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红猎杀》 一卷全 第一章purple绛紫杀机 1 雨天。 下着雨的乌云覆盖着黑夜,天空陷入了深不可测的晦暗中。 山间的雨滴落地前打在树叶上,不断地发出声响。 这样的夜晚,在远离尘嚣的山中,杳无人烟的森林里。 有一棵大树显得相当醒目。 树干非常粗大,大概要五个人张开手臂才围得住,表面凹凹凸凸的。而在靠近根部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人影。 看样子是个孩子的身影,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十一、二岁的女孩。 她为了避雨而将身子紧靠着树干,其实她早巳全身湿透,发梢还滴着水。 在这个连大人都觉得毛骨悚然的深山里,她一个人独处。下着雨的夜晚,还有许多树挡住视线,能见度仅仅只有眼前的数公尺,诡异的气氛令人厌觉下一秒似乎会有野兽或鬼怪从林中窜出头来。 照理说女孩应该会感到相当不安才对,然而从她的表情看来却非如此。 她只是低着头,一副累到虚脱的模样。 雨声渐大,盖过了森林里其他的声音。就连女孩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双脚从泥泞的地面拔起、踩下脚印的声音,她都无法听到。 不知为何,女孩竟然赤着脚。 女孩听到了雨声之外的其他声音,于是抬起头来。 她听见的是汽车的声音。在连个民宅都没有的深山里,还是有道路开通的。 汽车行走的道路距离女孩所在之处有些远,车头发出的灯光并没有照到她。 车辆通过之后,雨声再次取代了汽车的引擎声,而少女也再度低下了头。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 女孩的头发不再滴水,她又抬超了头,但眼神却突然变得锐利…… 这次不是汽车了,女孩透过敏锐的听力已察觉到雨声中夹杂着其他声音。就算抬起头,四周也是暗得什么都看不见,少女不禁竖起耳朵来…… 在黑暗之中——有东西疾射过来——而且是从左边来的! 女孩有所厌觉的那一瞬间同时也察觉到情况的危险而立刻俯下身。 几乎同一时间,她原本靠着的树干上有个形状不大的物体陷了进去,发出沉重的声响。其位置刚好与女孩的脸差不多高。 物体排除雨的阻力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并且瞄准女孩的额头以惊人的速度飞来。 女孩站起身,伸手采取嵌入树干中的物体。 「……是石砾啊……」 小石砾和拇指前端一般大,陷入树干有些深度,所以并不是很容易取出。 如果当时没有躲开的话,女孩肯定是小命不保。 很明显地,这是有人怀着杀意冲着女孩而来。 然而,在这树木林立的地方,能够让单纯的小石子化为可怕的子弹,而且还是下着雨的夜晚里。处在这种让攻击大打折扣的环境下,还能使出如此精准的狙击能力,想必对方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即使有了这样的觉悟,女孩的脸上依然不见一丝惊恐。 她只是小声地说着: 「已经来了啊……还是老样子反应很快嘛!好个『恶戮司』。」 女孩脱口而出的,竟是与稚气末脱的睑庞完全不相称的沙哑声音以及毫不客气的语调。 虽然从女孩这边完全看不到对方,但从刚才狙击的准确度看来,对方应该已经掌握了女孩的所在位置。 对方究竟是从哪里展开攻击的呢?女孩的视线在黑暗中搜索着,却什么也看不见。 背对着大树才有办法得救吧?女孩这么想着。如此一来就能免除敌人从背后袭击的危险。 女孩先按兵不动,悄悄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再次将自己的背倚靠着大树。 ——沿着树干绕一圈,女孩并没有注意到,在她的正后方,有个男人也和她一样倚着那棵大树。 男人染着金发,身穿丁恤和五分裤,脚上穿的是一双篮球鞋。如果走在街上这身的打扮并不抢眼,只是和这荒郊野外很不搭调。在这样的雨中穿得这么单薄,应该很冷才对。 而与他的装扮更不搭轧的,是他的右眼。一条带子把貌似相机镜头的装置附着在他的脸上,镜片还会像调整焦距一般地转动。 男人的左手把玩着的,是刚从地上捡来的几颗小石子。 他像饿狼一般咧起嘴,在脸上刻划出猎食者的笑容,一面环顾着四周。即使在这黑夜里,还有下个不停的雨中,男人似乎也一点也不介意。 他闭上了左眼。 右眼上的镜片将四周微弱的光线聚集起来,确保他的视线能和在白天时一样清楚。 他用右手挑了一颗刚刚捡来的小石子,接着用最小、最纤细的动作,朝前方丢出去。 石砾离开手的那一刹那,发出了手枪发射子弹般的声响,穿过树林问,往左转了一个大—一。 小石子像回力棒一样画出一道轨迹,朝着大树正后方的女孩飞去。 第一次攻击时是从左边来的,所以女孩特别提防她的左侧。然而这次的攻击是从右侧而来,女孩一时措手不及,差点就被击中头部。 转眼间,小石子如子弹一般连续向女孩袭击而来。 女孩屏住呼吸全都避开了,倒是大树因中弹的冲击而摇个不停。干钧一发地,擦过女孩脸颊的石砾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痕迹?女孩背后的树干则开了好几个洞。 不过,光是躲避并不能反守为攻。一旦自己所在的位置被发现之后,还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只会让自己更不利。 于是女孩趁着对方用完石砾弹的时候,便朝雨中飞奔而去。 尽管有树根、杂摹还有烂泥缠住女孩的脚,手和衣服也不断被树枝拉扯,她还是以普通人跑操场般很快的速度往山里奔去。 男人则是缓缓地从树的俊面现身,脸上溢着狰狞的笑容,从容不迫地追赶着女孩。他并不担心会跟丢,因为他的右眼能够清楚地看见女孩死命奔跑的样子。 他投出了石砾。 这次的狙击正中目标,女孩的小腿和身上的牛仔裤一起应声裂开。女孩皱了一下眉头,跑步的方式变成只把重心放在其中一只脚上。因为下雨的缘故,出血的状况不太明显,不过看来 伤口应该不浅。 为了混淆对方,女孩跳进茂密的灌木丛中,试图蒙蔽敌人的视线。 男人对着灌木丛击出了数发石砾弹。然而树丛看起来除了被雨打的迹象之外,并没有其他动静。 男人弯下身捡了些石头,这次更毫不留情地展开攻击,并且一面逼近树丛。 然而树丛还是没有动静,男人似乎认为女孩已经遭到击毙,于是走近查看并且拨开树丛。 但却不见女孩的身影。看来女孩利用了男人视线的死角,早已逃之天天。 自从女孩躲进灌木丛之后,男人又发动了好几次攻击?想来她是趁着这段时间逃走的吧! 男人慌张地环顾四周。 在他视线所及的前方,群木像是分成两半似地从中间开出了一条道路。 而在道路的另一头,他捕捉到正在跑动的身影。 女孩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越道路,逃得很远了。男人再次追了过去。 然而在他追上道路那一刻,竟然在不知通往何处的弯道上,出现了一辆高速行驶的大卡车。 卡车震耳欲聋激烈的喇叭声,划破了山中凝结的空气。 眼睛受到车头灯强光的冲击,男人不禁弯下身。设定成高戚度的镜片聚集了强烈的光,对男人右眼的视网膜造成严重伤害 。 「呃啊!」 男人忍不住叫出声来。接着很勉强地往后退了几步闪过大卡车。 他紧闭右眼,手按着镜片,一面疼得咬牙。当卡车从他面前经过时,他肯定自己听见了重物落在货柜上的声音。 男人啧了一声。那一定是女孩跳上卡车脱逃了。 「可恶……想逃啊!」 男人用手持续按着眼睛,朝卡车的行进方向飞奔过去。 后方出现了一辆小客车追赶着他。下一秒男人已经跳上车顶,就这样继续追赶着大卡车。 终于,四周恢复成只有雨声的寂静。 看样子这里已经没有人在了,然而此时其中一棵树晃了一晃,刚才被追杀的女孩从树上一跃而下。 她朝着那个已经远去的男人毫无表情地小声地说道: 「大白痴。」 女孩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并不是想表达出胜利的厌觉,似乎只足因为她想说说看罢了。 女孩已经淋成落汤鸡。然而她仍不急不徐地,缓缓地朝着某个方向走着。 「……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啊?」 因为从天而降的雨声千扰,这句话传不到女孩自己的耳中。 手扶着旁边的树,一面护着受伤的脚一面前进,女孩就这样消失在山里。 2 一只纹白蝶翮翩飞舞着。 虽然一度停在从铺设道路缝隙中探出头的小花上,不过马上就因为汽车发动时排气管排出的废气而再度翩翩飞超。 它穿过马路,飞越围墙,飞进了附近学校。 当时正好是上学时间,学生们龟贯走向楼梯口。蝴蝶像是俯瞰着这一切,飞过了广大的操场。 它飞往钢筋建筑三层楼的校舍,从二楼开着的窗户进去,翩然停靠在窗边一名女学生竖起的指头上。 「思……那个……手冢同学。」 这个声音所呼唤的人,就是眯眼看着指头上蝴蝶的女学生——手冢爱姬。她回头一望,蝴蝶离开了她的手指,在教室里飞来飞去。 「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的黑发如碧波万顷流泻而下。带着笑意的表情及动作,用优美二字形容她再适合不过了。 三个女孩子一派紧张地站在旁边。她们似乎对爱姬的表情戚到有些无法招架,于是低着头相互交换着不知所措的眼神。 爱姬发现这几个女孩子并不是她的同班同学,而且看起来像是刚入学不久的高一生。 手冢爱姬,三年一班,班级座号17号。成绩很优秀,对运动也很在行,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才貌双全这个词了。 大概是因为这张有些过于精雕细琢的美丽容貌,使她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印象,不过还是有许多男孩子对她抱持好感,崇拜她的女学生也不在少数。 刚刚叫住爱姬的高一生就有这种倾向,好像看到明星一样,说话吞吞吐吐的。 ……她们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表象罢了。 这几个高一女生交头接耳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由站在最中间的女孩子开口: 「就是……吴老师找你……他叫你过去社会资料室找他。」 爱姬皱了一下眉头。吴老师这个人她是知道的,不过他是二年级的班导,去年和前年应该也部和爱姬没有任何交集才对,她顶多是记得老师的长相而已。 「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对不起,这我就不清楚了,真的很抱歉。」 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样子,爱姬苦笑着站起身。 「你不需要道歉的,谢谢你告诉我。」 「啊……好,好的……」 被爱姬这么一谢,这群高一女生满脸通红。 爱姬在她们之前先走出敦室时,还不时听到后面传来的「呀——手冢学姊向我道谢耶」、「好诈喔——」这类的耳语,爱姬又一次苦笑了。 只要她走在走廊上,与她擦身而过的人大半都会回头看她。 社会资料室在校舍最边边的地方,所以很少看到学生的身影。平时大概也没什么人会来这种地方吧?就连爱姬也是第一次进来。 敲了门之后,她把门打开。 「我进来了。」 「噢!你来啦!」 吴老师黑框眼镜里的眼睛弯成一条柔和的细线,笑盈盈地迎向爱姬。 根据爱姬的经验看来,她认为吴老师年龄大约三十左右,不过要说只有二十几的话也不为过。他给爱姬的印象是敏厌纤细,与其说是年轻,应该说是有种少不经事的气息。 吴老师先用手整了整没烫过的白衬衫领子后,才把重要的事情告诉爱姬。 「有一个指名给你的通知喔!」 「通知?……给我的吗?从哪里来的?」 爱姬歪着头,一脸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吴老师轻轻点头,一派轻松地说道: 「——是『恶戮司』寄来的。」 刚才还能听到从楼梯口和教室传来学生的声音,现在已经听不见了,仿佛不容许周围有一点杂音般,房间里凝结了紧张的空气。 两人对看了一会儿,应该说,只有爱姬单方面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对方,而吴老师则是像柳树受到风吹而摇动一般,自然地承受着爱姬的视线。 爱姬叹了口气。她一方面想着要先化解这种紧张感,而另一方面一点也丝毫不敢大意地开口说道: 「真想不到在这个学校里,除了我以外还有『恶戮司』的成员。」 基本上爱姬和学校的人少有直接的接触,所以也不太可能知道哪里还有恶戮司的成员,不过爱姬还是有点介意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原来离她这么近的地方就有一个。 「我也是。」 爱姬并不相信老师的这句话,她已经认定对这个男人绝对大意不得。像他这样看起来跟普通人没两样的家伙,反而更加可疑。 爱姬的表情转为冷静,继续追问详情: 「内容是什么?」 「昨天,大约是下午三点半左右吧……你知道千之崎研究室吗?」 「有的,我听说过,在那里对吧!」 话说到一半,爱姬指向窗外耸立在远方的重山。 「里面有人体实验场对吧?」 爱姬虽然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进行的是将人改造成特殊体质的实验。也就是制造出对『恶戮司』有用的人类。 「不过官方的说法是在研发对抗虫害的麦子就是了。先不说这个,那你知道人体实验只有过一个成功的例子吗?」 「有,我听说是五年前,就只有那么一个。」 关于人体实验的事情,是从之前一起合作过的男人那里听来的。 而爱姬和他的关系仅止于此——因为那次的工作他死了。对方的长相和名字她都不记得,留在记忆里的只有他们之间仅仅几句的对话。 「原来你早就知道啦?不过正确的日期应该是六年前。的确,『恶戮司』是从五年前开始活动,不过那次实验在活动开始之前一年就结束了……后来那个女的背叛了组织。」 「是个女人啊?」 「是啊!不过,与其说是女人……应该说是女孩子吧?」 吴简略地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昨天,来到千之崎研究室的野野村榓——就是那个女叛徒的名字——突然间发起狂来,杀伤了十几名研究室的人员之后逃逸了…… 课堂的预备铃响了。 两人毫不介意地继续刚才的谈话。 「她使用的武器是毒药——我不知道『使用』这个说法是不是 正确,不过在她身上的是有时效性的毒药。因为她并不是使用把毒放进食物里这种迂回的作法,而是直接将毒注入对方体内。所以说,她所擅长的格斗战术,是接近对方的肉搏战。」 「那她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爱姬并不是要表现得很有自信的样子,她只是像陈述事实一般,用淡淡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来。 「是吗?」 然而对于吴这个充满怀疑的问句,爱姬有点不悦地皱起眉头。 「你知道我的战斗方式吗?」 「不,我不知道。我也不可能知道。」 「那你是单纯地瞧不起我罗?」 「怎么可能,我也是擅长近身肉搏战的,所以比较有共鸣罢了。」 听到吴回答地这么干脆,爱姬这次又怀疑地皱了皱眉头。 平常,除非是一起工作的人,不管是对谁,爱姬总是将自己的特殊能力保密到家。如果被对方知道了,她就认为会对自己不利,可能会就此展开一场战斗。 即使是面对和她同样身为『恶戮司』的人,爱姬也绝不客气。 然而眼前这个叫做吴的男子却是爱姬没有过过的类型,所以她片刻不敢大意,更加强了对他的防备之心。他似乎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外表看起来人很好,然而蜕去了这层好人的皮之后,会露出怎样的本性谁也不知道。 尽管如此,现在并不是跟这男人对战的时候。于是爱姬的心又回到了她们的话题上: 「那她现在人在哪里呢?」 「昨天晚上有个叫飞田的男人在追捕她,不过好像跟丢了。」 「还真是没用。」 「所以才会找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女生多大年纪?」 「我想她应该刚满十八,只比你大一点喔!」 回答完这个问题,吴兴致高昂地盯着爱姬的脸瞧。 「一开始就问年龄的人还真少见。」 爱姬无视于他这种盘问的眼神,继续问道: 「所以说,只要杀掉这个叛徒就行了对吗?」 「嗯。对,没错。」 又打钟了,早自习开始了。 「知道她的长相吗?如果有照片之类的可以让我看看吗?」 「我这里没有,总之你要先去和飞田会合,因为他了解情况。我不会要你保重身体,反正你也不太需要我的祝福吧?」 「那你不去追她吗?」 「通知上只有指名你啊!大概是因为我擅长近身战,不适合这次任务才把我排除在外吧!」 反正原本就不是很期待他一起来,所以爱姬对他的回答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所以,这么看来你擅长的是远距离的攻击罗?」 「随你怎么想像吧!」 接着爱姬又问了一些和飞田会合的时间地点,还有一些相关的情报,问完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那么我今天就先早退了。」 「好,你的书包我就先帮你保管。」 爱姬走出资料室,直接走下楼梯口出了学校。附近的人都对没带书包就走出校门的爱姬投以好奇的目光。 穿着制服的爱姬一边走一边想着。 等这个工作结束后,再去看看小町吧! ——小町。 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这个名字在她胸口发热。 不能见面,就连说话、写信也都不被允许,不能有任何的接触。即使是这样,只是从远方看着她也好。只要她能好好长大就好。 她是爱姬唯一的家人。 她的妹妹。 为了她,不管纤纤玉手上沾染多少血都无所谓。 爱姬生存的目的只为了小町。 3 『恶戮司』—— 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不过对于少数知道的人而言,这个名字和以下的称号几乎画上等号…… 死神的使者。 杀人集团。 画下休止符的人们。 染血的一群恶魔。 知情的人都是这么称呼恶戮司的。 这些称号包含了两种意义。 第一就是指组织本身。这个组织所做的,就是接受委托,派遣合适的人才前往执行任务,再收取相当的代价。 这样听起来不过是很一般的买卖行为。 但是事实上组织所进行的行动,举例来说,有暗杀重要人物,又比方说还有协助对抗暴力集团,甚至是破坏恐怖组织的行动。 偶尔也会破例接收护卫或是救人等等的工作,不过这样的委托书有九成都是用血写成的。 有人说『恶戮司』如果认真起来,一定有在台面下操控世界的实力。正因为这个组织见不得光,所以没人能抓个准,几乎没有人知道组织的规模到底有多大。 想着手调查的人,很可惜的,他们通常都在调查到一半就消失了。 第二个意思,就是统称组织里,各个拥有远远超乎正常人能力,算得上是执行部队的核心人物。 撑起组织运作的这几个人不但分别拥有自己独特的个性,还像天涯一匹狼般地独立,没有一个人是为了组织全体人员着想的。 就连爱姬自己也几乎不了解组织的全貌。每次都由不同管道接到通知。独自一人或是和好几个人一超出任务是固定的模式。合作过的人彼此都不熟,也许顶多知道长相和姓名罢了,更不用说有哪个人会告诉你组织全貌,或是其他人的相关情报。 别的成员应该也是如此吧! 所以才会有同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却彼此不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是恶戮司的情况发生。 因为要是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就会开始产生排斥。 就像现在一样,爱姬和飞田之间的空气早巳冻结。 大概是为了取暖,爱姬喝了一口摆在眼前的红茶。 这里是通知指示爱姬和飞田会合的地方,某街上的茶馆。和组织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是间很普通的茶馆。 刚刚才走进店里的爱姬,匆匆一瞥就感觉到飞田的存在,并且走到他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她点了一壶大吉岭红茶。从点餐后到茶送上桌她暍了第一口,这段时间里双方一句话也没说。端着茶杯走过来的女服务生好像多看了爱姬身上的制服两眼,不过却没有特别注意他们两个。那个女生大概以为是爱姬跷课出来和男人见面吧! 「——才不需要咧!」 飞田瞪着爱姬,可以明显看出来他很不高兴,低吟般地说出这几个字。 「不需要什么呢?」 「我才不需要你这种小鬼来帮忙!我来干就好了,老子一个人就够了!」 爱姬对于迎面而来的怒气无动于衷,她拿起杯子…… 「要是昨天那辆车没来的话,我才不会让她逃掉。」 看来飞田感到自尊心受创了。他似乎想起当时的屈辱,眼神变得十分凶恶。 「听说你以为对方搭上了卡车所以追了过去,其实落在卡车上的只是树枝而已。」 「给我闭嘴!」 爱姬闭上了口,不过当然不是因为害怕飞田的缘故。 而是对飞田来说,野野村樯应该是手到擒来的猎物,伹他却被这个猎物狠狠地要了。虽然对飞田来说不高兴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从爱姬的角度看来,被骗的人才有错。 「所以说你少来烦我。如果你打扰到我的话,老子就连你一起杀掉!」 听到这句话,爱姬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接着一针见血地说道: 「那 么我只好等你被杀死之后,再开始行动了。」 「你说什么,这个死小鬼!」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爱姬。 「我的意思是说,在你追的这段时间我部不会插手的。请问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刚才说我被杀死是什么意思啊?」 「那只是一种说法。」 爱姬看起来有点懒得理这个男人了,她回答时的态度也变得敷衍起来。 「我会把猎物杀死的,当然战绩也归我。」 「随你。」 爱姬已经看透了飞田这个人,这男人的能力远不及他的自尊心来得强。其实最初爱姬也不是要来相他打好关系,奸协助他追捕的,只是想说既然接到命令,就来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罢了。 就算战绩全归给飞田,爱姬一样领得到酬劳。反正她本来就不需要功名,组织的头头们是不是对她有好印象她也不在乎。只要有钱,她就能够捐款。匿名捐款给孤儿院是爱姬现在唯一能替妹妹做的事。 两个人走出茶馆后,爱姬也一起搭上飞田的红色轿车,两人前往昨晚跟丢野野村樯的山区,在车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 终于到了通往那座山的路上,车子停了下来。这里即使是白天也很少有车经过,行人更是一个也找不到。 爱姬走进了森林里,因为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只要一拨开树枝就有水飞溅起来。 一边走在泥泞的地面上,爱姬发现了一件事…… 对面的树被伤得很严重。根部的地方尽是遭到折断的树枝阻挡了通路,而且还有好几棵被连根拔起的树倒在那里,这一带仿佛经过固体台风肆虐过一般变得残破不堪。 她回头看了一下从后面追上来的飞田。 「看来昨晚闹得满大的嘛!」 爱姬的意思是说,都已经闹成这样,费了这么一番力气竟然遗是让她逃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表达出她对飞田满满的谴责。飞田也知道爱姬是在挖苦他,所以很快地替自己辩驳道: 「才不是我搞的,我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德行了。」 爱姬看着地上被折断的树枝,还有遭连根拔起的树干。这种情形,不管是下雨或是哪一种自然现象部解释不通,也看不出来是野兽的作为。 「——那是野野村樯罗?」 「大概吧!」 也许是昨天晚上飞田赶到之前她就已经发抂了吧?不过看不出是相对手打斗所留下的痕迹或全是她一个人做的。不愧是『恶戮司』,连抓狂泄愤的方式都与一般人不同。 虽说重回了昨夜现场,不过他们的猎物当然早巳不在这里了。 「你打算怎么办呢?」 「你烦不烦啊?去死啦!」 飞田嘴里一边骂着,一边掏出镜片戴在脸上。镜头伸出来调整焦距,发出小小的机械声。 飞田就这样环顾四周。 爱姬推测,他应该是想找寻野野村樯所留下的痕迹之类的吧?飞田看着看着,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往爱姬的方向看去。 「给我滚回去。这里老子会摆平,你别想跟过来。我受不了有小鬼跟我抢工作。」 「不过我可不会开车喔!」 「我叫你用走的回去啦!车子当然是我要开的,那还用说吗!」 哎呀!这回爱姬看起来有些惊讶了。 「你还真是任性。」 「谁教你要随便坐上别人的车。」 飞田的确没有叫爱姬上车。虽然爱姬心想,当初不要让我上车不就好了,但站在飞田的立场来说,他的确没有理由要对爱姬释出善意。 「我知道了,那你请便吧!」 「你敢跟来我就杀了你。」 爱姬点了—点头,不过并不是因为她听进飞田所说的话。 无论如何,两人就在当地分手。飞田不停地追踪着樯所留下的痕迹,而爱姬则是顺着刚才来的路走了回去。 4 昨晚的女孩——野野村榷正一个人走在马路上。她光着脚啪嚏啪嚏地在柏油路上前进。 她在山里徘徊了一整晚,到了隔天早上还是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总之要离开到与对方相遇之处愈远愈好。 道路右侧数公尺处耸立着一座高墙,这道墙垂直地切断山的斜面,开出一条通路。位在左手边护栏的另一端,即是林木丛生的下斜坡。 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她的肌肤苍白得有些病态,嘴唇则是呈现微微的紫色。她的头发很乱,脚上的泥巴已经干掉结块,而牛仔裤上可以看见右小腿的部分裂了个洞,上面的血迹也已经凝固了。 她的呼吸是灼热的,也许是因为淋了一整晚的雨,或是因为脚上的伤遭到了细菌厩染,她的步伐看起来摇摇晃晃的,不时要扶着岩壁才能前进。 更何况她从昨天上午开始,已经超过一整天都没进食了。 一辆小客车通过樯的身边。 沿着这条路继续往下走,就可以通到城里。 然而樯却不慌不忙,似乎完全没有要进城的意思。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在路上闲晃罢了。 此时,她想的并不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而足过往的种种占据了她的脑袋。 野野村樯。 『恶戮司』的一员。 拥有了这个头衔,也就代表她并非常人。 从十三岁开始,杀人就是她的职业。 这个年龄是当时最年轻的,她也因此在『恶戮司』中大放异彩。再加上她是组织实验场出产的「特制品」,这使她在组织里更是声名远播。 然而对她本人来说,外界的评价一点也不重要。 她的存在不过只是为了奉命行事罢了。 在下着雪的夜晚,穿着大衣在外头站岗,等着即将从大楼里走出来的目标,将他杀死。 从下水道前往目的地,在激战中让目标失去抵抗能力,将他杀死。 简单来说,樯就是替组织执行任务的傀儡。 从来没有任何疑问。 也没有思考过自己的未来。 三天前,研究室主动联络上樯。 樯住在『恶戮司』所分配的一间公寓里。 樯不用问也知道,组织要她前往千之崎研究室做健康检查。 健康检查……身体检测……也就是实验品的观察纪录。 这五年来每年都是这个时期进行检查。因为对于千之崎研究室而言,野野村撷是唯一成功的案例。与其说是成功的案例,不如说是生还者还比较恰当,换了这个说法之后,大概就可以推知实验的内容有多么残酷。 当然,例行检查是义务,所以她非去不可,榣并不是对这个例行公事有任何疑惑,不过要是当初没去的话,那也不会有现在的野野村樯了吧? 虽然算不上是后悔,不过樯对自己做过的事一点也不感到骄傲。尽管很不愿想起昨天的事情,她的思绪却不由得陷入而无法自拔。 她觉得很想吐。 樯就这样走到马路的正中央。她听到后方来车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往右边靠了过去。 但是,就像有冷水浇在她发热的头上一般,樯感到一阵凉意袭向她的背脊,不禁回头看了看那辆小客车一眼。 红色轿车正朝着樯直冲而来。这不是意外,摆明是冲着樯来的。在干钧一发之际,樯跳了开来,逃过一劫。 轿车就这样撞上岩壁,发出巨大的声响后停了下来。完全没有踩煞车的痕迹,引擎盖也被撞得歪曲变形。 车门打开。 从车里走出来的,就是一眼带着镜片的男子——飞田 紫郎,嘴里还叼了根烟。 而此时的樯似乎没有要先发制人的打算,只是呆看着男子朝自己走来。 「可让我找到你了,野野村。」 两人之间大约距离五公尺,彼此对望着。飞田的眼神发出锐利的光芒,他的斗志,或说他的战斗本能已经蓄势待发;然而榣即使面对这样的敌人,也没有激起像对方那样的仇敌之心。 『……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啊?』 她的耳中响起自己昨天说过的话。 就像这样,现在的榣毫无目的。不只是体力几乎消耗殆尽,她的精神也已疲惫不堪。 因此对于自己昨天提出的问题,她当下的答案足: 「先让眼前这个家伙闭嘴之后,再好好思考吧!」 只要能够专注于眼前的战斗,其他的事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激起斗志、对战,这种种全都是没来由的,全是机械式的反应。樯现在只考虑眼前的事。 吸气,吐气,分泌肾上腺素。血压也随之升高。她的身体开始进入备战状态。 接着,飞田注意到一件事。 战斗开始前,樯的容貌开始有了变化。 并不是头上开始长角,或是手变长这种变形的状态,她的外表看起来仍是十二岁小女孩的样子。 只是,她的肤色像脸红一般,逐渐变色。 ——变成了紫色。 榣变了,变成一个肌肤拥有不祥颜色的恶魔。 这就是『恶戮司』的野野村榣。杀人狂,使毒者,紫魔女。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毒』啊……人体实验的成果啊……」 飞田把还没有熄灭的烟丢进车里。车子撞烂的部分开始漏油,而丢进车里的烟引燃了汽油。 瞬间,轿车爆炸了。 不但发出轰然巨响,还炸出满天灼热的火光。 爆炸就像拳击赛开始时响起的锣声,两人的对峙也就此展开。 两人像被爆炸的热风吹起一般,几乎在爆炸的同时,越过护栏往下头的斜坡一跃而十。 下一秒钟,樯迅速着地,立刻转向攻击飞田。 她使出长枪般的剑指刺向飞田,他向后跳了几步,榣的动作快得让他险些躲不过,他紧接着投出石砾弹反击。 榣弯身闪躲,并立刻展开追击。 脚下丛生的杂草沙沙作响。 飞田一面用石砾攻势牵制着樯,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然而樯则毫不退缩不断地向他逼近。 踏着树干、抓着树枝前进:时而跳跃、时而狂奔,两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林中移动着。 樯在藏蔽树荫下靠着左右移动巧妙地躲开所有从飞田手中射出的弹丸,并且一点一点逼近飞田。 突然之间,飞田停止动作,与樯正面交锋。 原来飞田已经没有退路,在他身后的不是斜坡,而是垂直的悬崖。 也就是说他逃不掉了。 樯踏了一下树干俊开始街剌,她使出手刀,向望着悬崖下方的飞田砍了过去。 然而就差这零点一秒,樯失手了。因为飞田在这一瞬间,纵身往后一跳。 他就这样掉下了悬崖。 樯往下一瞧,悬崖的高度不到十公尺。原来下面还有一条马路,为了交通方便才会筑了这个人工崖。 而飞田,就站在刚通过下面那条路的联结车货柜上。 樯不疑有他,为了追飞田她也跳了下去。 但她却同时跳进飞田所设下的陷阱。 在空中很难变换姿势,此时一颗石块毫不留情地向樯袭来。 她当机立断,正面迎战想把石块打回去。然而这一切部在飞田的盘算之内。 榣的手连碰都还没碰到,那颗石砾竞碎成无数个小石砾,再次袭向她。 樯两手护着脸,显得十分吃力。奸几颗小石子就这样陷进她左右手的上臂,她因此失去平衡,背部朝下地跌在货柜上。 「刚刚那个就是『散弹枪』。」 他们两个所乘的那辆联结车,货柜的部分大约长五公尺。 在奔驰的车上,靠近车头的是飞田紫郎,在车尾的则是野野村樯。 樯的双手被流出的血染得鲜红。虽然都不是伤得很深,然而伤口却多得让出血量看起来更惊人。 她一手撑在地上,以低姿态望着飞田。 这样的姿势并不只是为了平衡身体。樯厌觉到自己的体力和血一起在流失当中,这段时间累积的疲劳也一股脑儿地进发而出。 尽管如此她依然蓄势待发地弓着身子,算计着跳起来的时机。 当樯正要使力的那一瞬间,一颗石砾瞄准她的脚飞来,击中了她的膝盖。对方似乎是故意放水,樯的膝盖没有出血,然而刺骨的痛让她一时使不上力气。 飞田单手把玩着小石子,开口说道: 「我有点事想间你。」 他说道: 「你为什么要做那种傻事?」 还在隐隐作痛的脚和大量出血的双手,再加上全身的疲劳。联结车拐了一个大弯,让樯的身子也跟着倾斜。 「听说你能力很强。那只要多立点战绩就可以升等了不是吗?何必去做背叛组织的事?」 她的头发在风中飘逸。 「我哪知道。」 采取低姿态的榣开口了,然而这句话消逝在风中,并没有传进飞田耳里。 战绩?背叛?其实樯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这种打算,她只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要说这就是背叛的话,那也许就是吧?而且一定也会有人觉得她在做傻事。 忆梢微瞄了前方一眼。前面有一个比刚才更急的大转弯。 「那你为什么要杀人?」 樯在等待时机,一点一点地调整自己的姿势。 她的发问并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只是单纯地脱口而出,所以这完全不是因为考虑到战略而进行的谈话。要心机这种事情,现在的樯做不到。 「杀人当然是为了立下战绩提升自己的地位,然后晋身『恶戮司』的干部。」 「是吗……?」 急转弯就近在眼前。 「那你去死吧!」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街向飞田。飞田虽然掷出了石砾弹,然而此时联结车正通过那个急转弯。 同时车子发出煞车声,车体也大大向外倾斜。飞田为了面向樯而看不见前方,他开始重心不稳,所射出的石砾也偏离了目标。 樯趁隙展开攻击。飞田闪身躲避之时,顺势往下一跃。车子因为在转弯时减速,正好方便他跳车。 樯也同样从货柜上跳下。对战的舞台又再次回到丛林之中。 然而飞田却不像刚才一样,非但没有落荒而逃,还瞄准樯投出了石砾弹,似乎准备给她来个迎头痛击。 就在樯准备闪躲的那一刻,石砾炸开并发出强烈的光芒。那并不是普通的石头。突如其来的闪光让樯一时眼花,因而着陆失败,身体应声撞上树干。 当她恢复视觉后,看见的是追击而来的石砾在空中交错飞舞。 为了应付第二波的反击,她将脚踏在稍微倾斜的树干上,调整姿态准备应战。遭到重创已伤痕累累的右脚微微发烫。她环顾四周,但不要说人影了,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樯完全找不到飞田的行踪。 他应该是为了报复昨晚的事,才投出那颗让樯眼花撩乱的闪光弹吧! 樯不慌不忙地按兵不动,半眯着眼大口地吐气。她让自己的身体成为雷达,变成机器。皮肤上的紫色也快速退去。 也许 是知道樯已经没有反败为胜的余地,飞田暂时停止了攻击。有勇无谋的攻势只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由于不知道对方何时会再展开攻击,樯只有静静地等着。然而,她的身体状况很糟。 耳鸣,樯的身体像浮在半空中一样使不上力。 原本专心搜寻周围动静的檫,不知不觉中竞出了神,远离眼前的现实省视自己的内心。 她唤起的是昨天的记忆。 樯为了每年例行的检查去了一趟千之崎研究室。不只是为了取得身高、体重等数据,还有验血、核磁共振造影、运动能力检测、高压和低含氧状态下的耐久测试、dna检测所需的组织采样等等,检查的程序十分繁杂。 从一大早开始到下午,检查终于告一段落,接着便是迟来的午餐。樯当然是自己一个人吃那些已经冷掉、除了营养之外,连味道和口成都没有的餐点。虽说是餐点,但就连医院的食物都比这要好吃多了,这些玩意儿充其量只能算是营养品。 不过能够吃到免费的东西,应该就已经不错了。 当她要开动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改变樯的命运的声音。 5 「咻——!」 一个与空气摩擦飞快的声音将樯拉回现实。樯感受到拂过自己脸颊的风,她知道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已经躲掉了石砾的攻击。这几乎是本能的身体反射动作。 下次应该无法如此侥幸了吧?樯这么想着,一边环顾四周。 在樯的身后,一颗弹丸卷起旋风向她袭来。 她避开了这颗,这次换成来自右边的攻击。 再来是左边。 上方,前方。 每次攻击的间隔愈来愈短,而且石砾飞来的方向也不一定,戚觉仿佛有五、六个人包围着榣展开石砾攻势。 呼啸而来的连续攻击樯全部躲开了。 然而像下雨一般的石砾攻势突然暂时停歇。 樯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戚到身体十分沉重,却仍卖力地移动身子。她的脑子则像蒸发了的气体般浑沌不清。 石头再次飞舞。但这次和之前的攻击截然不同,没有准度也没有速度。不过樯还是没有以轻心,总觉得事情不是对方失手那么简单。樯闪身躲过这颗石砾。 接着别的石子从其他方向拐了个弯向樯展开突袭,却又立刻弹开。改变了角度,并从她视线外袭来的这颗石砾,榣几乎是靠直觉躲开的。随之而来的是从反方向传来石砾碰撞的声音,其中一颗飞了过来、 前方、俊方、左边、右边,各个角度都传来这样的声音。 石子在空中拐弯、相互碰撞,然而从弹雨中飞出的石弹,却又能神乎其技地瞄准榣。石子弹跳的声音刻划出强烈的节奏。 这就是飞田紫郎的绝招『律动攻势』。 榣完全不知道飞田的所在位置,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投出石砾。在这样的状态下,她一次又一次地避开攻击。 然而,持续躲避并不容易,尤其是由视线外角度袭来的攻击,更令樯尝了不少苦头。 数发石砾弹掠过,其中一发击中樯的背部。 「呃!」 在石砾的冲击下,樯的骨头发出闷响,她因而停下脚步。要不是这颗石砾先击中了其他石子,攻击威力才稍微减弱,否则樯早就皮开肉绽、背脊骨折必死无疑。 樯咳得很严重,但她还是待在同一个地方。只要她不动,飞田也就不会改变位置。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石砾虽然令樯眼花撩乱,再加上飞田故意让石砾弹转弯混淆视听,然而樯已看穿了这一切。 接下来就是找出这些子弹的出处了。 背部的疼痛让樯的神志顿时清醒了过来。她的视线不再模糊,听觉也变得敏锐,她一方面大幅度移动以躲避攻击,另一方面也仔细地观察四周,一点小小的变化也不放过。 乍看之下完全是胡乱飞舞的石砾弹,仔细观察其实可以看出是从几个不同角度发射出来的。樯靠着石子与空气摩擦的声音来辨认其方位。 在这段时间里,石砾还是不断地向樯袭击而来,她一刻也不能松懈。因此,即使持续仔细观察有些困难,但此刻如同机械一般失去情厌的樯,却还是几乎能够猜中每颗石子的走向。 原来她早已发现,在她对面那棵树的背后,有人躲在那里,一面注意不让樯看见一面攻击着她。 樯朝那棵树奔去。同时,她的肌肤再度染上紫色。 她的右肩遭到重重的一击,手已无法抬起。然而她还是继续奔跑着。一颗石砾擦过樯的额头,让她的额头破皮流血不止。 她使出残存的体力,死命地追向试图拉开距离的飞田。 两人冲下斜坡。 此时,飞田又使出『散弹枪』,碎片击中了樯的左腿。有那么一下子她的腿跟不上身体的速度,不过榣一点也不在意,继续奔向飞田,遗伸长了她的手。 突然间两人眼前一片辽阔,连空气也不一样了。他们穿过了森林的尽头来到一片草地。草原和森林一样呈斜坡状,再往下看,则逐渐变成砂砾之地,最下端有条河流通过。 黄昏的森林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飞田迅速地拔腿奔向河床。樯向前奋力一跃,从后面捉住飞田把他扑倒。两个人在河床上翻滚拉扯了一番,不久就一起掉进水里。 他们站起了身,河的水位只到膝盖而已。然而水流相当湍急,河水也很冰冷。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也就等于宣告了樯的胜利。她快速逼近飞田,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此刻飞田正准备进行近距离射击。樯先发制人,用左手捉住飞田的手腕掹力一扭,将他扳倒并用另一手抓伤他的脸。 「你这家伙!」 飞田马上推开她,樯被撞飞趺出好大的水花。然而她却一派轻松地站起身,一点也不像要继续打斗的样子。 胜负已经揭晓。 输的人是飞田。 「明明只是小鬼跩个屁啊……」 飞田已经骨折的手腕在那晃呀晃的,他全身湿透地瞪着樯,满腔的怒火即将爆发。 「不要小看老子!你们这些人部当我是白痴啊……我一定要杀了你!我要把你打成蜂窝!」 他用还健在的手紧抓着石子,瞄准樯之后,使出吃奶的力量用力一抛。 樯依然冷冷地看着这一儇。 然而,他所投出的石砾不但毫无力量可言,还大大地偏离目标,早早就落了地。 「什……什么!?……呃啊!」 飞田突然全身发抖,身子一软整个人跪坐在河中。 「有……有毒……!」 他死命地盯着樯看。那眼神就像致命的弹丸般,一副想致樯于死地的样子。 第一次被樯扳倒的时候,樯就抓了飞田的脸,仅有指甲插进他的皮肤,然而光是这样就已经能将毒液注入飞田体内,而且还超过致命的量。 樯的体内究竟含着怎样的剧毒,大约可以从这个攻击中窥知一、二。 「你……呃……!」 飞田的身体不听使唤地抖个不停,他边发抖边从河中捡起小石子。 他将石子高高举起。 然后倒地。 他的最后一发攻击和他一起共赴黄泉。 飞田面朝下地浮在河面上随波逐流。 樯看着一切吐了口气。然而这并不是为了表达出胜利的喜悦,对她来说只是事情告一段落而已。 她觉得身子冷飕飕的,非常疲倦。她的肌肤像冰雪一般地苍白。 飞田漂过榣的身旁,被水流带往更下游 的地方。 上岸吧!樯一面想着,一面背向飞田往前走。此时,突然水花四溅,飞田跳起来扑向樯。 (居然还活着!) 榣慌了。没有一个人中了她身上的毒还能苟活才对。 飞田两手抓住樯的右腕,就连应该已经折断的左手,也紧紧地扣住樯的皮肤,一点也不像会松开的样子。 好惊人的力量。然而这些都是无谓的挣扎。 两人四目相交。飞田把眼睛张到最大,他的眼神透露出无限的怨念,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活人。 不过一切就此结束了。飞田的身体渐渐沉入水中。 「不要……瞧不起……我……」 飞田口中念着这句话,他的脸逐渐消逝在水中。 他这次是真的没命了。 樯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她将飞田的手指一根根从自己手腕中拔出,伤口深得几乎令她觉得疼痛。结束这个令人作呕的动作后,樯驱身上岸。 7 她当时所听见的是小孩,小女孩的惨叫。 这个细细尖尖又无力的声音,穿过研究室的墙壁触动了樯的耳膜。 也许这个声音触动的并不是樯的耳膜。因为注意到的只有她一个,其他人都没有听见。 检查进行到一半,樯就循着声音来的方向走去。或是说被召唤了过去。 她完全听不见四周的研究员厌到困扰阻止她的声音。 她就这样打着赤脚走了出去。 走进位在隔壁的第二大楼。 虽然当时周围很吵,不过忆只意识到那个尖叫声。 在第二大楼中搜寻时,樯的脑海中浮现许多过往的画面。 她想起来了。 这里就是她六年前,接受人体改造实验的地方。 当年这个地方也曾回荡着惨叫声,就像她现在所听到的声音一样。 由于这段回忆太过痛苦,所以她曾忘记这里;她也不愿再次想起,心中早已将这个一度毁了野野村樯的地方封印起来—— 因为,当年回荡着的,就是樯自己的惨叫声。 她笔直地向前走去,打碎玻璃隔间,还杀掉那些阻挡她去路的白衣人员继续前进。 研究人员手中所持的文件四处飞散,大概是实验过程或观察纪录的文件吧。 这个实验设施最中央的房间里,四个角落部设有监控器,摄影机则架设在冰冷的玻璃牢笼正中间,而女孩躺在水中。 (——是我。) 樯被唤起的回忆愈来愈鲜明。 她脑中浮现的,是和眼前的女孩几乎重叠的、当年的自己。 女孩仰躺在刚好容得下一个人的水槽中,水槽中混浊的黑色液体满到她肩膀的位置。她的脸迚痛苦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已经完全僵硬。只有她的喉咙遗渗出凄惨的哀嚎声,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个女孩相当虚弱。 榣知道那些人对她做了什么。樯砸烂了水槽,液体在房间里流窜,围在四周的研究人员避之唯恐不及,跑的跑逃的逃。 然而樯一点也不介意毒液弄湿身体,她跪下并抱起了女孩。 女孩的裸体十分慑人。全身呈紫色还有浮肿,膨胀成原来的两倍大。只有未浸泡到液体的脸这是原来的模样。 不须刻意多加揣测也看得出来,这个女孩有着和樯很相像的轮廓。还有她的身高、体重、甚至体型——虽然是想像她还没发肿的模样——一切都和忆很近似。 因此有一刹那,樯觉得她手上抱的就是以前的自己。 女孩微微地动了一下颤抖的嘴唇。没听清楚她说的话,樯把耳朵凑了过去。然而女孩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不过,她的眼睛,一直到最后都还是看着樯…… 女孩死了。 樯把一动也不动的女孩缓缓地放回地板上。 「你在干什么!」 樯的背后传来刺耳的声音,她这才开始意识到周遭的状况。 她回头一看,围在旁边的研究人员都是一副惊悚不已的样子。 榣落泪了。她面无表情地哭着,一面看着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大声斥责的男人叫做千之崎英义,是这里的所长。他周围的人早已从实验人员换成了负责保全的彪形大汉,他们似乎从很远的地方就观察着樯。 其实樯并不是因为女孩的死而厌到悲伤,对她来说,这个女孩只是个陌生人。 可是,连自己都难以形容的纠结情感,从她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樯唤起的记忆在她体内逐渐失控,她的身子开始发抖,感觉就像火山爆发前的地壳震动。 六年前在这个地方,这些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必须依赖折腾自己多年的『恶戮司』才活得下去这样的想法已经彻底瓦解,此刻的樯早忘了这些年来所经历过的种种苦痛。 她内心早已烧红的怒火,从胸中蔓延到喉头,再从她的口中爆发出来。 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声。 那是她的怒吼,像野兽一般狂嚎。 樯已经不记得当时脑中在想什么了。 不到一分钟,她已经把在场的人都解决掉了。 只有千之崎不顾身边的人立刻拔腿就跑。 樯全身浴血,她的皮肤因为盛怒而染成紫色,模样相当可怕。她追在千之崎的身后跑出第二大楼。 她轻轻松松地就追上体型肥胖的千之崎,然后小手一挥。樯的手撕裂了千之崎的衣服,抓伤了他的手腕。 「呜喔喔喔喔喔!」 千之崎发出畜生般的恐怖叫声,随即倒下。 接着樯更对着他的背部,瞄准心脏的位置准备出手。然而此时有人阻止了她。 一条粗线缠着樯的手腕,线的末端系着一个圆圆的铁秤。沿着线的另一端看去,大约十公尺外有个男人正拉着线不放,就是他投出阻止了樯的行动。 然而樯还是试图攻击千之崎。 「不要不理我喔!小姐。」 男人嘲弄般地动一动手,这下子竞让樯手腕上的线越系越紧。 千之崎趁隙逃离樯的追击,躲在从第一大楼出来的一群保全人员身后。他扶着受伤的手,由于平时很少运动再加上被追杀的恐惧戚使他喘个不停。 此时,有十几个人同时拿枪对着停止动作的樯。 樯很吃力地拉扯着线,不过男人力气太大,线一动也不动。 枪声响起。 樯在枪声响起前,就已奔向拉着线的男人。一秒钟前樯站的那块地方,现在已经中了好几枪。 樯甩开已经松绑的粗线,以如箭一般的神速追上男人。原以为他会正面迎击,想不到他却大动作地避开让出了一条路,甚至还做出让道的手势。 持枪的人员大家都瞄准着跑离现场的樯。 「你们这些白痴!不准开火!」 大喊的人不是樯,而是千之崎。他的上臂用绷带紧紧捆着,上半部由于血流受阻而变成红色,下半部的手则十分苍白。 「不可以就这样失去我们成功的案例啊!不准开枪!」 千之崎刚刚才受到性命威胁,然而一方面也用这句话表达对实验品的执着,这让保全感到十分迷惑。 「不过这样她就会逃掉的。」 「把她杀了不是更好吗!」 樯把我行我素的千之崎和乱吠声抛诸脑后,迳自跑进了连路都没有的深山里。 师父曾告诉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也许她无形之间已学习到了师父的敦诲,才会进入这座山。然而樯此刻心中想的是,如果 刚刚留在那里把千之崎杀了应该会更好。如果把他杀了,自己应该也活不了吧?但其实这都无所谓了。 至少她可以肯定,像现在这样被不认识的家伙追杀,不会好到哪里去。 由于刚才没把包含千之崎在内所有的实验相关人员杀掉,榣在山里发了狂。 她不断发出凶暴的哀嚎声,只要是她接触范围内的东西,不是踢就是打,不只折断树枝,还把树给扳倒。 虽然这么做只是浪费体力,不过为了让心平静下来,她只能这么做。苏醒过来的记忆逼得——不得不这么做。 傍晚,天空下起雨来,樯终于疲惫不堪地停止了大肆地破坏。 然后到了晚上,追兵来了——事到如今,终于来了。 7 她真的连动根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樯就这样坐在河岸边,一动也不动。 她感到视线渐渐模糊,然而这并不只是夕阳西沉的缘故,也因为她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前臂和左大腿伤痕无数,右脚的小腿肚从昨天遭到石砾攻击后就裂伤了,背部和右肩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 樯不停地狂打冷颤,而且额头发烫。不只淋雨、掉进河中,还一直在外奔波,想必一定是发高烧了吧? 她脚下坚硬冰冷的砂砾地凹凸不平,还不时传来阵阵寒意。现在的榷只听得见潺潺的流水声。 突然一道光线划过忆的视线。 是萤火虫。 这是樯第一次看见萤火虫。 环顾四周,原来在黑夜中还浮着许多小小的亮光。 (好美啊!) 樯那枯槁的心灵居然也能戚受这份美好?她多希望这一刻成为永恒。在这光芒的照耀之下,樯的心也许多多少少不再那么黑暗了吧? 她的嘴型微弯,做出了微笑的表情。不过与其说是心灵得到舒缓,到不如说是无意识下肌肉的反射动作。 此时。 「——你就是野野村樯对吧?」 有人问道。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樯立刻站起身,不过因为脚使不上力,所以有些摇摇晃晃的。 在黑暗中,人影显得不那么大,从声音可听得出对方是个年轻女孩,大概只有十几岁吧? 然而,无论对方的年龄和性别为何都不能大意,樯本身就是最好的借镜。 (轮到新手来了啊?) 樯已经准备好发动攻击,但她的身体状况已大不如前,不管是生理或心理上都很糟。这点樯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 尽管如此榣还是走向对方。她并不是认为先发制人比较有利才这么做,这只是无谋的行为。 她以自暴自弃的方式向对方展开攻击。不过,在接近对方之前,樯自己却先摔倒了。 不只是因为体力衰退,榣同时也厌受到似乎有人在拉她的脚,当她回头一看,当然什么人也没有。 她撑起上半身,再次面向前方。 一只萤火虫就停在樯的胸前。 萤火虫尾部闪烁的光照亮了榣的脸,仿佛是为了让对方看清楚她的模样。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敌人,那是一张充满稚气的脸庞。 接着,樯灭觉到在黑暗的另一端,对方的斗志开始动摇。 然而在这段时间双方都按兵不动,不发一语地僵持着。 另一只萤火虫飞近对方的脸,停了下来。 此时映入樯眼帘的,是一张非常标致的脸蛋。 野野村樯——手冢爱姬。 萤火虫所发出的光芒照亮两人的面容。 这就是她们两人的邂逅。 她们彼此交换着视线。樯看着爱姬,爱姬也看着樯。 几秒钟后,萤火虫再次飞舞。 樯看着对方时——此时樯并不知道爱姬的名字——她察觉到当对方看着自己时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对方才没有立刻展开攻击。 在这阵近乎踌躇的静默之后,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充满敌意的攻击,而是话语。 「你……听说你十八岁了,不过看起来似乎更年轻对吧?」 她有可能是为了分散樯的注意力才开口说话,然后趁樯松懈的时候出手攻击。但是对现在的樯而言这些心机都是多余的,她觉得对方要杀要剐都随便了。 「看起来顶多只有十二岁吧?」 「也许。」 对方说的一点也没错。不过关于这件事情樯并不想多说。 萤火虫继续飞舞着。黑暗中发出光芒的,是挂在天上的繁星,以及地上飞舞的萤火虫。 「请问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我想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对吧?」 她和飞田都问了同样的问题,只不过两人的问法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哪知道。」 樯已经有觉悟,认为这个问题就是两人对战的前奏,所以毫不掩饰地回答出自己的心情。 然而这片黑暗还是毫无动静。 过了一会儿对方才开口回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只是她的话语,就连语气都反映出她内心的困惑,心情摇摆不定、 「你长得很像我妹妹……虽然说不上是一模一样,但的确很像。」 爱姬有些顾忌地说出这些话。从她的语气可以判断,她是真的感到迷惘,并不是在说谎。 她接下来说的话,很难想像是出自『恶戮司』成员的口中。 「我是为了我妹妹才加入『恶戮司』的,别人说我这样活着很没意义也无所谓。如果你认为我很天真的话,那或许就是吧!」 爱姬像是静静地说着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我又不是你妹妹。」 樯只应了她这句话。她对爱姬的故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对,你的确不是小町。虽然看起来疲劳,落魄,还受了伤。但你不是普通的女孩,所以为了消除我的迷惑,我需要一点时间,反正,现在怎么看,你都没办法赢得了我。」 听了这些话,樯动了一下眉毛。 (不要说了。) 然而现在的状况,也许正如爱姬所说的。 刚才樯的确是在疲劳的状态下打倒了飞田,但那并不是她靠着想活下来的意志而办到的。 或者应该说,那是因为樯暂时放弃了思考生命的念头,只专心考虑眼前的事情,才有办法打倒飞田。 她并不是为了打败飞田才赢的,只不过事情发展的结果是由她获胜。 这么说来,那真的已完全无法战斗的此时此刻,樯又会如何看待自己的生命呢? (……好累。」 爱姬似乎已经察觉到,樯连寻求一条生路的意念都放弃了。 ……不过,此时樯突然注意到爱姬刚刚提过的一个名字。 「小町?」 她曾在某处看过这个名字。 而且是最近。 意识到这件事之俊,樯就想起自己全身浮起来的厌觉。樯的身体告诉她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一定非得想起来不可。 「对,那是我妹妹的名字。请问怎么了吗?」 不过樯并没有把爱姬这个充满讶异的反问听进去。 (在哪……我是在哪儿看到的?) 她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樯陷入一片沉默。爱姬大概把这沉默解读成谈话结束的意思,开始悄悄地释出杀气。然而榣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 樯只是拚命地想。 突然她灵光一闪,脑中想起了刚才爱姬对她说的话。 『你长得很像我妹妹』 『像我妹妹』 长得像樯的女孩…… 千之崎研究室。 昨天的种种像投影片般在樯脑中播放着。 第二大楼、实验品、发狂的樯、四散的实验纪录、还有写在实验纪录上的名字……。 (对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的记忆,但却向樯诉说着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那么我得开始工作了……请好自为之。」 「等等!」 「你在求我饶你一命吗?还是在拖延时间?不管你做什么都没用的,还有什么招数请尽早使出来吧!」 樯对着从容不迫的爱姬说道: 「你妹妹……已经死了。」 两人之间的互动暂时停了一拍,随后,与刚刚的杀气无法相提并论,更加慑人的怒气向樯压迫而来。爱姬内心的阴霾似乎正波涛汹涌着。就连萤火虫也避开这一带飞远了。 「这种节骨眼……亏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我没骗你。」 尽管以樯的立场看来完全没有告诉对方这件事的必要,不过此时的樯只是单纯地认为,她必须把女孩的死讯告诉她的亲友才行。 至少得做到这点……否则樯是不会被原谅的。 所以,很不可思议地,比起自己的性命,樯现在更着急的是爱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是真的。你听我说……」 「快住口!如果你再继续说这么差劲的谎话,我就立刻杀了你。」 「你听着!你知道我昨天做了什么——」 樯戚觉到有东西缠住她的脖子。她迅速地伸手一摸,原来有条和手指差不乡粗细的丝状物开始绞她的颈部。 刚刚跌倒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缠住她的脚的就是这种细丝。 然而爱姬完全没有在动的样子。 (……隔空操控?) 愈拉愈紧的细丝逐渐陷入榣的脖子和手指。想不到这若有似无的细丝居然如此强韧,再这样下去她会身首异处。 「听我说……实验……因为有我的资料……所以找了像我的女孩……」 「你还不住口?」 樯发不出声音了,脖子和手开始渗出血痕。此时她所见到闪烁的亮光不是星光也不是萤火虫的光芒,而是眼底冒出的金星。 尽管颈部受到强烈压迫,但樯还是尽可能地吸气,让氧气能继续在体内运行。 四周暗得几乎看不清楚樯的皮肤已经变色。 「啊啊啊啊啊!」 樯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一个点上,扯断缠在脖子上的细丝。血从她的指尖滴落地面,看起来裂伤很深。 「怎么会……怎么可能让你给扯断了。」 不过爱姬慌了一下马上又准备好反击。 在她视线的另一端,樯猛烈地咳嗽调整呼吸。接着对爱姬说道: 「干嘛不听别人说话啊?笨蛋!」 「笨……还不是因为你都说些不该说的话。」 「不过我是说真的。即使你要先杀了我也好,自己去确认一下吧!」 这下爱姬终于把樯的话给听进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真的……不,不可能的。」 「虽然我常说谎,但现在真的不是在骗你。」 樯稍微描述了一下女孩最后的模样——当然省去了身体变得很吓人的那个部分。这短短的几句话,却让爱姬倒吸了好几口气。 这样就够了。 樯想着。这样一来,她应该多多少少都尽了对那个女孩的义务吧! 接下来就是爱姬的责任了。之后就算她还是想杀樯的话,那也无所谓了。 「不对、不对,这是假的。」 尽管爱姬表面上否定了樯的话,然而她的声音在发抖,看得出来她的内心其实早已七上八下。 「只要我在『恶戮司』还派得上用场,小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樯知道她一定有苦衷,然而也没有多过问些什么。 爱姬也终于沉默下来。 其实樯可以趁着她内心动摇时逃跑的,不过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选择。利用少女的死,对樯来说就像踩着自己的尸体前进一样。 要是爱姬不相信她的话也没办法了。 「……如果我相信了你,那你就是送我妹妹最后一程的恩人了。」 压抑自己情戚的声音向忆传来。爱姬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字一句小心地说着。 「当然我是不会相信你的。只不过——」 她仍然有些傍徨。接着果决地说道: 「明天我会去一趟千之崎研究室。这段时间你想去哪儿都是你的自由。」 爱姬看起来似乎不再针锋相对。然而, 「如果我发现你说谎,到时候你哪里也逃不了。等你的尸体被虫啃光我才可能原谅你了。」 「……随便你。」 樯撇下最后这句话,爱姬就此消失了踪影。 (走掉了啊……) 不知道她会在千之崎研究室看见什么光景,樯如此心想着。 樯想站起来,结果却失败了,而且还立刻倒地不起。 「咦?」 樯瓯到十分意外,她虽然想用力撑起身子,不过看来她是完全丧失体力了。大概是她切断细线的时候,就把残存的体力给耗尽了。 夜晚寒冷的空气向她虚弱的身体袭来,她开始打起冷颤。 她的脑子运转得愈来愈慢,渐渐变得空白一片。 冰冷的砂砾拂过她的脸颊。 樯心想,我大概会这样死掉吧?然而她一点也不害怕。 我累了,想休息了。 在趴倒地上的樯眼前划过一道微弱的光。 ……萤火虫。 接下来樯的视线陷入完全的黑暗,她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第二章sepia惨揭真相 1 樯在漂荡着,载浮载沉。 身体终于安定下来,樯也跟着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那是一个天花板冷冰冰、亮度很高的房间。照明强到几乎让人戚到刺眼。 樯立刻想起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哪里,这里就是『实验场』。 全裸的樯被放置在一个水槽内,浸泡在黑色毒液中。 环顾四周,她附近还摆放了好几个相同的水槽装置。更正确地说,应该说她视线所及之处全部充满了这玩意儿。 每个水槽中部躺着一个孩子。 樯看过这个画面。对现在的她而言,那是最清晰、也是最久以前的记忆。同时也是因那个女孩而唤起的痛苦回忆。 在回忆起这段过往时,她听到某种声音。 那是音量很大的哀嚎奏鸣曲。接受改造实验的孩子们,因为全身浸透毒液的疼痛,相继发出惨叫。 「好痛」或是「救命」,这种含有实质意义的话语早已堙消云散,只剩下从喉咙涌出痛苦的叫喊声。『泣血』在这里并不只是比喻的用法。 樯也同样一起喊叫着。就像六年前那样喊着。虽然肉体并不如当时那样痛苦,但问题并非在此。那是她发自内心、发自记忆深处、发自灵魂地喊叫着。 为何樯的声音会如此嘶哑粗糙……又是什么原因让她的身体在这六年间都毫无成长,只要想到这些,就可以知道她所经历的实验是多么地残酷。 樯还知道有些孩子因为耐不住痛苦而咬舌自尽。 在透明墙壁的外头,有一群穿着白衣服的大人对孩子们的苦痛无动于衷,走来走 一卷全 第一章马头琴 1 草木沉睡的夜晚—— 月下有一对人影。 一个是看起来是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另一个则是圆圆胖胖的男人。 他们面对面,彼此对峙着。 两人之间的空气中一粒友善的分子也没有。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孩子提起原本压低的帽缘,斜眼瞄了瞄对方。 「最近就是你一直跟着我吧,你这鬼鬼祟祟的家伙。」 她低沉沙哑的声音,与外貌相去甚远。 「请你说我是慎重行事。」 相较之下,胖男人的声音显得高亢许多。 两人身处道路的正中央。路旁有许多行道树,白天应该有很多人到这里来散步,不过现在陪伴着他们俩的,只剩下闪烁的路灯照映路树的凄凉景象。 胖胖的身影张开了双手。 若此时旁边有人经过见状,必会大吃一惊。 男人四周的树木开始染上樱花的颜色,树梢接连开出花朵。 在这个夏末的夜晚——竟盛开着樱花。 「你在变魔术啊?还是想赏花?」 「这叫附庸风雅。」 女孩的肌肤变得如夜色般暗沉。这个景象一定也会把白天的路人吓得半死。 「真是没有品味的颜色呢。」 「品味没有,毒倒是不少。」 胖胖的身影举起双臂,引起女孩四周的树木一阵骚动。而因震动的缘故,枝丫上的花朵都飞舞了下来。 当男人放下手,飞舞的花瓣便像龙卷风一般高速回旋,直冲向黑暗中女孩小小的身影。 女孩以矫健的身手躲避攻击,一口气跳起扑向对手。 而圆胖的身影仍一面舞着落在脚边的花瓣,一面避开女孩的奇袭。 她急起反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挥舞着一双紫色的小手。 伴随着女孩忽左忽右的进攻,月光和街灯下布满了樱花翩然落下的影子,而胖男人也如光线忽明忽灭似的,一会儿还在女孩视线内,一会儿又立刻消失在黑暗中。 为了抵抗女孩的攻击,男人就着樱之舞顺势来个飞踢。而孩子则用手腕阻挡这波攻势,冲击之下,两人都浮在半空中,紧接着立刻往后方弹了出去。 两人同时着地,又同时往地面一踏。 其中一边沉浸在深邃的紫色幽闇,另一边则是栖身在鲜艳的樱花雨中,两人又再度朝着对方冲了出去。 光影交错,落英缤纷,一阵令人眼花撩乱的乱舞。 ………… 这里是条通往市区的道路。距离不夜城的都会区有一段距离,是个淳朴小镇,所以街上的灯光几乎全都熄灭了,只有几只野猫踏着轻盈的步伐闲晃。 在这里有一间旅社。 说是旅馆便有点可笑,其实不过是一栋狭窄矮小的平房。从地理位置看来,这里采光很差,感觉是家门可罗雀的旅社。 接着是其中的一间客房。 房间面积大约四坪,保险箱上摆着一台投币式的小电视,收着的小茶几立起来差不多到大腿的高度。 光看内部装潢就知道这不是多高级的住宿环境。房内所使用的塌塌米相当老旧,棉被则有修补过的痕迹,而且整体空间很小。 房内一点声音也没有,非常地安静,电灯没有开,四周一片漆黑。窗帘时而晃动,是由于风从窗户缝隙吹入的缘故。 天花板角落的板子动了一下。那是一块边长约五十公分的方形木板。 一道黑影从天花板里跳进房间,一声不响地降落在塌塌米上。 黑影的主人是一名四肢修长,五官轮廓很深的男子,然而在暗夜中很难看出他的形体。 而他的服装,完全就像古装剧中典型的忍者扮相。柿子色的衣服,外面套着一件天蚕宝甲,穿着脚套,背上还背着方形刀柄的忍者刀。 他并不是在玩角色扮演。这个男人名叫富士?叶弥思,是『恶戮司』的成员。 他将视线转向房间的正中央。 房间正中央铺着两个床铺。距离叶弥思较远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她正规规矩矩地仰躺着,反覆着规律的呼吸熟睡,睡相极好。 而距离较近的棉被则是歪斜扭曲,中央鼓起圆圆一块,好像躲了什么东西。只见棉被规律地上下起伏着,因此看得出里头应该是真人,而不是故意放了其他东西当作障眼法。 看样子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叶弥思的存在。 他拔出背上的忍者刀。刀在出鞘时竟一点声响也没发出来。 毕竟是两个女人家,明知道自己被追杀还能睡得这么熟。 至今追杀过她们俩的人,都是因为愚昧地采用正面直击而失败。若是像叶弥思这般遁迹潜行,就能在她们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出手,也就是所谓暗杀。这种袭击方式并不需要特殊的战斗能力,重要的是选择对的时间和场所,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挥个几刀,就足以杀死人了。这便是富士?叶弥思的美学。 只要心如止水,动作也就会跟着不急不徐;动作不急不徐,自然也就能无声无息。一旦能做到行动无声无息的境界,就不会让人有感觉,没有感觉,就不会被发现了。 所谓遁迹潜行就是指忍者悄悄接近的意思。 ——先各个击破。 叶弥思将刀子流畅地转了一转,就换成另一手持刀,接着以毫无矫饰的俐落动作将刀子贯穿棉被,此时距他降落在这个房间时只经过短短数秒罢了。 然而叶弥思脸色一沉。 他发现事有蹊跷。 当他将忍者刀刺穿棉被的那一刹那,忽然发现刀下并非人肉的触感。不但没有重量感也毫无密度可言,好像在刺空气一般,手感完全不对。他还不知道自己刺下的是什么东西。 想把刀子拔出来时,却像被什么人押着刀锋般有一股抵抗力。 虽然不知道棉被里的是什么东西,但无论如何得先把刀拔出来才行。幸好另一名少女看起来并没有醒过来的征兆。 就在他这么想时,棉被以他刀刺下的位置为中心,开始大幅度动了起来。 突起物先是膨胀成两倍大,接着从棉被四个角落喷出大量的黑色物体。物体一半扩散到地板上,一半则飞向天花板。 富士?叶弥思这才发现那是一大群昆虫。刚才棉被里躲的是数量极为庞大的昆虫军团,有蜈蚣、蟑螂、蚂蚁、蝗虫、鼍马、蝴蝶、蛾、蜜蜂、金龟子…… 若是在阳光下应是一支变化多端丰富缤纷的队伍,但在黑暗中只是黑黑的一片,就连习惯黑暗的叶弥思,此时也完全被这一团黑色物体遮蔽了视线。 他试图挥动双手拍去缠着他的虫子,但不管他怎么挥怎么拍,各式各样的虫只还是接连不断围绕着他。叶弥思死命地挥去虫子,虽然也一面注意不要发出声响,但这样的谨慎似乎没有意义,因为整个房间早已充满虫只翅膀鼓动的声音。 不久之后,如洪水袭来的昆虫军团都集中到房间的角落。叶弥思吐出刚才跑进口中的蛾,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接着,他注意到三件事情。 第一,刺进棉被的忍者刀不见了。 第二,另一个棉被里熟睡的少女也不见了。 最后—— 此时叶弥思感受到背后有人,并试着转身。然而,他却做不到。当他的注意力被那群昆虫扰乱的同时,四肢已被细线般的东西捆住,动弹不得。 ——最后一件事就是,他今天来到的这个地方,并不是他遁迹潜行的成果,而是被刻意诱导而来的……也就是说……他早 已掉入少女所布下的天罗地网。 锐利的刀锋从他胸口冒了出来。 富士叶弥思缓缓地往前倾。原本想转过头,却脖子一斜,还来不及回头就砰一声倒在棉被上,残留在棉被里的虫子此时才飞了出来。 于是他再也起不来了。 有人从背后冷冷地俯瞰着叶弥思,她就是原本应该熟睡的少女。 叶弥思一动也不动地趴在棉被上,而刺在他背上的忍者刀,仿佛替他自己立了一块墓碑。 在虫只扰乱叶弥思的注意力时,女孩趁乱将忍者刀从棉被上拔起,一面绕到他的背后,一面利用特殊方式培育的蜘蛛丝束缚他,最后再一刀解决他。 当然,普通的少女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她是手冢爱姬。 拥有操控虫只能力的前『恶戮司』成员,现在则是在逃亡中。 爱姬看着倒地不起的叶弥思,皱了皱眉说道: 「都什么时代了还当忍者……?」 真是个时空错乱的忍者。不过话说回来,『恶戮司』的人都是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所以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截至目前为止,爱姬所知道最奇妙的人,是个总是身着维多利亚王朝贵族装扮的人。 得放听话的虫虫们回去休息了。爱姬打开窗户,各式各样数量庞大的虫子一口气涌出窗外。 、就像和虫子们换班似的,有个人身手俐落地从窗户溜了进来。 「超多虫的耶,好像海浪喔。」 她一边说,一边望向窗外,目送那些正返回自己归处的虫只。 这个女孩有着类似小学生的体格,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皮肤相当白皙,然而她口中发出的却是沙哑的低沉嗓音,说话语调也毫无稚气。 她是野野村穑,和爱姬一起逃离恶戮司的女孩。 爱姬向格确认进度道: 「你那边进行得如何?」 「解决了。」 格将视线转移到房间中央,她的目光停留在倒地不起的男人身上。 「是怎样啊,这个忍者?」 「他恐怕就是一直以来跟踪我们的人了。」 「跟踪我们的不是被我干掉的那个肥猪吗?」 「看来还有别人呢。」 这一阵子,总是觉得有目光从背后扫射过来,似乎有人在跟踪她们,虽然几度试图甩掉对方,然而不久后,被跟踪的感觉又油然而生,因此才在这里设下圈套。 于是两人投宿旅社,接着让榕独自悄悄离开,外出搜查跟踪者的下落。而爱姬则留在旅社布下陷阱,严阵以待。 此时,两人都还以为跟踪者只有一个人,因此对方才迟迟没有下手。 然而从当初感觉到的视线看来,对方似乎有两个人,但两人并没有联手,而是各自行动,因此当时以为甩掉对方之后,才会立刻又感受到背后有别人在注视着。 『恶戮司』的成员中,许多人都是自立自强、我行我素的。不过只要是工作方面,多少都还会彼此交换情报互相协助,但这两个人似乎没有这么做。 格用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有东西翩然落下。 爱姬打开房内的电灯,这才发现樯身上沾满了花瓣。外表看来没有明显的外伤,但衣服处处都有裂痕。 「真是的,先把身子弄干净再进来嘛。」 爱姬拍去摇头发上的花瓣,而格则是一脸厌恶地躲开。. 「不要这样啦。」 「只是摸头发不要紧吧?」 「头发上是没什么毒,可是……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只是不想要你鸡婆,觉得很烦才叫你不要这样啦。」 「有什么好害羞的呢。」 爱姬面带微笑,一面像是在抚摸穑的头一般地拨去花瓣。樯虽然一脸不耐烦,但也没有多做抵抗,只是顺着爱姬。 「你的帽子呢?」 「谁知道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要好好爱惜物品才行哪。」 完全就是在教训小孩的语气。 「……我再说一次,我年纪比你大耶。」 虽然外表怎么看都是爱姬比较年长,但实际年龄却是格比爱姬大一岁。 「是是是,你说得对。」 爱姬巧妙地应付了格的抗议,开始整理起格的衣服。 她由上而下将榴的衣服拍打平整。 「这样就可以了。」 听到这句话,榴才又和爱姬保持距离。 「再来呢,怎么办?」 「得先处理掉这个尸体才行啰。」 虽然已经使用假名,但若是在两个少女的房间里发现忍者的遗体,可能会有媒体大肆炒作,到时候就不只会造成『恶戮司』内部的问题,也很有可能引起警方的关切。 这样的包袱她们可背不起。 「接下来就是离开这个地方。」 不消说,格和爱姬就是反覆着这样的程序,四处流浪。 天还没亮,两人就已经从旅社消失无踪了。就像从来没有住宿过一般,一点痕迹也不留。 2 『恶戮司』没有总部。 ———『恶戮司』。过着平凡生活的善良老百姓并不知道这个名字。 普通的罪犯也不会知道。 只有对社会黑暗面略知一二的人才会听过这个名字。 尽管有人认识这个名字,却没有人了解这个组织的全貌。就连『恶戮司』旗下的人也是如此。 组织成员分别都有各自的工作,即使对『恶戮司』有归属意识,但却很少人能够完全忠诚。惟有首领卓越的领导能力,才有办法让组织运作。所有成员们的所在位置及一举一动,也只有首领全盘了解。因此可以说,让首领能在组织顶端独断独裁的并非暴力或财力,他手中掌握的情报正是最惊人的力量。 于是『恶戮司』的总部,即是首领的所在位置。或者应该说,总部就在首领的脑中。 今天恶戮司的总部正位于某饭店客房里。饭店并不是很高级,房间也不是套房,只是一般的单人房。整个空间平凡至极,平凡到没有人会对里面发生的事情感兴趣。 一名男子打开门进入房间。这名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体型就像一台小冰箱,个子不高却很结实。脸上的线条相当笔挺僵直,抿着嘴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严肃的军官。 他姓柅原。 男人敲门也没打招呼就进了房间。在首领的想法中,那些多余的礼节是没有必要的。 柅原发现房间里已有两位客人,他睁大眼睛,神情看起来有些惊讶。 其中一个是通报员,负责连结组织成员和首领之间情报网络的一环。这个人的存在还可以理解,因为首领经常听取通报员搜集的各路情报,并透过他们下达命令。 然而另一个人就让棍原摸不着头绪。 那个男人拥有一对长眉毛,显得有些老态。身穿淡色系的三件式西装,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感觉像在中小企业里举足轻重的中阶主管。 柅原见过这个人。男人和柅原彼此立场雷同。 首领很少和通报员以外的人见面。话说回来,一般来说组织成员并不知道首领的长相和名字,更不用说是所在位置了。 而柅原和这个刚步入老年的男人则比较特别,他们是极少数能和首领取得联系的人。因此他们两位也可以说是『恶戮司』的干部。 虽说过美其名为干部,并不代表他们能够决定组织内部的事情——这是专属于首领一个人的权利——不过他们主要负责提供意见给首领,而首领也会下放一些案子交由他们负责。 娓原的进入中断了原本在房内进行的报告,在首领的催促下通报员继续未完的部分。 「这样啊,又被干掉了啊,那个忍者,叫什么来着……」 「富士?叶弥思。」 「对,就是他。不然忍者出场令人愉快又有意思耶呢,可惜要对抗『使毒少女』和『饲虫师』还是稍嫌能力不足吧。还有另一个人也是。」 「您是指花屋纮史?」 「嗯。这样一来就有八个……九个人吗?被那两个女孩子干掉的。」 使用『飞砾』的飞田紫郎。 『绳出轨没』的六筑伸彦。 拥有『神劲』的吴按骑。 『驯猛师』镝木姊妹,美由香和理真香。 『三只手乔治』三村让司。 『惧血症候群』的佐藤。 人称『禅忍者』的富士?叶弥思。 擅长『樱吹雪』的花屋纮史。 短短两个月就有这么多成员死在她们俩手里。 再加上那两个叛徒,『恶戮司』一下子就损失了十一名大将。这个数字不容小觑。 「这下损失惨重了。」 开口说话的是棍原。 「其实只要派重兵包围,就能像取囊中物般轻易杀掉她们;但若一味派遣和她们相当的人数进行追杀,恐怕只会徒增受害者。况且派出去的人都欠缺合作精神,即使实力够强也打不赢她们。」 棍原毫不顾忌,直冲着首领的作法大唱反调。必须摘除危及组织存亡的要因,这是棍原所坚信的理论。 然而首领只是轻描淡写地挥挥手说: 「物竞天择、物竞天择。让我的人和叛徒一对一决斗……是二对二才对,赢不了的人留在『恶戮司』也是浪费,不是吗?」 棍原一时语塞,他并非找不到可以反击的话,而是恰好相反。他压抑白己,好让自痴两个字不会脱口而出。 「数量即是力量。比起力达十分的两个人,六分的五个人还是要强得多。」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我是偏向重质不重量的。况且……虽然这只是我的兴趣,不过一开始就知道胜负的战役一点也不有趣。」 「对于叛徒的制裁并不能用有不有趣来决定。」 棍原认为自己的说法是绝对正确的,但首领总是采取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人摸不清他内心的想法。首领即使有所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但也不会被他人的意见牵着鼻子走。 「我可没有依我的兴趣来办事喔。而且你看,九个人嘛,还没有追过两年前的纪录呢。」 「——您是说土岐野孤影吧。」 一直保持缄默的老人此时终于开口说道。 这个男人虽然也是干部之一,但他和棍原不同,看起来并没有要和首领正面冲突的意思。他懂得察言观色,从首领的话语和表情得知其内心的想法。老人半睁半闭的眼看尽了人情冷暖。 棍原并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比棍原还早进入房间,是因为别的事情吗?还是和棍原一样为了格和爱姬的事来向首领进谏苦劝?抑或是单纯地被首领叫来而已?此时柅原推测,老人来此的目的恐怕和自己相同,都是为了两名叛徒的事情而来。 刚刚老人口中的名字,是在『恶戮司』的历史上刻画出重要一页的男人。 土岐野孤影。 这个男人两年前逃出『恶戮司』时,追伐他的杀手高达十名。 当时终止纪录的就是柅原。根据当时通达员向首领的报告结果显示,柅原并非采一对一的方式对抗土岐野,而是动用私兵,在幕后操控大局,将叛徒逼到死角才手到擒来。 「不过也不能帮助她们创造新纪录吧。」 老干部语带保留地娓娓说道,似乎希望首领改变方针。 「所以我说物竞天择啊。又不是故意派弱小的家伙去送死。」 首领一面嫌麻烦似的挥了挥手,一面反驳了老人的说法。老人就此闭上了嘴,但柅原却没有因此退缩。 「接下来就请交给我吧。」 他直挺着身子,理直气壮地对首领说道: 「对于这样的损失我不能坐视不管,我一定会彻底执行,直捣黄龙。」 两年前他也是如此坚决地挺身而出,才结束了一场无谓牺牲的惨剧。然而面对完全没有记取教训的首领,棍原不得不感到痛心。 「用你多数的力量对吧。」 首领表现出一脸无趣的样子。 「在这个世界上数量比质还要有力,组织是凌驾于个人之上的。」 这句话正与依存于首领个人力量的『恶戮司』背道而驰,事实上棍原也的确是在批判这个组织。要是首领肯接受他的意见创造出理想的组织型态,那柅原也不需要这么苦口婆心了。 「可以吗?」 他将视线转向老干部,为了就是想确定老人是否认同自己的看法。 「我无权决定什么。一切都取决于首领。」 老人极平静地答道,他的语气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情感的波动,从老人的表情也完全猜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棍原再次将目光移至首领身上。 然而首领却像故意忽视他的举动一般毫无反应。 首领只是纯粹地死盯着柅原的脸不放。 干部们也清楚,这是首领在思考时的表情。 「你觉得呢?」 就像刚才的柅原一样,首领也把问题丢向老干部。 「我无权决定。」 老人的回答和之前一模一样。 原本两眼发直表情空洞的首领,这才回过神来。 「……好吧,交给你了。」 首领像踢皮球似的将工作派给了柅原。此时他的表情看起来已经兴趣缺缺,似乎在表示格和爱姬的事就到此为止,也索性承认柅原和其私兵的能力。 只不过首领的脸上还出现另一种奇妙的表情,就像玩具被抢走的孩子,一脸不服气。 棍原向首领道谢。 「谢谢首领,我必会凯旋归来。」 然而首领并没有对柅原说任何鼓励的话,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虽然通报员能与首领取得联系,但在组织中地位很低。『恶戮司』并不是上下阶级特别严谨的组织,但通报员的地位一般来说还是在干部之下。 因此刚刚在房间内通报员不但没有加入谈话,现在也没有与其他人平起平坐,独自走楼梯离开了。 柅原和另一个人一起进入电梯当中。 「那位仁兄的嗜好还真是令人困扰。」 棍原率先开口说道。眼睛半睁半闭的老人转过头来看他。 「如果好好干,『恶戮司』就会更加强大,要从台面下支配这个国家也不会是痴人说梦。但首领却只为了自己的喜好就让成员无故牺牲,像样的组织是绝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柅原就是这种致力于强化『恶戮司』的自负男子。和自己的热情相较之下,他认为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男人只是一个逆来顺受的点头机器。好不容易在组织待了那么久,也能够直接和首领接触,为了使『恶戮司』更茁壮,都应该尽可能地向首领提出意见。 然而现况却让棍原不尽满意,因为他的建言几乎都不被采纳。虽然有时会采用一些他在实务上的意见——就像这次成为格和爱姬的对手之类的——然而对于组织大方向改革的建议全都被首领当成耳边风。 此时他的语气更加尖锐: 「其实『恶戮司』整体都太依赖上面那位仁兄的能力了。没有清楚划分职责,也没有中阶主管,对我们这些干部也没有确 实下放责任。的确,那位仁兄很有能力,但一个过于集权的组织无法应付突发状况。天有不测风云,没有人能保证明天那位仁兄是不是能好好活着。」 「我认为那不是单纯的兴趣才对。」 老干部这才缓缓地开始反驳棍原的说法。 「他不是说物竞天择嘛。我想这个举动应该只是利用叛徒来解决成员素质降低的问题罢了。」 「所以是变向的裁员吗?即使是这样也未免牺牲太大,太大费周章了吧。」 「我认为这只是想法上的差异……」 老人没有做太激烈的辩驳,就此沉默。而柅原也不想套他的话了,两个人在这里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此时棍原将话锋一转。 「我来之前你们在说些什么?」 「我只是被叫来而已,实际和首领谈话的是天地二雄。」 听到老人说出意料之外的名字,棍原有些吃惊。他知道天地是何方神圣。在『恶戮司』中,天地不是一般的成员,也不是通报员,更不是像棍原他们一样是干部。有一种身分是首领个人的亲信——首领有时还会称他们为「友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天地则为其中一人。比起干部,这些友人能够更自由地与首领接触,但基本上并不负责执行『恶戮司』所接下的暗杀、破坏或护卫等工作,而是只有在首领钦点之下才会接手处理案件。 对棍原而言,像这种虎头蛇尾、半吊子的主从关系是一个组织的大忌。他认为担任首领护卫工作的就是保镳,私兵就好好做个私兵的工作,同理,干部就是干部、通报员就是通报员,以上皆非的则为一般的组织成员,大家本应各司其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总而言之,身分特殊的天地和首领谈话这件事让柅原一肚子火。不过事实上首领和亲信们见面的情形相当频繁,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天南地北地聊。如果这次也是这样倒无所谓,但是让干部也一同出席这种事棍原还是头一次听到。 「那是在谈什么事情?」 「我说了,和首领谈话的人是天地,你应该去问他才是。」 看来老人不想多说,而棍原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此时,柅原又灵光一闪,说道: 「有没有什么话想要我转达给令媛呢?」 老人眨了眨眼,慢慢地将头转向棍原道: 「没有,她已经不是我女儿了。」 老人还是带着一贯的表情,不过这次他的内在感情似乎起了变化。老人似乎不是发自内心地说出这句话。 「你不求我饶她一命吗?」 「我不会。」 棍原皱了皱眉头。老人似乎意有所指,难道有别人会救她? 然而这个小小的疑问还没有解开,电梯就到达一楼,门也打开了。 「再会了——手冢大人。」 老人并没有多做回应。 这两名干部连视线交换也没有,自顾自地走了。 3 爱姬和格一起坐在长椅上。 两人正在用餐。阳光不如盛夏时那么刺眼,但还是扎扎实实地发光发热。两人为了遮阳,来到某住宅区内公园树荫下的长椅。仿佛被世界遗忘似的,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爱姬刚刚用完餐点,现在正看着还没吃完的格把饭团塞了满嘴,格的吃相毫无仪态可言,也没有品尝味道,狼吞虎咽的目的只是单纯地为了摄取营养。虽然之前和老爷爷一起生活时,这个坏习惯已有所改善,不过由于之后持续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逃亡生活,让她又回到以前那种机械式的吃饭方式。与其说是吃饭方式,不如说是进食方式还比较贴切。 这样的情形爱姬并不乐见。因此每每在用餐之时,她总会像母亲教训孩子般在一旁唠叨: 「吃的满嘴都是太不像话了。要好好咬碎才可以吞下去喔。」 「你很环耶。」 「嘴巴里有东西不可以讲话,我上次不是就说过了吗?」 说不过爱姬的格乖乖闭上嘴,随便咬几下就喝了口罐装绿茶让嘴里的米饭顺利流进胃里。 当然,她也没有说我吃饱了,就直接站起身准备离开。爱姬把吃完的垃圾丢进垃圾桶后,她叹了口气,追上擅自走掉的格。 肚子饿了不是吃速食就是吃便当,不然就到超商或超市解决。她们逃亡生活的饮食品质并不好,为了节省开销,两个女孩也很少上餐厅。 要过夜的话就住便宜的旅馆。格个性比较粗线条,所以毫无知觉,然而对爱姬来说,她们的逃亡生活出现了不得不面对的大问题—— 也就是经济的问题。 刚开始逃亡的时候,格身上几乎一毛钱也没有,而且她也没有任何银行的帐户。即使是『恶戮司』的人,办事拿钱也是理所当然,但是由于格隶属于千之崎实验所旗下的一员,并没有办法直接领取报酬。 因此逃亡期间,付钱的重责大任自然就落在爱姬身上。话虽如此,她其实并不有钱。从前只要每赚进一笔不小的数目,她就会立刻将钱寄到收容妹妹的机构去。 虽然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寄钱出去,但她手头上所有的加起来仅有数十万。虽然说再生活一段时间不成问题,但要是不开源的话恐怕不久就会坐吃山空。所以在还没找到工作赚钱糊口之前,她们只得勒紧裤带咬牙撑着。 但要是真的这么做的话,不只是被杀手发现的可能性大增,让她们处境更加危险,而且在没有保证人和监护人的情况下,能够让她俩栖身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事实上她们也真的去找过房屋仲介,结果却大吃闭门羹。 在荷包见底前一定得想想办法才行,不过现阶段爱姬完全找不到有效的方法,她只能叹着气发愁。 「快点过来啦。」 毫不知情的格在公园入口处回头催促着爱姬。 就算跟格说了财务上的问题,对金钱没有概念的她也无法理解,可以想见,到头来还是得靠爱姬来解决。 而且问题不只这一个。虽然说和钱的问题比起来没有那么严重,但对一般老百姓而言,暑假就快结束了。 也就是说,到时候没去上学而在路上闲晃的两个女孩会相当醒目。爱姬倒还好,不过格看起来只有接受义务教育的年纪,非常地……嫩,就像爱姬的妹妹一样…… 「嗯?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 爱姬摇摇头。 「我们走吧。」 虽然说要走,但其实她们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她们去的地方大多是两个女孩在一起不会太突兀的小城镇。对格来说这是难得的旅程,总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但对爱姬来说却完全相反。没有确切目标浑浑噩噩地过着每一天,爱姬感受到的是时间缓缓地逼向她们,让她总有种莫名的焦躁感。 爱姬跟着格的后面走着。 再注意到四周时,街道已浮现眼前,好不热闹。五颜六色的看板、往来交错的车声中夹杂着人们的对话,配上从商店流泄出来的歌曲,成为这条街浑然天成的背景音乐。她们和一群年轻女孩擦身而过。虽然和爱姬与格差不多年纪,但女孩们就连表情和举止,都诉说着她们的世界和爱姬与格的世界多么不同。 「喂,今天也去电玩场好不好?电玩场。」 「不过不能花钱喔。」 「嗯。」 对格来说,电玩场也是新鲜感十足,爱姬本来就几乎不涉足这样的场所,她不太喜欢里头吵杂的噪音。格的听觉很好,即使在噪音的环境里似乎也能清楚听见别人的谈话。 因为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盘缠,所以她们不会亲自下去 玩里头的设施,都只有看别人玩的份。尽管如此,格也觉得很有意思。 爱姬虽然不以为然,不过也没有其他要做的事,就索性在店里四处看看。赛马、吃角子老虎、纸牌游戏、各种电玩机台琳琅满目。 这是车站前规模很大的电玩娱乐中心。其实倒不如说是游乐场会更合适。 除了一般店员以外,出入口附近还站了一个穿制服的警卫。在一旁看着的爱姬只觉得这里还真是戒备森严,一面继续闲晃,格则好像跑到更里头去了。 不久后那个警卫走向爱姬。 爱姬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做什么特别显眼的举动才对,她有些讶异地看着警卫。店里很吵,于是警卫把脸贴近爱姬说道: 「在这里会给别人带来困扰,要不要去没人的地方谈谈?」 男人的脸像金属面板一样毫无表情。爱姬看着这张脸,完全揣测不出男人究竟想表达什么,甚至还差点以为男人对自己一见钟情,想和她两个人独处。以前还在学校念书的时候,爱姬总会不时面临这种突如其来的表白,已经相当地习惯了。然而光是看着男人冷峻的神情却似乎感受不到这样的情意。 面对一脸讶异的爱姬,男人补上一句: 「手冢爱姬小姐,还有野野村格小姐。」 爱姬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原来男人还知道自己和格的名字。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普通的警卫。 「格!」 身为前『恶戮司』成员,格光听爱姬叫唤的话调就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她二话不说立刻拉下脸,一个箭步来到爱姬的身边。 两人与警卫正面对峙。 「是怎样?这家伙在追杀我们吗?」 格一边问爱姬,一边恶狠狠地盯着警卫。然而这名警卫似乎不畏惧这样的眼神,仍是一脸平淡。看来他并不是省油的灯,至少是受过严格训练过的精英。 「换个地方说话吧。」 男人只重复了这句话,并指引两人出口的方向。 爱姬环顾一下店内,接受了男人的提议。若是移到宽敞的地方,可采取行动的选择较多,也比较容易召唤虫只。 她们俩一前一后将警卫夹在中间走着。要是半路上男人想搞什么把戏,走在后头的格可以及时采取对应措施。 当然要去哪里也是由爱姬她们来决定。 公园……她们回到刚才用餐的公园。 踏着飞扬的尘土,格回到爱姬的身边。两名少女就这样继续和男人对峙着。 然而接着爱姬很快就了解到,她们的对手不只一个人。 那是因为,直到刚刚都没有人烟的公园,竟陆陆续续有好几个人进来。有穿西装的,穿t恤的,还有穿花衬衫的,虽然各自穿着不同的服装,奇怪的是他们都给人相同的印象。这几个男人都有一些共通点。 包括刚开始的那名警卫,他们的体型和年龄感觉都差不多,都是身高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的年轻人。虽然瘦瘦的,但身上还是看得出锻炼过的肌肉线条。然而更让他们相像的,则是脸上死气沉沉的表情。当然这不代表他们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只是经过严格训练后,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 刚才进来的总共有十一个人,加上一开始的警卫就有十二个。 看来他们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始监视爱姬和格。男人们肯定是混入了喧嚣嘈杂的街上,是以爱姬和格才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虽然他们聚集起来会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变得相当醒目,但要是各自分散混入人群中,面无表情才能隐藏自己。 爱姬和格为了不被包围而变换了位置。 「这次还挺多人的嘛。看来『恶戮司』已经改变策略了吗?」 格虽然轻描淡写地说着,但表情却异常认真。 「不对,并没有改变。之前六条不也带了一群手下来过嘛。」 「啊,对喔,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一次十二个确实有点紧迫盯人,而且和当初六条的手下比起来,这几个人的素质明显高了许多。爱姬心想,如果是一对一那这些人肯定不是自己和格的对手,只是一旦集结起来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在这个无风的日子,公园里的树木竟摇晃了起来。 原来是爱姬正在呼唤她的伙伴。 格的肤色也起了变化,变成警告小心有毒的紫色。 两人身上所发出的敌意,凝结了闷热潮湿的空气。似乎当空气完全凝结之时,双方就会打破僵局开始战斗。 爱姬身旁的格深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她俩准备进攻时,男人们开始了动作。 他们自动列队,从公园入口到格和爱姬的面前开出了一条路。 一个男人从这条路走了过来。 这个男人全身散发着一种充满压迫感的威严,与那一群整齐划一的年轻男子们大相迳庭。 虽然个子不高,但也许是因为强大的存在感压缩在他略显娇小的身子里,才让他看起来体型结实。 看着走近自己的这个男人,爱姬忍不住小声地念了他的名字: 「……柅原。」 格看了一下爱姬的脸。 「你认识他?」 一般来说『恶戮司』的成员都是各自行动,因此互相几乎都不熟识,即使住在附近,也经常都不认识彼此。 然而爱姬和柅原之间则有着一段故事。 十年前,爱姬被纳入一个叫手冢的男人麾下,开始饲虫的训练。在法律上,爱姬是手冢的养女。如果当时妹妹没出事的话,爱姬现在应该已经全盘接收了手冢的技能,成为他的继承者了吧。 手冢是『恶戮司』的干部,也和棍原稍有交情。因此爱姬曾经看过柅原到手冢家拜访,不过只有那么一次,而且是好几年前。 据爱姬所知,柅原的能力是『训练』和『指挥』。在彻底完善的训练之下,塑造出拥有钢铁般的躯体及忠诚之心的士兵,并且在明确的指挥下,利用士兵们来达成目标。 因此在这里的十二名男子应该就是柅原的军队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 爱姬的视线笔直地对着柅原。 「有事?哪会有什么事,不就是要追杀我们吗?」 格有些讶异地说道,但爱姬并不这么认为。 如果棍原和以往的追杀者目的相同,那他大可不必大费周章让手下扮成警卫来接近爱姬,身为指挥官的柅原更不需要亲自出马,于是爱姬推测这其中大有文章。 看来这个猜测相当正确,柅原不得不拍拍手赞赏爱姬过人的洞察力。 「真不愧是手冢的女儿,没错,我有事想跟你们谈谈。我有一个提案,因此才特地亲自出面来见你们,要是不相信,你们现在就发动攻击也无所谓。」 「这是对敌人掏心掏肺的苦肉计吗?你如果想学古人一样清高,会不会觉得旁边的十二个人太过多余了呢?」 「因为我是个胆小鬼啊。话说回来,你们想听听我的提案吗?」 「随你。」 爱姬冷冷地撂下这句话。 柅原没有因此退却,反而还点了点头。接着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仿佛像被下了咒一般,小声却又强而有力: 「我要你们帮我。」 棍原的语气坚决又强势,要是平常被命令惯了的人听到,一定会就此唯唯诺诺不敢抗拒。 听到这句话,格脸上出现不安的困惑表情,而爱姬则是不改原本锐利的视线。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一下子。这时,爱姬才终于说出棍原期待已久的问句: 「要帮你什么?」 棍原满意地点点头。又过了一段时间,棍原才再度开口,然而,他竟说出了: 「一起打倒首领。」 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句话。 4 爱姬和格愣了一下,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 「我认为这对你们也有好处。若是我当上新首领,也不会再有人追杀你们了。」 「你怎么会突发奇想呢?」 「突发奇想?这怎么可能,谁会突然想到这种事情呢?」 「那究竟是为什么?是为了权力?金钱?还是因为怨恨?」 爱姬看不出棍原的动机。当然爱姬并不是很了解他,只不过以棍原在组织里的地位看来,完全想不到他竟会对首领如此不满。 「如果时钟的齿轮松了,你会怎么做?」 爱姬不懂这是在比喻什么,只好皱皱眉头老实地答道: 「我会把它修好。」 「这正是我想为『恶戮司』做的事情啊!」 棍原的语气相当强烈,令人分辨不出他是在说实话还是在掩饰自己的虚伪。 此时格突然插嘴了。 「时钟是用齿轮做的喔?我都不知道耶。」 「但电子钟就不是了。」 爱姬一句话敷衍了事让格闭嘴。 柅原将兵自幼就喜欢很有系统的事物,他无法忍受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即使还只是个孩子,也总是会把自己的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 柅原渐渐长大以后,这样的倾向愈来愈明显。当年组织刚成立不久后,他为了想替组织的发展尽一己之力,因此才加入了『恶戮司』。 但现实却是事与愿违。原来首领毫不顾及组织的成员,总是我行我素地擅自操控着『恶戮司』,当然,棍原所上呈无数的提案自然也都如石沉大海。对柅原来说,『恶戮司』就像只靠首领这根柱子撑起的宫殿,摇摇欲坠。况且,首领随性所致的行事风格,似乎在恶作剧般地试图让这宫殿更岌岌可危,比如这次两个女孩的事件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尽管如此,棍原还是抓紧每个机会,不断地告诉首领自己的想法。不过首领也只是继续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于是在无形之中,两人之间潜在的敌意已逐渐升高。 然而棍原开始具体地思考叛变计划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他在训练自家的私兵,脑中竟偶尔会浮现「要是没有了首领,『恶戮司』一定会变得更加强大」这样的想法,这就是一切的开端。 接着他一点一滴让脑海中的想法有了雏型。棍原所训练出来的私兵已经不是『恶戮司』的人,而是他个人专属的军队,而他也差遣着这些私兵,低调地在暗中寻找帮手。 不过,说是敌意或恶意都好,但柅原的作为并不是针对首领个人。要是首领能痛改前非,接受棍原所提出的方式进行组织编制,那么他也不需要叛变了。因为柅原的目的并不是想夺权,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强化『恶戮司』,因此才一肩扛起这重责大任,虽然没有人说是他一厢情愿,可是这些也都纯属他个人的判断。 一直以来,棍原的计划都还只是筹备缓冲的阶段。然而因为这次榴和爱姬的事情,他才下定决心要付诸行动。既然一直以来向首领表达自己的想法都没有用的话,那只好自己黄袍加身,大刀阔斧地好好改革一番。 因此,他才找上和自己利害关系一致的格和爱姬加入计划。 「如果有你们在,我们的战斗力必会更加充实,成功率也会大增。」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啊。」 格有些不屑地说道。从他们的谈话开始之后,格的武装就没有卸下,一直保持在备战状态。 而棍原却像个任性的孩子继续自说自话: 「要是我遵从上头的命令来讨伐你们,那我会干得更漂亮,也不必特地亲自出马来和你们谈。」 「这倒也是。」 「这也可能是要让我们轻敌的手段啊!」 「你们现在有轻敌吗?应该没有吧。」 爱姬认为,柅原的提案有参考的价值。虽然格似乎不这么认为,但一时之间她看起来也还不会爆发。 「如果我真的是把你们当成目标,那我会花更多时间。再说这件事并不是很紧急,所以我应该会等到冬天才动手吧。至少到了冬天,手冢的女儿战斗力会减弱。」 爱姬脸色一沉。 「因为虫子不适合在冬天活动。」 棍原说的一点也没错。冬天能够操控的虫子会减少很多,就连爱姬饲养在体内的虫子,也会因寒冷而使出来活动的时间大大受限。 「而且,冬天一过,你们的盘缠也差不多见底了吧。」 棍原确确实实掌握了两人的弱点。爱姬虽然表情没有改变,但心里却想,居然连身上的盘缠都被他猜个正着,看来这个男人的洞察力不容小觑。 「钱花光了就要去赚,不然就是去偷。如果要工作赚钱就得找个落脚的地方,不过要是生活太规律就会露出破绽。若是去偷的话也必须躲警察,到头来还是要找个栖身之处,到时也无法像现在一样游刃有余。」 原来这就是他手上握有的把柄。 而且要是他一直持续这样给爱姬和格施加压力,她们可能很快就会精疲力竭。 爱姬心想,要是柅原真的依照作战计划讨伐她们俩,那她们的处境的确会变得非常危险。 「如果这次你们说不想加入我的计划,那我也只是会照我刚刚说的方式来追捕你们。」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只是事先通知你们罢了。」 爱姬试着回柅原一记强硬的眼神,但不知是否因为年龄上的差距,爱姬竟不敢正视他威严冷峻的容貌。而更令爱姬扼腕的是,她完全想不到任何方法可以对付棍原刚才所说追捕自己和榴的作战计划。正因为柅原的策略不是什么耍小手段的奇谋,而是土法炼钢最扎实的攻略,而这种作战方式是最难以突破的。 「……请继续刚才的话题。」 「虽说要打倒首领,但也不是要立刻行动。等时机来临,不,等我们制造机会,在那之前都还只是潜伏阶段。截至目前为止我们总是差了临门一脚,在你们两位加入之后,相信打倒首领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了。而且,这段期间内我会负责保障你们的生活。」 棍原表示能让两人诈死,使『恶戮司』停止追捕她们﹒ 「要用什么方法呢?」 「首先把你们俩逼进一栋建筑物中,那里会准备两具和你们相似的尸体,之后再把整栋房子烧了。而你们两位则会逃脱出来,总之是用这种魔术般的手法来蒙骗通报员的眼睛。」 「用这种伎俩真的能骗得过『恶戮司』吗?」 爱姬半信半疑地问道。然而柅原确实没有丝毫动摇。 「不会有问题的。」 不知道他是打哪来的这种自信。虽然不觉得他是信口开河,但似乎多半还是源于对自己深信不疑吧。不仅如此,柅原所表现出的态度,仿佛之前已有过一次成功的经验,才会如此游刃有余,信心满满。 此时,有些附近的住户路过公园看见里项有一大群人,都忍不住留意起这一反常态的景象。棍原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这种情形,对两个女孩说道: 「我们好像太招摇了……要是对我的提议有兴趣就到我公司来吧。」 听了柅原这句话,格相当不以为然地说道: 「一定是陷阱吧。」 格的想法爱姬也曾考虑过。然而就像稍早棍原自己说的,要是真的设陷阱捉拿她们,柅原肯定会用更牢靠扎实的方法才对。 究竟要不要接 受棍原的邀请呢?爱姬沉默思索了好一阵子。 爱姬心想,比起格,自己的状况还稍微占了点优势,如同刚才棍原所说的,格的情况更是不容妥协。 因此,考虑到格,加入棍原的行列才是上策。 然而也不能完全忽略格的看法。 「算了啦,还是现在快点把这家伙解决掉比较好……喂,你有没有在听啊?爱姬,喂,爱姬。」 爱姬看着格有些发急的脸。她一直盯着格看,突然微笑了起来。 「你、你干嘛啊?」 爱姬把视线从退却的格身上转向柅原说道: 「我了解了,走吧。」 她和柅原不同,爱姬并非胸怀大志要打倒首领,不过能得到生活上的安定,对她来说才是这个计划最大的魅力。毕竟,要像罪犯或流浪汉那种四处流亡的生活也无法持续太久。 而柅原也像看穿爱姬的心思一般,对于这样的结果还算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嗯。」 「喂,你不要随便决定啦!」 原来还有一个人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格追问爱姬: 「你有没有在听别人说话啊!万一是陷阱怎么办啊?」 「我听得很清楚喔,的确也很有可能是陷阱。」 「那你还这样!」 爱姬则一本正经地答道: 「就算是陷阱,到时候再戳破他们就好了。我们两个联手应该没有问题吧?」 听了爱姬的话,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嗯,也许真的是这样……」 她有些困惑地小声回答, 「不过那样比较危险嘛。」 「要是不接受他的提议,的确危机会来得比较晚。不过既然都有危险的话,倒不如现在就先放手一搏,不是吗?」 格总是说不过爱姬。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 格只能勉强地挤出这句话。 「要是我觉得太危险,我就会一个人先落跑喔。」 爱姬的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点了点头。' 「你高兴就好。」 仿佛监狱一般的高墙耸立着。 与公司整体占地面积相比显得相当狭小的入口,上面挂了个招牌写着『k﹒s综合保全』。就如爱姬拥有高中生的身分,吴也同时身为高中老师一样,这家公司就是棍原台面上的样貌,也是他用来培育私兵的机构。 也就是说爱姬一开始遇见的那个警卫,并不只是打扮成警卫的样子,他的本行也的确是个警卫。 棍原快速地带格和爱姬浏览了一下公司的腹地。离出口最近的办公大楼,是很普通的处理行政事务的地方,地上六层,地下一层。女性员工也相当多,与一般的公司没有两样。警卫人员以外的社员几乎都是普通人,想必也不清楚社长暗地里都在进行些什么勾当。 到此为止都只是简单地介绍,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之处,不过要是员工看见社长带着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女孩在公司里走来走去,必定会觉得很奇怪。『 从办公大楼的后门出来后,映入眼帘的是和公司外围一样的高墙,将公司前台和后勤部分一分为二。 开启后勤的大门,里头有员工宿舍和训练场两栋建筑物并立。 负责行政事务的经理和员工不住在员工宿舍,所以也无法进出后勤的地区。原来是因为此区域和『恶戮司』的工作有关联。反之,警卫人员也无法自由出入,只有在执勤的时候才能外出。包围着建筑物的高耸墙垣,也象征着公司制度的严谨。 柅原一行人进入了训练场。 这栋建筑物虽然只有两层楼,不过却有学校体育场四倍的宽敞。里头除了有装设着举重机等重训器材相当完备的健身房,还有提供柔道、剑道等各种格斗技巧训练的练习场。 柅原一一带着两人参观这些设备,一边说道: 「一开始就带你们浏览公司的腹地,是希望你们能确认这里的地形和设备,熟悉环境后才能将地利作为你们的武器之一。」 爱姬微微地点头,而格则是连头都懒得点,她觉得棍原说的是废话。 「就像我刚才说过的,打倒首领一事并不是马上就要采取行动。视状况而定,虽然也有可能会立刻出动……」 格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开口说道: 「所以说你还没准备好啰?你的对手好歹也是个组织的首领,他的周遭一定戒备森严。」 「那倒不是。从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就知道你一定不了解首领。」 被一语道破的格显得有点不高兴,然而棍原说的一点也没错。格虽然身为『恶戮司』,但对于首领的事情却完全没有概念,不过还是懵懵懂懂地执行组织的工作赚钱讨生活。不了解首领的不只有格,几乎所有的成员都是如此。 就连首领的名字也不为人所知。关于首领的事成员们一概不清楚,但相反地,首领却完全掌握了组织内各个成员的资讯。 「首领拥有各项情报,资讯就是他的武器。想要打倒首领,我们也得动手搜集情报才行。不过现在我们连首领的居所都毫无头绪。」 警卫人员,也就是柅原的私兵,有好几个都在做训练。他们和稍早的十二个人一样,虽然长相不同,但体型和存在感都非常类似。大概是因为每天受训、规律地反覆着一样的作息,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棍原开始谈起要和首领进行面谈的事。 首先是要向首领传达希望能面谈的讯息。有时候会透过通报员传达,有时也可以藉由不定期更换的电子信箱或电话、电报、邮件等来申请面谈的机会。 接着,若是能够和首领见面,就会有人来接送。不过并不会事先告知时间地点,通常都是接送的人突然出现。负责接送的也不是一般的通报员,而是首领称为友人的亲信。 然而除了这点以外的情报都是模棱两可,充其量只能算是传闻。也就是说,首领的真面目仍是个谜。 「而且接送都是突如其来的,因此无法看准时机出兵,也无法带随扈同行。」 要是有人打算尾随在后,那个亲信就会动手了。 如果不事先到会面的场所瞧瞧也不了解那里的环境,再说每次的地点都不一样。有时是廉价公寓的其中一间房,像前一阵子在饭店里,有时候是在山中小屋,还有过在鸟不生蛋的沙丘上谈话,更有在学校校长室的纪录,完全没有脉络可循。 甚至就连组织的高层干部也会私藏一些关于首领和自己的资讯,这对于让一个组织流畅的营运毫无帮助,也是棍原感到最痛心的一点。 「以组织现在的状态,即使目前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要是首领换人会怎么样?『恶戮司』肯定会一夕之间分崩离析。所以要是继续让组织这样下去,那真是愚蠢透顶。」 「所以你打算杀了首领吗?」 格的口气似乎认为棍原太小题大作了。因为比起自己和爱姬的想法,棍原想造反的理由似乎太过理想化,太不切实际了。 「没错。交给我的话,『恶戮司』就会变得更壮大、更强悍。」 然而这样的理由对棍原来说却是再真实不过了。看来柅原和爱姬与格的价值观果然相去甚远。 将训练场绕了一圈以后,一行人趋身前往旁边的员工宿舍。 宿舍是钢骨建筑共五层楼,占地广,范围比办公大楼还大。内部装潢俨然是高级大厦的气氛,虽然没有办法进房间内部参观,不过应该是套房的设备吧。 「要掌握首领的所在位置,除了我向上头申请面谈,也需要有人去搜集首领会见别人时的谈话内容,所以 战斗部队就要派上用场了。」 「因此在那之前不能引发事端对吧。」 「只要能够捕捉到首领实际的所在位置,即使他身边有亲信护驾,但一定人数有限。而我方的纪录则是三个人加起来共打败了十九名成员,所以对方并没有占到优势。」 爱姬皱起眉头。她和格只打败过九个人,也就是说第三个人光靠自己就打倒了十个『恶戮司』成员。 「另一个人是你吗?」 「不是,我何必杀了同是『恶戮司』的成员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 此刻,突然有个声响自远方传入三人的耳中。 这声音和杀戮的气氛毫不搭调,是哀伤的乐音,令人揪心的旋律。 又细又长宛如哭泣一般,是胡琴所拉出的曲子。 看来应该是从宿舍中某间房里传出来的。爱姬认为这乐音一定不是来自柅原那一群个性受压抑的私兵之手,演奏乐曲的人必定拥有独特的自我意志。 柅原的话证实了爱姬的推测。 「——那就是剩下的第三个人。」 5 那个男人盘腿坐在宿舍里某房间的正中央,房内的家具少得可怜。他的手上抱着从刚才就一直在演奏的乐器,只有脸转向柅原一行人。 而他的脖子上还缠着一条不合时节、破旧的围巾。 男人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面容和善地看着两名初次见面的女孩。 柅原向两人介绍,这个男人名叫土岐野孤影。 「他应该算是你们的师兄。」 当年土岐野背叛『恶戮司』时,柅原帮助他诈死,并且收留了他。爱姬和格目前所面临的状况,两年前土岐野都经历过。就这方面而言,土岐野也的确是她们的师兄。 也就是说,柅原从两年前就开始策划叛变,并且着手布局了。 土岐野斯文安静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背叛『恶戮司』还杀了十名成员的人。然而爱姬和格比谁都清楚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第一,爱姬的外表只是个端庄的纤弱少女,而格看起来更只有小学生的年纪。『恶戮司』的成员中,似乎没有人身上会散发着危险的警戒气息。 「听说你这家伙杀了十个『恶戮司』啊。」 格一边说一边绕着土岐野的四周,还用眼睛打量着他。土岐野对于格毫不客气的眼光纹风不动,嘴角微微地上扬。 「那个乐器就是你的武器吗?」 土岐野依旧笑而不答。 接着他终于开口了。先是沙—的一声噪音,奇妙的机械音——就像收音机的杂音一般——从土岐野的体内发了出来。 「这只是我的兴趣,叫做马头琴。这个答案还满意吗?」 他让格看了一下乐器。左手把琴,右手拉弓,贴着皮革的琴身上有根长长的竿子,上头张着两条弦,竿子末梢则是马头的形状。 土岐野拉起弓开始演奏曲子。不同于刚才娇弱的哭泣声,这次是澎湃雄浑、强而有力的乐音。落差之大,令人很难想像两段演奏是来自同一个乐器。 爱姬听得很入神,她觉得土岐野的演奏技巧高超,不像只是为了兴趣随便拉拉。格则早已听得出神,完全沉浸在马头琴美声的世界了。 然而只有柅原不懂音乐的美妙,示意土岐野罢手。 「这里不是演奏会的会场,只是要你们彼此打个照面,应该不需要有更进一步的交流吧。我不是不准你们深交,只是我话还没说完。」 「当成背景音乐也不错嘛。」 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土岐野还是乖乖地停止演奏。 「然后呢?」 爱姬已从乐曲的绕梁余音中觉醒,冷静地催促樼原。 「要了解首领的动向,就要先掌握通报员的行动,因为首领所下的指令都需要透过通报员来传递。虽然这些人毫无战斗力可言,各自所拥有的情报也很少,然而通报员却是维持『恶戮司』运作的血液,或者可以说是神经网络。」 爱姬点点头。但比起棍原的长篇大论,格似乎对土岐野更有兴趣。爱姬认为重要的事她一个人听就好,因此没有对格多说什么。 「所以我需要你们几个帮忙监视通报员。虽然不用二十四小时看守,不过我这里一接到消息你们就要立刻出动。顺利的话,也许就可以一举破获首领的所在地。其他的时间想做什么都可以,生活费也由我负责。」 「只是这样的话倒可以试试看呢。」 爱姬的反应与其说是为了打倒首领所采取的积极作为,应该说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希望生活得到保障,才会想多少尽点义务。虽然棍原对这点并不是太满意,不过只要这两个女孩肯留下,他都勉强接受。 「所以呢?我们要在哪安顿下来才好?不是教我们住这里吧?要两个女孩子和一个大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你应该不会让我们做这么尴尬的事情吧?」 当然问题不在于尴尬不尴尬,只是爱姬还无法完全信任棍原。再说她和格本来就不可能和柅原的私兵一起按表操课,共同作息。 「我在离这里两个车站的距离替你们准备了大楼里的一间房,两房一厅而已,是不是不够?」 「两个人住刚好呢。」 「这样就好。那就事不宜迟——」 突然间,传来好大的唧一声——像门用力摩擦的声响。爱姬放眼望去,只见格手拿着马头琴整个人僵掉了,而一旁的土岐野则莞尔说道: 「好可怕的声音喔。」 「你、你很烦耶,我就是不会拉嘛。」 「刚开始谁都是这样子的啦。」 「不要插嘴,土岐野。」 棍原压低嗓音,突显自己的怒气。上位者说话之时,其他人不能擅自行动,更不能中断其谈话,这种严谨的主从关系是柅原的最爱,他正是所谓铁的纪律的信徒。为了打倒首领,整个计划还需要土岐野的力量,所以棍原只稍微念他几句。要是私兵的警卫人员做了同样的事情,那柅原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然而土岐野也了解柅原的个性,因此对于他的怒气也都能若无其事地逆来顺受。土岐野仍用不自然的音色回应棍原。 「你的话应该说完了吧?不是要带她们去新房子吗?」 虽然刚才格一面玩着他的乐器,不过柅原和爱姬的谈话土岐野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还真是惊人耶,想不到你这家伙居然可以把琴拉得那么好……对了,什么是两房一厅啊。」 格这才回过神来,向土岐野丢了几句话。不过最后的问题是问爱姬的。 两人都不愧是前『恶戮司』,一边玩耍却也不忘留意周遭的变化。 只是格在生活方面的知识严重不足。听了爱姬的说明后,她仍旧歪着头反问道: 「起居室?那是干嘛的?」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爱姬看着很快豁然开朗的格,她心想,到了新家一定要先查查有没有陷阱、窃听或是偷拍等装置,而且不只是房间内部,就连和邻居共用的区域也不能放过。 两人走出宿舍的同时,背后又传来胡琴的声音与她们告别。 第二章两房一厅 1 顾名思义,这个新家有两个房间,一厅则表示客厅、饭厅和厨房合一的起居空间,这种布局的房间一般来说占地会稍微大一些。 爱姬和格两人即将入住的两房一厅,起居空间大约有八坪大。 另外的两个房间分别都有三坪,可以当作两人的寝室。卫浴设备另外独立出来,收纳空间也不小, 而且所有的家具和必备用品全都准备好了,两个少女住起来一定相当宽敞舒适。 「该起床啰,格。快点起来。」 榴的一天就在爱姬的叫唤声中开始。 「太阳晒屁股了。」 要是爱姬不来叫她,还真不知道榴会睡到什么时候。因为新家的客厅有电视,而格以前几乎没有看过电视,她非常喜欢,因此总是看电视看到三更半夜。 在这里生活才第四天,不过爱姬过来叫醒熟睡中的榕已经是她们生活的一贯模式了。 「不这么早起又不会怎样,反正没事做嘛。」 格虽然嘴里念个不停,但她体内的『恶戮司』细胞却让她能够瞬间醒来。 早餐已经准备好摆在起居室的小桌子上。由于格完全不会作菜,因此管理厨房的大权自然就落在爱姬身上。不过爱姬对料理也不是很拿手,所以餐桌上的菜色相当简单。白饭和荷包蛋,再配上从附近店里买来的酱菜。而躺在爱姬盘子里的与其说是荷包蛋,倒还比较像炒蛋。 格对于爱姬的手艺几乎没有任何意见,她只对爱姬说过「不要给我做虫子料理就好」,而爱姬听了,也忿忿不平地回答「我才不会做那种东西呢」。除了这个以外,格对于菜色完全没有挑剔,也没说过好吃或不好吃,她只是单纯地进食。 用餐时,爱姬眼睛一瞥,确认着格的吃相。 「之前不是就跟你说过了吗?你筷子的拿法错了,要这样拿才对。」 然后她示范了正确的拿法给格看。 不过在这两个月中,爱姬已经针对筷子的拿法念了格好多次。因此格不耐烦地说道: 「你真是有够啰唆的耶。可以吃不就好了吗?」 「一点也不好。明知道规矩却不好好遵从,和不懂礼貌是完全不同的。再这样下去,要是遇到需要礼仪的状况,你一定反应不过来。」 这句格也是听到滚瓜烂熟了。 遇到任何事情,爱姬总是会在礼仪或常识的部分对格耳提面命。然而格对爱姬的话题总是兴趣缺缺,甚至还觉得无聊至极而提出抗议。 「你以为我是哪里来的千金大小姐吗?我哪会遇到那种状况啊!」 「当然会,你的人生经验有丰富到可以肯定今后不会遇到吗?」 爱姬想好好调教格的心意十分坚决。而面对强势的爱姬,格也察觉到自己的反抗只是一时情绪上的不满,因此也没有继续多作辩驳,一如往常以乖乖听话作收场。 从筷子的拿法,乃至于打招呼和洗澡的方式等等,爱姬都不放过教育格的机会,仿佛就像……没错,就像姊姊带领妹妹一样。 这样的情形在逃亡期间就屡见不鲜,但在公寓里安顿下来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来,不要动。」 格停止动作,爱姬伸长了手取下格脸颊上的饭粒。 「呃。」 「你的吃相真的很差耶。」 爱姬笑脸盈盈地数落着格。只听见格小小声地回应: 「……啰唆。」 吃完早餐以后,对两人而言,除了琐碎的家事以外就没事可做。爱姬开始洗碗盘,格则手拿遥控器,舒舒服服地在客厅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然而这样的日子对格而言并不是一片空白。还待在『恶戮司』的时候,没有工作就哪儿也不去,一整天都在房间里呆坐着,什么也不做。虽然这么一来可以维持体力,另一方面也以备不时之需,但那样的生活绝对不是人过的。 相较之下,现在的生活不但有电视可以看,还有人可以跟她说说话,对格来说一点也不无聊。 对于这样的生活,爱姬似乎也相当带劲。用分配下来的经费采购一些餐具和居家用品,决定家事的分配工作等等,家中一切大小事都由她掌管,包括管教格的行为举止也是她生活的一环。 爱姬看了一下时钟,已经七点半了。今天是倒垃圾的日子,爱姬提着垃圾袋出门。 正好和隔壁的太太遇个正着。 「唉呀,早啊。」 「早安,您好。」 爱姬规规矩矩地打招呼。不太过矫情,某种程度的礼节是不可或缺的。 柅原替两人准备的居所,周围似乎并没有动什么手脚。隔壁的邻居是普通的一家人。 爱姬她们的房间是位于一楼的角落房,所以与她们相邻的住家只有一户,这点让爱姬感到很庆幸。 两人前往垃圾场丢弃手上的垃圾。 「姬子好有礼貌,真好啊。虽然是两个女孩子家倒也很争气呢,哪像我们家那孩子……」 对方开始说些没营养的话,所以爱姬的思绪飘到了别处。这位太太和她的家人是不折不扣的平民百姓,这一点爱姬已经确认过了。也就是说虽然不需要特别有所警戒,但也是要小心应付,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而这一家人似乎也还没发现爱姬和格有着特殊身分。 「那姬子的妹妹呢?」 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爱姬的思绪。 「什、什么?」 「你妹妹要念哪一所中学啊?」 邻居口中的妹妹,并不是爱姬的亲妹妹……那位已经去世的小町,而是指格。爱姬宣称是自己名叫佐藤姬子,是个高中毕业的打工族,而榴则是就读小学六年级的佐藤密子,两人的角色设定是姊妹。当初决定的时候,格虽然表示不满——还说「我年纪比较大耶」——不过光看外表的话,也只能这么做了。 「这、这还不确定耶……不过应该会念普通的国中吧。」 爱姬心想,格自从加入组织以后应该没上过学了吧。她一面对邻居甜甜地微笑,一面想就此敷衍过去。只要爱姬认真起来,这种小演技对她来说完全没问题。虽然给人冷淡的印象也不好,但若演得过头变得和外人太亲近也很困扰。总之点到为止就好,点到为止。 「我们家那只明明脑筋不好却一直吵着要上私立中学,真伤脑筋哪……对了,暑假就快结束了呢。只要那孩子在家,我就不得安宁,他快去上学我也落得清闲。」 爱姬心头一揪。要是学校开学了格怎么办?这个问题到现在还没有答案。若是要长期过这样的生活,一定得想出万全的对策才行。 爱姬回到房里,格还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电视荧幕里主播正在播报新闻。 『——火灾现场发现的两具女性尸体,至今尚未查明身分——』 刚开始这个事件还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但几天后的现在,这条新闻已经逐渐退烧。长年废弃的小屋突然毁于一场无名大火,而且里头还有两具焦尸,诸如此类充满疑点的案件多如牛毛,很难在人们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至少在火灾发生后,没有人认为这次的事件和两年前在太平洋海岸的海水浴场溺毙的无名男尸案有关联。 然而只有极少数的人了解这些事件背后真正的含意。 爱姬用眼神的余光瞄了一下自己和格被烧死的新闻,接着俯瞰着格。 「吃饱饭不可以马上躺着。坐要有坐相。」 「烦死人了啦……」 格一脸不情愿地挺起身子坐正,不过乖乖听话立刻改正过来的模样十分可爱。 她恣意地转换频道。早上的电视节目以新闻性质的居多,而其中某频道的教育性节目正在播放着钢琴演奏。 原本背倚着沙发的格,像灵光一闪似的直起了身子。她先是盯着荧幕里不停敲着键盘的手指,一会儿突然关掉电视,同时还站了起来。 她跑到洗衣机旁找爱姬。 「喂,爱姬。」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