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解析》 序章 车窗外是一片无尽的黑夜,一眼望去只能看见远处的阴云慢慢布下的闪电,台风就要来了。车里的两个人非常害怕,他们好像在这附近绕了大半个晚上。 对面又闪过几道灯光,急于赶路的货车司机开着远光把喇叭按的轰鸣,车里的人一阵耳晕目眩。 那女人把脸侧向一边,借着货车的灯光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她看着熟悉的场景几乎晕倒,指着窗外说,“亲爱的,我们傍晚就从这里经过过!我们又绕回来了?” 而那丈夫不知从何时已经紧张地满头大汗,“住…住嘴,没见我正在找路!” 丈夫突如其来的暴躁把妻子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柔声问道:“要不要我下去看看?” 她本想帮助丈夫看看这里的地标,没想到刚说出口男人就一把抓住她手臂:“不!你不能下去!我…我好像看到普鲁特了!” “什么?”妻子下意识的叫出声来。 普鲁特是他们的爱猫,一只纯黑的美国短毛。几天前夫妇二人带着爱猫去到南都附近一个基督教村庄度假。但在一个诡异夜晚,他们的爱猫却被一个恶棍钉死在了旅店的墙上。 两人伤心不已,但紧接着丈夫发现这个村庄的人充满了诡异的举动。他们不敢多待,草草埋葬爱猫,当天就离开了村子。可汽车开到明潭附近时却怎么也绕不出去了。 丈夫声音还有些颤抖,“那个村子一定有问题,咱们不该带普鲁特到那里的。” 妻子也娑娑哭泣了起来,他们根本不应该开始这场旅行。 又一辆卡车从对面驶了过来,一阵目眩之后妻子突然拉住了丈夫的胳膊,“要不咱们跟着这辆卡车往另一边走吧!” “吱~”丈夫猛踩一脚刹车,咽一口唾沫然后开始调转车头,前面的卡车还在视线之内。他发动了油门。 第一章 心理医生(1) 1990年我在港城香潭路租了一套小别墅,在这里开了家诊所。一个心理治疗的诊所。 房子据说是民国时建造的,虽然年代久远但这样的民居实际没有多少文物价值。便一直未被保护不过也没有被拆迁,房子的主人早到了别处居住就把这里便宜的租给了我。 好在这里的管道和设备都经过了改装,我把这里重新修葺一番住了进来。把一楼作为工作室,二楼当做休息的房间。 我在房子里挂了许多壁画,都和我的工作有关。是拜托了两位好友为我创作的。《魔鬼与天使》、《列车》、《转轮》、《女孩》……它们能帮我更好的了解病人,同时也成了我的一个小爱好。夜深人静时我便会看着这些画作回忆一些过往,然后慢慢入睡。这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像个外向孤独症患者,只可惜医者不能自医,我大概也只能孤独下去了。 ………… “噔噔噔!”我好像听到了楼下门铃的声音。紧接着卧室的门被敲了几下,我的助手阿玲在门外叫道:“医生,詹先生已经来了!” 我忙从床上爬起,“哦,请他等十分钟。我马上下来。”心想闹钟怎么没响,可看了下钟表原来才刚八点。 从上个月开始詹每周六的9点都会来我这做一次心理咨询,他是个研究院的天才,也是个严重的强迫症患者。他会提前到来让我没有想到。 我简单收拾一下,下楼后才发现詹先生比上周来时憔悴了很多。不等我问好他已躺到了沙发上面。 我也靠在一旁的沙发上说道,“真没想到你会提前,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把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叹气道:“上周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有人杀了我的父亲。这个梦一直在我脑袋里重复,让我非常害怕!” 我知道他的父亲已经在三年前去世,这个梦是不可能成真的,但就是这样一个梦对他来说却十分重要。我继续询问:“能把这个梦说得再详细些吗?” 他坐起身来,开始跟我讲述他还记得的梦境: 似乎是在一个傍晚,亦或是个中午。许多他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人来到家中开了一场盛大的聚会。父亲没有多久便不胜酒力在院子的摇椅上独自睡着,就在大家聚在一起烤肉的时候,一个蒙面人突然冲到院子里面,拿着一根长棍把父亲打死,然后扬长而去。 而后是父亲的葬礼,在无数亲友的面前,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是个懦夫…… 詹一边诉说一边懊恼,看得出这个梦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思想,叫他焦躁不已。 我开始安慰他道:“詹,杀人是人们常做的一种梦。他只是代表一种开始的欲望,你希望结束过往有一个新的开始。” 他慢慢把手放下,惯性的摇摇头:“为什么死去的是我父亲?” 我放下手中记录的笔,小心翼翼地对他说道:“恩……詹,我想你父亲是个让你既钦佩又恐惧的人,你想摆脱这种复杂的情绪,所以你在梦里杀了他!” 我的话显然让他有些生气,突然满脸愤怒的看着我,可只是一瞬间又平静下来,趟回到沙发上说: “也许你说得没错吧!” 我开始继续询问他梦里的细节进而询问他的童年。而他开始对我讲述他童年时的几件糗事。 这让我有些意外,在我看来他虽然已经到这里进行过多次诊疗,却并没有建立与我的信任关系,按常理是不会愿意向我吐露隐私的。我想他真得已经十分脆弱了,而我能做的就是认真的倾听。 几乎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他开始慢慢接受我的观点。临走时总算不再对那个梦耿耿于怀。 送走了詹我坐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却不敢怠慢,连忙整理起这几周对他的诊疗记录。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玲突然走进来,问道:“医生,你是不是先休息一下?”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一脸疲态,问道:“我看上去很颓废吧!” 阿玲好像强忍着不笑,却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面镜子摆在我面前:“你自己看看好了,这副样子我要是病人肯定不信你的话。” 只见镜子里面一个男人蓬头垢面,脸上挂了一脸的胡茬,起床时简单梳理过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纷纷翘了起来。 我无奈道:“我下来的时候就这样子吗?” 阿玲转转眼珠,回忆道:“那时候倒好很多。” 我心想,那就还好。 这时候却又听阿玲笑道:“医生,你昨天又熬夜了?” 我颓废的点点头:“恩,我很喜欢清晨时候还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倒床上的感觉。” “知道再过两个小时就要起床工作也喜欢?” 我点点头,表示承认。 阿玲看我样子噗嗤笑出声来,“我看医生你才应该看一下心理。” 我盯着她一阵苦笑,她说的没错。 不过可能是我的目光过于炙热,竟然把阿玲看得有些害羞,只见她面颊一红低头不敢看我,反而低头瞥起了我的记录,“医生今天收获很多吧,已经确定治疗方案了。” 我这才赶忙收起,斥责道,“阿玲!你知道不该偷看患者信息的。” 以往我这么训斥阿玲她总会吐吐舌头低头认错,这次却撅起了嘴巴,似乎向我示威。 阿玲学得也是心理,临近毕业才来我这里实习。不过她来以后我是只让她做些助理的工作,并没有给过她接触病人的机会。 想到这里便又笑道:“不过今天就破例一次,告诉你这个患者的一些情况好了。” 这下阿玲又回复了一张笑脸,坐我身边等我讲给她听。 我一边翻着这几周记录的信息一边跟他说道:“跟许多人一样詹先生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生殖器官带给自己的快乐,只不过他很不幸被父亲发现还被狠狠教训了一番。” 阿玲这时又噗嗤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些羞涩:“那他可真是太倒霉了!” 我没有理她继续说道:“因为父亲的教训让他不再敢于**,还在他幼年留下了一个痛苦的烙印。” “于是在他内心深处产生了这样一种观念,父亲是他快乐的阻碍,所以他产生了弑父的情结。所以他梦见蒙面人袭击父亲这正是对自己的回避,而用长棍袭击则是男**望在梦中的反应。”阿玲打断道。 我看着她脸上未脱的稚嫩点点头:“你以后会是个不错医生。” 然后继续补充道:“不过他的理智在竭力阻止,随时提醒自己不该有这种有悖人性的想法。这就是他强迫症的根源,强迫症和其他精神疾病一样会自行创造一个假想世界。所以在他父亲去世后这种情绪还在纠缠他。他想把痛苦转加给别人这叫他更加痛苦不已。” “那医生你准备怎么治疗呢?” 我看看阿玲问道,“你觉得呢?” 阿玲再转转眼珠说道:“药物治疗就没什么必要,不如使用催眠疗法吧!” 我知道阿玲一直对催眠情有独钟,不过我还是耸耸肩:“听上去不错,但我并不相信催眠!” 阿玲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有些惊讶:“可我记得医生曾经专门学习过催眠呀!” 我晃晃脑袋轻笑两声,“哈哈,是学过但那只是我的课程。我并不认同应该把这种方法用作治疗。” “为什么?” “因为在我看来,无论如何当病人被催眠之后都会或多或少受到医生主观意识的左右。即便他们的症状得到缓解也是因为受到了医生的心理暗示,而非真正解决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第二章 心理医生(2) 这天一个上午我都闲来无事便在书房整理最近的病人资料。这时候隐隐又听到楼下电话响了。 港城会来看心理医生的人并不很多,但有心理疾病的很多。据报道有超过一半的港城居民受到过犯罪分子或者不明人士的骚扰甚至威胁。 从上周开始我也收到了陌生人的电话骚扰,接起电话经常会听到一些恐怖的声音或者持续的沉默。后来报警也只查到是个公共电话。港城的帮会最近整天闹事警察没空管我这种小事,敷衍了几天就不了了之。 后来阿玲再看到这个号码就直接挂掉或者任由让它响着,而我晚上休息时则索性拔掉电话。正想着世风日下突然楼下又传来了一阵铃声,不过这次是门铃声。 我忙下楼,开门见到的竟然是房东罗先生。我这才想起来又到了月初交房租的时候了,忙笑道:“麻烦您亲自过来了,这三个月的房租我放在楼上了,罗先生请稍等下吧!” 听完这话罗先生却摇摇头,兀自走进屋里:“我不是来要房租的,我记得这里还有几个空房间,我想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我有些惊讶,心想可能是跟罗太太闹什么矛盾了。我给他泡了一杯茶水问道:“罗太太最近好吗?” 听到这话他立刻满脸苍白,用双手捂着脸说道:“我太太已经去世了!”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不过看到他的样子我知道这是真的。我能抽出几张纸巾递给罗安慰道:“抱歉,我能理解这种感受!” 好一会罗先生才从悲伤中恢复过来,面色却依旧难看甚至带一些恐惧。他慢慢对我说道:“但我觉得她还在我身边!” 我拍拍罗先生的肩膀:“我明白你对妻子的思念。” 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面色有些狰狞道:“先生,我说的是真的。就在我们的房间里,每天我都能看到妻子,看到她从水里出来的样子!” 他的反应把我吓了一跳,我赶忙平复他的情绪:“罗先生你不要激动,你只是没有从悲伤中抽出自己。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一下详细的情况。” 罗抱着茶杯脸色难看的说道:“一个月前,借着休假的机会我跟太太去了趟南都。我们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基督教村庄,起初的几天我和太太享受着那里适宜的自然风光,也经常地在村子里找些人喝酒或者打牌,度过了还算休闲的几天。 但在某天夜里,我们的普鲁特突然不知了去向。”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你还记得普鲁特吧,我跟太太养的那只美国短毛。” 我点点头,发现他的表情更加悲伤起来,“因为这种事也曾发生过,而村子里的夜晚又显得那么安宁,我们就没太在意。可是第二天当我们起床出门竟发现我们的普鲁特被人钉死在了旅店的墙上。 然而在我们悲伤不已的时候,原本友善的村民表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我知道黑猫曾被认为是巫婆的化身,那时候就开始感觉不妙。 我的太太希望把普鲁特葬在那个美丽的地方,我们就把它草草埋在了教堂旁边。那天正是周日,大多数村民都在教堂礼拜。我和太太也进入教堂为普鲁特祈祷。 但当我听到神父的祷告时便觉得有些奇怪,尤其他说道‘感谢主赐予我们肉类’时。因为来到村子的这段时间我从未见过这里有什么肉畜,也不见外面有人来销售。这个村子的每个人都是素食主义者一样。 联想到普鲁特的不幸我不想在那里多待,赶紧拉上太太溜出教堂。然后逃似的离开了村子。可是……” 我想起一个月前刚刚来过一阵台风。“难道……?” 罗先生继续说道:“本来倒还算顺利,但我们开到明潭时突然就像遇到了鬼打墙,在那里转来转去一直走不出来。 直到凌晨,要看台风就要来了,我们两个都很害怕。正巧看到几辆运货的卡车从对面驶过来,我们就想跟在他们后面说不定能到安全的地方。没想到……” “怎么了……”看他突然停住,我便问道。 “没想到刚走出十几米,一下就扎进了明潭!” 他捂着脑袋满是懊恼,接着说道:“我们爬出车子,很快就被水冲走。我被冲到下游幸运的挂在了一棵树上,第二天被当地村民救下。但我太太……” 我理解他的痛苦,刚想安慰几句却见他满脸的痛苦渐渐变成了恐惧:“警方搜寻了很久都没找到我太太的尸体,我只能伤心地回家。可是当我睡了一觉第二天起床后,打开我们卧室房门竟然发现她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客厅里面,怒气冲冲的盯着我看。她一定不肯原谅我!” 我没想到他情况严重到了这种程度,安慰道:“这不全是你的错,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可是他突然暴跳如雷,朝我狠狠打了一拳,吼道:“你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会要我命的!” 我这才意识到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刚才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好在他并没有对我失去信心,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低垂着目光说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 他说得不错,我确实觉得他发疯了。由于对爱妻死亡的自责,他幻想出一系列诡异事件导致了车祸,甚至幻想妻子还在自己身边。我想他已经有必要进行药物治疗了。 我拍着他的肩膀说:“你需要休息。” 他摇摇头:“我只是想把这件诡异的事情告诉别人。” 我耸耸肩膀,“我愿意听你的故事,不过现在你得休息。” 我把他扶到我的房间,给他倒了一杯加入了镇定性药物的红酒,喝完酒后他很快安静的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走到楼下看到阿玲正在惊慌的盯着我看,我冲他淡淡笑了两下,说:“如果害怕病人,那你永远成不了一个好医生的!” 阿玲撅起嘴巴,吞吞吐吐道:“我是看他已经有暴力倾向了,怕你解决不了!” 我微笑着朝她走去,然后拿着我的记事本靠在一张沙发上面,好像一个病人一样盯着阿玲说: “其实所谓的鬼怪都不过是妄想症患者所创造出的幻觉,这种幻觉就像我们的梦。而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还原,找出这个梦里哪些内容是患者清醒后的再加工,哪些是来自于患者潜意识中的真实需求。这样我们就能找到症结,帮助病人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这时候阿玲也躺在了我对面的沙发上,模样沉着却又好像小鸟依人似的说道:“那只能希望罗先生睡醒后不要再说那样的梦话了!” 我突然想问阿玲在这之前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不过看到她那透露出的紧张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刚准备说点什么,却突然传来了那该死的电话铃声。 我们都看到了桌子上的号码,正是那个经常打来的骚扰电话。我向阿玲示意一下:“阿玲,去叩一下电话!” 她连续摇头,淡淡说道:“我可不想碰它。” 我也摇头笑笑,把头往沙发边上使劲靠了几下——那就让它响着吧,只要别吵醒了楼上的罗就好。 第三章 心理医生(3) 经过几天的疏导和治疗罗先生平静了许多,他总算不再声称见到自己的妻子了。我想着是否该让他回自己的公寓。我这个挂满了各种壁画的诊所对他来说是不是过于恐怖了…… 正在靠椅上闭目思考这些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这人自然是阿玲。 不等她开口我斥责道:“阿玲,我说过在我思考时不要打扰我的!” 阿玲吐吐舌头:“有什么关系吗,反正詹先生跟罗先生状态都已经好多了。何况我也该走了。” 我这才想起今天周六,她应该提前下班回家的。我看看外面已经有些西斜的太阳有些歉意,拍一下脑袋说道:“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直接走就好,没必要等我的。” 阿玲却突然诡异的一笑,凑过来问:“说起来詹先生怎么会好的这么快呢?” 我笑笑:“因为我发现阿詹梦里的凶手、葬礼并不完全是对父亲复杂感情的宣泄。他梦里还有一位真正的主角,那是他邻居家的姑娘,可是从小懦弱的他自认为无法获得姑娘的青睐,这成了困扰他因素。只不过在他醒来后便有意把梦里的女主淡化了,就像他对这段感情的处理。” “所以你建议他去追求这位美女?” “恩!之后他的状态好了很多,甚至强迫症也有所缓解。” 阿玲听到这里竟然笑个不停,我怕她吵到二楼的罗先生连忙把他赶到门外,哪知道她到了门外突然朝我轻轻一抱,蹭到我耳边说:“真想知道有强迫症的医生什么时候也能找到那样一位女主角呢!”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只觉得脸上一阵阵的发烫想必已经红的跟猴屁股一样。不过我还是立刻就抑制住了情绪,在夕阳的掩护下朝着阿玲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少没大没小,快去赴你的约会去吧!” 阿玲“哎呦”一声,捂着脑袋说道:“医生好霸道哦,阿玲只是开个玩笑好吧!” 然后朝我做个鬼脸,一溜烟跑了出去,我则站在原地一路目送她走远。其实阿玲真是个非常优秀的青年,人长得漂亮脑袋也好,做事也非常的刻苦。要不怎么说上天对人是不公平的,想着这些我这个中年大叔还真有些嫉妒。 正要叹息一番,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猫叫让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回过头时竟然是一只浑身漆黑的野猫正在盯着我看。 我哽咽一下,不由地想起了罗先生那只美国短毛。虽然我受过正统教育并不真相信存在鬼怪,但经过了几天的熏陶这时候也实在有些发虚。 我几乎自言自语道:“小家伙,你会影响到我病人的!”一边对它做了一个驱赶的手势。那小家伙似乎很通人性,真的转身跑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我长舒口气,一切总算还顺利。可刚转向房间,就见罗先生正满脸惊恐的站在那里。 “你,你在干什么呢?”罗先生脸上满是神经质的问道。 我赶紧挠挠头发,笑着说道:“没什么,跟一个小家伙打声招呼。” 罗先生点点头,慢慢走了过来,嘴里嘀咕着:“哦,我最近真是疯了。给医生填了很多麻烦吧!” 我摇摇头,怎么会呢! 罗先生已经走到我身边,看着染红了半边天的夕阳说道:“能陪我在院子里坐坐吗?我好久没有出门了!” 我笑了起来,这当然是我乐意见到的。 罗先生突然拿出一包奶酪攥在手里,看着我问道,“来一块吗?” 我摇摇头,“我不太喜欢那种味道!” 罗先生拿出一块放到嘴里,说道:“认识我太太之前我也不喜欢奶酪,可她几乎每天都逼我吃上一块说是这东西可以减肥。”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看着那上面鼓起的肥肉无奈道:“看来这种方法并不科学。” 谁知罗先生摇摇头:“开始是管用的,只不过这几年我突然沉迷起了酒精,才成了现在这样子。” 我把手一伸,“那不如让我也来试试吧!” 罗先生取出一片奶酪,刚要递到我的手里突然被身后的叫声打断。 “喵!”似乎是一种愤怒的声音,一种被揪住尾巴时才会发出的怪叫。 我跟罗一起望向了那边,天哪!那只黑猫又从灌木那边回来了! “普鲁特!”罗先生惊叫起来,手里的奶酪洒了一地。 我连忙扶住罗先生,安慰道:“不要紧张,那是只随处可见的土猫。你的普鲁特已经死了!” 罗先生收起慌张的神色似乎很快接受了我的观点,但我还是决定把他拉进屋子不要再让他联想到已经死去的普鲁特和妻子。 我连忙给他找出了一些镇定性的药物和几片启维让他服下,他攥着药片的手颤抖了半天最后还是把药一口吞了下去。 可能是吃下了药的缘故,或者是这药对他的心理暗示。罗先生总算平静下来,但只这么一小会,他的苍白的脸色又再次布满了惊恐——那只黑猫又回来了! 我连忙拿起一根短棍出去想要赶走那只黑猫。而我刚走出门口,那只黑猫竟然蹲在那里直勾勾盯着我看。 而我竟然被这畜生盯的有些发抖,我挥动着木棍瞄着它身前使劲砸去。那猫竟然不为所动,还是蹲在原地,甚至只是动了动自己的前爪。然后又发出了它那种异常尖锐的嚎叫。 我的手不自觉抖了起来,但我告诉自己我要对病人负责! 手里的木棍再一次落下,这次是朝着那家伙的脑袋去的。总算它朝一边轻轻一闪躲过了我的攻击,然后迅速的钻出大门向着街角跑去。 我长舒一口气,它总算走了。 “啊~” 叫声从房间里传了过来。我再回头时,罗先生正在捂着脑袋哭丧:“她……她来了,她找到了这里了!” 我连忙赶了过去,不等到他身边他便扑也似的抱住了我的胳膊低吼着,“我必须得回去,她还在那个村子里面!” 我想我这几天的努力都白费了,不过好在药物很快就会见效,他马上就能镇静下来。 我也抱住他的胳膊对他说:“我明白,我会跟你去那个村子的。罗太太很快就会离开!” 不知是我的话的作用还是药效总算到了,罗先生虽然还在不住的哭泣但已经开始平静了下来。我把他抱住扶着他慢慢往二楼走去。 一边小心翼翼的安慰着他,看着房门越来越近,心想只要把他送到床上一切都会好转。让他安静的睡个好觉,明天至少能是个新的开始。 我这么想着,突然我扶着的罗先生身体剧烈抖动起来,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我真是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我甚至不太敢抬起我的脑袋,最后鼓足勇气往前看时自己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个拐角处正挂着那副《魔鬼与天使》的画作,画中狠厉的恶鬼正在恶狠狠盯着我们。 我连忙把那画作反叩到墙上,然后半背半拖的把罗先生厚重的身体挪到了床上。看着昏死在床上的罗,我想真的有必要去他口中的那个鬼地方一趟了! 第四章 心理医生(4) 这天我早早起床,或者说我根本不曾睡着。并不是在思考什么高深的心理学问题或者像往常一样只是为释放自己的孤独,而是因为发现这个住了数年之久的房子真的古怪了起来。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都会听到屋顶上传来细碎的声音,白天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也经常一眨眼就不翼而飞。 当然,最叫我不安的还是那只一直徘徊在我院落里,无论怎么驱赶也无法赶走的野猫。我有些相信罗先生的话了,它是一只幽灵! 于是我也担惊受怕起来,甚至这几天每当我要转身时会先惊出一身冷汗,因为我害怕转过身时会看到一张罗先生描述的面孔——哪怕是在正午! 一连几天我推掉了所有的病人,因为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法治疗任何一个人。我觉得我有必要去一趟罗先生口中绕不出的公路和诡异的村庄,只有那样我才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假象,都是罗先生的一场噩梦! 有几次我差点开口让阿玲帮我照顾诊所,可又担心罗先生真的疯,那样的话阿玲实在无法招架。 我揉着脑袋不知道如何是好,没想到刚打开卧室的门一张苍白的脸已在等着我了。 “罗,罗先生,你怎么站在这里?”我倒吸一口凉气,真是要被他吓得魂不附体。 只见他眼神空洞,往我手里塞了几张纸,说:“医生,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南部。这是你的酬劳!” 我扫了一眼,竟然是这套老房子的转让书和一份他的生命保险,保险里的受益人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不过我虽然想去南部,但并不觉得他有必要再去。于是把转让书和保单随手一扔,抓着他的肩膀说道: “罗先生,你最近太紧张了。如果你真觉得那里有问题可以找警方帮忙,或者由我帮你调查,你现在需要找个地方休息!” 他却反过来用力抓住了我的双臂,原本无神的眼睛已然瞪的老大,“你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吗?你难道一点不明白吗?不把我太太和普鲁特找回来我们一样会死的!” 我从没想到罗先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更不明白是什么让这个昨天还生活在惊惧之中的男人这样勇敢的正视“恐怖”。看着那眼中满布的血丝,我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人愈加的陌生可怕。这让我失去了医生该有的明智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好,那等天亮我就启程好吗?” 罗先生放开手,变回了无精打采的模样。点点头还是一副憔悴得说道:“好,我去准备一下!” 我却把他一拉:“等一下,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我把他带到地下室里,在一堆旧物间找了一番,总算翻出了那个破旧的纸箱。 这是一个患者留给我的,他是个常人眼中的变态,但我看来是个有着个性思维和严谨逻辑的正常人。而他所以被认为是变态则是因为他异装的爱好。当然,实际上他也会被自己打扮成各式男人,但人们更能记住的是他那令人作呕的女装。 我花了半年时间让他慢慢认识到了自己在其他人眼里有多么奇怪,终于有一天他不再来找我却给我留下了他曾经用过的许多道具。我不好把它们丢掉便塞进了地下室里。 我在里面翻看一番果然找出几种胡须造型、一副平面眼睛和甚至制作人皮面具的材料。 我把这些交给罗先生,笑道:“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不过至少能给你做一个假的鼻子和胡须。我相信你不希望南部的人认出你来。” 罗先生拿着它们还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无奈的笑笑:“是以前的一位朋友留给我的,想不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我给阿玲留了纸条,整理一番后驾车载上了罗先生。看着灿烂的阳光我知道一切鬼怪都会消散。 ……是啊,至少这会儿不会纠缠我们。 我踩下油门,罗先生已经在后排发起了鼾声,身后的房子渐渐从视野里消失,我心里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轻松、留恋、畏惧还是急迫。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了,罗先生口中诡异的台中湾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