,本以同速度并行的“自由高达”启动了喷射制动,在幽暗的星海中渐渐远去。 阿斯兰重新朝向前方的岩块——“雅金.杜维”,开启通讯线路。 “这里是国防委员会直属特务队,识别号二八五零零二,阿斯兰.萨拉呼叫——‘雅金.杜维’请回答……” 向基地呼叫的同时,他的一只手无意识的在领口摸索。找那颗卡嘉利在地球时送给他的那颗红色石子——像是在寻求着力量。 达哥斯塔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弯进了一条小巷子。这里是普立留斯巿区一处略为荒僻的地段。他溜进一栋外墙褪色而极不起眼的大楼后门,随即奔上阶梯。打开大门,只见拉克丝和十几名正专注在计算机前收集情报的同志们都在屋内。 “辛苦了。——巿区怎么样?” 拉克丝柔声问道。父亲虽死,她却没掉过一滴眼泪,还反过来激励为此恶耗而大受打击、几乎浮燥不安的同志们。达哥斯塔正色报告道: “不是很理想……爱莎莉亚.焦耳的演说,让巿民相当困惑。” “是吗……” “而且西盖尔先生的消息,也还未公诸于世……” 情况不妙。人们开始相信,拉克丝是遭敌人蒙骗才倒戈的。这么想要比认定她是自主意志的叛国更容易接受些。虽然这也表示人们依然喜爱着拉克丝,但这份爱意却比敌意更糟。 西盖尔遭人不由分说地射杀一事,人们毫不知情。把拉克丝引渡给政府当局,大家都认定是为了她好,但恐怕也没有想过,届时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下场吧。一旦这样的人变多,就算只被他们瞥到一眼,必将造成决定性的过失。可是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隐匿;机械的数据可以捏造,旁人的耳目却是难以长久欺瞒。 “——那么?” 拉克丝敦促似的望着达哥斯塔。他点点头。 “是。虽然比预定计划早了些……我认为还是得该进行……” “我知道了。” 拉克丝同意道,未显一丝犹豫。她那柔和的脸庞,洋溢着坚定的决心。 “算是‘时候’到了……我们必须采取行动——” 这是个决断的时刻。 在拉克丝的决定下,众人的举动立刻匆忙起来。他们一面与各方面交互联系,决定随同拉克丝的人们也同时开始准备移动。就在这时,一部终端机前的男子接获某个最新消息,便出声叫道。 “拉克丝小姐——” 拉克丝与达哥斯塔走向那个人所指的画面,看见屏幕上的名字,立刻皱起眉头。阿斯兰.萨拉——拉克丝的前未婚夫,也是帕特利克.萨拉的儿子——刚刚驾着地球联合军的航天飞机进入“雅金.杜维”港,并且已被移送到国防委员会总部去了。 阿斯兰.萨拉和拉克丝最后一次会面时,达哥斯塔也在场。之后阿斯兰领取“正义”且奉命寻找并夺回“自由”之事,他们也都知道。可是现在,阿斯兰却只身回到了“nt”。“正义”的下落如何,从他开回来的航天飞机,对照当时他与拉克丝间的谈话,已可窥得一二。 那么,阿斯兰目前所处的情况,或许亦十分危险—— “哎呀……这可不行呀……” 仍是那般温吞恬雅的语气,拉克丝喃喃自语,一面又抬头望向身旁抱着双臂的达哥斯塔。他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你能不能帮个忙呢?” 拉克丝娇憨地侧着头问道。 “呃……?” 达哥斯塔的表情一歪。 阿斯兰马不停蹄的从“雅金.杜维”赶往艾普立留斯巿;正确来说,是被人“带往”艾普立留斯。因为他开回来的是地球联合军的航天飞机,可是驾机返国的中间过程,他却怎么也不肯透露。 父亲一定是听到这个消息,便下令立刻抓他回总部吧。士兵们团团围住阿斯兰,一路将他送进国防委员会总部的委员长办公室里。上次造访这儿也不过是不久前的事,那时的阿斯兰还像身旁这些人一样,是个对军方忠贞不二的士兵,而今的他却已代表着全然不同的的另一个势力,说是特使也不为过了。至少,他自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 一踏入执勤室,父亲的锐利眼神便立刻射过来。 “……阿斯兰。” “父亲……” 一如往常地,阿斯兰想要避开那道冰冷的视线,但他努力克制这股冲动,抬头挺胸地面对它。父亲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转变,只是粗暴地喝令士兵: “你们可以走了!” 把阿斯兰带来的士兵们马上立正行礼,退出了办公室。房间几乎还没关上,帕特利克就急切的问道: “怎么搞的?发生了什么事?” 阿斯兰慢慢走近父亲。帕特利克的目光仍然没在他脸上多留片刻,只是自顾自接连地发问: “——‘正义’呢?……‘自由’又怎么了?” 阿斯兰却没有回答,反过来问父亲: “父亲,对于这场战争……说实话,您是怎么想的?” 听见儿子突然问出一句毫无关系的话,帕特利克一时也含糊起来。 “——你说什么?” 这个儿子应该要像个设好既定程序的机器人一样,照着自己的期望去行动,配合并服从自己的意志。如今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甚至还带着自由意志开口问话——帕特利克看着阿斯兰,就像在看一段程序错误似的。他的脸上写满单纯的疑窦,彷佛只是被人问及某个学术上的疑点。阿斯兰却是十分认真,继续追问: “我们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停?” “你在胡说什么……!” 帕特利克这才回过神来,怒意出现在他的脸上。 “先别说这个,我交给你的任务呢?快点报告!” 还是那样,他的声音冰冷,一点也不像在对待自己的骨肉。阿斯兰却不再畏惧。 “我……我是为了想跟您好好谈一次,才回到……” “阿斯兰,你这混帐!” 帕特利克朝桌子用力一搥,气冲冲的站起来。 “少跟我胡说八道!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竟敢跟我用这种口气说话!” “什么也不懂的,不正是父亲您吗?” 阿斯兰激昂地回辩: “——阿斯兰加、巴拿马、维多利亚……被杀的人要报仇、报仇的人又会被杀……现在这样只是扩大战火!” “你是从哪儿听来这种愚蠢的想法?是不是那女人——拉克丝.克莱因给你灌输的观念?” 阿斯兰觉得,心底的那份绝望开始窜升到脑门。父亲甚至一点也没意会自己要说什么。但他仍然拼命的陈述: “这样打仗,只是硬碰硬比军事火力,真的能够结束战争吗——父亲,您真的这么想吗?” “一定会结束!” 帕特利克鼓起所有的确 信,粗暴地吼道: “——消灭所有自然人,战争就会结束!” 阿斯兰倒抽一口气,彷佛当场冻结。 ——不会吧……? 父亲竟然…真的这么认为? 恐惧似乎令他全身的血液冰冷,阿斯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帕特利克走到儿子面前,抓着他的衣领猛摇。 “说!阿斯兰,‘正义’跟‘自由’到底怎么了?要是不给我个好好的答,我饶不了你!” “父亲……?” 阿斯兰颤抖着,抬眼看着父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您是认真的吗……?要消灭所有的自然人……?” “那是这场战争的目的!” 帕特利克完全不在乎阿斯兰的疑惑,斩钉截铁的断言。 “我们可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战的啊!虽道你连这个也忘了?” 盛怒之下,他激动得咆哮,一把将儿子甩了出去。阿斯兰重重摔在地上,被这阵错愕打击得抬不起头。 他们之间,竟连最基本的理解都不存在。 他还以为自己可以说服父亲,真的笨透了。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父亲从没留意过儿子的想法,对那些与他竟见相违的人,他也从不去注意…… 感觉父亲的脚步走回桌旁,又来到自己的眼前,阿斯兰慢慢抬起头,却为眼前的景象而愕然。 帕特利克的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口就抵在阿斯兰的头上。 “父亲……” “——你这个蠢东西!少跟我拐弯抹角了!快回答!”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 “‘正义’和‘自由’呢?——再不回答,我就把你当叛国贼抓起来!” 阿斯兰拼命忍住眼泪,冷冷地看着站在身旁的这个人。 ——到头来,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个“父亲”…… 自己不过是他手底下的一个棋子罢了。对自己血脉相继的儿子——至少怀有一分骨肉亲情的人,会毫不迟疑地持枪相对吗? 一点点也好,要是他还爱自己—— 帕特利克说的没错,自己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材。相信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亲情,还以为那可以改变这个疯狂的男人;诉之以理、动之以情,竟然都未能阻止他分毫。 这样是不行的。若让这个人坐在上头继续领战,往后的路只会剩下——敌我互相残杀,直到死绝为止。 ——非阻止不可……! 一个冰冷的决意在阿斯兰的心底成形。他的眼里,早已没有那个对准自己的枪口。 “——阿斯兰!” 就在帕特利克再度咆哮的那一剎那,阿斯兰猛然一跃,飞身扑去。 枪声响起,右肩感到一股灼热感。 再回神时,阿斯兰已经被声冲进屋里的士兵们拉了开来。他们反扭他的双臂,肩头的枪伤似乎是滚烫的。视野摇晃得好厉害,好多东西同时映入眼帘;士兵们的手押住自己、身体、颤抖的手和垂下的枪口、办公室桌上掉下来的碎玻璃——那颗红色的小石子自己敝开的领口跳了来出,悬在胸前摇晃着。一道温热的感觉正沿着袖子内侧流下。 “不准杀他!” 帕特利克的声音响彻屋内。 “这家伙还有很多事情没说!” ——是吗? 阿斯兰那麻痹的头脑中,突然浮现一个令人苦笑的思绪。 对父亲而言,自己至少还有那一点价值吗? 可是——在那之后又将如何呢……? “把他带走!逼他说出‘正义’和‘自由’的所在!尽管逼供,不用对他客气!” 阿斯兰再看见的,是一个掉在地上的破相框。那是已故的母亲和年幼的自己,正在破裂的玻璃另一面向他笑着。帕特利克的脚步就这么大剌剌踢开了它。一面被人戴上手铐,阿斯兰觉得眼前一阵黑。 ——父亲想都没想,就扣下了扳机…… 他被士兵们拉着站起来,步子踉跄地带出去时,父亲心有不甘的吐了一句: “我看错你了,阿斯兰!” 阿斯兰勉强挤出声音,沙哑地回答: “……我也是。” 就这样,他们父子正式分道扬镳。 在被抓走过通道时,阿斯兰的耳边响起数小时前的那一句忠告: ——你还不能死…… 因绝望而麻痹的思考渐渐回复。 对,自己还有使命。他不可以被关起来逼供情报,也不可以就这么被杀。他得活着,就算活下去要背负着莫大的痛苦—— 他的眼光落向胸前摇晃的红色石子。 士兵们好像要直接将他移送到别处。他们围着他走过大厅,往出口的方向去。大厅里来往的人们纷纷惊讶的停下脚步,投以意外的目光。刚走出建筑,移送犯人用的囚车已经等在那儿。一旦坐上去,恐怕也没有逃走的机会了。阿斯兰下定决心。 “上去。” 走在前面的士兵要去打开车门,趁着他们注意力转向的那一瞬间,阿斯兰奋力朝自己左旁的那名士兵一踢,又用肩向右侧的另一名士兵猛撞,顺势跑了出去。 “喂,站住!” 一名士兵大声警告,随即举枪对着企图逃跑的阿斯兰。就在他的枪口喷火之前,旁边的另一名士兵竟然用枪柄把那人敲晕。 “唉呀!搞什么呀,真是!” 才刚刚令同僚昏倒的这个士兵咒骂起来,同时急急冲出去追阿斯兰。有着一头醒目的红发的那名士兵,回身向开始射击的士兵们抛出一个手榴弹似的物体。那个物体一落地便冒出浓浓的白烟。是个烟弹。 “这边!” 红发士兵抓住阿斯兰的手臂用力一扯,同时向开枪的士兵们射击,紧接着又掷出一个烟弹,然后抓着阿斯兰跳进建筑物的后方。阿斯兰一面喘着气,一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像是来帮自己的人。黝黑年轻的脸,红色的小平头——好像在哪里见过——? “请转过来背对我。我要射断手铐。” 男子简洁地说,阿斯兰立刻照办。只听见一发枪响,他的双手就自由了。 “你也真够乱来!想死吗?” 红发的士兵一面叱责,一面拔起自己的佩枪交给阿斯兰。 “——居然还踢倒我们的一个人……” 阿斯兰跟着那名男子一起还击时,也注意到同样这么做的好像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刚才被自己踢开的那个人,看来也是要来帮自己逃跑的一份子。 “——你是?” 阿斯兰在枪响间问道,那人则高声回答。 “就是人家说的‘克莱因派’啦!——真是!计划都给你搞乱了!” 对方这么埋怨,阿斯兰也不由自主的赔起不是。 “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啦!——真是!我干嘛老是在求别人不要乱来啊。你们也替我想想好不好!” 这个人一直犯嘀咕。阿斯兰这才想起,之前和拉克丝在剧场说话时曾见过他。 “——达哥斯塔,快点!” 一个像是同伴的男子把车开到他们面前,拉开了车门大叫。唤做达哥斯塔的这人立刻将阿斯兰推过去。 “来,我们走!” 他们又朝着正规军士兵们一阵还击,随后便跳上车子。 “艾普立留斯一号”的宇宙船坞中,停泊着一艘等待首航的新造舰。它的舰首略长,浅红色的船体两侧各有一只浮筒般的部位伸出,在后侧展开优美的白色羽翼。舰桥的前方有一座单管主炮,除了飞弹发射管外,舰首两侧还有名为“mobile phase 02 “深测器有感应!距离五零零,g一四标号二三三α,大型热量持续接近!推测为战舰级!” 操作员的声音回荡在舰桥间,乘员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准备对舰、对ms战斗!” 另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随即响起,连声下达一串命令: “右舵一零、舰首下倾角一五!‘巴尔干炮’启动!‘valient’瞄准敌战舰!飞弹发射管一号到四号装填‘科林斯’,‘valient’射击!” 指令一出,cic人员们使劲地操控起各炮座,但他们的动作并不流畅。就在这时,屏幕上显示敌飞弹的大量光点己向画面中心、即该舰的所在处迅速集中。 “——啊!” 乘员们绝望地叫了起来。飞弹命中,该舰已遭击沉。 ——仿真训练完毕的字样,在面板屏幕上浮现。 “你们在搞什么!” 气得从舰长席上站起来破口大骂的,是娜塔尔.芭基露露。 “——反应太慢了!这样第一次上战场就会被击沉的!你们懂不懂啊!” 一听到她的严厉叱喝,乘员们个个露出畏缩的表情。娜塔尔不耐烦的盯着他们。回想起来,之前的同僚大半比这些人年轻,而且连模拟练习的时间都不够,但他们却都表现得可圈可点。 就在她打算继续教训下去时,通讯席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舰长……航天飞机抵舰。” 过了不久,电梯的门打开,来自月球舰队司令的将官走进舰桥。那名将官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与战舰不搭调的高级西装,一进舰桥后就四处打量,还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芭基露露少校,你们正专心时来打扰……” 将官先道了声歉,娜塔尔举手敬礼机械性的答“不会”。她只听说今天有补给,没想到有长官特地到舰上来激励官兵。 “我来介绍。这位是国防产业联合理事,穆达.阿兹莱尔。你应该听过他的大名吧?” “呃,是……” 那名年轻男人还在大摇大摆地张望着。娜塔尔朝他了一眼,心中充满疑惑。 ——“蓝波斯”的盟主到这里来做什么? 听说此人在地球联合军高层说话颇有份量,本身又是经营军事产业,对新型舰自然有些兴趣吧。这重量级的人物亲临观摩,当然少不了高级将领的陪同——正当她这么想,那名将官却提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要求: “为了调派至此的那三架最新型ms,阿兹莱尔先生将以其观察员的身份搭乘这艘战舰。麻烦你了。” “咦……?” 娜塔尔当场愣住,却见阿兹莱尔盯着她的脸,语调轻薄的说: “多指教啊,舰长。” “呃……是!” 娜塔尔连忙行礼。 “我是娜塔尔.芭基露露。——可是……” 像是堵住她的抗议似的,这位莫名其妙的“观察员”凑上前去,还是不停打量着她。 “不过……想不到我们要坐的这艘船,船长竟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姐啊——” 他露出讨厌的笑容,意有所指地往那名陪同将官瞄了一眼。 “——这么贴心的安排……不至于吧?” “请您放心。她可是十分优秀的。” 那将官挺着胸膛说道: “而且还出身自军人世家……” “不,哪里……” 娜塔尔强自按下心中的不愉快,看着长官。 “——而且调派来之后,她就是在那艘‘大天使号’上担任副舰长。” “啊唷!那敢情是……熟得不得了啰?”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有理由的。 这艘战舰——“主天使号”——是大天使级的二号舰,也就是“大天使号”的姐妹舰。司令部借重娜塔尔的经验,于是特别拔擢她来担任这艘新造舰的舰长。 在阿拉斯加攻防战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娜塔尔几乎摆脱不开那种极度的失落感。与她同时被调走的和芙蕾并未出现在新任地,也确定没有搭上他们的指定航班。编列阿拉斯加守备军的“大天使号”当然是留守。那两人也在2道,什么原因滞留基地,八成被卷入了“独眼巨人”的爆炸。 只有娜塔尔一个人活了下来,这件事情的打击,比她自己想象的还严重。 但没过多久,传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大天使号”的舰影出现在遭受地球联合军侵攻的奥布境内,而且还帮奥布军一起对抗地球联合军。 听这个消息时,娜塔尔只有一种心来的感觉。若是以往的自己,应该会对这种阵前逃亡、甚至倒戈相向的行为感到激愤才是,但此刻的她却只觉得那份战友存活的喜悦更胜于一切。也许是因为阿拉斯加之战的内幕,同样令她心生“出卖友军”的想法外,加上得知奥布遭受地球军单方面的宣战,玛琉等人的助战行为倒也很像他们的作风。其实也不必加诸任何理由,单是伙伴们仍然健在的事实,便足以令人欣慰。 在来到“主天使号”上任后,又令她多了一分复杂的感想。蒙长官跳级拔擢已是一大激励,又能随心所欲且熟稔地指挥这么一艘战舰,那种喜悦彷佛像痛快一般。然而当她身处在如此相似的环境中,身旁的每一张脸却全然陌生时,更加深了莫名的孤独感。 但她是名军人。在被感伤主宰之前,她有应尽的任务。 保护这个不知会不会碍事的“观察员”也是任务之一。——她是打算这么划分的,但却听到阿兹莱尔卖弄轻佻似地丢出一句: “——那我可期待着啰。因为我们接着就要去讨伐那艘‘大天使号’了。” 娜塔尔怔住了。 ——讨伐“大天使号”……? 对她而言,这份任务比预期的还要严酷。 “这是由‘雅金.杜维’的追踪数据所找出来的‘永恒号’预测航路。” “威萨利斯”的舰桥上,舰长阿迪司抬头看着航宙图上显示的虚线,一面低声说道: “l4殖民卫星群?果然……” “永恒号”也担心航路遭到解析,离境时便已布下迷彩,可惜对手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里也够教人伤脑筋了。不是被可疑分子占据,就是被他们这样用……” 阿迪司叹道,劳乌.鲁.克鲁泽则嘲讽似的冷笑一声: “我倒不认为克莱因派会有多大规模,不就是一群厌战份子嘛?——我看军方内部也让他们给搅得七荤八素了,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吧!” 伊扎克面容沉重的听着长官们的话。阿斯兰私占最新型的ms据为己有又逃兵——这样的消息令他十分受打击。 “我也曾经见过巴尔特菲卢特队长,只是实在没想到……他竟然……” 阿迪司以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喃喃道。劳乌.鲁.克鲁泽却摇着头,语带不辱的说: “他是个口才好又豪爽的人啊,萨拉议长大概也是被这些特质给唬住吧。他可是个奇迹生还的战场英雄呢!” “最后倒霉的却是我们,真是受不了。” 迪司半带着挖苦的口吻,这也难怪。都是因为出了这件事,害得他们也没法好好休假,得奉命来追讨“永恒号”。 “哼……那有什么办法?” 克鲁泽只是笑笑听过。 劫走“永恒号”的那个人,伊扎克也印象深刻。初到地球时,他曾短暂地隶属于巴尔特菲卢特麾下。口才好又豪爽——之前见到时,伊扎克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那个人既轻浮又随便,在部下面前也不避讳 的把女伴带上战场,实在不能算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物,但听到克鲁泽此刻揶揄地说起他来,心里又觉得或许未必如此。那名红发的少女照旧怯生生地站在一角,伊扎克朝她瞄了一眼。 以前他是拿巴尔特菲卢特和克鲁泽相比,才会觉得就一个指挥官而言,前者确实可议;可是现在,他也怀疑自己当时的判断了。看似轻率的巴尔特菲卢特,却好像极受部下爱戴。向队上的人问起队长,他们总会先狠狠挑剔或批评一番,之后却也都笑着说“哎,他就是那种人嘛”。假使换做自己被问起对克鲁泽的感想,他会怎么回答呢?冷静沉着、行事利落——伊扎克忽然觉得,在推出这些赞美之后,自己恐怕会忍不住迟疑地加上一声“可是……”。 这时,克鲁泽又语带玄机地对阿迪司说: “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啊。更不用说——暗藏在人心底的想法,不是那么容易可以看穿的……” 是的。单就巴尔特菲卢特的事情来说吧,最令伊扎克吃惊的是那股气魄;乍看是个享乐主义者的他,竟然也敢违抗体制。要了解一个人,果然不能光看表面。 无意间,克鲁泽瞥向沉思中的伊扎克。 “伊扎克,下次见面时,阿斯兰就是敌人啰!” 伊扎克回过神来。 “——你下得了手吗?” 克鲁泽试探性地问道。 阿斯兰夺走了最新锐机体,袭击自己的父亲萨拉议长,失败后又逃走。这些消息,伊扎克实在难以相信。那个严谨又冷静的阿斯兰竟会—— 但那却是不容颠覆的事实。一个人心底在想些什么,确实不是旁人能揣测的。 “那还用说……这个叛国贼……” 伊扎克不屑地吐出一句。 他一开始就看阿斯兰不顺眼。什么都做的比自己好,却一点也不摆出骄傲的样子,更加激起了自己的自卑感。虽然在并肩作战的过程中,伊扎克渐渐产生了竞争心以外的感情,也开始了解并对他抱持敬意——后来或许还蕴酿出类似友情一般的感觉,可是—— ——那家伙竟然连我的这种心情都背叛了! 对于巴尔特菲卢特,他还可以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冷静去看。可是对于阿斯兰,他做不到。 带着苦涩,伊扎克看着屏幕上的战舰航迹——那也是曾被他视为劲敌…和伙伴的少年足迹。 “你看起来……累了吗?” 看着克鲁泽呼一口气躺进椅子里,芙蕾悄声说道。她有点意外。这个人总是给她无人性、无感情的印象;从没有片刻取下的那个银色面罩、冷酷的言行,彷佛机械一般的缺少温度。可是看他瘫在椅子上疲倦已极的姿势,嘴角几道不知何时跑出来的皱纹,此刻的他又像个活生生的人类了。她也想起来,克鲁泽好像经常服用某种药物,说不定他其实生了什么病。 “我也不过是走肉之躯……” 克鲁泽看了芙蕾一眼,带着笑容说道: “从这个战场到下个战场……我一直都过这种生活。就因为是个军人——既然军人就是这么过日子,那我也只好这样可是……我们当然不可能生来就是军人啊……” 对啊——芙蕾这才惊觉。这个人也有不当军人的时候。回想起自己登上“大天使号”之前的生活,一股遥远的憧憬油然而生。真希望回到那时候—— 这个人是不是也有那样的想法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他与自己贴近了许多。 芙蕾不再觉得他像之前那样可怕了。就像人质对绑架犯会产生的那种感情,在求生与自卫本能的驱使下,她开始趋近这个对自己握有生杀大权的人;越是发现他的另一面,越觉得这个男人有一种无可名状的亲切感,甚至变得想要对他好。 “真想让战争这种事情早点结束啊……你也这么想吧?” 比往常显得更加疲劳的克鲁泽,这时看来好像也温柔了许多。想使战争结束——她自己也曾经说过这句话。 “——为了那个目的,我已经拿到了最后的钥匙,可是……” 芙蕾盯着克鲁泽在手里把玩的东西看,那是他前几天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张盘片。 “留在这里,门是不会打开的……” 克鲁泽低声道,看着芙蕾微笑。 “——我真想早点打开那道门呢……” 钥匙——?让战争结束的钥匙——? 芙蕾弄不清他话里的意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在空中飘浮旋转的盘片。 ——这张盘片里会装了什么呢……? “我记得这座殖民卫星在开战前就因生化意外而被弃置了,对吧。” 巴尔特菲卢特在“大天使号”内的通道前进,一面向穆问道。 “对啊,‘门德尔’事故我也记得。闹得还挺大的。” 数年前,l4殖民卫星“门德尔”曾一度被封闭,原因是某种未知病原体造成居民感染。后来居民们都平安迁离,殖民卫星内部则以光彻底清洗过。由于此处机构的研究主题与基因改造有关,因此也有谣言指是“蓝波斯”的阴谋所为,但始终没有确证。 “——不过也好啦,托它的福,这里受损最轻微,给我们暂时落脚也不错嘛?” l4在开战后也遭受战火波及,可是无人居住的殖民卫星并不是攻击的对象,所以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 两人边聊边出了电梯,人数暂且凑齐了。 “——目前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在月球。” 拉克丝看着集合在舰桥上的众人,率先切入主题。 “听说地球军正从夺回的维多利亚宇宙港,陆续的将部队送上月球。” 玛琉皱起眉头。 “该不是打算对‘nt’发动总攻击吧……” “当然是啦,我看那里大概全是一群想打得不得了的人吧!” 巴尔特菲卢特揶揄地说出“蓝波斯”的口号。 “——‘还我蔚蓝纯净的宇宙’?” “别说了。” 穆显得既苦涩又尴尬。 “又不是我喊出来的。” 巴尔特菲卢特一耸肩像没事人似的说,穆叹了一口气。 “……哎,那也是事实啦!” 既知军方司令部已经被“蓝波斯”的盟主所掌握,穆也无话可说,只不过身为自然人之一,总难免感到忸怩难堪。自然人并不全是那样的,但他们竟容许那样的人来操作大局,这就是自然人自己要负的责任了。 “——为什么攻打调整者就等于‘还我蔚蓝纯净的宇宙’?况且谁晓得‘蔚蓝纯净的宇宙’又是怎么回事。不过‘nt’可不会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借口就乖乖挨打……” 巴尔特菲卢特倒是说得一派轻松。在这中间,卡嘉利彷佛闷闷不乐似地离开了舰桥。应该不可能是为了这番话不中听。穆检视了现场的众人,发现独漏阿斯兰一人,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话说回来,‘nt’也流行起‘自然人已经是个累赘’的论调就是了。上头当然说是防御性战争,决定反击;” 说到这儿,巴尔特菲卢特也不禁面色一沉。 “——也说……为了避免类似的悲剧再度发生。” 剎那间,一阵冰冷的沉默落下。 “那岂不是没完没了了吗……” 像要寻求温暖似的,玛琉突然握住穆的手臂。 “……好可怕的时代啊!” “是啊……” 乔治.葛伦——在他率先指示出新的道路时,人们压根儿没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未来;那应该只是为寻求更好的未来、更新的可行性而踏出的第 一步,使人类踏上充满希望的道路才是。 ——要未来更好,走得更远,眼界更广……也要更加高瞻远瞩。 可是现在,人们已经往上爬得更高了,脚下的大地却也摇摇欲坠。 “可是……” 少女的悠扬声调,为他们阻断了那些晦暗思绪。 “……让事态演变成那样、或是能阻止它的,同样是我们,都是人类。在每时代都一样……” 拉克丝抬起头,看着每个人的脸。 “和我们拥有同样理念的人,也不在少数……” ——对,我们不可以忘记,这世上有破坏事物的人,却也有矢志保护的人。 恶魔是不存在的。现实中最恶魔的生物,是人类。 同样的,也没有神。奉神旨意佩带燃烧之剑,从天而降来斩奸除恶的天使,也不存在。 能够阻止人类恶行的,仍然只有人类。 “大家都希望能缔造一个没有战争的时代吧……” 拉克丝做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看着基拉,基拉深深一点头。 “嗯……” ——这里有这些孩子们。一个创造新时代的世代。 穆注视着少年少女,心中燃起一股暖意。 我们是否还能拥有希望……? 一定是的。为了阻止同胞们的愚痴,已有这么多人不分敌我、超越阵营而来,聚集在此——这就是希望了。 往后的状况恐怕会越来越严苛。不过让我们记着,自己仍是拥有希望的;在所有的灾厄都释放到这个世上之后,仍遗留在潘多拉之盒里的最后一样东西—— “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 听见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阿斯兰惊讶的回过头去。卡嘉利正往他所在的瞭望甲板过来。 “呃……” 阿斯兰有些难为情的望向窗外。他想独自想些事情,便一个人来到这里。可是卡嘉利却毫无顾忌地移到他身旁,甚至还盯着他的脸。 “你啊!你的脑袋是不是变成小老鼠了啊?” 卡嘉利问得怒气冲冲,反令阿斯兰听不懂她的意思,“咦?”地睁圆了眼睛。 “一个人的脑袋转来转去再想多也是一样啦!” 直截了当的这么一句,让阿斯兰不禁红了脸。她说的对。他在这儿想着父亲的事已经好一会儿——明知道想再多也不可能改变,却还是越想越愤慨。 “——所以才要大家一起讨论啊!这种时候你就要来参加啊!” “对不起……” 真的,自己真笨。要是想一想就能解决,那才有想的价值。想再多也无可奈何的事情,越想只会越令自己消沉——真像在笼子里盲目乱窜、原地跑在车轮上的小白鼠。 卡嘉利叹了一声又苦笑起来,见阿斯兰低头不语,就陪他一起站着。她看着那只用三角巾吊住的右臂。 “——会痛吗?” “不会……” 只是一点轻伤——阿斯兰正想这么接口,卡嘉利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插嘴道: “应该很痛吧……是被你爸爸开枪打伤的嘛……” 阿斯兰把话吞了回去。父亲那怒不可遏的眼神、顽固已极的话语,又浮上心头。 “我没能……没能阻止我爸……” 他难过的喃喃道: “我到今天才明白……其实我什么也做不到——什么都不懂……” 原以为好好的谈就可以使父亲明白,才决定回“nt”一趟。他们是骨肉相连的父子——父亲走错了路,劝他回头也是做儿子的义务…… 他一点也不知道,原来对父亲而言,错的竟是阿斯兰自己。 那一枪,父亲开得多么果决,即使像是与自己血浓于水的儿子—— 阿斯兰也以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抱定最坏打算才去见父亲的。然而,他又像面对基拉那时一样——纵使手里有枪,临到了开枪的关头,他不敢真的下手。他并不是真正的彻悟,而是误以为亲情可以为他们搭起沟通的桥梁——怀着这等天宜的期待而已。 “一点也……不懂……” 既是至亲——对方错了,就该亲手制止。这是责无旁贷的。 理智可以理解,但情感上的强烈抗拒却令他心痛。 ——原来父亲根本不爱自己。所以,他觉得杀了自己也无所谓…… “阿斯兰……” 看着他一脸痛苦的神情,卡嘉利拼命的找话说。 “那种情况……!大家都一样的啊!自以为什么都知道才有问题呢!” “卡嘉利……” 阿斯兰彷佛这才想起她的存在,转过脸去,却见她自己倒像快要哭起来似的,说得很激动。 “你跟你爸也是——别这么快就放弃啦!以后或许还能……或许还有机会好好谈嘛。不是吗……!” 听她这么说,阿斯兰才又惊觉。 ——她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卡嘉利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她的父亲,也不可能谈话了—— 相比之下,虽然他们父子俩意见相歧,但他至少还是个有父亲的孩子。而他的眼前只顾着烦恼他们的父子问题,却忘了顾虑她的丧父之情。 “——所以,你别再一个人关在这种地方钻牛角尖啦……” 可是,这个女孩却还是这样地关心他、体贴他。 她的心胸——竟是这样的开阔…… 阿斯兰不由自主地伸出左臂,绕过卡嘉利的身体。 “咦……” 出其不意地被抱过去,卡嘉利不解的大了眼睛,却听得他在耳边轻声说: “抱歉……” “抱、抱歉什么……你……?” 卡嘉利紧张得不知所措,连手脚都不知该往那儿放。 “没有……反正,抱歉……” 阿斯兰将她抱得更紧。他不懂得说好听的话,但至少能用这种方式回报她的温柔。 他不会再犯了——不再一味被自己的伤痛所遮蔽,忘了去顾虑身边的人的感受。 不明白的、做不到的还很多,但只要有一些些的改变就足够了。只希望别再重蹈过去的覆辙…… “——库洛特-加龙省.布艾鲁……” 舰长席的小型屏幕上正显示着三架新型ms的驾驶员资料。娜塔尔快速浏览过去。 ——库洛特-加龙省.布艾鲁,强化阶段三,370的人体cpu.个人资料完全删除…… 剩下的欧鲁卡.萨布那克和夏尼.安德拉斯也一样,只有关于人体改造方面的记述,好比什么时候做过什么处置等,其它的经历、背景等个人资料,一概遭到删除。 “——人体cpu……三人都不是驾驶员,只是装备……?” 他们等于是ms的零件,而不是人。娜塔尔想起那三名少年后,叹了一口气。他们在登舰后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没和任何人交谈过,只知道听音乐或打电动玩具。 没有调整者那般强韧的肉体和优越的运动能力,是很难驾驭ms的。可是就连否定调整者的之存在的地球联合军司令部——如今直说是“蓝波斯”也无妨——也不得不仰仗调整者的力量。于是他们不知哪儿弄来那些孩子,改造他们的身体,用药物使他们具有与调整者相当的力量,硬生生给塑造成战斗驾驶。动机是可以想见,只是这做法未免太不人道。 他们仍是自然人。可是一个拒绝交谈、也不和同侪交流,只为了战斗而喜悦的人,哪里像是正常人呢?基因虽未经过变造,肉体却已被改造得如此不自然,岂不是也算是一种本末倒置? 娜塔 尔心中不由得掀起一阵反感,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嘲笑自己。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得不计一切求胜啊。战争本就是互相残杀,何必把伤感带进来? 高层既己决定,做下属的也没有必要多话了。他们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打胜仗——如此而已。 对……她以前就是一直这么说的。换做是以前那位长官,见了这些不被当人看待的少年们,一定会大皱眉头的—— 电梯的门打开,来者是阿兹莱尔。 “到l4还要多久呢?” “马上就要到了。” 娜塔尔答道,心底满是对这名男子的不信任。就为了这个人的一句话,“主天使号”目前正航向荒废的殖民卫星群。 “只不过——我还是无法同意……没有任何根据就过去……” “我的情报可靠——这就是根据。怎么能说是没有任何根据呢!” 阿兹莱尔三言两语地打发她。 “可是!那不是从‘nt’获得的情报吗?也许是陷阱啊!” 娜塔尔尖锐的反驳,为他们就这么接受敌军释放出来的消息?不,更甚者,他们怎能如此稀松平常的与敌军交换情报?她实在无法理解。却见阿兹莱尔一脸厌烦的叹口气,没来由的开口: “‘自由’、‘正义’……” 娜塔尔皱着眉,不知这话从何而起。阿兹莱尔则像是责怪她脑筋迟钝似的继续说: “——就是那两架神秘ms的代号。它们的行踪,加上三艘纳斯卡级也凑在一起往l4去了。万一有个什么不就完了?所以我们也要去。” 阿兹莱尔忽然将头探到娜塔尔的面前,一手低俗地冲着她指着。 “你呀……我可是把话说清楚了。你或许是指挥这艘战舰的舰长大人,可是在你上头,还有比你更纵观战局,同时布局指挥的人在唷?” 口气简直像在教训小孩子似的。娜塔尔强忍不悦,咬着牙不发一言。 的确……她的职责就是服从长官命令去行动。军队体制必须在确认的指挥系统之下才能成立。她明白——可是…… “——你的上司不是交待要你遵照我的要求行事呢?拜托你可别忘啰……” 娜塔尔从来没想过,位居自己的长官之上、操纵着军队这个庞大体系的,竟会是这种人…… ——不行,这只是情绪性的反应。我不能因个人感情而违抗长官——也包含长官之上的人物。指责或抗命,都是愚蠢至极。 命令必须恪守。 就算她对眼前的人一丝好感也没有。 “我们原本就尽可能装载了足够的弹药和物资。” 玛琉正在用手边的屏幕和“永恒号”的舰桥通讯。对方是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 “——之后的补给管道,留在‘nt’的那批人应该会设法替我们联系……” 殖民卫星“门德尔”的宇宙港中,各舰正在进行物资交流。正愁无处补给的“大天使号”和“草薙号”而言,“永恒号”的到来犹如天降甘霖。而“永恒号”则一心一意地专注于最终调整,因为他们赶在原本预定的启航日之前就提早开溜了。 “唉……不过那个粉红色的小公主还真行呢!” 穆正驾驶“强袭高达”协助搬运货柜,听到这段通讯后不禁感佩起来。这时一架“异端高达”很快地飞近。 “少校!这种事让我们来就好了啦……” 亚莎琪紧张的说。穆毕竟是她们心目中的“安迪米翁之鹰”,大概是不好意思让他做这种杂事吧。穆倒是慢条斯理的回答: “没关系嘛,这也是一种训练嘛。——你们不都做过宇宙环境的模拟训练了吗?” “是呀。” 玛琉插嘴道: “在ms操纵上,你们可是前辈呢。尽管叫他跑腿吧。” 听她这么一说,穆像闹别扭似的哼了一声: “哼,怎么能每次都让小鬼们出风头。” 见他奉着货柜跃离“永恒号”,亚莎琪便在“强袭高达”的脚底推了一把,调皮的笑了起来。 “呵呵,好吧,那就请多加油啦。” “什么态度!气死我!” “不好意思啰~” 通讯频道里充满着笑声。玛琉也跟着笑了起来,一面开启来自机库的通讯请求。是基拉和阿斯兰来向她征求ms布署的意见。 “……‘草薙号’已经有m1,这里也有‘强袭高达’和‘暴风高达’了;而且‘永恒号’原本就是‘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的专用运输舰……” 在屏幕那端报告的两名少年,神情也十分和缓。 “说的也是,那么我看,‘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还是配置过去比较好。” 一旁的分割画面上,“永恒号”的拉克丝也点点头,大概是同意。 “好的,那我跟阿斯兰就移过去。” 基拉回答后随即关掉通讯,现在各舰的战力达到了某种程度的平衡。尤其对他们而言,“永恒号”的存在意义远大过其实质价值;他们呵护着微小火光而离开母星,能在远航至此时与来自彼岸、却揭举着相同灯火的人们相遇。因缘际会让原本各自微渺的火光聚汇,当它多起来,或许就能照亮黑夜。有了这样的希望,玛琉那彷佛浮萍似的心情也落定了下来。 她知道纵使决定了今后的方向,也未必就能知道该怎么达到目的,但现在却也不是无谓心浮气燥的时候。 而且——正如她心中暗自提防的,状况发生。 轮值的赛伊看见感应器出现的讯号,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探测到接近中的大型热量!” 玛琉回过头,发现少年的神色开始紧张。 “——推测为战舰级……!” 这时,“主天使号”的舰桥上也传来操作员的报告。 “殖民卫星‘门德尔’的港内发现三艘战舰舰影!其中一艘已确认为‘大天使号’!” 相对于娜塔尔的双唇紧抿,阿兹莱尔却是欢天喜地的喝起彩来。 “看来是我们先到啰,运气真好—!” 他朝娜塔尔瞥了一眼,一派轻松的说道: “来,那就请你开始吧。战舰被击沉了也无所谓,我要的只有那两架ms.” 听着他再坦白不过的话,娜塔尔的眉间深锁。 ——这个人的话为什么每一句都这么讨人厌? 阿兹莱尔看也没看她的脸色,径自向驾驶员休息室下令。 “我们也得准备出动。——你们今天可得好好工作唷!” 娜塔尔看着前方逐渐接近的殖民卫星。 就在里面……有“大天使号”—— 一想到这里,涌上心头的那种情感竟令她不知所措;像是一种乡愁——尽管是在这种场合下,她仍然忍不住想再看那艘战舰一眼。 然而,自己的任务却是要讨伐它—— “本舰即刻开始战斗!” 她厉声下达作战命令,像是要挥去心头的感伤。 “‘巴尔干炮’、‘valient’启动!飞弹发发射管全门装填‘巨槌飞弹’!‘阳电子炮’瞄准!目标——” cic人员聚精会神地启动逐项武器系统。乘员们是初次上阵,每个人都因紧张而显得表情僵硬,但对他们言,此刻不过是模拟训练的延长罢了。 只有娜塔尔。 只有她,在喊出那个名字时,感觉到片刻迟疑。 “目标——大天使号一号舰……‘大天使号’!” “距离七零零、g一一、标号一八α!比对舰籍 数据——” 杰基正欲锁定接近中的战舰,却疑惑地喊了一声: “——找不到!” 玛琉朝cic瞄了一眼。这么说来,这艘舰艇有可能是未知的新型舰。无法确定是地球联合军或扎夫特军。 “全体就第一战斗位置!” 穆的“强袭高达”赶回舰内,堤亚哥也往弹射甲板冲去。虽说这艘不知名的船舰未必是敌人,说不定只是碰巧路过,或许也会这么不知不觉的驶离。众人都屏息以待。 就这么通过吧——! 正在祈祷时,突然一阵诡异的冲击摇撼了港口。剎那间,热能映成了红光。这是能源炮的炮击! 至少这就明白了,在外面的是敌人。玛琉在摇晃中叫道: “‘大天使号’出动!开出港口!” “拉米亚斯舰长!” 手边的屏幕出现奇萨卡的脸。 “‘草薙号’的状况呢?” “可以出动!没问题!” “永恒号”的巴尔特菲卢特在这时切入。 “‘永恒号’的最终调整还没有完成。” “我知道了,那么请港内待命。” 玛琉答道。 “——先确定来者是扎夫特或联合,才知道它的目的。” “好的,抱歉!” 话说回来,就算“永恒号”不出动,也还有“草薙号”助阵;既然是二对一,她不认为对方敌得过。——玛琉这时是这么认为的。 “‘巴尔干炮’、‘valient’启动!舰尾飞弹发射管、全门装填!——小心废弃物。固定用的高分子化铁弦索特别危险哦!” 驶经港口的同时,玛琉不忘叮咛一句。诺曼经验老道的回答: “我知道!” 来到港外,炮声稍歇,却有出人意料的诵讯传来: “——地球联合军宇宙战舰‘主天使号’呼叫,‘大天使号’听见了吗?” 玛琉等人惊愕地互看了一眼,他们都记得这声音。 “——贵舰已为叛乱舰,本舰要求你们立刻无条件投降!” 下意识地,玛琉脱口道出这个声音的名字。 “……娜塔尔。” 这是多么难以言喻的情况—— 不,她早该料想到的。从决定与地球联合军为敌的那一刻起。娜塔尔当然也就包含在其中。 “贵舰若不服从此命令——本舰将予以击毁……” 沉重的静默落在舰桥上。这时,钱拉德语带疑惑的扬声叫道: “舰长……!收到敌舰的光学影像!” 屏幕上映出一艘战舰。放大之后,众人都惊讶得屏息。 “——‘大天使号’?” 出现在画面上的敌舰,竟是他们几乎要看腻的模样。 “同型舰吗……?” 诺曼怔怔说道。那艘战舰极其特殊的两舷蹄部,还有突出于上层的舰桥——舰身虽是较暗沉的灰色基调,外型却与他们的“大天使号”别无二致。 通讯画面开启。看见那张熟悉不过的脸容,玛琉不禁紧抿了嘴唇。在不稳定的画面讯号中,娜塔尔开口了: “好久不见,拉米雅丝舰长……” “是啊……” 两人的声音都一样僵硬。 “我们竟以这种形式重逢……实在遗憾……” “是啊……” 希望还有机会见面。不在战场,而是别处—— 玛琉在两人道别时说的那个愿望,这么快就破灭了。 “——阿拉斯加发生的,我也听说了……” 娜塔尔的语气隐约有些踌躇,竟不像是以前的她。 “……但是,我恳请你们现在投降,再一次去向高层解释清楚!——我也会尽我所能为各位辩护的。” 玛琉有些意外。照这么看来,她应该是想说这些话才要求通讯的。真难得,若是从前的她,想必早已毫不犹豫的执行讨伐命令。 “——本舰的性能……您应该非常清楚。” 隔着屏幕,娜塔尔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玛琉。娜塔尔为命令而感到犹豫,却又无法违抗上级的命令,因而尝试说服——以她的性格而言,原本是不可能的——玛琉为这一点同情起来,因为她早就确定了答案。 “娜塔尔……谢谢你。可是我们办不到……” 玛琉毅然答道。 “不只是阿拉斯加的事件,我们对地球军本身也已产生了疑问。” 看着娜塔尔脸上的错愕,玛琉顿时对她的诚笃之情产生一股歉意,但还是斩钉截铁的说: “——因此,我们是不会投降或归复的!” “拉米雅丝舰长……!” 娜塔尔不愿就此妥协,画面外却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讪笑声: “我还以为你想干什么呢。真受不了你啊,舰长小姐。” 娜塔尔极不悦地朝那个声音瞪去。又听得那人仍然笑着说: “要是用说的就能明白,这个世界就不会有纷争了。就是因为不明白才会敌对,不是吗?而且——是敌人,就得攻击……!” “——阿兹莱尔理事……!” 听见娜塔尔语带责难的那声称呼,玛琉等人全都睁大了眼睛。这么说,这个人就是——? 穆达.阿兹莱尔——“蓝波斯”的主事者! 那种人竟会在娜塔尔的船上? “‘灾厄高达’、‘禁断高达’、‘强夺高达’,出动了!” 那人甚至径自下达出击命令,然后又以一种慵懒而鄙弃的语调宣告: “——不沉之舰‘大天使号’……我今天就要击沉你们。” 此话一出,通讯就被切断了。 “阿兹莱尔……是谁?” 坐在通讯席上的米丽雅莉亚不解问道,诺曼则神情艰苦的回答: “是‘蓝波斯’的盟主!” 玛琉也感到心头涌上一阵苦涩。奉乌兹米遗志离开地球,进入宇宙的首战却要与“大天使号”同型的姐妹舰对战:不仅如此,与昔日战友站同一阵线的,竟是那个将战争导向无限杀戳的人物。 发现敌舰的线性跑道射出那三架眼熟的新型ms,玛琉又是一阵错愕。没想到来到宇宙,又碰上那三架难缠的敌机。 “‘主天使号’有ms出击!” “基拉——穆!” 她连忙呼唤两名向来仰仗的战士。已在弹射甲板上待命的基拉立即应答: “收到!我立刻出动!” “‘强袭高达’请出击!” 兼任ms管制的米丽雅莉亚忙不迭地指示道,听得穆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走啰!”。 “自由高达”、“强袭高达”、“正义高达”和“暴风高达”接连从“大天使号”的左右两侧飞出。 看见“大天使号”飞出的四架ms,娜塔尔细细打量起来。待在舰旁的一架是装载重炮装备的“强袭高达”,另一架则是他们在抵达阿拉斯加前掳回的“暴风高达”;这两架的首任驾驶都已经不在,不晓得现是谁在驾驶,搞不好是启用了奥布的军人也说不一定。 另外那两架却是见也没见过,应该就是阿兹莱尔口中的“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了吧。一发现那两架陌生的机体,三架新型“g”战机立刻冲了过去。驾驶员们的声音混着噪声传来: “他说叫我们活捉耶!” “只抓一个行不行啊?” 驾驶员们奉命生擒那两架ms.只不过,在奥布那时都没法击坠的对手,想要生擒的话恐怕更加困难。 “‘大天使号’及奥 布出云级战舰正在前进!航道绿九四、标号三β!” 随着cic人员的报告,一艘灰白蓝相间、棱角俱现的宇宙舰出现在“门德尔”港。它的体型较大天使级略小,但既然同样是奥布制造的,战力想必不容轻视。毕竟第一个建造出大天使号战舰的就是奥布。 一旦劝降失败,娜塔尔就转换了心情。她是不会抗命的。刚才的劝降也只是基于舰长的自由裁量而已,至少在她的认知里,并不是超脱命令范围的行动。能使对方不战而降是最好不过;况且“大天使号”上都是她的昔日同僚,正面响应的可能性也很高,一来试试无妨,二来也算得上是合理的行动。 他个人的愿望与这个行动相符,则是凑巧罢了。 不愿和“大天使号”交战——才是她内心的期望。 然而此刻谈判破裂,就得把那些心情抛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敌舰有两艘,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 “飞弹发射管一号到十号装填‘科林斯’,飞弹终諯诱导设定为自律控制模式b!” 娜塔尔开始下达一连串复杂的指示。 “——瞄准,方位橘α一七到四二,各射角间隔五度!时,航道转取靛一三、标号二零c.轮机全速!” “是……是……!” cic员仓皇地跟上这段指令,连应答声都慌乱起来。娜塔尔撇过头去了一眼。 “……想一下模拟训练。” 听见娜塔尔的指示,阿兹莱尔狐疑的问: “朝那么远的方位发射飞弹要做什么?” 娜塔尔下令射击的方向大大偏离正前方的敌舰。从“主天使号”的住置看去,飞弹大约是射向右方,而她的转向指令却是朝向右上方,恐怕任谁都忍不住要问吧,却见娜塔尔冷冷丢出一句: “不懂就请别开口。” “唷—?” 阿兹莱尔倒也不以为意,一双蓝眼睛闪着兴味盎然的光芒,目送着射出的飞弹轨迹。 “离港后最大战速!跟上‘大天使号’左舷!” 卡嘉利在“草薙号”的舰桥上高声下令道: “敌舰只有一艘。先将引擎部——” 话还没说完,一阵莫名沉钝的冲击感袭来,打断了她的声音。坐在副舰长席上的奇萨卡立刻询问正驾驶。 “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 难道是受到攻击——卡嘉利剎时怀疑,却又觉得不像是中弹时的冲击。正驾驶焦急地叫起来: “——是类似缆线的东西勾到船身……!” 卡堆里定睛向窗外看去。阴暗的空间中,彷佛有一丝白弦状的东西在闪光。“草薙号”就像落入蜘蛛网的蜻蜓一样,被那条坚韧的弦缠住而动弹不得。 “扯断它!” 奇萨卡指示道,驾驶员却哀叫“扯不断!”。 漂浮在这一带的废弃物,大多是过去战斗时被破坏的殖民卫星残骸。殖民卫星的结构体所使用的固定物,是一种以高分子化合物的维所制成的特殊缆线,质地柔细却非常强韧,肉眼很难看见。如此纤细的弦索,竟无法靠战舰的推进力将它拉断—— 奇萨卡马上向m1“异端高达”下令。 “亚莎琪!船身被东西缠住了!把它解开!” “收到!” 少女答道,随即驾爱机赶了过去。ms既是战场上的兵器,也是极佳的工程机具。m1拔出光剑,准备割断绳索。没想到作业才刚开始,便有机影往“草薙号”接近。 “敌方ms接近!” 操作员高声道。眼看“草薙号”受困而趁机接近的,是背负着壳状载具的“禁断高达”。亚莎琪赶忙加快动作,可是强韧的弦索却没那么容易用光剑烧断。 “——亚莎琪!” 卡嘉利尖叫起来。这时,“禁断高达”已经飞到亚莎琪机的面前,眼看着那把巨大的镰刀就要将m1一分为二之际—— 说时迟那时快,一架红色的机体如彗星般飞来。“正义高达”的“命运-oo”朝敌机袭去,随即将它撞开。 “——你还等什么!快点!” 阿斯兰催促着惊呆了的m1,同时以它的二连装光剑牵制起再度攻来的“禁断高达”。 “是、是!” 亚莎琪回神也似的答道,便回头继续割断绳索。 “——阿斯兰……” 卡堆里在舰桥上松了一口气,一面注视着从敌机手中救下己舰的红色机体。 “——这……怎么回事呢?” 这时,在殖民卫星“孟德”的另一侧宇宙港附近,正停泊着“威萨利斯”与其它两艘纳斯卡级战舰。克鲁泽口中呢喃,看似十分烦恼。 “——居然已经开打了。” 伊扎克也站在他身边,遥望着“门德尔”对面那头越演越烈的战况。“大天使号”多了一艘——? 距离这么远,得用屏幕放大影像才看得清楚,不过大概能看出那两艘战舰正互相射击,而周边宙域也有多架ms正在穿梭其间,像在进行战斗。 “‘永恒号’之外还有三艘……” 港内有疑似“永恒号”的热源,只是不知另外三艘是什么势力。 “一个是‘长腿’……。正在战斗的另一艘是地球军舰吧?” 克鲁泽从祖国带回的资料里,也有助奥布对抗地球联合军的“大天使号”之影像出现。从在阿拉斯加最后一次目睹后,中间不知经历什么波折,这艘因缘之舰如今已叛离地球军,并成为猎杀对象。而他们叛逃的理由,亲身在阿拉斯加捡回一命的伊扎克约略能体会。 不过,这帮人和“永恒号”不知是什么关系。目前已知“自由高达”曾为掩护“永恒号”而现身“雅金.杜维”——既然那架ms是克莱因派所窃,这就表示克莱因派与“大天使号”关系匪浅;可是先将“割喉作战”的情报出卖给地球军的人正是克莱因派,为什么地球军此刻又与他们敌对呢?越想越不懂。 “不论如何,不把眼前的状况弄清楚,也理不出好对策。” 克鲁泽把目光从屏幕转向伊扎克。 “——我跟伊扎克潜入殖民卫星内部,先去收集情报。” “队长要亲自去?” 阿迪司有点惊愕,伊扎克闻言也顿感不解。侦察这种小任务,明明派部下执行就可以了——? 但见克鲁泽并没有撤回决定的意思,仍继续向阿迪司指示: “‘威萨利斯’、‘海达林’和‘赫伊津哈’待在这里别动。殖民卫星‘孟德’……要是处理得顺利,很多事情都能一次解决……” 他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完,就离开了舰桥。伊扎克跟着出去。 克鲁泽是不是也想弄清楚“永恒号”隶属于何方势力?是否也担心它的目的?所以他才想自己去找情报? 可是那最后的那两句低语,又不得不该人怀疑他是另有目的。像往常一样,伊扎克弄不清长官的真意,只觉得一丝焦躁。 正当“正义高达”绊住攻击“草薙号”的“禁断高达”之际,“自由高达”也以一对二,迎战“强夺高达”和“灾厄高达”。眼见无法用头部火神炮击落“强夺高达”掷出的破碎球,“自由高达”勉强用盾牌格挡它——看似如此,但也许是经过计算的行动;被弹开的铁球射向侧面接近的“灾厄高达”,结实地打中机体。 同时,“强袭高达”、“暴风高达”和m1队则和“主天使号”布署出来的“攻击刃”机队交战。 被ms机群分去心思的玛琉,忽然惊觉敌舰的舰影消失,立时大叫起来。 “——‘主天使号’呢?” “废弃物太多了……” 伊达连忙搜索四周。这块宙域漂浮了太多的卫星残骸与瓦砾,在中子干扰器的作用下,是个相当棘手的区域。赛伊突然叫起来。 “蓝一九α!‘主天使号’!” ——后方……? “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恐怕是利用废弃物做掩蔽,趁“大天使号”不留神时移过去的。就在“主天使号”主炮发射之际,玛琉高叫: “回避——!” “大天使号”奋力躲开了“阳电子炮”的射线,却听得杰基紧接着拉高声调。 “橘δ有飞弹急速接近!” 这次又跑到右舰——? “!——迎击!” “来不及了!” 赛伊几乎是惨叫起来。 所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自由高达”瞥见这一波飞弹攻势,当下射出m100鲸式电浆收束光束炮,且在弹群迫近“大天使号”之前击毁了其中数枚,但仍有少数来不及击落,硬生生命中了右舷。中弹的冲击令船身烈摇撼。 敌方很可能在飞弹上设定了自律控制模式,事前发射出来,然后迫使“大天使号”的那一发主炮,恐怕就是为了诱使他们移位所射击的吧。真是个巧妙的陷阱。 “……果然高明。” 尽管误触陷阱,玛琉仍不禁以称赞的眼神望向昔日副官所指挥的敌舰。 “哎呀,你真厉害!” 阿兹莱尔欢喜愉悦地叫了起来,看着中弹的“大天使号”。娜塔尔只是冷冷的回答: “这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战术。” 机翼闪动反射的光,一架白色的机体向“主天使号”冲来。看着那架机体,她压抑着以事务性的语气问道: “只要俘虏那个就行了是吗?” “嗯,对!” 阿兹莱尔孩子气的兴冲冲一点头。 “那么请告知‘灾厄高达’和‘强夺高达’——‘valient’、‘阳电子炮’,瞄准敌ms,射击!” 但见“自由高达”以惊人的机动性能躲开这一波连射,并以盾牌防御。不过,被召回的“强夺高达”趁隙掷出“破碎球”。“自由高达”敏捷地后退,勉强闪过这一掷,却被后方而来的“灾厄高达”炮击给重重轰了一记,顿时失去平冲。 同时,“强夺高达”依然灵活地穿梭牵制,而“主天使号”的主炮与“灾厄高达”背部的长程炮则一齐向“自由高达”射去。“自由高达”接连闪躲,动作几乎令人眼花缭乱。娜塔尔一面暗暗佩服那架机体的驾驶,一面却打出了最后的王牌。 “——‘巨槌’瞄准,目标敌ms!” 飞弹一出,立刻向白色的机体冲去。接常理不可能全数避过的这一波飞弹袭击,却在那名ms驾驶近乎不可能的反射能力之下,于该机后退之际全数遭到击落。但对他而言,危机还没有结束。 “看我的!灭杀!” 库洛特-加龙省语焉不详地大喝一声,“自由高达”的背后甩出“破碎球”。 “留下躯干就好了吧!” “灾厄高达”发射巨炮,又开始施放起胸口的“海妖魔兽”。现在的“自由高达”完全被两机的攻击所牵制;只见“强夺高达”变形成ma,以那对可怖的钩爪袭去,“自由高达”倏地伸出盾牌格挡,“强夺高达”竟抓着盾牌以短射程电浆炮“光神”做零距离射击。盾牌终于耐不住这一击,当场开始熔解。 真是令人惊异的ms和驾驶员,娜塔尔惋惜的看着三机交战。 虽说要生擒敌机——这是阿兹莱尔的命令。 但在她看来,除非机毁人亡,否则简直不可能使那架机体停止。 “基拉……!” 正忙着应付“禁断高达”的阿斯兰察觉好友的危机,不由得叫了起来。两架gat系列ms和“主天使号”,现在都对着“自由高达”集中了炮火。 这样下去——! “——可恶!” 阿斯兰一面闪避敌机诡谲的曲射光束,一面卸下肩部的光束回旋镖,反手投了出去。“禁断高达”虽有使光束偏向的性能,但那是需要距离的;零距离的光束射击似乎令它穷于应付。于是光束回旋镖切裂了“禁断高达”伸出的盾牌,瓦解其防御态势。阿斯兰立刻把握机会一鼓作气,冲上前以光剑斩断了敌机手中的大镰刀,一确定敌机受到损伤,他便马上脱离。 他的目标,是正在苦战中的好友之机体。 在“强夺高达”的攻击下,态势瓦解的“自由高达”已经被“灾厄高达”的580mm复列位相能源炮“海妖魔兽”锁定。若是受到直击,“自由高达”肯定无法承受——! 阿斯兰如飞箭般全速冲去,赶着挡在“自由高达”的面前。几乎是同时发射的那道强烈光束,他则以盾牌硬生生正面接了下来。 “喝啊啊啊!” 他咆哮道,竟持着盾牌向开炮中的敌机冲去。不顾盾牌已开鈶熔解,“正义高达”就这么冲进“灾厄高达”的怀里,用盾牌接向敌机的胸前炮口。一道凄厉的闪光窜过,两机被爆炸弹开了。 “阿斯兰——!” 看见他近乎有勇无谋的自杀式攻击,基拉惊愕的尖叫起来。 “我没事!” 阿斯兰回叫道,继与赶上来的“自由高达”并肩迎击敌。刚才这一记形同攻击的防御阵式,使得“正义高达”的盾牌表面已呈半熔解状态,但“灾厄高达”的“海妖魔兽”炮口和周围也出现了严重的破损。 但那并未夺去它的战斗能力。这三架纠缠不舍的敌机,似乎比他们预期的还要棘手。 同时,正守着动弹不得的“草薙号”而战的穆,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特殊感应所惊,下意识地张望起来。 “——这种感觉……难道是?” 劳乌.鲁.克鲁泽大老远地跑来l4,会有什么事? 但是,这股难以形容的感觉,又一再告诉他,那名宿敌确实就在附近。 要是有那家伙在旁,扎夫特就有可能介入这场战斗中。穆掉转“强袭高达”,往“门德尔”去。 与他并肩作战的堤亚哥见状,立刻不满地叫起: “啊?喂,大叔!” “我才不是大叔!” 穆回了一句。 “扎夫特在这里!” “啊?” 堤亚哥立刻意会,就跟在他身后而来。穆也没管他,只是自顾冲进港口。 “喂,怎么了?” 连巴尔特菲卢特的呼叫也没理会,穆的“强袭高达”径自通过“永恒号”的面前,往殖民星内部去。跟在后头的堤亚哥只好代他回答: “说是什么扎夫特在这啦,呃—…就那家伙说的。” 谁是“那家伙”,刚才居然还叫“大叔”……最近的小鬼实在不象话! “——总之我们先去确认一下。万一是真的就惨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暴风高达”也跟着走了。 穿过轴心塔,人工的大地便在眼下延展。已经没有居民的殖民卫星内部,内于曾做过一次彻底的杀菌,因此连微生物也不存在,在这片红褐色的不毛之地上,荒废的研究机构等建筑物就这么被留了下来。“门德尔”是一座学术都巿,在遭到荒废之前,便以基因研究而闻名于世,正如它的名字一般。 不过,此刻的穆也没有观览名胜的心情。因为毋在“强袭高达”的探测器感应前,他已经瞥见两个光点横过卫星内部了。 ——果然! 两架ms.一架是“决斗高达”,另一架外型陌生—— 又是一道难以言喻的确信向他袭来,他知道对方也已经发现自己了。 “——他们来啰!” 通知了后方的“暴风高达”,却听得尚未察觉的堤亚哥“啊?”了一声。说得迟那时快,一道光束射来,他这才注意到飞进卫星内部的敌机。 “——‘决斗高达’?” 听见那个年轻的声音中有几分尴尬,穆才意识到,对自己而言是宿敌的那架机体,对少年而言却具有完全相反的意义。不过,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另一架已然展开攻击、一面向他飞来的ms给分化了。穆躲过敌机的火线,在与它错身之际发射了肩部的120mm对舰火神炮,见敌机同样闪过,他就再次退开。 “是新型?——啧,这制备不行……” 穆一面以“炎神”做牵制射击,嘴里一面暗骂。“重炮攻击装备”是预设为对舰攻击等长距离战所用的装备,但ms却是短兵相拉,需要高度机动力和接近战用的武器。这下子可不成。他总不能拿装备不适做借口,任敌机击墬自己吧! “——敌人来啰!” 听见长官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伊扎克一惊,立刻瞥向屏幕,便发现两架ms.计算机放大敌机影像并锁定机种后,伊扎克不禁睁大了眼。 gat-105“强袭高达”?那应该阿斯兰击毁了才是——! 但另一条讯息却吓得他连惊讶都忘记了。 ——gat-103……? “……‘暴风高达’?” 有一种体温骤降的感觉。曾属于该体的那张嘲讽笑脸在眼前一闪而过,瞬即消失。 就伊扎克而言,他对堤亚哥的生还早已不抱期望。——至少他本来是这么想的,但现在见到他的机体就在眼前,竟又觉得自己离死心还差得远。原来自己的心里一直不愿意舍弃希望——既然不曾亲眼确认过堤亚哥的死,他就有可能还活在某个地方,只是一时无法取得联系而已—— 可是今天,他的机体竟与地球军机一同出现,那不就是—— ——堤亚哥已经…! 刚才彷佛冻结了的血液,顷刻间沸腾成怒滔。 ——该死的自然人!杀了堤亚哥,还大摇大摆的抢了他的机体开出来……! “你这家伙……!” 伊扎克拔出光剑,冲上去对着“暴风高达”就是一阵猛砍。 “——竟敢开着堤亚哥的机体!” 只见“暴风高达”躲过了这一击,随即后退企图拉开距离。“暴风高达”擅长远距战,面对接近战当然是“决斗高达”占上风,后退是理所当然,但在伊扎克此刻的眼中,就像是敌机吓得想逃一样,更令他怒不可遏。克鲁泽的“盖兹”好像也已和“强袭高达”交战起来,但伊扎克已经顾不得检视队长的战况,只知道暴喝着攻向昔日战友的机体。 “你这个自然人——!” 亚莎琪的m1“异端高达”总算烧断了最后一绦弦索。 “对不起!多花了一点时间!” “不,我们才不好意思!” 奇萨卡向她道谢,亚莎琪机立刻转往正与“攻击刃”交战的友机方向而去。 “草薙号”终于重获自由,开始缓缓前进。卡嘉利这才松了一口气。 “推力最大!快追‘主天使号’!——别再被绊住啰!” 被这么一吼,正驾驶的脖子微微一缩。 前方宙域中,“大天使号”和“主天使号”正以猛烈炮火互击。 “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展现一贯精湛的默契,正在牵制三架“g”系列。m1机队则和“攻击刃”陷入混战中,不同于在地球上的奥布战役,双方迫此时的物资数量差距不太,况且m1在地球接受过实战洗礼后,也在此展现了强悍的战力。 “即将进入射程!” 一听操作员报告,卡嘉利立刻下令: “‘阳电子炮’一号二号瞄准!目标‘主天使号’!” ——这时的“主天使号”正专注于要生擒的那两架ms和难缠的“大天使号”上,完全忘了“草薙号”只是暂时触礁。 直到舰桥上响起操作员惊慌的声音—— “距离二o,g一五标号一α,奥布出云级!正在接近!” 娜塔尔啧声望向屏幕上的战舰,一旁的阿兹莱尔则悠哉地自语道: “哎呀呀,挣脱啦?” 装备于出云级舰咱上下的两门炮门炮台放出强力的光束,威力和大天使级的主炮不相上下。不愧是孕育“大天使号”的奥布顶级宇宙战舰。 “暂时撤退!信号弹!” 一见到出云级来到战场,娜塔尔对这场战斗便有了盘算。现在他们已居数量上的劣势。“大天使号”就罢了,这一击又展现出奥布舰不可小看的战力。和这两艘重量级的战舰硬拼,“主天使号”不可能有胜算。 然而,这道指令却引来那位观察员“什么—?”的不满之声。 “战况已经对我方不利了。”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娜塔尔再次点明,阿兹莱尔却似仍然不能接受。 “好不容易才把他们逼到这个地步耶!” 娜塔尔短叹一口,朝窗外那五架穿梭交错的ms努了努嘴。 “我方三架ms的能源也快要差不多了。——不让他们撤收,就要败退了唷?” “照你这么说,意思就是现撤退,下次就会打赢啰?” 对方这种问法简直像在买卖时讨价还价似的,娜塔尔恶意地回以冰冷的一眼。这男的显然搞错了谈判条件。 于是她冷冷地反问: “——所以你想战死在此?” 不是选择撤退或败北。而是——不是撤退,就是死。 “灾厄高达”发射背部的“冲击”炮,将“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驱散开。这时,“强夺高达”正准备发动右手的二连装52mm高初速防盾牌炮,却被侧面突如其来的一道杌束阻碍。基拉惊讶的往那个方向看去,竟是先前被“正义高达”损伤的“禁断高达”所发。眼见后者不顾一切地发射光束,同时冲进战局,基拉立刻后退。 那具诡异的曲射光束炮“凶鹫”接连喷出火光,虽是射向“正义高达”和“自由高达”,却有几发甚至擦到它的友机“灾厄高达”和“强夺高达”。 “搞什么东西啊,喂!” 阿斯兰不由得嘀咕起,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这三架敌机真不对劲,之前与它们交锋时也是如此。三机虽是连手战斗,打起来却好像不分敌我,牺牲友军也在所不惜似的。 照眼前的情况看来,“禁断高达”大概是针对“正义高达”而来,执拗而狂乱地近并发射光束。基拉拔出光剑援护,上前劈向敌机。 就在这时—— 一阵熟悉而耀眼的光芒照来,基拉大吃一惊。是“主天使号”打出了信号弹。 “——撤退?” 仔细一看,原来“草薙号”不知何时已加入战区。对方大概眼见战况不利,所以趁早撤退吧!“禁断高达”好像还想对“正义高达”发动攻击,却被“灾厄高达”警告似的一射,只得悻悻然跟着友机离去。 ms机队返航后,“主天使号”便速速离开了战场。目送着敌舰,基拉不禁黯然低声道: “娜塔尔小姐……” 想象起这位曾经并肩作战的人心中作何感想,基拉有些沮丧。他听见开战前娜塔尔的那番呼愿,也知道有别人坐在那艘战舰上。 一向忠于命令的娜塔尔,不但得服从于一个不是长官的男人,还要讨伐过去的同袍,她会不会为此感到犹豫?还是说,她是唯唯喏喏的服从,一点 也不抗拒? “——基拉。” “正义高达”飞近,将手搭上来,大概在想基拉是怎么了。 “阿斯兰,你没事吗?” “没事……。不过,那些驾驶员……” 基拉点点头,知道阿斯兰想说什么。 “嗯……我在奥布时也感觉到……” “……我真不觉得他们是正规军哪!” 若是正统训练出来的军人,不太可能做那种鲁莽不顾同胞的攻击行动。 基拉沉思起来,一面喃喃说道: “而且……也不像是自然人……” 毋在奥布与他们对战时,基拉就起了这个疑念。就他看来,那三架敌机的动作并不像“攻击刃”那样受到操作系统的自动控制。可是,要是没有操作系统的辅助,一般的自然人应该不可能那样利落地操控机身。 话说回来——主张反调整者的“蓝波斯”岂有借重调整者之力的可能?就算是为了操纵ms. 想到这里,基拉隐约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众人暂且返航,他们也随着“大天使号”与“草薙号”往“门德尔”方向移动。这时有一道通讯传来,巴尔特菲卢特的声音在噪声中响起: “喂,佛拉达跟艾斯曼有和你们联络吗?” 经他这么一问,基拉才发现返航的ms机队中漏“强袭高达”和“暴风高达”的身影。 “穆他们呢?” “大天使号”的玛琉反问了一句,看来她也不知道。巴尔特菲卢特就把穆和堤亚哥刚才临时脱离战线,过港进入卫星内部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两机临去前丢下一句——扎夫特在这里。 米丽雅莉亚试着呼叫他们,但是电波干扰太严重,她只接收到刺耳的杂音。两人进去已有一段时间,若只是侦察,也该结束返航了……要是没什么异状的话。 不安的沉默落在众人之间。 基拉打开通讯频道。 “我去看看,你们趁现在做补给和整备——” “基拉……” 玛琉唤了一声,像是有些担忧,又像为他的自告奋勇而感到一点宽慰。这时阿斯兰也说: “‘正义高达’也没有问题。我也去。” “不……” 基拉阻止他。 “我想‘主天使号’并没有完全撤离,所以你留在这里吧!” “强袭高达”和“暴风高达”两机未归,若是“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又同时不在,单靠m1部队恐怕抵御不了那三架行迹诡异的“g”。 “基拉……” 阿斯兰也不安的叫了一声,基拉却对他笑了笑。 “放心,我不会蛮干的。” 语毕,基拉就往殖民卫星的气密闸门飞去,同时听见拉克丝接着向全舰呼叫: “各舰请尽速补给、整备。——对侧的宇宙港若有扎夫特军,我们将再次面临紧急事态。” 少女凛然的说: “——我们绝不能在此时此刻,被任何一方所击倒……” 堤亚哥正在不知所措。 既然和米丽雅莉亚、基拉等人站在同一阵线,此刻便是他迟早要面对的事实。这就是与扎夫特为敌——也等于与伊扎克他们为敌的后果。明知一开始就该体认,临到与“决斗高达”短兵相接时,他却扣不下扳机。 “决斗高达”接连发射115mm磁道炮“破坏神”和飞弹,丝毫不给他喘息的空间。他终于忍不住以350mm炮击管迎击,散弹却击中对方的机体,吓得自己一身冷汗。 不行,那里面坐的的伊扎克。一路并肩作战而来的伙伴,他没法下手。 堤亚哥不由得打开通讯线路,向对方呼叫: “伊扎克!” 看来频率仍和以前一样。短促的屏息声之后,那个熟悉的声音从扩音机里跳了出来。 “——堤亚哥?”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 “堤亚哥……?真的是你吗?” 伊扎克的声音突然放轻了。堤亚哥于是打开屏幕和摄影机。 “对……是我。” 他的屏幕上映出那张端正的脸孔,可见伊扎克也做了同样的动作。那道疤还在——真像好强的伊扎克。 伊扎克惊愕了好一会儿,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的堤亚哥。脸上的表情渐渐从不敢置信转为沉重,进而不甘心的怒目相视。 “——那你为什么跟‘强袭高达’在一起?你这家伙在搞什么东西?” 堤亚哥的心中升起另一股迷惘。这位友人向来比谁都顽固,对军队又极度忠诚,他要怎么解释才能说明自己的立场呢? “你活着我很高兴。可是……要是事态不允许,我也饶不了你!” 伊扎克的眼中彷佛有泪光,却依然咄咄逼问。 “伊扎克……” 可是——堤亚哥惊觉,不管怎么解释,在伊扎克看来,自己的行动都只是反叛而已。 就在堤亚哥穷于回答之际—— “堤亚哥!” 另一个声音切进他们的通讯中。堤亚哥惊讶地检视屏幕,看到自港区方向飞来的“自由高达”。 “基拉!” “那是……那架机体是……!” 伊扎克惊叫起来,仅仅须臾迟疑,便转身迎上前去。堤亚哥立刻冲进两者之间。 “住手,伊扎克!——基拉也是!” 堤亚哥一叫,基拉好像立刻就明白了。看他启动逆喷射,在“暴风高达”的面前停了下来。 “这家伙……就交给我吧!” 他不要和伊扎克交战。同样的,他也不想看到这两个人交战。 “——可以吗?” 基拉的声音听来有些担心,堤亚哥只好硬着答了一声“对”,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很有信心。 “我知道了。” 于是基拉退开机体,临去前又低低叮咛一句: “——不过,请你们不要变得像我跟阿斯兰一样……” 堤亚哥回想起那股栗然的感觉。明知是朋友,却因分立敌我阵营而互相厮杀——是啊。这样下去,岂不是重蹈基拉和阿斯兰先前的过错吗? “——阿斯兰?” 听见这个名字,伊扎克像是一头雾水。照这样看来,伊扎克好像见过“自由高达”的样子;他要是知道原属联合军的基拉与阿斯兰是旧识,一定会对两人的关系感到不解吧。该解释的事情简直多得像山一样高。或许说了也不能让他理解,不过—— 看着屏幕上那张迷惑又带着孩子气的脸,堤亚哥明白烦恼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反正他就是不想跟伊扎克对打,那么就算再难,该做的事还是只有那一件。 堤亚哥打开舱门。伊扎克心头一惊,倒抽了一口气。 “——不要举枪相向了,我们谈一谈吧……伊扎克。” 不愿互相残杀,就只能用言语沟通了—— 克鲁泽的机体向“强袭高达”发射光束来复枪。 “可恶……!” 穆避开射线,发射350mm炮击管。克鲁泽急转一回,掉过头扑上来,同时启动左臂盾牌上的光剑,便见两道光刃伸出,像一对长长的利爪。穆奋力扭转机身,瞬间与敌机发生冲撞。“强袭高达”同时制住敌机的光束来复枪和左臂光剑,封锁了它的攻击。 “哼……若是你真有本事打倒我,那我也就认了——虽然我也这么想过,不过,可不能在这儿!” 穆只在阿拉斯加听过一次克鲁泽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存心挑衅,克鲁泽竟是打开通 phase 03 “——能弄到反中子干扰器的资料,的确是大功一件唷,阿兹莱尔。不过——” 这番赞辞听得阿兹莱尔得意洋洋,却见军事首脑中的人面有迟疑、窥探着旁人的脸色,引得他也莫名其妙的环顾全场。 和以前一样,众人正在格陵兰岛的地球军司令总部这间位于海底的会议室中,讨论着新情报的使用法。 “唔……用核武发动总攻击……这个嘛……” 被问到是否有何意见,这位首脑含糊起来,另一人便接口道: “先将它用来解决地球上的能源危机,是不是比较好呢……?” “再这样下去,不只是俄罗斯了,我国各季冻死的人数也……” 彷佛将问题拉前了好几步,首脑们开始窃窃讨论起来。突如其来的一记搥打桌子的声音,吓得他们全都把话吞了回去,怯怯地看往声音方向。 搥桌子的阿兹莱尔神情满是不耐。他的眼光扫过这一群向来贪权却无能的高层人士,看着他们宛如恐龙般驽钝的表情。 “各住说的这是什么话!都到了这个节骨眼!” 这帮人怎么笨成这副德性啊——他厌烦已极的想着。 “——不用核弹,不就打不赢这场战争了吗?敌人可是调整者耶!不彻底一点怎么行!” 还有什么好迟疑的?若是人类跟人类打就罢了,但现在的对手可是非人类的存在,不是吗? “而且!之前不就用过核弹了!现在又何必犹豫?” “没有……那是你们自己……” 一名首脑悄悄咕哝了一句,立刻被阿兹莱尔瞪了一眼,赶紧闭嘴。 每次都这样。一出状况,这帮糟老头就只想把问题推给别人。要是让这帮人来主事,这场战争不就没完没了了! 就是因为这样——阿兹莱尔如是想道。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得出面来替他们料理一切、做个决定啊! “核武又不是摆着好看的收藏品。它可是个强大的兵器唷?——兵器就是要用!花了大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就是为了要用它吗?” 却见首脑们仍个个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一定是因为不习惯用核武的关系,一定只是因为这样才让他们临阵退缩的。阿兹莱尔只有这个认定。 哪有什么好迟疑的?不下手就会被干掉的。对方可是一群太空怪物。要是人人都只会看旁人的脸色而无法做出决定,那就只好让阿兹莱尔来替他们做决定了。要从那些怪物手中夺回纯净大地、保护人类,这份重责大任是自己的天命啊! 一如往常,他轻松地做出决定。 “——来,快点发射,快点让它结束吧。这种战争。” 全场没有一个反对的意见。 “——他们开始进攻‘波亚兹’?” 伊扎克冲进一片哗然的简报室,他的部下唤了一声“玫尔队长”,并面带不安的靠过来。 “nt”前方建有两个防御据点,宇宙要塞“波亚兹”和“雅金.杜维”。地球军舰队已经开往前者“波亚兹”。 追讨“永恒号”失败归国已经两个月余。伊扎克被调派到母国附近的环状卫星——军司令总部,并且当上队长、拥有自己的部下。他也曾经向往有朝一日能被称为“队长”,实际站上这个位子时的局势却于容得他为此高兴。 地球联合军对“nt”母国的侵攻本是意料中意,却没想到来得这么早。因此聚集在简报室里的士兵们个个显得混乱而紧张,不是破口大骂,就是半信半疑。 “可恶,混帐自然人!” “状况到底怎么样……敌军规模有多大呢……?” “队长,我们也要出动吗?” 一名队员向伊扎克问道。 “冷静点,我们要在接获命令之前待命。而且状况又还不清楚。” “是!……可是,万一‘波亚兹’被攻陷了……” 刚入队的新兵不安地说着,伊扎克情急骂道: “‘波亚兹’怎么可能沦陷!” “对……对不起!” 看见新兵被吓得畏缩,伊扎克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 不过是一点小事,骂一个惶惶不安的新手又何济于事呢;自己实在是不懂得体贴下属。话说回来—— “波亚兹”和“雅金.杜维”——这两道防卫线一旦被攻破,“nt”就门户大开了。听说这两座要塞都是固若金汤且兵力充实,正常的攻击绝不可能使它沦陷。 可是——地球联合军应该也明白这一点才是,如今却…… 按下心中疑虑,伊扎克对那名缩着脖子的新兵又不客气地喝了一句。 “哼!搞不好连待命都是白费的。说不定‘波亚兹’那边还不希罕我们出手帮忙呢!” “对啊,说的也是!” 士兵们闻言都大笑了起来,那名新兵也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笑容。 ——对……“波亚兹”应该不会沦陷…… 然而,伊扎克却挥不去心头那股奇妙的忧虑。 “萨拉议长阁下!” 帕特利克.萨拉一走进自己的执勤室,评议会议员们立刻忧忡忡地望向他。帕特利克马上叱责道: “不要紧张!月球舰队进攻‘波亚兹’又不是意料之外的事!” 室内有爱莉沙亚.玫尔、海曼.古鲁德等数名议员与众副官,劳乌.鲁.克鲁泽的身影也在其中。 “——全军召集得如何?” “己总集合完毕。” “媒体管制——” 帕特利克大步走过办公室,一面厉声确认,副官们一一以清晰暸亮的声音答道: “是,已经做好了。” 一切都如预期般进行了。看见这些人的沉着,原本为侵攻消息而动摇的爱莎莉亚等人,便也渐渐平静下来。 “——不过……” 突然间,克鲁泽却欲言又止的低语道。 “怎么样,克鲁泽?” 像是给人扫了兴头似的,帕特利克面色不悦地看了这位载面具的军人一眼。克鲁泽装做顾忌,其实一点也不为帕特利克的怒意所动,仍在他的注视下开口说道: “——地球军应该知道‘波亚兹’没那么容易突破的……若是没有任何胜算,他们不会贸然展开侵攻。” 他若有意味地说完,抬头看着数据面板。 “还在这种时候采取行动——背后的理由颇令人在意……” “还会有什么!顶多就是那批样蠢的ms部队跟新型gat系列罢了!” 爱莎莉亚.玫尔轻蔑的否定道,她似乎不喜欢这名男子。 “——那样也妄想能攻陷‘波亚兹’?” 说完,她便径自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却又听得克鲁泽喃喃道: “……真是那样就好了。” “克鲁泽,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他明明就是意有所指,帕特利克不由得急喝起来。 “说来难以启口……我们现在有多项不稳定的因素……” 克鲁泽一派谦逊,向在场人士环顾一眼后,沉声说道: “——就是……‘自由’、‘正义’、拉克丝.克莱因——” 众人立刻倒抽了一口气。帕特利克听出这段话里的意思,顿时感觉天地变色,几乎要站不住脚。 “难道……” 他的声音隐约有些沙哑。 “……难道,那帮人又得到了核能……?这是你想说的吗?” 被他这么一问,克鲁泽又含糊起来。 “不……我也不敢这么想 ,不过……” 宇宙要塞“波亚兹”由一个上部突起、宛如帽子状的小行星建构而成。扎夫特舰队和ms队已经布署在要塞前方,等待着地球军舰队的到来。宙域间覆满了如云海般无数的ms,敌军要推进到后方可见的要塞,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地球军舰艇吐出“攻击刃”机队。又是物量远居扎夫特之上的大阵仗。两军的间距一寸寸缩短,终于开启战端。 “基恩”和“席古”及新近布署下来的“盖兹”发动射击,一面朝“攻击刃”队和“梅比乌斯”队冲去。穿梭在火线间的ma纷纷被击落,但见“攻击刃”的光束也同时射穿了“基恩”;两、三架ms转眼间围住一架前锋攻击舰,用它们的飞弹捣毁了战舰的舰桥和轮机部。无数的爆炸火光在幽暗空中静静绽开,而后消散。 专为真空环境下作战而设计的“攻击刃”装备有光束兵器。性能较“基恩”或“席古”略胜;不过扎夫特毕竟是ms战的先驱,实战经验丰富许多,相较之下,“攻击刃”几乎都是首次实地上阵,反而无法发挥其装备的有利之处。偶有一架“攻击刃”侥幸突破前线,也都被“波亚兹”基地的对空炮立即掳获而化做真空中的尘埃,根本无法接近。 整体看来,战况都是扎夫特占上风,仅有一处例外。由“主天使号”出动的三架“g”——被它们遇上的ms队几乎全无反击的余地,只能接连被屠杀。 阿兹莱尔在“主天使号”的舰桥上看着这一幕,心情好得不得了。 “嗯—……真不错。” 欣赏着“灾厄高达”以其胸前的“海妖魔兽”一次击毁两架ms,他满意地窃笑起来。 “——虽然从初阵起就一路吃瘪,现在看来那几个家伙也不差嘛。” 芙蕾的身影也出现在舰桥的通信士席上。少女偶尔瞥向窗,每逢爆炸就害怕已极地闭紧了双眼。这时,她面前传来僚舰的通讯。 “啊——‘杜立待’来电。” 她将讯号接上正面的屏幕,便见一名相貌威严的将官——威廉.撒扎兰德出现在画面上。 “路好像已经打通了。” 撒扎兰德语调平板的说道。 “‘和平部队’出动。” 于是,自旗舰“华盛顿”以下,包含“杜立德”在内的十数艘战舰陆续出动ma编队,在三架开路先锋“g”战机的带领下,开始一鼓作气地突入敌阵。 被唤为“和平部队”的这支“梅比乌斯”机队个个载着一枚巨大的飞弹,可能是那名驾驶的直觉特别敏锐,有一架“盖兹”见状立刻追了上去,却还来不及击落它们任何一架,便被“强夺高达”的光束炮给炸毁了。三机将趋近ma机队的敌机一一击破,不断向敌阵后方推进。 “——‘和平部队’距离目标四oo!” 操作员在“主天使号”舰桥上略带紧张的报告道。阿兹莱尔的笑意渐深,反观舰长席上的娜塔尔却失去她平日的冷静,表情中甚至隐约流露着怯懦。 然后,“和平部队”来到了进攻“波亚兹”的射程距离处。 “安全装置解除!确认信管起动!” 各“海比乌斯”内的战斗驾驶随即将手放上飞弹的发射钮。 “好!去死吧,宇宙的怪物!” “还我蔚蓝纯净的大地!” 他们异口同声的叫着,将那枚一路小心翼翼抱过来的飞弹发射出去。 飞弹射向那座稳若泰山的宇宙要塞“波亚兹”。前方已经一无阻拦。 片刻后,第一枚炸弹爆炸。 同时间奔流而出的光芒,令所有的观者顿时为之目眩,视野中只有一片白色。凄厉的能量炸开,着弹地点剎那间被蒸发,紧接着引爆后续的炸弹,更将无温度的幽暗真空化做难耐热流翻腾的炼狱。正对着港口发射的飞弹,倏地向这座坚固的要塞侵袭而去。震波冲破了防护壁,烧光里面的ms和战舰,将往来的人们蒸发得尸骨无存,再继续向内部穿透而去。 “这……这种热量是……?” 在司令里看着感应器的士兵惊叫起来,心中已经明白事态为何。但在他向长官报告之前,闪光已经将他和整间司令室焚烧殆尽。 “哦唷,果然是好快好快。” 看见闪光消逝之后的光景,阿兹莱尔只是一个劲儿的开心。 娜塔尔和其它乘员们却完全不同;他们几乎全忘了言语或呼吸,一致惊愕地瞪着窗外看。人称铜墙铁壁的宇由要塞“波亚兹”——原先的所在之处,如今只剩下无数的碎裂岩屑和半融扭曲的金属片漂浮其,此外就是虚无。 重新得到的这股力量竟是如此强大,娜塔尔这才有了深刻的体认,不禁感到一股恶寒窜上脊背。惟独阿兹莱尔精神大振。 “只要一眨眼而已,用核弹打就是这么厉害。就算是扎夫特自豪的要塞也一样嘛?” “阿兹莱尔理事……” 娜塔尔的喉间彷佛一阵干渴,阿兹莱尔朝她看去。 “嗯?” “……虽然对方是敌军——可是发射核弹,您都没有任何感觉吗?” 为了赢得最终胜利,只有出此下策——娜塔尔固然明白,心底却忍不住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战栗。面对数以千计的生命转瞬间消逝,仅是执行任务的她尚且如此,做此决定的这名男子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这话还真不像个军人会说的呢……” 阿兹莱尔答道,脸上尽是嘲讽的表情。 “——比起那帮专打没胜算的仗,只会叫部下去送死的人来说,我倒觉得我还仁慈得多了喔?” 娜塔尔无话可答。从某个角度去想,他的话确实正确。单就发展至今的胶着战况看来,这场战争再持续下去也只是徒损双方兵力,平白牺牲人命而已。会死的都是被送上前线的士兵们,所以策划用最小的牺牲来换取胜利,的确是身为长官的义务。 可是—— “来,再来就换他们的母国啦!” 阿兹莱尔利落地起身准备离开战舰,像是戏看完了就走人似的。 “——这下子总算可以结束啰。这场战争也是……” 电梯门关上后,娜塔尔回视前方那片布满断瓦残砾的空间,凝视良久,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了求胜,只有不择手段。这就是战争—— 可是——她不经意地想到。 要是玛琉看见这个,不知会说什么呢…… 在“nt”母国,帕特利克等人也正看着这场核爆。众人愕然地望着屏幕上映出的“波亚兹”残骸,震惊得几乎无法动弹。好不容易从错愕中清醒,帕特利克的脸上已满是愤怒和扭曲。 “——太可恶!那帮自然人……!” 帕特利克咬牙切齿的骂道,爱莎莉亚.玫尔不知所措地开口。 “议长阁下……!” 在场的人都为那惨烈已极的一幕大受动摇,看来是无法好好的思考了。见众人只能万般仰望着自己,帕特利克即厉声下达起一连串命令。 “立刻张开防卫线!命令残存部队集合在‘雅金.杜维’!” “啊——是!” 听见他的命令,议员和副官们总算才清醒过来,开始执行起各自的职务。 ——难道是…… 压抑着几欲晕眩的那股愤怒,帕特利克想起自己的儿子。 难道是那混小子——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没用又愚蠢的小子,居然有本事通敌叛国……! 反中子干扰器的情报是如何泄漏到地球军阵营去的?他不由得循着克鲁泽暗示的讯息思索起来。拉克丝.克莱因——一定是被那个小丫头迷倒了 ,任由她欺骗摆布……! 没有一件事合他的意。每当他朝着自己深信的道路前进时,总要遇上阻拦自己、背叛自己的人和事物。克莱因父女、巴尔特菲卢特,还有阿斯兰。简直像在告诉自己,这条路是错误的—— 他下意识的撇去这个念头。——我没有选错,那帮人只是在阻挠我。我是对的! 帕特利克板着脸,转向那个不幸言中的假面男子。 “克鲁泽!” “是!” “我们到‘雅金.杜维’去!” 听见议长要亲赴前线,惊得议员们全都回过头来。帕特利克的眼中布着血丝,对自然人的怒意犹如烈火。他向众人宣告: “——该动用‘创世纪’了。” 短短几个字,又令爱莎利亚等人剎时倒抽一口冷气,有如雕像般伫立在原地。 “创世纪”——那是扎夫特最机密的新型武器,专为最终决战而秘密制造。然而,爱莎莉亚等人从未想过真会有动用它的一天。 众人个个面露怯色、不发一语,只有劳乌.鲁.克鲁泽在嘴角暗现笑意。 悬浮着无数碎石与太空废弃物的空间中,一架正红与浅红色相间的ms浮浮沉沉。它的每一份外观都和“强袭高达”一模一样,不同之处只在于机身的颜色。 mbf-02“嫣红强袭高达”——是以零件状态从奥布携出,进入宇宙后才由爱莉卡.西蒙斯等人在“草薙号”上组装完成的。曙光社社在修复严重损毁的“强袭高达”之时制造了大量的备用零件,因而以其组成的这架新机便与“强袭高达”拥有完全相同的机体结构和武装,且目前配备“翔翼攻击装备”。不过,这架新机上装载有名为“电能增充剂”的强化型电池,在使用时限和ps装甲的强度上都较以往提升许多。说起来,这架机体才刚要进行完成后的暖机和试运转。 “小心废弃物,别加速过头撞上去了。” 在不远处滞空的“正义高达”驾驶舱中,阿斯兰有些担忧的向那架红色机体呼叫,却听得一个凶巴巴的声音吼回来: “这点小事不会有问题啦!别把我当傻瓜!” 那是卡嘉利,这架“嫣红强袭高达”是做为她的专用机而建造的。只见她飞快地向附近一艘废弃舰冲去,又在即将相撞的前一刻紧急逆喷射并改变方向。眼见这种野马式的驾驶风格比她的日常言行还要横冲直闯,阿斯兰暗暗吓出一身冷汗。 “喂!你够了吧!” “也对哦。好吧,那来模拟战好了!喂—亚莎琪!” 无视于阿斯兰的紧张,卡嘉利倒是兴奋得像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样,边喊边向同样在附近守着自己演习的m1“异端高达”飞去。 “来吧!随便你进攻!” “嗯—以一个初学者而言,你倒练得不错啊!” 面对自信满满的卡嘉利,亚莎琪故意端起前辈的架子调侃道。 “我才不是初学者!我也受过m1的训练耶!” “哎呀,训练跟实战又不一样。” “不然看你有没有本事打败我啊!” “好啊,是你自己说的唷——那就来!” 阿斯兰看着卡嘉利和亚莎琪的模拟战,觉得自己的心情简直像个保护者。但见卡嘉利的驾驶技术倒也有相当水平,竟能和已有数度实战经验的亚莎琪打得不分轩轾。 “喂—亚莎琪!你也太逊了吧!” “难得有个机会可以叫卡嘉利小姐认输的!好哇!就是那里!” 同样坐在m1里的茱莉和玛由拉也凑热闹,吱吱喳喳地为队友加起油来。嚷嚷声还没完,卡嘉利的来复枪却已经锁定了亚莎琪的机体。 “——咦,想不到还蛮厉害的嘛!” 阿斯兰不禁喃喃称赞起来,可能是机体性能的差距吧。不过,假使驾驶者的技术无法发挥机体性能,再好的机体也形同废物。 才刚令人刮目相看,“嫣红强袭高达”就开始原地打转起来。大概看自己占了上风很是得意,卡嘉利不小心操作错误吧。 “哇哇哇!” 卡嘉利叫起来,连忙想启动喷射,没想到机身非但没停止旋转,甚至向外飞了出去。这正是在无重力环境下驾驶ms的危险之处;少了大气的摩擦力,受到施力的物体会半永久地以同样速度持续移动。阿斯兰苦笑着驱动机,赶在她撞上废弃物前勾住了“嫣红强袭高达”的手臂。 “你还好吧?” “呃、谢谢。” 卡嘉利有些难为情的应道,突然又被好几个“呀—!”的尖叫声给打断。 “讨厌讨厌,唉唷!都故意做给我们看~!” “好好哦~!我也好想要一个这种会随时支持我的男朋友哦~!” m1三人组七嘴八舌的叫着,卡嘉利满脸通红的吼回去: “你们很讨厌耶!闭嘴啦!” “不可以这样唷,卡嘉利小姐。你讲话太粗鲁了啦!” “对对对,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男朋友了,至少要装温柔一阵子嘛!” “阿斯兰先生!我们家的公主虽然凶巴巴没气质又没女人味,还是拜托你跟她白头偕老哦—!” 这几个女孩子你一言我一句的实在很吵,阿斯兰其实只有听的份儿,又突然被这么叫了一声,一时愣愣的“啊?”了一句。 “我干嘛要被你们这样拜托啊!” 卡嘉利气急败坏地大叫,少女三人组又吃吃的笑起来: “你看你又来了,就跟你说在男朋友面前要可爱一点的!” “啊—我看是很难啦,卡嘉利小姐是不可能的啦,啊哈哈!” “阿斯兰先生,要是你哪天不喜欢卡嘉利小姐,我随时都……” “……你们三个!等一下我一定要把你们揍哭!” “卡嘉利……你的模拟战呢……?” 阿斯兰跟不上少女们的对话,只能茫然的咕哝着。她们大概不打ms战了,想改以口舌之争继续下去吧! 就在这时,“草薙号”向他们呼叫。听见奇萨卡催促他们返舰,阿斯兰不由得解脱般地叹了一口气。 “大天使号”、“永恒号”与“草薙号”逃离l4之后,就近藏身在碎石带区域。三舰附近停泊着一艘葽色的运输舰。那是个偶尔会前来进行补给的熟识废物商,而那艘商船上的人同样不隶属于扎夫特、联合或任何其它势力,而是秉持着自己的立场。尽管在这样纷乱的时代中——不,经历过战火之后,他们更能在动荡不安的局势中坚忍不拔的活跃,为这些致力改变的人们带来各种有形或无形的帮助,其中也包含了最新的情报。 阿斯兰和卡嘉利便在发自奇萨卡的通讯中,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 “——月球舰队进攻‘波亚兹’?” “对,照他们说的话来看,应该是差不多——说不定已经开始了。” 奇萨卡在“草薙号”的舰桥上说道,又向侧面的屏幕瞄了一眼。 “——后续消息大概快到了。” “好。我马上回去。” 卡堆里答道,阿斯兰也点点头。 “那我也回‘永恒号’上去了。” 与卡嘉利等人分别后,阿斯兰便在“永恒号”上着舰。前往舰桥的途中,他碰上从居住区方向而来的基拉。大概也听说了“波亚兹”的事情,基拉的表情有些紧张。 “这一次,大概就……” 基拉低声说道,阿斯兰颔首。 “……对啊,也是我们采取行动的时候了吧!” 在这两个月里,他们就像在蛰伏。一味的逃躲固然永远也达不到目标,但是众 人都需要疗伤的时间;尤其是基拉—— 与基拉并肩在通道上前进,阿斯兰偷偷瞄了他一眼。在l4受到的心灵打击应该还没有痊愈,但和当时那副憔悴已极的模样相比起来,现在的基拉看上去已经和以前完全一样了。虽然他也有可能是刻意装成恢复的样子—— 就在这时,舰内广播与警报声一同响起。 “全舰准备出动!工作人员尽速回到岗位!全舰准备出动——” 他们两人互看一眼,立刻加快速度。 抵达舰桥时,拉克丝和巴尔特菲卢特已经就座,开始准备发动。 “拉克丝。” 基拉来到拉克丝的身旁,阿斯兰也开口问道: “要走了吗?听说月球舰队要向‘波亚兹’发动攻击——” 拉克丝转过身看着他们,脸色很不对劲,于是他们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僵涩地答道: “不……事态已经提早——也已经发展到最糟的方向了……” 巴尔特菲卢特接口道: “从我们这边的管道传来的情报说,‘波亚兹’己经沦陷了。” “啊……?” 阿斯兰怀疑自己听错了。 铜墙铁壁的“波亚兹”,竟然这么快就——? 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下一句。 “——因为地球军的核子攻击啊!” 核子——? 传入耳里的这个名词,令阿斯兰和基拉脊背一寒。 “没想到……竟然又动用核武……” 玛琉苦涩的说道,同样的消息也冲击着“大天使号”舰桥上的乘员们。却听得穆说道: “——我一点也不意外就是了,有了‘josh-a’的先例……” 阿拉斯加事故已经证明地球军确实是不择手段的。毕竟,作出牺牲整个总司令部及众多士兵的人,图的就是更多的战果。假设当时核武已经解禁,说不定那帮人早就动用了。 反过来说,这次的引爆地点是敌军基地,又毋须担心会留下污染,他们哪里还会迟疑呢。 “可是……那个家伙……!” 穆低声恨骂道,他的怒意不只是对地球军。 ——最后的门很快就要开了…… 听闻“波亚兹”的事,穆才明白劳乌.鲁.克鲁泽的意图,也想出用什么方式遂行其目的了—— 克鲁泽对“主天使号”宣布要“遗返战俘”,并放出芙蕾.阿斯达所乘坐的小艇。当时芙蕾说了什么? ——我有钥匙呀! 那把钥匙,就是用来打开这最后的门—— 而“主天使号”上的穆达.阿兹莱尔不仅是“蓝波斯”的盟主,更是国防产业联合理事。要接收反中子干扰器的数据,还有谁比这样的一号人物更适合? “——竟然是这种事情……!” 于是,事态完全按克鲁泽的预期发展了。重拾禁忌的原子之火,地球军当然不可能放着不用。完全正中克鲁泽的下怀、阿拉斯加的圈套——扎夫特真正的攻击目标,早在攻击行动前便已泄露给地球军。 然而,“nt”也不可能乖乖捱打。反中子干扰器原本就是他们的技术,地球军难道会想不到?发动核战必然会遭到反击,根本是不点自明的事啊! 穆心有不甘地叹了一口气。 ——简直是一场大规模的自杀。 又像是在玩俄罗斯轮盘。 在当时那样的宙域中,芙蕾被击落的可能性太高了,会收容她的也未必是“主天使号”;那么一来,难得的“钥匙”就无法如他所愿交递出去了。克鲁泽在殖民卫星“门德尔”时也说过,若是真的被穆所打倒,他也就认了—— 如此说来,克鲁泽一路走来都在下赌注。将自己和全人类的生命放在天秤上—— 穆再一次告诉自己。 ——非阻止他不可。 在一切都太迟之前—— “‘nt’会不会……也用核武……?” 为“自由高达”的进行调整之际,基拉欲言又止地向阿斯兰问道。屏幕上的阿斯兰剎时脸色一僵。 “——要是我爸还理智……应该是不会吧……” 看着好友一脸沉痛,基拉也不由得伤心起来。 “……我现在也不知道。” 卡嘉利失去了令人敬爱的父亲,阿斯兰却是对依然健在的父亲失去了信任。哪一方比较不幸? 那么,又是哪一方错了?是核武,还是发射它的人——? “……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呢?” 基拉喃喃道。见阿斯兰抬起头投以疑问的眼神,基拉又继续说: “——就是核子兵器啊。……虽说ms跟枪炮也是一样。” 阿兰的脸色又是一悲,默默低下头去。 更优越更精良——人们如此盼望。所以有了更强大的枪炮,能杀死更多敌人的武器。 一开始,顶多只是试验性质。试试人类的极限何在。试试我们的智慧能缔造出什么成就。可是一旦做成了,人类就忍不住非得实际用上一次不可了。 错的是武器吗?是击发它们的手指吗? 要是没有可供射击的飞弹,人们不就可以免去按下发射钮的冲动了吗——? 又或者,也许是按钮的人下令,缺什么武器就造什么武器吧。宁愿烧光全世界、牺牲一切——甚至危害自己,也要得到它?巴望着拥有那种力量的人类,是否原本就背负着自我毁灭的宿命? 难道他们相信,在全世界都遭受烈火肆虐后,唯有他们仍能幸存? 芙蕾通过居住区,往“主天使号”的后部去。在一扇敝开的门后,她看见那三架ms的驾驶员正在里面待命,不自觉地紧张起来。驾驶员们看也没看她一眼,各自专注在面前的书本或电玩上。芙蕾很怕他们。 每件事都很可怕。坐在舰桥上看着眼前的战斗景象令她害怕,那个叫阿兹莱尔的人也很可怕,还有往后要面对的种种——全都令人害怕。 “主天使号”的通道和设备几乎和“大天使号”一模一样。两者虽然有相同的外型,她却对这里的一切全然陌生,每一张陌生的脸孔更助长了那股无可救药的寂寥心情。芙蕾往无重力地区前进,来到舰尾的展望甲板。开了门,里面已经有人早她一步了。 那人独自站在玻璃窗前,注意到门开而转过身来。是娜塔尔.芭基露露。芙蕾松了一口气,进到室来。 “怎么了,你还好吧?” 见芙蕾靠过来,娜塔尔难得的关心问道。芙蕾以前怕她,总认为她难以亲近,但是那天在这艘战舰上看见她的脸时,剎时竟放心地大哭了起来。之后,娜塔尔便有意无意的照应芙蕾;为她办理复归军藉的手续,还答应她的要求,为她在“主天使号”上弄了一个通信士的位子。 “是不是留在月球基地比较好?” 娜塔尔的眼光在芙蕾沉郁的表情上停留了一会儿,半试探性地说,芙蕾却只是摇摇头,没说什么。娜塔尔便又说——压低了声音,隐约难言地说: “……来到前线,也未必能碰到‘大天使号’哦!” 芙蕾情愿留在主天使号的理由,娜塔尔似乎早已识破。返航回月球基地时,娜塔尔曾劝她退伍,在她拒绝后,又建议将她调到较安全的后方。然而,芙蕾仍表示要上“主天使号”;正如娜塔尔所说,因为她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待在这里或许还有机会和“大天使号”接触。的确,两舰未必能够遭遇;就算可以,“大天使号”已是敌舰,他们或许必须交战…… “可是……我……我就是想见……” 芙蕾的眼里盈满泪水。 “——基拉……他还活着……” 原以为死了的基拉并没有死,而形同死去的自己也仍旧如此这般地活着。那么,她总可以抱着这点希望。 “所以……” 芙蕾呜咽起来,断断续续地说着: “下次……要是能见到,我一定要——好好的跟他说……还要跟大家说……” 自己以前是多么任性啊。从来都只想到自己,从来也不顾别人的感情。就连这次,其实也是—— 瞥一眼啜泣的芙蕾,娜塔尔开口道: “那……你要不要离开舰桥?待在居住区就不会那么可怕了。——你很怕吧?” 生性耿宜的她能体察到这一点,更令芙蕾感动。芙蕾却用力的摇摇头。 “我、我虽然怕……那是因为,我以前不知道……” 待在“大天使号”上时,她什么也不想看。每当战斗开始时,她总是钻进棉被里,闭紧了眼睛只顾着发抖。她觉得让别人来保护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一面恨基拉没能保护父亲,至于他或其它人是如何一路打过来的,她想也没想过。 “……可是大家……一直都在看着……我……!” 那个时候,大家也怀着同样害怕的心情在奋战,我却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责怪别人……那样的自己真是可耻。所以,她决定再也不逃避了。 娜塔尔却喃喃说道: “要是能不用看到,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听出她口气里的苦涩,芙蕾放下捂着脸的双手,抬起头看着她。 “这之后的战斗会越来越离谱,——像刚才那样的景象也……” 娜塔尔没再说下去,但芙蕾的脑海中已经鲜明地浮现“刚才的景象”;那道过份强烈的白色闪光,就连避光玻璃也阻挡不了;还有在闪光之后出现的那一片残破与凄凉—— 她开始抑不住全身的颤抖。 “那个人……” 她紧握双拳叫道,心头满是不甘和怒意。 “他明明说——这样就能让战争结束了呀!” 芙蕾想起克鲁泽的那些冷笑和轻柔说话声。原来自己是被骗了……! 可是,娜塔尔的声音也异常平板。 “确实会结束啊……” 任由芙蕾惊讶地看着自己,娜塔尔继续说: “……与我们敌对的,全都消灭之后,就……是吧!” 芙蕾倏地屏气。 ——把它交给地球军,战争就会结束了…… 让地球军得到核武,就能消灭“nt”——那么一来,战争就结束了……? 想不到他竟是那个用意……! “——真的会结束……” 娜塔尔低下头去,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像要逼自己接受。可惜她似乎没有成功。 照这样下去,“nt”会被联合用核弹给毁掉。调整者会全数死绝。“威萨利斯”舰上那些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们不会幸免,连操纵她的克鲁泽也一样。可是,传送禁忌的情报、让这场屠杀变得可能的人,却是自己。 她为自己的罪孽而颤抖不已。接过那枚磁盘时,她只是单纯想帮他停止这场战争而已。然而,她的罪孽却不只是愚昧地任由克鲁泽蒙骗而已。 当她被推进逃生小艇,独自一人被扔进战斗宇域里时,芙蕾的脑中根本没为那些其它的想法。她不要被炮火打死,不要就这么被人放弃,所以才拼命叫喊,说自己带着“钥匙”——她想,只要喊出这句话,或许就会有人肯救她—— ——我居然这么丑陋。每次都只想到自己——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时被炮火打死算了……! 泪水再度夺眶而出。芙蕾依然活着,而且还想再活一阵子。 ——为了再一次见到基拉…… 地球军舰队补给完毕,再次展开进击。下一个目标是——“nt”本国。 另一方面,在“nt”前方成立的军司令总部,已有ms机陆续集结,战舰也在总部的四周重重整列,形成严密的防卫线。士兵们已经严阵以待,准备迎战敌袭,爱莎莉亚.玫尔正向他们演说: “——那帮自然人的野蛮核武!这一次,绝不能再让任何一枚核弹落到我们的头上!” 核武的再次动用——不仅令调整者们产生极大的危机感,也激发强烈的恨意。 “——在‘血腥情人节’之后,我们并没有用核武报复,自然人竟然再次践踏这份善意!我们再也饶不得那些家伙!” 在她的演说声中,伊扎克也率领自己的队伍出动。看着巨大的环型军事卫星周围几乎被舰队和ms填满,只怕连一只蚂蚁都进不了这片宙域,伊扎克知道“nt”已将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这一役;要是这里再被攻破,“nt”便形同失守。 “勇敢的扎夫特士兵们!” 爱莎莉亚慷慨激昂的呼喊着: “重要的时刻已经来临,展现我们的力量吧!我们要让那帮人知道!谁才是这个世界的新主宰——!” 约当同时,“大天使号”、“永恒号”和“草薙号”也全速往“nt”的方向驶去。各舰的ms已在弹射跑道上做好发射准备,驾驶员们也已在机舱里坐定,屏息等待着出击时刻。 “——我们不能再让核弹落向‘nt’……一枚也不行……” 拉克丝清澈的嗓音从通讯频道中传来。 “他们已经承受过一次核子攻击的悲痛,若再让同一把光之刃刺伤,势必招来无穷无尽的泪水与憎恨……” “自由高达”、“正义高达”先一步接获出击讯号。基拉驾驶机体离弹射跑道,阿斯兰跟着。 在舰桥上看着两人出击,拉克丝关上通讯,不经意脱口而出: “——也许我们……已经来迟了……” 巴尔特菲卢特正拿着一只旧式怀表确认时刻,闻言向后瞥了一眼,却见拉克丝白的脸庞流露出一抹悲伤。 ——他们已经迟了一步。没能及时阻止地球军发射核弹,或许已经是个极为严重的过失了。 “高呼和平,手里却拿着枪——也许,又是另一个坏选择……” 在她充满犹豫与动摇的呢喃声中,巴尔特菲卢特下令: “——‘流星’分离!” 随着这一声令下,“永恒号”舰首侧的炮台外层卸脱,静静的与舰体分离开来。名为“流星”的这两座炮台由自动控制主导变形,分别迎入“自由高达”与“正义高达”,同时“自由高达”的微调推进器与“正义高达”的载具也各自上移,嵌入炮台的凹槽并与其完成联机。m.e.t.e.o.r.“流星”——mobliesuitenbeddedtactiforcer——全长九十九.四六公尺,是“自由高达”与“正义高达”的强化武装组件,双臂由两门120mm高能源收束火线炮构成,后部推进荚舱的上缘和两侧共有多达七十七门的60mm鼹式舰对舰飞弹发射管,另有93.7mm高能源收束火线炮由两侧伸出,长臂部的前端还可射出ma-200光剑。多了这套强化武装,两机将会有一般ms不可能达到的推进力和火力,而这套装备所需的庞大能源,则由两机的核子动力引擎供应。想到这一切将被用来阻止核武,又是一大讽刺。 “——但现在,只希望……” 拉克丝对已经装备完毕的两机呼叫,传达她的祈愿。载着一身几近过剩的绝对武装,“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同时点燃“流星”的侧翼推进器。 “……上天能赐与我们力量,斩断这场无尽争斗的 锁炼……!” 接受了她的祝祷,两架ms以惊人的加速度飞射出去。 尽管它们的存在充满矛盾,但是——只求悲剧不再重演。 地球舰队和“nt”防卫军间已经开启战端。 伊扎克驾着“决斗高达”穿梭在激战中,已经击毁好几架敌机。在他的后方,宛如银色沙漏般的殖民星群清晰可见。这条最后的防线绝不能出现一丝缺口,否则敌人的大军将会长驱直入。这是一场不容分毫后退的战争。 又击落了一架“攻击刃”。伊扎克环顾四周,发现了那些怪异的敌机。 青缘色的机体从背后射出巨大的光束炮,一次就炸毁了两架“基恩”。不远处有一架展开黑翼的ma,瞬间转变成ms形态,用左手的破碎球掷向一架“盖兹”立刻将那架没有ps装甲的ms打得粉碎。另一架卡其色的机体则用它特有的曲射光束炮对准了ms机队密集的宙域猛攻,来不及判读其射线的好几架友机又成了战场亡魂。 “是那些家伙……!” 伊扎克愤怒的嚎叫着,全速冲向三架敌ms.它们是地球军的新型gat系列战机,伊扎克在l4时曾经遇过。“决斗高达”接连发射肩部的磁道炮和飞弹,先朝那架黑色机体攻去,却见对方轻松利落一记反手。马上用破碎球挡开了子弹和飞弹,速度和反应快得惊人。 “唔!” 这些家伙的性能好像比想象中的要强,仅在这一来一往间,又见卡其色的机体手中的弯帘刀一挥,硬是将“盖兹”一斩为二。青缘色的机体同时发射所有的火炮,火光和爆炸光剎时将他四周的空间照得透毫。 就在这时,伊扎克看见了。彷佛在那三架ms的护航下,一支“梅比乌斯”的编队正往“nt”飞去。 “可恶!那是——?” 他赶紧放大屏幕影像,惊见每一架ma都各自载着一枚大型飞弹,当场一阵寒颤。 “——核弹?” 伊扎克调转机身,想去追击那支“梅比乌斯”编队,却有那些新型的ms阻挡在前。黑色的机体再次以ma形态飞来,向“决斗高达”发射光束。伊扎克在闪躲其攻势之余,用尽全力向友机呼叫。 “打下那些飞弹!不能让它们碰到‘nt’!” 一架“基恩”立刻赶来,才刚要向“梅比乌斯”队举起枪,青绿色的机体已经用光束贯穿了它。另一架“盖兹”从另一个方向飞来,也被卡其色机体的曲射光线给掳获。伊扎克被黑色机体所阻,根本无法前去救援。 “可恶!” 他连番发射“破坏神”,拼命地击落那些飞弹,同时察觉跟着自己一同迎击的不只是扎夫特的战机。那架见惯的白色机体——“强袭高达”,还有扛着长炮管的“暴风高达”…… ——堤亚哥……! 载着巨型追加装备的“正义”和“自由”也一齐施放炮弹,将剩下的核弹全数击落。伊扎克胸口忽有一阵热意。 ——他们的理念,原来是真的。 他们是真心想阻止这一切。那些人并不是只会嘴上说说、任人欺瞒的愚者,也不是害怕战争而逃避的胆小鬼。堤亚哥和阿斯兰是如此英勇的挺身保护着“nt”,还算是叛国贼? 伊扎克紧紧皱起眉头,用力咬着牙。他得这么做,才能不让眼里那些温热的东西流下来。 在“雅金.杜维”的控制室里,帕特利克.萨拉和劳乌.鲁.克鲁泽不断接收到最新战况。迎击地球军核弹攻势并予以击落的数组中,出现疑似叛国者拉克丝.克莱因人马的消息也一并传来,报告这项消息的爱莎莉亚.玫尔似乎也是一头雾水。这帮人背叛了“nt”,又将反中子干扰器的情报出卖给地球军,为什么这时候又回过头来站在拥护“nt”的立场——? 却见帕特利克对此嗤之以鼻。 “哼!耍小把戏——” 他认为这只是那帮人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故意造成“nt”的危机,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现身,展现自己救国救民的本领;最后以英雄之姿光荣归国,再代替父亲跃入政坛。 想得美,小丫头—— “——不要管,随他们去。我们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 帕特利克露了一个冷笑。那帮人替他们争取了一点时间,倒也值得道声谢就是了。不过,他可不打算任其摆布。 控制室的操作员开始向通讯机发出警告。 “‘创世纪’进入最终阶段。全舰尽速撤离射线!” “雅金.杜维”后方的空旷宙域中,似乎有某种东西开始运作。帕特利克也直接向待在军事卫星上的爱莎莉亚呼叫道: “爱莎莉亚,把部队撤下去!‘创世纪’到最终阶段了!” 画面中的爱莎莉亚神情紧张的点点头。通讯结束后,帕特利克自顾得意地笑了起来。 “——就让你们瞧瞧,我们真正的力量!” 仍在战斗宙域中的伊扎克,刚刚接获一道雷射通讯。 “‘全军撤离射线’……?” 他不解的定睛看着,却见令人惊愕的第二行。 “——‘创世纪’……?” 在伊扎克这些一般士兵之间,近来开始流传着一个谣言,说军方老早就在秘密开发某种最终兵器。只是他们都没想到,那项秘密武器竟在这一天实际动用…… 他愕然看着通讯文字,忽然回过神来。前方的扎夫特ms机群和舰队已经开始撤退,但那两架红与白的机体依然滞空,因此这时看来就像浮上来似的。伊扎克不假思索地打开频道,扬声大叫。 “退下!‘正义’、‘自由’!” 他们是敌是友,伊扎克已经不放在心上。就像基拉在阿拉斯加时做的那样,他扯开喉咙喊着: “——快点退后!‘创世纪’要击发了!” “扎夫特军正在撤退。” “大天使号”的舰桥上,赛伊带狐疑的报告。玛琉等人这才发觉,扎夫特的舰队和ms的确在同步退后中。但若说是为了重整阵势而撤退,这种退法也未免太唐突了——就在这时,杰基惊叹了一声: “‘雅金.杜维’后方有巨大物体!” 突如其来地,“雅金.杜维”后方有影像在晃动。彷佛冲破乌云遮蔽的月毫,一个巨大的圆形面在反射光中渐渐浮现,引得玛琉定睛看去。就在“雅金.杜维”的后方——甚至离那座要塞还有一段距离,但这个物体之大,从她这儿看去仍然清晰得肉眼可辨。 “那……那是什么?那么大的结构体,为什么我们都没看见……?” ——而“雅金.杜维”的司令室中,“创世纪”的发射程序也正严谨的进行着。 “相转移启动。” 顺着操作员的指示声,铁灰色的巨型镜面转瞬间闪耀起整片银光,像是突然被磨光了似的,基座也同时变成了白色;原来这座庞然的结构体竟全数覆有ps装甲。而敌军之所以临到最后一刻才发现它,则是因为它四周都散布了取自“电击高达”的“幻象化粒子”所致。涂布“幻象化粒子”后,任何探测器都很难感应到它的存在。 撷取自联合军机的特殊技术,就这么大剌剌地被运用在“创世纪”的建造工程上。 “反中子干扰器启动,中子储匣设定至单发发射。” “全系统联机正常。” “——等着瞧吧,自然人!” 帕特利克自豪地笑着,高叫道: “这一击,将为我调整者带来创世之光!——发射!” 镜面基座后方的储匣内部射出巨量核能,强烈的闪光即投向正面圆 锥的一次反射镜,光能弹回那座巨型镜面之后,转眼间便汇聚成强大的两次反射能量,迅雷也似地朝战场迸射出去。射线上的地球军舰艇都笼罩在那道白光中,任由能量令他们渐渐融解、破碎、爆炸。 听到伊扎克的话,基拉和阿斯兰姑且后退,却仍有些不解,直到看见自己方才所在的空间射过那道巨大的能源,这才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巨幅光束只是划过地球军主力所布署的宙域,却在短短一瞬间就烧尽了那里的一切物资,包括ms、舰艇,甚至是碎石与废弃物。 光能散去之后的空旷,残余着少许半毁的战舰和未及融却的ms残骸,还有无数滚烫的碎片。许多幸免于此的船舰已近乎无法动弹,更多的则是完全丧失战意的士兵。 强烈的干扰在宙域中翻搅了好一会儿,阻绝了所有的言语。这一击便摧毁数十艘战舰、数百架机体的威力太过可怖,两边阵营都只能茫然地注视着这场惨剧。 “——这……这种……!” 基拉的声音颤抖,牙关紧咬。为什么——他的脑中只有这个念头,不断盘旋翻腾,几乎要破体而出。 ——为什么……? 为什么人类非要造出这种东西不可?为什么——? “……父亲……!” 阿斯兰的声音隐约传来,像是呻吟。 ——要尽善尽美、要更精良的武器、要杀更多的敌人—— 为什么?这就是人类的梦?人类的智慧结晶? ——为什么?人类要如此……? 压抑着怒吼的冲动,基拉只能任自己浑身颤抖。 当时正在“雅金.杜维”司令室里的礼.结城也不由自主地为眼前的惨状而倒抽一口冷气。敌军是挟着压倒性的物量优势而来,几乎将整个宙域围得密密麻麻。如今已失去了半数。数组中央就像被打穿一个大洞,连舰队看来都是那么恨然若失。 “gammaemissionbynuclearelostionstimteindugsystem”——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如此毁灭性的…… 尽管那是自军的武器,结城仍遏抑不住那股直窜脑门的寒意。 “——‘创世纪’以大功率的百分之六十发射。” 同样为之哑然的操作员们,也迟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继续报告。 “推算地球军舰队已丧失五成战力。” “开始冷却!瞄准反射镜更换作业,开始。” 在结城前方,劳乌.鲁.克鲁泽恭敬地站在帕特利克.萨拉的身后,以带着笑意的声音大加赞赏: “——果然不得了,萨拉议长阁下。” 帕特利克转过身,克鲁泽改以一贯讨好的语调继续说: “想不到‘创世纪’的威力是如此惊人……” 他的声音像在刺激结城的神经。他隐约觉得这个人不可信任,所以总是刻意保持距离。克鲁泽固然是个优秀的指挥官,有时却会不经意流露出非人性的冷酷面。 帕特利克冷眼瞥了克鲁泽一眼,径自打开通讯向军事卫星呼叫: “——爱莎莉亚,你还等什么?趁这个机会扫荡他们啊!” 只见屏幕中的爱莎莉亚.玫尔也是一副错愕不己的模样,被帕特利克一吼,她才回过神来,并向全军下达扫荡命令。结城暗暗做了一个愁苦表情。他实在很不喜欢扫荡战这种事;尤其是“创世纪”已经展现了它的威力,敌军在转眼间失去了半数友军,根本就处于完全失去战意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扫荡,他只觉得既卑鄙又残忍。 然而,却见帕特利克看着克鲁泽说道: “战争就是要赢,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诚然。” 克鲁泽应道,结城也不得不同意这一点。现在不是批评卑鄙或残忍的时候,敌军已经向“nt”发射了核弹。这一次虽然得救,但若不幸让其中一发命中,下场可不仅仅是残忍两字就能形容的。他们必须趁这个机会彻底击溃敌军的残存部队;因为月球上肯定还有多得烦死人的舰队、ms机群,甚至是核弹。 是的……要守护“nt”,他们必须不择手段。 “主天使号”的舰桥上,乘员们都无法相信自己眼中所见。扎夫特的新型武器发射后,那道可怖的光流倾泄而出,几乎是从他们的鼻尖掠过。 “芭基露露少校……这……!” 同样侥幸逃过一劫的僚舰完全乱了阵脚,开始纷纷传来通讯。娜塔尔很快地鼓起自制心,命令道: “不要慌!马上掌握残存舰数!——旗舰‘华盛顿’现在怎么样?” 听见她严厉的喝声,乘员这才猛然清醒过来,赶紧向仪表板看去。操作员屏息答道。 “——‘华盛顿’的识别码己消失!” “‘克鲁格’与‘葛兰特’也没有回应!” 娜塔尔心底一阵愕然。旗舰和准旗舰都被那道光芒吞噬了。单从目测看来,失去了主力队的地球军只剩下不到半数,如今又失去了指挥阶级,自是不知所措,乱成一团。 娜塔尔努力不让心中的动摇表现在脸上,同时朝身旁的观察席瞄了一眼。平时见什么事都要开口大发谬论的阿兹莱尔,此刻大概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吧,只见他脸色铁青地瞪着那一处原本为自军战舰和战机填满的空间,紧紧抓着扶手,眼中都是血丝。 不过,既然有这个人在,那么“主天使号”介入命令系统执指挥权,应该也不会引人非议了。娜塔尔便下令: “发射信号弹!残存部队脱离目前宙域!以本舰为目标集合!” 希望这个声音在乘员们耳里听来是冷静沉着的。她如是祈祷。 “我等英勇的扎夫特士兵——” 帕特利克.萨拉的声音响彻战斗宙域。包含“大天使号”在内的其它船舰,也都一齐听见这段全周波放送。 “——自然人傲慢无比的暴行,我们再也不能容许。” “拉米雅丝舰长!” 同时间,“永恒号”的巴尔特菲卢特也传来通讯: “我们也得要先撤退了。把ms都叫回来!” 玛琉浑浑噩噩的点一点头,依样向米丽雅莉亚指示。在这期间,帕特利克的演说仍然继续: “向‘nt’发射的核弹——这已经不是战争了!” 坐在“自由高达”的驾驶舱里,基拉也正听着他夸示胜利般的语调。 “——而是屠杀!” 一阵目眩袭来。 ——那么,你们刚才做的事又算什么? “自然人竟然毫不在乎的犯下这等行为!我们绝不能再轻饶他们!” 犹如被这番煸动似的,“基恩”和“席古”开始向那些怯于眼前的惨状,已然失去战意的“攻击刃”进攻。 “住手!他们已经失去战斗意愿——” 基拉下意识地脱去了“流星”,冲向那群正在逐一击毁联合机舰的扎夫特战机。“正义高达”也跟上去。 猎人与猎物的立场对调,被害者成了加害者。失去了母舰。ms和ma不知该逃向何处;月球舰队正在转向撤退,然而大多数的舰体都已毁损不堪。无法顺利加速的残舰,被扎夫特的ms成群围上。 “住手—!” 基拉咆哮着,对准仍在扫荡的“基恩”和“盖兹”的武装或头部摄影机开火。“正义高达”也以“流星”同时锁定多部战机,一一夺去其战斗能力。可惜,纵观全场,这样的行为根本无济于事,仅在顷刻间,受损的地球军舰成了扎夫特舰炮下的亡魂,迷失归途的“攻击刃”一架接一架的爆炸。要救起所有的人,凭 基拉和阿斯兰是不可能做到的。 基拉感到一阵茫然的空虚。 我们究意想守住什么?不愿意放弃战争的人们,救起了又如何?如此救起的人,还会为了报复又向攻击自己的人开火。这样是永远没完没了的,何不干脆让他们杀个痛快? 而现在竟然在向自己刚才保护的人开火的我,又有什么好指望的——? ——那就去杀个痛快好了!既然这么喜欢自相残杀! 回想起劳乌.鲁.克鲁泽的咆哮,基拉几乎要绝望了。那就是人类真正的期望吗? 倘若人类的存在本身就是邪恶的,那么自己何必去保护……? “‘自由’、‘正义’,回来!〉 巴尔特菲卢特的声音在呼叫。基拉咬着唇。他们不归舰,“永恒号”就不能撤退。两人只好心有不甘地离开了这个宙域。 帕特利克仍在歌颂。 “——随着这道光,就从这一天起,我等调整者将打开新人类的历史,写下灿烂辉煌的第一页!” 可笑的是,在基拉的眼里,那架名为创世的武器,只是人类灭亡的保证罢了。 phase 04 “——对对对!对啦!真是,少跟我开玩笑!” 撤离“nt”,总算摆脱敌军追击的月球舰队,目前正在碎石带后方集结。阿兹莱尔在“主天使号”舰桥上已和月球基地通话了好一阵子,语气之差令人不敢恭维。 好惨哪——不知怎的,旁观者般的感想在娜塔尔心中升起。看着残破不堪的僚舰,破损的“攻击刃”一一被收容。再听着舰内、甚至是舰艇间交换的通话内容。都是绝望。 战争会结束——凭借着如此天真的希望而染指核弹,原来是错的。这个算盘从一开始就打错了。娜塔尔以前总是深信,为求胜而不择手段是必然的,还为此动辄和长官对立,如今真的这么做了,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庞大的力量,就要更庞大的力量才能对抗,这是必然的。既然我方不择手段,对方当然也无庸顾忌。曾被中子干扰器所限制的屠杀行为——封锁已然解除,人类将会妄行到什么地步——? “——还不都是你们这些高层莫衷一是、胡搞乱搞拖成这样!” 阿兹莱尔站在通讯席旁破口大骂,近在一旁的芙蕾吓得缩在椅子上。 “舰长,‘丘吉尔’请求救援。” 一名乘员转过来对娜塔尔说,“丘吉尔号”虽然勉强航行至此,但轮机部受到损伤,看来是维修不及才求援的。 “好,回复说我们马上赶去!位置是——” 娜塔尔还没说完,通讯席突然丢下来一声咆哮: “喂,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话来得唐突粗鲁,娜塔尔半带怒意又惊愕地抬头看去。阿兹莱尔胡乱拔掉对讲机,很没教养的叫着: “救援?这艘战艘干嘛要做那种事!” “阿兹莱尔理事,可是……?” 全身而退的战舰不多。要是“主天使号”不赶过去,“丘吉尔号”就只能坐以待毙。当然,娜塔尔也找不出非去救援不可的理由。但见阿兹莱尔愤怒的睁大了眼,冲着她大喝一声: “没事的船马上要做第二次总攻击!管什么救援?快点补给整备啦!” ——什么……? 不只是娜塔尔,众乘员们都为这番话给怔住了。 “什么总攻击……怎么可以!这是蛮干!” 娜塔尔简直不敢相信,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向阿兹莱尔质问道: “我军现在蒙受多么惨重的伤亡,阿兹莱尔理事,您总不会不明白吧?” 舰队伤亡已逾半数,无法自由行动的战舰更不在少数。ms队也——那三架“g”虽然平安归舰——在那令人惊恐的一击与其后的扫荡中大量折损,纵有返航的,也全都带着明显的损坏:驾驶员不是负伤就是受到精神打击,无论是人或物都已不堪使用。在这种状态下还要命令军队再度进攻,怎么想都不是明智之举。 阿兹莱尔却以更粗暴的口吻叫着: “月球总部马上就会派增援和补给过来!” 他从通讯席下来,往自己的座位移动,满不在乎的继续说: “真要说起来,我们哪有那个闲工夫等他们慢慢来啊!” 见他一副巴不得立刻展开攻势的样子,娜塔尔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个人在胡说什么?再次攻击?难道要我们冲向那架新型武器任凭宰割?那种自杀的行为有什么意义? 但阿兹莱尔却反唇相讥。 “你才是!不了解状况的是你吧!胡说什么东西!” 像一个发脾气的小孩,他激动地反复比着“nt”的方向。 “——你要留着那玩意在那种地方?他们还敢说‘自然人的野蛮核武’!” 他伸手抓住椅背,停住自己因惯性而打转的身体,然后操作起仪表板来。那架兵器的示意图出现在画面上,瞄准镜的角度是可以任意调整的。 “要是让它瞄准了地球——!” 这话令娜塔尔背脊一寒。她一直不自觉地将那种恐怖的可能性排除于思考之外。 “——那些家伙搞这种天杀的兵器才叫野蛮吧!而且谁敢说他们不会哪天对准了地球发射?等它发射就太迟了!” 娜塔尔总算明白他的失态从何而来。她原本认定“nt”是不会向地球开火的,因为对他们而言,那也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大地啊!可是,万一调整者们已经找到方法,得以完全自给自足时——? 到那时,朝向地球的那面镜子,将成为最严重的威胁。 在愕然呆立的娜塔尔身后,迟迟等不到救援的“丘吉尔”终于起火,从轮机部开始爆炸。 阿兹莱尔却看也没看它一眼,而是怒气冲冲地瞪着娜塔尔,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给那些家伙时间去制造那玩意儿的,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军人!” 极其幼稚的推卸责任。娜塔尔却还是反射性地全身一僵;的确——军方至今确实没有太多建树。这份无力感又引发出一股不合理的罪恶感。 “我管他蛮干还是什么,反正那东西跟‘nt’——我一定要它们完蛋!” 阿兹莱尔放言道。 “——在地球被攻击之前……!” 娜塔尔下意识的紧握双拳。 他说的对——不能任由地球遭到攻击。他们是军人,地球是多么不可或缺的存在,就算得为了它而舍身,也要勇往直前。 同样停泊在离“nt”稍远的碎石带后方,“大天使号”、“永恒号”和“草薙号”正为补给与整备忙得不可开交。扎夫特或联合军几时会再次开动,谁也不敢说。 “——它发射的伽玛射线。” 基拉和阿斯兰进入“永恒号”的舰桥时,“草薙号”的爱莉卡.西蒙斯正在就现有资料解说“创世纪”的相关讯息。 “——在射线源制造核爆,然后直接使产生出来的能量同调化;换个说法,就是一具重量级的伽玛雷射炮。” 舰桥上除了拉克丝和巴尔特菲卢特等人外,卡嘉利和玛琉也来了。爱莉卡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 “若是射向地球……强烈的能源辐射会烧毁地表全土,所有生物将无一幸免……” 这个可能性令众人为之屏息。总不至于吧——的念头先在脑中浮起,玛琉不由得转过头去,求救也似的看着巴尔特菲卢特。 “……你觉得可能吗?——向地球发射?” 巴尔特菲卢特沉着脸答道: “拥有强大的远距离毁灭性武器,本来的目的只在于吓阻吧……?” 还没来得及因这句话感到放心,他又接着说: “——不过既然核弹跟那玩意都已经发射了……” 基拉来到拉克丝身旁,发现她一直默不作声,只是脸色苍白。 巴尔特菲卢特语调轻松的说: “依我看,两边都没有什么好顾虑了吧……” 在一阵战栗的同时,另一股不可置信的思绪也笼上众人心头。烧光地球上所有的生命……调整者们本应拥有卓越的思考,照理是不该做出这等愚蠢行为的。对他们而言,地球同样是母星,一旦消灭便无可替代,况且若是缺少了地球的物资,“nt”也无法生存;就算撇开这些事实不谈,地球上还有数亿人类和更多不计其数的生物,他们忍心做出在一瞬间尽数烧光的暴行吗? 巴尔特菲卢特却是异常冷静。 “在战场上……第一次开枪杀人时,我还会发抖呢……” 乍听之下毫无干系的一句话,引得基拉等人不解,之后才恍然大悟。 “——可是他们说‘马上就会习惯了’……确实是马上就习惯了… …” 基拉也是这样的。第一次坐进ms时还怕得不得了,但很快就习于扣下扳机了,也忘了准星另一头坐的人和自己一样是血肉之躯。直到现在听见巴尔特菲卢特说自己是狂战士—— “你意思是——枪炮的按钮,跟核弹的按钮一样?” 玛琉僵涩地问道,巴尔特菲卢特耸耸肩。 “——不一样吗?” 被他这样反问,玛琉铁青着脸不语。 “……人是很容易适应的,战争——还有自相残杀。” 巴尔特菲卢特冰冷地说完,抿紧了嘴不再开口。阿斯兰满面愁苦的别过脸去,基拉也困在自己的晦暗思绪里。 妒忌、仇恨、互相残杀——习于这些行为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然而,对这一切感到厌恶的自己,却也同样因憎恨而厮杀着。 “制造战争的是兵器呢……?” 一直闷闷不语的拉克丝,满怀悲伤的喃喃道: “——还是人的心……?” 有罪的是被施放的兵器——抑或是按下按钮的那只手。 为憎恨所驱使而企求更多死亡的心,以及醒悟后终于厌弃死亡的心……哪一种才是人的本质? 基拉也不敢肯定。越是自问,越添迷惘。但有一件事是无庸置疑的。 “核弹也好,那道光也好,我们绝不能让它们互相射击……” 听见他静静的如是说,巴尔特菲卢特转向他,玛琉也抬起头来。 “——否则,一切就真的太迟了……” “人”存在的本质,纵使非善——他仍想要守护。他要做自己能做也想做的事。仅此而已。 假使基拉是父亲倾注了人类智慧而创造出来的结晶,是最完美的调整者,那么——他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天而生的。 听着基拉的话,阿斯兰和卡嘉利都深深点头。 “是啊……” 基拉也向他们一点头,再望向拉克丝,心中却是一惊。因为他发现,她凝视自己的眼神中,竟然有着极度的不安。 “反射镜区块的更换呢?” 帕特利克.萨拉问道,副官回答“大约还要一小时”。“创世纪”的一次反射镜会被发射时的射线一并烧灼,用过一次就不得不丢弃,等于是消耗品。直到换上新的反射镜为止,“创世纪”都无法发射,几乎可说是它唯一的弱点。 其实,“创世纪”本来并不是为军事目的而开发的。自有“evidence01”以来,“nt”便对宇宙探索——即太阳系以外的星际航行十分关注,因此开战前便订下恒星际的探索计划,而“创世纪”则是该计划下兴建的工程之一。这种名为太阳风帆系统的助航法,是以镜面做为帆,承受光的压力而推进;就像小帆船在迎风时便能灭轻吃水量一样。运用这套方法,探索船不再需要复杂的推进系统,也能节省大量燃料,只要朝着外层空间持续发射光能,打在探索船的风帆上即可。此外,由于这种光能是同调后的产物(同雷射),因此也像光一样,波长越短越理想。 换而言之,“创世纪”的前身是一座送光装置,用来取代风,送宇宙飞船离开地球、远度星海。而今被用于军事目的,成为朝向地球的死亡之光,人类的梦想也就此化成死神的工具。 但在这位调整者的代表脸上,看不到一丝因它而起的犹豫。 “叫他们快点。” 帕特利克淡淡下令道,再瞥向身后的劳乌.鲁.克鲁泽。 “地球军的动静?” “目前还没有。” 克鲁泽的回答引得帕特利克冷笑起来。 “哼……也不回月球基地,还在死撑吗?” “我看他们也豁出去了吧……在看见那股威力后。对方可能在等待补给和增援——要我们去解决他们吗?” “不用麻烦,第二发就能结束一切了。” 帕特利克满足的答道。 “——我们赢定了……” 帕特利克回想起这段漫长的斗争史。在地球上蒙受无谓的迫害;逃进宇宙后,仍要忍受理事国的专横;而后是“血腥情人节”——无疑的,他们一直是遭受虐杀的一方。比一个劣于自己的种族虐杀。 “这么说,是瞄准地球……?” 身后传来克鲁泽的轻语声。这个总在他耳边窃窃嗫语的黑暗之声,每每将他推向诱惑。 “——除非他们没了月球基地还想反抗。” 有如上了钩一样,帕特利克答道。 是啊,攻击地球有什么不对?是那帮人先攻击我们的。“尤尼乌斯7号”——我们的大地——我的妻子。地球的一切都让给他们了,但“nt”是我们的啊!他们连这仅有的一点都要夺走,那就尝尝同样的苦头吧!该惩罚他们的正是我们,谁教他们胆敢忤逆、甚至不断虐杀一个优于自己的种族。 既然没有神——是的,那么当然,这个角色不就得由我们来扮演……? 爱莎莉亚正和副手们在总部内的通道上边走边谈话。伊扎克认出是母亲,便停下了脚步。 她也注意到儿子,于是将手上的文件交给副手,带着利落的笑容走向伊扎克。 “伊扎克。” “母亲……你一直在这里?” 伊扎克有些心神不宁的说。 “是呀,现在是关键时刻嘛!” 母亲点点头。伊扎克其实有话想问她,不过还没开口,对方就先提起了。 “‘创世纪’马上就要做第二次的发射了。” 伊扎克心头一紧,他想问的正是这个。 ——这么说来,上头的人还打算再攻击一次? 在近距离下看见的“创世纪”的威力,伊扎克至今仍然难以置信。 为什么他们没有发觉?那跟地球军对“波亚兹”做的事情不是一样吗? 母亲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无言以对。 “——这么一来,这段漫长的战争总算能结束了。” “啊……” 战争结束——为了这个目的,伊扎克等人一路奋战,也赔上许多战友们的生命。若是第二发能够终止这一切—— 那么尼高尔、米盖尔和阿迪司舰长他们,就不会死得毫无价值了——所以,不管用任何手段,他们都非得守住“nt”、终结这场战争不可。伊扎克只好把心底想说的话吞回肚里去。 爱莎莉亚并没有察觉儿子的心思,仍旧慈爱的微笑着。 “这样连番作战,你一定累了,再撑一下吧!” “好……” “未来是属于我们的呀!” 听见这话的一瞬间,堤亚哥的脸、“正义”和“自由”为抢救“nt”而赶来的英姿忽地在脑中浮现,令伊扎克的心底感到一阵痛楚。一抹抑不住的焦虑同时涌现,终于让他下定决心——至少,他总能尽量地…… “那……母亲,第二发的目标是……” 但在这时,在一旁停下了脚步等待的副手们悄声催促,爱莎莉亚只好赶紧把要交待儿子的事情说完。 “好了,不要太勉强——我会把你的部队调到后方。” 后面半句是在伊扎克的耳边轻声说的,他差点没意会过来。 “母亲?” 眼见儿子以责难的眼神看着自己,爱莎莉亚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战后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呢!” 伊扎克呆了一下,任母亲轻快地在自己的脸颊上一咇,便见她走远了。 ——我一路奋战,为的并不是那个……! 想到这里,伊扎克心中一惊。其实当初 从军,自己巴望的不就是往上爬、出人头地吗?曾几何时,他竟然没有心思去想这回事,反而隐约觉得,有别的更重要的事占据了他的脑子。 况且——伊扎克烦躁的想着——要较劲的阿斯兰和爱敲边鼓的堤亚哥都不在了,就算我再怎么出人头地,也没什么乐趣了啊! ——再说,现在就想战后的事,未免太早了。 刚才的焦虑又回到伊扎克心中。他只得甩甩头,努力否定那个可能性。 ——怎么可能,那面镜子怎么可能会瞄向地球。 我们应该不至于那样愚蠢才是—— “‘创世纪’无法连射,可说是唯一的救赎——” 众人还在“永恒号”的舰桥上聆听爱莉卡.西蒙斯的后续报告。显示在战略图板上的“创世纪”,由一个大型镜面和一具相对的小型圆锥状镜区块构成。后者正在闪烁。 “——我想,每击发一次,这里的镜面恐怕都得换新吧!” “但主体有ps装甲——前方又有‘雅金.杜维’和重重防卫线……地球军虽然也卯足了全力攻来,还是难啊!” 巴尔特菲卢特苦涩地低声说。 “第二发会瞄准月球呢——还是……” 基拉又打了一个寒颤。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搞不好地球灭亡的倒数计时已经开始了。 “——地球军还会发动核子攻击吧?” 基拉喃喃道,玛琉点头。 “是啊……” “nt”或地球——现在的状况,竟像在比谁先灭亡似的;是地球军舰先向“nt”发射核弹,还是换妥镜面区快的“创世纪”会先射向地球—— 这时,“大天使号”传来通讯。 “地球军舰队开始进攻!” 众人猛然抬起脸。 ——终于开始了……! 巴尔特菲卢特郑重发出号令: “全舰准备出击!” 三艘战舰同时开始响起警报,将这道命令传达出去。基拉等人准备前往ms甲板,卡嘉利和玛琉也要回到自己的母舰,一行人便往电梯去。这时,他们身后有个声音。 “基拉……” 基拉回过头,见是拉克丝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追上来,便向阿斯兰看了一眼。于是阿斯兰也像意会似的点点头,关上电梯的门,将基拉留了下来。 “这个……” 拉克丝从她白皙的手指脱下戒指,交给了基拉。基拉疑惑地接过。那是个雕工细巧、闪耀着银光的精致戒指。 “这……可是,这是很重的东西,不是吗?” 基拉想要还给她,却见她摇摇头,用双手覆上他拿着戒指的手。粉红色的头发在那张雪白的脸庞周围飘逸。 “就是因为重要,才要托你保管呀!” 这番话里蕴藏的意念,令基拉惊讶地端详起拉克丝的表情。 ——原来她注意到了,注意到基拉的觉悟。 电梯回来了,他们一起进去。当门关上,拉克丝不发一语,只是用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睛凝视着基拉。 “谢谢……” 基拉收下戒指,正要从再次开启的电梯门出去时,拉克丝又彷佛言犹未止的说: “请你要回来呀。” 她的眼中闪动着泪光,无助的神情亦不复见往日笑容。 “——回到我的身边……” 这充满感情的声音深深打进基拉的心底,他不禁出神地看着她的脸。好美——他如是想着。 “嗯……” 他转过身,在拉克丝光滑雪白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你也要多小心。” 说完,他毅然掉头而去。 “基拉……” 清亮的呼声从身后追上来,但他没再回顾。 他想,他愿意守护扣此美好的人们,还有他们的未来。 所以——就用上这条性命吧…… 不可思议的使命感,此刻正驱策着基拉向前。 出了电梯,阿斯兰沿着走道前进,感觉身旁的卡嘉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便朝她微微一笑。 “干嘛?” “……没有。” 卡嘉利也笑了笑,坦然自得地转回去面向前方。 “这次我也会出动,开那架‘嫣红强袭高达’。” 她接上这两句,阿斯兰听完时还没多想,愣了一下才明白,顿时惊讶的转过脸看着她。他知道“嫣红强袭高达”是卡嘉利的座机,但没想过她竟要在这种局势下出击。 “拜啦!” 没发觉他的疑惑,卡嘉利潇洒的举手道别,便要往舰上甲板移去。 “等、等一下,卡嘉利!” 阿斯兰紧张的留住她,她却一脸诧异。 “干嘛?” “还问‘干嘛’……出动?‘嫣红强袭高达’?” 见他一脸仓皇,卡嘉利以为他嫌自己不够格,于是气呼呼的瞪他。 “怎么嘛!你不也看到?我的技术比m1那些人还好耶!” “不是……可是!” 的确,卡嘉利从在奥布时就接受过完整的军事训练,而且她本身的性向也较适合驾驶战斗机和ms.不过阿斯兰问的可不是这种事。 卡嘉利看着阿斯兰的脸,大概是看出他的心思。只见她叹口气,然后直视他的双眼。 “能做的事……还有期望的和该做的事——大家不都一样吗?” 她仍像平当那样,眼神认真得教人不知所措。 “你有、基拉有、拉克丝有——我也有啊!” “卡嘉利……” 阿斯兰明白她想说什么,但姑且不论她的战斗技能如何,而留在舰里也未必就一定能活下来,阿斯兰还是明显感觉到自己私心底在抗拒她的出击;那种抗拒是非理性的,卡嘉利仍继续说道: “有时就算上了前线也无济于事。——可是,现在是有这个必要,对吧?” 就像她说的,此刻是能多一架便多一分战力的局面。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仍免不了有些不安。却见卡嘉利抬头看着自己,苦笑道: “别摆这种脸,跟我比起来,你的问题才大呢!” “啊?” 突然被她回敬一枪,阿斯兰愣住了。卡嘉利彷佛不悦地瞪着他,好一会儿才低声咕哝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 阿斯兰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被人给看透了一样,开始发慌起来。 “卡嘉利……” “还有那家伙——说不定是我弟……” “……‘弟弟’?” 是说基拉吧。阿斯兰已经听说了他们两人的出身,却还是忍俊不住。 “不是‘哥哥’啊?” 卡嘉利立刻凶起来反驳: “不可能!那家伙是弟弟啦!” “……也是啦!” 在卡嘉利眼里,基拉大概比她更不可靠吧。虽然在阿斯兰看来,他们两个在某些地方还满像的…… 同时,他想起自己是如何受到这对奇妙的双胞胎启发,顿觉满心感慨。而今,卡嘉利又一次用她坦诚而率真的心露,洗去了阿斯兰胸中郁塞的苦涩思绪。 他伸出双臂,搂过卡嘉利的身体。 “呃……” 卡嘉利有些迷惘。阿斯兰强而有力的抱着她,在她的耳边悄声说: “……能认识你真好。” “阿斯兰……” 她红着脸抬起头,比平常看来多了好几分女孩味。见阿斯兰凑近脸,她一时吓得睁大眼睛,随即紧紧闭上。生硬地 ,两人的唇迭在一起。卡嘉利的手抓在阿斯兰的袖子上,不自觉地微微用力,像是想牵系住彼此似的。那种触感惹人怜爱。 “——我来保护你……” 温柔地,阿斯兰向她轻语。 地球军舰队已向“雅金.杜维”开去,正持续拉近。 “雅金.杜维”和“波亚兹”一样,都是以整个小行星为基础建设而成。就在正面呈y字型的宇宙要塞后方,巨大的镜面在太阳光照射下发亮。 地球军舰队以镜面为目标逼近。扎夫特军也已在“雅金.杜维”前方布下阵型,不容敌人越雷池一步。两军之间的距离渐渐缩饾,终于在战舰的炮门下点燃战火。 各舰陆续飞出ms和ma.“主天使号”也照样出动了“灾厄高达”、“强夺高达”与“禁断高达”。 “大天使号”的舰桥上,赛伊实时回报。 “两军开始战斗。” 他们的三艘战舰也正航向战斗宙域。远方已可瞥见交错互射的光束和不时浮现的爆炸,霓虹般的光景竟有几分美丽。声音与热量虽无法在真空传导,但在火光照亮冰冷空间的那一刻任谁都能感知,每一次都意味着生命的消逝。 “——又是‘创世纪’又是核弹的,要怎么边打边挡啊!” 坐在“暴风高达”驾驶舱里等待出击的堤亚哥,对着米丽雅莉亚一个劲儿的发骚。米丽雅莉亚悻悻地回了一句“那就别去啊?”,便兀地关掉了通讯。 “啊?喂……” 吃了这么大的一记闭门羹,堤亚哥惶恐了起来,但见屏幕上又亮起来,米丽雅莉亚半低着头出现。 “——我乱说的啦,对不起……” 堤亚哥松了一口气,但见少女也没正眼看他,只是语调生涩的悄声说: “……你要保重。” 堤亚哥不禁定眼打量起她的表情,嘴角难掩笑意。 “……谢啦!” 听他沉声应道,米丽雅莉亚也抬起眼。 他们四目相视了短短两、三秒,然后几乎同时关上通讯。 ——大约同时,本应待在舰桥上的玛琉来到了机库,惊见“强袭高达”的驾驶舱门已经关闭,她急忙赶过去。大概是注意到她来了,舱门又打开,便见穆摘下头盔跳了出来。玛琉呼了一口气,朝他伸出手,让穆抓着将她拉近。 “——还以为赶不上了。” 玛琉靠过去细声道,穆苦笑。 “什么呀,傻瓜……” 玛琉也向他笑笑,却怎么样也笑不开。 ——我在怕什么呀,这个人没问题的,他每次都会回来的。 然而,那股莫名的不安还是紧紧缚住心头。以前明明都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但如今,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 穆轻轻梳着她的头发,微笑着像在哄她。 “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带着胜利回来。” 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做作的话,穆抱过玛琉的身体,扳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深情的拥吻中,玛琉仍在心底不断的祈祷。 ——回来,回到这儿,回到我身边…… 求求你,一定要回来,一定…… 基拉离开空中走道,往“自由高达”靠,正和同样飞向“正义高达”的阿斯兰眼神相对。两人互相一点头,交换了示意后,便各自进入驾驶舱。启动机体时,基拉按了按驾驶装的胸口;挂着链子的戒指正悬在那儿,隔着衬衣摸起来硬硬的。 不久,ms队的出动指令下来了。“强袭高达”、“暴风高达”和“嫣红强袭高达”等机纷纷自各舰跃出。 “阿斯兰.萨拉,‘正义高达’出动!” “正义高达”在眼前起飞后,基拉也继而走上弹射跑道。 这会是最后一战吧—— 他隐约这么想着,失败是不允许的。他们若在此战败下阵去,人类会灭亡,在历史上永远不会有明天的记述。 “——基拉.大和,‘自由高达’出动!” 瞬间加速,随之而来的弹射重力,乘着这股熟悉的感觉,基拉跃向那片战火频仍的宇宙。 “瞄准镜区块即将更换完毕!” 在“雅金.杜维”司令室里听到这个等待已久的报告,帕特利克.萨拉站起身。 “输入目标点——月球,托勒密,地球军基地!” 帕特利克朗声下令,操作员一面开始输入坐标。 “——开始输入目标点,坐标,月表托勒密陨石坑……” “那帮人的增援舰队位置是?” “绿α5标号2!” 帕特利克的脸上浮现胜券在握的笑容。 “我们赢定了。你们这些自然人……” 但在这时,一名操作员报出危机。 “第七宙域正被突破!” 帕特利克只觉对友军的窝囊感到满心不耐。 ——搞什么!这点程度的舰队和ms竟然也打不过! 胜利明明就在眼前。胜负立见的关键时刻就要胜利了! “马上就好了!叫他们撑下去!” 听见帕特利克的怒喝,身后的克鲁泽有了反应。 “那么,我也出动吧!” 点头答应了克鲁泽的请求,见他转身就要离开,帕特利克忽又眼神一冷。 “克鲁泽,不准再失败了。” 克鲁泽停下脚步,只是半转过脸。不管他此刻脸上浮现的时何种表情,在银色的面罩下都难以窥测。 “——讨伐‘永恒号’失败的责任由你来负,不准再让那些家伙攻击‘nt’!” 向来号称务遂行率最高的克鲁泽队,继追击“大天使号”失败以来,不知怎地竟一直失常。面对这样的指责。克鲁泽却几乎没做任何响应,兀地开口又好像另有所思似的。 “……就算要杀了阿斯兰,也可以吗?” 那一刻,帕特利克显得心意动摇。“永恒号”的势力也包含阿斯兰——他的儿子。但他立刻敛起表情,握紧了拳头答道: “无所谓……” 克鲁泽轻笑一声。 “收到……那我告辞了。” 他转身就走,司令室的门在身后关上。 克鲁泽在驾驶员更衣室中,难得地穿上了驾驶装。他吞下那些定期服用的药,算是做完了出击的准备。这种药可以消缓他无可避免的初期老化症状。 就快了,一切就要结束了—— 他窃笑出声,在戴上手套前,注视起自己的双手。 ——对人类来说,今天将是末日…… 而主导这一切的,就是他的这双手——诞生至今不过二十多年,上头却已经爬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和老人斑,多么老朽丑陋的这双手啊!他对这副躯壳已经厌倦至极,不光是憎恨亚尔.达.佛拉达,更嫌恶自己身为人的复制品。如今药物也完全无法阻挡衰老侵蚀他的全身,他甚至想,早知那时干脆就跟那个男人一起烧掉算了。 可是,那样就无法抚平自己对人类的恨意了。他对日渐老化的身体连哄带骗,就是为了克尽这份使命。等到宿愿得偿,他对这副躯壳就不再留恋了。真要说起来,在克鲁泽的眼中,人类的肉体本来就丑陋得不象话。 机库里已有一架新型机和负责的技术官在等他。技术官似乎非常不支,因为他得将一架尚未充份测试的机体交出去。这也难怪,克鲁泽也是头一次坐进这架机体,连模拟练习都没做过;再加上这架机体里装载有扎夫特首次导入的特殊武器系统。 “——我想您应该明白它的理论……” 技术官跟着克鲁泽来到驾 驶舱口,再三叮咛。 “对。” 克鲁泽草率一点头,利落地启动机体。 “测试结果也显示克鲁泽队长的资质可充分驾驭,我想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不过……” 技术官还在那儿叨叨絮絮地说,克鲁泽简短一声“出动啰”,便径自关上舱门。 zgmf-13a“神意”——从型号可以得知,它与“自由”和“正义”为同一系列;硕、胸部类似“自由”,背部则有状似“命运-零零”的载具。右臂装载着ma-m221审判式光束来复枪,甚体积比“自由”和“正义”的要大上许多。左臂则是ma-mv05a复合兵装防盾系统,除了前端可伸出光剑外,同时还备有两门能源炮。此外,圆形的背具周围分布着五个状似炮口的突出物,看起来就像神像的背光一样;另有六门与之相同的炮口,则装备在机体的腰部。 可是,这大型三座、小型八座、共计十一座的炮门都是被称为“龙骑兵”——disoedrapidarmamentgroupoverlookoperatioworksystem——“分离式统合控制高速机动兵装群网络系统”的一部分,不仅能脱离机体独立活动,还能各自狙击目标物。这和穆之前驾驶的“梅比乌斯.零式”上的线控式炮筒原理相同,只不过线控炮是有线式的,而“龙骑兵”系统则是无线式,也因此更能无所限制地进行全方位攻击,要驾驭这套武器系统,得有极为卓越的空间辨试能力才行。 “哼……我就用给你看。那个男的可以,我没理由不行。” 克鲁泽自言自语道。一想到穆,他便反射性的燃起竞争意识,或许是自幼接受的教育使然,也或许是将他和父亲的身影重叠了——。真是可笑。他们的父亲,明明跟克鲁泽是同一人。 “我是劳乌.鲁.克鲁泽。‘神意’出动!” 跃出闸门,眼前便是愚者们互相憎恨、彼此啃食的飨宴。掩不住的笑声从克鲁泽的喉间发出,操纵着新的凶器,开始寻找起猎物。 照这样看来,摆脱这副无趣躯壳的日子终于到了。但他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孤伶伶的死去。那些把他生成这副德性、害他只能以这般模样生活在世上的人们,统统都得跟着陪葬不可。这是罪人们应得的报应。 面对企盼已久的末日,克鲁泽只觉快意涌现,笑声难歇—— “‘阳电子炮’发射!” “主天使号”的四周正持续进行紧迫盯人的攻防战。钻过迎击的“基恩”攀上地球军舰艇,新距离击溃了舰桥:“攻击刃”在开火的同时冲锋,被“席古”挡了去路。地球军抱着决死的心向“雅金.杜维”和那面发亮的镜子挺进,但敌人也源源不绝的出现在前方横阻,战线似乎并没有推进多少。 就在这时——“创世纪”的内部储匣出现诡异的光晕。 顷刻间,强烈的光漩射出,贯穿黑暗向后方延展。 “那是!” 娜塔尔倒抽了一口气,全身僵硬。迟了一步——! “难道!——推测目标是?” 像被某种可怕的预感所驱使。她朝cic叫道。却见乘员的应答声和手势都抖得厉害。 “瞄准方位……应该是月球——托勒密陨石坑!” ——是联合军的月球基地……! 屏幕画面立刻映出月球,影像很快放大。——闪动的小光点四散后,一处陨石坑里随即升起了蕈状云。乘员们完全忘了呼吸,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段影像。距离相得如此遥远,那朵云却是如此清晰、如此硕大,又如此安静。爆炸扬起的细微沙尘,彷佛永远不会消散似的。几乎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成千上万的生命就此终结在那朵云下。 “——支援队来电!” 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的舰桥上,乘员仓皇呛咳道: “——‘刚才的攻击令我舰队损失半数’……!” “什么……?” 阿兹莱尔也错愕得无法言语。由月球基地出发、正赶赴此区的援军竟也随基地成了“创世纪”的饵食。这下子没有增援了—— ——输了…… 在浑身战栗之余,娜塔尔却隐约感到一丝解脱。至少这一发不是射地球的。与基地一同毁灭的同胞之死固然令人遗憾,但地球上数以亿计的生命却是无可取代的。如今失去了月球基地,地球再也无法继续进攻“nt”了。 我们确实输了…… “‘创世纪’已摧毁目标。” “雅金.杜维”司令室的屏幕早已被巨大的蕈状云给占满。礼.结城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语地凝视着那段影像。 在那个陨石坑里消逝的生命,恐怕比“波亚兹”更多吧,但这却是战略上不得不造成的牺牲。如今敌军再度见识了这座兵器的威力,他们进军宇宙的脚步也被阻断,除了退兵已别无选择,如此战争就结束了。 结城正要放松双肩的力道,耳边却传来意外的命令。 “快点更换反射镜区块!” 帕特利克.萨拉眉头动也不动一下地说道。结城剎时一愣。 ——难道还要再次发射? 那么,下次要朝——? “二号组件移往废弃轨道,三号机已待命……” 接获帕特利克的命令,“创世纪”旁再度展开更换作业。 也对——结城不禁对自己的浅虑感到好笑。“创世纪”当然应该保持在随时可击发的状态,否则就失去了它的威吓性。至少眼下仍有战斗在进行着,虽说战况已近似扫荡战,却也不能说是全无威胁。在敌军正式投降前,我军仍应做好万全准备。 是的,议长应该不至于真的向地球发射才对—— “是——月球基地……?” 坐在“正义高达”的驾驶舱里,阿斯兰愕然喃喃道。 第二发发射出去了,就这么轻易地。 再见到反射镜的更换作业展开,他更惊讶。 ——“nt”的胜利之势已经很明显了,它还要向谁发射? 人类是容易习惯的动物。“创世纪”的按钮与核弹按钮意味着多少人的死伤,迟早会被按下按钮的人遗忘。 然而——这个按下按钮的人,如今却是自己的父亲。阿斯兰好后悔,恨自己那时为什么没能阻止他;早在他按下发射钮之前—— ——你还不能死。 在上次回“nt”之前,基拉是这么说的——你和我都还不能死。因为我们仍肩负着非我们不可的使命。 阿斯兰的心里已经有数,基拉当时所谓的使命,指的也许真真正正是这一次吧。由“nt”射出的死亡之光——身为发射者的儿子,他责无旁贷。 ——我必须阻止父亲…… 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他暗暗下定决心。 “丢了月球基地,地球军只能撤退了呀——娜塔尔!” 玛琉不由得对着窗外的“主天使号”呢喃。若是地球军显出撤军的意愿,“创世纪”应该就不会再发射了。可是,眼前的地球军岂止未丧失战意,甚至更像是被憎恨所激,竟然还在作战。 “绝不能再任它击发……!” 拉克丝的声音听来充满了正气。又听得渥特菲跟着喊出关键性的一句: “万一让它矛头指向地球就完了!” “自由高达”与“正义高达”已将“流星”装备完成,开始向“创世纪”进攻。“自由高达”发射的飞弹,同时令十数架扎夫特的ms失去战斗能力,而“正义高达”也用“流星”前端的光束刀一挥而下,切去了战舰的舰桥。 首次上阵的 卡嘉利起初还有些生疏,但仍能以光束来复枪向来袭的一架“席古”还击,并在击中对方的肩部后成功脱身。“暴风高达”则被两架“攻击刃”左右夹攻,怎么甩也甩不开。 “等一下嘛!我们也是正要去收拾‘创世纪’啊……” 堤亚哥焦躁的呼叫,对方当然不可能理睬。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拿手上的350mm炮击管和94mm高能源收束火线来复枪击毁两机,继续往前进。 “创世纪”离他们还很远。 “阿兹莱尔先生。” 一和“杜立德号”的撒扎兰德接上线,气急败坏的阿兹莱尔立刻吼道: “出动和平部队!” 被他借用了通讯装置的芙蕾又在一旁吓得蜷缩。娜塔尔已经十分惊愕,下一句话却更教她不敢相信。 “——目标是‘nt’群!” “理事……?” “把那些烦人的沙漏全给我打下来!一座也不要漏!” 男子的脸上满是仇恨狂暴的气息,娜塔尔一时只能怔怔看着。 “——把‘g’叫回来给我开路!” “不行!那样就无法排除它对地球的威胁了!” 娜塔尔不假思索的反驳。 “我们是要让那架兵器——” 这人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忘了这一波攻击的目的?——娜塔尔言辞中的怒火,却被阿兹莱尔的歇斯里给硬生生打断了。 “对啦对啦唉呀!我的天啊!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啰嗦啊!真是够了!” 他大概早就把平常那副轻蔑而怀柔的语调丢到不知哪儿去了。阿兹莱尔声嘶力竭的尖吼着,竟对着娜塔尔掏出一把小型手枪。看见枪口就在自己的眼前晃,芙蕾倏地吓白了脸,顿觉舰底的温度下降了二、三度。 这是什么规矩——面对着枪口,娜塔尔只觉得心底的愤怒远大过恐怖。这是她的战舰、她的舰桥,她竟然被这么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拿枪威胁。 “……拿这么危险的东西出来,你是什么居心?” 娜塔尔冷冷问道。 “你该不会说是要劫舰吧” 却见阿兹莱尔回吼: “劫什么舰!我本来就是下命令的人!” 娜塔尔愕然不语。 “——顺从我的命令是你们这些人的工作耶!可是、为什么你、每一次、都要违抗我!” 一架“攻击刃”在窗外爆炸,将沉寂的舰照得白亮。这时,一名乘员怯生生的开口。 “‘杜立德’来电,‘和平部队已准备出击’——” 那人不知该向谁报告这个讯息,阿兹莱尔朝他怒斥道: “叫他们出动啊!——‘禁断高达’、‘强夺高达’和‘灾厄高达’呢?” “呃、是!” 阿兹莱尔骄傲地朝娜塔尔睥睨。 “就那玩意儿再嚣张,只要‘nt’完蛋,战争就结束了!” 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他的措辞却令娜塔尔脊背一寒。 “况且!调整者全都是对地球的威胁啊!我们可是来消灭他们的!” “可是……” “最低限度的自军损失,又能给敌人最大的损伤——战争不就是要这么打吗?” 完全正确。娜塔尔每天思索的,也正是这回事。 ——军队需要受严格统辖、能尽速执行长官命令的士兵,也需要足以洞悉局势、下达明断的指挥官。否则纵使得胜,部队或战舰也无法生还。 她彷佛听见自己的声音铮铮响起。她也曾经这么向长官谏言过,当时玛琉是怎么回应的? 她说:我知道——知道,却做不到…… 而今,和玛琉一样站在舰长的立场,娜塔尔竟迷惘了。此刻,她应该尽速执行长官的命令,为了杀光所有的调整者而下令对“nt”进行核子攻击;而眼前这个大权在握、将战局引导至此的人物,就是那“眼界远大、能明辨情势并正确判断的指挥官”吗? 看着“杜立德号”及其下数艘战舰开始转向,“和平部队”接连出动,朝着悬浮在黑暗中的银色沙漏飞去。 ——你一定能做个好舰长的…… 长官当时的笑容,彷佛脑中的咒缚,令娜塔尔始终挥不去。 “‘主天使号’等舰转向了!” 报告声初入耳时,玛琉还以为地球军终于要决定撤退了。没想到对方行进的方向却不是那样。 “——娜塔尔?” 只见“主天使号”及其僚舰离开了攻防战正激烈的宙域,但他们转去的方向,却是那一群整齐地自转的‘nt’。 “可恶!是‘nt’吗——” 早一步察觉敌军意图的巴尔特菲卢特恨恨骂道。玛琉立刻对着通讯器说道: “我们去追!‘永恒号’与‘草薙号’对付‘创世纪’!” “好!” 巴尔特菲卢特与奇萨卡不再多说,只是目送着“大天使号”转向追往“主天使号”。 ——同时,基拉和ms战友们也发现那数艘战舰转向,随即望见由舰艇中出动的“梅比乌斯”。 “——那支部队!” 和之前一样,每一架“梅比乌斯”都装载着核弹。地球军眼见无法顺利攻破“创世纪”,或许也为了报复月球基地遭毁,便打算一鼓作气地直捣“nt”吧! “想得美!” 阿斯兰也扬声叫道。“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驾着“流星”冲向那支核子部队。“嫣红强袭高达”和“暴风高达”也随之惊觉,立刻跟了上去。 这时,伊扎克所属的“nt”守备队也在距离总部极近的宙域中捕捉到“梅比乌斯”机队的行踪。 “敌机来了!散开!” 伊扎克向他的部队下令,率先冲进这支满载核弹的ma阵形中。 “朝‘nt’发射的炮火,一发也不要放过!” 他激昂地叫着,前方却再次出现那三架难缠的ms.“灾厄高达”的巨炮齐射,加上“禁断高达”的曲射光束炮,令盖兹队防不胜防,接二连三地中弹而退下阵去。伊扎克也连番朝“强夺高达”发射光束,却几乎无法追上对方的机动性。就在这三架敌机左右阻挠之际,“梅比乌斯”也开始一一发射它们的核弹了。 ——这次真的完了吗……? 伊扎克几乎快要绝望,仍奋力想摆脱“强夺高达”的纠缠。 就在这时,从外围飞来的机影令他不自禁投以欢欣的眼神。“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一连用“流星”发射出数十枚飞弹,当场扫尽了所有冲向“nt”的核弹。 然而,就在伊扎克为这一幕分心之际,剧烈的冲击却从后方猛然袭来。“强夺高达”的破碎球结结实实的打中了“决斗高达”的背部。 “唔……!” 伊扎克被震得换不过气,一时收不住被冲击飞出去的机体。眼看“强夺高达”的炮口就要发出致命的一击,此时却有样东西击中了它。伊扎克向援护射击的方向看去,瞥见那架再熟悉已极的机影——“暴风高达”。 “——堤亚哥…!” 但在这短短时间里,第二波核弹又发射了。企图阻止的“正义高达”被手持弯镰刀的“禁断高达”拦住了去路,逼得它只好应战;但核弹群顿时从它眼前穿梭而过,直扑“nt”而去。这时,一架红色的“强袭高达”追上去补了一发光束来复枪,成功造成了核弹的连续引爆。“正义高达”转为牵制态势继续应战,那架红色的机体则在它的掩护下确实地拦截核弹。 “蓝117标号5 α发现‘大天使号’!正在接近!” 舰桥上仍处于阿兹莱尔持枪和娜塔尔僵持不下的场面,“主天使号”的乘员仍不得不报出这个迫近中的威胁 娜塔尔朝窗外瞥了一眼,见“大天使号”刚发射了反光束爆雷,它的白色舰身正逐渐为之包覆。 当初向他们劝降时,玛琉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娜塔尔原本觉得她的选择愚蠢之至,也对那份顽强气愤不已。现在,她却觉得这个选择变得理所当然。早从那时始,玛琉或许就已经看见了娜塔尔从不曾想见的这个趋势吧。 愚蠢的是他们,还是自己呢?想也不想地,盲从于上级的指示,一路作战—— “‘大天使号’接近中,距离九零零零!” 部下报告着,朝依旧对峙的两位指挥官投以不安的眼神。“大天使号”已经启动主炮和“valient”,正往为和平部护航的“杜立德号”驶去。 “好啦!要是懂了就快点做好你的工作!” 阿兹莱尔仍是那副轻蔑的语调,挥动着手中的枪命令道: “——不准让‘杜立德’被攻击!开到前面去!你们在干什么!” “舰长……” 乘员们不知该不该服从阿兹莱尔的命令,个个观望着娜塔尔的脸色。这位理事大人虽然高声主张了自己的指挥权,但乘员们毕竟是娜塔尔的下属,隶属于这个井然有序的指挥体系。不管他如何叫嚣,士兵们对于违逆长官之事依然显出抗拒的态度,也不习惯听从他的命令。他们仍然期待着娜塔尔的命令,而这个事实又加重了她的精神压力。 “攻击呀!不开炮就是你们挨打了!” 阿兹莱尔的吼声,令乘员们的脸上开始浮现惊惧。 “可恶……!” 她做不到,她没法背叛部下的信任—— 娜塔尔立刻坐回舰长席,快语连声地下达指令: “推力最大!回头20度!发射反光束爆雷!” 紧绷的气氛瞬间舒缓,乘员们彷佛是跳起来似地执行起她的命令。 “‘gottfried’瞄准!” “主天使号”切入“杜立德号”的前方,转身面向“大天使号”。 “——发射!” 两艘战舰彷佛镜射映像似的,同时向对方发射了主炮。“大天使号”的右舷主炮被能源波轰了去,“主天使号”的右舷也遭光束命中。剧烈的震撼袭向舰桥。娜塔尔恨恨地想着。 ——的确要结束了。就在“nt”被攻破之后;消灭了所有的敌对势力之后—— 一切都会结束。 然而——到那时,这世上还会有活着的人吗……? 联合军的“攻击刃”捱过激战,突破了第七宙域,继续向“创世纪”挺进。机队发动突击时原有数十架机体,但在一番激战过后,如今只剩三架。就在它们即将飞抵镜面之际,三架机体竟同时被来自前后左右的光束给击破了。那些驾驶员显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因为那些光束看来像是从什么也没有的空间中击发的。 看着无端破碎的敌机,克鲁泽大笑起来。 不准任何人来阻挠,末日马上就要到了。 眼界所及之处都流着憎恨的暗潮,卷入难以计数的生命在瞬间消逝。这是人类有史以来就无限反复的行为,而今已演化成更洗练的形式。 仅仅一次发射便能消灭整个行星的武器——这是人类求善求美、发展智能后走到的终点。 而手中的这架新型战机,性能远比克鲁泽料想的更棒。能驾驶如此完美的机体奔驰在这纪念性的一刻,或许自己真是上天的宠儿。——不对。 克鲁泽不由自主地发出愉悦的笑声。 ——我才是神。是人类创造出来毁灭一切的破坏之神。 “创世纪”马上就要迎接它的第三次发射了。到那一刻,人们终将明白神意归向何处。 卡嘉利等人仍在“nt”的最终防卫线附近奋战不休,并且继续狙击和平部队所发射的核弹。除了那三架怪异高达外,联合军的“攻击刃”部队也集结至此,企图瓦解他们的阻挠。m1机队赶来围在“嫣红强袭高达”的身旁,像是保护着让它继续击落飞弹。这片宙域已化为殊死战的战场。这时,“攻击刃”射出的光束贯穿了茱莉机,紧接着玛由拉机也中弹了。 看着眼前的爆炸,卡嘉利哀嚎起来。 “茱莉?——玛由拉!” 卡嘉利的体内彷佛有某种东西迸发开来。悲愤已令她的大脑几近沸腾,视线却瞬间清晰锐化起来,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下。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鲜明感。超乎控制系统的极限,她让“嫣红强袭高达”突破了规格上的限制,同时闪避“攻击刃”来自三方夹击的光束后,即刻回身以精准的一枪射向其中一机,未及该机放射出爆炸火光,她的准星已在另一机锁定。能以仅仅三发光束击破三架“攻击刃”,完全不像是新手——也不是自然人能办到的驾驶技术。 同时,“自由高达”在“流星”的弹幕掩护下,也一一击落核弹。“正义高达”则展现过人的机动性,和“强夺高达”缠斗起来。 在这个当儿,一个出其不意的攻击向卡嘉利直扑而去。是“禁断高达”发射的“凶鹫”。这种会半途改变轨道的光束速度极快,卡嘉利非但迟于惊觉,连举起盾牌挡御的时间都没有。 完了——就在她寒毛直竖的剎那间,有个物体倏地挡在眼前。那是一架着盾裨的ms,适时地挡下了光束。 一认出那架机体,卡嘉利下意识倒抽了一口气。她以为来救自己的是友机,不料竟是“决斗高达”。 “咦……?” 卡嘉利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这架曾经敌对的扎夫特机彷佛理所当然似的挡在她面前,一面又向“禁断高达”连射光束来复枪。“暴风高达”也及时飞来,极其自然地以对装甲散弹炮援护它,两机展现了绝佳的连动默契。“决斗高达”拔出光剑,从正面冲向“禁断高达”,后者也同时以磁道炮和光束炮连番迎击。敌不过如此猛烈而连续的火力,“决斗高达”的盾牌一下就被摧毁,如雨般的光束在机体上爆出烈火。 “啊啊……!” 卡嘉利悲痛地喊着。但是——下一秒,卸去突击护甲的“决斗高达”却从满身炮火中一跃而出,拔出第二把光剑迅雷不及掩耳地斩下,将“禁断高达”的大镰刀连同双臂一并砍断,旋即冲进敌机的怀里,以另一把光剑刺进驾驶舱。来自零距敌的攻击,纵使是诡谲的能源偏向装甲也无用武之地,“禁断高达”就在推进剂的引爆下化成了一团火球。 “——夏尼?” 目睹友机被烈焰吞噬,欧鲁卡讶异地叫了一声。 倒不是为了“同胞”的死而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他没想过他们也会是这种死法的。不,真要说起来,其实他连想象事物的能力都所剩无几。 他只是隐约而朦胧地想到,以后就不必再忍受那家伙听音乐时的嗓音了。他的耳机传出的沙沙声总是吵死人。 眼前又是那架白色ms.敌机的加长光刃大刀一挥,欧鲁卡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间不容发的攻防之势,化成一股奔腾于体内的真实快感。 我才不会像那家伙一样被干掉。 我还想多玩玩。放肆的破坏、杀戮,结果如何我才不在乎。一切都这么有趣,干嘛非住手不可? 反正也没别的事能做或想做,又没别的地方想去——? 这个念头还没离开脑子,由后方挥剑而来的“正义高达”已将他的机体一斩为二。 横劈过驾驶舱的那道光,剎那间便蒸发了欧鲁卡的身体。在最后那 一刻,他甚至没有察觉自己的死。 “暴风高达”接起两具炮身,向地球军的阿格曼侬级发射出对装甲散弹炮。战舰的轮机部被射穿,随即在剧烈的火光中沉没。“决斗高达”穿过“杜立德号”的对空炮火,将一枚榴弹射进舰桥部。“自由高达”挥动着加长的光刃,“正义高达”也发射飞弹,各自向可能载有核弹的地球军舰艇攻去。 与“大天使号”进行着激烈的互击之余,娜塔尔在舰桥上莫名冷眼的看着这一切。在最后一艘僚舰沉没时,只听得阿兹莱尔凄惨哀嚎起来。 事已至此,仅有的逆转契机已不复存。“创世纪”却依然毫发无伤。 他们真的输了,输得无庸置疑。 娜塔尔干脆让自己的心绪落个清净。她想保护地球。但对“nt”发射核弹、屠杀非战斗人员的一般平民又有什么意义?那么做根本不可能守护住地球。只要“创世纪”存在,他们就无法保障地球免受射击。 这种攻击没有意义。只是阿兹莱尔等人不肯接受败局,才自私地“坚持战胜”而布局至此罢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那些和平部开进“创世纪”。 娜塔尔仍然不承认。包括自己深信至今的种种竟成为不堪信任的事物,还有他们已没有任何手段足以保护地球。她也不想承认—— 玛琉是对的,而自己一直都错了—— 穆的“强袭高达”来到了“雅金.杜维”前方的战斗宙域。他也注意到核弹部队开往“nt”,却有另一个动静令他不得不分心。他在这一带清楚感觉到劳乌.鲁.克鲁泽的存在。 “果然来了……克鲁泽!” 仍旧是那股难以形容的不自在感——他也说不上理由。或许是某种血缘相近者的相互呼应吧。 “克鲁泽!” 那种感觉是从一架以前未见过的机体散发出来。看起来和“自由高达”是同系统的。银白生辉的机体背后,有一组边缘近似放射状的圆形背具。一定是扎夫特的新机种。穆向它发射来复枪,对方闪避,同时好像从背后释放出什么。 仍打算继续狙击的穆,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彷佛有个来自全方位的冰冷眼神注视着他,令他倍感压迫。 ——而那种冰冷感却又像个烙印。一窜上脊背,他就反射性的移动了机身。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光束立刻扫过“强袭高达”前一秒才待过的空间;但眼前的克鲁泽看起来却像是毫无动静。 才刚意识到这一点,同样的炮击又接连向穆射去,根本摸不清来自哪个方向。穆此时的反射神经几乎像基拉一样敏锐,奋力地躲开了这一波连射。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穆一面还击,一面向克鲁泽大吼道。——核弹,还有“创世纪”。两者都是克鲁泽为人类准备好的灭亡程序。 “不是我!” 通讯机里传来克鲁泽骄傲的叫声。 “这是人类的梦想!人类的愿望!——人类的罪孽!” 克鲁泽的机体再次分离出那种特殊武装。穆已经察觉,那种武器和自己以前操控的“线控炮筒”是相同类型的。能自全方位发射的光束,无疑是更惊悚的威胁。与一般弹头不同,光束几乎是在施放的同时就掳获目标物,要提前识破简直不可能,宇宙空间的漆黑,又令那些分离式的高速机动兵器难以用肉眼辨识。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不明究理的被击破了。然而,穆却像是被神奇的直觉所驱使,又以超乎自然人水平的迅捷性,操控“强袭高达”一次又一次避开了那些射线。这种奇妙的直觉可说是穆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承袭自父亲的血缘,克鲁泽之所以能在调整者的世界里表现得像他们一样,这项特质正是原因之一。 可是这种能力仍然有限。那些特殊武装每布展一次,克鲁泽的射击就更精准,最后终于射中“强袭高达”的光束来复枪。 “啧……!” 穆暗啐一口,拔出光剑向敌机冲去。 “比别人更强……领先其它人……站得比别人更高——!竞争、嫉妒、仇恨,最后就是互相吞噬!” 克鲁泽的这番揶揄,引得穆再次怒喝。 “那是你的歪理!别以为事情都——!” “已经太迟了,穆。我就是那个结果!所以我知道!” 穆的光刃连番向他劈去,却见克鲁泽一一挡开,继而也从盾牌中伸出光剑,朝穆砍去。 “——被自己培育出来的黑暗所吞噬,就是人类的灭亡啊!” 到头来——他说的自己?还是朝向地球的那面镜子? 灭亡,真是“人”这个物种注定背负的宿命吗? 就那么一瞬间,穆几乎觉得那是真理。为了实现更高的理想而产生了对立,又为了创造更高的知性而开发了终极的杀戮兵器。这就是人类所求的顶点吗?置身在狂乱、憎恨和悲惨的战场上,穆悄悄疑惑。 不过,有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克鲁泽的机体再次分离,布展出特殊武装。同时发自全方位的多道光束,如鸟笼般困住了“强袭高达”。穆已经完全没有退路! 眼看着收束火线越发向自己聚拢,穆仍极力扭转机身,却终究无法脱离这些光束阵。光束削去了“强袭高达”的右臂和右腿,也擦中了驾驶舱。 “唔啊……” 飞散的碎片射中穆的腹部,剧痛立刻传遍全身。穆勉强睁开模糊的双眼,将喷射推进器开到最大。忍耐着急加速时的飞行重力,他抓紧机会脱离现场。克鲁泽的讪笑声彷佛在身后紧追不舍;这个自命为神、妄想审判人类的男子。 穆觉得他真是可悲。 ——因为,那家伙不知道…… “现在可是最高潮啊!别松懈了!” 巴尔特菲卢特豪迈地大喝一声。“永恒号”与“草薙号”在猛烈的炮火攻势下,仍努力向前进。 “——要是能活下来,我请你们喝最顶级的特调咖啡!” “那就谢啦!” 正忙于操控战舰的达哥斯塔简短答道,脸上也不免略带焦虑。 一架“席古”的引擎在“永恒号”的炮火下爆出火光,失速向后方曳去,随即在飞过舰桥外的那一刻全机爆炸。火光瞬间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看见这一幕,拉克丝垂下眼去。 ——我们人类…… ——这个物种的存在,本应毋需战争的…… 数以百计的生命,正在她四周的真空中消散;这是她对自己的诘问,却总是得不出答案。 ——然而,启了战端的人们…… 那是为了守护生命而消灭生命的矛盾。拘于微不足道的差异而分道扬镳,又断绝了携手同行的可能性;藉由毁灭对方的明日,奢望能够保存自己的未来。 可是,他们之间究竟有多少差异?哭泣欢笑、仇恨杀戮,这样的行为明明就没有任何不同。 为了什么——? 为了守护?守护什么——? 在憎恨仇杀下走出的血路尽头,能有什么未来——? 为什么?人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刻,人类用手创造出的毁灭力量,已开始向地球转动;那里有数以亿计的无辜百姓,他们的同胞,还有与这场纷争毫无干系、对世间的万恶一无所知,仍在星空下安眠的幼小生命。 这一段征战不休的历史,真有终结的一日吗——? 抑或——要终结这一切,只有一个方法? 让一个名为“人类”的物种……尽数灭绝……? 她不知道。只觉得胸中的悲痛已经满溢,难再负荷。 ——噢,神啊…… 求您指引,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玛琉小姐!” 基拉的声音在舰桥响起。“大天使号”已经遍体鳞伤,但见消灭了核弹部队的ms机群都回来了。 “有必要补给的机体立刻进行!我们会牵制‘主天使号’!” 玛琉果决地命令道。 “——你们到‘创世纪’去……!” “nt”面临的危机已经解除,现在只剩地球。那个孕育了他们、孕育了所有生命的蓝色行星,不能被毁灭——! “自由高达”、“正义高达”和“嫣红强袭高达”听到玛琉的话,立刻起飞离开了,只剩下“暴风高达”和“决斗高达”留在战舰旁。原本与“大天使号”敌对、长期追杀他们的“决斗高达”只是原地滞空,似乎在迟疑什么;而堤亚哥感觉不到对方的攻击意愿,便也只是默默的观望着。 “主天使号”的炮击已经停了好一会儿。该保护的僚舰与核弹已经丧失,它自己也已是弹痕累累,再和“大天使号”斗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它却没露出打道回府的迹象。 “第八舰队装库封闭!辅助线路联机。系统诊断进行中!” “主天使号”固然损伤惨重,但“大天使号”已经体无完肤。这时,米丽雅莉亚惊呼一声。 “‘强袭高达’返航!机身中弹!” 一时之间,玛琉以为自己的心脏忽地冻结了。只见穆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可恶!克鲁泽的新机……我、我要再去……” 画面紊目,语音也断断续续的。看来驾驶舱受损,穆恐怕也受伤了。玛琉抓起舰内通讯的听筒咆哮道: “待面再报告!——整备班!准备紧急着舰网!医疗班就位!” “哈哈……抱歉。” 穆苦笑道,神色却仍如平日那般洒脱。 “大天使号”的左舷闸门缓缓开启,大概准备迎接受损的“强袭高达”吧。阿兹莱尔茫然若失了好一会儿,却在看见这一幕时唐突的叫起来: “就是现在!射击!” 娜塔尔被这道命令惊得回过头去。阿兹莱尔的脸色苍白,表情却极度扭曲,一纵身便向前冲到射击指挥官的座位旁。 “快点击沉那家伙!‘阳电子炮’瞄准!” 被他这么在耳边吼着,射击指挥官朝娜塔尔瞄了一眼,半迟疑地执行起特装炮的启动程序。他也对是否应该再与那战舰继续作战下去抱持着疑问,就跟娜塔尔自己一样。 “——不行——!” 突然扬起的一个尖叫声,转移了乘员的注意力。 “不要再打了!——‘大天使号’,快逃——!” 芙蕾急着抓起对讲机尖叫。 “你搞什么!” 已然失控的阿兹莱尔冲过去,抡起枪柄朝她就是一击。芙蕾整个人都被打得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向前方屏幕撞去。阿兹莱尔对着她举起了手枪,娜塔尔立刻飞身扑向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按下他的手臂。枪声响彻整个舰桥,弹跳的枪弹打出几处火花。 “你在做什么!” 居然胆敢在这种地方开枪——娜塔尔气愤已极的斥喝,对方却反过来揪起她的衣领,甚至将目标转向她。 “你才是!你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犹如疯狂的野兽,血丝中闪动着失去理智的凶光。娜塔尔做了一个自己早就该下的决定。 “全体人员离舰!” 乘员们看着这场混战,个个错愕不已。尽管在这声令下顿显疑惑,众人还是迅速敏捷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可恶……你们这些人!” 彷佛沉船前的老鼠,乘员们纷纷逃离了舰桥。阿兹莱尔向他们大声咆哮,却被娜塔尔使尽浑身解数给抓住了。看着两人在半空中缠斗,芙蕾一时不知所措,呆呆的留在原地。娜塔尔朝着她叫道: “快走!到‘大天使号’去!” 投奔那艘她一直想回去的母舰—— 听见这句话,芙蕾立刻惊醒,这才向电梯跑去。已经搭进电梯的乘员们拖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进。少女担忧地朝娜塔尔望去,但是电梯门随即关上,阻断了她们互望的视线。 ——这样就好了…… 娜塔尔的脸上掠过一抹笑容。 去吧,至少让她回去—— 舰桥只剩下他们两人,阿兹莱尔嚎叫起来: “可恶!你这家伙!” 一路走来,为什么都没人发觉呢?为什么全任这个人独揽大权、还自以为安稳呢? “既然要以指挥官——的立场下令,你就……” 娜塔尔的话被下一声枪响打断了。她惊愕的往下看,却见自己的侧腹喷出血来。灼热的痛楚顿时袭遍全身。阿兹莱尔粗鲁的推开她,想要往电梯去。 “让我做出这种事,你自己该明白会有什么下场吧!” 她觉得这番话真是可笑。 地球都面临毁灭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而他们将面临什么后果,她却十分明白。恐怕比阿兹莱尔还要确切。 娜塔尔忍痛移近舰长席,按下封锁舰桥的按钮,接着设定门锁。阿兹莱尔原想搭电梯,铁闸门却在他眼前降下,挡住了他的去路。 娜塔尔平静地说道: “你是个该死在这里的人,跟我一起……” 就像吹响了哈梅尔之笛一样,将人们带往错误的方向,竟而落入这等绝境——这个人应该负起责任。早有警觉却仍然默许的自己也一样。 “你说什么——!” 阿兹莱尔的脸色立刻由白转红,在暴怒之下开了第三枪。子弹射穿了娜塔尔的右臂。浑圆的血珠向四周飞散、飘浮。 “别开玩笑了!把门打开!” 抬眼看着个神态丑恶、拿枪抵着自己的人,娜塔尔虽然痛得意识不清,仍犹冷笑一声。 “——你就承认吧。……是我们输了。” “才不是——!” 阿兹莱尔将她整个人摔在地上,如野兽般的狂吠: “才不是!我怎么可能会输!” 他忽地跳上射击指挥官的位子,带着脸上的抽搐,一面在未完成的系统画面上飞快操作着。 “我是赢家……没错!我永远都是……” “阿兹莱尔!你——?” 警觉他的意图,娜塔尔挣扎着爬起身,却还是迟了一步。 “主天使号”的右舷蹄部开启炮门,眩目的闪光随即射出。娜塔尔错愕得连一声哀嚎也不及发出,只能睁着模糊的双眼,看着那道光流直扑前方的白色战舰。 “‘主天使号’射出逃生艇!他们好像弃舰了!” 听见赛伊的报告,玛琉不由得双肩一松,从舰桥窗也能望见,确实有好几艘逃生小艇自“主天使号”发射。看来,娜塔尔知道大势已去,决定放弃受损过重的母舰了。 “舰长!” 玛琉也看见了。“主天使号”的“阳电子炮”炮口开始出现光晕,显示击发临界将至。 ——搞什么!明知现在开炮可能会危及自舰的逃生艇啊! 她扯开喉咙叫道: “回避—!” “不行,来不——” 诺曼还没说完,炮口的强光已经射出。 正对舰桥而来! 连眨眼的时间也没有。 但是,那道光却没有融化舰桥、烧却他们的身体,而是被一个倏地从外侧冲进来的物体给遮断了。 单手单脚、处处伤痕的白色机体,奋不顾身地挡在舰桥前方。 只见“强袭高达”的残臂举 phase 解说 后记 直到第五集才和各位见面。我是后滕。 电视版seed完结己有数月余(编注:日文版出书时间为2004年2月)。小说版也开始将近一年了,如今终于来到了最后一集。 得知自己名列小说作者的候补人选时,身为初代高达世代的我已感到十足光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雀屏中选,大概永远都是个谜,但我终于能用小说实际呈现seed的世界,也能在此刻写下这篇后记。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自己像中了障眼法。 我看初代高达的那个年代,录像机尚未普及于一般家庭。我们这些影迷们往往含泪忙着录下电视的声音(!),用相机拍电视画面(!!),甚至互相模仿剧中人物的台词和学生手册里偷藏雪拉的照片(?)。现回想起来真不敢相信,不过我们有多喜欢高达呢?我想就和各位现在喜爱seed的心情是一样的。 因为如此,我在小说中尽可能依循动画正篇的情节去铺陈。当然,那毕竟仍是我个人解读的“高达seed后滕版”。不同的人应该会有不同的解释和角度吧!一定也有人认为“后藤根本一点都不懂!阿斯兰应该是这种人才对!”。这一点从每本小说最后的解说可见一斑;为本书批注的下村先生、竹田先生、石田先生、田中小以及福田导演,正是从各自不同的观点去看同一部作品。能够激发这么多不同的心声,也显示这部作品的深奥之处。 我眼中的高达seed是一部以战争为主题的作品。从正面探触战争,充满了勇气。有极具魅力而写实的人物做点缀,套用自然人和调整者这种对立的形式,十分浅显易懂,但绝不是骗小孩子而导出伪善般的结论。导演和制作群用这种手法面对面地描绘“反战”,让我不得不赞叹它真是创作者的结晶。 与九一一同时发生的多个恐怖事件,加上美军攻打阿富汗和伊拉克。在这样的世界情势下,以冲突或战争为题的作品所在多有。当我看见摩天大楼崩塌的那一幕,心中的震撼之深难以言喻。人命的伤亡当然可叹,而那些景物象征的是多少人力物力的堆砌,却有人轻易的破坏还亮不为耻。再看那些为求报复不择手段的人或组织,我的心中只有愤怒和绝望可言。回头站在对立双方的立场思考时,我也无法就那么呼吁世人放下武器,面对着新闻画面,我的思绪翻涌;基拉和克鲁泽在后半局的那一段对话,也在我当时的脑中进行着。 听说在九一一期间,另一架遭恐怖分子劫持的客机出现乘客反击,最后因无法达成目的而爆炸。据说当时机上的乘客已经知道另一架班机上发生的悲剧,恐怕是情愿牺牲自己也要防止恐怖事件再发生。大义若此,也是人性的另一面。姑且不论可否,我认为那些乘客的行为是善美的。然而,求战的心和这种感动其实犹如一体两面。孰善孰恶,我认为其界线已经模糊,不可能再分得清楚了。 回过头来,能安坐在这里烦恼世情,都是因为我们仍置身和平中。所以忧心恐怕就是我们的使命吧。在故事中,基拉直到最后仍在自问,因为这个问题原本就无解。 处在这样的时代里,和基拉、阿斯兰、卡嘉利和玛琉等人一同“奋战”,且得到如此这般重新思考的机会,我感到非常幸运。 最后sunrise的下村先生、山本先生,面对我这个科学白痴兼机械白痴死缠烂打的问题和资料需求,仍在百忙中不厌其烦地为我筹措,我真的太感谢你们的照顾了。替各集封面添色的大贯先生和大森先生(我很喜欢l-gain呢!);还有小笠原先生,在紧凑的进度下,仍为本书描绘了这么多有别于动画风味的插图,谢谢你们!我每次都比读者还要期待(个人判定),不知道这一集会出什么插图。而为各集精致解说的各位,我也再次致上诚挚的谢辞。谢谢各位。 然后,我要向出版社的责任编缉猛氐尽情献上掌声,因为他巧妙的善用糖果和鞭子,将一个和外行人没什么分别的作者拉拔到这种程度。“有你的指导,新兵的折损率也会降低呢”(by玛琉)。此外,一路支持我直到本书出版的全体制作群,还有鼓励我、守护我的亲朋好友,给我帮助良多的工作伙伴们,以及用你们的阅读一路相伴至此的读者们,我衷心的献上感谢。 解说 机动战士高达seed导演福田己津央 这是最后一集。首先,我想向将seed故事补缀得如此完整的后藤先生,以及持续阅读本故意的各位读者们说一声辛苦了,谢谢你们。 seed的播映始自2002年10月。而我们制作群则是从2001开始进入前置准备期;那一年的重大事件九一一及同期多起恐怖事件莫属,相信任何人都有印象。 再来是人类基因图的破解……当年的报导甚至以“人类复制成功”(实在满奇怪的)这样的标题,在电视或网络上喧腾一时,相信大家也还有记忆。 “真是的,这是在搞什么……” 说真的,当我在电视和报章上看见这些消息时,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就是这个。为什么要拖着不相干的乘员和客机去撞大楼和五角大厦?又为什么理由要制造复制人?当然,我知道这两个问题都没有那么简单。九一一是民族间多重纠纷下引发的产物,复制人则算是人类向新的技术挑战而已吧。但那又是“怎么了?”呢——我想问的倒不是事件本身的细节或原理之类的“事实”,而是想知道它为什么变得如此?为什么要那么做? 一个训练精良、忠于计划的恐怖分子,当然不可能一生下来就是恐怖分子。是被教育而成的?是思想改变了他?他觉得那么做是对的?但在同时,受害的一方却不明究理。为什么我要遭受这种事?我们只是极为平凡的人,也只是过着极为平凡的日子而已……这其间有强烈的差异。 但是,美方不可能坐视那样的攻击。于是美军也向阿富汗、2003年更向伊拉克进军。现在虽离终战宣告已经很久,但战火(恐怖攻击)仍然没有停歇…… 这样的时事,自然免不了影响到我们制作群。尽管动画制作有时间上的限制,我们仍尽可能研究这些事件、思考并讨论。高达seed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刻画出来的故事。当然,这是个虚构的故事,和我们现今生活的代属于全然不同的时空。但创造出那个世界的既是此刻活在日本的我们,我们的所见所闻和日常所思,自然也会无意识地反映在作品中。 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将来是否会有新局面?基因图谱的破解,只希望能拯救为绝症所苦的人,但生物复制有必要吗?要复制人类?复制出来又如何?要他来做什么?各方说法都不同,我们在过程中也会听到或看到各种意见。做判断时,我们都会先搜集信息。因为这样所以这样——在这种情况则是“因为这是这样”……其实满可怕的。万一“因为这是这样”是错的呢?出现偏颇怎么办?到最后,自我在心里判断的“这样”会不会改变?任何人都讨厌战争。一定是的。我也不喜欢。现实世界相战的国民,当然也不会喜欢。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说他喜欢战争,我们尽情的打吧(喂,不会真的有吧?)。但现实生活中,战争却是存在的。日本是个有“第九条.日本国民诚挚冀求基于正义与秩序的国和平,永远放弃以国权发动的战争、以武力行使的威吓或实际行为,做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这种宪法条文的国家,所以我们只有在电视新闻或报辛杂志上才会看到那些事。那是为什么?因为不战就守不住?因为没有别的方法?因为先被攻打了吗? 如今的日本不是战场,我们能在这里思考这些事情,我真的觉得很幸福。若是生在战场国,哪有时间想这种事;不是被人拿枪指着,就是被迫拿枪去指着别人吧,为了求生存而已。 出生在战火中的人们,是否也在那样的生活里思索着大环境,思考人生的方向呢? 人们时时刻刻思考,也各有其信念。人类大多顺着这些思绪和信念而行动。最强烈而令人震惊的例子,我想就是九一一了。意外总是突如其来的;杀人、虐待,凌虐后的自杀。发生这一连串变故,失去的已难以挽回,而后我们才终于警觉、进而思考、为什么会演变至此……?以前我们都没注意,也不知道,直到事态演变得如此急迫,以至于每天都能在电视新闻里看见那一幕幕惨状时,我们才学会日日自省“为什么演变至此?”。不是吗?这都是你我目睹的。被飞机冲撞的摩天楼,被欺负得自杀的学童,被双亲虐待而丧生的小生命……但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在最后的结果出现之前防范它?是因为阻止不了?因为无计可施?因为视而不见吗?在一个计算机和行动电话如此发达的信息社会中,有谁会说自己不知道呢? 我们做到了什么?是否因为有网络,而通晓了全世界的事?最常用行动电话联络谁?可是,你来我往的言言中又有几分内容?是真正想要的东西?真正想知道的事?或是真正希望对方知道的事? ——这么多自我设问的答案,我们都知道吗? 那么,为什么仍有“为什么会演变至此?”这样的诘问? 真正想知道的,和真正希望别人知道的……若是自己真的说出口,会不会被人家嫌烦?没兴趣?无所谓?没关系? 倘若真的有人这么想,那么当有一天,突然有人持着憎恨的刀向他刺去,他应该也没什么可说的吧! 人类很可怕,因为没有人和你一样。所以每个人珍视的都不同,脆弱之处也不同,而那些事并不容易探知。一个人在心里抱着何等想法,外人是很难明白的。 但人也是美好的。会快乐欢笑,会惹人疼爱。这也是因为人跟人的不同所造成的。唤醒各种感情,唤醒未知事物,带来温暖或和善的情绪。 所以我们在探究这些情感的过程中,会喜欢人也会讨厌人。 因为当你不了解对方时,也无所谓爱恨了。 我们就在这种种思绪下创造了seed这样的故事。这在历来应该是个极端的例子吧!不可能有这种军人、不可能有这种作战、不可能在这种情况发生那种事、不可能这样那样………或许真是如此,我们没有任何人看过战场。也没见识过、亲身体验过战争。但在看见战乱时,总该还是有感觉的。日本从来都是战争的旁观者,但我们仍会思考动乱背后的种种。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故事。 我厌恶战争,也反对战争。当然,主张自己的意见是很重要。但以此次的美军入侵伊拉克,甚至之前的阿富汗或九一一,都没有人出面制止。往后的发展相信也很可怕。我反对派兵伊拉克,东京会遭受攻击。但若不派兵呢?伊拉克的事情若任由其国人自理,万一搞出一个跟恐怖份子志同道合的恐怖国家出来怎么办?万一因而造成下一次的悲剧怎么办?复制人呢?在我们嘲笑它只是胡扯时,万一真有这样的人类诞生了,又怎么办? 事件真的是突然发生的,就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能够预测或防范吗?想要绝对而明确的回答吗?想听到“因为这就是这样造成的”或“所以这样才是对的”。但我想那种答案恐怕是不存在的。就像基拉或阿斯兰、拉克丝、卡嘉利等人和我们都得思索的问题一样。 我们大概都在寻找着获得幸福的方法.寻找使世界和平的途径。 在没有明确的回答之下,我们现在能够思考的事,大概就像是“和每天与不同朋友频繁的写电子信比起来,一个月或半年写一次也不错。能跟一个人一对一好好的长谈,岂不是很好吗?”这样吧! 二oo三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