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被封锁的涩谷》 一卷全 10:00加纳慎也/远藤亚智 11:00小玉/御法川实/远藤亚智/加纳慎也/剧团·迷天使/大泽贤治 12:00小玉/御法川实/大泽贤治/剧团·迷天使/加纳慎也/远藤亚智 10:00加纳慎也 还差两分钟吗…… 仿佛为了提醒自己似的,他在脑海中如此沉吟着。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看手表了,随着秒针的移动,他的精神也逐渐紧绷起来。 有没有出现可疑的人物?四周有没有奇怪的动静? 为了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加纳慎也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当前的状况,甚至连挤满了人和车的十字路口那边的喧嚣声也无法传人他的耳朵。绝对不允许失败——因为这个任务关系到人的性命。 先是同时迈出步子,接着又同时停下脚步。 无论是翘课外出游玩的女高中生,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回家的中年上班族,都同样在等待着交通灯转绿的瞬间。涩谷车站前十字路口的烦嚣景象还是跟平常无异。 在忠犬像前面,站着一位手提黑色公文箱的小个子女性。目前并没有任何人向她靠近。路上的所有行人都没有发现,今天的十字路口正处在一种特殊的状况之下。在如此拥挤不堪的人潮中,混入了多达五十名的刑警,而且他们的目光都无一例外地集中在忠犬像前的那位女性——大泽瞳的身上。 在涩谷车站的忠犬像出口处,以静态保存的方式展示着一节名叫蓝青蛙的电车车厢。而加纳正是躲在这节车厢的后面观察着瞳的状况。正当他集中精神紧盯着秒针移动的时候,一个坐在路上的街头流浪汉模样的人就小声对他嘀咕道: “喂,你别总是盯着手表看啊,万一被犯人察觉到怎么办!” 听了对方的指摘,加纳才醒悟过来。他马上把目光从手表上移开,并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笹山你不是更奇怪吗,明明是流浪汉却跟我说话。” 仿佛要回敬对方似的,加纳接着向那个流浪汉抱怨道。 笹山裕二是涩谷警署刑事课的巡查长,也是比加纳年长五岁的前辈。每次前往蹲点现场执行任务,他都会以一副过度精心打扮的乔装姿态出现。虽然他本人坚决主张这都是为了搜查办案,但是警署内却流传着“说不定他是个有乔装癖的人?”这样的传闻。 “哎哟,老爷。请您施舍点碎钱吧~” 突然,笹山开始向加纳乞讨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忠实于所扮演的角色,他的身上还传来一股浓烈的体臭味。 “怎么样?这样的话就不奇怪了吧?” “……笹山前辈,请你认真一点好吗。” “我可是很认真的啊。像你这样紧张得浑身僵硬的话,到了关键时刻就什么都干不好了。要是搞不好犯了什么低级错误的话,到时候不被上头喷个狗血淋头才怪哩。” 加纳他们作为所辖区域的刑警,被安排在稍微远离忠犬像的位置上。而驻守在交货现场周围严阵以待的,则是从本厅特殊犯搜查一系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搜查员。加纳他们则是负责在犯人万一逃走的情况下提供增援的后备人马。 “毕竟我们的职责并不是拘捕和扣押犯人。为了避免犯错,最好还是稍微放轻松点吧。” 正当笹山这么说着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无线联络机的声音。 “……指定时间已到。各搜查员严密警戒四周状况,注意可疑的人物。” 从耳机中传来的声音,发自于担任本厅管理官的久濑宏二。直到去年为止他都是涩谷警署的刑事课课长,也就是曾经担任过加纳他们的上司的人物。 “我们并不知道犯人会在什么时候进行接触,决不能大意。” 说完,无线通话就被挂断了。然而,久濑那低沉而带磁性的声音却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听起来还绰有余力嘛,久濑先生。” 听了笹山仿佛开玩笑似的说法,加纳不禁面露苦笑。 虽然已经过了指定时间,但却没有出现形迹可疑的人物。加纳不由得“啪”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在那深蓝色的条纹西装下面,隐藏着学生时代通过打橄榄球练就的一身强韧肌肉。 (犯人很可能是团伙作案。) (并非职业人身绑架犯的行为。) (虽然私怨的可能性不高,但犯人似乎跟受害者家属见过面。) 这就是搜查本部根据初步搜查情况作出的判断。 根据犯人的动机是为私怨还是为利益的不同,其对应方案也必须作出相应的变化。目前搜查本部已经决定要当场逮捕前来现场的犯罪嫌疑人。因为一旦对方在拿到了绑票赎金的情况下成功逃逸的话,就有可能危及到人质的人身安全。 “可是,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啊……” 就在笹山暗自嘀咕的那一瞬间—— “来了!来了呀!”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尖锐刺耳的娘娘腔声音。 “是个二十来岁的男人,穿着蓝色运动服耶!” 久濑平时虽然是个冷静而沉默寡言的人,可是一旦进入紧张状态的话,说话口吻就会突然变成娘娘腔。虽然也有传闻说他这种说话方式是由于其仕途不顺升职过慢所致,但是在听到久濑认真起来的声音后,加纳和笹山都立刻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走近过来的是一个打扮相当寒酸的男人,正摆出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向瞳搭话。 “听好了哦?各位搜查员。准备拿下犯人哟!” 久濑目前正置身于稍微远离十字路口的指挥车辆中。通过观察摄影小组传过来的实时映像来下达号令。 那个男人向瞳说了老半天,接着还想把一张类似传单的东西塞给她。这与其说是犯人,倒不如说是推销员更恰当。因为瞳从一开始就对他不理不睬,过了一会儿,那男人就好像放弃了似的离开了她。 “……为了慎重起见,追踪小组必须在男人离开涩谷车站后对其进行盘问。” 久濑原本高涨的情绪也变得很低落。 加纳不禁轻轻吐了一口气。这样一来的话,接下来这段时间还是不能放松警惕。由于紧张状态持续过久的关系,脑子里就像被火烧似的灼热,要继续保持冷静也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刚才那家伙,我看纯粹是搭讪的吧?”笹山以开玩笑似的轻松口吻说道。“毕竟那位小姐长得很可爱嘛。” 尽管对他那毫无紧张感的发言感到无奈,加纳还是重新打量了一下瞳的身姿。的确,她的容貌长得相当端正,而且还散发出一种富有智慧的高贵气质。 “当然了,还是比不上我家小美啦。” 笹山上个月才刚刚结婚,小美就是他妻子的名字。最近,加纳总是半强制性地被迫听他说这些炫耀自己妻子的话。 “加纳,结婚真的很棒哦!我看你也赶快脱离单身贵族吧!” 其实这也不用笹山多说了,如果可以的话,加纳当然也很想跟现在交往的女朋友结婚。毕竟他小时候父亲就因为事故去世,含辛茹苦独力抚育自己长大的母亲也在五年前因病去世了。这种失去亲生父母带来的寂寞感,使他非常渴望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但是,目前还存在一些复杂的问题,不能说结婚就马上结婚。因为每当想起这件事就会觉得心情郁闷,所以加纳平时都尽量不去想结婚的问题。 “算了,你结不结婚就先不说吧……现在已经过了十点啦。” 笹山不经意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从递传单的男人出现后算起已经过了几分钟,瞳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难受了。五千张一万日元的钞票加起来约有六公斤的重 量,而且还要加上公文包的重量。让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孩子一直提着的话当然会很难受了。然而,瞳却坚持着没有把箱子放到地上——光是从这种态度就能看出,她想救姐姐的心情是何等的急切。 “那孩子还真努力啊。”笹山小声嘀咕道。 加纳轻轻点头做出回应,脑海中又浮现出跟瞳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这一起绑架事件,发生在昨天的傍晚七点左右。 “来自警视厅的通信指令,在涩谷警署辖区内发生了疑为绑架的失踪案件,案发现场为绿山学院大学附近的饭店。受害者为该大学的学生大泽玛丽亚,十九岁。据说该学生是在饭店附近被一名男子强行推入车内掳走的。在该地附近执勤的各位警员,请你们立即赶往现场。” 听到指令后,当时正在神宫前调查盗窃事件的加纳和笹山马上赶到现场。傍晚七点十五分,当他们赶到“lldinner!”饭店的时候,就看到本案的报案者大泽瞳正一脸苍白地呆站在那里。随后,辖区内的其他搜查员也纷纷到达了现场,而店铺及四周的道路就从这一时刻开始被限制通行。 “可以请你把玛丽亚小姐被带走时的情况从头到尾告诉我们吗? 加纳尽量以平静的口吻向瞳问道。 “我……今天本来是约好跟姐姐一起出席晚会的。” 瞳的情绪看来还有点动摇,说话声音也似乎有点沙哑。 “本来晚会是六点钟开始的……不过我是七点钟才来到会场。” 那是绿山学院大学为了让本校学生增进与外国留学生之间的交流而举办的晚会,被绑架的玛丽亚当时正独自出席着晚会。迟了一步来到饭店会场的瞳,正好是透过窗户目击了玛丽亚被推进车内掳走的情景。那是一辆蓝色的面包车,车牌号码也因为被胶布贴住而无法看到。 “……为什么……姐姐会遇到这种事……” 虽然她拼命坚持着没有流眼泪,但是身体却一直不停地颤抖着。 “有没有看到犯人的模样?” “那应该是一个中年的男人……可是我没有看清楚他的相貌。” 瞳仿佛很不甘心似的咬紧了嘴唇。 “我看到的只是犯人的背影。” 这次事件还有男外一名目击者——名叫理兰德·帕玛的外国人,他是就职于绿山学院大学的一名讲师。据说还有好几位讲师和教授参加了这次晚会。 “因为瞳小姐,她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所以我就马上走近窗户,看到了外面。我想,犯人应该是一个人。” 据说他来日本的时间还不长,日语也说得不太流利。 “为什么你认为犯人是一个人呢?” “因为我看到那犯人是先把玛丽亚小姐推进车的后排座位,然后才转身坐上驾驶座的……” 的确,如果是团伙作案的话,就应该由别的人来负责驾驶。这虽然是门外汉的看法,但也是相当合情合理的推测。结果,从这两人口中打听到的情报,就只有“作案者可能是一名中年男子的独行犯”这一点。就在他们继续进行盘问的时候,加纳的手机响了起来。 “搜查本部已经成立了,你们确认了现场状况后,就迅速赶回警署吧。” 那是前辈刑警梶原义男发来的联络。从一一〇报警立案到搜查本部的设立所需要的时间基本上为三十分钟左右,在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加纳和笹山回到警署的时候,本厅的刑警们都已经集中到了大会议室,负责监视受害者家宅情况的对策小组也已经编制完成。 仿佛看准了搜查本部成立的时机似的,受害者家宅立刻接到了来自犯人的恐吓电话。当时是晚上八点零五分。 “四月二十八日,上午十点,涩谷忠犬像前。叫你的二女儿瞳带五千万过来。不照办的话人质就没命了。” 接电话的人是玛丽亚的母亲——爱。电话里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这也跟目击情报相一致。但是她却说那个声音自己从来没有听过。晚上八点三十分,搜查员打扮成快递公司和搬家公司的职员进入受害者家宅。对策小组做好电话逆向探测的准备,等待着犯人的第二次来电。 然而,在那之后,犯人就没有再发来联络了。 约定交钱的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犯人还是没有发来任何联络。 “是不是被察觉了呢。”加纳满怀不安地沉吟道。 “别焦急,别焦急。否则就正中犯人的下怀了。” 笹山以平淡的口吻说道。 “……为什么犯人会选择这样的地点呢。” 加纳提出了一个极其自然的疑问。从听到恐吓电话内容那时开始,他就一直对此感到不解。 “趁机混在人潮中抢走赎金……就只有这个目的吧?” 笹山想也没想就作出了如此直白的回答。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是新宿或者银座也可以啊。而且人多这个条件也并不只是对犯人有利吧。” 能够混进人潮中的并不仅仅是犯人,搜查小组也可以利用人潮来展开人海战术。实际上,在以瞳为中心的半径五十米范围内,已经配置了大量的刑瞀。要抢走赎金逃之夭夭的话,犯人也必须面临相当大的风险。 “总觉得有点不自然啊。只要是有点头脑的犯人,应该都不会提出在忠犬像前交付赎金这种要求。” “我说你啊,也想得太复杂了吧。” 笹山仿佛有点厌烦似的说道。 “没有这回事。” 加纳从口袋里拿出了记事本——这是他在工作的时候跟警察证一样随时贴身携带的东西。 “你又来了啊。” 尽管笹山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加纳还是把记事本打开让他看。 “你看,这里!” 越是看似没有意义的东西,就越有它的意义。 这记事本上记录的都是涩谷警署副警司建野京三的名言。 对加纳来说,建野可以说是一个目标性的存在。在这次搜查中,他是负责在瞳的身边担当护卫——职责就是在赎金交付完毕之后保护瞳的人身安全。当然,瞳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护卫贴身保护自己。因为要是瞳对建野的存在有所意识的话,搜查员的存在就很有可能被犯人察觉。 “我坚决相信建野先生的话。” “当然啦,他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刑警没错。但是如果老是在意那些看似没意义的东西的话,不就没完没了嘛?” 笹山露出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不过得不到别人的理解也没关系了。不光是作为刑警,即使是作为一个人来说,加纳也对建野抱有绝对性的信赖。把记事本放回到胸前口袋的那种感觉,就好像灵魂回到了肉体之中一样。 加纳第一次亲眼目睹建野的勇姿,是在三年前发生的金融公司笼城事件之中。 那是加纳还在派出所上班的时期。当时,那个躲进办公室里的犯人正四处乱泼汽油准备放火。就在现场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时候,建野却亳不犹豫地走进大楼,结果成功说服并拿住了犯人。那时候建野的行动,直到今天也依然鲜明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对一直过着平凡警官生活的加纳来说,那实在是一次极其强烈的冲击。 “……我啊。偶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啦。” 笹山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不管建野先生是个多么厉害的刑警,恐怕外面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吧。” “……嗯,的确是这样。” “刑警名字的对外公布,除了闹出大丑闻之外就只有殉职的时候了。” 说完,笹山大大地叹了口气。 “……这不 是太不公平了吗?既然有名厨师、名美容师的话,来个名刑警也不过分吧。” “笹山先生,你想出名吗?”听了他这种荒唐的想法,加纳无奈地说道。 “难道你不想吗?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出色工作能够得到更多人的赞赏?” “我从来都没想过那种事。” 加纳擦了擦眼睛,同时把视线转回到瞳的身上。自从搜查本部设立以来,他一直忙于搬运器材、准备搜查车辆、复印资料等等繁杂的琐事,从昨晚开始就几乎没有吃过东西和睡过觉。刑警的工作很枯燥也很辛苦,而且还没有出名的可能性。笹山发出那种抱怨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通告所有搜查员!!” 耳机中突然传出了久濑的兴奋声音。 “来了!来了呀!黑色夹克、外国人!三十五岁左右!” 一个高个子的外国人正从涩谷车站那边走来。右脸上有一道非常婀显的大伤疤。虽然跟瞳的目击证言中提到的中年男性并不一致,但是犯人为了抢夺赎金而雇用外国人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这个……我看是没错了吧?”笹山见状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时机已到。加纳不禁倒吞了一口口水。他轻轻弯下膝盖,做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立刻作出反应的准备。全身的血液都逐渐集中到大腿的肌肉上。 果然是犯人!正当他在头脑中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 加纳突然遭到了一阵仿佛头脑被炸裂开来似的强烈冲击。一时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笹山也同样皱起了脸,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原因就在于跟本部联络用的耳机——不知为什么.刚才突然以超大音量发出了一个极其刺耳的高频噪音。受到冲击的并不仅仅是加纳和笹山两人,在现场蹲点的所有本厅刑警们都同样捂住了耳朵。 耳机的故障……不,不对。这一定是绑架犯做的妨碍工作。他们一定是入侵了警察用的无线频道吧。不管头有多痛,大家都只能默不作声地拼命忍耐。因为要是把耳机扔掉的话,就等于是把搜查员的存在告诉犯人了。 “糟糕了!”笹山大声叫道。 趁着搜查员们动摇的时机,伤疤男一下子就把装钱的公文箱抢了过去。 “快点追呀!!” 耳机恢复后马上传来了久濑的声音。然而,由于三半规管的暂时性受损,没有人能及时追上逃走的犯人。 “可恶!!”加纳猛地一鼓作气,仿佛打滚似的跑了出去。 尽管难以维持身体平衡,但加纳还是径直奔向敌人。行人交通灯信号转变为红色,路人们都停住了脚步。虽然所有车子都同时开动,但伤疤男却毫不犹豫地冲过了马路。 “加纳,别硬来!!” 虽然听到笹山在背后叫唤的声音,但是加纳迈出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当年在橄榄球部的时候,加纳的速度可是快到了被唤作飞毛腿的地步。只要把车看作是大体型前锋的话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见加纳以迅速的侧跳步躲过纷纷急刹的车辆,背对着各种怒骂声和汽笛声,逐渐拉近了与伤疤男之间的距离。 越过斑马线.从q-front大楼的旁边穿了过去。还差一点点就进入能用身体来撞到对方的距离了。加纳摆出了前倾的姿势,把方向对准了伤疤男的腰部。 可以了!确信了这一点的加纳,正准备向前方飞扑过去—— “等一下呀,加纳!现在不要抓住他!” 耳机中传来了久濑的声音。面对如此莫名其妙的命令,加纳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暂时先放他跑一下!真正的主犯在别处呀!”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啊?把前往现场的可疑人物拿下。这不是搜查本部定下的方针吗? “追踪小组继续跟踪外国人,鉴识小组请迅速完成照片的匹配!” 久濑继续向各小组下达指示。 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的时侯啊!加纳不禁咬尽了牙关。就算说伤疤男只是被雇来的帮手,刑警在蹲点这件事也已经被犯人发觉了。如果不马上抓住他追问出详细情报的话,人质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 加纳回想起记事本中的一句话。 行动时务必随时想定最恶劣的状况。 久濑之所以说暂时放犯人跑一下,恐怕是因为他对搜查队的配置抱有充分的自信吧。然而,犯人毕竟是懂得利用警察的无线频道找到突破口的强敌,说不定还准备了足以突破搜查网抢得赎金的手段。继续让他跑下去的话风险实在太大了。怀着无奈的心情,加纳依然紧追着伤疤男不放。 伤疤男似乎对涩谷的街道路线十分熟悉,就算跑进构造复杂的小胡同也能毫不犹豫地轻松穿越。来到大马路之后,只见他径直奔上了一座人行天桥。正当加纳思考着他到底要逃去哪里的时候,伤疤男却突然在人行天桥的中间停下了脚步。加纳也因为大吃一惊而停住脚步,两人就在人行天桥上面对面地站着。 身高约为一百九十公分,三十多岁的年纪……黑褐色的头发,全身清一色的黑色衣着……加纳迅速把伤疤男的明显特征记进头脑中,同时思考着对方停下步伐的原因。看来也不像是放弃逃跑的样子。既然如此,为什么…… 加纳警惕地向前迈出一步,却看见伤疤男在嘴角露出了奸笑,同时把公文箱高高举起。 啊!在加纳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伤疤男一下予就把公文箱丢向下面的马路。加纳慌忙向人行天桥的下面一看,只见路上一个骑摩托车的男人正在那里等着。尽管加纳拼命从天桥上飞奔而下,摩托车还是先他一步开走了。 把茫然呆立的加纳扔在后头,摩托车朝着代代木的方向飞驰而去。加纳抬头向人行天桥看去,只见伤疤男也同样无影无踪了。 “赎金被交到了另一名男子的手里!” 仿佛怒喝般地对着麦克风作了报告之后,加纳就当场瘫倒在地了。 简直就被犯人们耍得团团转。要是就这样被他们逃掉的话,人质的人身安全也会面临威胁。警察方面也难逃大失态的指责。 凝视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加纳不禁悔恨得紧紧咬住了牙关。 10:00远藤亚智 从凌乱散落着一件件脱下来的衣服的房间中,传出了细小的呻吟声和地板的嘎吱声。 “……四十……九。” 摆出双脚靠墙倒立的姿势,远藤亚智的手臂深深地向下弯曲着。这种运动对肩膀和手臂造成的负担比普通的俯卧撑还要大得多。上臂的二头肌隆起得像小山一般,粗大的血管也通过肌肤浮现了出来。以五十下为一套的练习他总是会反复进行三次,但是每次做到最后一下总是很难抬起来。只见他紧咬着牙关,全身上下都开始颤动起来。 “五……十!” 好不容易才挤出全身的力气撑直了手臂,倒立的姿势却一下子失去平衡,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亚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脱掉了被汗水湿透的t恤。久经锻炼的上半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脂肪,潜藏在皮肤底下的尽是强韧无比的肌肉。因为身高一米八的关系,看起来似乎有点瘦削,但是他的手脚却有如铁棒一样坚硬。 亚智解开束着长发的橡皮筋,换上了刚洗好的干净t恤。这是他在旧农店里偶然发现的好东西,胸前还画着一个以瓶装饮料为外形的名叫“eco吉”的卡通角色。穿上迷彩花纹的休闲裤,披上鲜红色的羽绒背心,然后一把拉开了窗帘——舒适的阳光马上透过窗户洒进了房间。 随后,踩着轻松的脚步走出房间的亚智,拉开了玄关一旁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大叠装垃圾用的塑料袋。亚智随手拿了 几个垃圾袋塞进口袋,然后用色笔给挂在墙边的日历添上一个圆圈记号。 “今天是四月二十八日……嗯。” 亚智自言自语似的确认了今天的日期。日历上从一号到二十八号都无一例外地被画上了圆圈。以利落的动作穿上运动鞋打开屋门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大堆随便堆叠起来的电器产品。亚智的家里经营者一家电器店,家里的玄关是直接跟店子里面连通的。 “老爸,我出去啰。” 亚智向父亲大介打了一声招呼,却没听到回应。看样子似乎不在店里,于是亚智又大声喊了一遍。 “你没听到啊!我要出去啦!” “啊啊,你去吧。” 声音是从店里头的作业室那边传来的。 “你不开店也没关系吗?” “反正没客人来啦。” 听了老爸的直白回答,亚智不禁面露苦笑,同时也顺便戴上了最近新买的帽子。 远藤电器店位于涩谷道玄坂一侧,是一家从几十年前经营至今的小店。近年来,由于多家大型的家电量贩店纷纷进驻涩谷的关系,这家小店无论是价格还是商品丰富程度都无法与之抗衡。如今只是依靠大介时不时接受电器上门修理的委托赚的钱来勉强维持着经营。 昏暗的店内摆放着许多布满灰尘的商品,乍看上去就像已经倒闭的店子一样。走出家门时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哪个洞窟探险似的。 亚智小心翼翼地从商品的缝隙间穿过,来到了万里无云的蓝天之下。 “好,今天也要努力干。” 光是天气好这一点,就足以令他浑身充满干劲。那一张经常被人误会是混血儿的深邃容貌,马上变得像盛开的鲜花一样明媚灿烂。亚智把手里的垃圾袋展开,那袋子就好像斗笠一样随风飘动起来。他一边仔细地检查着路面和路旁的灌木丛,一边慢慢向涩谷车站的方向迈出步子。 “噢,有了。” 马上就捡到了一个被扔在路面上的饮料瓶。 “真是的……怎么就不能好好地扔进回收垃圾箱呢!” 亚智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一边把挤扁的饮料瓶放进垃圾袋。从半年前开始,他就开始在涩谷的街上捡垃圾,现在已经练就了能发现常人走路时无法察觉的细小垃圾这种特殊的本领。 “对不起……我很赶时间……” 就在刚捡起一个烟头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很困扰似的女性声音。 亚智转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看上去很文静的女性正被一个花花公子般的男人缠着不放。恐怕是哪家夜总会派出的专门到处物色陪酒女的劝诱员吧。对这一带来说,这也是每天都能见到的日常风景了。像这样子一边捡垃圾一边走路的亚智,也经常会碰到这样的麻烦事。 “我说,那位小姐好像感到很困扰啊?” 亚智在脸上露出亲和的笑容,打断了男人和女性的对话。 “你要干什么啊?快一边凉快去。” “如果是要招人的话,勉强可不好吧。” “啊啊?谁要你多管闲事!” 劝诱员狠狠地嚼着嘴里的口香糖,同时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她明明觉得很困扰嘛。别这样子勉强人家了,你还是去找别的人吧。” 亚智本来是打算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跟对方讲理的,可是那劝诱员就好像瞬间沸腾的烧水瓶似的大骂起来。 “少给我在这里嚣张!你有种就跟我去个没人的地方怎么样?嗯嗯?” 劝诱员一边绷起一张恶脸厉声大喝,一边扬起下巴狠狠盯着亚智。那位女性则躲在亚智的背后,正战战兢兢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别那么生气嘛。如果你觉得我说话态度不好的话我可以道歉。” 听亚智这么说,那劝诱员就一口吐掉了嘴里的口香糖,说道: “我就是说你这种态度嚣张啊!如果要道歉的话就给我下跪吧!下跪!” 劝诱员变得更不耐烦了。 可是,亚智的视线却移向了落在路面上的口香糖。 “喂,捡起来。” 他用右手一把抓起劝诱员的胸口,轻轻松松地就把他整个人举了起来。无论对方的手脚如何挣扎,亚智的手臂也依然纹丝不动。 “放我下来!放开我!”劝诱员马上大喊道。“请你放我下来!求求你!” 亚智突然把手一放,那劝诱员就马上狼狈地摔倒在地,仿佛意识到自己遇上了天敌似的耷拉着脑袋。 “口香糖粘在路上的话,要弄掉可是很费工夫的。你难道就没想过这一点吗?” 听了这句教导般的训话,劝诱员马上抬起头说道:“你、你,难道是……” 劝诱员的目光集中到了亚智胸前的卡通图案上—— “果、果然。这件t恤是……heco吉!”同时发出变了调似的尖叫声。 “不是heco,这是eco吉!” 亚智指着t恤前面的图案说着,劝诱员的脸色却越发变得苍白了。 “对不起……我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您就是亚智先生……真的,请您放过我吧。” 劝诱员迅速把落在地上的口香糖捡起,直接就塞进了自己裤子的口袋里。亚智这才心满意足地轻轻点了点头。那劝诱员就好像尖头蚱蜢似的连连低头道歉,接着就像脱兔似的沿着道玄坂落荒而逃了。 “……那个……谢谢你的帮忙。” 被劝诱员缠上的那位女性总算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向亚智道了谢。 “没有,我才应该向你道歉呢。” “咦?”听了亚智的话,女性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 “虽然偶尔也会遇到那样的人,不过请你不要讨厌涩谷哦。” 亚智轻轻向女性挥了挥手,就继续沿着道玄坂迈出了步子。 对亚智来说,涩谷就是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亲眼目睹并且牢牢记住了这条街道的所有变迁。无论是小巷里默默经营着的水果店,还是有如秘密匿藏点般存在于建筑物缝隙间的小公园,对他来说都像是自家庭园似的了如指掌。正因为对这条街道有着如此深厚的感情,他才不忍心看到它被埋没在无数的垃圾和争执事伴当中。 沿着道玄坂走到尽头,就会来到涩谷的中心地点。车站前的十字路口随时都挤满了大量来来往往的行人,而且这种风景绝对不会有哪怕仅仅是一秒钟的停顿。就好像街道自身也有着生命似的。 如果用人类的身体来打比方的话,涩谷车站就是心脏。通往文化村大道和中心街的道路则相当于血管,而在路上来往的行人们就像血液一样了。心脏今天也同样把大量的血液输送到街道的每一个角落.而自己一直都是置身于涩谷这个生物的体内——亚智总是有这样的想法。 “我想成为这条街道的白血球。” 在等待十字路口交通灯信号转绿的期间,亚智在心底里默默想道。 “……不,等一下。我想当的应该是红血球吧?” 白血球负责攻击并排除所有入侵体内的异物,红血球则负责把氧气输送到全身各处。亚智想当的明明应该是白血球,可是每次他都会越想越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每次查书确认的时候他总是下决心要牢牢记住,可是没过几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顺便一提,亚智当学生时的成绩只有体育永远是5分,至于剩下的科目就全都被l分和2分占领了。 “红血球?还是白血球?不过现在至少能明确一点。那就是‘我是个大笨蛋’。” 正当亚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目光却忽然被涩 谷车站忠犬像前的情景吸引了过去。一个身穿象牙白夏式毛衣的女孩子,正双手提着一个大公文箱站在那里。留着一头中等长度的头发,打扮得也不是太引人注目。然而,无论是眼、鼻、口、还是下巴……每一部分都有如精心制作的西洋点心一般精致细腻,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她的这种存在感,就好像在涩谷街道这张涂抹着各种杂乱颜色的画板上滴落了一滴白色颜料一样。 她所等待的对象,应该是她的男朋友吧。可是竟然能跟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交往,那个男人也实在太令人羡慕了。 正当他毫无意义地想着这些无聊事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怪事。那就是她提着的箱子似乎非常沉重。那纤弱的女孩子一直拼命用双手支撑着箱子,偶尔还辛苦得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准备去约会的模样。 亚智不禁越来越对她所等待的人物感到在意了。就在这时候,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白人向女孩子走了过去。 一头修剪得短短的栗色头发,脸颊上留着一片薄薄的须根,还有一道仿佛被刀子划过似的疤痕。虽然乍看上去很难判断年龄,但看起来也应该有三十岁。伤疤男继续向女孩子走近,然后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感觉不像是男朋友嘛。”亚智察觉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氛。 女孩子轻轻点了点头,就把箱子递了出来。就在伤疤男一手拿过箱子、突然狂奔起来的瞬间,亚智就被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撞开了。 “呜噢?怎么了?怎么了?” 只见那男人径直朝着伤疤男所在的方向奔去。接着还有好几个男人分别从车站前广场的各处奔了出来,也同样朝着伤疤男的方向追了起来。 一个人。 两个人 三个人、四个人、五个人……总共几乎有十几个人。 这种事情实在是非同小可。 是不是在追那个箱子呢?转眼间,追赶的人们和伤疤男都混入了人群之中。当然,既然有那么多人去追的话,伤疤男应该很快就会被抓到吧。而那位女孩子则一脸担心地果站在忠犬像前面,默默地往视着伤疤男消失的方向。 接着,一个穿着满是皱痕的西服的中年男子,正馒慢地向女孩子走近。 他好像有一边腿走路不便,左手还握着一根拐杖。女孩子似乎一直在关注伤疤男的行踪,完全没有发现拐杖男的存在。那支着拐杖的男人就像幽灵一样向她靠近,然后静静地把手探进怀里。 “糟糕!”亚智的双腿反射性地奔了起来。 拐杖男从怀里拿出来的,是一柄coltdetective手枪。 这是一款以被称为“狮子鼻”的短型枪身为显著特征的旧式手枪。拐杖男慢慢把握着手枪的右手伸向女孩子,枪口笔直地瞄准了她的脑袋。 “咦?” 女孩子察觉到拐杖男的存在,表情也在同一瞬间僵住了。 “呜噢噢噢噢噢!” 亚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跳了起来,朝着拐杖男的肩膀使出一记飞踢。 遭到这出乎意料的一击,拐杖男马上倒在了地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种状况绝对是非同寻常。拐杖男马上站起来再次举起手枪。亚智连忙扯了一下那满脸苍白的女孩子的手臂,说道: “来!这边!” 女孩子似乎还没有理解眼前的状况,就像小动物似的不停颤抖着身体。 “快点!” 带上这个女孩子前往车站前的交通岗——只要全力奔跑的话,这点距离应该几秒钟就能到达。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交通岗,可是里面却竟然空无一人。平时明明随时都有警官在这里值班,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却没人呢!战战兢兢地往后面一看,只见拐杖男正一脸凶神恶煞地紧追而来。 “呜,这下子可糟糕了。”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逃跑这条路了。亚智牵起女孩子的手,穿过了jr山手线的防护栏。对方毕竟是拿着拐杖的人,就算带着女孩子一起逃,亚智也有信心能逃得掉。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亚智向满脸担忧的女孩子鼓励道。 “不过,在那之前要先处理这袋垃圾。” 在跑过一家便利店门口的时候,亚智就把垃圾袋扔给了正在门前打扫卫生的店员。 “抱歉,这袋垃圾我已经分过类了,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 扔下碍事的包袱之后,亚智就跑得更快了。女孩子也拼命地在后面跟着跑来。两人就这样混入人堆又钻进了小巷,沿着高楼间的缝隙小道往前跑。不一会儿,一块警告标示用的胶合板却挡在了他们面前。 “……此路不通……”女孩子小声嘀咕道。 “我不是说过包在我身上嘛!”亚智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只见他一脚就踢破了那块警告胶板,打通了穿过楼间缝隙的道路。 “这一带对我来说就像自家花园一样啦。好了,快走吧!” 尽管亚智这么说,女孩子的双脚还是一动不动。 “怎么了?快点……” “……但是,我……” 女孩子向亚智投来了讶异的目光。 仔细一想的话,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就算说遭遇了手枪的袭击,也不可能轻易相信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陌生男子吧。可是,现在可没有时间让她犹豫。拐杖男也已经冲进了这条小巷,要是还呆站在这里的话,绝对会被对方追上。 “小姐,你听我说!” 亚智握住女孩子的双肩,双眼笔直地注视着她说道。 “我叫远藤亚智,二十二岁。看到女孩子被奇怪的男人追赶的话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拔刀相助。这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是本能啊!” 看到亚智的表情如此认真,女孩子虽然有点胆怯,但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缝隙小道,为了不让对方追来,亚智还把旁边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大量啤酒箱推倒来塞住来路。 “抱歉啦,大叔。你先收拾一下这个吧。” 亚智仿佛在逗弄对方似的挥着手说拜拜。两人穿过缝隙小道来到了一条昏暗的里巷,只见那里并排着好几间零食店。如果拐杖男没有放弃追踪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埋伏在通往大路的路口处。与其毫无把握地乱动,倒不如找个地方藏身比较安全。 “我们先在这里看看动静。” 亚智站在一间古旧破落的零食点前向女孩子招手道。店门并没有锁,亚智二话没说就走进了店内。女孩子也提心吊胆地跟着走了进去。亚智按下了门口附近的开关,头顶上一盏廉价吊灯就马上照亮了整个小店。这家小店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开门营业过了,里面尽是一股灰尘的味道。两人并肩坐在店内的狭窄柜台席上,女孩子则以神妙的目光注视着亚智。感觉到对方可能对自己抱有某种疑虑,亚智慌忙解释道: “不,你可别误会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啦。这里本来是我朋友经营的店子,因为已经倒闭了,我想应该会很安全,所以就……” 看到他拼命辩解的样子,女孩子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 “……你,应该没有误会吧?” “是的。” 太好了——亚智这才仿佛放下心头大石似的拍了拍胸口。 “那么,我重新自我介绍。我叫远藤亚智,你就叫我亚智吧。” “我叫大泽瞳,你也叫我瞳就行了……” 亚智这才发现,每当瞳说一句话,自己的心跳就会加速。她的全身都洋溢着智慧和高贵的气质。至今为止,自己都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那个……亚智先生?” “咦?”亚智不由得发出了怪异的声音。 “你好像一直在发呆的样子……” 糟糕、糟糕!亚智慌忙左右摇了摇脑袋。现在可不是看着瞳发呆的时候。必须思考一下如何才能保护她不受那拐杖男的伤害。 “总之你先告诉我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的……不过。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瞳低头思考了一下说道。看来这件事似乎相当复杂。 “……明白了。那么,我就按顺序说出来吧。” “啊,等一下。” 亚智把手掌举到瞳的面前打断道。 “抱歉,请你尽量说得容易明白一点吧。这个,怎么说呢,因为我脑子不太灵光,要是太复杂的话可能理解不了啊。” “是的,我会努力试试看。” 于是,瞳就挺直腰背说了起来。 “昨天晚上,我姐姐被某个人绑架了。”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发言,亚智顿时吃惊得张大的嘴巴合不拢了。绑架这个字眼对他来说简直是毫无现实感。没有理会惊呆了的亚智,瞳继续说了起来: “犯人指定了由我来负责交付赎金。交付的时刻是上午十点,地点就在涩谷的忠犬像前。到了约定的时刻,一个外国男人来我这里拿走了装有赎金的箱子。之后,就出现了刚才的拐杖男,还把手枪对着我。” “抱歉,先等一下。” 亚智忍不住打断了瞳的话。 “……这样子,算是容易懂的吗?” “嗯……” “太难懂了!!”亚智不禁抱着脑袋大声喊道。“我说,这该不会是电影里的情节吧?” “不,当然不是……”瞳不禁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也应该不是‘吓你一跳’节目之类的骗人东西吧?” “这都是真的。” 瞳的口吻显得非常认真。的确,现在可不是说谎或者开玩笑的时候。而且亚智自己也亲眼目击了忠犬像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瞳所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吧。 “那么,赎金是多少?” “……五千万日元。”瞳仿佛有点犹豫似的回答道。“而且警察先生还说,现在的谋利性绑架基本都是这个价钱。” “五、五千万日元?这就是标准价钱吗……果然有钱的人家还是会有这么多钱啊。” 才刚说完,亚智就在心里暗自后悔说错了话。 “抱歉……我说话太鲁莽了。” 看到亚智狼狈地搔着脑袋道歉,瞳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听说这是一起绑架事件,亚智也总算能理解事情的经过了。在十字路口追赶伤疤男的那些人,应该都是埋伏在现场的刑警吧。 “嗯?等一下。绑架犯不是拿着公文箱逃跑了吗?那么追赶着两手空空的你的那个拐杖男到底想干什么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瞳似乎也对此感到莫名其妙。 “但是不管怎么说,毕竟你遭遇的是手枪的袭击,我看还是尽快寻求警方保护比较好……” “这个,是不可以的。”瞳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件事不能找警察商量。” “……为什么?” 尽管亚智这么问,瞳还是没有回答。凝重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瞳忽然站了起来。 “那么,我要走了。谢谢你的帮助。” 瞳向亚智深深地低头道谢。 “不,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啊?” 亚智慌忙拉住了正准备走出店子的瞳问道。 “我不能继续再给你添麻烦。之后就由我自己来想办法……” 就在瞳打开门的瞬间,两人都同时像冻僵了似的说不出话来——原来拐杖男早就在店子前面等着她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拐杖男没有理会动摇不已的亚智,只是缓缓地举起了手枪。那反射着黑光的冰冷枪口,再次对准了瞳的眉心位置。 亚智这才第一次看清楚了男人的相貌。在那张血色不佳的浅黑色脸上,完全感觉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黑色的眼珠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就好像认定了猎物的鲨鱼一样,看样子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11:00小玉 热。 好热。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热了吧。 就好像在泡桑拿浴一样。走在涩谷十字路口上的行人们明明都穿着春天的服装,就只有我一个人正处在不快指数百分之百的盛夏之中。 呼、呼、哈、呼…… 哈、呼、晗、呼…… 而且视野还这么狭窄,就连呼吸也困难得不得了。 好口渴,很想喝点冰凉的茶。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肯定会犯脱水症晕倒的。 说真的,我还真是太小看这玩意了。没想到穿上这件毛布玩具服竟然会变得这么难受。这根本不是我这种柔弱女子能胜任的工作。就算外表是毛茸茸的可爱白猫,对穿在身上的人来说,这件毛布玩具服也只不过是酷热苦闷的代名词而已。 那些出演特摄英雄节目的演员们实在太伟大了,竟然还能穿着如此沉重闷热的东西拍动作片。现在的我就连维持着站姿也非常吃力,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危险。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拿到今天这份兼职的两万日元薪水。现在可不是说泄气话的时候,绝对不能在这时侯放弃。 “这是划时代的瘦身饮料,‘burninghammer’哦~!” 我一鼓作气大声喊了起来,把试饮品递向每一位路过的行人。 “请大家一定要试~试!!” 然而行人们都完全无视试饮品的存在,自顾自地走了过去。从我开始站在涩谷车站前广场时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试饮品的数量完全没有减少过。手上篮子里装着的红色小瓶依然是堆得满满的。 “咦,这是什么呀?是猫吗?真可爱!” “尾巴就像浣熊一样呢。” 就算偶尔有人向我走近,引起他们兴趣的也只是我穿的玩偶服而不是试饮品。这样下去的话,这份兼职的薪水多半是拿不到了。 “光是喝下去就能减肥!既不需要运动也不需要限制进食哦~!” 我怀着豁出去的心情大喊了一下,可是周围的视线却马上变得冷淡起来。或许他们以为我是在推销什么来路不明的可疑商品的古怪推销员吧。的确,如果光是喝下去就能减肥的话人家就不用减得那么辛苦了,我自己也觉得这种商品不怎么可信。 “可以瘦身、可以瘦身哦!我说可以瘦身就是可以瘦身啦~!” 即使如此,我还是只有继续努力干下去。因为我无论如伺也需要马上拿到这些钱。我紧紧握住了手中的试饮品,向刚从我眼前走过的上班族推销了起来: “这是瘦身饮料‘burninghammer’!请您试试看好吗?” 那上班族露出了仿佛打从心底里觉得厌烦似的表情,故意绕开我越走越远了。我的干劲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时侯,我观察了一下另一个兼职打工者的情况。 “谢谢您~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到时也来参加即卖会吧。是下午一点开始在野金大厦举行的哦!” 穿着公鸡毛布玩偶服的那个人正成功地把试饮品交到了一个个行人的手上。那到底跟我有什么不同呢?从外表打扮上来说的话,明明是猫这种毛茸茸的感觉更可爱。就算是在宣传叫卖方面,也明明是我声音更大啊。我看了看车站前广场的时钟,现在已 经过了上午十一点。从早上开始向行人派发试饮品的工作也快要结束了,接下来我们还要帮忙准备即卖会的会场移动工作。虽然说能脱掉毛布玩偶服是好事,可是没有派发出去的试饮品实在太沉重了。而且兼职的薪水说不定也会因此被打折扣,我实在有点担心。 “怎么啦,你。还剩下这么多呀?” 那个身穿公鸡服的女性向我问道。 “……是的……根本没有人肯接我的东西耶。” “我说你呀,有没有先好好看清楚对象?就算你向男人推销减肥饮料也没有意义吧。比如说一些三五成群的女孩子,或者是看起来很闲得大婶之类的,那些才应该是你的目标嘛。” 听她这么说的确也有道理,早知道就应该想清楚商品的对象再推销。 “不过,既然已经剩下来的话也没有办法啦。现在已经没时间了,我们赶快回去会场吧。” 公鸡服的女性说完就马上向着中心街的方向走了起来。 对啊。公鸡说的没错。 剩下来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转换心情在即卖会的时候加油干就行了。 这份兼职的薪水本来是每天一万日元的,但是对方承诺过,只要在下午一点钟开始的即卖会上销出一百瓶以上的“burninghammer”饮料。就能多拿到一万日元的报酬。也就是说,只要卖出一百瓶就达到目的了。 野金大厦是一座陈旧的杂居大楼,即卖会是租用了三楼的一个房间来举行的。里面已经摆好了五十个左右的座位,还设置了一个小型舞台。到时侯我的职责就是在舞台上试饮“burninghammer”,并且对客人们说明这种饮料的效果。光靠刚才派发的试饮品的话,也不知道能招揽多少人过来这里。 “赶快脱掉这个吧。” 公鸡一边啪嗒啪嗒地拍着翅膀一边说道。 “虽然时间有点早,我们还是先吃便当吧。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我也觉得有点饿了。现在离即卖会开始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饿着肚子的兵也打不了胜仗。于是,我和公鸡就走进了放有便当的准备室。 “麻烦你帮帮我。” 刚在椅子上坐下,公鸡就把脊背对着我说道。看来她是摸不到自己背后的拉链。 “好的好的,马上就来。” 我刚想把公鸡背后的拉链拉下来,但是由于手还套着毛布服的粗手指,实在很不灵活。 “请你再等一会儿。” 我好不容易才抓住了拉链,一下子就把它拉到了最下端。于是,从公鸡服里面走出来一个像鸡蛋一样圆乎乎的女人。 “呼~……总算活过来啦。” 那件红色的运动衬衣似乎早就被汗水湿透了。她一边啪嗒啪嗒地扇着扇子,一边举起那瓶2升装的可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 “抱歉,可以请你也帮帮我吗。”我也把脊背转向她说道。 “啊,没问题。” 只听见背后传来嘶啦嘶啦的声音。我总算能从这件又沉重又闷热的毛布服里面解放出来了。 “……咦?怎么?” 那女人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怎么了吗?”我突然感到有点不安。 “……不行啊,这拉链已经坏掉了。脱不下来呢,这东西。” “啊——?”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拼命拉扯着毛布服的手,又拉扯了一下毛布服的脚,甚至还拉扯了一下尾巴。可是不管我怎么拼命想要脱下来,结果还是没有成功。 “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使劲用带肉球的猫手拍着桌子说道。 “算啦算啦,待会儿再找社长商量一下吧。毕竟也不能擅自用剪刀把它剪开嘛。” 那女人悠哉游哉地这么说完,又大口大口地喝起可乐来了。毛布服脱不掉,那就意味着什么东西都不能喝。我顿时感觉自己就像在沙漠里遇难了一样。 “对了,今天请你多多关照啦。我叫大杉知里子。你叫我知里就行了。人家都说灰尘堆积起来砍比大山呢。”(注:在日语中,知里的读音正好跟灰尘的读音相同。) 知里一边说一边大声笑了起来。的确,她的体格就像一座大山似的。 “彼此彼此,也请你多多关照。” “对了,你这副模样不是连便当也没法吃吗?” 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回话似的,知里已经把桌子上的便当拿了过来。 “没关系,包在我身上,我会帮你吃掉的。” 还没等我回答,知里就动手吃起便当来了。这时候,我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发出了咕咕的声音。知里以利落的动作打开便当,同时用嘴巴掰开了卫生筷。虽然那只是廉价的幕之内便当,可是看起来却似乎相当美味。 “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知里一边吃饭一边问道。 “我叫……那个……” 就在我犹豫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知里的筷子夹住的玉子烧正好进入了我的视野。那被烤成七成热的黄色物体就在我眼前微微晃动着。从截面来看,中央附近的蛋黄呈现出恰到好处的半熟状态。 “那个,我叫……我叫小玉。” “嗯,这名字跟你那身毛布服还挺相配的。” 知里哇哈哈地笑着把玉子烧塞进嘴里,接着又仿佛很享受似的大口大口地喝着瓶子里的茶。 我也很想大口大口地吃便当来填饱肚子。我也很想喝些冰凉的茶水来给身体降温。由于过度的空腹和口渴,我的脑袋也开始发昏了。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即卖会还没开始我就会先倒下来。 嗯?等一下。 就算背后的拉链坏掉了,说不定我还能把罩在头上的东西搞掉啊。只要能把头部弄下来的话,不光是喝茶,就算是便当也可以吃了。 “好!” 我马上一鼓作气,用双手拼命拉扯看罩在头上的猫脑袋。 “嘿!呼!呜!喝!” 不管我怎么用力扯,也还是没办法摘掉那个东西。即使这样我还是继续用力拉扯着——忽然,我感觉到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可能不知什么时候撩到什么东西了吧。 “你在干什么呢?” 知里露出了很奇怪似的表情。 “不,我在想是不是能把头部给摘下来。” 我还没有放弃,继续拼命拉扯着。 “不行啦不行啦,那头部是跟衣服的毛布缝在一起的啊。” 我一听马上浑身脱力,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 “……怎么会这样……” “这个你穿上去的时候就应该发现了吧。” “……因为当时是社长帮我穿上去的啊……” “嗯……不过。你也别那么无精打采啦。” 知里从她的大运动提包里乐出了一个带吸管的瓶子。只见她用又粗又圆的手指扭开瓶盖,把茶灌了进去之后就递到我的面前,说了句“喝吧”。 “谢、谢谢你!” 我不顾三七二十一地把吸管塞进了猫嘴的位置,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嘴巴碰到吸管,接着就使劲地往里吸。拼命吸,拼命吸,吸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清水慢慢在沙漠里渗透开来一样,我的全身总算恢复了活力。 活过来了。 这感觉真的就像是死而复生一样。 “你的恩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含着眼泪紧紧握住知里的手说道。 “没事啦,没事啦。我平时都是随身带着这个瓶子的。就是为了 能随时随地地制作蛋白质果汁(proteinjuice)嘛。” “蛋白质果汁?”对我来说,这是头一次听到的饮料名称。 “就是把粉末状的蛋白质融入牛奶制成的饮料啦。人家说只要把每日三餐之中任意一餐换成喝这种饮料的话就能减肥。所以,我总是会随身带着这个瓶子啦。” 看到知里那圆筒般的身材,我就觉得这所谓的蛋白质果汁的功效也不过是在吹牛而已。 “嗯,以我这个减肥研究家的眼光来看,这种商品……” 知里边说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burninghammer”的试饮品—— “一句话,就是骗人的。” “骗人?”我不禁大吃一惊。 “身体上的脂肪是只有通过运动才会被燃烧的。所以靠吃东西来减肥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那就像是有人说松阪牛肉可以免费任吃一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知里以斩钉截铁的口吻如此断定道。这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猛地打开了。 “给我等一下!!” 突然想起这么一个威势十足的声音,我不禁慌忙回头一看。只见那里正站着一个留着爆炸头发型、身穿花俏西装、看样子就好像是四处行骗的江湖术士般的男人。一张长得像驴子似的长形脸,嘴巴周围还留着一大堆凌乱的胡子……这个人正是我们的雇主——柳下纯一。 “我可听见你说的话了啊,知里君。你竟然说我骗人,这简直是血口喷人嘛。” “……哎哟哟,真抱歉。”知里不禁伸了伸舌头。”算了,如果你们这么怀疑的话,就自己喝一下试试看吧。” 柳下说完就从怀里拿出了“burninghammer”的小瓶子。乍看上去就好像是随处可见的营养饮料一样,可是上面那张偷工减料的标签却给它平添了一种古古怪怪的异样气氛。 “那么,就尽管试试看吧……” 知里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那瓶“burninghammcr”。 “先等一下!”柳下这时候又大声叫了起来。“你们的肚子现在是什么状况?” “你是说,肚子吗?”我不解地问道。 “yes。这东西啊,要是在肚子空空的时候喝下去的话,可是会闹出大问题的。所以,在喝之前必须先吃点什么或者喝点什么才行……” “你说会闹出大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我真的不太想说啦,说出来恐怕就没人会买了。” 柳下不经意间说出了超级恐怖的事实。 “没有问题的,我才刚刚吃完便当呢。” 知里若无其事地笑着说道。我刚才也喝饱了一肚子茶,大概也没有问题吧。于是,我就把“burninghammer”的小瓶子塞进了猫嘴。跟外观的印象相反,这东西似乎有点咖喱的味道。我咬着瓶嘴,一口气就把里面的液体喝了下去。 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就在我产生了这个想法的几秒钟后—— “这、是、什、么!!” 一股强烈的冲击袭向我的全身,嘴巴还有一种想喷火的冲动。 好痛,痛死了。 就好像把咖喱粉和辣椒同时吞下去一样的感觉。不消一会儿,我就冒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样?怎么样?冒汗了吧?而且还是大量的汗!这就是光喝下去就能瘦身的‘burninghammer’的威力啊!” 柳下露出一副得意忘形的表情拍起了手掌。我和知里都不禁无言以对了。 “……这只是因为难受冒出的冷汗而已啊。” 知里马上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果然是这样的反应吗……不过,的确是这样呢。” 柳下顿时无力地垂下了肩膀。我的舌头现在还有点发麻的感觉。或者说全身都陷入了麻痹状态,根本无法动弹。在如此强烈的冲击下,我甚至连生气也忘记了。 “这burning本来是几年前从美国进口来的健康食品。但是,因为进口代理店倒闭的缘故,基本上没有产品在市场上流通。于是我就投入了全财产把仓库里的存货全都买了下来。” “你是用什么价钱买的?”知里一脸无奈地问道。 “三百瓶一百万日元。” 我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三百瓶就要一百万日元……那就是说,每瓶的价格就约等于三干三百三十三日元了。我拿起那红色的小瓶子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不管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东西有那么高的价值。 “……社长,你受骗了。” 听了知里这句冰冷的话语,柳下的头就垂得更低了。 “这样的商品基本上都会流通到百元店之类的地方呢。” 然而知里还继续给他施加无情的追击。 “……百、百元店……” 柳下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子也实在是怪可怜的。 “社长,你也别那么丧气啦……” 尽管我这么安慰他,柳下还是没有抬起头来,只是不断地发出混入了呜咽的叹息声。 “没有问题的。先不说这东西能不能减肥,至少能让人痛苦得大汗淋漓这一点是真的呀。” “小玉……你这根本算不上是安慰啊。”知里轻描淡写地吐槽道。“我说社长,这东西,你打算一瓶卖多少钱?” “……我打算……每瓶卖一万五千曰元……” “咦——?”我和知里不由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不可能。不管怎么说也是不可能的。这种价格设定只能以荒唐来形容。 “就算不可能,我也必须以这个价格来卖啊!!总之请你们也跟我一起努力吧!!” 在弥漫着败战气氛的房间里,回响着一个高调的声音。看来柳下是打算走上一条不归之路了。知里和我都以无精打采的声音回了一句“我会努力的”。 “还有,你啊!名字,叫什么来着……”柳下指着我说道。 “啊,是的。我叫小玉。” “为什么你还穿着这身毛布服?” 我慌忙把事情原由告诉了他。 “那样可不行.我可是专门雇你来当模特的。要是穿着毛布玩具服的话就没意义了嘛。”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穿着这身衣服的。 “那么,我们就干脆把它剪破吧?” 知里边说边从提包里取出了一把大剪刀,回响在房间内里的刀刃磨擦声听起来有点阴森的感觉。 “剪破什么的,当然不可以!这是租来的东西,弄坏了可是要赔偿的!” “那么要怎么处理啊?” 听我这么一问,柳下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看就只有请服装出租店的人来一趟了吧?” 知里轻描淡写地说完,又继续吃起刚才剩下的便当来了。 “也对,就这么办。”柳下仿佛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似的自言自语道。“在那之前,小玉君,你就忍耐一下吧。” “只要能在即卖会之前脱下来……我是不介意啦。”我也只好满怀委屈地点了点头。 “我就需要你这种忍耐的精神。我对你的模特表现还是充满期待的哦。” 虽然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好模特,不过现在我也没有余力去担心这些事了。 为了得到“那个”,我无论如何也要多挣这两万日元才行。 我是在今天早上才遇到“那个”的。 今天,我在一家偶然路过的杂货店里,发现店面正摆着一条镶嵌着青黄玉的吊坠。那是一种 很不可思议的感觉。或者应该说是某种“既视感”才对?仿佛被灵魂附体似的,我不由自主地拿起了那条项链。 (这个……是我的东西……) 头脑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无论如何也想得到它。不,绝对要把它变成自己的东西。而且还要尽快。这样的欲望接二连三的涌上心头,已经强烈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项链的价格是四万日元。我马上确认了一下钱包,可是不管数多少次,里面也只有两万日元而已。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但是,该怎么办呢…… 跟柳下的邂逅就是在这之后发生的事。当我一边思考着挣钱的方法一边在公园里踱步的时候,一个衣着寒酸的中年男人突然向我递出了名片。 那名片上就印着“大日本健康会社社长柳下纯一”几个字。在柳下的脚边,还堆放着两套毛布玩偶服。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一份日薪一万日元的兼职工作想请你做。” 光是那头蓬松的爆炸头发型,就给人一种不可信的感觉。就算再怎么需要钱,我也不能跟这种怪人走。所以我就干脆无视他的存在,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等等!等一下!我真的有很大的困难,拜托你了,可以跟我一起去吗?拜托了,光是今天一天就够了!” 柳下拉着我的手说道。 “喂喂!你再这样我就要大声喊人了耶。” “请你别这么说.总之先听我解释一下内容好吗!” “你别太过分了!” 我猛地甩了一下被他拉住的那只手。仅仅是这样,柳下的身体就立即在空中打了个转,最后掉落在一旁的灌木丛里。目睹了如此华丽的绝技,在公园里散步的人们都纷纷向我鼓起掌来。 “不,没有啦。谢谢,谢谢。” 我轻轻举起手回应了众人的鼓掌。 “……怎么,你是格斗家吗?” 就像被踩扁的青蛙似的,柳下瞪大眼睛问道。 “没有啦,我想只不过是碰巧而已。” “啊,是吗。那么。可以扶我一下吗?” “我才不干。”我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就算你说不想干,我现在也因为弄伤了腰骨……一个人实在是没法走路了啊。” 没办法,我只好把柳下扶了起来。 “真是的,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你也别那么生气啦。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有这样的直觉。这份兼职就只有你才能胜任!” “……到底是什么兼职嘛。”我没好气地问道。 “是减肥食品的推销员。我希望你作为减肥成功的榜样,替我的商品做一下宣传。凭你这样优秀的体格,还有充满艺术美感的匀称身材,绝对能大幅度提高我商品的销售效应!” 被人这样称赞的话我当然也很高兴。而且工作内容也似乎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奇怪。 “但是,我……” “怎么了?有什么要求你就尽管说吧。” “现在我正急切需要两万日元,如果只是日薪一万的话……” “好,我明白了。如果你能卖出一百瓶的话,我就多付你一万日元的奖金!这样你觉得如何?” 反正现在我也想不到其他可以在一天之内赚到两万日元的方法,虽说还是有点不安,我还是决定到柳下那里做兼职试试看。 “明白了,那么今天一天就请你多多关照了。” “太好啦~!”一看到我点头同意,柳下高兴得马上整个人蹦了起来。 “咦,你的腰……?” 我马上以疑惑的眼神盯着柳下,他立刻低下头道歉道: “不,很抱歉。我其实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我无论如何也希望能请你来帮忙……毕竟我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赌在这场即卖会上了。对,这是关系到我一生一世的大决战!” “一生一世?” “嗯,反正也没必要隐瞒你,我就跟你直说吧。其实我现在还欠别人两百万日元的借债,如果不在今天之内消掉健康食品的库存拿到现金的话,我就不得不参加那长达八十天的环绕世界一周的重体力劳动之旅了啊。” 虽然对他说的话没什么兴趣,但我还是顺便追问了一下:“……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于是,柳下就抬头仰望着天空,露出了很感慨似的眼神。 “对男人来说,即使明知道那是必败无疑的战斗,有的时候还是不得不奔赴战场……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大概是不明白的吧。” 跟知里说的正气凛然的话语相反,柳下的嘴角露出了猥琐的笑意。光看这副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事。 “那么,就先不说那么多了……请你穿上这个吧。” 柳下边说边把猫的毛布玩偶服递了出来。 “啊?在这里?” “没错,首先必须先派发试饮品!!现在已经是工作时间了哦!!” 说完,柳下就不由分说地给我穿上了那件毛布服。 ……现在回想起来,那还真是荒唐的经历。不过为了得到那条项链,我也只能把赌注押在这份兼职上了。 “说不定连一瓶也卖不出呢,这东西。” 为了不让柳下听到。知里在我耳边悄悄说道。 “……不管怎样。我会努力试试看的。” 仿佛说给自已听似的,我作出了这样的回答。 不过,为什么我的心情会那么急切?虽然那的确是一条很漂亮的项链,但我还是搞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自己对它产生如此强烈的渴望。 实在很不可思议。到底是为什么呢?正当我准备深入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后脑勺又突然传来一阵钝痛。 就是那个不知什么时候撞到的伤处。 11:00御法川实 在通往涉谷的国道二四六号线上,一辆本田supercub摩托车正在全速行驶中。 速度计的指针一直指着六十公里的刻度。无论怎么拼命狠踩油门加速,这都是最极限的速度了。 “可恶!千万别死掉啊!!” 御法川实一边大叫一边扭转车头。军大衣的衣摆在强风中剧烈舞动。正当他这样子强行从大卡车旁边穿过的时候,对方那面相凶恶的司机马上大骂道: “混蛋!你想找死吗!” “不是!我是不想让他死啊!” 御法川马上以怒喝声反驳道。这时候,前面十字路口的交通灯仿佛要拦住他去路似的转成了红灯。 “可恶!” 虽然他无可奈何地刹住了摩托车,但即使在等待交通灯变绿的短暂时间里,他也不愿意老实呆着不动。只见他把摩托车移动到停止线的最前端,使劲地让引擎加速运转起来。就好像摩托车赛车选手准备起跑似的,打算在信号灯刚转绿的瞬间一口气狂奔出去。 “在我的字典里,不存在‘赶不上’这个词!” 看到十字路口另一边的车道信号灯转为红色后,他那细长的眼眸就变得更为锋锐了。在眼前信号灯转绿的同时,御法川马上把油门踩到了极限。然而,车子的引擎就好像在发出叹息似的停止了运转。 “噢?怎、怎么了,怎么回事?” 背后不断传来愤怒的汽车鸣笛声。没办法,御法川只有先把摩托车拖到路旁。无论他怎么用力狠踢,引擎还是转不起来。也不知道是点火头还是电池的问题。但是不管怎样,现在也没有时间慢慢找出故障原因来修理它。虽然这辆摩托车是自己十年来的好搭档,但这时候也只有忍痛先把它丢在路上了。 一卷全 13:00远藤亚智/大泽贤治/加纳慎也/剧团·迷天使/小玉/御法川实 14:00大泽贤治/御法川实/加纳慎也/剧团·迷天使/远藤亚智/小玉 13:00远藤亚智 就在拐杖男的食指抽搐般地动了起来的瞬间—— 亚智怀着拼死的觉悟,像离弦之箭似的朝着男人直冲过去。就算被子弹射中也无所谓,只要不马上死掉就行了——怀着这种两败俱伤的打算发起突击。 “呜噢噢!!” 然而,在他的拳头击出之前,拐杖男却已经倒在了路面上。 原来是突然出现在巷子里的外国人,用一根铁棒把拐杖男揍例在地了。亚智见状立即抽身倒退了几步,依然保持举拳的姿势观察着外国人的下一步行动。 “这家伙是……” 外国人的脸颊上有一道伤疤——正是在忠犬像前从瞳手中接过公文箱的那个男人。 “为什么这家伙会帮我们啊?” 听了亚智的提问,瞳也只能以摇头作为回答。绑架团伙的其中一人竟然把拐杖男打倒在地,其中的理由实在令人费解。不过,现在探听玛丽亚下落的机会已经近在眼前——根本没必要回道玄坂去找那辆蓝色面包车,只要拿下这个伤疤男逼他说出来就行了。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多亏了你帮忙喔。” 亚智以轻松的口吻搭话道。然而伤疤男的表情还是毫无变化。 “难道听不懂日语吗?真没办法。” 亚智摊开双手扭动着身子说道: “hi~~!i、love、you!ineedyou~” 一边说着小学生水平的英文,一边毫无防备地向伤疤男走近。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先引诱对方放松警惕,然后伺机向对方的胸窝使出强力的前踢击。 “fihankyou、and、you~” 就在即将进入前踢的攻击距离的瞬间,伤疤男立即向亚智挥起了铁棒。亚智以亳厘之差惊险地避开了那灰色铁棒的轨道。 “真奇怪……难道是语言不通吗?!” “我想不是那个问题。”瞳以半带无奈的语气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亚智用身体把瞳挡在背后。“看来还是只能用拳头来对话了。” 亚智将右拳贴在下巴一侧,左拳举起到眼睛高度,同时膝盖微弯,双脚踏起了有节奏的步法。看到亚智的格斗准备姿势。伤疤男也重新以双手架起了铁棒。要是他像挥球棒那样挥过来的话,就算用手臂来防御也难免会骨折吧。 “……亚智先生。”背后传来了瞳的不安声音。 “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抓住这家伙,逼他说出你姐姐的下落。” 亚智跟伤疤男拉开一定距离,紧盯着对方的举动。由于对方手里有铁棒,其攻击距离也比自己远得多。如果跟他正面交锋的话,那肯定是必败无疑的。伤疤男脸上露出阴笑,同时将铁棒高高挥起。 太天真了——亚智在心中喊道。 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避开挥落的铁棒,亚智一口气闯进了对方的怀内。随后,他一把抓住伤疤男衣服的袖子,在猛力拉扯的同时以右侧拳重重击中其下颚。趁着对方站不稳脚的时机,亚智又接着使出一记回身左侧拳。在原本就有着扎实根基的击拳要领中,还加入了具有丰富格斗经验的动作。伤疤男顿时被打得整个人向后飞起。目睹了如此华丽的连续技,瞳不禁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那些拿着道具的家伙,总会想着自己处于有利地位而有所大意啦。” 亚智一边挥着拳头,一边俯视着倒在地上的伤疤男。 “喂,快给我起来,我有事情要问你。” 就在他毫无防备地走过去的时候,坐起上半身的伤疤男突然从怀里掏出了手枪。 “……哦……还拿着这样的东西嘛。”亚智见状不禁倒退了几步。 伤疤男的眼眸中充满了愤怒,看样子就好像马上要开枪似的。 “别动!!”忽然间,巷子里传出了一声厉喝。 发出这声叫喊的人,正是拐杖男。他似乎恢复了神志,正把手枪对准了伤疤男。 “快把枪扔掉!!” 伤疤男无可奈何地放下了手枪。 “有机可乘!” 亚智马上一脚踢向他握枪的手,伤疤男一不留神就被踢飞了手枪。亚智紧接着就把落在地上的手枪踢到远处,手枪传出了在地面上滑动的清脆声响。伤疤男不禁咂舌,再次握紧了铁棒。然而他袭击的目标却并不是亚智他们。而是拐杖男。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莫名其妙的亚智他们面前,伤疤男开始跟拐杖男缠斗了起来。虽然对这种状况无法理解,但绝对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 “就趁现在!”亚智拉起瞳的手就跑了起来。 虽说最好当然是一口气跑到行人较多的路段,但他们还是通过多拐几处弯来掩藏自己的行踪。 因为要不慎重到这种程度的话,总觉得很快就会被对方追上。 来到了熟悉的中心街大马路,两人就像是终于从非现实世界回到了日常生活似的安下心来。尽管成功逃离了拐杖男他们的追踪,亚智和瞳之间却出现了某种微妙的气氛。从刚才开始,瞳就一直露出沉郁的表情一言不发。 〈我要杀死那女人,也是为了你。〉 亚智的脑海里又重新回响起男人所说的话。就算是用来吓唬人,这句话也太莫名其妙了。不过对方如此明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这实在是没有办法向瞳解释。 “……那、那个,我说啊……” 亚智稍带踌躇地打破了沉默。 “瞳,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那样的大叔,连见也没见过。那家伙说的话,一定是为了让我们陷入混乱的圈套。” 看到他拼命地说明这件事,瞳仿佛有点意外似的说道: “你原来是对这件班感到在意吗?” “咦?”这次又轮到亚智感到意外了。 “亚智先生是涩谷的有名人物吧?” “……嗯……怎么说好呢。” 过去是kok的初代头领。 现在是专捡垃圾的小哥。 虽然也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经历,但在涩谷来说也算是有那么点名气。 “如果是有名人物的话,就算知道名字也没什么奇怪的。刚才虽然是吃了一惊,但我还是相信亚智先生。因为,你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挺身而出保护我吗?” 虽然很高兴能获得瞳的信任,但这样一来,瞳这种沉郁的表情就有点奇怪了。 “……那样的话,你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呢?” “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那些追踪我的人,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拐杖男的目的似乎是杀死瞳。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把她杀死不可。虽然拐杖男说过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但亚智完全是莫名其妙。本来自己今天遇上瞳也纯粹是出于偶然,两人之间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关系。至于伤疤男,其目的就更是一个谜了。正当亚智这么冥思苦想的时候,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悲鸣声。 只见两个外国人正粗暴地推开周围的人潮同这边走来。他们的穿着跟伤疤男一样,全身都是清一色的黑衣。亚智马上拉起瞳的手转身就逃。 如果是一对一的话,他还是有自信能保护好瞳的。不过,如果是一对二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一旦被其中一人缠上,瞳就会被另一人趁机掳走。因此,在这种状况下绝对不可以被对方追上。 两人跑到 了中心街的深部,发现有很多人正集中在那里围观着什么。 “是cosy女孩跟猫咪的街头格斗喔!” 从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了这样的喊叫声。cosy女孩跟描咪的街头格斗……虽然对这件事有点在意,但现在可没有时间停下来看热闹。亚智和瞳穿过人堆,那些外国人也执拗地跟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跟拐杖男不一样,他们的步伐非常迅速。如果光是这样逃跑的话恐怕很快就被追上了。怀着焦躁的心情,两人来到了中心街的文化村大道。虽然无数的汽车正川流不息地在马路上来往穿梭,但现在已经来不及等交通灯转绿了。 “冲过去!”亚智大叫道。 他拉起瞳的手,猛然冲出了马路。他们不断在行驶车辆的缝隙间穿插而行,周围顿时响起大量刺耳的汽笛声和急刹车的噪音。前面的车辆为了避免撞到两人而急刹,而后续的车辆则接二连三地撞上前面车辆的车尾。马路立即被发生碰撞事故的车辆塞住,追赶而来的外国人也只能无奈地站着发呆。趁着连续撞车事故的混乱,亚智他们总算成功甩掉了追踪的外国人。 “……亚智先生,你真是太乱来了。”瞳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 “人家不是常说吗,只要乱来行得通,道路也会靠边站嘛!” “这个,应该是道理也会靠边站。” 看来,瞳还残留着吐槽的余力。为了尽可能远离外国人,两人又继续往前跑。穿过巴士总站所在的涩谷车站南出口,走过横跨国道二四六号线的人行天桥。由于之前是混在大量的人潮中,所以这次亚智决定在宁静的住宅街寻找藏身地点。穿过跟车站前相比稍显萧条的商店街后,可以见到一排古旧的独户平房。这是只有本地人才会涉足的偏僻地带。走了一会儿,瞳的脚步也开始变得有点虚浮了,看来还是得先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亚智环视周围,最后把目光固定在一个看似仓库的建筑物上。怀着试试看的心理,亚智拉了拉位于电动闸门一侧的门扉。不知是不是主人忘记了上锁,门“嘎吱”的一声就被打开了。亚智拉着瞳的手,走进了昏暗的仓库里。 亚智在门的内侧上好锁,然后环视了一下整个仓库。只见到处都堆满了薄夹板和方材等东西,另外还有一些演剧用的岩石和树木等大型道具。 “瞳,你先休息一下。” 亚智捡起掉在地上的杂志,铺垫在满是灰尘的平台上。 “这样的话就不会弄脏衣服了。” “谢谢你。” 瞳静静地坐了下来。这个仓库的出入口就只有刚才那道门扉和电动闸门。除此之外就只有密不透风的透光窗,只要待在仓库里面的话,应该是没有危险的。为了尽可能避免暴露自己的存在,两人还慎重地关掉了手机的电源。 “……啊!”瞳指着窗户说道。 似乎有什么人在仓库外面,窗玻璃上浮现出了某个人影。亚智在嘴唇上竖起了食指,瞳带着畏怯的表情点了点头。因为窗户用的是磨砂玻璃,对方不可能看到仓库内的情况。只要不出声的话,就应该不会被发现。 为了窥视仓库内部情况,外面的那个人把脸贴到了磨砂玻璃上。隐约浮现在窗玻璃上的轮廓,正是伤疤男的脸。他跟拐杖男一样,跟踪得非常迅速。 忽然间,窗玻璃传来了钝重的声响。伤疤男似乎是想用石头把玻璃敲碎。亚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要是被他闯进仓库的话,两人就无处可逃了。瞳满心不安地紧紧握住了亚智的手臂。 “有什么事吗?” 突然,传来了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仓库外面似乎又来了什么人。 “那里,是我们的仓库啊。” 很快,窗前的人影就随着远去的脚步声消失了。看来,伤疤男已经逃离了仓库。亚智和瞳对视了一眼,轻轻地舒了口气。 “哼。真是够麻烦的。早知道这样的话,派传单的时候我就不开溜了。” 在仓库门打开的同时,一个身穿运动服的男人走了进来。肤色偏黑,相貌长得像个男公关一样。 “啊~啊,我明明想尽量陪在响子小姐身边的嘛,这小剧团使唤人还真够狠的。” 男人一边嘀嘀咕咕地发着牢骚,一边把器材搬出仓库外面。听他的口气,似乎就是租用这个仓库的某个剧团中的一员。亚智他们躲在薄夹板后面,等待那个男人完成搬运的作业。要是被发现而闹出大骚动的话,说不定就会伤疤男发现。男人把器材搬出仓库后,又把仓库的门关上了。因为伤疤男很可能还在附近,两人决定还是在仓库里多待一会儿,重新坐回到平台上。 “可恶……明明想尽快去找那蓝色面包车的啊……” 正当他这么自言自语的瞬间,亚智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某个疑问。 “咦,等一下……犯人已经拿到绑架赎金了吧?” “是的。”瞳小声回答道。 “然后对方就叫你坐上那辆蓝色面包车……那时候,瞳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由于不明白问题的意思,瞳不禁侧起了脑袋。 “你认为面包车里面就只有你姐姐一个人?” “嗯……如果犯人也在一起的话,那就没必要让我特意去迎接……” 的确是这样。在赎金已经到手的前提下,犯人只需要把玛丽亚扔下面包车,自己逃走就是了。根本没必要叫瞳去接人。 “但是,面包车上却坐着一大帮危险人物……如果瞳你自己一个人去道玄坂的话,恐怕就会被他们抓走了吧?” “……说不定真会那样……但是,为什么要抓我呢?” 瞳皱起眉头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神色。这确实是个疑点。犯人们绑架了玛丽亚,而且已经把赎金拿到手了,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必要再对瞳采取行动。为了确认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情报,亚智又再向瞳询问了事件的详细状况。可是,要问获得了什么新情报的话,就只有瞳和玛丽亚是双胞胎姐妹这一点而已。 “……等一下……是吗,我明白了!” 思索中的亚智忽然一拍手掌说道。 “释放姐姐之后,接着再对瞳实行绑架。然后他们又叫姐姐把赎金送来。就这样对双胞胎的其中一方进行反复的绑架。只要不断重复这个做法的话,他们就可以拿到用不完的赎金了!” “我想应该不会做那么麻烦的事吧……” 虽然亚智满怀自信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马上就被瞳否定了。 “也对啦,那的确不可能。”冷静一想的话,那实在是个愚蠢透顶的主意。 “难道……犯人从一开始就打算绑架我吗?” “因为是双胞胎,所以绑架犯不小心绑错了人?真的有那么荒唐的事吗。而且对父母来说,无论哪一个都是自己至亲至爱的女儿吧?赎金也不可能因为被绑的人是姐姐还是妹妹而有所差别啊。” “……不是姐姐,必须是我的理由……” 瞳露出严峻的神色思索了起来。要是过分紧张的话,现在的休息也就毫无意义了。 “说不定是因为瞳比姐姐更能干吧?” 亚智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然而,瞳却摇了摇头: “没有那回事。反而正好相反。跟姐姐比起来,我什么的……” “等一下。停住,停住!”亚智打断了瞳的话。“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 “不过,这都是真的。” 瞳仿佛没有自信似的垂下了视线。因为不知道瞳和玛丽亚的日常关系,亚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才好。 “onlyone是不足够的~”亚智小声哼起了小曲。“我什么的、我这种人,那些话 都扔进垃圾桶吧~” 突然听到他唱出变了调的曲子,瞳不禁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hime吗?刚才的是我最喜欢的曲子。” “啊啊,是hime的‘allofme’呢。不过那首歌里并没有扔进垃圾桶这句歌词呀。” “抱歉抱歉。那是我个人的e啦。” “要说这个的话.应该是arrange才对吧。” “也可以那么说。” “是只可以这么说。” 瞳仿佛服了他似的轻声笑了起来。看到自己的鼓励多少起了点作用,亚智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现在的话,我看那家伙也应该到别处去了吧。我们也差不多该走啦……” 正当他打算从平台上走下来的时候,仓库外面却传来了声音。 “糟糕了,糟糕了。我差点又忘记了这个。” 看来是刚才剧团的那个人回来了。只听见门外侧传来一声金属音,接着就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亚智慌忙跑到门前,揭开内侧的门锁扭动把手,然而那道门却一动不动,在拉开一根手指宽的缝隙后就停住了。从门缝中可以看到类似金属棒的东西。看来是门外被人用挂锁锁住了。 “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亚智急得又是抓头又是蹬地的。虽然也试着按下电动闸门的开关,但还是没有反应。这样一来,两人就被彻底关在仓库里了。 “对不起……都怪我选了这样一个地方……” 亚智连连向瞳低头道歉。毕竟在这种状况下就只能找别人帮忙,两人于是都打开了手机。这时候,瞳的手机传出了短信的铃声。刚才听到的时侯也有点在意,那是一首相当希奇的曲子。那独特的节奏和韵律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这曲子真奇怪呢。” 尽管亚智这么问,瞳也只是作出心不在焉的回答,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手机屏幕。 “……田中先生发来了短信。” “里面说什么?” “他说打电话可能会被犯人察觉,所以彼此的联络还是用短信比较好。” 读完液晶画面上的文字后,瞳就马上发出了回信。似乎是对目前所处状况进行了简要说明。等了一会儿,田中又发来了回信。 “他说会替我去找那辆面包车。” “咦?只要给我们打开这道门。面包车我可以帮你找啊。” “他希望我在仓库里多待一会儿,还说如果被人追踪的话,留在仓库里会比较安全……” “……是、是吗。说的也是。” 对于自己这种小孩子急于抢功般的态度,亚智不禁感到万分羞愧。的确,现在让瞳在外面四处走动的话实在太危险了。亚智也觉得田中的提议很有道理。 躲在仓库里过了一会儿,正好在彼此都找不到话题说的时候—— “言归于好之类的……你没有想过吗?就是那个叫进的朋友。” 瞳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话题。 看到亚智一时难以回答的神情,瞳慌忙低头道歉道: “对不起,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太鲁莽了。” “不,没关系啦。怎么说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很想回到像以前那样……” 亚智轻叹了一口气。 “那叫桐生的家伙不是说过吗?我啊……以前是kok的初代头领。你明白吗?初代头领的意思。” 瞳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是自愿想当初代头领的……但是如果因为我的退出而令kok四分五裂的话……我当然是不希望剩下的人为此争夺头领之位啦。所以,我就想了一个就算没有我也能让伙伴们团结起来的方法……” 亚智一边回想起半年前的事一边说道。 ※※※※※ “你说要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作为kok聚集地的桌球酒吧,传出了一个响亮的声音。亚智和进分别站在球桌的两侧互相对峙着。由于情绪激动,进的脸上都变得通红了。亚智心里也非常明白,自己一直作为小弟爱护至今的进,绝对会比任何人都执着于挽留自己。 “亚智大哥,你可是初代头领啊!这么轻易就说退出,那怎么行呢!” “……反正,我也不是当初代头领的料子啦。” 亚智故意以自暴自弃的口吻说着,同时把脸扭过一边——他实在无法正视进的表情。 “我从亚智大哥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你还记得吗?‘只要是男子汉的请求,一生中至少要无条件答应一次’那句话。” 说完,进马上就在亚智面前跪下。在两人周围听着这番对话的成员们都倒吸了一口气。 “拜托你!请你不要退出!kok是因为有亚智大哥在才叫kok啊!” 说着,进还把额头贴到了地板上。进虽然生性爽朗,但是却有着极强的自尊心。那样的男人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亚智的内心也出现了激烈的动摇。如果把铃音的病说出来的话,进肯定会提出要帮忙。但是,那样是不行的。绝对不能把铃音的问题变成kok的问题。正因为任何一方对自己来说都很重要,才不愿意随便把两者混为一谈。 “……抱歉啦……进。”亚智以勉强挤出的声音说道。“之后的事都拜托你了。” “我才不要!这是男子汉的请求!是一辈子一次的请求!” 为了不让他从声音中察觉自己的感情,亚智尽量以冷淡的口吻说出了一句话。虽然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如刀割,但是kok一定会因为怨恨自己而团结起来吧。亚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着店子的出口走去。其他成员们都向他投去冷冷的视线: “你这样说算什么意思!!开什么玩笑!!” 进的声音从悲伤变成了愤怒。 “知道了!我不会再求你!!我会做给你看!我会把kok发扬光大的!!” 背对着进的叫喊声,亚智边挥手边说道: “……加油吧,我说真的。” 走出桌球酒吧后,外面正下着暴雨。亚智这才发现自己把雨伞忘在店里没带出来。在吵了这么一大场架之后回去拿雨伞的话,也实在是有点滑稽。想到那一幕可笑的情景,亚智不由得笑了出来。 “哈哈哈,简直是愚蠢透顶嘛,就像傻瓜一样。” 在笑的同时,眼角也滑落了一缕清泪。亚智并没有回去拿伞,而是一口气奔了出去。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足够了。仿佛说给自己听似的,亚智不断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 暴雨的雨点,很快就把亚智的眼泪冲洗得干干净净。 ※※※※※ “向他们道款……然后再像以前那样一起上街玩……我已经不止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了。但是,如果铃音的病没治好,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亚智注视着远方说道。只要像今天这样身在涩谷的话,就有机会跟进他们碰面。就算不能像过去那样说话,只要能看到他们有活力的身影就足够了。跟伙伴们之间的关系,亚智已经在心中有了结论。 “你的妹妹,不能通过手术治愈吗?” “铃音的心脏需要等待移植。但是,心脏移植这种东西是难遇到合适时机的。就算有人说愿意给你,也必须要在四小时内完成移植才行。” 以移植为目的取出的心脏,其保存时间是相当有限的。比如说,如果让心脏保持着停止跳动状态的话,其损伤就会逐渐扩大,要是在四小时之内不恢复血液流通,就会丧失其原有的活动机能。因此,内脏的运输通常都会采用直升飞机和喷气式客机作为交通工具 。 “拥有适合铃音的心脏的人,必须在四小时内能完成手术的地方死去……铃音她就是一直在等待着这种像奇迹一样的状况啊。” 亚智狠狠地用自己的拳头捶了一下左胸。 “如果能把我的心脏给她,我早就给她了!可恶!我的心脏明明是这么结实……” 亚智一次又一次地捶打着自己的左胸。她并没有跟瞳说,铃音的血型还非常特殊,而这一点更大大增加了移植手术的难度。 孟买血型……这是也被称为稀血的罕见血型,据说拥有这种血型的人在日本就只有几十个。那是跟a、b、o、ab这几种血型都不一致的类型,最初是在印度西海岸一个名叫孟买的城市被发现的。由于该血型在这个地方比较多见,所以就被命名为孟买血型。铃音如果要移植心脏的话,那么对方当然最好也是孟买血型的才比较有希望。 “如果能找到合适铃音的心脏,不管叫我做什么我都……” 就在亚智这么说着的时候,门突然被猛烈地敲打起来。就好像有谁想要把门锁弄破似的。 “是叫田中的那个人吗?” “不知道……不过如果是田中先生的话,应该会先打个招呼才对……” 怀着不祥的预感,亚智握起了瞳的手。就在他们躲到薄夹板后面的瞬间,门就随着一声巨响被打开了。走进来的人,是拐杖男。 亚智和瞳都惊讶得目瞪口呆。不管怎么说,这也不可能是偶然。感觉就像是在知道自己所在地的前提下追踪而来的。既然对方能追踪得如此精确,那就肯定有什么原因。如果不解开这个谜团的话,不管再怎么逃也只是白费力气。虽说如此,现在最优先要做的还是平安逃离这个地方。只见拐杖男正一边举起手枪,一边馒慢地在仓库里移动。 亚智和瞳一边小心注意不发出声音,一边绕到了大型道具的后面。看准男人的死角方位,慎重地走向门口。他们从建筑方材的缝隙间窥探周围的状况,可是看来看去都见不到拐杖男的身影。现在离门口只有五米之遥。虽然很想一口气冲出去,但两人还是忍住了。拐杖男很有可能就埋伏在那里,尽管门口就在眼前,亚智和瞳还是屏住呼吸等待着机会。 忽然间,传来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看来是有人给拐杖男打电话了。 “……确实是这个仓库吧。” 拐杖男不知道在跟谁讲电话。从对话来判断,他似乎正在跟自己的同伙联络。听到他说话的声音逐渐向仓库深处移动,两人就趁机奔出了门外。经过了充分的休息,瞳的双脚也恢复了力气。 “好,就这样逃掉吧……” 正当亚智向瞳这么说的时候,身穿黑衣的外国人却正在道路的前方等着他们。从打扮看来,那绝对是绑架团伙的其中一员。为什么自己的所在地会这么轻易地被他们发现呢?除非身上被装上了什么信号发送器,否则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亚智和瞳所穿的都是自己家的衣服。而且也没有带着其他行李之类的东西。 既然这样,为什么……如果不是信号发送器的话,对方到底是如何知道自己的所在地呢?可是,现在并没有时间去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外国人一发现亚智和瞳的身影,就马上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了匕首。由于左侧是河堤式的建造物,要带着瞳登上去是不可能的。而右侧也没有能逃出去的横巷,要是回去仓库的话也会跟拐杖男碰个正着。 亚智一边跑一边脱下夹克,同时将其重重裹在左臂上。要是停下来跟对方慢慢耗的话,外国人的同伙很可能会集中过来。为了以一击将对方解决,他打算先用左臂抵挡匕首,然后以右拳攻击对方。怀着放弃一边手臂的觉悟,亚智猛然向外国人冲去。 正当他咬紧牙关,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气的时候—— 河堤上忽然跳下来一个褐色的人影。 亚智看到人影突然挡在自己眼前,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只见那小小的人影才刚着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闯入外国人的怀内。看起来就像是以一步越过了好几米的距离似的。 那人影一把抓住外国人的手腕,以掌底从下方击向其手肘位置。仅仅是这一击,外国人的手臂就被打得向奇怪的方向弯曲起来。就在那外国人想要张开嘴巴喊痛的瞬间,却马上翻起了白眼。不知什么时候,那人影的手刀已经击中了外国人的脖子。 面对如此难以置信的情景,亚智顿时整个人呆住了。这跟自己打架的战法完全不在同一个级别。明明动作流畅如水,可是每一招都显得毫不留情凶狠毒辣。那种攻击风格,就好像水和火同时共存一样。 外国人就像死了似的躺倒在路上,亚智这才有余力确认人影的外表。 由于对方用风衣的帽子深深盖过了眼睛,其面容也只能隐约窥见一部分。即使如此,对于其战斗手法和外表之间的差距,亚智还是惊讶得无话可说。 身高虽然约有l70公分左右,但是从其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给人一种幼小的印象。那位外国少女,不管怎么看也应该只有十来岁。 13:00大泽贤治 我所做的事是不可原谅的。 可是,虽然行为相同,目的却有所不同。 所以,我并没有后悔。 只是,如果要问我是不是完全没有渴求得到研究结果的欲望的话…… 我实在无法对此作出否定。 我既是一个父亲,也是一名研究者。 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肯定自己的行动。 只有这样做了。 即使明知道那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行为…… 大泽从玄关拿起鞋子,绕到了后门。 自己跟牧野见面这件事,他还是不想让客厅的那些刑警知道。也不想看到啰嗦烦人的梶原。趁着这个好机会,大泽赶忙穿上了鞋子。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毫无紧张感的高音从脚底下传出。 “中招了呢。”梶原从后门探出头来。“您要出去吗?” “不,那个……这个……” 大泽慌忙看了看鞋子,发现里面被塞进了一个小鸭玩具。 “这就是有名的嘟嘟陷阱哦。” 梶原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你干的事就像小学生一样。” “是的。因为我是一个有着少年之心的大人。” 不管说什么,梶原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大泽只好叹了口气,把鸭子玩具扔回给他。梶原轻轻用单手接住,迅速地塞进了口袋里。 “我不会说禁止外出之类的话,但是希望您告诉我前往的地点和目的。” “我的工作有着很高的机密性,不可能什么事都全部告诉你。” “这个就要请您多多包涵了。” 梶原突然把那张苦涩的脸凑过来说道: “行了,我知道了。我说就是,你快离我远一点。” 大泽一下子用双手推开了梶原。 “……停在外面的车子里,有我公司里的人正在等我。” “然后呢?” “我不能说得再详细了。” “这怎么行呀~”梶原不知悔改地又把身子凑过来说道。 “那也没办法啊!不能说的事就是不能说!!而且你也没有把搜查状况告诉我吧,彼此彼此罢了。” 虽然是小孩子般的说法,可是对梶原还是很见效。 “……那么我只有一个条件,请你带上这个。” 梶原递出了一个类似小型信号接收器般的东西。 “这是窃听感应器,在感应到窃听器的时候会发出哔哔的声音。” “我是跟公司的人 见面,这种东西根本没用。” 大泽一把推开了梶原的手,那窃听感应器也一下子掉落在地板上。 “大泽先生,您绝对不能小看这次事件的犯人集团。” 梶原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窃听感应器,再次把它塞到大泽的手里。他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认真的表情。大泽无可奈何,只好结果窃听感应器,从后门走了出去。 在玄关前面,正停着牧野的那辆黑色奔驰车,车门旁边则站着他的专署司机。大泽以目光打了个招呼,就坐上了后排的座位,随即看到牧野正躺在那豪华的皮革车座上。 “……那么,你想问我什么?” 牧野点起雪茄烟,向大泽的侧脸瞥了一眼。看到他这种时候还用这种若无其事的口吻说话,大泽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想大骂出口的冲动。 “把抗病毒剂带出去的人就是你吧。” 大泽以稍显强烈的责问口吻进行确认,牧业则很大方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说“那又怎么样?”似的,那完全是一种毫无紧张感的态度。 “可是,你怎么能办到?指纹认证是非常严格的,你要进入保管区域的话……” 大泽再一次仔细思考了一下指纹认证以外的进入方法。 考虑到手指受伤的情况,大泽和田中还各自准备了密码作为替代指纹认证的识别方式。可是,那是数字和英文字母混合组成的十位数密码,就算随便乱输也不可能猜得中。剩下的就只有委托制造电子锁的厂家来解锁这个手段了。但是要这样做就必须征得公司的六名高层干部的一致认可。而那六人之中也包括大泽在内,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留任何痕迹地进入保管区域。 “当然,没有你和田中在的话,保管区域是绝对无法进入的。不过,我却可以把抗病毒剂拿出来。” 牧野露出了诡谲的笑容,大大地吐了一口烟。 “在进行动物实验的时候,不是要把抗病毒剂运送出来吗?我就是叫人把那些抗病毒剂给我留起来。这个不用多说,自然是没有留下任何带出记录的。” 大泽不禁咬紧了嘴唇,就好像觉得自己被公司出卖了一样。 “但是……为什么?” 对于大泽的疑问,牧野只是用鼻子哼笑了一声。 “你看来还完全不明白拿东西的价值所在。”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泽一脸怃然地反问了一句,牧野就压低声音说道: “美国已经将ua病毒作为兵器使用了。” 刚开始还以为只是开玩笑,可是牧野的表情却无比认真。 “以最近来说,听说是在中东的某个军事据点使用过。从开始散布的十二小时内至少有八百名受害者。如果把普通居民算上的话甚至有超过两千人之多。当然,他们最后用空中轰炸来消灭了所有的证据。” 在对美国的愚行感到愤怒的同时,内心却对ua病毒爆发性增殖的事例感到兴奋。虽然知道这样很不应该,但他还是无法抑制自己作为研究者的关心。 “你所完成的抗病毒剂,是足以把那种病毒兵器的价值变为零的存在。能对抗ua病毒的制剂,目前就只掌握在大越制药的手中。” 牧野自豪地说着,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想得到它的国家数不胜数,美国更是提出了破格的金额作为交涉条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只要能独占抗病毒剂,病毒兵器的价值就会进一步提高。” “所以你就想尽快进行人体实验吗?” 大泽以唾弃般的口吻说道。牧业则冷冷地作出回应: “我已经对身在现场的他们充分说明了实验的危险性,也支付了相应的金额。他们是在理解了这一点的前提下答应充当感染ua病毒的试验体的。” “这只是诡辩。你就是用钱来欺骗那些贫困农村的人们。” “……这句话真不像你说的啊,坦白一点吧。” 牧野向大泽投以侮蔑的眼神,同时吐出一口烟,车内开始变得烟雾弥漫了。 “对于农村的那些家伙,你根本就毫无兴趣。说白了你只是对我擅自进行最终临床试验这件事感到无法接受吧。” “请你别把我当傻瓜!”大泽忍不住反驳道。“即使是我,也还是有着作为一名病毒研究者的职业道德……” “那又怎么样?你是要向媒体公开吗!你知不知道我在你的研究环境上投入了多少资金!” 牧野以恫吓的口吻喝斥道。 大泽的抗病毒剂开发项目,前后总共被投入了近三百亿日元的经费。一般来说,大越制药每年投入开发的资金约为两千亿日元,而其中投入到大泽的研究项目上的赞用则是最庞大的一笔。 “……我很感激公司对我的支持。” 大泽的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了。 “不管如何,既然临床试验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那就不能让你到美国去。” “……为什么,你会知道……” 关于美国方面的挖角,大泽虽然已经吩咐过爱不能告诉任何人,但看来她对父亲还是毫无隐瞒的。 “如果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去的话,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会加以阻止。” 牧野狠狠地盯着大泽说道。 “不管用什么手段?”大泽倒吸了一口气。“……难道……绑架我女儿的就是……” “别说蠢话,那不是我。” 牧野很干脆地作出了否定。 “当然,根据你所采取的态度,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一点你要给我好好记住。” 说完,牧野就向安装在车内的电话扬了扬下巴。大泽也只有屈服了。现在美国当地的时间应该是上午十点左右。大泽决定直接向担当者的家里打电话。在他表明了拒绝转移公司的立场后,对方似乎感到相当惊讶。然而大泽只是说详细情况日后再解释,就单方面地挂断了电话。牧野侧眼看着他的样子,仿佛总算放下心来似的点亮了新的一根雪茄烟。 “可是……我有一件事很不明白。既然掌握了这种程度的机密情报,就不应该针对我,而是应该针对公司进行威胁才对。为什么要把那些邮件发给我呢。” “不知道,公司内部已经开始进行调查了。是谁泄露的情报马上就能查出来。” 牧野以平淡的口吻回答道。当然,就算知道泄漏情报的人是谁,对现在的大泽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么,我先失陪了。” 就在大泽的手搭上车门的时候—— 突然间,怀里传出了一阵尖锐的电子音。原来是梶原交给自己的窃听感应器出现了反应。 “是手机吗?”牧野似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 “啊、是、是我的。” 大泽慌忙走出车外,随即把手伸进怀里。 “您怎么了吗?” 在外面等着的司机一脸担心地问道。 “是你把邮件发给我的吗?”大泽逼近司机则问道。 “您、您在说什么呢?”司机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别装蒜了。能在公司用车里装上窃听器的人就只有你!目的是什么?是谁委托你做的?!” 司机仿佛逃跑似的钻进了车内。眺望着车子远去的影子,大泽不禁紧紧握住了窃听感应器。 正当他头脑一片混乱地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爱正在玄关等着自己。看来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家了。 “你跟父亲见面了吗。” 爱的脸上浮现出胜利般的笑容,俯视着正在玄关脱鞋的大泽。 “……啊啊,去美国的事已 经成白纸了。” “哎哟,是吗。那太好了,真的。” 爱似乎很开心似的说道。虽然很反感她用这种口吻说话,但大泽还是忍着没有显露出来。 “……我先去完成剩下的工作。” 大泽踩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二楼的书斋。一走进房间,他就像全身脱力似的整个人躺倒在椅子上。感应到这个震动,电脑的屏幕保护程序也结束了运作。不安、悔恨和焦躁在内心不停地翻涌纠结,现在的感受就只能以一言难尽来形容。 究竟这种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各种难以言表的感情不断涌上心头,使得大泽的心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难道……难道就没有什么事可做吗? 不经意间,电脑的屏幕掠过了他的视野。于是,他决定在网上对绑架事件的搜查状况进行查询。对于目前毫无进展的搜查状况,说不定还能查到一些情报。在搜索网站上输入“绑架”、“搜查”、“人质”等搜索关键字后,得到的搜索结果就有十万多项。大泽随便挑了一些网站点进去,后来就找到了一个标题为“这就是警察的做法!”的网站。 上面似乎被放上了有关各种事件的解说,于是他点击了一下绑架事件的栏目。 就算人质平安无事,一旦被犯人逃脱,警察就颜面无存了。 如果在人质被杀死的情况下让犯人逃脱的话,媒体也会对警察发起炮轰。 所以,即使遇到最恶劣的状况,他们都必须把犯人逮捕归案。 即便是人命关天的绑架搜查,警察最优先考虑的也是对犯人的逮捕。 大泽放开鼠标,开始思索起来。 如果警察以逮捕犯人作为优先事项的话,这种干等的状态为什么会持续到现在呢?只要把拿走公文箱的那个犯人抓起来,逼他供出玛丽亚的所在地就行了吧。难道其中还有什么更复杂的内情?尽管他继续浏览了许多网站,但还是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既然玛丽亚的事只能默默等待,接下来浮现在他脑海的就是去美国的计划已经泡汤的事实。 一想到美国的研究环境如此优越,他的心情就无法平静下来。大泽先向门口瞥了一眼,然后在网上打开了面向四十岁以上的hime的交流论坛。在遇到困难和烦恼的时候,他总是通过在这个论坛上写帖子的方式来转换心情。虽然很明白现在并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可是现在的大泽无论如何也需要一个宣泄感情的出口。 他马上就开了个新帖子,把标题设定为“hime进军美国”。 现在的hime依然是人气绝顶,大家是否希望她能够进军美国呢? 我是很希望的。 凭她的艺术才华,绝不应该只局限于在日本的发展。 她应该在美国的一流录音室,在最好的制作人员的协助下创作乐曲。 我很希望能看到在美国获得更大发展的hime。 他把自己代入其中,写了这样一个帖子。平时的话就算没有人回复他也不会在意,可是今天他却很渴望能得到一些反应——不管是什么内容,不管回复者是谁,都无所谓。就算看不见对方的脸,就算不知道对方年龄,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不管对方是什么职业……只要能让自己感觉到并不孤独,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正当他期盼着能快点得到回复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尖锐的电子音。由于吃惊的关系.他几乎“呜哇”地大叫出口。就好像恶作剧被揭穿的小孩子似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猛跳不停。 他慌忙从怀里取出了窃听感应器,看来书斋也被人窃听了。大泽拿着窃听感应器绕着房间走了起来。这样应该就能通过声音的反应找出窃听器的安装位置。 走到窗边的时候,那声音就变得更大了。 “是这里吗?” 接着他又走近书斋的书桌,声音也同样变大了。 “这里也有?” 窃昕感应器对房间的各处都产生了反应。难道家里真被装上了这么多窃听器?正当大泽动摇不已的时候,门那边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大泽先生,我是梶原。” “你来得正好!” 大泽慌忙让梶原进了书斋。 “窃听感应器出现了反应!而且还是整个房间都有!要怎么办才好?!” “大泽先生,请你先冷静一下。” “这样子还能冷静吗!我的房间里似乎被装上了十多个……不,是一百多个窃听器啊!” 看到大泽越说越激动,梶原不禁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那么,我就直说吧。也就是说,那个窃听感应器已经坏掉了。” “坏掉了……”大泽不禁一时愣住。“这不是你借给我的东西吗?” “虽然确实是这样……但是,我的却完全没有反应呢。” 梶原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同样的窃听感应器。的确,那个感应器并没有出现同样的反应。 “关于大泽先生您手上的窃听感应器,在当时交给您的时候曾经在地上摔过一次。我想一定是在那时候摔坏了吧。” 大泽的全身一下子丧失了动力,已经连发火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向感应器用力一拍,那响声也随即停了下来。 “……那么……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听大泽这么问,梶原仿佛这才想起来似的一拍手掌。 “大泽先生!大事不好了!!” “厕所又塞住了吗?” 大泽没好气地问道。 “不,比起那种事,这次真的是很重大的问题。” 梶原的表情显得非常认真。 难道,难道是—— 难道玛丽亚出了什么事吗?大泽不禁绷紧表情探出身子问道: “……什么事,你快说吧。” “其实是……我本来已经按照人数预订了午餐的便当。可是我不知怎的以为一定会多出来,所以就多吃了两盒。” 大泽顿时沉默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实在非常抱歉,大泽先生和夫人的便当就这样被我……” 梶原一本正经地深深低下头道歉道。 “在抱歉的同时顺便说句,那便当是非常美味的猪扒便当。肉质相当柔软,表层也很香脆。咬下去就觉得那猪肉的香味充满整个口腔……” 大泽差点没被他气得脑血管破裂。然而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开口大骂的时候,肚子却发出了不争气的声音。 “您肚子很饿吧。”梶原搔着脑袋说道。 说起来,从昨晚开始自己就没吃过东西。看来就算脑子忘记了吃饭,身体也还是记得很清楚。 “那么就让我负起贵任,给您做点东西吃吧。” “……你会做吗?” 对方毕竟是梶原,大泽自然不会抱什么期望。 “大泽先生,您可不能光凭外表来判断人喔。” 空腹会导致脑机能变得迟钝,还是该先填饱肚子再说吧。于是,大泽就带着梶原来到厨房。 “啦啦,啦啦,啦啦啦一” 梶原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走,同时从口袋里取出了围裙。 “你那围裙,一直都放在口袋里吗?” “没错啊。您刚才也看到了吧?” “而且还有香蕉什么的……你的口袋到底放了多少东西啊……” 梶原得意洋洋地指着自己的口袋说道: “没关系的,你完全可以用‘该不会是四次元口袋吧?’之类的话来反驳我。” “……我才没那个力气。”大泽很厌烦似的摇了摇头。 “那 真的很糟糕呢.要快点做好料理才行。要是连吐槽也没力气的话,那人就完蛋了。” 一走进厨房,梶原就打开了冰箱。“……还真是干净得什么都没有呢。” 梶原看着冰箱说道。大泽也向里面看了一眼,只见除了牛奶和啤酒之外。几乎就没别的东西了。 “总之,大泽先生,请您先把这个拿去‘叮’一下。” 梶原从冰箱里取出冷冻的饭团说道。 “叮?叮是什么东西?”大泽拿着饭团惊讶地问道。 “……就是电子微波炉啦。” 于是,大泽走到了微波炉前面。可是,他却不懂得操作方法。 “请您快把饭团热一下。只要按下按钮就行了,很简单的。” 然而微波炉上的按钮也不止一个,而是五个按钮排成一列。虽然不知道该按那个才对,但老是问梶原的话也有点不服气。微波炉怎么不设计成只有一个按钮呢,为什么非要弄这么多个。满腔焦躁的大泽怀着赌一赌的心态,按下了红色的按钮。于是,液晶画面上就显示出加热的字样。 “好!”大泽心满意足地抱起了双臂。 “……大泽先生,这可不是说什么‘好’的时候。应该先把饭团放进去再按啊。” 听了梶原这么说,大泽这才发现饭团还拿在自己手里。也不知道是觉得丢脸还是羞耻,大泽红着脸怒骂道: “我明明从来都没有进过厨房,你怎么让我做这么复杂的事情!” “明白了。那么之后的事就由我来做,大泽先生就请把饭碗和筷子拿出来吧。” “……我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面对发脾气的大泽,梶原只有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么,就请你一边玩这个‘啪啦啪啦’一边等好了。” 梶原从口袋里取出来的,是一块包装货物用的气泡垫。大泽就照他所说的那样,开始啪啦啪啦的捏起上面的气泡来。与其说是让心情恢复平静,倒不如说是让心情变得悲哀更合适。简直就像在玩什么惩罚游戏似的。 “人家说看冰箱就能知道那家人的情况……” 梶原正在用平底锅煮着什么东西。 “……那么你知道我家的什么了?” “嗯……说出来会很难听,还是算了。” 正当大泽使劲捏着气泡的时候,微波炉响起了“叮”的清脆声音。 “噢,饭已经热好了呢。” 梶原把用平底锅煎好的鸡蛋放到饭团上,然后在上面撒上大量的什锦八宝菜。 “好,鸡蛋盖饭完成啦。” 梶原微笑着说道。 “请趁热吃吧。” “……你不是说很擅长料理的吗?” 大泽拿着饭碗恨恨地说道。 “不,因为能用上的材料就只有鸡蛋和什锦八宝菜……不过,这个绝对很好吃的。请把蛋黄捣碎混在饭里吃吧。” 不过,也好吧——怀着这个想法,大泽拿起了筷子。他本来就不是对食物有过多讲究的人。一大早就躲在研究室内,一直到晚上什么都不吃……类似这样的情况也是数不胜数。只要能填饱肚子,不管吃什么都无所谓。大泽仿佛觉得很厌烦似的吃下一口饭,口腔内马上充满了一股甘甜微辣的味道。接着再吃下一口蛋黄,这次又变成了香滑的感觉。 怎么? 这样子? 还挺不错的? “……很好吃。” 大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音。 “对吧,对吧。蛋黄跟什锦八宝菜可是很合配的喔。” 不知不觉间,大泽已经在忘我地吃着那碗鸡蛋饭,就像中了什么邪似的不停挪动着筷子,甚至顾不上去擦掉沾在脸上的饭粒。 “……鸡蛋饭,原来是这么好吃的吗。” 大泽深有感触地说道。梶原马上露出了亲和的笑容: “啊,对了对了。香蕉也可以作为饭后甜品……” “不,那个还是算了。” 大泽摆摆手拒绝了他。梶原不禁苦笑: “吃完之后,请您自己把餐具洗干净吧。” “我?洗碗?” 大泽的口吻就像小孩子一样。 “谁吃就该由谁洗。作为一个人,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知道了……” 就在大泽洗着餐具的时候,窃听感应器又开始响了起来。 “所长,原来你在这里吗?” 田中来到了厨房。 “我有一件急事要跟你说。” 大泽轻轻点了点头,同时从口袋里拿出了窃听感应器。毕竟已经坏掉的话拿着也没用,还是还给梶原算了。 一走出厨房,田中就小声说道: “瞳小姐发来了短信。” 田中把手机画面打开给大泽看。 姐姐似乎被监禁在涩谷某处的一辆蓝色面包车里。 我现在正被一个男人追踪,没有办法去找那辆面包车。 由于某些原因,我现在被关在一个仓库里。 “蓝色面包车……?” “这件事就请交给我去办吧。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麻烦你了。”听了他如此可靠的回答,大泽也只有低头致歉了。 “对了,你跟牧野常务谈成怎样了?” “临床试验的事他已经承认了,至于发邮件的人暂时还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头绪,田中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明白了,详细的事就等之后再说。” 说完,田中就转身向客厅走去。大概是向刑瞀们说自己要出去的事吧。这时候,窃听感应器又开始晌了。 “……大泽先生。”梶原从厨房向他搭话道。 “那个很吵啊,既然坏了的话就把它扔掉吧。” 窃听感应器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大泽先生……这个窃听感应器是我的。” “那又怎么样?”大泽板着脸反问道。 “所以,这个是没有坏的那个。” 大泽的脊背顿时掠过了一股寒气。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说道: “那么说,刚才的声音是?” “那是以田中先生为焦点产生的反应。绝对没错,田中先生的身上一定有窃听器。” 怎么会这样?刚才的对话已经被别人听到了。 大泽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如果被犯人组织偷听到刚才的对话,那么自己跟瞳联络的事也会被发现。这样一来,被绑架的玛丽亚就会有性命危险。 “我去追田中先生!”梶原说完就奔了出去。 可是,田中在出事之后,就几乎一直留在大泽家。也就是说。安装窃听器的犯人很可能就近在身边。想到这里,大泽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那太荒唐了。绝不可能有那样的事。事件后出人过这个家的人,就只有梶原等搜查人员、爱、还有田中……这里面不可能存在绑架犯。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满脑子混乱的大泽,紧追在梶原后面跑了起来。 13:00加纳慎也 遵从加纳的指引,杰克所驾驶的车子,正朝着外国人犯罪团伙的集中地驶去。 里面很有可能还囚禁着玛丽亚。可是,因为塞车的缘故,车子基本上没有怎么前进,前面的车龙就算偶尔动一动,也还是很快就停下来了。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反复这样的过程。面对这样的状况,杰克不禁满脸焦躁地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 身在助手席的加纳也有点心不在焉。虽然他也 很担心玛丽亚的安危,但同时也非常在意瞳和建野的去向。 在自己追踪公文箱的时候,是不是有谁袭击了大泽瞳呢? 就因为这样,连建野也……? 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被卷入了什么不测的事态,建野也一定会保护瞳到最后。 “你还很在意刚才的无线联络吗?”一直保持沉默的杰克这时开口问道。 加纳没有回答,只是以完全无视对方的态度,默默地把视线投向窗外。就在车子动起来的瞬间。他看到了某个出乎意料的场面。 笹山正在窄巷里跟外国人缠斗。对手的相貌也很眼熟,那正是在忠犬像前接过公文箱的名叫塔利克的外国男人。 “停车!”杰克没有回答。“我叫你快停车!!” 杰克一脸不悦地把车停下,加纳就飞也似的冲出了车外。 塔利克轻松地躲开了笹山的一记重拳,同时趁机滑入笹山的怀内,扛起他的双脚把他摔在垃圾箱上面。 “这家伙!!” 加纳立即以离弦之箭般的速度扑向塔利克的双脚。 然而,想要抓住对方的两手却扑了个空——塔利克极其巧妙地抽开了双脚。面对摆出乌龟般姿势的加纳,他立刻立即用手臂扣住了他的脖子。颈动脉顿时遭到了强力的束缚,意识也开始变得朦胧不清了。 “别小看我!!” 加纳抓住塔利克的一边脚,同时注入了全身的力量。在被扣着脖子的状况下,加纳把对方高高扛起,然后狠狠地将他摔到背后的路面上。就在加纳搓揉着被扣住的脖子时,塔利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捡起了落在路边的一根铁棒。 “看来力量还是很足够的。”杰克慢慢走了过来。“可是,还是欠缺一点头脑。” 塔利克刚挥起铁棒,杰克就迅速踏前两步,使出一记前踢。皮鞋的鞋尖击中了对方的胸窝,塔利克顿时呻吟着瘫倒在路上。紧接着,他又毫不留情地继续在他身体上狠踢了几下。 “……已经够了吧。” 加纳用手制止了杰克,然后给塔利克的两手套上了手铐。 “我本来已经追上了手持公文箱的犯人……当我准备抓住他的时候,那混蛋就突然向我发动袭击了。” 笹山恨恨地盯了塔利克一眼。 “我本来还以为日本人有着极强忍耐力,会严格遵从上司命令的呢……” 杰克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谁啊?这家伙。” 看到笹山露出讶异的神情,加纳就把至今为止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结果,塔利克还是交给笹山带去涩谷警署,而加纳和杰克则继续前往外国人犯罪集团的据点。 可是,塞车的状况依然毫无变化,两人过了好久也没能到达犯罪集团的据点。杰克又开始用手指敲起了方向盘。那微弱的敲打音也把同样的焦躁感传染给了加纳。要是在这期间玛丽亚有什么不测的话,恐怕就算后悔一辈子也不够吧。既然身为警察组织的一员,就注定随时都要遭受无法随心所欲行动的焦躁感的折磨。然而,即使在现在这一刻,自己不是还有能做的事吗?加纳确认了手表上的时间——下午一点二十五分……感觉已经浪费了相当多的时间。 就算这样子愣愣地呆在车里也没用。为了尽可能收集情报,加纳就向杰克试着询问一些心里很在意的问题。 “你说这并不是纯粹以赎金为目的的绑架时间吧。如果不是为了赎金的话,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杰克依然眼望前方,一句话也没说。 “要是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可什么忙也帮不上啊。”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杰克以毫无起伏的口吻回答道: “……大泽贤治最近开发了一种新药。为了得到那种药物,某个人物正在采取行动。外国人犯罪团伙只不过是被那个人利用而已。” 听了这出乎意料的事件背景,加纳不禁有点无所适从。与此同时,他对至今为止的搜查方针所怀抱的疑问也解开了。 “……原来是你吗……一直指示暂时放任犯罪团伙自由行动的人……” “啊啊,没错。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听他的口吻,就好像觉得绑架事件的人质安全根本无关重要似的。加纳开始慢慢看清这个名为杰克的男人,不禁气愤得紧紧握住了拳头。 越是想揍人的时候就越不应该动手。 这时候,加纳拼命在头脑中重复着笔记本上建野说过的这句话。要不是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他恐怕就要马上向杰克大打出手了。 马路的堵塞状况一直没有好转,车内也弥漫着险恶的气氛。加纳好不容易才强忍住下车跑着去的冲动,西服内袋里的手机就在这时候震了起来。打开一看,只见液晶画面上正显示出笹山的名字。 “关于塔利克的事,我已经把他交给建野啦。” “咦?交给他了?”由于太过惊讶,声音也有点变调了。“你跟建野先生见过面吗?” “啊啊,正好偶然遇到了。我想你的话一定很担心建野的事,所以就打电话给你了。” 确认了建野平安无事,加纳总算是放下心来。 “那么说,大泽瞳那边也没有问题了?” “听说那边的事情也解决了。他说详细情况会直接向警署报告,所以我就把押送犯人的事也交给他处理了。我现在就继续追寻公文箱的行踪。” 太好了,加纳不禁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这样自己就能把精神集中在营救玛丽亚这件事上。 “加纳,还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跟你说。” 笹山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对于这种非同小可的严肃气氛,加纳也倒吸了一口气。他一边窥视着杰克的样子,一边用力把手机紧贴在耳边。 “……其实,今天是小美的生日啊。” 握着手机的手颤抖了起来。对于他说的这句完全不合时宜的话,加纳实在感到万分无奈。 “我已经买好礼物了。正打算赶快解决事件,晚上回去为她灰祝呢。如果你羡慕我的话,就快点结婚吧。” 留下一阵高声大笑,笹山就挂断了电话。加纳也只好苦笑着把手机放回到内袋里。 “喂,你看前面!”杰克突然发出了凌厉的喊声。 加纳顺着他所说的方向看去,只见本来已经被逮捕的塔利克竟然正走在数米远的前方。从脸颊的伤疤和服装来看,那绝对没有错。杰克咂了咂嘴,立即下车向塔利克追去。加纳也慌忙从助手席上奔了出去。塔利克似乎察觉到两人的追踪,很快就混入了人潮中。 “不行,被他溜掉了。”杰克没有继续追赶,很快就停住了脚步。 “可是,那家伙……塔利克应该是由建野先生押送到警署去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 听了加纳的自言自语,杰克慢慢地摇了摇头。 “你真的不明白?还是说这是日本式的玩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名叫建野的刑警故意放走了他……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刚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加纳就一拳向杰克揍过去。然而明明是来自极近距离的攻击,杰克却轻而易举地用手掌挡住了加纳的拳头。 “你该揍的人不是我,是建野。” 杰克冷冷地说道。加纳一时间还是无法理解当前的状况。建野绝对不可能把塔利克放走。可是,塔利克若无其事地走在街上也的确是事实。坐立不安的加纳只好用无线向久濑进行确认。 “塔利克不是由建野先生押送到警署的吗?” “……关于这 件事,刚才正好接到了目击情报。” 久濑以苦涩的口吻回答道。 “似乎是建野故意把塔利克放走的。建野的行踪也在那之后失去了线索。” 加纳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建野的行动从来都是既准确又合理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把塔利克放走的意图实在令人费解。加纳愣愣地挂断了无线联络,却听见杰克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原来如此……看来是内部出现了叛徒啊。” 加纳不禁气得抓住了杰克的胸口。名为建野的刑警,是一个把所有一切都赌在工作上的男人。不管自己被怎样取笑都无所谓。然而,唯独是建野被称呼为叛徒这种事他绝对无法容忍。 “拼上自己的性命去说服犯人……那个人是真正的刑警,绝对不可能是叛徒!” “……是吗……的确是真正的呢。” 杰克很干脆地承认了这一点,连加纳也颇感意外。 “为了让别人信任自己而拼上性命,建野这个男人是个真正的间谍啊。” 加纳顿时气得无话可说了。他一边紧握颤抖的拳头,一边拿出了手机,尝试给建野打电话。然而在呼叫音响过五下之后却被切换成电话录音模式了。 “绝对是有理由的。建野先生早就对这起赎金绑架案抱有怀疑……建野先生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线索。” 加纳仿佛要说给自己听似的沉吟道。 那是今天上午九点的事了。 为了前往车站前十字路口蹲点,加纳和建野正并肩走在涩谷警署的走廊上。 “建野先生,我们一鼓作气努力干吧!” 想到自己能参与这样的大事件,加纳的心情就自然紧张激动起来。 “你太紧张了,本来能看见的东西都会变得看不见的。” 建野拍着他后背说道。听了这句话,加纳突然明白了。 “您是说交接赎金的地点吧?选择在忠犬像前交接的确是很可疑。” “……五十分吧。” 建野直白地说道。 “我所在意的是,他们指定由妹妹充当赎金交接者的理由。” 加纳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 “是因为女性比较容易应付吗?” “三十分。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那母亲也当然可以。引起我注意的是大泽家的女儿是双胞胎这一点。让一个跟被绑架者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交接地点,我总觉得在这里面隐藏着犯人的某种意图。” 两人从涩谷警署的玄关来到了外面。在林立的高层建筑上,展开着一片蔚蓝的天空。 “在如此爽朗的天空下,今天也发生了无数的事件。即使解决其中一件,下一件也会马上接着发生。为什么人类这种生物非要犯罪不可呢?因为想要钱而绑架……想到当事者父母的心情,实在是受不了。” 在前往涩谷十字路口的途中,建野自言自语般地说了起来。 “我的老爸是个严重酒精中毒的醉鬼,家里总是一片狼藉。怒骂声和暴力,贫困的生活和酒臭,老妈的哭泣声……我因为讨厌回家,每天都尽量在外面玩到很晚很晚才回去。” 听到建野突然说出这种个人话题,加纳也吃了一惊。以前就算跟他一起去喝酒,建野都完全不会说半句有关自己的事。 “老马因为过于辛劳,在我念小学的时候就过世了。父亲的酒瘾就更是变本加厉,简直衰弱得像块破布一样,最后也是我看着他死去的。总之,我的童年时代简直就是不幸的代名词。” 虽然嘴里说得很平淡,但是加纳却非常理解建野的痛苦心情。 “加纳……我到了这个年纪,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幸福。我想这都是因为我心目中根本没有幸福家庭的印象造成的。” 建野并没有露出寂寞的神色,只是默默地眺望着涩谷的晴朗天空。加纳之所以对这番话有所共鸣,也许是因为他的父亲也是早早去世的缘故吧。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能守护他人的幸福啊。” 注视着建野的背影,加纳暗自无言地点了点头。 ※※※※※ 外国人犯罪团伙的聚集地,就位于代代木公园西南边的富之谷附近。 在那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似的杂居楼房前面,挂着一个怪模怪样的招牌。那正是集中了来自各种国家的外国人,称为犯罪温床的一家酒吧。在加纳他们面前,正延伸着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我先上,你给我当后援。” 杰克从西装的怀里你逃出了手枪。那是fbi和cia常用的扁平型格洛克手枪。两人一边举起手枪,一边慎重地向前移动。在来到最尽头的木制门扉前的时候,杰克向加纳打了个眼色。加纳轻轻点头,杰克就猛地一脚踹破了那道门。 两人一口气闯进店内,却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 “呜?!”加纳不禁发出了呻吟声。 店内的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人。两人静静地向他们走近,却感觉鞋底有一种滑溜溜的感觉。就好像下了一场血雨似的,地板上有一大片红黑色的水洼。两人确认了一下仰面躺在地上的男人,发现那正是进行公文箱接力的外国人。其颈部有一道仿佛被红色颜料划了一笔似的伤口。从那伤口敞开的深度看来,凶器应该是相当锋利的。他们又继续检查其他的尸体,发现每人的伤口都分毫不差地出现在同一位置上。对于这种仿佛用标尺量过的杀人行为,加纳顿时感觉到一种至今从未有过的战栗。 难道……这全都是由一个人实行的? 由于杀害方法实在过于相似,不管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团体作案。可是在这个前提下,犯人就肯定掌握着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度杀人技术。毕竟他在持小刀面对十几人为对手的情况下,也依然能如此准确地割断全员的喉咙…… “……他们被杀死后应该还没过多久。”杰克根据血液的干燥状况作出如此判断。 加纳在感到震惊的同时,也慎重地在店内巡视了一圈。柜台后面,桌子底下……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有见到玛丽亚的身影,也没有发现杀死外国人团伙的犯人潜藏在某处的迹象。 “呜呜……” 在一片静寂的店内,传出了一声含糊的呻吟。趴在地上的一个男人似乎还有着极微弱的呼吸。 “喂,振作点!”加纳向男人喊道。 男人拼命地挪动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因为喉咙被割裂的关系,他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是谁?是谁干的!” 加纳在男人耳边大喊了一声,接着就隐约听见男人从嘴角吐出空气的声音。看来他正在以嘶哑的声音说着些什么。加纳连忙把耳朵凑过去凝神烦听。 “……迦……迦南……” 说完这句话,男人的全身就顿时丧失了力量。 13:00剧团·迷天使 健太的悲鸣声几乎要把那座古旧的公寓震塌。 没有在剧场现身的纹土,如今正像一个血人似的躺在柜子里。从耳朵和鼻孔都流出了大量发黑的血液,那满是皱褶的运动服也被呕吐务弄得肮脏不堪。面对如此震撼的情景,健太不由得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阿莫使劲地搔着他的光头。 “纹土先生!纹土先生!纹土先生——!”健太不停地叫唤着纹土的名字。 两人仿佛精神错乱似的大喊起来。 “什么?为什么?” “纹土先生!纹土先生!” “为什么?为什么?” “纹土先生!纹土先生!” “啊啊,吵死人 一卷全 15:00加纳慎也/远藤亚智/小玉/御法川实/大泽贤治/剧团·迷天使 16:00剧团·迷天使/大泽贤治/御法川实/小玉/远藤亚智/加纳慎也 15:00加纳慎也 圆山町的现场挤满了警官和围观看热闹的路人。 加纳不顾一切地推开人潮拼命向里面挤——在如空地般敞开的地面上,笹山正无力地横躺在那里。路上已经积聚起一团血洼。加纳快步跑过去,在笹山身旁蹲下身子。笹山闭着双眼,脸上已经变得全无血色,插在腹部的匕首正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笹山先生!”加纳大声叫唤着。 “……我太大意了。” 听到加纳的叫声,笹山以沙哑的声音回应道。 “请你不要说话!” 刀的种类、背词的部位、出血量……根据这些因素,加纳已经能在某种程度上判断出笹山的处境——那明显是处于危险状态,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死亡。 “这样的话……我就没办法……给小美庆祝生日了啊。” 笹山从口袋里取出了一盒东西。那长方形的盒子包装得非常漂亮,上面还系着一条十字状的红色丝带。 “这个……你帮我交给小美吧……” 加纳摇了摇头。“不行,请你自己交给她!” “……你啊,还没有见过小美吧?她可漂亮呢。真是的,你见到肯定会吓一跳……” “我知道,我知道啊。” “加纳,拜托了,帮我交给小美吧……” 笹山拼命挤出最后的力气,硬是把礼物梵高加纳的手上。然后,笹山那沾满鲜血的手才终于放下心来似的落在了地面上。这时候,抢救队员们正好踩着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赶到,以熟练的手法把笹山抬上担架准备送往医院——光是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知道情况的危急。 目送着载着笹山的救护车远去的影子,加纳的内心顿时涌起一股激昂的怒火。他静静握住拳头,以布满血丝的双眼拼命环视着周围。只见在远离人堆的那个地方,搜查员们正准备把塔利克带回拘留所。一看到塔利克的身影,加纳就顿时火冒三丈。 正当他冲动的想要向塔利克扑去的时候,手肘却被一只大大的手掌紧紧握住了。加纳回头一看,发现杰克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在那副黑色的墨镜上,反射出了加纳的凶暴表情。 “杰克,放开我!” “放手之后,你要干什么?” “这跟你没关系!”加纳以唾弃的口吻说道。 “……日本是允许对犯人施暴的国家吗?” 杰克以洞悉一切的口吻说完,就放开了加纳的手臂。 “……哪有这样的可能。” 加纳咬紧嘴唇,放松了紧握的拳头。取而代之的是,杰克却在这时候向塔利克走了过去。在互相对视了片刻之后,杰克忽然在塔利克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尽管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然尔加纳却察觉到塔利克的眼神顿时丧失了活力。塔利克仿佛彻底认输似的向杰克说了一句话,就被搜查员押送往涩谷警署。 “喂,你跟那家伙说了些什么?” “看来就是塔利克向瞳下的指示,吩咐她坐上停在道玄坂的蓝色面包车。” 事情果然正如杰克的预料。可是,塔利克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招供呢? “你是怎么逼他开口的?” “只是稍微向他透露了一点有关这次事件的幕后人的情报罢了。” 杰克若无其事地说完,就向搜查本部报告了有关蓝色面包车的事情。久濑立即向道玄坂附近的搜查员进行确认,却只是得到了“目前并没有发现蓝色面包车”的报告。于是,全体搜查员马上接到了“立即搜索蓝色面包车”的指示。然而,想起笹山浑身是血的样子,加纳的心情实在一时难以转换过来。 “已经没时间休息了,如果你的怒气还没平息的话,就冲我揍过来吧。” 杰克走近加纳,伸出下巴说道。 “揍我吧,用美国式的。” “算了,没这个必要。” 面对如此出乎意料的提议,加纳总算恢复了平静。 “我明白你想揍他的心情,如果不是有必要对他进行讯问的话,我刚才也不会阻止你。” 这句话完全不像杰克的风格,加纳不禁困惑地问道: “……难道,你是在激励我吗?” “don"tknow,maybe.” 杰克摊开双手,不以为然地说道。本来以为他是个只会挖苦人的家伙,没想到也有如此意外的一面。 “发现蓝色面包车!在涩谷车站南出口!” 无线对讲机中突然传出了久濑的声音。瞳和事件的主谋也许就在涩谷车站的难处口——想到这里,加纳就反射性地奔了出去。杰克也默默地紧跟在他的后头。两人穿过里巷,朝着车站的方向跑去。加纳本来对自己的跑速很有自信,但杰克也同样面不改色地紧随而来。明明身材高大,动作却极其迅捷。从他的强韧肌肉和敏捷的身手看来,想必一定是经历过军人般的艰苦锻炼吧。 来到车站前的巴士总站,杰克开始放慢了速度。 “加纳,就算发现蓝色面包车也不要轻易接近,说不定会有什么机关。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听了杰克的话,加纳马上想起了酒吧的大量杀人和被刀刺中腹部的笹山。 “……啊啊,我知道。” 就在加纳自言自语般地说着的时候—— 跟日常街道毫不相符的一阵轰隆巨响震撼了四周。如此强烈的冲击,令加纳和杰克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正当加纳发愣的期间,建筑群间开始腾起一股巨大的黑烟。两人慌忙奔出大马路,只见眼前正展开着一幕非日常的光景。 横卧在地上的蓝色面包车燃起熊熊的火焰,路上还躺着大量的路人。目睹如此情景,加纳和杰克马上冲过了汽笛声此起彼伏的马路。那似乎是一次相当大规模的爆炸。周围的汽车都被熏得一片焦黑。赶到爆炸现场的两人,面对这样的惨状也不禁为之哑然。周围弥漫着浓浓的黑烟,一股异样的臭味刺激着鼻腔。无数血迹斑斑的人们正在那里蠢蠢欲动——恐怕是在等候巴士的时候被卷入爆炸的吧,看起来就像在涩谷车站前展开了一场游击战似的。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甚至还有的人走近燃烧中的面包车用手机拍照。 “这里危险!快散开!离远一点!” 加纳硬是把围观者们赶开一边,然后迅速绕到面包车的后面。在腾腾燃烧着的车内,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影——然而,其全身已经被烧成了焦炭,简直已经到了无法称之为人的地步。 为了尽量避免增加伤亡,加纳决定先把倒在周围的路人们抬到安全的人行道上。可是,光凭他一个人根本就做不过来。转眼向杰克看去,却发现他正一言不发地站在人行道上。 “喂,杰克!快来帮忙!” 杰克的眼前躺着一个身穿风衣的少女。杰克一脸凝重地注视着那个少女,看样子就像遇到了什么非同小可的事情一样。 “怎么了啊?” 加纳也跑到了倒在人行道的那个少女的身边。在风衣中露出的左手手背上,刺着一个怪异的纹身图案。正当加纳打算确认她是否还有意识的时候,却被杰克的魁梧身体挡住了。 “这边交给我吧。” 杰克平淡地说完,就开始对少女的脉搏和瞳孔进行确认。 刺耳的警报声从远处迅速接近而来,许多巡逻警车和救护车都陆陆续续赶到了现场。他们开始对被 面包车引燃的车辆进行灭火,周围也总算慢慢恢复了平静。为了打听事故的实际情况,加纳就向附近一个身穿军大衣的男人出是警察证说道: “对不起,可以向你打听一下吗?” “现在反而是我想问你才对!这是事故吗?还是事件?” 身穿军大衣的男人摆出一副尊大的态度说道。他似乎也被卷入了爆炸,脸上被熏得黑乎乎的,一部分头发也因为被烤焦而变得歪歪扭扭。 “详细情况还不清楚。” 听到加纳如此暧昧的回答,军大衣的男人马上用食指指着他说道: “你还是老实说吧,就说‘这是一次大事件’!像我这样经验老到的人,光是看你们的反应就知道了。如果你说详细情况还不清楚的话,那毫无疑问就是一次大事件!” 看来这次是踩中地雷了。加纳尽管内心觉得很厌烦,但还是决定再多问一句。 “在爆炸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迹象?” “奇怪的迹象……说起来,我好像听到了手机铃声啊。” “手机铃声?” “不……抱歉,这个你别在意。看来只是因为那铃声比较少见,我不知不觉间记住了。” 虽然男人说得没错,但是加纳心底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他还是把这个情报记到了笔记本上。 “加纳,过来一下。” 杰克神色严峻地向这边走来。感觉到事态不妙,加纳马上中断了跟军大衣男人的对话。 “我要用自己的车送刚才的少女去医院。”杰克一边观望着四周状况一边说道。 救护车明明全都离开了现场,可是还有大量伤员躺在路上没有被送走,看来救护车的数量远远无法满足受伤的人数。 “为什么要送她?” 仿佛刻意要打断加纳的问话似的,夹克的手机传出了震动的声音。 “……yes.” 讲了一会儿电话,杰克的神态出现了变化。脸上变得全无血色,拿着手机的手也颤抖了起来。自从开始跟他共同行动以来,加纳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线路如此动摇的态度。他究竟是在跟谁讲电话呢? “……yougotit.” 挂断了电话后,杰克深深吐了一口气。 “怎么了?” 杰克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走进了里巷。加纳也默默地跟在后面。走进高楼的夹缝后,周围的嘈杂声也变得越来越小。确认了周围没人之后,杰克才终于开口说道: “刚才的电话,是我的上司戈登打来的……” 说完之后,杰克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看来是相当难以开口的事情。 “怎么了,有话就快点说啊。”加纳焦急地催促道。 “……我就信任你,跟你说了吧。” “真没想到会得到你的信任。” 加纳以开玩笑般的口吻说道,然而杰克的严肃表情依然没有改变。 “这次事件的幕后人,向我们这边发来了联络。他们已经在八小时之前,让身在涩谷某处的大泽玛丽亚感染上了ua病毒。” “等一下,那ua病毒不就是……” “……是一旦感染发病就会百分之百致死的死亡病毒,潜伏期为十二小时。也就是说再过四个小时,大泽玛丽亚就会发病。而且在发病后,大泽玛丽亚还会向周围散播病毒。” “……ua病毒是空气感染型病毒吗?” 加纳战战兢兢地问道,杰克轻轻点了点头。 “ua病毒感染者一旦发病,就会通过咳嗽等方式随着唾沫放出体外。在大气中拥有极高存活力的ua病毒,即使在唾液的水分被蒸发之后也依然会飘荡在空气中。也就是说,在患者身边半径两米内都是高度危险区域。在大泽玛丽亚发病之前,必须对她是用大泽贤治的抗病毒剂,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加纳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涩谷就会变成一座死城。跟这个相比,刚才的爆炸简直是小菜一碟。” 杰克以断定的口吻说道。 加纳这才终于理解了幕后主使者以抗病毒剂为目标的理由。对将杀人病毒当作武器使用的人来说,抗病毒剂无疑是其最大的眼中钉。正因为如此,他才打算把两者都弄到手吧。只要拥有这最强的一矛一盾,就不会削弱任何一方的价值。 “那么,我们就必须在寻找大泽玛丽亚的同时,准备好抗病毒剂才行。” “冷静点,我的话还没说完……” 杰克话说一半,却听到附近楼层上方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加纳向杰克打了个眼色,改变了谈话的地点。两人穿过里巷,来到一片毫无人气的空地。周围的墙壁被涂画得乱七八糟,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没人用的生锈器具。杰克一路踩着杂草向前走。 “还有下文的话就快告诉我啊。” 加纳忍不住追问道。这时候,杰克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最关键的抗病毒剂存放在大泽贤治的研究所里。研究所里有着极其严密的安全系统,要进入抗病毒剂的保管区域,据说必须得到大泽和田中的指纹认证。” “咦?可是,田中的话……” 加纳不禁无语了。田中是大泽玛丽亚绑架事件的主犯,目前正在逃亡中。现在要让他进行指纹认证的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解锁的办法吗?” “除了指纹认证之外,还可以通过输入密码的方式进行解锁。不过就算那样,也还是需要田中设定的密码。” 面对如此冲击性的事实,加纳不禁感到一阵眩晕。 “事件的幕后人的目的是得到抗病毒剂吧?为什么要实行这种无差别的恐怖活动……” 说到这里,加纳也开始领悟到幕后人的真正意图了。以实行无差别恐怖活动作为威胁,提出以抗病毒剂进行交换的条件。从杰克所说的“向我们这边发来了联络”这句话就可以推测到。 “就算说要跟他们交涉,我们手上也没有最重要的抗病毒剂。如果交涉决裂的话,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借用玛丽亚来实施生化恐怖活动,甚至会认为这是病毒兵器的最佳宣传机会。” 听完杰克的话,加纳不禁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他茫茫然地抬起脸,注视着万里无云的晴空。现在,涩谷这个城市有着几十万人,其中也包括留美和静夫——所有的人都面临着生命的危险。由于感觉不到丝毫的现实感,加纳的思维也几乎要停滞下来。 加纳拼命甩了甩脑袋。现在可不是动摇的时候——他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 “状况我已经明白了。只要在四小时内找到大泽玛丽亚,再将幕后人抓住就行了吧。杰克,我们干吧。虽然对你有各种各样的不满,但我还是觉得,跟你在一起的话应该能做到。” “我的任务只是确保幕后人而已。” 杰克挪开视线说道。听了他这种任务优先人命其次的说法,加纳不仅怒火中烧。然而就在此时—— “……抱歉。” 杰克似乎很内疚似的小声说着,脸上充满了苦涩的神色。加纳感觉到,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如此人性的一面。 “加纳你最好也尽快离开涩谷避难吧……” 加纳从来没想过杰克竟然会为自己担心。不过反过来想的话,这恰好印证了目前状况的紧迫性。 “很感谢你的忠告。不过,这次事件我还是要追踪到最后。” “现在已经不是能凭个人力量来解决的状况了啊。” “即使这样也依然不放弃,这才是日本的刑警。” 听了加纳倔强 的口吻,杰克不禁哼笑了一声。 “那么我就告诉你吧。这次绑架事件的幕后人,是名叫阿尔法德的武器商人。” 加纳一时间无法理解武器商人跟这次事件的关联性。不过仔细一想的话,武器商人的定义是在非常广泛。从以国家和军队为主要交易对象的大企业,到向他人销售非法获得的武器的个人,都可以归入这一类。再加上近年来世界的全球化发展,武器商人的服务范围已经扩大到洗黑钱和麻药交易走私网的领域。即使出现以抗病毒剂为目标的武器商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阿尔法德通常都会事先制定严密的计划再展开行动。不过,这个‘严密’的定义却跟我们所想的有所不同。那家伙的计划总是在完美之中留有一点瑕疵。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听了杰克的提问,加纳只是摇了摇头。 “那家伙的计划就好像自由爵士乐的曲子一样,途中故意安排了足以引发意外事件的破绽。一般来说,人们都不会把偶然发生的意外事件视为必然,要把握到被意外事件打破的计划原型更是困难之至。在某些人看来,计划似乎已经失败。在另一些人的眼中,则像是突发性的无计划犯罪。然而所有人都不会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被完全掌握在那家伙的手掌心。” 连一向傲气凌人的杰克也对此人分外警惕——光是这样就足以看出阿尔法德这个人的可怕。 “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杰克边说边伸出了右手。“如果还活着的话,让我们再见吧。” ……如果还活着的话。 加纳重新咀嚼了一边这次事件所蕴含的意义。想了一会儿之后,他抽回了正准备伸出去的右手。 “握手的话……等事件解决之后再握吧。” 杰克轻轻一笑,放下了伸出的右手。 从空地回到车站前,两人就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跑了起来。加纳所前往的地方,是留美和静夫所在的茶餐厅。在不泄漏搜查状况的前提下,他打算以隐晦的方式却说两人暂时离开涩谷避难。本来的话,这种是应该通告所有身在涩谷的人们知道才对。但是,加纳并没有这样的权限,而且搞不好还会引发一场大恐慌。对每个擦身而过的人怀抱着深深的歉意,加纳在人潮中东穿西插地拼命向前跑。 加纳很快就找到了茶餐厅“劳力克”的所在地。店内的装饰布置给人一种怀古的感觉,同时以稍大的音量播放着古典式的钢琴曲。加纳环视了一下店内,却没有看到留美的身影。但是,他却很快就找到了静夫的所在——那是因为他才刚走进店内,就感受到一个中老年男性投来的严厉目光的缘故。尽管身材并不高大,但是那斗犬般的凌厉表情却能令人联想到他当年的恶鬼刑警的风貌。那张脸跟可爱的留美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然而却能令人感受到跟留美相近的氛围,这也是加纳一眼就看出他就是静夫的原因。不管脸色怎样严肃死板,也还是无法完全掩饰从心底渗透出来的温柔。加纳深呼吸了一下,向静夫所在的座位走去。 “……初次见面……我叫加纳慎也。”加纳一边自报姓名,一边深深地低头向对方行礼。 “你这男人看来比我想象中还要死板啊。”静夫向他投来估价般的眼神。“留美有点事,暂时走开一会儿。” 加纳又低头行了一礼,坐到了静夫的对面。眼前是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女服务生马上走过来询问要点些什么,加纳就随口点了一杯冷咖啡。 “……您在用电脑吗?” “啊啊,我在上sns。”静夫板着脸说道。 “这家茶餐厅能连上网吗?” “……能又怎么样?” 看到静夫狠盯了自己一眼,加纳慌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现在可不是说这些闲话的时候。搞不好就会被ua病毒感染,连留美和静夫都会死掉的。 “……虽然我不能说明详情,但是请您马上离开涩谷吧。” 静夫理所当然地露出了讶异的神色。虽然也明白他恐怕不愿意毫无理由地离开涩谷,但身为警察的自己是严禁向其他人透露搜查内容的。而且因为静夫本来也是刑警,就更不能随口说出多余的话了。静夫默默地注视着加纳的脸。明明是无比严厉的视线,加纳却感觉到那是一种富有包容性的温柔光芒。就像被老练的审问官盯着似的,他差点就想把所有的事都全说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加纳的动摇,静夫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跟什么事件有关联吗?” 忽然被他这么一问,加纳一时间无法回答。 “你刚才叫我离开涩谷,我是问你这是不是跟哪个事件有关。” “……是的。”这已经是不泄漏搜查情报的最极限的回答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带留美一起逃。” 静夫开门见山地问道。看到加纳露出难以回答的神色,静夫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工作更重要吗?”那是一副无奈的表情。“比留美还重要吗?” “这个……”正当加纳面露难色的时候,静夫却先开口说道: “……我以前也一直把工作摆在首位,总是对妻子的事不闻不问。我一向认为跟社会上的恶势力作斗争和解决事件,才是最能体现自身价值的行为。所以,也曾经做过许多不自量力的事,甚至有好几次差点死掉。” 一口气说到这里,静夫露出了寂寥的眼神。 “……妻子总是在为我担心。就连自己患了重病也全然不觉……即使这样,我还是日夜为工作疲于奔命,结果连妻子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实在是荒唐透顶。” 这时候,女服务生把一杯冷咖啡端到了桌面上。看到加纳继续愣着不动,静夫就给他打了个眼色,大概是“你先喝口咖啡吧”的意思。加纳轻轻低头行礼,然后直接喝了一口咖啡。略带苦味的液体,在加纳干燥的喉咙内慢慢地渗透开来。 “我也跟留美说过同样的话。但是那家伙却说这一点也不荒唐。还说什么‘爸爸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静夫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我的妻子和留美真的很相像。不光是外表,连性格也一模一样。所以,我才不想让她遭受同样的命运。” 静夫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正在微微颤抖着。 “而且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当刑警的啊?” “刚开始我只是为了让留美高兴……接着就是为了讨得岳父您的欢心……” 听了他的老实回答,静夫不禁露出苦笑。 “那么你就赶快辞掉这份工作吧,如果你真的想讨我喜欢的话。” “……对不起……这个我做不到。” 加纳满怀歉意地说道。 “在你的心中,留美就只占有这样的地位吗?” “我非常喜欢留美。我希望自己能守护留美,也很希望给她幸福。” “那到底是为什么?” 加纳转眼看向茶餐厅外的风景——各种各样的路人不断在街上来来往往。 “……每次当我想起留美的时候,心底里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我想应该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大家都有自己必须守护的人,都会因此而感到温暖……” 静夫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街道,半眯着眼睛注视着那络绎不绝的人潮。 “作为刑警希望守护市民的幸福当然很好,但也没有必要为此牺牲自己的幸福。” 静夫深有感触地说道。听起来也好像是他告诫自己的话语一样。 “……的确,事实也许就像您说的那样。刚才,我的同事被犯人刺伤了,今天明明是他妻子的生日……” 静夫皱起了眉头,“……那个同事有没有性命危险?” “不知道……不过我想伤得很严重。” “……当刑警就是这样子……” 静夫叹息般地小声说道,然而加纳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他从西装的内袋里拿出笔记本——在翻开封面后的第一页上,有一行潦草的钢笔字迹。加纳读出了那句一直铭记于心的重要话语。 “……不要忘记自己应该守护的存在……这就是基本。” “那是什么啊?”静夫盯着笔记本问道。 “这是我尊敬的刑警前辈说过的话。我一直把它看成是身为刑警必须遵守的基本原则。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同时被刺伤,遇到需要帮助的受害人……在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后,我才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遇到有危险的人就要出手相救,那并不是身为刑警的责任,而是作为一个人的基本原则。” 不知不觉间,加纳正视着静夫的脸说了起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能这么流畅地表达出自己的感情。 “从岳父您的角度看来,也许会觉得我是因为自己的刑警身份才会整天跟危险事件打交道。不过,事实并不是这样。我就是我,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我是开面包店的人,或者是开酒吧的人,我也会做出同样的行动。” “少说蠢话了,面包店和刑警的危险度简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嗯,虽然的确是这样……” 加纳难为情地搔了搔脑袋。 “哼,你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我算是看清楚了。那么,你现在可不是在这里说废话的时候吧。” 听到静夫的沉重声音,加纳不由得端正了姿势。 “刑警光有热情是不够的,事件也不是只凭毅力就能解决。但是,光有冷静判断状况的能力也不行,轻易放弃的话就无法深入追踪事件。” 静夫的表情变得愈发严肃起来。然而,那并不是反对女儿结婚的父亲表情。加纳只觉得自己正在接受一位前辈刑警的指导。 “你听着。冷静的思维和火热的灵魂——刑警必须同时具备这两个条件。” “……对句话,我可以记在笔记本上吗?” “要走的话就快走吧。”静夫有点难为情地说道。 “……岳父您和留美也请尽快离开涩谷吧。” “知道啦,知道啦。” 加纳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留美的容貌。考虑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搞不好自己也许会无法再跟她见面。想到这里,他又产生了想在这里等留美回来的冲动。 不,不能这么懦弱。冷静的思维和火热的灵魂——静夫的话语正在鼓舞自己的内心。在事件解决之后再跟留美见面吧。要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现在只需要向前迈进。 “对了……那个,你到底是……被留美的什么地方吸引了呢?” 忽然间,静夫小声嘀咕道。 “咦?怎么突然这么问?” “是外表吗?” 听到他突然改变话题,加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嗯,她毕竟也是相当可爱的嘛。虽然这么自夸女儿有点怪怪的。” 自从走进茶餐厅以来,加纳还是第一次看到静夫的笑容。 “可爱当然是没错啦,不过也并不只是这个原因。她很温柔,也很懂得关心人。”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 “就是就是。” 说完,加纳和静夫不禁相视而笑。 “你真是个藏不住感情的男人。虽然不太适合当刑警……不过也不错。” 就在加纳低头行了一礼准备离开的时候,静夫深有感触地说道。 “不要忘记自己应该守护的存在……吗。你有一个很好的前辈嘛。” 加纳转过身,又一次向静夫深深鞠了一躬。 离开茶餐厅之后,加纳决定直接前往涩谷警署。即便是为了追踪大泽玛丽亚的行踪,也必须先对建野故意放走塔利克的那件事情进行进一步的确认。如果的确是事实的话,他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用意。建野决不是一个毫无理由就放走犯罪者的人。在这次事件中,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很重要的意义。只要向已逮捕的塔利克追问当时的状况,就应该能了解到建野当时的想法。 加纳一边沿着明治大道往前走,一遍重温了一下这次事件的各个细节。 阿尔法德的目的如果是抗病毒剂的话,那么大泽和田中两人的协助自然是缺一不可的。因为要取出抗病毒剂就必须得到两人的指纹认证。 为了得到两人的协助,他先是把田中拉拢为同伙绑架了玛丽亚。然后,他又命令瞳带上抗病毒剂站在忠犬像前面。趁着警察的注意力集中在公文包交接上的时机,阿尔法德就从瞳的手中取得抗病毒剂……加纳的头脑中出现了这样的犯案步骤。可是,现在阿尔法德还没有得到抗病毒剂。正因为如此,对方才会跟杰克的上司戈登提出交涉的要求吧。 现在还有希望。 即便是连杰克也感到难以应付的对手,也一定会存在百密一疏的突破口。 “在爆炸的面包车内发现的受害人,其身份已经判明。” 无线对讲机中忽然传出了久濑的声音。听到受害人身份这几个字,加纳握着无线对讲机的手也变得有点发麻了。 拜托了……千万不要是瞳……加纳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一边等待着久濑的下一句话。 “田中护。男性,四十岁。就职于大越制药。身份是根据其持有物获得确认的。” 仿佛连呼吸也忘记了似的,加纳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某种意义上,这个消息比瞳的死讯有着更大的冲击力。加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绝望的感觉顿时扩散到了他全身各处。田中死了的话,就意味着无法轻易获得抗病毒剂。现在能立即对付ua病毒的手段,就只有瞳所持有的抗病毒剂了。 “另外……以本时刻为界限,绑架事件的搜查工作到此结束。” 无线机中传来了久濑冷冷的声音。这是加纳从没想过的状况。 “请等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加纳大声追问道。全力搜索大泽玛丽亚的所在地,这才应该是警察目前该做的事情。 “我们接到了大泽玛丽亚已经感染上未知病毒的情报。涩谷应该会设立升华恐怖活动的对策本部。本次事件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绑架事件。也就是说,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职责范围。” 久濑以不耐烦的口吻说完,就单方面地挂断了无线联络。加纳这才发现,自己说不定犯了一个大错误。如果大泽瞳已经落在阿尔法德手上……并且对方在这个前提下向杰克的上司提出交涉要求的话……那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搅乱警方而使出的虚招罢了。 在获得抗病毒剂的前提下,展开用以宣示病毒兵器威力的生化恐怖活动。 阿尔法德恐怕从一开始就是以实现这两个目的为目标的吧。刚才以为还有希望的想法实在是太肤浅了。现在完全就是被阿尔法德耍得团团转。 感觉到敌人的可怕之处,手握无线对讲机的加纳不禁呆呆地站在原地。 15:00远藤亚智 来到位于明治大道高台的宫下公园后,迦南就以严肃的表情环视了一下四周。附近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影。 “先坐下。”迦南指了指长椅说道。然而,瞳却轻轻摇了摇头。 “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姐姐会被绑架呢?” 瞳仿佛再也忍不住似的开口问道。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说明一下。这件事有某些内容我不能告诉你。” 迦南以冷淡的口吻制止了瞳的冲动。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在交替地观察着亚智和瞳的神色,以沉默要求对方理解自己的用意。 “首先,是问题的答案。玛丽亚是代替你被绑架的。” “咦?”瞳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怎么会,为什么呢?” “因为事件的幕后人本来就是以你为目标。” 迦南以平淡的语气轻声说道。 “喂喂!为什么目标会是瞳啊?!” 亚智插嘴说道。 “那个我不能跟你说。” 迦南的坚决口吻,完全没有半点讲情的余地。虽然身材娇小,跟她正面相对的话却会感受到强大的威压感。 “那么,那幕后人到底是谁啊?” “这个我也没法说……实际上,那家伙无论是性别、国籍、年龄还是容貌……所有的特征都是一个谜。所以根本无法说明。”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回答,两人都不禁哑口无言了。 “刚才,你说过姐姐被绑架的事你也有责任,是怎么回事呢……” 听了瞳的提问,迦南垂下了视线。 “四天前,我成功获得了那家伙的行动计划。当时我就联络上玛丽亚,告诉她你将会在晚会现场遭绑架的事。” “……所以姐姐才跟我说不要去参加晚会……” 理解了姐姐忠告的真正用意,瞳悲痛得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我本来事先把一个小型gps交给了玛丽亚,叫她让你带着的……” 瞳沉思了一会儿,但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果然,现在还是玛丽亚带着吗。” “难道……姐姐是……”瞳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苍白。 “没错,玛丽亚为了充当幼儿。才故意代替你被绑架的。” 由于震惊过度,瞳几乎当场瘫倒在地上。亚智慌忙伸手把她扶住。看来瞳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力都已经到了极限。一旦超过她的承受极限的话,说不定会有好一会儿走不了路。 “不过,如果瞳和姐姐都不去的话,那就没有人会被绑架了吧?姐姐究竟是为什么要主动去当诱饵啊?” 亚智百思不得其解地说道。迦南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只是不去参加晚会的话,对方肯定会寻找另外的机会下手。” “啊……说得也是。原来如此。”亚智点头表示理解。 “玛丽亚大概是打算借助gps来引导我到他们的大本营去吧。既可以不让妹妹遭受绑架犯的毒手,同时也能向我提供协助……她应该是这么想的。” “用那个gps就可以知道姐姐的所在地了吗?” 听了亚智的提问,迦南轻轻摇了摇头。 “自从她被绑架之后,gps就没有打开过电源。很有可能是被犯人们抢走了。” “什么啊。说了这么多,现在就连你也不知道瞳她姐姐的所在地吗。” “也并不是完全不知道,我已经从刚才的外国人那里获得了情报。今天早上,玛丽亚似乎被一辆蓝色面包车载着,在涩谷不停地四处兜转。” 听到蓝色面包车这几个字,亚智和瞳不禁对视了一眼。 “不过,至于现在的状况如何,就连他们也不清楚。” “果然是蓝色面包车吗……” 亚智兴奋地把至今为止的经过说了出来。 在绑架犯指定的地方被蓝色的面包车溜走,已经瞳被以拐杖男为首的各种各样的人视为目标等等。虽然有多处莫名其妙的地方,但加南还是默默地听到了最后。 “……看来这件事混入了许多不确定的要素……” 迦南以严肃的表情自言自语道。 “也就是说,那个吗。因为毫无关系的家伙跳出来插手,害得他们的计划全泡汤了。” 迦南轻轻点头同意道: “……因为你和拐杖男的存在,面包车无法停在原先约定的地点……这样想才比较合理。” “那就是说,这应该是趁虚而入搅乱幕后人计划的好机会吧?” 听到亚智兴奋地这么说,迦南满怀深意地轻声笑道: “……这个很难说。” “什么嘛,说得这么没劲。”亚智以赌气的口吻说道。 “完美的计划,其轮廓也会非常清晰。所以,就算达到了目的,在事件发生后也很容易被顺藤摸瓜地追踪到痕迹。反过来说,如果能在混入意外事故的前提下达成目的,那么计划的实体轮廓就会变得模糊不清,追踪也会变得相当困难。” 听了迦南的话,亚智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但、但是,如果发生意外事故的话,不管是谁都会焦急吧。那不是连考虑计划的余力也没有了吗?” “嗯,一般来说的确是这样。不过,以瞳为目标的这个任务,却总是在制定出完美计划的基础上,故意安排上针孔大小的漏洞。这样的做法,就会令那家伙的存在显得像海市蜃楼一样模糊不清。” 迦南稍微扭曲了嘴角说道。这一切听起来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亚智根本无法作出反应。如果迦南说得都是真的话,那这次的对手也实在太难缠了。 “不管如何,既然那家伙的目标是你,那你最好还是不要在街上四处游荡了。” 听了迦南的话,瞳推开了亚智支撑着自己的手臂,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我要去找蓝色的面包车。姐姐是为了我才遭遇到危险的,我不能让自己留在安全的地方什么都不做。” 瞳以坚毅的语气说道。看来她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了。亚智轻轻拍了拍瞳的肩膀。 “既然瞳打算这么做,那么不管对手是谁,我也会奉陪到最后!现在毕竟是同靠一条船嘛!” “……是同坐一条船啦,亚智先生。” “噢!” 面对这种毫无紧迫感的对话,迦南也只好无奈地苦笑道: “那你们就要自己小心行事了。可别期待我每次都能像刚才那样出手相救。” “我明白。”瞳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任何迷惘和恐惧。 仿佛在说“对话到此为止”似的,迦南转身背对着两人,就这样离开了。 也不知道她要去什么地方。是用她自己的方法去救出玛丽亚?还是去找事件的幕后人呢? “算了,我们只需要做我们能做的事。”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亚智并没有立即动身。要是随便在街上乱走的话,也只会重复先前的遭遇。被拐杖男和外国人们追来追去,根本没有余力去找面包车。 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呢? 亚智不经意地仰望天空,设置在街角的监视摄像头掠过了他的视野。就像机器人的眼求似的,默默地紧盯着自己这边。 “对啊……真是的,怎么我到现在才想到!” 亚智忍不住大叫起来。瞳也不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只要用老爸的监视摄像头不就行了吗!” 亚智马上拉着瞳的手奔了起来,目的地是位于道玄坂的摄像监控室。 确认了周围没有拐杖男和外国人的身影后,亚智就带着瞳走进了一座古旧的杂居大楼。两人上到二楼,却看见那负责前台接应的管理员大叔正在打瞌睡。 “快起来,大叔!” 亚智轻轻敲了敲前台的窗玻璃。管理员马上醒了过来。 “老爸吩咐我来检查监视器的状况,可以把钥匙借给我吗?” “啊啊,今天一直没有人来检查啊。真是的,这样真的无所谓吗?难得弄了这么一套监视系统嘛 。” 说完,管理员又打了个呵欠。 “您这么忙,实在打扰了。” 看到瞳毕恭毕敬地低头道歉,管理员马上大吃一惊。 “怎么啦?是亚智的女朋友吗?”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吧。” “我可不能把钥匙借给不回答问题的家伙哦。” 管理员坏心眼地边说边用指尖捏着钥匙晃来晃去。 “是的,我刚开始和亚智先生交往……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瞳露出了满面笑容,再次向管理员低头行礼。亚智甚至比管理员还要吃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瞳的脸。 “好啦,亚智先生。” 被瞳的手肘戳了一下,亚智总算回过身来。从管理员手中接过钥匙,两人就走上了三楼。 “对不起,我自作主张地说什么正在交往……编造出这种差劲的谎话。” “不,因为你突然间说这种奇怪的话……老实说我是有点吃惊啦……” 脸上的肌肉也不由自主地松弛了起来。为了不让瞳看到自己偷乐的模样,亚智连忙快步走在她的前面。 “我想如果不那么说的话就会耽搁时间,所以……” 瞳露出羞涩的表情说道。跟她文静的外表相反,在关键时候似乎也很善于随机应变。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没有,哪里会添什么麻烦。反而是……” 说到这里,亚智却合上了嘴巴。现在可不是说那些闲话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蓝色面包车的所在。 亚智以最快的动作打开门锁,领着瞳走进了房间。虽说是摄像监控室,房间里也只不过是放着一台电脑而已。看到这跟名称不相符的简单设备,瞳露出了颇为意外的表情。 “这就是摄像监视系统啦。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光凭这台电脑就能监视整个商店街了啊。” 亚智打开电脑的电源,并让瞳在椅子上坐下。就这样,两人肩并肩地坐在那里等待操作系统的启动。瞳仿佛等不及似的紧紧盯着还没有显示任何东西的电脑屏幕。看到她专心一志的样子,亚智不禁心跳加速。 “……虽然我不知道瞳你的姐姐有多大的魅力。不过……对我来说,现在的瞳也很有魅力啊。” 不知不觉间,亚智说出了毫无关系的话。尽管看到瞳露出困惑的神情,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自从在快餐店听说了有关玛丽亚的事后,亚智就一直很想跟她说清楚一点。 “因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险,瞳你不也是没有灰心放弃吗?你不总是想方设法要向姐姐道歉吗?” “那个……是因为我对姐姐说了很过分的话。” 操作系统已经启动完毕,接下来就是启动监控软件。亚智一边操作着鼠标,一边注视着瞳说道: “虽然你也许是说了很过分的话,但是世界上不肯老实承认自己错误的认可多着呢。” “……我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而已。” “最近也没多少人会干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啦。否则的话,涩谷哪里会变成现在这种到处都是垃圾的模样。我并不认为魅力只体现在某个特别的地方。能做到理所当然的事情的普通人,我也很喜欢。” 说完之后,亚智才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瞳也很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哦,准备ok了。” 看到监控软件的画面已经出现,亚智就马上把话题转移到电脑屏幕上。 “这东西非常简单,就连我也懂得操作。” 亚智点了几下鼠标,屏幕上就出现了四个窗口。每个窗口都显示出涩谷街道某个角落的风景。那监视画面看起来一顿一顿的,这是因为图像每隔两秒更新一次的缘故。接着,亚智又操作了一下键盘,监视画面被切换到另一个地点。点击其中的一个画面,那个窗口的内容就被扩大显示出来。 “这个监视系统,其实是老爸做出来的。” “你的爸爸真厉害呢。” 瞳的双眼紧盯着显示屏,同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好像是在东京电工大学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不过他说后来为了跟老妈结婚,才继承了现在那家电器店。” “……真让人感动呢。那么,现在是两人一起经营店铺吗?” 听瞳这么一问,亚智稍微停顿了一下,回答道:“不……老妈在我四岁的时候已经死了。” “是这样吗……”瞳的声音马上变得阴郁起来。 “啊啊,你也别这么说啦。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也没有什么悲伤的感觉。” 亚智又继续切换到另一个监视摄像头的画面。在这样依次调查涩谷街道风景的过程中,他更进一步体会到这个监视系统的强大。借助这个系统的话,所有处于监视摄像头范围内的人都可以马上找到。当然,如果对象走进建筑物的话时没办法继续跟踪,不过那辆蓝色面包车应该是停在路边的,相信只要花点时间就可以把它找出来。 正当亚智盯着屏幕看的时候,瞳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据说那是名叫理兰德·帕玛的大学讲师送给她的一首原创音乐。 “是田中先生发来的邮件。” 瞳一边浏览着手机画面一边说道。 “亚智先生!!”瞳突然大声叫了起来。“田中先生说他已经找到蓝色面包车了!” “你说什么?!”亚智喊得比瞳还要大声。 “虽然想跑着追上去,但还是没能跟上。面包车是朝着涩谷车站的方向驶去的……他这么说。” 瞳把邮件的内容读给亚智听。 “你姐姐呢?在不在里面?” “不,他没有写得那么详细。” 因为已经超出了商店街的范围,车站前并没有设置监视摄像头。亚智决定先切换到靠近涩谷车站的监视摄像头看一看。就连等待画面更新的几秒钟也令人感到心焦如焚。看到四个窗口都出现了新的画面,他就按下键盘放大显示其中一个窗口。那是大致上能看出是南出口的图像,亚智继续将画面放大到极限。 “啊!”瞳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屏幕上朦朦胧胧地显示出蓝色面包车的轮廓,似乎正停在巴士总站的旁边。考虑到田中刚才发来的邮件内容,那应该就是自己和瞳一直在找的那辆蓝色面包车了。 亚智和瞳都不约而同地奔出了房间。把钥匙扔进管理室后,两人就离开了杂居大楼,沿着道玄坂全力向前疾奔。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向前奔跑。这时候的心情,就好像漫长的马拉松比赛终于看到了终点一样。 穿过涩谷markcity旁边的小路,就可以看到前面大型人行天桥和巴士总站。那辆蓝色面包车也很快就找到了。因为涩谷站南出口的广场一般是不允许停车的。正因为这样,那辆蓝色面包车的存在就更显其妙了。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某种动物式的直觉使亚智放慢了奔跑的速度。这时候,人行横道的信号灯也正好是红灯,然而瞳却没有管那么多,一口气就冲出了大马路。亚智慌忙想要迫上去,可是一辆大卡车正以猛烈的速度向这边驶来。本想等卡车驶过后马上冲出去,然而大卡车后面却跟随着源源不断的车流。 好不容易等到信号灯转绿的时候,瞳已经跑到蓝色面包车旁边了。 “瞳!!一定要等我过去!!”亚智大声喊着追了上去。 那些绑架犯应该就坐在面包车里。不管怎么想,毫无防备地靠近面包车都是极其危险的行动。可是,一心只想着要救姐姐的瞳并没有听亚智的规劝,正把脸凑近窗玻璃打算观察车内的状况。由于窗玻璃上 贴上了反光胶片,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样子,于是她又绕到了车的另一侧。 就在瞳的身影消失在亚智视野中的瞬间—— 仿佛被巨大的火焰高高托起一般,面包车突然腾空而起了。 爆炸引起的烈风和巨响.连身在几十米外的亚智也能清楚感觉到。就像电影的合成画面似的,周围的路人也同时被轰飞了。面包车的车预盖也被炸飞到路面上,看起来就像铝箔似的歪歪扭扭喷着火焰。 “瞳!!” 亚智一边大叫,一边朝着熊熊燃烧的面包车跑去。路上横七竖八地到着几十个被卷入爆炸的行人,随处可见的黑烟和血迹更进一步衬托出周围的凄惨气氛。 “瞳!!瞳!!” 亚智拼命寻找着瞳的身影。 很快他就发现有人倒在离面包车几米远的路上——正是瞳和迦南。 “瞳!振作点!!” 被迦南抱住的瞳正闭着双眼,大概是因为离爆炸过近的缘故,脸上也被弄得黑乎乎的。亚智轻轻抱起瞳的身子,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她的意识似乎还很朦胧,听了亚智的问话也没有什么反应。瞳的脖子上有一小点红色的血迹。用手指擦掉后,也没有发现继续出血的迹象。大概是被谁的血沫溅到了吧。不管怎么说,看来她也没有受伤。亚智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瞳……她没事吧?” 倒在地上的迦南坐起身子问道。她身上的衣服各处都出现了烤焦的痕迹,头上还在流血。比较两人的损伤程度,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是迦南在爆炸中保护了瞳。 “迦南……是你救了瞳吗?” “……她没事吧?” “嗯,瞳的姐姐呢?” 迦南没有回答。难道是——亚智不由得向面包车内看去……在腾腾的火焰和黑烟中,可以隐约看到一个人影。 “……怎么会这样……”亚智马上移开了视线。 “快点……把瞳带走吧……现在,要是那帮家伙出现的话……” 迦南痛苦地扭曲着脸说道。 “……知道了。”亚智抱起瞳站了起来。 “……等等……有件事要先告诉你。”迦南叫住了他。“是阿尔法德。” “咦?” “……阿尔法德,是事件幕后人的名字。只要接近事件的核心,你早晚都会听到这个名字。不过,如果你还爱惜性命的话……就不要再跟阿尔法德扯上关系了。明白的话,就快走吧……” 亚智抱着瞳离开了现场。他并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单纯地觉得应该尽量远离这个地方。跟两人的方向相反,看热闹的人群正不断向爆炸地点集中而去。 面包车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朝着天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15:00小玉 开什么玩笑?究竟在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我非要死在这里不可? 我才不要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莫名奇妙地死掉。 枪口正直直地抵在我的额头上。面对拐杖男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我毫不畏怯地反瞪着他问道: “等一下!我的名字是叫大泽瞳吗?” 我一边大叫,一边向前踏出一步。拐杖男似乎对我的声音做出反应,皱着脸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意思不意思的,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少开玩笑了。” 跟话语相反,拐杖男似乎正对是否该扣下扳机感到犹豫。 “我才没有开玩笑!”我看准机会拼命解释道。“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大泽瞳?!” 拐杖男慢慢地放下了手枪。“……发生了什么事,说得详细点。” “说得详细点……可是我根本没有记忆啊。” 没有办法,我只好把在仓库醒来之后的事情简单告诉了他。听完我说的话,拐杖男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他在地上放着的啤酒箱上坐下,搔了搔头发,露出一脸苦闷的表情。 “那么……我究竟是不是大泽瞳?” “……不是。” “那么大泽瞳到底是谁?是跟我很相像的人吗?” “吵死了……安静点。”拐杖男以唾弃般的口吻说道。“怎么办……这样下去的话……” 拐杖男松了松衣领上的黑白领带,一脸空虚地自言自语起来。 “……那个……如果我不是大泽瞳的话,就是说你找的人不是我吧。” 尽管我这么说,拐杖男还是没有回答。 枪口无力地垂向地面。看来他虽然对我没有了杀意,但还是不打算就这样放我走。现在还是先老实待在这里,等找到逃跑的机会再作打算吧。 “也许已经赶不上了。” 拐杖男小声嘀咕着。他说也许赶不上了,到底是指什么呢?虽然我对此感到很在意,但现在也不像是可以随便追问他话中含义的气氛。不管怎么说,我已经能确定自己不是大泽瞳了。也就是说,关于我是谁这个问题,现在又重新回到了原点。拐杖男默默地陷入了沉思,我也没办法离开这里,只好茫茫然地想着自己的事。 我究竟是谁呢?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自问过多少遍了。 我是…… 我是…… 我是…… “小玉君~!小玉君——!” 我是……小玉? 我循声向马路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恶心条纹西装的人影——柳下正大声叫着向我这边跑来。看来这个人就算是掉进了地狱也能精神饱满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太好了!又在这么巧的时候遇到你!” 仿佛被柳下的异样存在感所排斥一般,拐杖男砸了咂嘴就立即转身离开了。 “你跟那中年男人在谈什么呢?该不会在谈什么肮脏的交易吧?” “社长!来得正好!”我不由得摆出了胜利姿势。 “咦?什么啊?” “没有啦没有啦。先别说这个,你有什么事吗?看你笑得这么开心。” “笑得很开心?我吗?”柳下摸着嘴巴露出了恶心的笑容。“是啊,当然开心啦。” 这样的轻松态度,完全不像是快要参加强制劳动的样子。从他笑嘻嘻地张开的嘴巴里,可以看到一对形状独特的门牙。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啦。是一举发大财的方法哦!” “难道……你又打算卖什么东西吗?” 听了我无奈的回答,柳下马上摇了摇那张长脸,唾沫横飞地说了起来: “这次可不是那么简单!要问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级别不同,数字的位数也不同!听了你可别吃惊哦!” “好啦好啦。”我随便应声道。 “这一次啊,谁也想不到!是一千万日元啊!” 柳下伸出食指高高举向空中,一脸得意地看着我说道。 “吃惊吧?那当然会吃惊啦。而且这一次不需要任何资本,无风险高回报!哎呀呀,这下我终于要加入亿万富翁的行列了。” 虽然一千万日元根本达不到亿万富翁的位数,但是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荒唐之至,我也没力气去反驳他了。 “话说回来,你有没有看到知里君呢?要知道一千万日元,无论如何也需要知里君的帮忙啊。” “知里小姐吗?自从在会场告别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了……” “如果你见到知里君的话,你就叫她马上跟我联络吧。当然,我自己也会去挑战一次啦。” 虽然完全不知 道他在说什么,我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谢谢你,小玉君。作为谢礼,我拿到一千万日元之后就送你五千日元吧。” 真小气——我不禁在心底嘀咕道。 “那么,知里君德市就拜托你啦!拜拜!” 柳下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只给我留下发自全身心的倦意。 可是,接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办呢。独自一人留在小巷里,我不禁感到手足无措。 我首先想到的是找警察帮忙。可是,就算找到警察,这种状况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比如…… “名叫大泽瞳的人将会有性命危险。” 我这么说的话,警察应该就会问。 “那个人是谁?到底是谁要杀她?” 这恐怕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吧。不,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把我说的话当回事。毕竟我既不知道大泽瞳是谁,也不知道要杀她的人是谁。而且我根本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结果多半会被当作是语无伦次的疯子被赶出来。 如果警察不行的话,那到底该找谁呢?挂在脖子上的项链轻轻地晃动着。我不经意地看向地面,发现那里有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大概是拐杖男离开的时候掉出来的吧。我捡起笔记本随手翻了几下,发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那照片是两个男性和一个女性的合照。其中一个男性似乎是拐杖男年轻时的模样——这一点从那细长清秀的眼眸就可以看出来了。我觉得这应该是很重要的照片,所以就把笔记本放回到拐杖男刚才做过的啤酒箱上面。等发现弄丢了笔记本之后,他就应该会回来这里找吧。 我离开小巷,无奈地朝着大马路走去。通往涩谷车站的路上依然是人山人海。会不会碰巧跟认识我的人遇上呢?怀着淡淡的期待,我漫无目的地向前迈步。走过之前派发试饮品的忠犬像前,穿过大护栏朝着涩谷站南出口走去。这里有大型人行天桥和巴士总站,跟忠犬像所在的车站前广场有着不一样的气氛。正当我茫茫然地眺望着天空的时候,却发现有一艘气球飞船漂浮在那里。在其充气的气囊部位还写着“hime”这个名字。似乎是哪个艺人的宣传广告。 ……怎么? 不知为什么,我总是对那气球飞船感到很在意。究竟是为什么呢?我觉得好像以前也看到过这样的东西。 在哪里? 在哪里呢? 就在我停下脚步默默地注视着气球飞船的时候—— 耳膜突然感受到一阵巨大的冲击,就像耳朵忽然间被谁捅进了一根棍子似的。一时间,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颊上感到一阵热浪涌来,我转身一看,才终于知道那是爆炸产生的巨响。巴士总站旁的一辆蓝色面包车正燃起一条巨大的火柱。周围有许多人都被卷入了爆炸,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那简直是毫无现实感的电影中的一幕。 我茫然地注视着从面包车中燃烧起来的火焰。 这时候,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我仿佛在火光中隐约看到了另一幕情景。 又来了……头脑中又再次浮现出类似中东国家的景色。 干燥的沙漠味道刺激着我的鼻腔,周围充满着阳光和热浪,灼热的烈风吹拂着我的头发。 腐朽的街道,腐朽的路面,腐朽的房屋。还有缠绕在十根指头上的红绳…… 在男人们的包围中解救了我的那位少女面前,我正在示范着绕绳游戏的玩法,不断重复着用手指挑起绳子做出各种图案的过程。少女的冰冷眼眸中也隐约显露出跟她年纪相符的好奇心。最后我摊开手掌,做出了“梯子”的形状。表情变化并不丰富的少女,这时候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怎么样,很有趣吧?迦南。” 我如此称呼那位少女的名字。 能记起来的就只是到这里为止。在一片混乱的爆炸现场,我独自一人茫然呆立。看来我好像终于触碰到了自己丧失的记忆中的冰山一角。 “……迦南。”我不由自主地说出声来。“没错,是迦南。” 就在我不经意地说出口的瞬间,内心突然涌起了一股不可思议的使命感。 我有一件无论如何也要去做的事。 如果不那么做的话,名叫迦南的少女就会有危险。 “冷静点,我……要冷静点……” 尽管我拼命要稳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心中还是产生了一种想马上奔跑起来的冲动。 但是,到底该去哪里呢? 我连去处和目的也不知道,焦躁感和迫切感不断在内心积聚交混。 “求求你……快想起来好吗……拜托了……拜托了……” 我注视着黑烟,仿佛向天祈祷似的嘀咕着。 “……别动。” 在耳边突然传出一个声音的同时,脊背也触碰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根本不用回头,光是听声音我就知道来者是谁了——肯定是刚才的拐杖男。 “你要找的不是别人吗……” “我冷静想了一下,现在要用你来当诱饵。” 因为周围正陷于爆炸的混乱之中,根本没有人发现我被人用手枪威胁。抵在背后的类似手枪的物体,又进一步加大了力度。没办法,我只好乖乖地被他推着往前走。 15:00御法川实 御法川一边抱着笔记本电脑,一边在人潮中快步往前走。目标就是能让自己静心写稿的“劳力克”茶餐厅。 现在已经是金融公司即将到编辑部追债的世间了。为了让对方延长还债期间,自己必须向他们证明下个月的“传说中的大将”可以顺利发行。只要把剩下的十二页空白填满一半,就应该可以说服金融公司。 一推开“劳力克”茶餐厅的门,他就马上按下电脑的电源按钮。为了在位子上坐下的瞬间就能马上开始工作,就连操作系统启动的时间也必须尽可能节约下来。 “欢迎光临……” 一看到御法川的脸,女服务生的表情马上僵住了。 “……你又来了吗?” “快感谢我吧,我已经当上你们这儿的熟客啦。” 正当他想要在店内找空位的时候,女服务生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非常抱歉,现在本店已经满座了。” 女服务生仿佛大获全胜似的笑着说道。御法川仔细一看,的确是所有座位都坐满了客人。 “既然这样,我就在这里写吧!借你们的电源用一下!” 把插头插进身旁的插座后,御法川就一下子在地板上坐下,然后把笔记本电脑放到大腿上面。目睹了这样的情景,女服务生也只得无奈地抬头仰望着天空。御法川一看到操作系统启动完毕,就马上双击图标启动了文字编辑软件。 “你做这种涉嫌妨碍营业的事,小心被人家报警哦。” 才刚准备打字,就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御法川一脸不悦地抬头看去,只见面前正站着“burninghammer”即卖会的主办者——全身散发出骗子味道的名叫柳下的男人。 “怎么啦,是你啊。明明没钱还跑到茶餐厅来,还真有你的。” “喝咖啡这点钱我当然还是有的。这个先不说,你要在这种地方写原稿吗?” 柳下看了一下御法川的电脑屏幕,只见屏幕上正显示着写了一半的原稿。 “……虚假减肥食品即卖会陷入大混乱……” 柳下以朗读的语气读出了原稿的内容。然后,御法川就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接着读了下去。 “主办者柳下纯一不但看起来像骗子,连嘴巴也很臭……怎么样,很不错的原稿吧?我这样写已经算是很 给你面子了。” “哎呀呀,真是的,很不错的原稿。太棒了,简直让人敬佩不已。” 柳下面露笑容地握住了笔记本电脑。 “噢噢,那么接下来的你就买杂志再读吧。” 御法川刚想用手挡住屏幕,柳下的表情就突然变得凶暴起来: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东西,我怎么能让你写出来!” 突然间,柳下猛地把笔记本电脑抢了过来。电源线也被顺势扯掉,御法川也因为反作用力整个人摔倒在地。看到柳下转身就飞奔跑出店子,御法川也慌忙追了上去。 “喂!等一下!” “我才不等!” 跑到大马路后,柳下就冲进了通往地下商场的楼梯。 柳下在百货店的食品销售区转了几圈,打算甩掉御法川的追踪。虽然论速度的话应该是御法川占上风,但是因为购物客的阻挡,总是无法缩短跟柳下之间的距离。反而是柳下跑得越来越远了。如果世界上有逃跑世界锦标赛的话,那柳下绝对拥有足以成为日本代表的实力。 ……可是,等一下。 御法川边跑边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如果只是不满意原稿内容的话,他根本没必要四处逃来逃去,直接把电脑往地上一摔就完事了啊。 “喂!你打算把我的电脑拿到哪里去!” 御法川大声喊道。柳下马上回头应道: “我把它卖了换钱!你就当作是毁谤我名声的赔偿金吧!” “开、开什么玩笑!现在还没有刊登上杂志,还说什么毁谤名声!” “那么就当作是赔偿金的提前预支吧!” 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柳下很快就混入了人潮。尽管御法川已经拼尽全力追赶,但最终还是不敌逃跑的王者。在泡菜销售区前,御法川不禁茫然若失。非但没有完成原稿,现在还陷入了极大的危机。 “不,在这时候手足无措的话就只是一般人罢了!” 御法川抓起一把试食用的梅干塞进嘴里,在强烈的酸味刺激下,他充分调动着所有的脑细胞进行思索。 柳下说他要拿电脑去卖。可是涩谷并没有专门收购旧电脑的专门店。那么,他到底要拿去哪卖呢? 吃完梅干之后,答案就像闪电一样出现在脑海中。 ——是杂货店。 位于中心街的杂货店,那里的店面确实是贴着一张“高价收购pc!”的贴纸。虽然大多数人都不可能把这些细微的景色特征一一记住,但是对身为世界级记者、拥有高度观察力与记忆里的御法川来说,那也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柳下,你可别小看我!” 御法川用手指指着柳下消失的方向喊道。 走出地下商城之后,御法川就一口气跑到了中心街——他完全没有考虑过推理出错的可能性。 拼命跑了好一会儿,那以红色为基调、外观给人一种花哨感觉的杂货店已经近在眼前。透过玻璃向里面看去,一下子就能看到那特别引人注目的爆炸头男人。看到御法川喘着粗气冲进来,柳下顿时吃惊得整个人跳了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的行动我早就了如指掌了!来,快把电脑还给我!” “不要,不要!我无论如何都需要钱啊!” 柳下完全没有半点愧疚感,还死死地抱着电脑,把脸扭过一边。看到他连小孩子也不如的态度,御法川马上火冒三丈,用手掌在他的爆炸头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别像小孩一样!适可而止吧!!” 尽管被御法川连续拍了几掌,可是留下却完全没有躲开。那爆炸头不停地晃来晃去,但是他依然一动不动。柳下似乎是被墙上贴着的一张海报吸引住了。拍了一会儿,御法川也开始觉得有点手痛了。 “……就、就、就、就是这个啊!!” 柳下发出公鸡般的怪叫声,像御法川那样用手指指着海报说道。海报上用华丽的字体印着几行字。 <大胃王比赛“greatstomach”隆重开幕!!> <只要吃下一千个冰激淋,就能获得奖金一千万日元!!> <但是,如果不能吃完一千个的话,就必须为之前吃掉的部分付钱!> “哈哈哈哈哈,蠢货!我已经不需要这种破电脑了!” 柳下把电脑塞回给御法川说道。 “你才是蠢货!” 刚接过电脑,御法川又拍了一下柳下的脑袋。想到在这段时间内遭受的损失,他就觉得不管揍他多少次都不解恨。正当他举起右手想要再揍一下的时候,柳下就像蟑螂似的溜出了杂货店。既然电脑已经拿回来,那就没必要再追她了。 御法川擅自借用店里的电源,试着启动了一下电脑——系统还可以正常启动,数据也没有丢失。 “……客人,请你不要擅自用店里的电源啊。” 从店里头走出一个身穿黄色连体衣的男人——那正是他上午为了完成监视社会的企划采访过的路人a。 “什么嘛,原来是路人a啊。你是这家店的店员吗?” “路人a……我的名字叫安田啊……” 御法川向一脸无奈的安田说明了事情经过,也为自己擅自使用电源的事向他道了歉。 “原来是这样的吗。太好了,幸亏我还没有买下来。”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你难道明知道是赃物也会收购吗?” “那当然了,不管是不是赃物,只要卖得出去就没问题了嘛。” 安田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答,还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 “嗯,说的也是。”御法川也跟着笑道。“……开什么玩笑!!” 听到御法川的厉声一喝,安田的视线就开始有所动摇了。 “这家店里卖的都是赃物吗?” “没、没有这样的事!”安田拼命摇头否定道。 “就算你想隐瞒也是没用的。你已经接受过我的采访,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对。” “请、请一定要保守秘密,我最多也只是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回来卖而已。不过,那并不是赃物,应该没问题吧?” “蠢货!就算是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回来卖也同样是犯罪行为!” 御法川用手指指着安田喝道。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来卖,就有可能触犯刑法第二百五十条中规定的非法占有失物罪,处罚则是处以一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或者十万日元以下的罚款。 “果、果然是这样吗?这个,其实我本来也觉得有点问题……” “不过,我并不是警察。比起法律,我更优先考虑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就告诉我吧,哪个是捡回来的商品?” “嗯……那个,那个,那个,那个,那个,那个,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御法川在店里转了一个圈。椅子、台灯、烟灰缸、灯泡、闹钟……几乎所有陈列在店面的商品都是捡回来的东西。仔细观察一下就可以发现,每一件商品都似乎是能在垃圾场找到的东西。可是,每个商品都无一例外地被标上了高价。 “这么贵能卖得出吗?” “哎呀,这当然能卖啊。比如那条在绿山学院附近捡到的项链,今天就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买走了。虽然我标上了四万日元的价格,不过我给她算便宜了一万日元,最后以三万日元的价格卖出。” “就算便宜了一万你也赚翻了吧。” “嗯,毕竟是捡回来的东西。哈哈。” “我说你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蠢货!!” 御法川又大声喝道。 一卷全(完) 17:00加纳慎也/远藤亚智/御法川实/大泽贤治/剧团·迷天使 18:00御法川实/加纳慎也/远藤亚智 建野京三(1)/杰克·史丹利(1)/建野京三(2)/杰克·史丹利(2) 尾声:阿尔法德/尾声:迦南/再演:天野健太 17:00加纳慎也 蓝色的天空中轻飘飘地飞起了一个黑色物体。 发出巨响的手枪高高的跃到了半空中。从水塔的阴影下窜出的身穿短大衣的人影踢飞了原本被建野握在手中的枪,而枪声就是因为那时的反作用力而打响的。而后,又见短大衣一个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建野的下巴一记肘击。在这过程中加纳甚至没来得及开枪,等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建野已经趴倒在了地上,而玛丽亚则头也不回地冲下了逃生楼梯。 “玛丽亚!” 加纳刚想追上去,却因为余光捕捉到的某个闪光而停下了脚步。短大衣手握一把新月形的匕首,利刃正对准了建野的咽喉。 “住手!!” 匕首在距离建野的脖子仅剩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要是加纳再晚上一秒,只怕建野的喉咙已经断了。那个身穿短大衣的人的手背上,纹着一种独特的图案。 “……你、你是……” 加纳惊愕地开口道,只见那人伸手取下了原本遮挡住容貌的头巾。不出加纳所料,她就是那个在面包车爆炸时倒下的外国少女。少女有着一张柔和的娃娃脸,但目光却冰冷刺骨,这看起来很不协调,给人一种极其深刻的印象。 “为什么制止我,”少女淡淡地开口道,“你不也打算开枪吗?” “既然大泽玛丽亚已被释放,就没理由开枪了。把刀收起来吧。” 少女后退了几步。加纳跑上前去试了试建野的脉搏,发现均匀有力,看来只是昏过去了而已。加纳帮他翻了个身,让他仰躺在地上。 “你为什么要救大泽玛丽亚?” 加纳同道。少女思索了片刻,回答说。 “……她是我的朋友。”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她,但保护玛丽亚是当前第一要务。加纳迈开步子打算跑向安全楼梯,却被少女叫住了。 “我不会把玛丽亚交到警察手里。” “为什么,你不想帮她吗?” “要是被隔离,我就没法救她的命了。”。 听她这么说,似乎已经全都察觉到了。美丽的长发在风的抚弄下柔柔地飘动着,那五官深刻的容貌仿佛一个精致的人偶一般,散发着少女独有的魅力。她宛如玻璃碎片般危险的美丽,让人明知道危险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向她伸出手去。 “做个交易。” 仿佛不该出自一个少女口中的话语,让加纳顿时紧张了起来。 “以这次事件的情报作为交换,告诉我大泽瞳在哪儿。” 大泽瞳应该是和杰克一同行动的,只要用手机打个电话就能知道她的位置了。不过,大泽瞳也是此次事件的重要人物之一,怎么可以轻易透露她的消息。 “为什么你要知道瞳在哪里?” “你就回答,愿意或是不愿意。”少女语气十分强硬。 毫无疑问,眼前的少女掌握着一定的情报,而从她救助玛丽亚这点来看,加纳认为她应该不是瞳的敌人。 “明白了,我告诉你。” 见加纳回答得很干脆,少女微微点点头。 “你叫什么?” “迦南。” 少女吐出的名字令加纳不禁打了个冷战,他回想起了外国犯罪组织基地的惨状。少女是中东的工作人员……要不是亲眼见到她打昏建野的那一连串动作,只怕加纳还不敢相信。 “某个人物想要得到抗病毒剂。我的目的,是抹杀这人,阻止他的计划。” 迦南语气淡然而直接地切入了主题。抹杀这两个词并没有让加纳觉得有任何异样,看来他已经被今天发生的种种情况麻痹了感觉。 “……你说的某个人物,是不是那个名叫阿尔法德的武器商人?” 迦南摇了摇头,灵活地将匕首的刀锋一转收进了袖口。这一系列动作就像变魔术一般转瞬即逝。 “ua病毒被用作武器,建立了无数战功,而抗病毒剂能使这武器无效化,世界上不知有多少国家想得到它。但是,大越制药研究所的防备十分完美,他们加以二十四小时监控,使用了各种方法将抗病毒剂保存在了保管区域。想要将药剂带出是不可能的。” “所以,正因为想靠大泽瞳将药剂带出来,才引发了绑架事件,是吗?” 加纳说着,心中同时涌起了一个个无法释怀的疑问。如果瞳真的持有抗病毒剂,那么杰克主动联系一下倒也不坏。也有可能瞳身上并没有抗病毒剂,这样一来,绑架事件的真正目的便再次变得模糊了。加纳不禁有种忽然回到了起始点的感觉。 “让她带来……这说法并不正确。应该是阿尔法德强加在了她的身上。” 察觉到了加纳的不安,迦南浅笑着说道。 “……一周前,阿尔法德让大泽瞳感染了ua病毒。” 对话内容忽然转向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不光是玛丽亚,就连瞳也被感染了病毒?并且,此事并非这几天发生的,而是早在一周前。但是,艟看上去并不像感染了ua病毒。这么说来,这也就意味着她已经注射了抗病毒剂。 “当一周前被感染后,瞳的父亲大泽贤治就立刻对她注射了抗病毒剂,所以她才能平安无事。当然,施用抗病毒剂的过程中也得到了田中护的帮助,因为阿尔法德早在事先收买了他。” 纠缠的线索似乎在逐渐被解开。首先收买了大泽的部下田中,而后让他的女儿感染病毒,这样一来想要迫使大泽采取行动也就并非难事了。但是,既便如此还是无法解释阿尔法德的目的究竟为何。为什么他要让瞳感染病毒,并迫使大泽施用药剂呢。 “在注射药剂后的一周内,大泽瞳的体内会残留dds。简而言之,现在可以从大泽瞳的血液中提取抗病毒剂的数据。” 迦南的解释令加纳大脑一片空白。看来种种要素都要被一根线索串联起来了。 “阿尔法德的目的就是瞳的血液。” “他的想法应该是,既然无法从研究所弄出抗病毒剂,那就找个人,用她的身体带出来。” 阿尔法德点名要求让瞳来交付赎金,还雇用了外国人进行手提箱的接力。加纳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以此类行动来扰乱警方搜查并趁机绑架瞳的行动计划。但是,他思维在此被一个巨大的问题挡住了去路。既然是以瞳的血液为目的,为什么不已开始就绑架她却绑架了玛丽亚呢?二人是双胞胎所以搞错了这个理由,在整个计划的性质上是不可能存在的。 在加纳的疑问下,迦南低下了头。 “玛丽亚被绑架都是我的责任。我事先与玛丽亚进行了接触,并告诉了她有关瞳的绑架计划。为了保证瞳即便被绑架也能确定她的所在位置,我给了玛丽亚gps发信装置。没想到事情却没能如我所愿,玛丽亚代替了瞳,故意被阿尔法德绑走了。另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玛丽亚被绑架后gps的电源一直没有开启,我也就一直没能锁定她的位置。” 说到这儿,迦南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建野。 “说到底,遭遇意外的并非我一个人。因为这家伙的行动,阿尔法德的计划也出了岔子,他没能抓住瞳。但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应该认为这些意外全都在那个男人的计划之中。” “阿尔法德的计划的完美之处就在于不够完美…… 是这意思吧?” “没错。你听谁说的?” “把你进去医院的那个叫杰克的家伙。” “那个caseofficer吗?”迦南嗤笑似的说道。 所谓caseofficer也就是指cia。这样解释他的真实身份倒也让人信服。据说日本国内潜伏着一百人以上的cia谍报人员,但因为身份机密,一般人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既然阿尔法德是个军火商,那么很难说抗病毒剂是否已经流传到了哪个国家。作为一个病毒武器的使用国而言,如此事态是绝对需要避免的。所以,将企图阻止计划实施的人送来也并非不可思议。” 忽然响起了一个小小的发信音,迦南立刻停了口,从胸前的内袋里取出一部pda。 “玛丽亚身上的gps启动了,这样一来就知道她在哪儿了。” 迦南注视着液晶画面,表情渐渐明朗起来。 “我该说的都说了,告诉我瞳在哪里。” “……好。” 加纳取出手机,拨打杰克的电话。 “怎么了?”杰克立刻接起电话。 “瞳现在和你在一起吧?” “是啊,正打算一起去道玄坂的远藤电器店。” “远藤电器店?为什么要去那里?” 道玄坂的远藤电器店,迦南曾多次从那里经过,她对那家仿佛随时可能倒闭的老铺子印象深刻。 “反正有些事吧。你那里怎么样?” “情况还是一团糟,不过正在逼近事件的真相。总之拜托你啦,好好保护瞳的安全,阿尔法德的目的是她的血液。” “血液?” 加纳可以想象杰克严肃的表情,并将迦南之前的话转达给了他。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杰克的语气中开始带上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情绪,“明白了。等事情办完我就带大泽瞳去涩谷警署。” 按下挂断键,加纳将瞳的位置告诉了迦南。 “那么,首先得保护玛丽亚,然后再去找瞳。” “我也去。” “……随便。” 迦南吐出这两个字之后,飞快地跑了开去。加纳再次确认了地上的建野的脉搏后也追了上去。 二人出了南平台的南大楼跑向涩谷站。一边穿梭在狭窄的小巷,迦南一边不时看一跟pda,看来她选择的是距离玛丽亚最短的路线。 二人跑着跑着,来到了人满为患的道玄坂。这里离爆炸事件的发生地并不远,却依旧热闹得令人费解。而令加纳最为在意的,是迦南奔跑的方向。再这样跑下去,就要到远藤电器店了。 “……喂……真的是这里附近?” “你不相信gps?”迦南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但这前面是远藤电器店。” “你说什么?” 这下迦南终于惊讶地喊了起来。双胞胎姐妹正赶往同一个地方。还没来得及思考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二人就已经到达了电器店门前。迦南沉默着将pda放回了胸口内袋里,看来玛丽亚的位置也是这里。 “最后聚集在了这里啊……难道有人告诉了她们这个地方吗……” 迦南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接着,她用犀利的目光扫了一圈周围的建筑物。这其中有多少计划性,又有多少偶然性,加纳越想越觉得混乱,难道这才是阿尔法德的真正目的吗?但这时,迦南却依然面不改色,她打算进入电器店。 “稍等,我得报告本部。” 加纳用手机联系了久濑,告诉对方已经得知了玛丽亚的下落。见迦南的表情像是急于进入店里,所以加纳只说了正在电器店便挂断了电话。二人一同来到店内,穿过纸箱堆成的小山,静静推开了那扇位于垃圾洞穴尽头的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小小的院子。 “老爸,我也想救铃音啊!”忽然一个男声响起。 院子里有问组合屋似的建筑物和一个仓库,声音是从组合屋方向传来的。二人决定从外面透过窗子一探究竟。 “……可是,铃音没有求过老爸做这种事情吧。” 屋内的情形让人很是意外。在这间本是组合屋的作业室中,居然站着玛丽亚和杰克。并不仅是如此,一个陌生的中年人将瞳拘为了人质,还用一个电击枪抵在了她的咽喉处。 一个长发的年轻男子上前一步,企图说服那个手持电击枪的中年男人。二人就这样在一边侧耳倾听,并且明白了那个年轻男子名叫亚智,和中年男人是父子关系。 “再看看情况。”迦南小声说道。 确实,如果现在贸然出手刺激对方,很可能会招致最坏的结果。加纳和迦南都将赌注压在了亚智身上。 17:00远藤亚智 坐在杰克驾驶的轿车后座上,亚智呆呆地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似乎承受了太大的打击之后,眼前的世界也会发生变化。熟悉的涩谷街头的色彩都已褪去,夸张的崭新招牌、女性的时尚,无论多么抢眼的东西在亚智眼中都被染上了灰色。 亚智的身边,瞳脸色煞白的低垂着头。亚智的父亲大介企图得到瞳的心脏一事,在离开医院前就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了。瞳和玛丽亚这对异卵双胞胎姐妹的血型不同,大介在绑架时一定是将二人搞错了。亚智和瞳都觉得很尴尬,从刚才起彼此就再没说过—句话。 涩谷站前的十字路口极其拥挤,不光是大路,就连小巷里也是人挤人。这番景象让人根本联想不到之前的货车爆炸事件。明明自已最爱的地方正沉浸在危险的氛围中,但亚智的心里却被对大介的愤怒和悲哀占得满满的。 “我有事问你们俩。” 杰克严肃地开了口,只见瞳缓缓抬起了头。 “迦南说过,‘阿尔法德的目标是瞳’对吧?” “对,她说过,幕后黑手想要的是我。”’ 瞳小声回答。 “把个不相干的人卷进计划……这有什么意图?” 杰克的自言自语让亚智有了反应。 “等等。我家老爸确实也盯上了瞳,但他是为了铃音才那样做的,和什么阿尔法德没有任何关系。” “我也明自你想要为他开脱的心情。以常识看来,将一个不相干的门外汉加入计划的确有悖常理,因为这样一来,由于一些无心过失导致计划失败的可能性就高了。但是,那个叫阿尔法德的家伙可不这样想,他反而会认为,失败的可能性也是计划之一。” “这就是迦南说的‘针鼻一样小的近路’?” 亚智话音刚落,杰克立刻换上了责备的语气。 “既然知道了对手的可怕之处,那就应该快点把瞳交给警察保护。你们能活到现在,纯粹是因为运气好。” 见对方像是一口否定了自己之前的拼死努力一样,亚智立刻血气上涌。 “管它是运气还是什么,反正现在瞳很平安,这不就够了吗?” 亚智气鼓鼓地反驳道,她身边的瞳也微微点了点头。仅一个小动作,也让亚智有了种得救的感觉。 “你们是什么关系?恋人?” 杰克冷不丁地问道。亚智和瞳互看了一眼。 “没那回事。我和瞳是今天才碰巧认识的。” 见瞳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亚智立刻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你会为一个碰巧认识的人拼命吗?” 杰克带着嘲弄的语气反问,亚智也没有示弱。 “不行吗,遇到有困难的人、我就是没法不管。” “遇到有困难的人没法不管?这不过是你的自我满足而已。有 许多有困难的人,饱受痛苦的人,可他们不在你的眼前。只帮助眼前的人,这又有什么意义。想象一下吧,世界很大,有很多地方你都看不见。” 杰克说教似的反驳道,他的意思亚智多少明白了,但他并不会轻易认同这种观点。 “眼前有个饿极了昏倒在地的人,如果只是因为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在饿肚子而不对眼前的人施以援手,这种事情我做不到。总之,要是他说我要吃牛肉饭的话,我肯定愿意请客。” 亚智用这种不成理由的例子辩驳道,瞳也点了点头像是表示同意。杰克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似乎有了些许缓和,并且,他没有继续用语言向亚智发出挑衅。 马路的拥堵似乎永远不会有缓解,车子从刚才到现在甚至没能前进几米。杰克开始用手机和什么人通起了电话。 “……blockade?blockade,didyousay?!” 杰克的语气有些兴奋,不停地重复着blockade这个词。亚智向瞳询问词的含义,她告诉他,这是封锁的意思。他们不知道是哪里、因为什么而被封锁了,但至少亚智察觉到了,封锁和如此异常的拥堵有关。挂了电话之后,杰克说接下来要下车步行,看来短时间内拥堵是无法缓解了。在将车停在路边后,三人开始步行,向远藤电器店走去。 强行穿越密集的人群,来到今天往复了数次的道玄坂。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和瞳一起上坡了。仿佛想要拖延故事的结局一般,亚智放缓了脚步。 如果只是制服大介,亚智根本不必费多大工夫。或者说,如果他不手下留情,只怕大介可能会受伤。 亚智忽然回忆起了小学时的事情。 雪白的空手道服。 猛击出的左拳。 倒地的大介。 这些都是无法忘却的记忆碎片。 面对摆在佛坛上的遗像,亚智抽抽搭搭地哭着。 他的手里死死地捏着玻璃弹珠。亚智曾是个很黏妈妈的孩子,平时玩的也多是玻璃弹珠或者折纸之类女孩子气的东西。因为这,那时的他常被附近的孩子欺负。 无论亚智怎样哭泣,遗像里琴音的笑容都依旧明媚。可这却让他更加难过,泪水一个劲地往下掉。 “……亚智,过来。” 亚智回过头,大介正端着一杯冰激凌站在他身后。 二人坐在廊下,一起吃冰激凌。大介没有问他为什么哭,所以,亚智也只是默默地一口口将冰激凌送进嘴里。不知从哪儿传来了蝉鸣声,火红的夕阳钻进了活动屋和仓库的间隙间。 “变强吧,”大介喃喃说道,“和爸爸一起变强。” 亚智不禁抬头看向大介那被夕阳照亮的温柔面庞,那是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父亲的脸。 “……但是,怎么才能变强?” “总之,先去学学空手道吧。” 大介一把捏扁了冰激凌杯。 亚智撅起嘴露出一脸的不愿意,他觉得自己不可能下得了手去打别人、踢别人。 “没关系,爸爸也一起学,别担心。” 大介细瘦的胳膊憋足了劲,露出了看似有力的小块肌肉。亚智知道大介并不擅长运动,他不会忘记运动会上家长参加接力时父亲夸张的摔倒了而惹得全场大笑的光景。大介在说出这话后便立刻采取了行动,他找了一家当地的空手道场并立刻办了入门手续,丝毫没有给亚智犹豫的时间。 尽管有大介陪着一起训练,但由于一开始实在无所适从,亚智一直躲在道场的角落里,直到熟悉了那里的气氛。不过,虽然最初惶恐万分,但没想到那地方却意外的符合亚智的个性。 穿上雪白的道服,紧紧地束上腰带,对手工雕刻的匾低头行礼,赤脚踏上陈旧的榻榻米。 “一!!二!!三!!” 伴随着每一次口号打出正拳,同时可以听见微微的破风之音。哪怕只是基础练习,亚智也觉得自己正在变强。他身边的大介虽然也在一同流汗,但因为基础体力的缺失以及平日的运动不足,很快他便精疲力竭地靠在了墙上。 “爸爸,你没事吧?” 亚智脱离了练习队伍上前问道。 “嗯……小事而已……只要休息一下……” 大介硬撑着挤出了一个笑容。 “……爸爸,谢谢你。” “啊,怎么?” “谢谢你……带我一起练空手道。” 亚智性格内向,一个人去道场学习根本是无稽之谈。 “你喜欢就好啊。行了,快回去练习吧。” 亚智用力点点头,继续练习了起来。 就这样一遍遍重复着出拳,亚智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感到这些动作都逐渐融入了身体。流多少汗水,就会长出有多少血肉,这让他觉得不虚此行。虽然谁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方面,但空手道给了他自信和笑容。 因为铃音已经拜托给了近邻照顾,练习回来后,二人都会在快餐店吃上一份汉堡套餐。原本亚智最喜欢的食物是蔬菜和水果,但自从练习空手道后,他便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肉食派。 一天,亚智咀嚼着肉质浓郁的汉堡肉饼,同时将脑子里出现的疑问吐露了出来。 “为什么爸爸也想变强呢?爸爸不可能也被朋友们欺负啊。” 帮儿子擦去嘴边的酱汁后,大介有些难为情地回答道。 “……爸爸在小时傧,也总像亚智一样被人欺负。那时候,总是我的朋友帮我解围。” “朋友?” “……是朋友。” 大介目光有些茫然地将啤酒倒进了杯子里。见泡沫快要溢出杯子,他急忙凑上前吸了一口。 “他是个很能打架的男孩,爸爸一直都很崇拜他,总想变得像他一样强。” 唇边沾着泡沫的大介表情有些落寞。 “……只是,现在已经见不到了。” “怎么了?他死了吗?” 亚智咬着筷子问道。 “不,不是这样的。” “那你们吵架了?” “……差不多吧。” 大介露出一个悲凉的笑容,接着默不作声地夹起了汉堡肉饼。亚智也没追问,一言不发地吃起了饭。餐馆角落里的电视机正在直播职业棒球比赛,二人虽然都对棒球不感兴趣,但还是漠然地注视着电视画面。 “……他叫建野,”大介忽然呆呆地开了口,“我朋友的名字。” 大介的眼睛还是盯着电视画面。他的脸像是在哭,也像是在发怒。对于当时尚且年幼的亚智而言,他并不明白那表情的意味。 不间断的练习,让刚升人小学六年级的亚智有了惊人的变化。他长成了个健壮的少年。加上原本就不错的运动神经,他甚至被选作了空手道少年部的代表选手,在全国大会上获得了准优胜的好成绩。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 临近中考的那段时间里,亚智开始和大介练习对打。尽管他已经厉害到能参加全国大赛,但毕竟小学生的体格和成年人还有很大的差异。即便如此,一想到能与大介比试,亚智还是跃跃欲试。刚开始学空手道时二人曾比试过,但那时的亚智却是一败涂地。虽然被不擅长运动的大介打败让他大受打击,但体会到了父亲的强势同样让他感到很开心。这次可能也会输,但他依然决定要全力以赴。 摆好架势面对面站着,大介显得信心十足。当指导员发出开始的指令时,亚智立刻使出了一记凌厉的下段踢。大介甚至没有防御,只用大腿挡了下来,这让人觉得仿佛大介认为一个孩子的攻击根本没有杀伤力,干脆放开了任他踢似的。亚智见 状,便盯着同一个地方使出了数记下段踢。大介的表情逐渐扭曲,被踢的腿也开始向后收去。 其实,大介并非是在从容应战,而是因为亚智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察觉这一点后,亚智也不好意思继续用腿踢了。无奈之下,他向大介腹部打出了一记正拳,这一拳的触感就像打在一块薄木板上。这一击并未用尽全力,而只是一次用来稍稍牵制对手的中段突击。但在这样的攻击之下大介还是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翻滚起来。亚智看着自己的拳头,呆住了。 从那次练习之后,大介便再没出现在道场上。 “你爸也太丢人了。” “就是,太惨了。” 前辈们对退出了训练的大介嗤之以鼻。 亚智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有种再说一遍,看我不揍扁你。” 对方虽然是中学生,但亚智并不觉得自己会输。闪电般的正拳破风而出,停在了对手鼻尖处。前辈们纷纷咋舌,忙不迭地躲开了他。这很愚蠢,亚智认为。虽然用拳头令对方闭了嘴,但心情并未为此变得愉快,相反,他觉得更空虚了。 亚智带着闷闷不乐的心情回到家中,却见大介正握着一罐啤酒发呆。父亲放弃了空手道,他的背影显得更加单薄和寂寞了,可亚智从不觉得这样的父亲很丢人。的确,就空手道而言,现在确实是自己比父亲强,但那又能说明什么。 那时的亚智深爱并尊敬着陪伴自己练习空手道的父亲。哪怕在比赛上赢过几百次,对父亲的感情依旧不曾动摇。 真正变强了之后亚智才明白,以武力取胜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因为人的价值并非是靠力量的强弱决定的。真正重要的东西,是无法凭武力摧毁的。 空手道锻炼了亚智的身体,但将“强”的真正意义告诉他的,是大介。 亚智面前晃动着一张熟悉的促销宣传单。 那宣传单在店门口挂了一年,上面早巳满是灰尘。亚智也曾几次建议过应该根据季节换上新的内容,大介却顽固地没有让步。 杰克先是不知和谁通了个电话,接着伸出食指指着亚智的脸。 “我先进去,你在这里等着。” “这不行,他是我爸。” “你不觉得把瞳带进去会很危险吗?” 由于大介的目标是瞳,杰克的决定根本无可指摘,亚智也只得轻咬嘴唇同意了下来。 “……明白了,我会等一会儿,等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我们再进去,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 杰克走入店内,背后是亚智如炬的焦急目光。 他紧握的拳头渗出了汗珠,开始思考当控制住了大介后首先该说些什么。忽然,瞳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亚智松开了拳头,二人的手指也彼此交叠了起来,瞳的心情仿佛通过手传达给了他。 “和你父亲好好谈谈吧。” “……嗯,我知道。” 亚智与瞳简短地交流了两句,忽然从店里传来了微弱的物品破裂声。早已等得心急的亚智顾不得与杰克的约定,拔腿冲向了店内。穿过堆满纸箱的通道粗暴地打开尽头的大门,从院子里的活动屋内传来一阵响动。 “老爸!!” 飞奔进作业室的亚智发现大介已被杰克牢牢钳制住了。作业室的电脑屏幕上,映出了监视探头捕捉到的画面。大介的双脚正丢人地四处乱蹬,整个人就像一只被小孩抓住的蝗虫。 “杰克,放开他,我要和我爸说话。” 亚智静静的说道。杰克闻言,松开了手。 “老爸,玛丽亚在哪里?”亚智以尽可能淡定的语气直入主题。 “玛丽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大介别过脸没有看亚智。 “别装傻,你应该见过这张脸吧?”亚智指向身边的瞳,“老爸的目的是大泽瞳,玛丽亚是瞳的姐姐。” 大介根本没有看瞳的脸。事到如今他还装作一无所知,这态度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你不是在医院打过电话嘛,什么得到了心脏之类的,这算怎么回事,太好懂了吧,你看连我都轻易明白了。你一直在通过监控探头监视我和瞳对吧,然后你再把我们的位置告诉了那个拿着手杖的男人。” 这下大介的目光开始游离了,像是被抓住了痛脚。 “别不说话,不是就说不是啊!!” 大介忽然在亚智的吼声中猛地站起了身,将桌上的外置硬盘扔在了地上,接着又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把铁锤狠狠砸了下去。这些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亚智和杰克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杰克拾起已经碎了一地的硬盘,里面的部件已被砸出了裂缝。 “老爸!你要是真的不知情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亚智一把抓住大介的衣襟,在他跟前怒吼道。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使大介的背部狠狠撞上了后面的垃圾架,架子上那堆金卖了都不值一千日元的零件堆讥讽似的晃动了起来。就在亚智等待大介的解释时,一阵脚步声从活动屋门口传来,像是有人正小跑着接近这里。亚智见状立刻抓起瞳的手,迅速靠在了墙边。 门被缓缓打开,在场的所有人顿时语塞。从门口进来的人,有着与瞳相同的容貌。 “姐姐!” “瞳!” 二人向对方跑去。这一幕不可思议的光景让亚智看呆了。瞳和玛丽亚就像照镜子一般,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怎么从仓库逃出来的?”大介脸色惨白。 “对你提出绑架计划的人在哪儿?” 面对狼狈的大介,玛丽亚严厉地质问道。 “这个等下再说,玛丽亚,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开口的是杰克。就在玛丽亚回过头的当口,大介忽然撞飞了她,接着冲向了瞳。 “你干什么!老爸!” 亚智的反应已经迟了,只见大介将一个手电简似的东西抵在了瞳的脖子上。 “放开瞳!”亚智想要冲上前去,却被杰克制止了。 “他有高压电击枪,打在脖子上很可能致死。” “知道得很清楚嘛,你是在美国开电器店的吗?”大介面红耳赤地说道。 “不,我是这个。” 杰克从怀中拔出手枪,瞄准了大介的头部。亚智见状急忙挡在了大介和杰克之间。 “老爸,别做蠢事啊。” “到底是准在做蠢事。只要得到她的心脏,铃音就有救了,你应该站在我这边才对啊!” 大介用充血的双眼瞪着亚智,而瞳也用目光对他发出了求救信号。亚智能感觉到这二人的视线有多么强烈。 “……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思索片刻,大介才回答了亚智的提问。 “……一个据说在做器官生意的外国人,是我在铃音住院时认识的……我把铃音因为血型问题难以移植心脏的事情告诉了他之后,那个男人答应会努力帮我。” “你还真相信他。” 杰克插嘴道。大介立刻激动了起来。 “我一开始也怀疑过,但再这样下去,铃音只有等死啊。” 大介握着电击枪的手开始颤抖。 “……没过多久,他就联系我说找到了合适的心脏。它的所有人有着和铃音相同的血型和相近的年龄,问题就是她目前还活着。元论这心脏多么合适铃音,得不到就没有意义。于是那男人就说,只要我能把人绑架来,剩下的他会帮我办妥……” 大介终于开始坦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了。亚智只得咬紧牙关,承受这沉重的事实。 “我无论如何都得绑架 成功,我再也受不了了。琴音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失去铃音……” “是那个外国人制订了这次的绑架计划吧。” 杰克的枪口依然对着大介,大介静静点了点头。 “他的特征?” “高个子,黑发……日语很流利。” 杰克皱起了眉头,或许这正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想出以大泽玛丽亚为人质引诱出大泽瞳这个计划的是谁?” “也是那个男人。因为他说想要掌握警察的行动,所以我也为他的电脑里设置了监视探头的使用系统。不过,我的监视探头只设在商店街,所以关于八公像前的情况都是通过那个男人准备的相机来进行确认的。但是,就在计划开始前,医院联系我说铃音病危,我就再也等不了了,我得尽快救铃音啊。” 大介终于将绑架事件的详情和盘托出。 “后来我看到监视探头拍到了一个我认识的刑警,那个女孩就在他身边。所以,我想求他帮我,只要我开口他绝不会拒绝,那家伙是不可能拒绝我的请求的。” “……就是那个拿着手杖的男人吗?” 亚智上前一步,用嘶哑的嗓音说道。 “老爸,住手吧……这种事没有任何意义。” “当然有!只要杀了她,铃音就能接受手术了!” 亚智也明白,现在这根本阻止不了父亲。为了铃音,大介早就失去了自我,也丧失了正常人的判断力。 “亚智,为什么?为什么不帮我?难道你愿意看着铃音死吗!” 大介哭丧着脸涕泪齐流,他的样子固执而令人怜悯。亚智同时完全体会到了大介作为父亲的悲哀,他不禁也难过了起来。他回想起曾经与父亲练习对打时将他击倒的那一幕。无论父亲的样子多么丢脸,他都能深切地体会到大介的父爱。 “看来说服是不可能了。”杰克冷冷地开口道。 “杰克,放下枪,”亚智向他深深低头,“求你了。” 他知道自己的眼中充满了泪水。虽然认为自己并不是个感性的人,但杰克还是干脆地放下了枪。亚智再次对他深深地行了个礼,转身看向大介。 “老爸,我也想救铃音啊!” “那你就别阻碍我!” “……可是,铃音没有求过老爸做这种事情吧。” 亚智冷静的话语终于令大介恢复了理智。 “铃音没有求过老爸做这种事情吧。因为我还想活下去,所以请你从别人身上找来心脏……她没有对你说过这种话吧?” 随着亚智平缓的语气,大介明显渐渐丧失了力气。电击枪的前端从瞳的脖颈处离开,他好像放弃了似的垂下了手。 “如果铃音求你去为她找颗心脏来……那我也不会反对,相反,我还会帮你,我不会让老爸一个人成为罪犯。但是,事实并非这样对吧?铃音没有求过我们任何事啊。” 亚智带着满脸的泪水拼命陈述着。大介比任何人搬关爱铃音,所以,铃音的想法他肯定最能理解。 “铃音和我不一样,她聪明、善良,所以就算从别人身上抢来了心脏,我觉得她也不会开心的。她绝对无法忍受别人代替自己承受不幸……我们铃音,不就是这样的孩子吗?” “可是……这样的话……”大介的眼中落下了大滴大滴的泪珠,“铃音就没法得救了……” “或许是这样……或许是,可是,不要再加深铃音的痛苦和悲伤了啊。” 如同砂山崩溃一般,大介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电击枪落在地面,重获自由的瞳则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满是泪水。 “……笨蛋……老爸,是大笨蛋……” 亚智从背后拥抱了大介,二人的哭声回荡在了作业室中。杰克刚打算捡起电击枪,却忽然听到了好像什么东西倒地的钝响。 在场的所有人一同回过头,只见玛丽亚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更令亚智惊讶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迦南也站在了作业室里。迦南走了过去打算抱起玛丽亚,同时又进来了一个身穿西装的陌生男人,亚智见状就要上前。 “别过来!!”迦南的怒喊制止了二人。 “你的姐姐感染了ua病毒。” “……ua病毒?”瞳的脸色顿时惨白。 西装男将警官证展示给了亚智,上面显示他是涩谷署的刑警,名叫加纳。 “没有发烧……也没有耳部出血和淋巴腺肿大的症状,没事,还没发病。” 迦南边按着玛丽亚的额头边说道。瞳舒了口气,摸了摸胸口,看来玛丽亚并非因为感染了病毒才昏倒的。 “那么,她为什么会晕倒?” 对于瞳的疑问迦南只是摇了摇头。 “这还不清楚。不管怎么说,情况还是老样子,玛丽亚必须注射抗病毒剂才能得救。” “那得快点带她去研究所啊。” 从瞳的语气中可以看出她很惊慌。 “……不,这不行。我想你也知道,如果没有密码,没人进得了保管抗病毒剂的区域。” 加纳语气沉重地说。 “但是,我那时是爸爸和田中……” “……田中护已经死了,他是犯罪集团的一员。死因很可能是为了封口而被杀。” 加纳的说明让瞳惊呆了。这怎么可能,刚才自己还在和田中发邮件呢。然而,虽然田中的死让她深受打击,但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后,瞳更加惊慌了。 “那么,姐姐没救了吗?” 加纳没有回答瞳的问题。 “不!!为什么.为什么姐姐没法得救?!” 不光是加纳,其他人都没有回应瞳的呼喊。亚智心中充满了不甘,将拳头重重地砸向了桌面。这下,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作了泡影。 “……我去研究所,”迦南的话语仿佛打破了绝望的境地,“我的专长是解除电子锁。” “你那么厉害,专长却是开锁?” 亚智不禁哑口无言。如果打倒外国追兵的强力格斗并非她的本职,那么作为专长的开锁就更值得期待了。 “bruteforce,sideel,shortcut……现在的状况应该是sideel吗?” 迦南喃喃自语起来,杰克插嘴反驳道。 “……sideel?器材怎么办?” “只要借用研究所的电脑就行,用网络链接专用服务器。”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这让亚智觉得很安心。 “虽然搞不太明白……但我都拜托你啦,因为你可是在货车爆炸后拼死把瞳救出来的人啊。” 听了亚智的话,迦南微微点头道。 “但是,有件事我得说在前头,解读密码有可能花上几个小时都得不到结果,所以,我不保证能在玛丽亚发病前解读出密码。” 瞳和亚智同时点头,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异议。作业室里正孕育着微弱的希望之光。 “……我、我的电脑……” 大介注视着电脑屏幕念叨起来。 监视探头所拍下的画面突然消失,屏幕立刻漆黑一片。 “怎么了,老爸?”亚智也看向显示器。 “全都没了……我保存的所有监视影像全都没了”大介呆呆地说道。 〈……好了,看来主要角色都到齐了。〉 一个男声突兀地从电脑中响起,这声音很怪异,像是用了变声器。众人纷纷愣在当场,忽然,屏幕上映出了作业室的画面。 “防火墙被突破……有人攻占了监视器的系统……” “这是哪里拍的?” 加纳环视室内,最后发现显示器顶部有镜头反光。加纳对镜头挥挥手,显示器屏幕中的加纳也以镜头的视角挥了挥手。 〈现在,既然玛丽亚和瞳都在场,我想你们也都应该清楚了现状。我只有一个提议,用瞳的血液来交换研究所保管区域的密码。〉 全员都一言不发地听着。这下亚智终于明白了,这声音的主人是阿尔法德。 〈密码自然是从田中嘴里得到的真东西。再加上大泽贤治的密码,你们应该就能得到抗病毒剂了。〉 “如果这样姐姐就能得救……不就是点血液吗……” 瞳这样自言自语道,但杰克摇了摇头。 “你以为那家伙采完血就会乖乖放你走?他肯定会杀了你的。” “开、开什么玩笑!不行,瞳!不能把血给他!” 亚智激动地大喊遭到了所有人的鄙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时间为现在算起一小时后的晚上七点,涩谷站八公像前,就像交付赎金的时候一样,让大泽艟站在那儿。当然,是否答应我的提议是你们的自由,另外也可以选择在迦南的开锁技术上赌一把。〉 迦南轻轻咋舌,这里的计划全被阿尔法德看穿了。 〈不过,要是迦南没来得及在发病前得到密码,你们又打算怎么办?玛丽亚肯定会死。不仅如此,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也会制造出第二个、第三个玛丽亚。感染者传播病毒,相信牺牲者会达到数十万人。仔细思考后再采取行动吧。这次我会亲自出面,缺了主角的终幕怎么热闹得起来呢。好了,我期待与你们的会面。〉 男人喋喋不休地说完,声音便突兀的消失了。 不仅是玛丽亚的性命,就连整个涩谷的人都成了人质。交换条件是瞳的血液……不,只怕是她的命。 迦南和杰克一脸为难的陷入了沉思。就目前而言,阿尔法德确实抢占了先机。 亚智拼命思考起了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要是为了瞳,他什么事都愿意去做。但无论怎么想,除了把来到指定地点的阿尔法德暴打一顿之外,他什么主意都想不出。 总之,亚智已经十二分地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和对手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17:00御法川实 听着新闻报道,御法川逐渐理解了情况。 在涩谷车站前的爆炸事件中死亡的,是制药公司的一位名叫田中的男子。头山并没有死,大概是他叫女儿说谎,想以此来混过逼债的吧。这样做别说是根本性地解决问题了,连时间都争取不了多少,实在是个愚蠢的尝试。落魄的人做的事,总是有些偏离常轨。结果,要说有什么成效的话,那就是让御法川空悲伤一场而已。感到受了愚弄的御法川把电视的音量一下调到最小。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千晶纳闷地说道。 “小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啊……说父亲在面包车里自杀了。” 小津看着疑惑的千晶,讽刺地说道。 “居然想利用女儿来蒙混过关,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头山该不会是想骗我们,才让女儿说谎的吧。” 不管怎样,御法川心想,既然头山还活着,天堂出版社就还有救。把下月号好好地出版出来,再于下一期杂志上刊登爆炸性新闻,那样就一切顺利了。 “喂!你们知道那家伙可能躲在哪里吗?” 濑川不禁一脚把桌子踢翻,大叫道。 “我哪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千晶同样毫不示弱地回答道。恼怒的濑川朝她走了过来,千品立刻拿起圆规和指南针,摆出防御的姿势。御法川插到两人中间,说道。 “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千晶,你给我继续写稿。” 千晶很昕御法川的话,立刻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敲击键盘。随后,御法川指着依然站着的濑川,用逼人的眼神说道。 “你稍微等一等!我现在就调查头山的所在之处!” 说完,御法川开始搜索头山的办公桌。濑川疑惑地说道。 “怎么突然这么热心帮忙了啊。” “我想改变下月号的企划。没有总编的许可是不行的。” 御法川这样回答道。他找出来的是《八卦大将》的旧刊。以与大泽有关的丑闻作为交换,他得到了世界势力平衡将被改变这一大新闻,再加上在面包车爆炸现场获得的情报,下月号顺利发行自不用说,再下月号的热卖也是很有可能的。 御法川记得大泽的新闻是刊登在创刊号上的,他翻了翻厚厚的文档袋,很快就找到了要找的新闻。 〈大越制药不得不进行政治婚姻的内情〉 他被这个标题吸引了目光,立刻开始阅读起来,这篇新闻和随处可见的八卦新闻一样,但内容却颇引人注目。 〈大越制药的要员以自己的女儿为牺牲品,阻止大泽贤治这个研究人才的流失。〉 这种和时代脱节的做法,现在居然还行得通啊。正是因为会让读者忍不住会这么想,这篇新闻才显得有意思,看来,这是个深谙读者心理的写手写的文章。 〈可是,这名要员的女儿在结婚之前,就已经有了正在交往的对象。〉 调查这个对象的情况,就是大泽委托的事。在文章里,出于对个人隐私的保护,并没有提到那个对象的名字。不过,只要把写这篇文章的人找来一问就能知道了。御法川把目光转向文章的结尾处,那里写着“采访·撰写头山照雄”这几个字。 “喂,还没好啊!快去把头山的躲藏之处给我找出来!” 濑川一面大吼着,一面像熊一样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这个家伙还真是急性子啊。御法川一面随口敷衍着他,一面故意把抽屉抽来抽去。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才能联系上头山。 “别磨磨蹭蹭的啊!” “我说,你真吵啊!我都不能集中精神写稿了!” 千晶站起来抱怨道。她的额头上贴着一块湿布。看来,奋力写稿让她感到头昏脑热了。 “这个臭女人!” 在濑川把注意力放到千晶身上时,御法川的手机响了。千晶、小津和濑川三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御法川。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头山的名字。 御法川对头山说的第一句话,自然是“开什么无聊的玩笑啊”。 御法川接通电话,这样大吼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了头山如蚊子般的声音。 “对……对不起,可是,就算把所有页面完成,对方答应再缓一缓……那也只是应一时之急,我还是逃不出债务地狱。所以,我想干脆就制造我已经死掉的假象……” 听到他说的这个简单而早已在自己预料之内的计划,御法川沉重地叹了口气。 “听好了。我已经掌握了非常具有轰动性的素材,只要写成新闻,就算《八卦大将》印一百万本,也能完全卖光,债务什么的眨眼之间就能解决掉了。” “此、此话当真?”头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我想详细和你谈谈,总之,回来吧!” “……可是,金融公司的人不是在公司里吗?” “那么,我到你那里去好了,告诉我地点。” 看到小津和濑川双眼放光,御法川灵机一动,装作没看到两人的视线,大声说道。 “我知道了,宫下公园是吧。我马上就去,待在那等我!” 小津和濑川相视而笑,随后立刻跑了出去。看到两人离开后,御法川大声笑了起来。 “白痴,这么轻易就被骗到啊。什么宫下公园,不过是我胡说的而已。” 御法川得意洋洋地如此说完,千晶立刻竖起大拇指夸道:“不愧是实先生!” “那么,头山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你、你这个白痴!!我现在就在宫下公园啊!!” “啊?!”御法川简直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巧,说道:“你干嘛在那里啊!” “我还想问你呢,你干嘛要说是那里!” “我这不是忽悠他们吗!” “忽悠什么啊!”头山的惨叫声倒是中气十足。 “现在可不是争吵的时候。” 千晶在御法川耳边大叫道。确实,宝田金融的人抓到头山的话,事情就麻烦了。必须尽快与他会合,商量对策。说到能安心谈话的地方,就只有车站前的咖啡店“洛特雷克”。决定好会合地点之后,御法川立刻挂断电话,开始收拾东西。 “千晶,稿子的进度如何了?” “还……需要一点时间……”千晶的回答不太干脆,“……大概……还要一会儿……” “那好,带上电脑跟我走,在能写的地方写好之后,我会帮你看的。” 千晶慌忙收拾电脑等物品。两人正准备离开编辑部时,门突然打开了。 “离人稿时间还有十四分五十七秒。”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拿着老式怀表的高个男子。他穿着豪华西服,头发是三七分式,藏在银边眼镜之后的眼睛发着光辉。 “……五十六秒……五十五秒……” 他一面倒计时,一面坐到头山的椅子上。 “什么啊,你谁呀?”御法川指着男子说道。 “与人见面必须在约定时间的十五分钟之前到达,这是社会的常识。” 男子如同自言自语般小声说道。对御法川的提问,他似乎根本无意回答。 “实先生,这个人刚才好像提到入稿时间了吧?” 所谓入稿,就是指按写手向编辑提交、编辑向排版提交这样的流程,将稿子交付给进行下一环节工作的人。现在这个提到入稿时间的男子究竟是…… “你是印刷厂的吗?!”对方依然没有回答,“喂,干嘛无视我?” 御法川生气地大叫起来,这时,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张名片。 名片上写着“超日本印刷公司”的片山光一郎。 “我是新任的天堂出版社印刷物的负责人,营业部的片山。顺便说一下,前任在见小时前,因在文化村大道遭遇车祸而住院。要两个月才能康复。” “这位片山先生有何贵干?”御法川把名片抢过来,问道:“离截稿时间八点不是还有一段肘间的吗?” “八点?你在开什么玩笑啊。我公司的入稿时间是五点半。” 片山盯着御法川,说道。 “你才开玩笑呢,总之,给我等到八点再说。” 被御法川反击的片山皱起了眉头,他轻轻推了推银边眼镜,小声叹道。 “唉,出版社和印刷厂之间怎么能这么随便,确实,我的前任会给你们开方便之门,把时间延后,但既然现在是我负责,就不允许有例外。入稿时间是五点半。希望你们严格遵守。说了这么多话,剩下的时间只有十二分三十二秒了。” 片山把怀表举起来给御法川看,御法川也毫不示弱地把他的手推回去。 “你们要印刷的可是我写的稿子啊。你明白这是多大的荣耀吗?好了,给我等着吧,总之,给我等到八点再说!” “八点啊……你敢保证能完成吗?”片山一面用手绢擦拭着怀表的表盘,一面说道。 “会完成的!相信我。” “这可不行啊。初次见面的人怎么能信得过呢。”片山嗤笑道:“说话间,时间只剩十一分四十六秒了哦。” “你、你这家伙……别以为自己是印刷厂的就这么狂妄。” “狂?狂的可是你们出版社的人啊。好像自己很了不起似的,没有我们哪有印刷物。满不在乎地推迟截稿时间,害我们加班加点。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好了,还剩十分二十秒。” 尽管火大,但御法川还是理解他所说的话。他说的没有错,自己无法反驳。这个冷静而固执的片山是御法川难以应付的人。可是,退缩就等于输了。 “还剩十分七秒……虽然我明白你们已经无法完成了,但还是会等到约定的时间。这是社会的常识。” “那个,我可以说一句吗?”千晶举起手,向前走了一步,说道,“遵守既定的约定,不也是社会的常识吗?” “八点截稿又不是我定的。” “可是,我认为前任的责任也是继任者的责任……” 听了千晶的反驳,片山抱起手问道。 “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千晶……矶千晶。” 片山的表情立刻变了。 “不错,我欣赏你的态度,完全没有出版社的人的那种傲慢。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等到七点好了。” “好,我赞成。”御法川指着他大声说道,“不过,我们也有条件。” 看到御法川的态度,片山感到非常无语。 “我觉得你没资格谈条件。” “给我闭上嘴听着!你也跟我们一起走,我们会在目的地完稿,然后当场刻好cd给你。” “好吧,反正在这里等也很无聊。” 片山无奈地说着,随后把怀表收回怀中。 御法川他们把dtp的资料拷进电脑,然后赶往约定的会合地点“洛特雷克”。他们走到接近涩谷车站的地方,发现气氛和往常不同。忠犬八公像前人来人往,大家都像在刻意绕开爆炸现场南口似的。这个本来就人多的地方,现在变得好像塞满了人的电车车厢,大道也由于爆炸的影响而交通堵塞,耳边充满了驾驶员的怒吼和刺耳的喇叭声合奏的交响乐。御法川他们避开人潮,选择小道朝目的地奔去。 一走进“洛特雷克”,御法川就环视店内,并立刻发现了秃顶的头山。坐在他身边的小花闷闷不乐地喝着饮料。御法川走到头山面前,粗鲁地坐了下来。千晶也马上打开电脑开始写稿。 “客人,请问要点什么?”走过来的是那个熟悉的女服务员。 “给所有人都来一杯水。” “……一杯水就行了吗?” “那就麻烦每人两杯!” 女服务员没有多说什么,就返回了厨房。看来,她都已经懒得抱怨了。 “这位是?”头山看着片山的脸,问道。 “我是超日本印刷的片山。”片山一面把名片递过去,一面低头说道。 “印刷厂的人怎么会一起来啊?” “这个以后再和你解释,现在没时间。总之,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还记得大泽贤治这个名字吧?” “……大泽?” 御法川期待他立刻回答,但头山却开始闭着眼睛思考起来。 “就是大越制药研究所的所长,你不是在《八卦大将》里写过关于他的新闻吗?” “啊,是关于政治婚姻的那篇啊。”头山一拍大腿,回答道。看来,他想起来了。 “那篇新闻的内容,你还记得吗?” “当然了,你以为我是谁。”头山得意地挺着胸膛说道,“我可是中央报社社会部的前内部人员哦。新闻素材的资料全装在我脑袋里。” “那么,大泽贤治的妻子在结婚前交往的男子是谁?” 御法川毫不怀疑他的能力,于是这样问道。头山却一下子愣住了。 “喂,你怎么了?” “这个,不好回答啊 。” “开什么玩笑,你不是说采访对象的资料都装在自己脑袋里的吗?” “当、当然装在我脑袋里,只是倒不出来而已。” 御法川一下子蔫了。 “拜托啊。头山先生。能不能把欠的债还清,可就看你了啊。” “我明白……我会尽量想起来的,一定会想起来的。记得是个很常见的名字。” 在小花冷冷的目光注视下,头山擦了好几次额头上的汗。 “佐藤!或者山田!是不是这些?都是很常见的名字。” 御法川把想到的名字说了出来,可是,头山却摇了摇头。 “那么,是不是山本?” “唔……好像有点接近了……但不是这个。” 头山拼命地回想着,这时,店里的电视开始播放涩谷爆炸事件的新闻。内容和在出版社看过的一样。 “……从面包车中发现一名男子的遗体。男子的身份是制药公司职员,田中护……” “……田中护?” 听到电视里的声音,头山转过了头。画面上放出的是田中的照片。头山立刻站了起来。 “就是这个人!!就是田中护!!大泽贤治的妻子在结婚前交往的对象……就是田中护!!” 指着电视大叫的头山立刻成为了店内顾客目光的焦点。御法川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他知道,这不是碰巧,而是能扯出震憾性新闻的线索。 “现在播放临时新闻。” 听到女播音员的声音,御法川不由朝电视看去。 “由于受涩谷发生的面包车爆炸事件的影响,东京都做出临时封锁涩谷的铁道和公路的决定。” 店内哗声四起,御法川朝窗外望去,看到路人都停下脚步,人行道上拥挤不堪。 “就算面包车爆炸是恐怖袭击事件……但有必要封锁涩谷吗?” 头山抱着手,面色阴沉。御法川想到的,是ua病毒的事。身为写手所具备的预感成为了确凿的事实。涩谷被卷入了某个巨大的阴谋中。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震撼性新闻了,而是超一流写手才能处理的超级轰动性新闻。御法川立刻给大泽打电话,向他报告调查结果。大泽似乎也音乐有所察觉,所以并没有太过吃惊,关于之前约定的情报交换的事,他叫御法川再等一等。由于御法川这边现在时间紧迫,所以在简短地聊了几句之后,御法川挂断了电话。 “现在召开紧急编辑会议!!” 御法川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大叫起来。就算获得了超级轰动性新闻,下月号《八卦大将》无法出版的话,也会变成空谈,所以,首先需要解决的,是眼下的截稿时间和剩余页数的问题。 “把美女孪生姐妹的新闻先撤下来,将和涩谷恐怖事件前兆有关的新闻写进去。这可是下月号的焦点新闻。再下月号把大泽的情报作为重点,写出轰动性新闻。头山先生,你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 “下月号还剩下的页面怎么办?” 御法川打开电脑资料。屏幕上显示出用dtp排好的版面,展示了“burninghammer”即卖会、监视摄像头采访以及对大洗的采访这三个版面的文字和图片。这就是说,还没完成的只有涩谷恐怖袭击前兆、千晶的街头采访以及对kok的采访这三部分。 “千晶……稿子如何了?” “对不起……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千晶取下额头上的湿布。放在她膝上的笔记本电脑仍在摇晃着,看来,奋战还在继续。 关于kok的事,由于采访还未完成,所以完稿时间会晚于千晶的的街头采访,“inferno”这个kok成员的聚集地已经探明了,接下来,只能把希望赌在突击采访上。而关于涩谷恐怖事件前兆的事,现在还处于空白状态。 御法川正感到烦恼的时候,片山看了看电脑屏幕,说道。 “我看看,完成百分之几了。” “百分之几?这个……你这家伙不是百分之百吗?” “既然是百分之百,就是说已经全部完成了。那就赶快把资料给我。” “不,不是,我是说干劲是百分之百。” 听到这个借口,片山露出无奈的表情。 “御法川,刚才我也问了,为什么印刷厂的人会在这里?” 听到头山这么轻声一问,片山说道。 “从结果来说,截稿期限变更为七点。” “七点截稿?这样不行啊,涩谷恐怖事件前兆由谁来写?” 头山交替看了看御法川和千晶。 “当然有人了。”御法川指着头山说道,“你写完之后排版。” “啊?!”头山大吃一惊。 “天堂出版社是你的公司吧。你当然要用自己的力量来守护它。” 头山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垂着肩膀小声叹道。 “……就算现在赶到现场,别人也早已取材完毕了。找不到什么能写的东西。” “你怎么能轻言放弃呢!” 御法川瞪着头山,怒吼道。他的声音很大,感觉整个店都被吼得摇晃了起来。 “我们不是一直向世人公开各大媒体无法公布的猛料吗!!所以,就算别人抢先取材也没关系。” 头山是御法川认可的第一人。在御法川还是新闻记者的时候,头山对他说过的话,尽管让他火大,但至今依然如血液般流淌在他体内。否定头山,就等于否定自己。 “不要放弃啊!不要轻言放弃啊!这可是只有你才能写出的新闻!” 御法川带者万般感慨大叫着,头山看了看小花,她的目光似乎也在向他倾诉着什么。 “……就算你这么说,现在的状况也很严峻啊。” 尽管这样说着,头山的嘴角还是扬了起来。 “不过,这让你热血沸腾了吧?”御法川笑道。 “是啊,我已经热血沸腾了。” 头山的表情恢复了身为报社内部人员时的自信与坚定。 “这才是头山先生嘛。” “对不起,一直以来,净给你添麻烦……不过,现在我已经没问题了。” 头山露出坚毅的表情,站了起来,带着小花离开了。 御法川没时间和他微笑道别。就算头山发挥出当年的实力,剩下一小时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不过,御法川坚信头山一定能完成任务。 “好了,我们也出发吧!” 御法川叫上千晶和片山,离开了店。目的地是kok成员的聚集场所,里原宿的“inferno”酒吧。 想到截稿时间是晚上七点,御法川认为六点半必须结束对kok的采访。可是,由于涩谷被封锁,道路出现大拥堵状态,无法招计程车。考虑到剩余的时间,御法川只好选择交通状况稍好点的道路,径直朝里原宿进发。 奔跑了五分钟、十分钟,道路依然拥挤不堪,无法招计程车。绝望的感觉在御法川心中不断膨胀着,尽管他以精神力忍耐着身体的疲劳,但现在也到极限了。 “呀!”御法川的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御法川回过头,看到千晶跌倒了。血丝从她的长筒袜渗出,看来她伤得不轻。 “喂,你体谅下别人,她很可怜啊。” 片山跑到御法川身边呵斥道。一向冷酷的御法川额头上也渗出了许多汗珠。他缓缓把千晶的长筒袜卷下,发现千晶腿上的出血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对、对不起,实先生……我……” 千晶蹲在地上,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让受伤的她跑到里原宿,确实有些 不近人情。可是,采访稿还没审查,他不能把千晶留在这里。 “还剩整整一小时。”片山掏出怀表,平静地说道。 御法川被逼得手足无措。怎么思考都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他抬头看着天空,天色逐渐变暗。尽管他是个乐观的人,但随着天色的逐渐转暗,他的心情也逐渐被染上负面的色彩。 “可恶,该怎么办啊!” 御法川仰天长啸,汗水如瀑布般流下。 17:00大泽贤治 玛丽亚没救了,玛丽亚没救了,玛丽亚没救了…… 大泽的心中不断低声说着。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在临床试验中死亡的人们的画面。 这些人的样子和玛丽亚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再过几小时,玛丽亚就会像那些人一样,全身流血而死。 玛丽亚没救了,玛丽亚没救了,玛丽亚没救了…… 他的心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可恶!可恶!可恶!” 大泽挥起双拳,无数次敲击着桌子。 “您在做什么啊?” 身边的梶原阻止着他,可他依然不断地敲着桌子。桌上的小物件纷纷被震落到地上。敲击了一会儿,大泽感到拳头疼痛不已。 “我做研究时,从没想过要拯救任何人,所以,现在报应来了,在这关键时刻,我连玛丽亚都救不了。” “要自责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现在请您再仔细想一想,真的没有办法拯救玛丽亚小姐了吗?” 进入抗病毒剂管理区域的办法,大泽已经思考过无数次了,可无论做出哪种假设,最后都只能否定掉。 “说到剩下的办法,就只有输入我和田中知道的密码开锁……可是,现在田中已经死了,那种办法已经不可行了。” “有没有田中把密码告诉其他人的可能性?” 梶原指出的这种可能性让大泽豁然开朗。田中有可能把密码告诉的人……他只能想到一个。 看到大泽一言不发的样子,梶原垂下目光说道:“……是您的夫人吧?” “你察觉到了?” “是的……在窃听器事件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一般情况下,夫人不会把领带夹当礼物送给您的部下,那种做法本身就不自然,可田中却理所当然一般把领带夹戴在身上。也就是说……两人的关系……” 梶原的语气变得沉重,后面的话语他实在难以启齿。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还是请向夫人确认一下。” 说着,梶原指了指窗外,大泽直起身体,看到爱一动不动地站在庭院中。 “可是,就算爱知道密码,玛丽亚被隔离在我们到不了的地方的话,该如何是好?” “我明白了,只要把玛丽亚小姐带到大泽先生身边就行了,是吧。关于这个,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 说完,梶原从口袋里拿出几根香蕉。 “就剩这些了,给您吧,请吃了它们。” 大泽顺从地接过香蕉,与刚才顽固地拒绝接受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我从不认为自己会被他人理解……大泽先生,您说过这种话吧?” 梶原微笑着说道。 “我知道这么说会让您不高兴,不过,我能理解您,我也是工作狂,所以,单纯而笨拙这一点,我们是非常相似呢。” “……你说自己单纯,还真说得出口啊。” 大泽苦笑起来,梶原也笑了笑。 “下次和大泽先生见面时,玛丽亚小姐会在我身边的。” 说着,梶原露出可靠的神情,他轻轻鞠了一躬,离开了书房。无论陷入怎样的绝境,都会努力找出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的他确实是条硬汉啊,大泽这样想道。 与他相比,自己简直丢脸到了极点。尽管被椐原努力的样子激励着,大泽还是无法从椅子上站起来。找爱询问密码,就等于询问她与田中之间的关系。这是爱最不愿被别人触及的秘密吧。尽管到了这个时候,大泽依然感到难以那样做。触及她心灵中不愿被人看到的禁地,也等于触及自己不愿去想的事。正因为这样,大泽才不愿意踏足他人的内心深处。 大泽缓缓走出书房,他去的地方不是爱的身边,而是玛丽亚的房间。 这间自从那个下雨的日子之后他再也没进过的房间,是女儿成长的世界。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桌上,放着一个小相框,相片上是一只正在翻花绳的手。那是谁的手啊。从肤色上看,并不是玛丽亚的手。 挂在墙壁上的纤维板相框里,也有许多相片。相片上是中东的街道和人群。太泽去中东是为了工作,所以很少有时间和玛丽亚在一起。虽然知道她是带着相机出门的,但大泽一直认为她只是像观光客一样随便照几张而已。可是,跟前的这些相片,每一张都散发着浓郁的中东气息。 纤维板相框摄边上的相片里有大泽。相片上的他正对着镜头傻笑,看起来有些滑稽。大泽看了看所有的相片,发现这些相片都不仅仅是出于兴趣而拍的,尽管自己缺乏对摄影的审美感觉,却能感受到摄影者的热情,也许,玛丽亚的梦想就是成为摄影师。 大泽回想着往事,心头越来越紧。就算女儿有着这样的梦想,可这样下去的话,她的梦想将永远实现不了。再过数小时,玛丽亚就将迎来全身流血而死的命运。 大泽把目光从相片上移开,失神地望着窗外。从玛丽亚的房间里看到的外面的风景,和从前一样。 大泽的脑海中,回响起那一日激烈的雨声,那一日发生的事……玛丽亚和瞳十岁时候的样子,也鲜明地浮现在他的大脑中。 大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工作,瞳脸色苍白地冲了进来。 “姐姐不见了。” 从瞳的神情看,大泽知道事情非同一般,于是,他急忙跑到玛丽亚的房间,只见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爸爸只疼爱瞳。 只会埋头工作,从来不肯和我玩。 所以,我离家出走了。 几小时以前,大泽取消了周末带两姐妹到游乐园玩的计划,因为工作实在太繁忙。瞳没有任何意见,但玛丽亚显得非常不高兴,不知是因为她一直期待着这一天,还是因为大泽违背过好多次约定。总之,玛丽亚感到非常失望。 “连瞳都明白我的难处……你作为姐姐,怎么这样不懂事呢?” 大泽冷言呵斥之后,玛丽亚没有再多说什么,不过,她还是感到不满。 大泽和瞳一起查看了玛丽亚的房间,发现并没有少了什么东西,可以判断,她的离家出走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件。 “是不是去了那个公园呢?” 瞳担心地看着大泽,明显是想叫他去接姐姐回来。玛丽亚经常去游玩的“那个公园”,只要走二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就能到达,把她接回来只需一小时的时间。可是,现在的他一小时也不能浪费。 “姐姐一定是在等待爸爸去接她呢。” 不用瞳说,大泽心里也非常明白,所以,他感到非常生气,自己工作这么忙,她为什么还故意那样做呢。在妻子去世后,自己尽到了做父亲应尽的责任,可为什么玛丽亚就不理解自己呢。 窗外下着大雨。 “姐姐有没有带伞呢?”瞳望着大泽说道。 “下雨了,说不定她反而会回来得早一些。” 大泽轻声说完,就回到书房继续工作。 可是,过了好几个小时,玛丽亚依然没有回来。雨越下越大,在书房里都能清晰地听到雨声。结果,由于担心玛丽亚,大泽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工作。 玛丽亚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