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少女》 一卷全 第一章“开端” 一 阳光普照,一片暖洋洋。 一沙瘫在瓦楞纸板上,伸了个大懒腰。他就这样瘫躺在那儿,像坨烂泥。 全身沉浸在春阳之下,睡魔很快就会来袭。这样一个无风的日子、最适合睡午觉了。 屋顶上除了一沙之外,没有半个人影。没事会特地跑到这栋四层楼高的理科实验大楼屋顶上来的人毕竟不多见;再说,这里本来就只有理科学生才会进来,就一沙一人在这里也是常有的事。 “唔哇!?” 原本已是瞌睡连连的一沙,突然坐起身来。有某样东西飞进他半开的嘴里。 他慌慌张张想把它吐出来,但是那个东西却滑进了他的体内。 “唔唔……好恶心!” 挣扎了一会儿之后,一沙抓着屋顶的栏杆发出呻吟。本想直接冲到厕所里,把肚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吐出来,但是,想到可能为时已晚,他连动都不想动了。 “算了!反正又不是毒药。”一沙强迫自己这么想。索性不去思考刚才到底吞下了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抬头仰望天空,刚好看到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 这下睡意全消,一沙颓然地俯瞰着眼下的风景。 站在屋顶上放眼望去,整个小津市和对面的小津湾一览无遗。带着海水味儿的风吹拂过来,让一沙的心情稍稍好转。 ‘小津’这个地名,意思是指‘小小的港湾’。地如其名,小津市面向外海,沿着小小的港湾拓展开来。自古以来,因为是东行航线的中途站而繁荣起来,现在则是扮演着渔业基地这个重要的角色。港湾内,小型渔船的桅杆一字排开,港外海面上则停靠着几艘大型船只。 一沙所就读的小津第一高级中学,就建在能够眺望整个小津市的城山上。原本是古代藩镇的学校,以拥有二百年以上的历史而闻名。现在仍在使用的旧校舍,被视为是明治时代西洋木造建筑的资料,因而被指定为有形文化财(即古迹)。 “啊…找到你了!” 铁门开启声响起的同时,一沙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清澈的中低音。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润。 “……你在干嘛?” 润向抓着栏杆,双膝着地的一沙问道。 “我正在思考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没来由的不幸。” 一沙转过头来答道。 “什么啊?” 润歪着头咕哝了一句。柔软的发丝随风飘逸,时不时地露出又白又细的脖子。 略带温柔的瓜子脸,加上纤细的身材和半长不短的发型,让他看起来像个女孩子,但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孩。根据一沙他们的说法是:润的外表绝对令人称羡,但是,他本人似乎很介意这一点,不喜欢有人提到有关他容貌的事。 “不要问我。” 如果让润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他一定会用一脸唾弃的表情说:“谁叫你又张着嘴睡觉了呢?”现在的一沙,无法再承受任何精神上的打击。 “是吗?” 润像小狗般用鼻腔发出不以为然的声音,并且观察着一沙的脸色。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为了避免润再继续追问下去,一沙赶紧扯开话题。 “啊,对了!一沙,你今天怎么没来参加社团会议?” 一沙和润都是园艺社的社员,每周召开一次的例行会议也是社团活动之一。 “什么?今天要开会吗?” 今天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早上只有结业式和大扫除,学校很快就放牛吃草,他也理所当然地以为今天也不用开会了。 “生物实验室里的行程表不是有写?你没看到吗?” 这位童年友人一脸无奈的讶异。 “我看你的鞋子还放在鞋柜里,以为你知道要开会,所以才留在学校呢!” “完了…社长生气了吗?” “嗯…这是当然的。” 一沙用一只手盖住自己的脸。因为园艺社的社长是个律己和待人都很严格的人,要跟随他似乎不是那么轻松呢! “社长说要罚你收拾善后,所以才要我马上来叫你过去。” 一沙感叹着自己的不幸,润则是用一脸无辜的笑容落井下石。 二 被园艺社拿来当社办的生物实验室位于一楼。一沙穿过顶楼铁门飞奔进校舍,并且一口气冲下楼。 墙上贴着“禁止在走廊上奔跑”的标语,但是和那个标语比起来,社长大人要恐怖多了。 他在转角平台抓住楼梯扶手硬是转了方向,然后一口气飞到楼梯的最后一阶。 “呜哇!” 一沙突然撞到某个软绵绵的物体,他自己虽然勉强站稳了脚步,和他相撞的那个物体,却被反弹出去,差点要跌到地上。 “哇哇!” 一沙急忙伸出双手环住对方的身体,结果这一幕却变成一沙紧紧抱住对方的画面。 “?” 一沙感觉怀里的人倒抽了一口气。低头一看,一头柔软蓬松的头发正靠在自己的胸前。虽然看不到脸,但从发型和身形判断,应该是个女生。 “啊…抱歉。” 一沙慌张地放开双手,向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 对方是位个子娇小的学生,一头短发到处乱翘,一双让人联想到猫科动物吊梢眼此时正瞪得大大的。 “你没事吧?” 一沙先开口向女学生问道。 “!” 对方一听到一沙的声音,就下意识地向后退,看来不仅外表,她连动作都很像猫科动物。 她仿佛要逃离一沙般飞快地转身,转眼间,已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一沙站在原地,楞楞地目送她的背影,润不知何时已追上来,从背后搭腔道: “性骚扰?” “才不是,纯属意外啦!” 一沙转过头来严正驳斥。突然紧抱住人家的确不太恰当,但他绝对没有任何不良企图。 “可是她的反应很不寻常啊?你该不是趁乱偷摸了不该摸的地方吧?” “怎么可能啊!” 一沙忙不迭地否认。接着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低喃道。 “对了,刚才那个女生穿的制服,没看过耶!” “说得也是……会不会是来参观学校的新生啊?” 润歪着头回答。 “有道理。” 一沙点点头,的确,现在正是这个时节。 “也就是说,你对即将要成为学妹的人性骚扰喔?” “我都说了不是这样啦!” 对于一沙的驳斥,润回报以一脸凉凉的笑。 “希望在新生之间,不要传出奇怪的谣言就好了。” “饶了我吧……” 一沙无力地垂下肩膀。 三 尽管被不幸的意外耽搁了时间,一沙还是全力冲到社办所在的生物实验室,然而里头却没有半个人在。 “喂,没有人啊!” 一沙向随后进来的润要求解释。 “咦?刚刚还在的啊!去上厕所了吧?” 润回答得很轻松。 “你该不会是在捉弄我吧?” “怎么可能?我不可能开那种无聊玩笑吧!” “是吗?” 唉,一沙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要我留下来,是要我做什么事啊?” “咦?我刚刚没跟你讲吗?” 润愣了一下反问一沙。 “你没说,我 也没问。” “是吗?嗯反正就是去附近的※ob那儿拿些盖温室的材料。”(译注:ob是指已毕业的学长。) “什么啊,不是已经有温室了吗?” 小津一高的校园内,有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钢筋温室,原本是建来当公用设施的,但现在,实际上已经变成园艺社专用了。 “这个嘛不管实际上用不用得到,反正能免费拿的东西,先拿了再说,而且,社长好像有什么打算呢!” 历代的园艺社社长中,现任社长对活动特别有热诚,她八成又想挑战什么新作品吧。 “就算有材料好了,要谁去组合啊?” “总会有办法的,反正这里一堆农家子弟嘛!” 润耸了耸肩。 “真要说的话,塑胶的费用才是问题吧!” “没有预算吗?” “说不上充裕啊!” 润生性认真,虽然只是一年级,却已经接下园艺社总务的工作,因此理所当然的,社里的预算状况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种事急也急不来的。” 一沙白了说得轻松自在的润一眼。 “你不会是想要增加设费吧?” “这也是选择之一,但我希望尽量可以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饶了我吧!” 一沙一副受够了似的摇头。 “不但要配合社长的兴趣,到头来还要被a钱,这也太不划算了吧!” “这可是正当的社团活动喔,在刚才的会议中,社员们也都同意了。” 突然,一个严肃的声音从一沙背后响起,一沙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看到一位女学生两手环胸靠在准备室门口,正是园艺社的社长˙桂。 “社长,您在啊?” “嗯,因为要开始工作了,所以我刚才去换了一下衣服。” 桂现在上下身都身穿着工作服,虽然准备室也兼作教师休息室,但因为生物学只有两位老师。只要课一结束,他们就会回去,所以这里也被当做园艺社女学生的更衣室。窗户上有窗帘,而且不管是面对走廊或实验室的入口,都可以上锁,所以不用担心会被偷窥。 “真是的!居然敢跷掉最后的会议,你胆子挺大的嘛!还有,你对我的兴趣有意见吗?” “不敢” “算啦,反正你刚才那些胡言乱语,我也会让你用工作来赎罪!现在赶快去换衣服,我和学校谈好了,你搬体育馆旁那两台推车来,到西门集合。” 桂喋喋不休地下了一堆指令。 “不会真要我一个人去吧?” “当然是你自己一个人去!” 桂晃了晃齐头地俐落发丝,很肯定地点点头。 我说过这是惩罚吧?再说今天大家都有事嘛!” “事情就是这样,一沙,你就好好加油吧!” 润拍了拍一沙的肩膀脱道。 “润,我们是朋友吧?” 一沙赶忙抓紧笑一笑就想一走了之的润。 “但是,我有乖乖地出席会议,而且,被委以重任的人是一沙” 润的笑容僵硬,试图甩开一沙的手,但一沙不为所动,他转头向社长说道: “社长,人手多一点比较好吧?” “那是当然的,想要帮忙的话,我可是很欢迎喔!” “事情就是这样,润。” 一沙绽出爽朗的笑容面对润。 “” 润重重地叹了口气,垮下肩膀。 “真拿你没办法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喔!” “真是太感谢你了,不愧是润,有你这样一位老朋友在,我还真是个幸福的人啊!” 一沙用力地晃着老朋友的双手。 四 一扇高耸的门矗立在三人面前,门的两侧各有一间看似仓库的建筑物, 也就是所谓的长屋 门。 “好大的房子” 有人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这家人一直到战前都还是这一带土地的地主,在江户时代好像还出过大官,被允许称姓配刀呢!” “那个ob该不会是个有钱大少爷吧?” “不是喔。” 社长摇摇头说道 “她是女的,所以是大小姐啊,这么说来,应该是og才对,不过都没差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畏怯地走进敞开的大门,然后穿过种植着各种杂树的院子,对着玄关处大声喊道: “不好意思!” “哪位?” 回答的声音异常靠近,院子里的树木沙沙作响,一名女性拿着扫把从树荫下走了出来。 “唉呀!原来是桂啊!” 她一看到眼前的三人,便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她的手脚远超日本人的平均长度,而且皮肤也很白皙,大概是有混到外国血统吧!轮廓分明的脸庞,细长的眼睛里闪耀着沈稳的光芒。 “安房学姊,打扰了。” 桂打直了身子恭敬地打招呼,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就是已毕业的园艺社学姊吧! 一沙和润也跟着社长一起低下头。 可能是因为体力劳动占社团活动的大多数,因此园艺社的规矩和体育社团很接近,对学长姊的礼仪也相当重视。 “你们好。” 眼前的女性带着沈静的微笑,点头回礼,披在背后的栗子色长发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 “我们想来拿刚才在电话里说过的温室材料。” 听到桂的话,她有点惊讶地睁大双眼。 “难不成你们是从学校走过来的?只要说一声,我就会帮你们送过去啊!” “不不不,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不好麻烦学姊,再说我们这边也有人手可以搬。” “是吗?” 安房瞟了桂的背后一眼。 “我来介绍,粗壮的这位是佐仓,纤细的这位是初巳。” 为了不挡住学姊的视线,桂特地退到了一旁介绍两位学弟。 “我是佐仓一沙。” 被说成‘粗壮’的一沙深深地一鞠躬。 “你” 安房看到一沙的脸,微蹙着眉,仿佛在找什么东西似的,靠近他的脸仔细审视。 “请问怎么了吗?” 一沙往后缩了缩,怕自己是否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开口问道。 “咦?啊没什么。” 安房回过神来,站直了身子。 “你刚刚说你姓佐仓?” “是的。” “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 “是有一个?” “果然,你是干久的弟弟吧?” “您认识我哥哥吗?” 虽然已经毕业很久了,但是一沙的哥哥干久也是就读小津一高。小津市的公立高中只有小车一高、女校小津东校,以及水产学校这三间,所以学力较高的男生大多就读小津一高。 “嗯!我们以前同班过。” “真的我哥哥受您照顾了。” 一沙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每次一提到家人时,他特有的害羞毛病就会发作,实在很不擅长处理这种状况。 “安房学姊,初次见面,您好。” 润察觉到尴尬的气氛,赶紧插话,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所以他深知一沙的个性。 安房点点头回礼,同时在嘴角浮现一丝苦笑。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学姊’了?都已经毕业好几年了,还被人家叫学姊,感觉有 点不习惯。” “那安房小姐。” “嗯,这样很好。” 她微笑地点点头。 “那我先去帮你们泡茶,在搬东西前就先休息一下吧!” 说完就要往里面走。 “啊请不要费心,我们马上就要告辞了。” 桂急忙拉住学姊。 “是吗?” 安房一脸遗憾地微侧着头。 “好了,你们两个,待太久会打扰到人家的,动作快点。把工作结束吧!” 不理会正用眼神示意的学姊,园艺社的社长么喝着学弟们。 “是。” 一沙应了一句。从口袋里拿出防滑的粗布手套戴上,安房看到学弟们的样子,理解似地点点头。 “也是,总要把工作处理好才能有那个闲情逸致吧!” 园艺社的学姊笑着说道。 五 三人把堆在院子一角的温室残骸搬上推车后,准备返回学校。 “你们两个快点推。” 桂在一旁扶菩推车上的材料,催促着两位学弟。在夕阳的照射下,三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映在路面上。他们因为被学姊留下而待了很久,搞到现在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放学时间。 安房大概是太久没遇到学弟妹了心情很好,问了很多学校的现况,也可能是因为她原本就是个话多的人吧。“那个人从以前就是这样,只要一开口就会滔滔不绝。”桂也证实了这件事情,的确如果不硬打断她的话,她似乎真的可以一个人讲到天黑。 (呃那边的人!) 突然,一沙听到有人在叫他,于是回过头来。 “干嘛?” 在后方推推车的润,露出疑惑的表情。 “润,你刚刚有叫我吗?” “没有啊!” 润摇摇头。 “?” 一沙疑惑地歪着头,转回前面。 (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听到的话,可以回答我一声吗?) 这一次的语气比刚才更加强烈,一沙赶紧环视周围。 “是谁?” (太好了,你好像真的听得到我说话。) 谜样的声音松了一口气,这个声音听起来很奇妙,虽然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在说什么,却不知道声音从何而来,也听不出来声调是高还是低。 一沙四处张望,想要找寻声音的主人。桂看到这个画面,皱着眉问道: “佐仓,怎么了吗?” “呃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我什么部没听到啊!” “是吗?” 既然社长都这么说了,自己也无法反驳她,一沙只好回过头去继续拉车。 (啊啊,对不起,我突然出声,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喔!其实我是有事想拜讬你,选在你忙的时候真的很抱歉,但是你可不可以先听我把话说完?) 那个幻听又出现了,还显得非常亲昵,一沙干脆不理会它,继续拉推车。 (咦?听不到吗?奇怪,刚才明明听得到啊!) 那个声音听起来很慌张,随即又变得更大声了。 (喂──!你听得到吗──?喂──?) 不管那个幻听再怎么执拗地呼喊,一沙也完全不理睬,毕竟不是透过耳朵听到的声音,就算它再大声,只要不理它,也就不受影响了。 六 之后一路上,一沙一声不吭,只顾着专心拉推车。 大伙儿都已踏上归途,在夕阳笼罩的脚踏车停车场里,一沙环视着四周。 等他确定身边都没有人之后,才开口对脑海中的某人说话。 “喂!你到底是谁?” (你果然听得到嘛!) 幻听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好不容易找到能沟通的人,你干嘛不理我啊?) “你要不要试试看在别人面前和幻听说话?会被当成危险人物的。” (才不是幻听呢!) “啊啊!吵死了。” 一沙哼的一声,嗤之以鼻。 “不是幻听,那就是亡灵喽?如果你还有所留恋或迷惘,抱歉,请去找别人。老实说,我没空陪你,如果你是和我家祖先有什么渊缘的话,那你应该去找我大哥才对。” 一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可能性讲出来,但那个亡灵的声音里却加入了惊讶: (亏你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话说回来,你怎么能够这么冷静啊?你不是应该再更慌张或害怕一点吗?) “这点小事有什么好惊慌的?” 对方似乎想趁一沙惊吓之余,掌握精神方面的主导权,但好像失败了。一沙从车篮的包包中,掏出一包用纸包住的东西。 “反正不管你是什么东西,都快给我滚出去。” 他打开那包衹,从中取出一张写着红色经文的纸,然后,一口气把它吞下。 “怎样啊?” (什么怎么样?) 对于一沙的问题,亡灵一脸讶异地提出反问。 “没用啊?” (这个难道是去邪的护身符?) “果然是便宜货啊?” 一沙叹了一口气。这‘护身符’虽然名宇很响亮,但其实只是这一带在卖的、普通纸上面印了红色食用色素的东西而已。 (太过分了吧!不好好听人家说话,就突然想赶人家走。) 亡灵大声地抗议。 “吵死了,是你自己要突然冒出来的吧!我不晓得你在留恋什么,所以才跑出来作怪,但是,你真的很烦啦!赶快滚回你的世界去吧!” (我还没死啦!) “每个亡灵都嘛这么说。我劝你还是快点认清现况,往光明温暖的地方去吧,那也是为了你好,一直待在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变怨灵的。” (哇!好狠!完全不听人家说话。) “废话,从来没有人因为听信幽灵的话而得到好处的。” (什么) 亡灵一时哑口无言,之后,突然用冷静的语气说道: (请问一下没有人教过你要帮助有困难的人吗?) “现在遇到困难的人是我。” 一沙郁卒地叹了口气,驳斥他的话:心想,为什么他非得碰到这种事不可? “但是,既然遇到了,也没办法就先听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要缠上我呢?就请你简单说明一下吧!” (我从刚才就一直想跟你说明了啊!) “吵死了。无关紧要的话我不想听,直接讲重点就好啦!” (好啦只要你愿意好好听我说就好。) 亡灵叹了一口气。 (那么佐仓) 亡灵突然郑重其事地唤出一沙的名字,大概是从刚才和社长们对话中听到的吧! “叫我一沙就好了。” 一沙粗鲁地回道。因为※‘佐仓’这个姓的发音听起来很像女生的名宇,所以他不是很喜欢这么被称呼。(编注:佐仓发音为sakura,同日文中的“樱”。) (我知道了,那我就叫你一沙。) 一沙回了一声,表示同意。接着,亡魂突然陷入了迷惘中。 (嗯我该从哪儿说起好呢?) 看样子,他连他想说的话都还没整理好,真是个迟钝的家伙。 见亡灵自己在那边支支吾吾,一沙叹了口气,说:“真拿你没办法。”并准备帮他一把。 “好吧,就由我来问你问题,你只要回答就好,懂了吗?” (咦?啊嗯,我知道 了!) “那么首先,你叫什么名宇?” (名字?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你该不会是想问出我的名字,好施些奇怪的法术吧?) 亡灵用充满怀疑的口气反问道。 “我哪会那种花招,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叫你很不方便而已。” (说得也是,我叫藤谷) “藤谷是吧?” 一沙复诵了一遍。名字听起来,应该是日本人。最近有很多灵异现象都充满国际色彩,所以他有点担心,但是,现在看来暂时不用担心习惯不同的问题了。 (嗯) 听到一沙的叫唤,亡灵显得有些犹豫。 (你还是叫我伊吹好了,大家都这么叫我的。) “是吗?” 一沙表示赞同,因为突然直接叫对方名字好像显得太过亲昵了。 “那么,伊吹。” 一沙又重新叫了一次。 (嗯) 伊吹有点害羞的回应。 “你是从哪里来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附在我身上?” (你不要一口气问那么多嘛!) 呜嗯──伊吹发出猫一般的低呜声。 “那我一个一个来。首先,你是从哪来的?” (这个嘛如果我说是另一个世界,你相信吗?) “什么?你果然是从阴间跑出来的啊?” (我都说不是了!) 伊吹用有点耍脾气的声音回应。 (不同的世界并不是指死后的世界。该怎么说才好呢总之,就是和这里拥有不同可能性的世界。) “什么跟什么啊?” (就是说先假设有某件和整个世界息息相关的大事件发生,而它的结果有两个,不同的结果,导致之后的世界也会有所不同。) “嗯” (这时候,如果其中一个结果被选定了,那么另外一个结果带来的可能性乍看之下好像消失了,但事实上,另外一个结果还是存在的。) “你想说什么?” (当然。在同一个时空中,是不可能存在两个结果的。因此,在选择的瞬间,世界会分裂。也就是说,每当有大事件发生时,同时存在的可能性有多少,就会增加多少世界。) 一沙听得满头雾水。 “我还是不懂。” (啊──) 伊吹语带困扰地发出一阵哀号。 (嗯我知道突然讲这种话你很难理解,但是,能不能姑且当作你已经懂了?不然,这个话题无法继续下去。) 低吟了一会儿后,伊吹提出了这个建议。似乎是想放弃说明,强迫将话题往前推进。 “好吧!那就先这样好了。” 一沙也觉得很麻烦,于是乖乖地同意了。不管是亡灵还是异世界的人,就让人无法理解这点来说都是一样的。与其勉强自己去了解,不如索性把他当做和亡灵一样的东西来接受还比较快。 “那么,你既然身为异世界的人,到底为了什么目的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是因为发生了不幸的意外。) “意外?被卡车撞到了吗?” (不是那种意外啦,是图书馆的地下书库发生流出现象。) “流出现象?” 一沙皱着眉问道。这个没听过的单字,是什么东西的专用术语吗? (嗯就是简单地说,就是书的内容流出来了。因为书中存在着许多言灵,而那里又收藏了古今东西方的大量魔导书。) “魔导书喂,你的世界还满梦幻的嘛!” (居然说是梦幻?你这个人啊) 伊吹叹完一口气后又继续说道: (对我们而言,那可是现实喔总之,我本来想要阻止流出现象,没想到不但没成功,最后连自己也被卷入流出现象之中。)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是因为当时的冲击,导致身体毁灭,才变成幽灵了啊!” (就跟你说不是了!在我发动术的瞬问,马上就知道那是转移的陷阱,所以我让身体和精神在瞬间分离,分别保护自己。因为不知道会被转移到哪个世界,而且每个世界的物理法则不一样,如果身体以不同的形式再构成的话,精神方面也会受到影响,很有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会搞不清楚。) “嗯那你的身体现在在哪?” (就是不知道才很困扰啊!) 伊吹理直气壮地说道。 “有必要说得那么骄傲吗?总而言之,你现在算是幽体脱离,也就是迷了路的生灵啰?” (是没有错但是我不喜欢这种说法。) 不理会正在碎碎唸的伊吹,一沙继续问道: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你的身体,你就不会再缠着我了吧?” (基本上是的。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啊!) 很好!一沙点点头。 “那么,你的身体大概会在哪里,你心里有没有一个底?” (嗯这个嘛大概就在这一带吧!) “在学校里?” (嗯,失去灵魂的身体应该会一直待在一开始降落的地方。) “那应该会闹出很大的骚动吧!” 光是在校园里发现昏迷的人这一点,就足以构成大事件了。 (那是指如果失去灵魂的话,但是,条应该已经进入我的身体里了。为了避入耳目,牠应该会找地方躲起来。) “条是谁啊?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来到这个世界吗?” (当然不是!条不是人,是使魔嗯牠就像聪明一点的宠物吧这样说你明白吗?) “什么跟什么啊?还有,你说他会进入你的身体,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条会附在没有意识的身体里,然后从内部驱动他。) “也就是说,现在你的身体被其他灵附着,而到处乱跑啰?” 一沙一边想说怎么可能有那么扯的事,一边向伊吹确认。 (没错,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伊吹斩钉截铁地附和。 (我命令牠在我意识脱离的瞬间,就立刻进来保护我的身体。而且牠对这个世界并不熟悉,所以我想牠应该会躲在附近,不会随便露脸才对。) “然后呢?” 一沙随口应了一句。不愧是住在幻想世界的人,这里的常识完全派不上用场。 (还有,我想书应该也在牠身上。) “书?就是害你飞到这世界来的那本魔导书?” (就是它。从术式来看,它应该是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其实应该说本来是书自己要过来,而我只是被卷进来了。所以只要有那本书在,我应该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原来如此。所以只要找到你的身体,和那本可以让你回到原来世界的魔导书,问题就能解决了?” 一沙姑且试着归纳出结论。虽然明知道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他还是决定对于细节的部分暂时就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是呀嗯!) “我知道了,那我们明天就在校园里找找看。” 一沙对着说话不清不楚的伊吹用力点头。 七 从一高所在的城山向下走,往山手的方向可以看到一大片田地,一沙家就在那块田地前方与邻镇交界附近的山问,车站在城山的另一面,虽然有公车,但是班次很少,交通非常不方便,在如此环境下,脚踏车或汽车就成了方便生活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穿过规划整齐的田地,再经由沼泽地的小路进入林区,这一带是历史 悠久的农村,山田地和山林构成,地形由上往下连成一片。一沙的家算是位在较偏高的小山丘上,所以得走上一条很长的斜坡才能回到家。 一沙一鼓作气地挑战直通寺院门口的长坡道,道路两旁枯萎发黑的石蒜花低垂着头,如果就这样任它腐烂的话会变得很麻烦,必须趁早将它割除才好。 (我说一沙啊你该不会想去寺庙吧?) 伊吹沈默了好一阵子之后,不安地问道。 “是啊!” 一沙趁着换气空档回答。虽然他每天都会骑这段路,但是这段斜坡骑起来还是有点吃力。 (你该不会是想作法把我赶出去吧?太过分了,明明说好要帮我找身体的,原来都是骗人的!) “吵死了啦!我家就在那里啊,有什么办法?” (咦?你家是寺庙啊?) “对啦!这样你懂了吧!” (哇!难怪我老觉得你给人很特别的安定感,你果然是那方面的人。) 伊吹恍然大悟似地低喃道。 “我先声明,虽然我家是寺庙,但是我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力量喔!我和我哥不同,几乎没有在修行,连信徒都比我还会唸经呢!” (是吗?) “反正继承家业的人有一个就很够了。” 一沙的哥哥干久是大学毕业生,不但修过佛教哲学,也通过苦行的试炼,而且拥有祈祷师的资格,一沙完全没有想要超越他哥哥、接管这问庙的野心。 “而且,说穿了寺庙里的和尚也不过就是一种职业,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佐仓家的饭桌上也是有鱼有肉,有时也会喝酒。而且,也会和一般人一样庆祝圣诞节,所以虽然说家里是寺庙,却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过,前面怎么说也是净地,对亡灵来说,可能会觉得痛苦,受不了的话要早说喔!” (就跟你说了我不是亡灵啦!) 伊吹闹脾气的声音回荡在一沙的脑海里。 第二章“降魂” 一 第二天虽然是放假日,一沙还是一早就来到学校。 (啊已经早上了?) 当一沙正在入口处换穿室内拖鞋的时候,脑海里那道无声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终于起来啦?” 身体里的寄居者,只以一个呵欠来回应。 “你真是” (哎呀!不好意思,我还有点爱睏。) “啥?你那么早就睡了,还嫌睡不够啊?” 昨天晚上,伊吹很早就宣布(睏了,想睡觉),然后就无声无息一沙原本还以为他够机伶,会顾忌到他的隐私,但现在看来,似乎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 (好像是耶!) 根据伊吹的解释,幽体脱离的状态会给身心带来很大的负担,为了避免消耗过度。需要充分的休息。 “我说你啊为什么明明没有身体,却还可以打哈欠啊?” (嗯?啊──这是身体的记忆啦!就和刚死去的灵魂会维持人的姿态是一样的道理不过,也可能不只这样,身体现在真的很疲倦也说不定。) “那你还那么悠哉啊?再这样下去你搞不好会衰竭而死吧?” 虽然事不关己,但还是忍不住替他担心起来。 (嗯──应该不会有事啦!条在我的身体里嘛,我想牠应该会帮我做最低限度的维持管理,我反而比较担心牠会不会有事呢!要控制人的身体是很辛苦的,希望牠不要太勉强。) “不管怎样,还是快点找到牠比较好。” 要是放任他就这样衰竭而死,变成真正的幽灵,那也很伤脑筋。 “那么,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找?” 一沙一边穿上拖鞋,一边征求失主的意见。 (这个嘛有没有既有得吃,又可以安全睡觉的地方?) “什么东东?” (因为牠得维持身体的机能,所以食物是必要的,还得休息,我想以牠的习惯。牠会先在这檬的地方采取一些简单的行动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有得吃、有得睡、又有得住的地方,对吧?” 一沙点点头,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地方。 “那么,我们就先从有食物的地方开始找找看吧!” 话说完,他就朝着刚才想到的、离这里最近的那个地方前进。 一沙的脚步停在走廊的尽头。 (这里是哪里?) “家政教室,里头有足够的食物。” 一沙边回答,边将手伸向门,这里的门并没有上锁。 “你好!” 他打了声招呼.同时把门推开。 “你好” 一位扎着两条辫子的女学生独自站在里头,是一沙的同学˙五十铃。 “五十铃同学,就你一个人吗?” 一沙对着眼前正用迟钝的动作缓缓回过头来的同学问道。 “嗯。” 五十铃点了点头。 “社长今天没来吗?” “” 这次只是安静地摇摇头。 目前料理研究社的社员只有五十铃和社长两人。原本这里就只有四名社员,其中两位三年级社员前些日子毕业了,所以人数一口气减了一半。 “这样啊对了,五十铃同学。” “什么事?” “这里的食物有没有被偷的迹象啊?” “?” 五十铃歪着头,细长的双眼染上疑问的色彩。 “没事,没什么不对劲就好。” 一沙挥挥手准备掉头走人。 “是有老鼠吗?” 五十铃后知后觉地提出疑问。 “嗯?啊啊,差不多的东西啦!” 一沙将就着以半回头的姿势苦笑道。 “是个难搞的家伙。因为他有点小聪明,所以不好应付。” (喂!别把人当成老鼠!) 某人不服气地大吵大闹,但是一沙理所当然地不予理会。 “是吗” 突然,五十铃的视线停在一沙的肩头。 “佐仓同学,那个是” “怎么了?沾到什么东西了吗?” 沙慌张地检视自己的身体,怀疑是不是沾到什么垃圾。 “没事,什么都没有。” 五十铃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暧昧地摇摇头,似乎想要拒绝追问似的,垂下了原本就飘忽不定的视线。 “是喔!” 一沙虽然感到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二 离开家政教室后,一沙开始在校舍内寻找。 (嗯──没有半点线索啊) 整个校舍绕完一圈后,伊吹灰心地叹了口气,途中遇到几个认识的人,一沙也试图向他们打听,但还是没半点成果。 “唉!果然没那么容易找到吗?” 一沙心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突然问,他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你最早是掉到这个世界的哪里呢?” 虽然伊吹的灵魂和身体是分别掉入这个世界的,但是知道灵魂掉落的地方。搞不好会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嗯?这个嘛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耶!在和你的灵魂产生共鸣前,我完全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样子。) “也就是说,你可能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跑进我的身体里了?” (应该是吧,因为当我有知觉的时候,就已经在你的身体里了。) “真是一场灾难啊!” 我是说对我而言。一沙在心 里偷偷加了这一句。 (是吗?换个角度想,其实我还满幸运的耶!因为灵体很脆弱,如果我不是一开始就进入你身体里的话,说不定早就被消灭了。) “谢谢喔!” 也就是说,一天不找到他的身体,他就不可能从自己的身体里出来了,话说回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捡来这么麻烦的东西啊? “对了,伊吹,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要附在人身上需要什么条件吗?” (这个嘛) 一沙感觉他好像正在思考。 (妖魔鬼怪之类是可以硬附身在人类身上,但是通常需要有一个入口。) “入口?” (比如说嘴巴。) “嘴巴?啊!” 一沙突然想起一件事,结业式那天,他在屋顶上睡觉的时候,的确吞进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原来就是那个时候啊” 仔细想想,伊吹第一次跟自己说话也是在那之后。 (你想到什么了吗?) “嗯!你大概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哪里?) “理科实验大楼,也就是说,你的身体很可能就在那附近。” 那里的确有很多可以躲藏的地方,而且在各个社办和实验室里,也有学生带去的零食和饮料。 “既然知道了,那就快点” “一沙?” 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一沙回头一看,他的童年玩伴正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 “你从刚才就一个人在那里嘀咕什么啊?” “咦?难不成你都听到了?” “嗯!什么理科实验大楼之类的” 呜哇!一沙用单手遮住脸,发出一阵哀号,居然被看到这么丢脸的一幕。 “那个一沙?” 正捶胸顿足的一沙接触到润讶异的眼神不行,再这样下去,只会更丢脸而已。 “没有啦,我只是想上屋顶去解解闷,所以才会在这边自言自语。” 一沙把手放到头上,露出爽朗的笑容。虽然这个藉口听起来有点牵强,不过剩下的就凭气势蒙混过去吧。 “对了,润,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今天学校放假喔!” “我当然知道,今天我值班啊!” “值班?” “没错,值园艺社的班,昨天会议上决定的,你没看到实验室里的值班表吗?” “什么?” 听都没听过。 “真拿你没办法” 润苦笑道。从制服胸前的口袋里拿出学生手册。 “我看看” 他翻开备忘录,确认某件事情。 “啊,一沙,你也是今天值班耶!原来你被分配到和我同一天啊!” “什么啊?为什么第一天就是我?” “那天不在场的人,都被随便分配啦!” “缺席审判吗?” 一沙垮下了肩膀。像这种时候,园艺社的同学们是绝对不会留情的。 “基本上,是不出席重要会议的人自己有错在先吧。” “嗯,这倒也是啦!” 要是继昨天之后,今天再度跷班的话,真不知道会被社长骂成什么德性,幸好今天碰巧来到学校。 “我还有点事,一沙你先过去吧!” 润让一沙看看手中那本超厚的书,他大概正要去图书馆还书吧! “我知道了。” 一沙对这位童年玩伴点了点头。 一沙来到入口处换鞋子,然后看了看周围。 “事情就是这样,不好意思,寻找你身体的事可能要缓一缓了。” 确认声音可及的范围内没有其他人后,一沙向伊吹说道。 (没关系啦!对了,园艺社的值班人员都要仿些什么呢?) “喔!就是照顾农作物和做纪录。” (咦?是要照顾花之类的东西吗?你啊?) 伊吹一副想要笑出来的样子。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啊? “嗯确实也有种花卉啦!但是自从换上现在这个社长之后。就开始以种叶菜和果菜为主了。” 走出大门,他弯进图书馆旁的小路。 (叶菜和果菜?) 伊吹充满疑惑地反问。 “就是指会长叶子和结果实的蔬菜。” (蔬菜啊怎么好像跟一般的园艺社不太一样?) “会吗?叶菜和果菜也是园艺作物啊!不过,我们也有种香菇和蘑菇啦,所以算起来也包含了林产吧!” 一沙穿过图书馆后面,往校园的另一端走去。只要走下前面的斜坡就可以看到园艺社的耕地。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园艺社应该要更) 伊吹说到一半,忽然消音。感觉好像屏住了气息,接着发出了一阵感叹的声音。 (好棒,是油菜花!) 眼前一片金黄,性急的白粉蝶正在花朵上翩翩飞舞。 (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种的吗?) “是啊!” 一沙边走下斜坡,边回答道。 “先播种,然后除除草,其实也没有花太多工夫,主要还是因为土地合适吧!” 说话的同时抵达了用蓝色防风网围住的耕地。 耕地里种着白菜和高丽菜,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今天值班的人不可能只有一沙和润,所以应该是其他人还没到吧! 一沙开始检查一畦畦白菜和秋播的高丽菜生长的情况。 “高丽菜差不多可以采收了。” (这些蔬菜会怎么处理呢?) “比较漂亮的就拿去附近的直销店, 剩下的就提供给料理研究社,或是让社员带回家。” 聊着聊着,露天菜圃已经检查完毕,接着前往温室。他决定先观察一下整体的情况,等其他社员来了之后,再开始正式的工作。 (好棒的温室喔!) 伊吹佩服地说道。 “是啊,虽然已经有点年代了,但是因为是玻璃盖的,所以不太会旧化,到现在都还很漂亮呢!” 一沙抬头看了看这座温室,面积虽然小,但是座确实打好地基的钢筋建筑,天花板也很高,还有暖气和三重的遮光/保温帘幕,以及完善的照明设备。这么高级的设备让高中社团来使用还真是大才小用。 温室的入口有两道门,里外两道门之间是材料放置处兼工作的地方。 这个部分是后来扩建的,是用金属管和农业用塑胶盖成的无骨建筑。 一沙用力打开工作处所的门。 虽然它的设计是属于拉门,但是因为门轨处只挖了一道小小的沟槽,门下面也没有装滑轮之类的东西,要打开需要一点臂力和窍门。 “嗯?” 一沙脱下学生服,挂在入口的置物柜里。 同时穿上工作用的围裙后,才发现散落在脚边的绿色物体。 “蕃茄的蒂头?” 他弯腰拾起。 “这边的是草莓。” 蕃茄和草莓都是温室里栽培的作物。 “是谁把作物吃得满地都是啊?” 一沙数了数散落一地的果蒂数量,惊讶地说道。接着,不由得环视了一下四周。 “嗯?” 工作场中有放农药用的收纳箱和小置物柜,其间还铺了一块毛毯。毛毯的用途是当席地工作时,可以拿来跪在上头。 现在那块毛毯的中央,有一团跟人一般大小的突起,那块突起 还很规律地上下起伏着。 “大白天的在这里干嘛啊?” 一沙苦笑道。的确,温室里是很暖和,暖和到让人想睡觉;但是这里都是灰尘沙粒,而且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只有神经大条的人才有办法在这种地方睡午觉。 “我看看。” 一沙偷偷地接近毛毯。原本也想过要大叫一声,吓吓底下的人,但后来还是决定先看看那人亳无防备的睡相,于是他轻轻地掀起毛毯的一角。 一只穿着长统袜腿突然出现在眼前。看来,睡在那里的是一位女学生。 “哪来的女生啊?” 一沙傻眼,一边咕哝着,一边把毛毯盖回去。为了确认她的脸,又掀起了毛毯的另一角。 “呃这个人是” 一沙看过这张睡得又香又甜的脸,正是昨天他在理科实验大楼走廊撞到的女学生。 (啊──!) 伊吹突然大叫。 “怎么了?” (这是我!) “啊?但是,这个人是女的耶?”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我当然是女的啊!) “什么?” (干嘛那么惊讶?难不成,你一直以为我是男的?) 脑海中的声音,只是一个印象,根本听不出音色如何,所以一沙一直没发现。 (真不敢相信,为什么会弄错呢?你一定很常被人说是木头人或是迟钝吧?) “吵死啦!谁叫你要叫什么藤谷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名字。” (那个是姓啊!我的名字叫做伊吹,我不是已经好好自我介绍过了吗?) “啊啊” 原来不是伊吹藤谷,而是藤谷伊吹啊! (算了!) 伊吹调整好心情说道: (反正,快趁现在抓住她吧!) “了解!” 刚好她正裹在毛毯里,只要把她卷起来,就可以直接打包带走了。 一沙如此盘算着,开始环视四周,看看有没有绳子,突然间,两腿差点就同时被扫中。 “唔?” 一沙好不容易躲过这一击,又被毛毯给砸中,接着,视线被遮住的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从旁边跑过。 (被发现了吗?) “她一直在等我移开视线吧?” 一沙把毛毯丢到一边,此时,那名女学生正要拉开入口处的门。 “别想逃!” 正当女学生还在和不好开关的门苦战时,一沙已追了上来,但她以轻盈的脚步闪过一沙企图抓住她的手。 (小心她的脚。) 当一沙又再次伸手要去抓她时,伊吹发出警告。 “脚难不成你有学什么空手道之类的东西吗?” (才不是咧,是现在在我身体里的那孩子很擅长啦!) 伊吹还没说完,女学生已经转过身来,修长的脚从飞扬的裙子中伸了出来。 “!” 一沙往前踏出一步挡住她攻击上段的后回旋踢,在交会的瞬间,他用尽全身力气来承受这股冲击。 “唔?” 这股冲击透过肌肉,传到骨头,虽然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但是看她身体娇娇小小的,绝对无法想像她可以踢出这样的一击。 “这家伙!” 一沙咬紧牙根忍住痛楚,准备再上前抓住女学生。 (下面!) “咦?” 下一瞬间,只见她单脚跳起,一沙反射性地挪开上半身,女学生的鞋尖擦过一沙的下巴。 (这次换上面!) “什!” 一沙身体后仰,交叉在胸前的两条手臂又承受了一记重击。女学生踢上来的一脚宛如一记铁锤。 呜!一沙咬紧牙关,还是关不住呻吟声,他借势向后一翻逃了开去,再顺势翻转一圈起身,和女学生拉开一段距离。 (你没事吧?我好像听到一个沈重的声音。) “没什么大碍。” 一沙藏起痛到不行的手臂,逞强地说道。但是,伊吹似乎看透什么,发出憋笑声。 (嗯~不愧是男生,很能忍嘛。) “” 那充满揶揄的语气虽然令人不快,但一沙暂时不作理会,专心和女学生对峙。 “话说回来,你的脚也太夸张了吧?” 而且也太不谨慎了。完全不管现在穿的是裙子就乱踢人,裙底风光全都让人看光光了。 (所以我才叫你小心一点嘛!怎么了?) “不,没事。” 一沙甩甩头,将奇怪的想法赶出脑海,既然本人都没注意到的话,那自己还是不要随便多嘴的好。 (不过真伤脑筋啊!那孩子好像认不出我来了。) “没办法,因为外表是我啊!” (我一直以为使魔和主人之间的羁绊不应该如此肤浅啊) 伊吹开始碎碎唸。就在这时候,女学生突然动了起来,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近了。 一沙反射性地挥出手臂,女学生蹲下闪过。“小心脚边!”当伊吹的警告声响起的同时,一记扫堂腿已经扫中一沙的脚,一沙无法完全抵挡,仰天倒在地板上。 “唔?” 虽然及时护住头部,但是,撞击地板的痛楚还是让他喘不过气,背后所承受的冲击传到腹部,害他突然觉得恶心想吐。 (快躲开!) 伊吹的叫声让他强忍住想吐的感觉,急忙就着地板滚了一圈。但还是晚了一步,女学生的鞋跟已踩上了他的头。在体重加持下,撞击在地面的声音仿佛地鸣。 原想靠翻滚逃开的一沙,现在正被女学生用整个身体压得死死的,一沙的腰被她用两膝夹紧,制住了行动,她两手交叉,抓住一沙衬衫的衣领,就这样紧紧勒住他。 一沙试图挣脱对方的手臂,但衣领被牢牢抓住,怎么甩都甩不开。他还想利用身体的弹力把压在身上的另一具身体弹开,但因为重心被压制住的关系,怎么也使不上力。 呜一沙从喉咙里发出低鸣。如果说对方压制的部位更精准些,不出数秒。他就会失去知觉了。但是,对方却故意避开要害,害得一沙得承受头痛欲裂又想吐的折磨。 (身体借我!) 脑海里传来压抑到极点的声音。一沙意识朦胧地反问道: “你想、干嘛?借我的身体、想做什么?” (别管那么多啦,你快点答应我就是了!) 说完,一沙感觉伊吹以很快的速度唸着一堆什么“汝口为我口”之类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但没有时间问清楚。 “我知道了。” 等伊吹告一个段落之后,一沙才回答道。那一瞬间,一沙的体内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掠过,然后他的左手擅自举起,似乎在确认什么似地将手掌张开又握住,重复了两三次。 很好,伊吹点点头。 “雷公以旡,雷母以声威,望请前来” 无视于咻咻的喘息声,伊吹开始唸起一连串奇怪的语言,左手指也配合着话语结印。 “吾驱使五行之将,六甲之兵,斩断百邪,驱逐万精雷威!” 像是在呼应这段话般,一沙感觉全身汗毛竖起,下一瞬间。传来某样东西被弹起的声响,女学生被弹飞了出去。 “!” 被弹飞出去的身体不断颤抖,女学生发出短暂的哀鸣。就这样全身脱力,摔倒在地上。 “你、做了、什么?” 当嘴巴终于恢复自由后,一沙问道。 (雷旡的障壁。) “雷旡?” (嗯,也就是说利用雷的能量让身体表面呈现带电状态这样讲有没有比较懂?) “嗯。” 沙抓住咳嗽的空档点点头。总而言之,就是像电击棒一样的东西吧。 (身体再借我一下。) 伊吹宣告完彷,擅自站起身来。 将横躺在地板上的女学生翻转过来,让她面朝上,接着,将左手掌压在她的胸口上。 “你要干嘛” 从手掌传过来的柔软触感让一沙惊慌失措。但伊吹毫不理会,继续翻弄着女学生的胸口,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是这里吗?) 你到底想怎样?一沙原想开口问个清楚,但嘴巴的主导权再度被夺走。 “日风水土草虫鱼鸟兽人布留部由良由良布留部” 突然,女学生睁开双眼,眼底泛着诡异的光芒,直瞪着一沙,她的嘴里发出野兽般的恫吓声。 “我将进入此肉身,叹息与痛楚化做黑砾,支配此身。” 伊吹还是毫无畏惧地一口气吟唱完,然后,将一沙的嘴对上女学生的嘴。 喂!等一下! 一沙一阵慌乱,一个滑溜溜的物体从他口中溜出,女学生突然一阵抽搐,旋即失去了力气。 “你突然干嘛啊” 一沙慌张地把嘴栘开,发出抗议之声。突然,他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已经恢复自由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一沙问伊吹,但是,却听不到回答。 “喂,伊吹,你有听到吗?” “干嘛?” 突然有个陌生的声音回答他,那声音有点口齿不清,就像舌头太短的哈士奇发出的。一沙心想,哪里传来的声音啊?他环视四周,最后和趴在地上的女学生四目相接。 “我还没完全恢复,请不要在我耳边鬼吼鬼叫可以吗?” “你是伊吹?” “是啊!” 女学生露齿而笑。 “你是怎么?” “嗯?我只是把附在身体里的东西赶走,然后自己附上来而已,因为原本就是我自己的身体,所以非常契合,只要条离开我的身体就很简单了。” “” 一沙歪着头,充满疑惑,他其实还是搞不太清楚怎么回事。 “话说回来,你也差不多该放开手了吧!” “啊!对不起!” 一沙慌张地把抓住伊吹胸部的手收回。 伊吹继续躺着让身体休息,正如她之前所说的,长时间身心呈现分离状态会给身体带来很大的负担。 “那么、接下来” 终于坐起身来的伊吹四处观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出来吧!放心,我没有生气啦!” 伊吹边发出吱吱的声音,边望向置物柜的阴影处。一个褐色的毛球状物体正蹲在那里。 “那是什么?” “条喽!”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使魔?” “没错,很可爱吧!” 可爱吗?一沙内心充满疑惑,但是从他嘴里蹦出来的却是不相干的话: “喂!这是什么动物?” 他一边观察着这只生物,一边问道。 整体看起来像是某种鸟类,全身被褐色且蓬松的羽毛覆盖而呈现圆球状,结实的脚后跟有着一根指爪,脖子短小,小小的头上还长了一只角。 “这是鸟吗?” “才不是呢,这个皮相只是化身啦。” “化身?” “也就是说,这不是牠真正的模样条,回复原形。” 伊吹将手伸向毛球,毛球跳了上来,突然用后爪狙击伊吹的脸。 “啊!” 伊吹尖叫了一声,急忙往后跳,却跌坐在地板上。 毛球乘胜追击,伊吹抬起手臂护住脸,毛球挥下牠的爪子,爪子掠过伊沙的衬衫,发出尖锐的撕裂声。 “这家伙!” 随着怒吼声响起,一沙把手边的肥料袋丢向毛球,毛球此时才刚着地,无法动弹,所以肥料袋直接打重牠。被斜上方飞来的重物打中,毛球连叫都来不及叫,就被压扁在地板上。 “啊啊!别那么粗鲁嘛!” 伊吹发出抗议声。不在乎自己的裙襬凌乱,迅速爬起身来,将肥料袋移开。 “你看啦,都是因为你乱来,害牠都昏倒了。” 伊吹手捧着一动也不动的毛球,伸到一沙面前。 “啊──!都扁掉了啦!” 伊吹唠叨不休,手上的毛球突然变得模糊,接着就这样消失,只剩下一根短木棒。 “喂!这是什么?那个毛球跑哪去了?” “居然说牠是毛球,你真是” 伊吹苦笑道。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刚才的只是化身,这个才是条的本体。” “这个?” 一沙看着伊吹手中的木棒,只是根和鸡毛掸子一样粗糙的棒子。完全看不出来这个东西可以幻化成他物。 “原来是这个啊!” 伊吹把棒子放到胸前,闭起双眼,皱着眉头。 看起来就像在搜寻某种气息似的。 “不行啊?” 过了一会儿,伊吹叹了口气,张开眼睛,气馁地看着手上的木棒。 “对不起!” 一沙突然道歉。 “咦?” 伊吹惊讶地看着一沙。 “你干嘛道歉?” “找也不太清楚,但是,应该是我害的吧!害你的那个宠物死掉。” “你为什么要一直诅咒人家死啊?” 伊吹耸耸肩苦笑道: “这孩子并没有死,只是灵力用尽,陷入沉眠状态而已。” 她把木棒佩在裙子上头说道。 “的确,给牠最后一击的是你,但是,在那之前,牠为了保护弹到异世界的我。已经将力气消耗殆尽,之后,又一直没有休息地驱动着这个身体。” “那么,牠总有一天会恢复啰?” “这是当然。” “是吗?那就好。” 一沙露出一脸安心的神色。 “你在为牠担心啊?” “大概吧,如果牠死了、再也无法恢复原状的话,以后回想起来会很难受吧!” 嗯!伊吹眼带温柔地看着一沙。 “你其实是个好人嘛!” “干嘛突然讲这种话?” “我可是在称赞你耶!你就老实地开心点吧!” 伊吹“啪”地一声,用力地拍了一沙的背一下。 “很痛耶!” 一沙皱着一张脸,伊吹则是绽出一脸灿烂的微笑注视着他。 “那么,我要先回去了。” “要回去了吗?” 突然的告别让一沙忍不住脱口而出。 “嗯,老实说,我现在很疲倦,而且我想确认一下这个身体有没有异状。” “那我送你吧?” 才刚说完,一沙就发现自己在说傻话,人家可是要回到异世界的,他要怎么送啊? “嗯──但是,你是骑脚踏车吧?而且,还有润在,你总不能这样就回去了吧?” “说得也是。” 一沙很感谢伊吹若无其事地回绝了自己愚蠢的提议。 “那么,再见了!” 伊吹将滚落到地板上的包包挂在肩上,单手举起道。 “再见了。” 一沙也挥一挥手,仿佛要挥掉突 然涌起的寂寞一般。 三 筋疲力尽的一沙回到家后,就看到父亲正在玄关等他。 “嗨,一沙,回来得真晚。” 一沙的父亲顶着一个光头,笑嘻嘻地说道。 “有客人来啰!从刚才开始,大家就在等你呢!” “客人?” 一沙皱起眉来,到底会是谁呢? “去看看就知道啦!” 哈!哈!哈!父亲留下高分贝的笑声,迳自走开了。 一沙带着满腹疑问走向客殿,不管对方是谁,总要先去打个招呼才好。 “打扰了!” 说完,一沙拉开客殿的门,母亲正和一名少女在里头谈天说笑。 “啊!一沙,你好。” 不久前才刚分道扬镳的那张脸,现在却正对着自己微笑。 “为为” “为?”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一啊,我没有跟你说过吗?我要暂时在这个家打扰了。” “什么!” 一沙的母亲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两人对话,然后悠闲地说道: “之前忘记告诉你了,你的表妹伊吹这个春假要来我们这里玩。” “表妹?” “平常就让她住客殿吧,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大活动,所以没问题的。” 母亲果断地说出这种不可理喻的话后,大声地吸了一口茶。 “你来一下。” 一沙抓着伊吹的手臂,将她拉出客殿。 “很痛耶!” 伊吹皱着脸抗议,一沙赶紧放开紧抓着的伊吹手臂,并且将手放在她的双肩上。 “喂!什么叫表妹啊?” “咦?嗯表妹就是父母亲的兄弟姊妹的孩子啊!” “谁在问你这个?” “是吗?啊!该不会你比较喜欢没有血缘关系的姊弟或比自己年纪小的阿姨这类设定吧?你还真狂热呢。” 伊吹故意说了些促狭的话。一沙抓着她肩膀的手更加用力,还把脸凑得更近。 “我是在问我和你什么时候变成亲戚了?” “讨厌!表情不要那么可怕嘛!” 伊吹仰着脸,露出一个做作的假笑。 “我只是编了一些社交辞令嘛,不用那么认真生气吧?” “烦死人了你到底对我的家人做了什么?” “这个嘛就是给他们一点点暗示,让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有这么一个亲戚而已。因为他们不司能会让一个陌生人住进家里嘛!” “别赖在我家了,快点回你家去吧!” “回得去的话,我早就回去了啊!” 伊吹的脸突然蒙上一层阴影。 “你回不去吗?” “嗯,没找到害我掉进这个世界的魔导书果然还是不行。” “对喔你好像有说过。” 一沙回想起以前和她之间的对话。 “但是,我记得你说过魔导书应该和你的身体在一起啊!” “我本来是这么以为的啊” 伊吹苦笑道。 “但是,我刚才找遍身上和行李,好像都没有。” “也就是说,那个毛球不知道把它藏到哪里去啰?” “嗯!也有可能一开始就掉到别的地方去了。” 嗯嗯!一沙双手盘胸低吟道。事情似乎越变越伤脑筋了。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要麻烦你再陪我一段时间。” “啪”的一声,伊吹双手合十,向一沙拜讬。 “我拒绝。” 一沙斩钉截铁地说道。 “怎么这样?你不是说过会尽全力帮我吗?” “那个我是说要帮忙找你的身体,其他的事就另当别论了。” “咦?你明明还说过要帮我找书的。” “那只是随口说说的,而且啊” “你们在讲什么悄悄话啊?” 突然,一个声音从一沙背后传出。一沙慌忙地回头,看到一个剃着光头、体格强壮的男子站在那里。 “吓哥” 一沙吓得语无伦次,伊吹横了他一眼后,乖乖地向一沙的哥哥低头打招呼。 “干久哥,好久不见。” “啊!伊吹,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 没有什么上次见面,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碰面,一沙一听到这种空头对话就浑身抽搐,然而干久却突然用恐怖的眼神瞪着一沙。 “一沙,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呢?” “哪种话?” “反正今天开始放春假,闲得很不是吗?你就带人家去街上逛逛吧!” 看来他是听到两人对话的片断,所以有点误会了。 “伊吹,这家伙是个不懂得人情世故的人,你就趁这个机会,好好地教教他吧!” “不用了,一沙好像很忙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他。” 伊吹带着寂寞的笑容,说着违心之论。 “别这么说,反正他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只要你不嫌弃,就请尽管地使唤他吧!他要是敢抱怨的话,你就跟我说一声。” 哈!哈!哈!干久大笑三声,用力拍了拍一沙的背。 “那就这么决定了一沙,要好好照顾人家喔!” 干久留下这句话,走进了厨房,来自异世界的魔女笑嘻嘻地目送着那个背影。 “听到了没?” 伊吹脸上浮现出小恶魔般的笑容,回头看着一沙。 一沙哀号一声,因为社会人士的大哥每月都给他零用钱,所以一沙没办法违抗他的命令。 “你这个可恶的魔女!” 一沙叹了一口气。 第三章“机缘” 一 一沙一太早起来,就听见厨房传来一阵喧哗声。 偷瞄一眼,原来是母亲和伊吹两人正站在厨房里。 “我们家啊,全都是男生,所以我从以前就很想要个女儿了。怎么样?你要不要干脆就当我们家的女儿呢?” 母亲一点都没有她那把年纪该有的稳重,反而兴高采烈地说着。 “讨厌啦,小枝子阿姨真是的!” 伊吹呵呵呵地笑着。一沙则静静地听着这段无厘头的对话。 “嗯!真是幅美景啊!这才叫做日本的早晨嘛。” 突然,一沙身后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不知何时父亲已经站在身后,双手盘胸地狂点头。 “我也是,和既粗鲁又脏兮兮的儿子比起来,我更想要既可爱、脾气又好的女儿阿!” “一般人会当着儿子的面说这种话吗?” “抱歉,侍奉佛祖的人是不可以说谎的。” 哈!哈!哈!父亲高声大笑。伊吹听到笑声回头后,用乖巧的笑容打了个招呼。 “啊!茂德姨丈,早安。” “喔!伊吹,早啊!” 父亲满心欢喜地回应。 “一沙,你也早啊。” “嗯!” 一沙挥了挥手。 “真是冷淡的家伙。” 人没到,声先到。一沙的哥哥干久慢慢走了出来。 “干久哥,早安。” “早安,伊吹,昨天睡得好吗?” “嗯!就跟自己家一样,睡得可熟呢!” “那就好!” 哈,哈,哈,干久豪气地笑着。 “怎么大家都来啦?” 母亲用围裙擦着手,苦笑道。 一卷全 中场「来自彼岸」 四周一片幽暗。 这里是大图书馆十闲人禁止进入、位于地下深处的书籍保存空间。可能损害书籍的日照被完全阻断,就连湿度与温度也保持恒定。 然而,如此本来应该不会有任何物体移动的空间,现在却出现了某人的踪影。 侵入者打开入口的门时,原本似乎对踏人这片昏暗与静谧感到踌躇不安。但沉吟了半响后,尽管依旧畏畏缩缩,侵入者还是抱着明确的意志踏出了这一步。 陈旧的地板叽轧声四起,企寂静的空问中听起来分外响亮。 侵入者屏住气息,仿佛害怕自己脚步所发出的声音。等到这座幽暗的地下空问再度回归宁静,侵入者才开始探索墙壁。 「……有了。」 一阵四处摸索之后,侵人者按下奸不容易找到的照明开关。 书库的天花板卜,灯光一闪一烁地亮了起来。光线将室内染成一片黄,虽然照明微弱到与太阳光完全不能相比,但对眼睛已适应黑暗的侵入者来说,足以使其皱起双眉。 「……呜哇。」 忍住刺眼光线环顾室内的侵入者发出惊叹声。举目所及,尽排列着高度远远超越其身高的巨大书架。对这种宛若身处遗迹当中的光景,侵入者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快,赶快行动吧。」背后的友人对侵入者说道。 尽管侵入者点头同意,但依然一动也不动,友人不禁再度发出焦急的声音: 「没问题啦,不是说这里的书已经安全了吗?」 (既然如此,那你就别躲在别人后面,站在前面当先锋如何——)侵入者心中这么想,但却没开口,只是不太甘愿地走进并排站立的书架间隔里。 侵入者尽量不靠近书架,小心翼翼地走在通路中央。这种举动看似胆小,但对收纳在这里的大量魔导书来说却是必要的态度。除了每本书都拥有惊人的魔力外,如果让书本之间彼此产生干涉,后果可能更不堪设想。 「太了不起了!」 「嗯。」 侵入者戚到脖子后方的寒毛直竖,并点头同意友人的话。四周的书都是有生命的。这并非比喻,而是积蓄在其中的言灵赋予了书本生命。 「……咦?」 突然一阵风吹动两人的头发,位于地下的书库不可能会有自然风,侵入者过了片刻才察觉出这个事实。 一股奇妙的感觉逐渐充满了书库。就在两人满腹狐疑时,这股戚觉仍然不停地在周围逐渐扩大。 「魔导书的内容要跑出来了……」 书库的寂静被打破,强忍住的窃笑声以及沙沙的蠢动声此起彼落。 「怎么会?我明明听说这里的书已经很安全啦!」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 「总之先让这些书安静下来——」侵入者向友人吼道,并将意识集中在左手的刻印。 随即一根手杖出现在侵入者手中。侵入者直到最近才终于被允许拥有这根手杖,而且还被警告如果没有监督者在旁的话严禁使用。但现在已经不是在意这些规定的时候了。 侵入者轻轻闭起眼睛,将意识集中在手杖上。只要把精神的一部分转移到手杖上,手杖就能变成身体的一部分。侵入者以手杖为触角,探索混杂在空气中的魔力流动。 在无数满溢乱窜的魔力当中,有一股特别地明显而巨大。 浸入者睁开眼睛并以视线扫过书架,藉由手杖感受到的魔力流动与视觉叠合在一起。那本书就在附近。侵入者的目光迅速停留在某一本书上。 就是它! 侵入者跑上前去,将手搁在放出强人魔力的这本书上,产生魔力流出现象的根本原因就是这本书,只要能抑制住它,接下来再设法于房问内布下结界的话应该可以解决问题吧。 但仔细再想想,自己的行动似乎考虑欠周详。至少以徒手去摸流出魔力的魔导书就已经是一大失策了。 「好痛!」 这种感觉就像触电,侵入者不自觉把手掌下的书给拨落。结果魔导书便啪沙一声,正面翻开掉落在地板上。 侵入者表情痛苦地按住手,眼前魔导书的页面正啪啦啪啦地翻动着,随着书页的翻动,所放出的魔力也愈加惊人。看来,翻动书页跟咏唱咒文应该有同样的效果吧。 「糟糕……!」 侵入者咋舌并举起手杖。在手杖所刻的魔术当中,侵入者急忙寻找可以压制魔导书的咒文。然而,咒文还没有找到之前,魔导书便开始发出光芒。 「是转移陷阱?快逃!」 友人发出惨叫。转移术本身虽然没有杀伤力,但如果被转移过去的地点不好,还是有可能送命的。 没问题,如果转移术还没发动我可以压制住它——侵入者本想这么解释,但声音却被高亢刺耳的噪音给盖过。紧接着,四周便充满厂白光。 「……!」 侵入者隐约听见友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但还来不及确认,意识便被一片白色的幽暗给吞噬了。 第一章「栏杆之上」 一 「我想要先回原点试试看。」 一大早,来自异世界的魔女看到一沙就如此宣示着。 「原点?」 一沙疑神疑鬼地俯视着伊吹的脸庞,不知对方又想玩什么把戏。 「没错,原点。我觉得踏实地收集情报还是很重要的。」 伊吹转着食指,以理所当然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分析过上次的失败原因了,就是出在为了省事而没有仔细收集情报。」 「嗯,我大致了解你的意思……」 昨天会发生冲突的起因,就是由于没有确切证据就把五十铃视为犯人,还想要赶快把事情解决。果然,根本不应该随便怀疑他人。 「所以罗,我想到一开始遇到一沙的地点……也就是应该回到学校重新调查一遍。」 「啊,这么说来,你最先掉进这世界的地点还没调查呢。」 「……咦?」 伊吹瞪大双眼,原本转动的食指也停了下来。 「找你的身体时我有提过吧。我应该是在理科实验大楼的屋顶被你附身的……之后在匆忙问就忘了这什事,不过如果要找线索的话,应该先从那边找起吧。」 「……我怎么会忘了这点呢?」 伊吹顿时全身放松,随即开始槌胸顿足。 「一开始应该先检查那个地点才对呀……唉,搞不好线索部已经不见了呢。」 她仰天长叹。 「没关系啦,既然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现在不妨回去试试?」 一沙觉得这点自己也有错,他多少为了拂去心中的罪恶感而如此提议。 于是两人来到了实验大楼的屋顶。 一沙感触颇深地环顾这个数日未造访的休憩场所。如果当初自己没在这里睡午觉的话,就不会被卷入如此奇妙的事件了。 「啊!一沙,你看这里。」 伊吹悠闲的语调打断了他的感慨。 「怎么了嘛。」 一沙不禁边叹气边向招手的伊吹走去。 「就是这个。」 在屋顶的地板上,残留着些许白线的痕迹。如果不注意看的话还不会发现,不过一旦察觉到了,便可看出白线在整片屋顶地板上画出奇怪的图样。 「这是什么?是谁在这里跟外星人交流吗?」 「这是魔法阵呀。」 伊吹完全不理会一沙的推测,她眯起眼睛检查地板上的图样。 「应该,在这附近吧……」 伊 吹喃喃道着,一直走到屋顶的栏杆处。她用指甲刮起了某个东西。 「那是什么?」 「蜜蜡……应该是蜡烛的痕迹吧。」 伊吹以指尖摩擦着蜜蜡并回答道。接着,她又向四周环顾了一圈。 「如果以那边的魔法阵为中心,周围立着蜡烛,那香炉大概就在这个位置,这边是小刀,那里放手杖,这边是酒杯……」 她边指着屋顶上的各处边解说道。 「……抱歉,请你直接说结论吧。总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每次伊吹的说明都很罗嗦,因此一沙只好强制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也就是说,有谁曾经在这里进行过魔术仪式。」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的伊吹,看起来并没有不高兴。她继续以指甲敲着屋顶上的地板。 「而且,这还是大规模的魔术呢。范围不光是这所学校,而是更大的……例如说,可以让整座小津市都牵扯进来的魔术。」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想想,应该是……从这整个魔术仪式来看,应该是把整座小津市当成召唤阵,想召唤出某种东西吧。」 伊吹一边歪着头思考一边说道。 「某种东西……那是什么?」 虽然一沙有点不想问,不过既然已经提到了也不得不开口。 「恐怕是异世界的神或灵之类的……总之应该是想召唤出真正的恶魔吧。」 伊吹的答案与一沙预想的完全相同,问了也是白问。 「真正的恶魔啊……」 伊吹还特别加上『真正的』几个字,恐怕不是像她这种普通的异世界居民,而是某种超乎常理的东西吧。 「为什么要把那种东西召唤出来……」 「如果想要获得力量,跟恶魔订下契约就是最快的方法了。不过,这种事也不稀奇啦。」 「……然后呢?」 把一沙认为匪夷所思的事以一句「不稀奇」来带过的异世界魔女,他也只好以轻描淡写的语气回应了。 「然后,那本魔导书在回应这次召唤时,正好把位于附近的我给卷入了。」 「还真是伤脑筋啊。」 尽管一沙不清楚是谁干了这件好事,还真是把自己给害惨了。 「不过,既然这样的话,搜索范围就不只这里,而要扩大到整个小津市才行了……」 伊吹用手指靠着脸颊,摆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那,这次你又需要什么东西呢?」 一沙有点自暴自弃地问道。看来,自己非得跟着对方在小津市内打转不可了。 「首先,我需要这个地区的地图。」 「地图?这种东西到处都有卖啊。」 「呃……可以的话,不足只有标明地形的地图,要连地质构造都有的地图比较好。」 「地质构造啊……」 县政府有进行地质分类调查,所以要找这种地图应该可以找到。一沙尘着脑袋,突然想起了某件事。 「对了,我记得普及中心有制作土壤分布图……」 县政府的农业改良普及中心对这附近的田地进行过土壤调查。而记录着该调查结果的土壤分布图,一沙记得那里就有。 「……真的有吗?」 伊吹瞪大了双眼对一沙问道。 「*锥探调查的不知道行不行。至少可以知道表层的土壤分布。」(*译注:探测地层的一种方法。将锥形采测工具压人地中,以辨别地层的情况。) 由于预算与人力的限制,这个调查上作持续了好几年才完成,某些地区的资料甚至是十年前的东西了,幸好地层也不是天天在变化,所以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反正,行不行还不如实际去看还比较快。往这里走。」 一沙轻轻扬起下颚,一不意对方往屋顶的出口前进。 「就是这个了。」 一沙从生物学实验室的柜子里抽出一张卷成圆筒的纸。 「还真大张呢。」 「是啊……你帮我按住另一边。」 一沙要伊吹压住纸张会自动卷起的另一端,在实验室的桌上将地图摊开。 这是一张上头以各种颜色区分印刷出小津市全体的地图。 「图例在这里。」 一沙指着地图右下角。在那里标明了各种颜色所代表的土壤分布意义。 「喔……所以这里是……」 伊吹边点头边仔细端详地图。 「喂,这一带,该不会是沼泽地吧?」 她观察了地图半晌后,指出横跨市区西北方的区域。就图例判断,该区域确实涂上了代表泥炭的颜色。 「是啊,那附近以前似乎是个很大的。汽水湖。我记得是在江户时代才围湖造陆、变成田地的。」(崁译注:海水、淡水交融的湖泊。) 一沙想起以前不知从哪学来的知识回答道。 「原来如此,从这里看过去是。干方……这样的话……」(*译注:八卦之首,代表西北万。) 伊吹喃喃自语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嗯」地点头说道。 「我说一沙呀,我想去这附近看看。」 她以指尖在地图上的泥炭地区周围画了一个圆。 「嗯,可以啊。」 一沙早已料到此事,所以也放弃抵抗。因此他很干脆地答应了伊吹的提议。 二 一沙擅自从园艺社的仓库里借走可能需要用到的道具后,便骑着脚踏车载伊吹前往目的地。 他们骑下城山,沿着宽阔的广域农业道路朝目的地前进。在农道两旁一望无际的田园中,稻穗被割去后的稻杆孤零零地留在原地,隐约散发出一种荒凉的氛围。一阵风越过毫无障碍的田园卜,吹得电线嗡嗡作响,更强调了当下的寒冷与孤寂。 「怎么样?你已经发现了什么吗?」 一沙在农道的路肩停下脚踏车,对坐在后头置物架上的伊吹问道。 「我看看……」 长条状的道具以报纸包住,外面还套上塑胶袋。肩膀上扛着这些道具的伊吹环顾四周。 「气氛感觉有点滞重……不知道这里的地脉怎么样?」 「那种事我可不知道喔。」 一沙一语道出戚想。尽管伊吹不太满意他的答案,但也无法否认。 「总之,就先挖挖看吧。」 说完后,伊吹扛着长条状道具走下置物架? 「不过,随便乱挖洞好像不太好吧?」 「不会呀,只要不把田埂挖垮应该就没关系吧?何况现在田里也没有作物。」 一沙把脚踏车停在路肩,步下堤防、跳过灌溉水道。接着再转头从灌溉水道上方接过伊吹手中的长条状道具,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走下来要小心啊。」 「嗯。」 伊吹点点头。一沙确认她平安跳过灌溉水道后便率先走下田地。因为他没有穿长靴,只好边寻找地面干燥的部分边向田地中央前进。 「这里可以吗?」 找到了适当的场所,一沙停下向后头跟着的伊吹问道。 「嗯。就先从这边开始吧。」 获得对方首肯后,一沙便将长条物放在地面上。他将外层的报纸与塑胶袋打开,从里头的道具里选出一根丁字型的棒子。这是一根可以探测上壤垂直分布的检土杖。 一沙将检土杖垂直刺进地面,然后以全身的重量深深压下去,接着将埋人土中的检土杖转了一圈后再拔起来。 透过检土杖沟槽里的样本,可以看到 地面的土壤垂直分布情形。较浅的地方虽然都是普通沙上,但深处就变成黑色的泥炭了。 「上面都是*客土,下面才是原本的上壤。」(*译注:为了耕作而将原本表层的土壤除去,所铺上的其它新土壤。) 一沙把填满清槽的土壤示意给伊吹看。 「这里原本是沼泽地,由于枯萎的植物长期堆积在这里才会变成泥炭土。」 一沙把以前从农业改良普及员那听来的知识说明给伊吹听。 「原来如此。」 伊吹把从沟槽内刮出来的泥炭用手指捏成一团。 「果然,这里有瘴气的痕迹。」 她注视着指间的泥土轻轻点头。 「在这种沼泽地上如果有瘴气……会很容易累积不好的气。况且从城山看过来,这边也刚好是干方。」 「干方?」 「呃……那边是北方,那边是西方,从城山看过来这里不是刚好在两者中间吗?」 伊吹配合解说举起手指点明方向。的确,从一高看过来这边刚好是西北方。 「这跟方向有什么关系呢?」 「嗯。因为干方是鬼怪容易显现的场所呀。」 「鬼……你是指头上长角穿虎纹内裤的那种吗?」 「跟那种鬼不太一样……该怎么解释才好呢?应该是一种不好的气息众集吧……本来这种东西是没有实体的,但如果凑齐了各种条件也会在*显界出现。」(*译注:意即现实世界,相对地幽界则是黄泉。) 「我懂了,就像你之前的那颗毛球吧。」 「不,那只是寄居在道具的灵而已,正确地说应该比较接近*付丧神吧……唔,姑且先不讨论那个。基本上,在类似这种泥沼地里……」(*译注:物品经年累月使用后被魂魄或灵体所占据而妖怪化。) 伊吹的目光向四周来回探索。 「啊,果然有耶。」 她以前臂抵住额头远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里正好有座红屋顶的小寺院。 「为了镇压这个方位的气所以必须祀奉神明。」 「……要过去看看吗?」 「当然罗。」 来自异世界的魔女用力地点点头。 三 过往沼泽的遗迹以小池塘的姿态出现在寺院旁边。伊吹从脚踏车的置物架跳下来,透过窗格子的空隙窥看寺院里面。 「原来是供奉。弁天呀。」(崁译注:又名弁财天,是日本的七福神之一。) 因为弁财天是水神,所以镇守沼泽地非常合适。 「咦?……一沙,你看那里。」 「嗯?」 一沙顺着伊吹所指的方向看去。地板上有一道白色的痕迹,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过去所留下的。 「有人动过弁天神像吗?」 「果不其然呀。」 伊吹自顾自地点头。 「有人动过弁天神像,把这个方位的封印解开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呀,我……不,应该说为了把魔导书召唤到这个世界来,所以必须先把通往异世界的干方打开。」 然后伊吹又指了指学校的方向。 「从干方召唤来的东西就从那里……也就是你的学校显现了。」 「也就是说,在屋顶上画图形的家伙动了神像罗?」 「嗯。」 伊吹点点头,然后伸手去拿挂在格子窗上的南京锁。 「窗户被锁住了。」 伊吹卡啦卡啦地摇了锁头几下后又转身朝向一沙。 「喂,一沙,你有办法打开吗?」 「没办法。」 虽然一沙知道利用某些道具可以打开这种锁,但那并不是善良学生所该拥有的物品。 「唔——我本来还想调查里面的……算了,暂时作罢。」 伊吹依然不太甘愿地玩弄着锁头,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放弃并离开格子窗。 「那接下来呢?要采集一些土壤样本吗?」 「对喔,顺便取一些田里的泥上吧,之后我还想分析。」 「了解。」 一沙卡锵一声又重新背起那些道具。 这时,他们听见附近响起一阵嘈杂的引擎声。没过多久,一辆耕耘机便从树篱笆的转角拐了过来。 「哎呀,这不是寺庙的小哥吗?」 一位中年男子坐在耕耘机拖着的板车上,他察觉到一沙后便开口叫道。 「啊,午安。」 一沙也低头回礼。 「谁啊?」 伊吹有样学样跟着低头打招呼,还一边偷偷问道。一沙也以短促的低语回答。 「润的老爸。」 原来如此,伊吹点点头。 「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润的父亲一边切换耕耘机的档位一边大声地问道。 「没什么啦,只是出来散个步。」 一沙也不认输地大声回答着。 「是喔!」……润的父亲点点头。 「对了,伯父。您知道谁有这里的钥匙吗?」 既然想到了就问问看。这种田边的小寺院属于公共财产,通常是由附近的住家或周围农地的所有农户共同管理。如果没有意外,润的父亲或许知道这间弁天寺的钥匙在哪里吧。 「这里的钥匙?现在在哪啊?我记得之前一直都是我们家在保管。」 润的老爸歪着脑袋说道。 「……原来是这样。」 一沙内心不禁咋舌,但还是向对方点头道谢。看来自己的运气不太好。 「你们以后要多来玩喔。」 「感谢您了。」 一沙的说话声再度被巨大的耕耘机引擎声盖过。润的老爸朝低头道别的一沙与伊吹挥手,接着便离去了。 四 调查大致告一段落后,两人为了把借来的道具归还又回到学校,但此时正门已经关上厂。 「怎么会这样……」 一沙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学校的西门是不会关的,所以随时都可以从那边进去,但这样一来就非得绕行校园一圈才能抵达位于对角线的园艺社仓库了,非常麻烦。 「……好吧。脚踏车暂时交给你罗。」 「耶?你要做什么?」 一沙把脚踏车的笼头寒给瞪大双眼的伊吹,并从她肩膀上接过那些道具。 一沙沿着正门旁的围墙前进。来到适当的地点后,他便把道具扔进校园里。 「嘿哟。」 然后,一沙便双手撑住围墙爬了上去。翻过围墙后,他站在校园内,并回头指着园艺社仓库的方向。 「那我把东西拿过去罗。」 伊吹挥动空着的那只手回应一沙,要他小心慢走。 如果使用过道具后不好好清理的话,势必会给下一个使用者添麻烦。因此,一沙在室外的水龙头前摊开这些道具,以水冲洗沾黏在上头的泥土。 「啊,是佐仓同学啊。」 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他,他转过身去,手持*检地帐的园艺社社长正站在他面前。(*译注:清点土地的帐簿。) 「怎么了?今天又不是轮到你值班。」 「是啊,不过我有点私人的事,所以来借这些道具。」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沙据实以告。 「原来喔。」 桂冷漠地点点头后,便将目光重新栘回手中的检地帐。 「社长是去巡逻吗?」 「是啊,这也是我私人的活动……不过你放心好了, 我个人的嗜好不会叫你帮忙的。」 社长的话让一沙有口难言,看来她对结业式那天的事还耿耿于怀。 「呃,那是*木酢的试验园圃吗?」(*译注:蒸馏木材时流出的精华液体,具有杀菌效果,据称可取代农药,也具有改善土质的效果。) 「对……不过看来跟对照组园圃的差距并不够大,不知道那玩意是不是真的有效啊? 「当农药用我不清楚,不过拿来改良土质不是还不错吗?」 「那可不见得。我们用的木酢已经混合了其它各种化学成分,到底是不是木酢本身的功效谁也个确定。」 园艺社社长皱起了眉头。 「……对了,佐仓同学。」 原本专心在检地帐上写字的桂拾起头说道。 「你啊,如果想换值班时间的话要提早说,不然我这里很难点名啊。」 「咦?」 一沙眨着双眼,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虽然只要跟调换的人讲好都可以换,但以后还是要记得先跟我说……对了,你借这些道具,刚才是去做土壤诊断吗?」 「咦?啊,是的。」 「是喔,辛苦了。那些土壤现在在你手上吗?」 「没有,我今天放回家里了……」 「好吧。我想进行下次的种植检讨,要早点拿来给我看喔。」 园艺社社长劈哩啪啦交代完事情后,说声「拜啦」便转身离去了。 第二章「波涛汹涌」 一 一沙在回家的路上依然戚到困惑不解。 他认为社长所指的应该是春假时的值班之事,所以还去实验室的布告栏上确认了一下。根据上头张贴的值班表,一沙负责的确实不是第一天。而且,润的值班日也不是那一天。 润这个人是不可能因为迷糊而搞错日期的。既然如此,那他岂不是存心说谎了吗?然而,这么做对润又有什么好处呢? 一沙对此百思不解。他一边踩着脚踏车,一边叹了口气。 「啊,你累了吗?」 伊吹坐在后头,对他的叹息会错了意,主动发出关切的问候。 「不……我没事。」 一瞬问他兴起找伊吹讨论这件事的念头,但仔细考虑后还是作罢了。如果因为自己说多余的话,而让类似五十铃那种怀疑朋友之事重演就不好了。 「嗯?……那就好。」 伊吹接受了一沙的解释,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与其独自烦恼,不如早日去找当事人问个清楚,这样才能避免误会发生。这是一沙从五十铃之事得来的教训。 既然有了上次的教训,一沙决定去找润讨论。虽然他并不认为润对自己怀有恶意,但如果不早点解开这个谜的话,心情也不好过。 「伊吹,关于下午的计画,你可以暂时单独去搜索吗?」 因此当两人共进午餐时,一沙决意向伊吹提出这件事。 「耶!?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呢?」 自称表妹的这位少女手里捧着碗,非常不满地嘟起了嘴。 「抱歉。可是,刚才我在学校碰见社长,她指派了事情给我。」 一沙如此答道,还把嘴中的*铁炮渍用力咬得卡哩作响。他并没有说谎,只不过,下午他必须单独行动的理由与社长交代之事无关而已。(*译注:日式酱菜的一种。) 「唔——……」 伊吹发出如同小猫般的不满之鸣。她用筷子夹起煮落花生放入口中,接着似乎为了理出头绪又啃了花生好一阵子,等到她啜完一口茶后才而度开口: 「……好吧,既然如此也没有办法了。」 她可能想起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吧。就算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乖乖答应不再罗唆。 「对了,我也想整理一下早上调查的结果。所以,现在就以一沙的事情为优先吧。」 「不好意思。」 一沙为了掩饰自己若有似无的心虚,再度向伊吹致歉。 从一沙家骑脚踏车到润的家只要几分钟。由于他们两人也有邻居这层情谊在,所以交情好到就算突然造访也不至于失礼的程度。 虽说这种距离用走路的也可以,但既然已经跟伊吹说自己要去社团,一沙也不得不换上制服并牵出脚踏车。 润的家里本来是兼营的农家,最近获得政府补助后也开起厂农庄餐厅。此外,他们家还利用庭院中闲置的*土藏改建为店铺。尽管只服务事先预约的客人,但生意似乎非常兴隆。然而像今天这种非假日的中午,毕竟不太可能有客人上门。因此,店门口的布帘被拉下,土藏的入口也关得紧紧的。(*译注:四面以土与石灰建筑的日式传统仓库,可防小偷与火灾。) 一沙站在庭院边大声打招呼,润的母亲随即走出家门。她看见还跨坐在脚踏车上的一沙后,脸上浮现出欢迎客人的亲切笑容。 「润!一沙来找你罗!」 润的母亲从门门朝家中大声喊道。 「什么?……一沙?」 接着,不知为何润的回应声竞从背后传来。转过身一看,才发现润从土藏的入口探山了头。 「怎么,原来你在那里呀。」 润的母亲原先已将半个身子伸人家门口了,她脸上露出略为尴尬的表情。 「嗯,我正在跟别人讨论社团的事……一沙也进来吧。」 润把土藏的门用力打开并招呼一沙入内。一沙向润的母亲问候声「那就打扰了」之后,便将脚踏车架在庭院的一隅,走进土藏。 土藏里已经改建成日式的宴会间。走进门后马上会遇到玄关的段差,跨上段差就直接连到宴会问了。宴会问以纸拉门隔成好几个区域,微弱的日光透过纸拉门,照得室内朦朦胧胧。 虽然玄关段差附近的灯没有点亮,但因为有采光用的窗户所以走路还不至于看不清楚。站在前头的润脱掉拖鞋后便走上宴会间,一沙也跟着他。但这时,却发现脱鞋处还另外有一双女用皮鞋。 「有谁来了吗?」 一沙对走在前头的润问道。 「嗯。我不是说过,我正在跟别人讨论事情吗?」 润以眼神朝宴会间的深处示意。一沙了解对方的意思后,也跟着脱掉鞋子走上宴会间。 「有一股香味啊。」 一沙察觉宴会间中飘着一股香甜的气味。 「是啊,因为刚才正在作点心。」 「什么,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 「你搞错了,点心不是我作的。」 润边回答边领着一沙朝室内深处的角落前进。那边的日式矮桌上摆满了盛着各式丰盛料理的盘子。 「这些菜还真丰盛啊。」 一沙率直地表达赞叹。 「你不能偷吃唷,因为等一下这些菜还要拍照。」 润拿出坐垫时还一边提醒道。 「我哪会偷吃啊……不过,这些菜之后要怎么处理?」 一沙接过坐垫并道谢后便坐了下来,他对润提出疑问。眼前琳琅满目的料理一个人根本就吃不完。 「嗯——等照片拍完后,预定要进行试吃以及评监活动。之后就可以分给你享用了。」 「为什么要拍照跟试吃评监呢?」 「因为要刊载在社报上呀。幻想文学研究社的社报。」 润坐稳在自己的坐垫后答道。 「这是春季号的特别企划,要重现小说中出现过的菜单。」 幻想文学研究社每一季都会发行社报,一沙以前也读过,内容制作得非常仔细。 「原来如 此,为了吸引新生加入才要办这种华丽的活动吧。」 「算是吧,我们社团的活动基本上都很朴实,例如一些其它的……」 这时,厨房巾传来「叮」的一声。看来又有什么料理已经烤好了。 「初巳同学,『超级美味的黏黏小点心』已经完成罗。」 一位身穿围裙的女同学边说边走了出来。 「五十铃同学!?」 在此遭遇到意想不到的人物,一沙不由得惊呼出声。. 「佐仓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 五十铃明显露出警戒的神色。 「没什么,我有事要找润……」 一沙不自觉以辩解的语气答道。 「……那个人呢?」 五十铃面无表情地质问着。 「没来,今天只有我一个人。」 「是吗。」 五十铃似乎为了辨别一沙所说的真伪还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呃,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也没有。」 五十铃的回答显得爱理不理。她将视线从一沙的脸上撇开,转回桌上的菜肴,并同时冷漠地继续说道。 「……也许是我多管闲事吧。不过你早点跟那女的分开比较好,你现在的状况感觉起来很不妙。」 「咦?」 一沙不由得想回问对方详情,但五十铃似乎不愿多谈,她转身走人了厨房。 「一沙,你跟五十铃同学之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沙目送五十铃的背影,润则对他投来好奇的眼光。看来他已察觉出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了。 「嗯,是啊,有一点事。」 一沙模棱两可地答道。 「真稀奇。没想到五十铃同学也会跟别人吵架。」 润感叹的着眼点颇为奇特。 「与其说我们吵架,不如说是我单方面给她添麻烦吧。」 一想起昨天的事,一沙便觉得坐立难安。 「喔,不过这也很稀奇呀。」 「会吗?」 「嗯。因为基本上你对他人都漠不关心。所以,也很少跟人关系密切到会让对方讨厌不是吗?」 「……不,我也没有那么冷漠。」 尽管润的评论不无几分正确,但一沙觉得老实承认自己的缺点很不愉快,所以才反驳回去。 「嗯,算了……你要喝吗?」 润将手伸到背后,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只瓶子。瓶中装着深红色的液体。 「那是什么?」 「唔——反正你先喝喝看嘛。」 润从摆在身旁的茶具中取出两只茶碗,将瓶内的液体注入碗中。接着又将其中一碗推到一沙面前。 「怎么样?」 已经先喝下肚的润询问道。 「好甜啊。」 一沙啜了一口后发表戚想。这种饮料虽然味道不讨人厌,但也没奸喝到让人想畅快痛饮。 「是喔。」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啊?」 「草莓水。」 「那是啥玩意啊?难道是单莓糖浆?」 「思——正确地说应该是草莓甜露。」 「唔。」 一沙又啜了一口,随着舌根处略为泛起的苦涩厌,他的脸颊也像火烧般热了起来。 「……等等,这里面,该不会有酒精成分吧?」 「啊哈哈,你猜到了?」 润喀喀喀地笑着。 「其实这是我家自制的鹅莓酒啦,添加砂糖发酵而成的。」 「你这家伙……」 一沙叹了一口气。 「未成年饮酒,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嗯——我只是想重现小说里的场景而已嘛……不过,果然还是被你喝出来了。」 润边说边从桌子底下拿出笔记本开始写字。 「你在写什么?」 「思?啊,先记下重点之后好发表在社报上呀。」 「等等,你可不能把喝酒的戚想也写上去喔。」 「不会啦。因为』*一年之季在于春?上帝稳坐天庭上,世间万物安其位』呀。」(*译注:这段话摘录自英国诗人罗勃特?白朗宁(robertbrowning)的作品(琵琶之歌)。) 「那是啥?」 「耶,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这首诗很有名。」 「没听过,反正也只是在少数人之间有名而已吧。」 一沙武断地下了结论后,将手肘撑在桌上。他深呼吸一口气,接着切入正题。 「……对了,润,有件事我想跟你确认一下,可以吗?」 「怎么了?突然正经起来。」 润的表情又惊又疑,连眉根都皱在一起。 「也没什么……」 一沙想起五十铃还在厨房里,突然噤口了。 「该不会是不想让五十铃同学听到的话吧?」 润敏锐地察觉到一沙的异状,适时伸出援手,不愧是童年玩伴。 「是啊,最奸不要。」 「嗯喔?」 润像小狗般用鼻子哼了一声,并注视着一沙的脸。 「看来事情好像很复杂喔……可以呀,反正拜托她作的料理刚才也全部完成广。你再稍等一下吧。」 接着,他又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点了点头。 「所以,你想跟我确认什么?」 润向五十铃说明,善后工作山自己跟一沙负责,并藉此让她先离开之后,才再度与一沙讨论起这件事。 「其实,我想跟你讨论园艺社值班的事……」 「……」 显而易见地,润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不自然,一沙见状也大致有个底了,童年玩伴可不是随便当的。 「果然,你是故意骗我的吧?」 「……你怎么会发现呢?」 润问接肯定了一沙的怀疑。 「今天碰到社长时她跟我说的。」 「原来……」 再否认也无济于事了——润原本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我并非存心想骗你……是因为当时的情势所逼。」 「怎么说?」 「那天,一沙你不是跑去理科实验大楼的屋顶吗?因为那样会对我造成困扰,所以我才出此下策。不过后来仔细想想,其实根本没必要对你撒谎。」 「……屋顶?」 听到这个词让一沙的眉头深锁。 「所以,屋顶上那些奇怪的图样也是你干的罗?」 「……你连那个都发现啦?」 润夸张地发出「真糟糕」的呻吟。 「那你也大致猜到是怎么同事罗?」 「多多少少,应该是一种魔术的仪式吧。」 一沙想起伊吹的说明后如此答道。 「啊,连这你都知道了……」——润不禁有点自暴自弃地喃喃念着。 「不过,你为什么要进行魇术……」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想先问你。」 润强制打断一沙的质问。 「一沙,是谁告诉你那些知识的?」 「啊……?」 突然被反问一句,这回轮到一沙的表情僵硬了。 「就算你家是开寺庙的好了,但个可能连西洋神秘学都了若指掌吧……况且,你之前还跑来问我关于魔女的问题对吧?」 「不,那是……」一沙哑口无言。 「算了,没关系。」——润此时却微微一笑,先打退堂鼓。 「反正先问的人是一沙……思,屋顶上的魔法阵确实是我们画的。」 「所以说,就是你……」 (把伊吹召唤过来的吗?)一沙本来想这么问,但最后还是憋住了。 「……呃,就是你对西洋神秘学有兴趣罗?」 一沙改口问了其它问题。他本来就觉得润是个兴趣广泛的家伙,但没想到连这方面他都有涉猎。 「不是喔……真的啦,拜托,不要用那种看危险人物的眼光看我嘛。」 面对身体梢梢向后退的一沙,润慌忙在眼前挥手否认。 「呃,纯粹以研究知识的角度而言我是有兴趣啦。不过,我可不是真的相信那些东西喔……至少本来不相信。」 「所以你当初是因为好玩才会去画那个魔法阵?」 如果是这样,那捅出来的娄子未免也太大了。 「嗯——我也没有恶意呀……本来那也只是社团活动的一环而已。」 「社团活动?」 「对,幻想文学研究社社报的企划……刚才我也说过了,为了想顺便争取新生加入,春季号得办一些比较华丽的活动。」 「所以呢?华丽到连西洋神秘学都拿出来了?」 「嗯,大致是这样。本来我们也是很认真在企划的。例如作为舞台的这块土地过去历史啦,还去调查魔术的理论体系等等……不过讨论到最后,却变成实际去重现魔术仪式了。」 润用手指咚咚地敲打桌面,他继续说道。 「既然要重现魔术仪式,如果搞成半调子不是很无趣吗?所以,圣少形式上要尽量仿真,为此我们调查过许多资料,甚至还去交易西洋书的旧书店逛过呢。」 「难怪你会对魔女那么了解……」 一沙想起之前跟润在图书馆的交谈。那时,白己还颇为佩服幻想文学研究社成员的实力,原来背后还有这一层故事啊。 「还好啦……接着,我们有位社员恰好在旧书店找到一本蛮有内容的书。我们就在其中挑了一个最为华丽的魔术来实验了。」 「可是,为什么要选在学校进行呢?」 「因为找不到其它更好的场所呀。要有一定大的空间,而且四周不能有太多耳目,再加上魔术本身所需的条件,结果就只剩下理科实验大楼的屋顶了。」 「……所以,你把那栋楼的钥匙带走后就开始实行仪式了?」 「对……你可不知道那有多辛苦哩!春分那天,我们偷偷潜入大楼,在屋顶上绘制超级复杂的魔法阵。同时心巾还紧张万分,不停设想如果被人发现了该找什么理由开脱才好。」 润似乎回忆起当时的辛劳,边描述边不断点头。 「那你进行的到底是哪一种仪式?」 「这还用说吗?当然足恶魔召唤罗……拜托,不用摆出那种脸色嘛,我当初也不知道真的会把恶魔召唤出来呀。」 面对身体再度梢稍退后的一沙,润抓住了他的手腕。 「在大半夜,一群人像那样穿着黑色的法衣,你个知道,说多壮观就有多壮观呢。下次我们把照片登在社报上时再拿给你看。」 「没兴趣。」 一沙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是喔?对了,那时候我们还捧着充当祭品的鸡,大家一起咏唱咒语呢。啊,祭品是从附近卖土鸡的农家买的,以鸡肉块代替活鸡。」 润将双手手肘靠在桌上,手指交叉。 「就在仪式大致跑过一遍,正当我们打算撤收时……」 「真正的恶魔跑出来了?」 一沙插嘴道。顷刻问,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神情凝重地点头称是。 「没错,真的出来了。」 「……啊?」 「就是恶魔呀……不,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到现在还搞不清楚。总之,就像是……野兽般的东西咆了出来。它在屋顶上肆虐了一阵子之后,便越过栏杆逃跑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就说了,我们也不清楚嘛……接下来,社员们也陷入一片恐慌。只得先趁夜晚将肉眼可及的痕迹清理干净,随即就解散回家了……」 「你们这样……太不负责任了吧?」 「我们也无计可施呀?乌漆嘛黑的大半夜,女生又全在哭。本来人家还说好先收拾善后,等次日白天再到屋顶集合,没想到第二天下雨,再过一天又……」 「啊,又是结业式对吧。」 今年因为碰到周末,所以结业式提前举行。 「对。等园艺社的社团会议结束,我想上去看看状况时,却发现—沙你躺在那里睡午觉。至于之后的经过你也都知道了。」 「……等等,所以你那时不是为了找我才上屋顶的罗?」 「当然,社长有交代我,如果找到你要把你带回社办……不过我自己更希望你能赶快离开屋顶。没想到,之后去搬温室材料的差事连我也牵扯进去了……」 「呃,那件事真抱歉。」 一沙察觉到润投来忿忿的目光,只好老实地道歉。 「再隔一天的早上,甚至是今天,你不是又打算往那栋楼的屋顶上跑吗?我只好先撒个谎让你尽量别去屋顶。后来,我们才设法清除举行过仪式的痕迹,还大家分头去找那头野兽可能躲藏的地点,结果却什么也找不到。最后,我们也只好把那天晚上的经历当作是某种幻觉来处理了。」 「我的天!你们太扯了吧。」 一沙想起那天自己在温室里差点就被勒死了,不由得提出抗议。 「可是我们也没办法呀。」 润颓然地垂着肩膀。 「不,你们啊,不能以一句没办法就……」 「话说回来,我也有些问题想问一沙你。」 一沙的抱怨被润打断了。他有点个悦地回答道。 「什么问题?」 「思,跟我先前问过的问题也有一些关联……那天在图书馆遇到的女孩是谁?」 「咦……?啊,没什么啦。」 突然抛来的质疑让一沙满脸狼狈。 「她只是,那个……表妹,远亲的。」 「骗人的吧。」 润立刻就否定了一沙的辩解。 「你为何这么肯定?」 一沙虽然对双方攻守立场瞬间对调感到困惑,但依旧想勉强蒙混过去。 「因为,那女孩不是你结业式那天在楼梯撞到的女孩吗?你跟对方当天才第一次碰面吧?」 「……对喔,那个时候你也在场。」 一沙用单手遮着脸,觉得自己真是太糊涂了。他虽然没有忘记当天润也在场,但楼梯相撞的事只有短短一瞬间,他以为润不可能看见伊吹的脸。 「所以,那女孩到底是谁?」 润毫个留情地继续追问道。 制作:shinichikodo扫图198978 —严禁转载— 「呃,你不可以傅出去……其实她是魔女。」 半放弃的一沙说出实话。尽管他认为一定禽惹来润的嘲笑,但如果随便编个谎言又无法瞒过对方。 「果然没错呢。」 然而,结果却与一沙预期的不同,润听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是不是某个组织派遣来的呀?……我听说有个负责管理魔术的公家机关,她是里面的人吗?」 「喂,等一下,你扯太远了。那家伙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一沙举起一只手制止润的发言。虽说幻想文学研究社的人想象力本来就很丰富,不过自己没空陪他一起妄想。 「其实她是因为意外事故才会不小心跳进这个世界……」 接着,一沙又想起刚才润的自白。 「……不过这么说来,造成这件意外的元凶根本就是你们嘛。」 「耶……?」 突然被指为元凶,润的双眼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为什么突然说是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先别插嘴,听好了。现在我就解释给你听。」 一沙将伊吹之所以会来到自家住的大概情形说明给润听。听着听着,润的眉头又皱成一团了。 「……一沙呀,这种鬼话,你真的相信吗?」 等说明结束之后,润用手指按住太阳穴问道。 「嗯,我现在也找不出怀疑的理由啊。」 说实话不管她是从哪里来的,异次元世界或宇宙的另一端都好,一沙只希望她能够赶快回去。 「哈啊」——润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说真的,我认为包容力的确是你的一大优点,但有时也应该仔细考虑一下吧。」 润边摇头边说道。看来他连一沙保留没吐实的部分都已经猜到了,真不愧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不过,就现实而论,不管她是异世界或神秘团体的人都没差。反正我这辈子也不会跟那方面的人牵扯上。」 「不会牵扯上……现在不就已经被缠上了吗?」 「呃,这只是暂时的过程。」 一沙的肩膀颓然垂下。 「你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吗?」 「危机意识?关于什么的?」 「就是你或许已经被卷入一件严重的纠纷当中啦!」 「我不懂。很严重的纠纷?是谁跟谁在打仗吗?」 「详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举例来说,就类似政府秘密机构的阴谋吧。」 「哪有可能啊,你小说看太多了吧。」 一沙嗤之以鼻。 「你那么有把握吗?自从那位远亲表妹来了以后,你身边不足发生很多奇怪的事吗?譬如被袭击之类的。」 「不,那其实是……」 一沙想起与五十铃的冲突,不过那也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我说的没错吧?或许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某个阴谋事件当中了唷。」 「不会吧。」 一沙想对润的推测一笑置之,但心里却已开始半信半疑了起来。 三 一沙的心情变得很郁闷。 解开对润的猜疑后,他心中的谜团反而越来越深。虽然一沙知道疑神疑鬼是一件危险的事,但他现在也没办法无条件地信赖他人。 一沙边叹气边骑往寺庙正门前的坡道。他实在没有力气骑上坡,只好利用身体重量左右摇晃,用力踩着踏板,好不容易才勉强爬了上去。当他正气喘如牛时,抬起视线,却发现自家庭院里停了一辆白色的小型客货两用车。 车子的门上漆着县名。这么说,来者是县政府的职员罗。 有客人的时候从玄关进出很没礼貌。一沙正想绕道走厨房的后门时,刚好玄关的门打开,一位有着一头栗色卷发的人走了出来。 「再会,真是打扰您了。」 对方以清澈的声音道别后便关上门。接着,那人转过身来,正好与一沙四目交会。 「哎呀,是干久弟。」 「安房小姐?」 看来今天似乎特别容易发生巧遇。 「怎么了?造访寒舍有何贵干?」 「思,是关于墓地管理的事。」 「墓地?」 「是的。虽然埋葬事宜由市政府管辖,但墓地与火葬场的管理县政府也有责任,所以,我必须来这里看看。」 安房垂着肩说道。 「如果我不偶尔出来巡一下的话,到时要是发生什么事我就不能规避责任了。」 「……还真像公务员的口气啊。」 「我是公务员呀,虽然只是特约的。」 安房露出促狭的一笑。 「干久弟今天也去社团吗?看你这么认真,身为学姊的我也放心了。」 「……麻烦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干久弟?」 「哎呀,对不起。因为刚才跟你的家人讲话,不知不觉又这么叫你。」 没有恶意的安房道了歉。她正想说声「再见」并擦身而去时,却突然又停下脚步。 「干久弟。」 「请叫我一沙。」 面对安房突然一脸正经,一沙也感到困惑,但他依然坚持对自己的称呼。 「一沙同学,你……」 安房形状姣好的眉头纠在一起,她凑近来盯着一沙的脸。 「怎么了吗?」 一沙边后仰身体边问道。但安房没有回答,只是换个角度再度端详一沙的脸孔。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呀?」 「咦?」 「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到底是……」 她伸出纤纤玉手,碰触一沙的额头。 「没有消失呢……喂,一沙同学,这很重要,希望你能够好好回答我。」 「呃……什么事呢?」 「最近你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事?例如呢?」 「例如……例如说,你许了什么愿望,或足以奇怪的方式跟别人订下契约之类的。」 「这个嘛……」 一沙脑中浮现出与伊吹订下的「契约」。 「……应该有吧,类似我说的情形。」 安房从一沙的表情中已看出真相。她叹了一口气后离开他的脸。 「像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对这方面事物产生兴趣也是无可厚非,不过,可不能把这些东西当儿戏唷。」 「啊?」 对突然开始说教的安房,一沙投以困惑的目光。 「幸好,你现在身体还没出现异状,暂时先观察一下吧……如果有什么不对劲,要马上跟我连络唷。」 接着安房便把名片递给一沙。跟上次拿到的一样,是保健所的名片。 「上头有电话号码……知道吗?只要有一点点异状就马上与我连络唷?」 安房很快地对依旧摸不清头绪、哑口无言的一沙如此告知后,便搭上公用车,驶下寺院正门前的坡道了。 四 一沙打开玄关的门,正好遇到在收拾茶具的伊吹。 「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 心中犹疑不定的一沙慢了半拍才开口回应。伊吹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可疑之处,她敏捷地将茶具收到盆子里,接着又提起水瓶站起身来。 「我来帮你吧。」 一沙褪去鞋子,接过伊吹手里的水瓶。 「谢谢。」 她脸上笑出了酒窝。 「喂,刚才来的那个人,一沙认识吗?」 「认识啊,是社团已毕业的学姊,现在在县政府的联合厅舍工作。」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一沙据实以告。 「原来呀,阿姨找保健所的人有事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好像跟墓地管理的工作有关吧。」 伊吹「嗯」地一声表示了解。 「她长得还真漂亮呢。」 「呃,这我就没注意了……不过,你刚才有碰到她?」 「有呀,端茶出来的时候有碰面一下。」 站在前面的伊吹「嘿咿」地打开厨房的门。一沙向她道谢后穿越横梁底下,并以侧日将视线投向她。 「……你啊,不要在他人面前抛头露面比较好吧?」 「咦?」 听到一沙的话,伊吹瞪大了双眼。 「不管如何,你都是非法入境的偷渡客吧?况且,之前还发生过宝石店的事。」 一沙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后悔。现在回头想想,当时很多行动都过于轻率。 「什么嘛,你好像把我当成罪犯。」 「事实上,你已经因为太轻率而吃过亏了,稍微谨慎点难道不好吗?」 伊吹不开心地别过脸去,口中还抱怨着「才不要」。一沙知道她并非真的生气,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他无视伊吹的抗议把水瓶放回原位。 「对了,之后呢?」 伊吹把茶碗放回洗碗槽时突然问道。 「咦!?」 「你在吃惊什么啦。我是说社团。你明天还要忙社团吗?」 一沙从伊吹手中接过盆子并以毛巾擦拭,他掩饰起方才不自然的表情。 「啊,是啊。明天大概也不能陪你了。」 「耶——?」 伊吹嘟着嘴,不满之情瞬问爆发。 「我也没办法啊。我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请不要把我当成跟你一样,可以整天闲着没事干。」 一沙心底很想抱怨,到底是为了谁的事才需要如此四处奔波,所以,不由得就把怨言说出口了。 「……的确,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要过。不过与其把我当个罪犯看待,还不如协助我、让我早点回去不是更好吗?」 伊吹的样子真的有点生气了,她反驳道。 「我有帮你啊……因为被你骗了所以我根本无法说不。」 「…………」 伊吹停住擦拭茶碗的动作并瞪着一沙。两人的视线瞬间在空中交错出火花,但一沙很快就撇开目光了。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明天你先一个人去搜查吧。」 一沙依旧没看对方的脸,他说完这句话便离开厨房了。 第三章「火宅」 一 第二天早上,一沙吃完早饭后,便换上制服跨上脚踏车。 从昨天起他便跟伊吹打起了冷战。虽然事后头脑冷静下来,一沙也反省了自己的口不择言,但因为一直找不到适合道歉的时机,就这样拖过了一个晚上。 不过,如果为了要单独行动,暂时保持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一沙心想,伊吹也不是小孩子了,如果她想去哪里调查应该可以设法自己去吧。 因此,一沙先绕去城山一趟俊,再度造访了那间直销店。 他拉开店门口的拉门,环顾室内。很快就在柜台发现那个站得直挺挺的身影。 「嗨。」 一沙大跨步横越店内,朝柜台打招呼。正在努力打开塑胶袋并叠起来的五十铃抬起脸庞。 「欢迎光……」 原本既腼腆又热诚的营业用笑容突然僵住了。 「我又来了。」 「……您有何贵干呢?」 五十铃脸上的笑容僵硬,但依然以礼貌的语气问道。 「唔——在这里不好讲话,我们可以到里面去讲吗?」 「不可以。」 五十铃的回答斩钉截铁。 「不能帮我个忙吗?」 「我在工作,麻烦您不要再打扰我了。」 五十铃拒绝了。表面上语调虽然很客气,但实际上态度却很粗暴无礼。 这该如何是好呢?一沙正在思索有没有可以安抚并说服五十铃的方法时,柜台旁边的门突然打开了。 「清音呀,哪些是旧的豆浆巴巴露?」 一沙之前见过的中年女性从门里探出头。 「我早上换过了,所以上面是旧的。」 「啊,原来如此。」 当中年女性点完头正要缩回门内时,她察觉到一沙的存在并「哎呀」地喊了一声。 「午安,夏目小姐。」 「午安,一沙。你最近常光顾我们店哩。」 「没有啦,只是有点事想找五十铃同学……」 「呵呵。」 夏目单手掩着嘴角,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边走进柜台中。 「哎呀真是的,最近的年轻人呀,对吧?」 然后她又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敲打五十铃的肩脸。 五十铃单手捣着脸叹了一口气。然后,她莫可奈何地用只有一沙看得到的动作,以拇指比了比店铺后面。 一沙了解,这是叫他到里面去的意思,于是也轻轻点头同应。 「不好意思,我要去*四号一下,柜台就麻烦您了。等一卜我会把商品陈列出来。」(*译注:日本商店店员常用的暗号,去四号就是去厕所。) 她边侧着身子与夏目错身而过,边以暗号告知对方自己要休息一下。 「嗯嗯,你慢慢来吧。」 夏目以百分之百会错意的笑容,在胸口前轻轻地挥着手。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 五十铃打开箱型冷藏库的上盖,边把头伸进去边问道。 「有啊。不过,在讨论之前……」 「什么?」 「五十铃同学,你不去四号一下吗?」 一瞬间,五十铃回过头以凄厉的眼神瞪着一沙。 「那只是借口而已啦!」 「是喔。」 原来啊,一沙恍然大悟。 「总之,你有事就快说。我很忙。」 「不是根本没客人上门吗?」 「只是刚好早上的来客告一段落而已。如果不趁现在补充商品,就没办法应付中午的客人了。」 她粗鲁地解释道,并把箱子用力推给一沙。一沙被对方的气势所迫,不由自主地接过箱产。 「是吗?可是我们社团的商品不是等客人上门再陈列都来得及吗?」 「那是因为每次园艺社送商品来都会跟着一大堆人手啊。今天上午就只有我跟夏目小姐顾店。蔬菜类的交给农家们自行陈列或许还可以,但加工食品或冷藏物如果没有先摆出来,等到要卖的时候搞不好就没有了。」 「既然这样的话,多增加一些人手不就好了?」 「……没办法,每个人家里都有事情要忙。」 五十铃再度将头伸入冷藏库里继续说道。 「这里的合作社社员几乎都是农家太太,所以农忙时期会重叠在一起。」 「啊,原来如此,接下来又要准备插秧了。」 「对……因为我家总是勉强答应合作社的请托,所以我非得趁放假时来这里填补人力空缺不可。」 「原来还有这么多苫衷。」 一沙感慨地喃喃道着。 「……等一下,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佐仓同学,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五十铃回过头来,又堆了一个箱子在一沙手上。 「是啊,其实,我有件事非常想找你讨论。」 「不会跟你的表妹有关吧?」 「正是如此。」 「那我拒绝。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咚!她又堆了一个箱子上去。 「唔……可以请你先听我说完吗?」 一沙的于虽然快要撑不住了,但还是忍耐下来继续说道。 「我已经说我拒绝了,没什么好讨论的。你没事的话就赶快离开吧。」 「不要这样嘛……唉,这样的话我只好告诉你了。五十铃同学之前不是称伊吹为捉妖之人吗?其实有另外一个人也这么说。」 「……愿闻其 详?」 五十铃把箱子从冷藏库里拿出来,转过身。就这样半无意识地继续堆高一沙手里的箱子高度。 「呜喔……有另外一个人猜测,伊吹是否隶属于某个组织,并为了某个日的才来到这座城镇。」 一沙边忍耐手腕承受的重量,边继续说明下去。 「关于这点,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实际上,真的有类似的组织存在吗?」 「……为什么你要找我问这种事?」 「这个嘛,因为,你似乎比我更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很好奇。」 五十铃打开通往店内的门,似乎在催促一沙把手上堆积如山的箱子搬进去。 「因为,五十铃同学的家族不是与神灵有关吗?」 一沙在对方催促下把东西搬进店内。看见一沙抱着堆积如山的箱子,站在柜台的夏日也发出了敬佩之声。 「你是指我奶奶家吧……不过话说回来,佐仓同学家里不是也很类似吗?」 「不,虽然我家是开寺庙的,但跟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只是个平凡的家庭而已。」 「我家也是啊……只不过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罢了。」 五十铃自己说出口后,显露出有点受伤的表情。 「啊——……」 讨厌的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一沙赶忙寻找接续的话题。 「对了,那条蛇今天不在啊?」 「你说清白?」 五十铃引导一沙前进,她稍梢回过头并眨着细长的双眼。 「不在,我也不可能随时带着它走啊。」 「是这样吗?」 「一沙同学也不会随时带着那位表妹走吧?」 「这倒是啦……」 「所以我也是……箱子放这里。」 五十铃指着冷藏柜前方。一沙依言弯下膝盖,将重物放在地板上。 「呼……这样的话,我可以见五十铃同学的祖母一面吗?或许她会知道些什么。」 好不容易解脱重担的一沙,边槌着腰板边做伸展运动。 「不可能,因为我奶奶住东北。」 五十铃用小刀利落地打开纸箱盖子,并将商品陈列在冷藏柜里。 「住东北啊……」 的确很远。 「嗯——那么,至少可以让我用电话跟她交谈吧?」 「那也不行。我不想让我奶奶操多余的心……佐仓同学,那边的麻烦你。」 「好……」 一沙将手伸入装有商品的箱子里。 「……豆浆凝露起司蛋糕?豆浆杏仁豆腐?」 一沙不禁念出从箱中取出的容器标签名称。 「那是我家的新商品,不过如果你想尝的话请付钱买。」 五十铃说道,手边的工作也没停下。 「一直有新的东西出来,真有创意啊。」 「因为转作大豆过剩啊,在市政府农业课与县政府普及中心的协助下,就把大豆拿去开发各式新商品了。如果只加工成豆腐、味噌、纳豆的话,未免太过于单调。」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农业相关产业吧。」 为了调整稻米生产量所以农家才转作大豆,但生产出的大豆价格又无法与进口大豆竞争。一沙也知道,大豆就是因为这样才生产过剩的。 接着两人又默默工作了一段时问。由于客人开始陆续上门,如果店员自顾自地聊天会给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喂。」 等商品大致陈列完毕,一沙把空箱子压扁后才再度开口。 「什么?」 「关于刚才提到的事……就正常的观点而言,五十铃同学有什么看法?」 「刚才提到的事?」 五十铃稍稍歪着脖子,不知道一沙所指为何。 「与魔术有关的组织,伊吹是里面的成员——这件事。」 「嗯……」 五十铃停下于边的工作,露出沉思的表情。 「或许真有其事吧……至少比什么异世界的魔女来得有说服力。」 「异世界不合常理,但神秘组织就有可能,是这样吗?」 「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比较倾向这种看法。」 一沙「嗯」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不过,你现在去猜她的真实身分也没有意义,不是吗?」 「为什么?」 「因为……」 五十铃伸手去摸一沙的额头。 「只要这玩意还在,佐仓同学就非帮她不可。」 「……」 一沙莫可奈何地抚摸自己的额头。他戚觉到手指所触碰的位置,似乎正微微发热着。 二 不知为何一沙现在很不想回家,于是他决定绕去其它地方逛逛。他希望在与伊吹见面前,能先把心中的思绪整理好。 一沙以电话告知家中,自己不回去吃午饭了。接电话的人是母亲,他以「社团活动会拖很久,要晚点回去」为理由向母亲说明,结果母亲也没有起疑心。 总之,一沙想在外面先吃完午饭再说。他来到了车站前,这里有为滨海观光客所开设的休息区与餐厅,但价位都颇高,不是学生们消费得起的地方。他边骑脚踏车,边考虑要不要去运动社团常光顾、以量多为卖点的拉面店时,突然听到有人从后面对自己按喇叭。 「?」 一沙单脚踏在人行道的缘石上,转过头。漆有县名的白色小货车止从路肩朝这里驶来。坐在驾驶座的女性还透过前挡风玻璃向自己挥手。 「午安,安房小姐。」 一沙保持转身的姿势向对方致意。这位园艺社的学姊摇下车窗探出头,柔和地笑道。 「午安呀,一沙同学,社团活动刚结束吗?」 「是的。」 一沙点点头。他身上还穿着为了敷衍伊吹才换上的制服,不过这么一来也省下向他人解释的功夫了。 「原来,辛苦你了……对了,你吃过午饭了吗?」 她翻过手腕看看手表,同时向一沙问道。 「呃……还没。」 一沙停顿了半响,老实地答道。 「那要不要跟我一起吃呀?我也正好想去吃午饭呢。」 「好啊,我很乐意。」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自己也很难拒绝。一沙只好乖乖地答应。 「好。那我们就去那家『房阳』乔麦面店吧。」 安房指向马路前方的某块招牌,一边发动车子。 虽然现在吃午饭梢嫌有点早,但店门口前的停车场几乎都快停满了。 安房看准有车离开时赶紧插入主位停放。随后她便定下车,面对已经先停好脚踏车的一沙展露出微笑。 「久等了,我们走吧。」 安房穿着印有县徽的工作服率先走入店内。这家店似乎是以农家改建成的,里头有很多客人身穿西装或工作服,或许部是趁上班空档进来吃点东西吧。 两人在入口处的椅子梢坐了一会,就被引领进里面的席位。 「一沙同学决定好吃什么了吗?」 他们就座后店员端上茶,这时安房问道。看她完全没有翻阅菜单,想必已来过这家店很多次了吧。 「那我要点*蒸笼。」(*译注:日本蔷麦面分成蒸笼装与竹篮装两种容器。) 一沙向店员点餐。 「我也要蒸笼,另外麻烦再来个*蔷麦粉团。」(*译注:以乔麦粉浇上热汤制成的糊状食品,佐以酱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