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大陆上的故事》 序章「令人怀念的男人」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sthm 录入:zbszsr 修图sthm 世界历三三〇六年第四月二十二日 这颗行星上只有一片很广阔的大陆。 这片状似马铃薯的椭圆形大陆是朝向东西两边延伸的,而且其中央部分被大河与大山脉区隔开来。 从大陆南部的大沙漠地带往中央部分延伸的就是「中央山脉」。 该处聚集了许多海拔轻易就超过一万公尺的险峻山峰。 从中央山脉流出,继续将大陆一分为二的就是世界最大的河「路妥尼河」。 这颗行星上的人类分别居住在被山脉与大河分开的左右阵营。 左右阵营分别发展了独特的文化,成立联邦与联合王国,并进行过多次战争。 不过,拜某个历史性发现所赐,东西大战的危机已远去—— 数亿人类至今仍一面怀抱着各自的烦恼与喜悦,一面在这片大陆上生活。 「我怎样都不认为你会有烦恼喔!」 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太婆用强而有力的语调断言。 「真过分呀,婆婆!别看我这样,我心中可是有各种烦恼与心事唷!」 蓄胡男子很干脆地回答。 两人此刻正在地毯上。 那是一张用羊毛所织成的厚实地毯。曲线与直线奇妙复杂地重叠成好几层,至今早已看不出是什么图案。 此处是一间宛如储藏室般的狭小房间。墙壁与天花板整个都是黑的,没有窗户,房间内只有一颗小灯泡的灯光,显得相当昏暗。 在这样的房间内,老太婆盘腿坐在垫子上,矫小的身躯看起来显得更小。 她身穿过于宽松的皱巴巴衣服,彷佛只是把布料叠在一起似的,看起来很诡异。 满脸胡子的男子坐在对面,离她仅约五十公分。 他的体格宛如运动选手,既结实又强壮。虽然他同样也盘坐在垫子上,但是与老太婆两相比较之下,看起来就像是大人与小孩。 他穿着处处磨损的红黑格子衬衫,以及满是补钉的牛仔裤。而脚上的羊毛袜趾尖处也破了一个洞,露出了脚趾。 他将一头修剪自然的深褐色头发整个往后梳。 长相既不过于精悍,也不过于轻浮的他,给人难以界定的印象。而那一脸任其生长的络腮胡,看似四十多岁,又像三十多岁,实在难以判别其年纪。 「『心事』?举例来说,像是什么呢?你说说看吧。」 老太婆用相当不悦的表情反问。 「这个嘛……」男子无言以对,老太婆则连珠炮地对他说: 「你明明都已经三十好几了,却只会自称『冒险家』,在世界各地游荡。我真想知道你的人生哲学是什么啊。」 男子沙沙地搔着后脑杓,面有愧色地改变话题: 「婆婆,你不是学校老师,而是占卜师吧?我可是来请你占卜的喔。」 「你只要肯付钱的话,想占卜什么都行。那么,占卜的钱要从哪里生出来呢?你的钱是老家的父母给的对吧?你这个饭桶!」 男子一脸正经地摇头: 「不不,我已经不向父母拿任何一洛币了喔。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死皮赖脸地向父母要钱。」 「喔。」 「现在的钱是向妹妹拿的。」 「那就更糟糕了——你不应该让那位可爱的妹妹增加多余的负担呀!」 「不,那家伙可是充满活力喔!我之前跟她通过电话,她说她的工作很顺利,每天都干劲十足,开心地奋斗着。哎呀,那些家庭话题下次再聊——今天我希望婆婆能为我占卜我今后的运势。我想知道令后的人生应该怎么走。拜托你了!」 男子如此说道,并迅速地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币。 「哼,我本来是想用一句『给我认真找工作!』就把你打发掉的说。」 「哎呀,你只要告诉我今后该往东还是往西就行了。不过老实说,我从小就不太相信婆婆的占卜。」 「管他东方还是西方。我不收你的钱了,你现在立刻给我下地狱吧。」 「那样还算不错。那么,就拜托你了。」 男子把纸币放在老太婆面前。 「以这个价钱来说,只能回答一个问题喔。」 老太婆伸出细瘦的手拿起纸币收进宽松服装的怀中,然后转身伸手拿了放在后方的东西。 「一个就够了。」 男子耸着肩膀回答。老太婆转过身来,将一块水晶放在自己面前。 那是一个刻磨成酷似人类头盖骨的水晶骷髅头。 「呜哇,你的品味还是一样那么低级!」 男子像个孩子般开心地说。 「除了外表以外,你这个臭小子根本毫无长进呀!」 老太婆皱着眉头吐出一句话。 「喂,你暂时别动喔,我要帮你瞧瞧你那毫无价值的未来。」 老太婆用火柴将自己右手边盘子上的薰香块点燃。当淡淡的白烟袅袅升起,狭窄的房间内顿时充满了怪异的味道。 接着,老太婆将眼前的水晶举起直盯着瞧,并以严峻的表情开始小声地嘀咕,话中的内容带有很多气音,而且完全搞不懂是什么语书。 「就是这种气氛。这种表演伎俩可以突显可疑的气氛,以迷惑客人。」 「你给我闭嘴。」 老太婆在白烟中嘀咕了数十秒或者更长的时间。 「…………」 当香烧完时,老太婆也几乎同时无声地放下水晶。 「如何?」 男子问道。 「你有打算要回家吗?」 老太婆带着尖锐视线反问他。 「嗯?没有喔。」 男子立刻回答。 「是吗——既然那样的话,应该就是其他地方了。我占卜出来的神谕为『只要待人和善,就会见到那个令人怀念的男人』。」 「喔……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男子窃笑说。老太婆皱着眉头对他冷笑: 「你应该不太相信我的占卜对吧?」 「『不太』与『完全不』是不同的,我的意思是『偶尔会相信』。」 「哼!算了,你见到那个男人后,就尽量小心地应付吧。至于你那无可救药的人生事迹,还是先当成秘密比较好。」 「我会确实报上名号喔!我现在的职业可是『冒险家』耶!」 「我不会害你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也不迟,认真地过活吧。由于你的优点就是身强体壮,所以应该可以找到工人或农夫之类的工作吧。」 「我不适合呀。唉,算了。『只要待人和善,就会见到那个令人怀念的男人』是吗……真令人期待!那么,我接下来要去哪里好呢?」 男子开心地站起身,并伸手拿起身后的大背包。细长背包约有半个人高,背包外侧绑着帐篷与睡袋等露营器材,以及皮夹克、圆帽等物品。 「在那之前,顺便回老家一趟吧!可别客死异乡呀,赛勒斯少爷。」 「喔!我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那么说来,这就是我的本名呀!」 「你这小子……那你平常是用什么名字?」 「随便啊,使用当场想到的名字,模仿之前遇到的人的名字,或是直接用他人的名字。所谓的一时兴起,就是要透过『联想』对吧?」 「……真是令人傻眼呀。你如果不偶尔和可以互相称呼本名的人交谈的话,就会迷失自我喔,请多留意呀。」 「像婆婆那样的人吗?我可不知道婆婆的本名喔。」 「…………」 「那也是人生啊。多谢啦,婆婆,这里既令人怀念又开心,再会啦。」 「你下次再来这里时,我已经躺在坟墓下了喔。」 「别骗人了,婆婆还能再活两百年的!」 名为赛勒斯的胡子男把背包挂在右肩上,穿过门帘,离开了昏暗的小房间。 「嗯,与令人怀念的男人相见真是有趣呀。」 独自留在房间内的老太婆浅浅地露出微笑,并那样自言自语。 第一章「艾莉森&维尔」 第四月,二十六日。 洛克西昂努联邦的首都机场正下着寒雨。 虽然寒冷且降雪量又创新高的三三〇六年冬季结束了,但这天的气温还是很低。 一大清早,丝丝细雨静静地淋湿了飞机跑道。 用混凝土铺设而成的飞机跑道很长,与其平行的是滑行道。而且,滑行道旁边还有一座很宽广的停机坪,以及一座扁平状设计的航厦。 虽说是机场,但这里不像火车站那么豪华气派。由于飞机跑道等设备是与空军基地共用的,所以此处总是飘散着一股冰冷气氛。 即使飞机性能已经进步到只需一天就能从洛克榭头飞到洛克榭尾,但旅客们的主要交通工具还是铁路。飞机是部分有钱人与好奇人士的交通工具。 一对男女进入冷清的航厦。 那男子身穿藏青色西装,外罩褐色风衣,年约三十五岁,蓄黑色短发,戴着无框椭圆形眼镜,长相宛如学者一般稳重,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箱型公事包。 那女子则是将一头金色长发盘起,年龄与男子差不多。她拥有晴空般的蓝色眼珠与坚毅容貌,并不拘小节地穿着牛仔裤,上搭深红色毛衣,外罩一件皮夹克,行李只有一个布制侧背包。 两人停在最宽敞的大厅正中央。 「艾莉森,送到这里就行了,我不敢保证飞机会准时。」 男子温柔地说。名为艾莉森的女性遗憾地回答: 「的确如此,飞机也许会因为雨势而延后出发,而我还有工作要做……」 「是悔过书吗?」 「就是悔过书,强行使用其他部队的攻击机果然还是很不妙呀。不过,拜此所赐,女儿和王子殿下才能得救,所以我并不在意。」 话说到这边后,艾莉森看了看左右,确认谈话声不会被其他人听见后,才小声地问道: 「前天,有一笔夸张的金额汇入了我女儿的帐户,那果然是『公主殿下』所送的礼物吗?虽然汇款人是从没听过的某公司老板。」 男子静静地点头: 「已经汇过去了呀。我有收到情报,据说那笔钱被当成是『大小姐』与其家人所赠予的『慰问金』。他们希望我们把那件事当成『小姑娘』是因为一场轻微的交通意外而受到轻伤。」 「原来如此……那我就心怀感谢地收下了。等到莉莉亚满二十一岁后,我再把这笔钱交给她吧。」 接着,艾莉森停止低声交谈,并看了左手上的手表。这只相当昂贵的计时腕表是她帮某间公司打广告而得到的。 「那么,虽然我不想走,但我差不多该去上班了。我要去面对上司的挖苦啦!」 男子对艾莉森说: 「休尔兹上尉,谢谢你来送我。」 「不客气,皇家陆军的特拉伐斯少校。这次洛克榭首都大使馆的任务辛苦你了。可以和你共事,我感到很荣幸。」 艾莉森带着精神抖擞的表情,将脚后跟并拢,向他敬礼。 「帮我向你母亲问好!这个敬礼是要给那个人的!」 最后,艾莉森如此说道,并眨起单边蓝色眼眸,向他送秋波。 特拉伐斯少校静静地微笑说: 「我会确实转达的。我将在飞机上思考如何用电报来传达敬礼喔,毕竟有很充裕的时间。」 「看书的话,时间不是很快就过去了吗?」 艾莉森问道,特拉伐斯少校遗憾地回答: 「其实我今天连一本书都没带。我的行李已经用海运寄出去了,而且我昨天也无法去买书。要是机场内也像车站那样设立书店就好了。」 「喔——那么,这个就当做饯别礼物吧。」 艾莉森将手伸进侧背包,取出一本纸质不太好的厚册子。 特拉伐斯少校望向那本书的封面。上面只有用洛克榭语写成的文字,内容为: 「初级操纵说明书基础篇此书赠予诸位想要成为守护洛克榭天空的飞行员的年轻人 〇七年修订版」 艾莉森补充说明: 「这是下个年度要发给空军学生的教科书。教育队拜托我帮他们检查,看看是否有错误。我一个字都还没看,老实说,由于很麻烦,所以我就先当成『没有错误』了。开飞机这种事要靠实际体验才学得会呀。」 虽然特拉伐斯少校露出惊讶的笑容,但还是收下了那本书: 「谢谢,我会在旅途中慢慢看的。」 「如果有发现错误,要用电报通知我喔。」 「嗯,有发现的话。」 特拉伐斯少校露出微笑。 「那么,再见!」 艾莉森一边那样对他说,一边将脸稍微朝上,然后闭上眼睛,把脸靠过去。 特拉伐斯少校轻轻吻了她后,便说: 「啊,在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必须进行一番长谈。」 *  *  * 特拉伐斯少校在雨中离开了洛克榭首都。 他搭上最先进的高速民航机,展开一路向西的空中之旅。 虽然这架两翼有装设引擎与螺旋桨的流线型机体内有十六个座位,但今天只坐了五个人,因此坐在最后面位子的特拉伐斯少校能够看到坐在第一列附近四人的后脑勺。 窗外除了云层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在没有像样的山,只有平原的洛克榭,仪器飞行发展得很早。民航机会借助罗盘与高度计的力量,在云层中向前冲。大概是因为气流很稳定吧,所以机体几乎不会摇晃。 其他旅客们戴上了眼罩,正专心睡觉中。特拉伐斯少校从脚边的箱型公事包中取出艾莉森送的饯别礼物。 他一边想起艾莉森的言行举止,一边露出微笑: 「飞机的操纵方法啊……过去我完全没想过这件事呀。」 为了消磨今天一整天的时间,所以他开始阅读那本书。 民航机为了加油,并让乘务员与乘客休息,所以会降落一次。 飞机一口气飞过约半个洛克榭后,便进行休息。乘务员会进行替换,乘客则开始用餐。 正午过后,飞机再度起飞。 飞到这个区域后,云层开始消散,透过云间可见蓝天。从机内望出去,地面积雪已经消失,褐色的大地正在等待今后的耕作。 特拉伐斯少校以很快的速度持续阅读《初级操纵说明书》,偶尔也会欣赏眼前的景色。 由于书中附有插图,在撰写时也尽量避免使用艰涩的专业用语,所以读起来简单易懂,不过却处处都有出现误植的情况。 「这里也是啊。」 拼写错误、图表指示的错误,以及数值的错误都相当多。 每当特拉伐斯少校发现错误,就会用钢笔做个记号,并把该页的边缘摺起一个小角。 「看完了。」 这天的傍晚,当民航机抵达最后的目的地,即拉普脱亚共和国拉普脱亚市的机场时,特拉伐斯少校看完了《初级操纵说明书》,并完成了文章的校对工作。 拉普脱亚共和国是位于洛克榭最西边的国家之一,首都为拉普脱亚市。 此国家朝向中央山脉与路妥尼河的上游,农业很发达——舆其那样说,倒不如说这个国家的主要产业只有农业,而且国土宽广,到处都是平原。当天气很晴朗时,只要待在此国南部,就能在遥远的彼端看到庄严的中央山脉山顶。 跨越路妥尼河后,该处就是斯贝伊尔,即贝佐·伊尔拓亚联合王国。 在过去的冷战中,如同拉普脱亚共和国那样紧邻路妥尼河的诸国,是东西双方进行对峙的最前线。现在,这些国家反过来运用地利之 便,成为东西交流的大门。 拉普脱亚市的拉普脱亚机场是这附近最大的机场。 为了配合来自洛克榭首都的直飞航班,斯贝伊尔的航空公司也开通了飞往斯贝伊尔的定期航班。包括业者也开始使用运输机来空运货物等等,许多飞机皆以这座机场为中心,在邻近国家方问飞行。 话虽如此,特拉伐斯少校这次返乡时所搭乘的并不是定期航班。 第四月,二十七日。 「我们一直在等你,少校!」 时间是特拉伐斯少校在拉普脱亚市的饭店内住了一晚后的隔天早上。 「我们是这次派来与少校同行的巴内特上尉,以及——」 「克雷少尉!」 在晴朗的蓝天下,两名飞行员透过敬礼来迎接从计程车上走下来的特拉伐斯少校。他们使用的语言是斯贝伊尔的官方语言,即贝佐语。 表情严肃的三十多岁男性是巴内特上尉。相较之下,另一人——年约二十出头的纤瘦男性,看起来年轻许多的,则是克雷少尉。 两位飞行员都身穿灰色连身飞行服,大腿前方有一个口袋,口袋呈鼓起状。肩膀与胸前别着阶级章、名牌、记载血型的标签。 此处是拉普脱亚机场的最边缘区域,也是货机的专用地点,民航机绝对不会在这里起降。 目前该处正停着一架飞机。 全长约十五公尺,引擎与螺旋桨各有两具。 颜色是由深浅不一的绿色与褐色所组成的迷彩。只有下半部是灰色,往上看时,颜色似乎会与天空融合为一。 圆筒状机身侧面印有「弯刃短刀」标志与贝佐语文字,这无疑是斯贝伊尔空军的飞机。 此机型当初被研发出来时,是被当成小型轰炸机,由于速度性能良好,也能当成侦察机来使用。这架飞机采用侦察机的规格,机身下方装设了高性能摄影机,机身侧面则加装了大窗户。 这架侦察机清晨就从路妥尼河附近的皇家空军基地飞过来等候身为重要人士的特拉伐斯少校。由于他们有事先提出申请,所以机场当然允许他们入境。 侦察机周围有几名任职于拉普脱亚机场的机械技师。 他们正在努力地与飞航工程师一起帮飞机加油,进行机体的最终检查。由于斯贝伊尔的民航机会经常飞来这座机场,所以此机场在飞机维修与燃料补给方面都没有问题。 特拉伐斯少校向飞行员们回礼后,便将手放下,对方也跟着将手放下。 「我是特拉伐斯陆军少校,请多指教。」 「包在我们身上,我们会用远比民航机还要快的速度,将少校带到首都斯福列史拓斯。」 机长巴内特上尉沉稳地说,年轻的克雷少尉则发问: 「不好意思……请问少校回到斯福列史拓斯后,是不是会获得国王陛下接见呢?」 「嗯,因为那也是任职于洛克榭大使馆的校官的义务。」 特拉伐斯少校平淡地回答,但发问的克雷少尉却非常兴奋地说: 「那真是太令人羡慕了!我只有在国庆日从远处拜见过国王全家的尊容!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王室一家的御用飞行员!虽然我还有很多要学的,但是我为了锻链自己,所以自愿参加这次任务!能够护送少校,我感到很光荣!」 克雷少尉的目光炯炯有种,身旁的巴内特上尉则微微耸肩说: 「嗯,如同你所看到的,虽然他还很年轻,个性又浮躁,但他的资质可不差喔。虽然飞机基本上会由我来驾驶,但我也会让克雷少尉确实地干活。今天的飞航工程师由罗德高级中士担任,之后我会向你介绍。」 「我明白了。那么,现在可以上飞机了吗?」 特拉伐斯少校问道,巴内特上尉面带窃笑回答: 「还不行,请先去上厕所。很遗憾地,那架飞机上并没有厕所。」 *  *  * 「鹗三四联络拉普脱亚机场控制塔。请说。」 「这里是控制塔,通讯顺畅。请说。」 「鹗三四已完成起飞准备,请求进入滑行道的许可。请说。」 「控制塔联络鹗三四。滑行道上没有其他飞机,目前上空也没有等待降落的飞机,你们可以使用机场,允许进入滑行道。重复一次,允许进入滑行道。」 特拉伐斯少校在空军侦察机内听着用贝佐语来进行的无线电通讯联络。 就算是恭维也称不上宽敞的机内,于中央区域设置了几个坚固的座位,特拉伐斯少校坐在其中一个座位上,并系上了安全带。 由于飞机飞到高空后,气温会变冷,所以他穿在西装外的不是风衣,而是机上所提供的空军皮夹克。他事先用细绳把箱型公事包与卷起来的外套固定在座位下方。 在结构材料完全外露的机内,人们会将备用油箱固定住,并四处铺设各种管线。 位于数公尺前方的驾驶舱内,巴内特上尉坐在左侧的机长座,克雷少尉则坐在与其并排的右侧座位。在两人正后方可以看到罗德高级中士的身影,他面向右侧,注视着大量仪器。 机身左右两侧的引擎会发出令人无法交谈的嗡嗡声,并会导致机身持续地轻微摇晃。位于机内的四人都戴着耳机麦克风,并用细绳来缠住麦克风,把麦克风固定在喉咙上。 「少校,飞机在滑行道上滑行后,立刻就会起飞,现在请再次确认安全带。」 特拉伐斯少校听到巴内特上尉的话后,便一边按住喉咙的开关,一边回答。他透过连接了耳机麦克风的机内有线电话,让四人都能听到回答。 「我确认过了。」 「那么,我们就启程前往组国吧。」 坐在机长座的巴内特上尉慢慢地将右侧的油门控制杆往上推。 侦察机在早晨的太阳下启动了,坚固的轮胎开始在粗糙混凝土上转动。 由于机场内没有其他正要起降的飞机,所以这架飞机不慌不忙地往滑行道前进。飞机在飞机跑道南端的前方暂时停下,机长再度透过无线电来与控制塔交谈。 「控制塔联络鹗三四。允许进入飞机跑道以及起飞。重复一次,允许进入飞机跑道以及起飞。祝你们旅途愉快!」 「这里是鹗三四,了解。我们即将进入飞机跑道,然后起飞。衷心感谢贵国与贵机场的协助与热情接待,愿东西双方之间能吹起顺风!通讯结束。」 侦察机一进入飞机跑道,便立刻转了一个邮度的弯。飞机鼻梁正面朝着很长的飞机跑道。 接着,飞机就那样一口气加足马力,一边发出响彻机内与这个世界的尖锐嗡嗡声,一边持续地猛烈加速。 特拉伐斯少校从左侧窗户望着窗外。他没有按住麦克风的开关,而是喃喃自语: 「那时的一切事情也是始于从拉普脱亚起飞呀……」 他脑中稍微浮现出那架载着「维尔」,而且印着「弯刃短刀」图案的侦察机。 飞机立刻朝向西北方前进。 侦察机将拉普脱亚市大楼群抛在脚下,迅速地提升高度,窗外的世界持续往下掉落。 「少校,现在已经可以解开安全带了。」 机长说,特拉伐斯少校则回答: 「谢谢,我不是在怀疑上尉你们的本事,不过我坐着时,会尽量系上安全带。」 「这种心态很棒。老实说,你这样说也是帮了我们大忙,毕竟我们也不知何时会因为敌人的袭击而紧急回旋呀。啊,不,现在那种可能性也减少了。」 「经常保持应战心态是好事喔。」 巴内特上尉先说了一句「那么,我们就依照计划来飞行」来当 做开场白,接着又说: 「接下来,往西北方飞一个小时后,本机就会抵达路妥尼河上空。斜向地跨越国界后,会继续飞到伊尔拓亚山脉前方,然后在该处转向西方。我们会一口气飞越伊尔拓亚山脉,中午过后,应该就能在莉莉安航空基地降落,少校可以在该处用餐休息。」 「那真是太棒了,我真的很久没有去莉莉安航空基地了。到时候应该可以眺望伊尔拓亚山脉的美景吧。」 「因为山上还有积雪呀,而且应该也看得到铁路与湖泊吧。少校知道那座藉由山崩而形成的细长堰塞湖吗?」 「嗯,我以前曾在列车上看过喔,那是一座两侧都有铺设铁路的湖泊对吧?」 「是呀,的确就是那座湖泊,铁路与湖泊都是可贵的路标。今天那里肯定也很美喔。」 「如果到时候我在睡觉的话,请务必要叫醒我,这是上级命令。」 「啊哈哈,我明白了!」 两人在机内悠闲地交谈,接着克雷少尉也加入了这场对话: 「少校,关于少校的任务,我可以发问吗?我想要当做将来的参考。」 「请问吧,在能够回答的范围内,我会回答的。」 「多谢——我觉得在执行大使馆的任务时,要在风俗不同的洛克榭生活是件很辛苦的事。在这方面,你觉得如何呢?」 面对这个问题,曾经身为名叫「维尔赫姆·休尔兹」的洛克榭人的特拉伐斯少校思考着答案。接着他回答: 「我不会因为身处洛克榭而感到辛苦。我们同样都是人类,只要语言相通的话,就能理解对方的感受。当然,我也经常感受到许多文化差异,不过,到了现在,那些都成了美好的回忆。另外,洛克榭的料理非常美味。」 特拉伐斯少校的回答面面俱到,接着克雷少尉又问: 「大使馆的工作是很辛苦的『精英路线』。我听说少校这次要辞去大使馆的工作。正因如此,我们现在才会驾驶这架专机——虽然这样问很冒昧,但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克雷少尉问了一个相当不得体的问题,其身旁正握着操纵杆的巴内特上尉则惊讶地耸肩。即使面对这个问题,特拉伐斯少校仍和颜悦色地回答: 「我不介意喔。理由很单纯,这次的调动是我自己的意愿——老实说,我打算辞去陆军的工作喔。回到斯福列史拓斯后,辞呈应该就会被受理。」 「为、为什么?」 虽然只有克雷少尉发出声音来,但是从驾驶座所散发的气氛来看,其余两人也一样惊讶。 特拉伐斯少校据实回答: 「我是特拉伐斯家唯一的继承人,所以我必须继承家督之位。今后我打算尽力协助母亲的事业。结束这次的大使馆工作后,我觉得为祖国效劳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今后我想要以其他方式来为国家效劳。」 「是那样啊……虽然很遗憾,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样的工作呢?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我。」 「我不介意喔。我母亲在经营儿童援助组织。在斯贝伊尔,此组织会提供有强烈向学意愿的孤儿一个求学的机会,其中也包含去洛克榭留学。我认为广泛地了解这个世界是很重要的。我想要活用我的经验,从事往来于洛克榭与祖国之间的工作。」 「这是好事呀,我也想让自己的孩子从事那样的工作喔。哎呀,不过我连婚都还没结。」 侦察机正在草原上空飞行。 从路妥尼河两岸到距离河岸三十公里的区域是缓冲地带,此区域既不属于洛克榭,也不属于斯贝伊尔。 那是过去的战争时期所留下来的痕迹,军队禁止驻扎在那片土地上。由于一般民众的居住权也明显地受到限制,所以此区域没有田地,只有广阔的草原。 路妥尼河只要一发生大洪水,该地区就会被水淹没,因此愈靠近河流,树木愈少。 人们认为,即使那片土地不是缓冲地区,居住条件也非常严苛,如果不在整条路妥尼河两岸筑起堤防的话,就很难安稳地居住。人们同时也认为,即使再花三百年,应该也无法在这条又大又长的路妥尼河两岸筑起堤防吧。 特拉伐斯少校将脸贴近左侧窗户。 在草原与森林内,由于距离嫩叶的发芽时期还早,所以能看到许多褐色泥土。 他只要将视线往上移,就能看到路妥尼河。 漆黑的大河在平坦的大地上笔直地往南北延伸,河宽达数百公尺。放眼望去,也能稍微看到对岸,也就是斯贝伊尔的领土。 「少尉,可以暂时换你操纵吗?」 「明白,克雷少尉已做好接替操纵的准备。」 「操纵权交给你。」 「操纵权由我接收。」 进行过制式的对话后,克雷少尉握住操纵杆。 巴内特上尉交接役,回头对特拉伐斯少校说: 「少校,虽然很抱歉,但请容我稍微休息一下,其实我还没吃早餐。」 「话虽如此,但上尉绝对没有睡过头喔。上尉是因为太专心检查机体才会忘记吃早餐。」 罗德高级中士帮上尉说话。而克雷少尉为了专心操纵飞机,所以没有加入谈话。 巴内特上尉解开安全带,把插在耳机麦克风上的缆线拔掉,从驾驶座移动到机内。他踩着习惯的步伐在机内前进,通过特拉伐斯少校身旁,走到置于机内后方的大箱子前蹲下。 巴内特上尉解开扣环,打开金属制箱子的盖子。 他从中取出了一个跟辞典差不多大的木盒,木盒上方贴着标签,上面写着「巴内特·午餐用火鸡三明治·巧克力棒·水」。 巴内特上尉盖上盖子,通过特拉伐斯少校身旁。他没有回到刚才的驾驶座,而是站在罗德高级中士的后方,将位于机内左边侧面的折叠椅打开,坐了上去。 巴内特上尉坐在辅助座位上,将缆线插进耳机麦克风后,便向特拉伐斯少校说明: 「你好,少校,这是飞行员专用的便当,进行长途飞行时,我们会准备这种便当。这个便当是我专用的,我们三人的便当菜色都不同。这是因为,如果全员皆因急性食物中毒而无法驾驶飞机的话,就麻烦了。」 「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真有趣。」 「嗯,虽然这本来应该是中午要吃的……不过,这种程度的违规行为,任何飞行员都会做,希望你不要追究这件事。在莉莉安航空基地,还能取得某些食物喔。」 「这就是『偷吃便当』对吧,我在学生时代也常干这种事。」 罗德高级中士说。 「那么,我就一边观赏风景,一边放过这件事吧,请慢用。」 特拉伐斯少校一边笑,一边如此说道后,便望向窗外。 雄伟的路妥尼河已经逼近正下方,飞机即将跨越国界,进入祖国斯贝伊尔。 「那么,我就先开动罗。」 巴内特上尉把盒子放在膝盖上,撕下贴在左右两边的胶带。 接着,他用双手拿起盖子。 盖子打开的瞬间,他听到了「咻」一声,似乎是某种东西的摩擦声,看到的则是白色烟雾。 「咦?」 巴内特上尉稍微歪头的瞬间—— 盒子爆炸了。 *  *  * 当天—— 独自在路妥尼河中捕鱼的拉普脱亚共和国男子看到飞机坠落在远处。 几分钟前,那架聚机还在他的小船上方飞行。正当他以为至今未曾见过的飞机在勉强看得到的远处摇摇晃晃时,那架飞机却先是稍微往左倾斜,然后再往右倾斜。 飞机就那样地往右下方倾斜,急剧地从高空坠下。 接着,飞机消失在绿色河岸的对面—— 再也见不到。 他害怕自己非法捕鱼的事情会被当局知道,因此他没有立刻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也没有通报警察或消防局,请他们前往抢救。 第二章「菲欧娜&班奈迪」 在几乎无人居住的中央山脉中,只有一个国家。 该国就是唯一的王国「伊库司王国」,同时也是洛克榭的成员国之一。简称为「伊库司」,当地的正式名称则是「伊库司托法」。 该国与中央山脉北部以及洛克榭的拉普脱亚共和园西南端接壤,国土全境皆位在中央山脉。 险峻的山区中有细长的盆地与湖泊。 湖岸与山谷的少量土地围绕着长一百公里、宽四十公里的「拉斯湖」,冬季温度会降到零下数十度,人们坚强地生活在这样的土地与气候中。产业包含了林业、农业、拉斯湖的渔业,以及近年来发展速度惊人的观光业。 这个小国与平地国家不同,具有独特文化,而且曾经到最后都坚持拒绝加入洛克榭联邦。近年来,这个小国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女王的复活」。 那是十九年前的年底所发生的事。 人们原本认为法兰契斯卡公主已和王室全家一起死于二十九年前的皇宫火灾,但在那个事件中,公主却出现在国民面前。 公主搭乘发现壁画的英雄卡尔·班奈迪皇家空军少校所驾驶的飞机,降临到伊库司首都的政治演说会场。然后,她用自己的话说明了皇宫的火灾其实是一起恐怖攻击事件。 她揭开了在风波平息后参选议员的恐怖攻击主谋欧文·尼希特的谎言,把他逼到演讲台上。 最后,她虽然因疏忽而让尼希特自杀,没有解开其罪行中的谜团,但年轻貌美的女王复活这件事仍让国民感到非常兴奋。 另一件事则是「将伊库司托法走廊公诸于世」。 这件事距今仅有四个月。 法兰契斯卡女王进行新年致词时,也同时向臣民以及全世界发表了这项消息。 自从伊库司王室成立以来,他们已经将此事隐瞒了四百年。 该地是一座可以穿越中央山脉的秘密峡谷。 过去人们认为,要徒步穿越中央山脉是不可能的,但中央山脉内其实有一座宛如用斧头劈开般的深邃峡谷。峡谷的海拔很低,人们只要通过该处,就能从伊库司王国前往斯贝伊尔。 这个被命名为「伊库司托法走廊」的地形是一项震撼历史的大消息。在斯贝伊尔,人们也将此事当成大新闻来报导。 人们认为,如果此事被公开于东西战争时期的话,军队就会将该处用于战争,战争应该也会不可避免地扩大吧。 如果是战争时期的话,人们应该也会批判那种隐瞒行为吧。在引发战争的风险已大幅降低的今日,持续隐瞒此事的伊库司王室反而获得高度评价。 由于夏天发生雪崩的风险比较低,所以伊库司王室预计在今年夏天主办一个活动,集结东西双方的研究者,对伊库司托法走廊进行调查。 王室认为,今后也许可以利用此路线来促进东西交流,甚至还考虑要兴建铁路。 我们不难想像,那样的话,这个透过观光业来振兴经济的小国就会变得更加繁荣。 目前,王室成员有愈老愈美丽的法兰契斯卡女王殿下、以丈夫的身分来扶持她的班奈迪殿下,以及梅莉儿公主殿下。 今后,这个独特的小国应该会与洛克榭唯一王室一起在中央山脉持续绽放荣耀吧。 「——嗯,记述到此结束,有什么地方想要修改吗?菲。」 「最后的『愈老愈美丽』是必要的吗?」 小山谷的某个村落内的木屋中,有一对男女正在用洛克榭语交谈。 男子年约四十多岁,蓄着胡子,将长发绑在脑后,身穿绿黑格子衬衫与褐色工作裤。 女子年约三十七、八岁,蓄黑色短发,五官端正,身穿由多块布料缝合而成的马赛克花纹连衣裙,这件连衣裙可以说是该国的民族服师。 木屋的构造很朴素,带有小厨房的客厅虽然不大,但住起来很舒适。 室内只看得到两人用的桌椅与简单的架子这些最低必要限度的家具。 三个雕刻得很精细的木制盘子被仔细地装饰在圆木外露的墙壁高处。盘子上所刻的图案分别是一串葡萄、大鹏展翅的鸟,以及一朵朝向「左下」的花。 此外,玄关侧面的墙上有一个枪架,上面放了一把狩猎用的步枪与一把带有枪托的大型手枪。步枪是洛克榭军队所使用的一般款式。相较之下,那把手枪能够进行全自动连射,属于火力非常强大的款式。 在挂着蕾丝窗帘的窗户外,残雪发出鲜明的白色光线,将室内照亮。话虽如此,时间并非白天,而是晚上,光源是非常明亮的满月。 在带有少许火花的暖炉前,两人直接坐在地毯上,分别将背部靠在塞满棉花的大靠垫上。 男子手上拿着刚才念过的纸张,上头写着「要在首都发行的旅游杂志,伊库司王国介绍报导草稿」这样的标题。 「菲,只要我的眼光没错的话,那句话就是必要的。」 曾经身为英雄的卡尔·班奈迪毫不害羞地用贝佐语断言,然后亲了妻子的脸颊。 「那么,我觉得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修改的地方,内容整理得很简洁,非常好喔。」 她笑着回答丈夫。这个国家的女王法兰契斯卡其实是双胞胎姊妹当中的妹妹,本名为菲欧娜,昵称是菲。 「那么,明天就用这份稿子来回覆对方吧。我会打通电话联络首都喔。」 班奈迪一边用洛克榭语交谈,一边把纸张摺起来,收进胸前口袋。 「接下来,我们来聊聊夫妇两人的私事吧?这件事非常重要。」 班奈迪将嘴唇往妻子的耳边靠,轻声说着甜言蜜语。 「什么事呀?亲爱的。」 「其实——」 班奈迪温柔地眯起皱纹略微明显的眼角,轻声说出了那样的恳求: 「我想要买飞机,可以请你想办法编列预算吗?」 「这个嘛——」 菲欧娜仰望天花板。 「明明已经有四架飞机了,不是吗?」 「我们家,应该说伊库司托法王室,确实已经拥有四架飞机。一架双翼陆上教练机,一架小型飞行艇,两架发现走廊的观测机。这些都是陆上飞机——如此一来,你难道没有发现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吗?菲。」 班奈迪一脸正经地提问。菲欧娜一边望着他,一边想了十秒钟,然后摇头说: 「这个嘛……什么都没发现。」 「天啊!我们居然连一架水陆两用飞机都没有!」 「什么?」 「你知道什么是水陆两用飞机吗?在紧急情况时,那种飞机可以把湖水以及结冻的湖画当成飞机跑道来起飞。也就是说,我们连一架那种飞机都没有喔!天啊!遇到紧急情况时,该怎么办才好呢?」 「那个……到时候,就跟以前一样,夏天使用水上飞机,冬天使用陆上飞机,这样不就行了吗?」 菲欧娜目不转睛地用黑色眼珠凝视他。 「那个……话是那样说没错啦……」 「…………」 「不、不过,起飞地点有可能是飞机跑道,也有可能是水面,状况是会改变的喔!举例来说,今年年初发现走廊时,情况正是如此对吧?如果用水上飞机起飞的话,就无法降落在山谷中。水陆两用飞机似乎也能够协助夏天的调查对吧!喔,那是多么方便呀!」 「还有其他理由吗?调查的事情,你从以前就知道了,所以这应该不是你现在突然说要买飞机的理由对吧?」 「嗯,这个嘛……」 「从实招来。」 「……其实,前几天我熟识的飞机公司打了一封电报 给我,对方说,虽然我们有新型飞机,不过由于军方正在裁军,所以皇家空军的采购数量减少了。不过,飞机已经生产出来了。由于原因是我们的估算失误,所以我们已经无计可施了。我们觉得让倾注心血制作出来的飞机作废是很可惜的事情,所以一架就行了,我们会算你们便宜一点,请问伊库司托法王室愿意采购飞机吗?』……」 「我想也是那样,那两架形状奇特的飞机也是那样买来的对吧。」 「嗯,算是吧……那件事是特拉伐斯少校——维尔赫姆·休尔兹撮合的。」 「他过得好吗……?我听说他辞去了大使馆的工作,他要辞掉军职吗?他终于要和艾莉森结婚,与家人一起在洛克榭生活了吗?不过,那有可能吗?」 「哎呀,既然是他的话,不管事情有多困难,他都能够克服的。虽然这样说似乎不太好,不过他可是一名很夸张的男子喔。」 「是呀,他可是拥有惊人力量的『魔法师』喔。他改变了这个世界,以及我的人生……」 班奈迪对望着远方的妻子说: 「——那个,言归正传。这次,飞机公司没有透过他,而是直接来拢我谈。商品是一架水陆两用飞机与备用零件。据说,如果我们要求的话,他们立刻就会把飞机带过来。关键的价格则是『友情价』,大约这么多——」 班奈迪用手指在地板上写出金额。 「喂,老公。」 菲欧娜理解了这件事,从靠垫上起身,直接面对丈夫。 「是。」班奈迪回答,菲欧娜则一脸严肃地对他说: 「我了解你想要一边驾驶飞机,一边在空中飞行的心情。我不会否定这件事,我有时也很喜欢和你一起在天空中飞翔。因为那会让我深深地回想起那时的事情,也就是我第一次搭上你的飞机时的事情——不过,我们不是已经有四架飞机了吗?」 「嗯,是的,是那样没错。」 「我能够理解你想要为朋友纾困的心情,那不是坏事。话虽如此,我觉得像捡野猫般地增加飞机数量还是不好。虽然我们不是买不起,但我们毕竟得从税金中支付那笔绝对不算便宜的费用。」 「嗯,是啊,说的也是呀……」 「话虽如此,在此我也不想无情地拒绝丈夫很少提出的请求。」 「咦?喔,那么,菲?」 「所以——」 「所以?回报是吗?没问题喔,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会当一个比现在更好的丈夫与父亲,为女王效力!」 班奈迪拍着胸脯把话说完。 「那么——」 菲欧娜露出宛如花朵般的微笑,说了一句: 「我可以买相机吗?我已经看上约五台了。」 夫妇俩持续交谈。 「不,请等一下。再怎么说,五台也太多了吧。」 「在价格方面,比飞机便宜喔。」 「飞机只要买一次,就好几年都不会买新的来替换,或是添购新的。再说,物体的大小也完全不同。」 「从心理层面来看,两者同样都是想要的东西对吧?」 「不过呢,你不是已经有好几台相机了吗?」 「如果你要那样说的话,你不是也已经有四架飞机了吗?」 「用途可不一样喔,我甚至可以把它们当成不同的机器来看待。」 「相机的用途也不同。对我来说,可以随时带着走的小型相机与能够拍摄风景照片的大型相机也是不同的机器。」 「不过呢——」 「既然那样的话——」 「话虽如此——」 「我们也可以这样想——」 两人就那样地商量到深夜,而且没有达成共识,最后双方都变得疲惫不堪。 「停止争吵吧——干脆两样都买不就行了吗!」 「对呀,争吵是不好的——没错,两样都买吧!」 最后,两人努力地调整预算,决定两者都要购买后,便用亲吻来表示和好。 「话说回来……我们的特雷兹在洛克榭首都过得好不好呀?」 「听你那么一说……嗯,我想他大概过得很好吧。」 接着,两人稍微想起了从这个月开始在首都就读高等学校的儿子。 第三章「莉莉亚&特雷兹」 时间稍微回到过去。 世界历三三〇六年 第四月 十日 洛克榭的首都位于大陆东北部。 过去联邦成立时,此地被兴建为新首都。此地的位置与被视为战场的东西国境,以及敌人可能登陆的海岸地区都有某种程度的距离。 这个直径约三十公里的圆形区域被称为首都特别区,是一个不属于任何成员国管辖的独立行政区。在洛克榭语中,如果单独提到「首都」的话,指的不是成员国的首都,而是此处。 由于大部分设施都是新建的,所以首都所制定的都市计划很确实。中心区域是政府的中枢机关,商业区在中心区域外侧围成了一个圆,更外侧的区域则是住宅区。 在首都特别区内,放眼望去全都是大楼与住家,除了公园地区以外,全都被石头的褐色所覆盖。在满是绿色地平线的洛克榭境内,首都散发着一种独特气氛。 首都是洛克榭最大的都市,人口数量与人口密度也都是洛克榭第一。 首都同时也是文化与流行的发祥地,对于不住在首都的人来说,首都也是一座「令人向往的城市」。 在首都外侧区域,若将北方当成十二点钟方向,第四高等学校就大约位在九点半的位置。 年龄层在十二岁到十八岁之间的学生将来如果打算读大学的话,就得先就读高等学校。顾名思义,第四高等学校就是首都的第四所高等学校,全校分成六个年级,学生人数有一千人以上。 学校占地广大,面积约为六百公尺见方,四周围绕着公寓住宅。 校内有许多校舍,以及宽敞的运动场、体育馆、学生宿舍等设施,有的场所井然有序,有的场所则杂乱无章。 这天,虽然天上有薄薄的云层,但西风很微弱,阳光也已变得相当温暖。 有两名女学生正在第四高等学校的校园内,她们把春季外套罩在绿色基调的制服上。 其中一人留着一头栗色长直发。 另一人则将黑发绑成两条辫子。 栗发少女一边笑着对辫子少女说了某些话,一边拿出照片给她看。 辫子少女盯着照片看,过了三秒后,便昏倒了—— 栗发少女感到非常惊慌失措。 *  *  * 「特雷兹!给我从实招来!这张照片上的『希尔妲』女士,也就是我们在车上遇到的美丽大姊姊——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梅格在校园内昏倒的当天黄昏,栗发少女与黑发少年位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内。 「就算你说『给我从实招来』……莉莉亚,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许特劳斯基同学不是已经说了吗?还有,你还记得我的三根肋骨还没完全治愈吗?或者我应该说,请你回想起来吧……」 被少女揪住衣领的黑发少年回答。 两人都身穿第四高等学校的制服,也就是绿色基调的制服外套搭配长裤或裙子。 少年名叫特雷兹·贝因。 他从这个月的二日,也就是从八天前开始成为这所学校的学生与住宿生。他今年十七岁,平常就有运动习惯,身材虽瘦,体格却很结实,左手上戴着计时腕表。 少女名叫莉莉亚·休尔兹。 她今年十六岁,就读第四高等学校四年级,留着一头栗色及腰长直发。 莉莉亚·休尔兹是她平时使用的简称,正式本名是莉莉安·埃卡西亚·寇拉松·威汀顿·休尔兹,长得惊人。 两人所在的场所是一间闪耀着夕阳余晖的空教室。 由于此教室位于建筑物的最上层,而且两入位在离走廊最远的窗边,再加上只有两人所在的位置拉上了遮阳窗帘,所以他们的声音不会被听见,样子也不会被校园内的其他人看见。 虽然这种状况就算被人认为是在幽会也无可奈何,但实际上并不是。 「唉……算了,一直这样站着说话也不是办法——」 莉莉亚一边如此说道,一边慢慢松开抓住特雷兹制服胸襟的右手。 「给我坐下!」 「命令语气?要讲很久吗?——为了赶上课程进度,我想早点回宿舍到自习室看书。」 特雷兹一脸不悦地说。莉莉亚用尖锐眼神瞪着他: 「那得要看你的回答而定,特雷兹殿下。」 「啊,拜托你不要用『殿下』这个词,也请你别使用敬语。」 特雷兹一边难受地说,一边转动其中一张空椅子的方向,然后爽快地坐下。 「好。」 莉莉亚也一边把背后的头发撩到椅背另一侧,一边坐在特雷兹对面。 莉莉亚露出相当不愉快的表情,并跟刚才一样,用斯贝伊尔的语言贝佐语,虽小声但却尖锐地把话说完: 「我不会说喔,我再也不会在学校说出『殿下』之类的话!顺便一提,我在外头也不想说!特雷兹就是特雷兹!从以前到现在是如此,从今以后也是如此喔!」 特雷兹露出再安心不过的愉快表情,将手放在制服胸口上。 特雷兹·贝因是他的假名,他的正式本名会写成「伊库司托法的特雷兹」。虽然这世上有好几亿人,但只有伊库司王国的王室成员才能够在名字前加上「伊库司托法的」。 目前官方公布的伊库司王室成员只有女王法兰契斯卡与其丈夫班奈迪殿下(旧姓为「卡尔」),以及两人「唯一的」孩子,即梅莉儿公主。 不过,特雷兹是尊贵女王之子,同时也是梅莉儿的双胞胎哥哥或弟弟。由于女王夫妇没有决定何者比较年长,所以在特雷兹与梅莉儿之间,这件事成为了他们争论一辈子的源头。 依照「只能有一个孩子」这项古老的王室规范,所以只有一人的身分被公开。这项措施原本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伊库司托法走廊」的秘密。 现阶段,知道这件事的人包含了伊库司王国的王室警卫与洛克榭政府的高层官员,以及会与伊库司王室进行交沆的斯贝伊尔王室。 从以前就跟法兰契斯卡女王有深厚交情的艾莉森·休尔兹当然也知道此事。 既是艾莉森的女儿,同时也是特雷兹青梅竹马的莉莉亚,休尔兹直到最近才完全得知此事。 「就算我说出,神秘转学生其实是某个王国的王子殿下。这件事,也没有人会相信喔!这是什么老套的设定呀!」 莉莉亚断言。 「啊,真过分。」 特雷兹鼓起脸颊说。 「我只会被当成是『爱作梦的傻丫头』喔。」 「啊,嗯。」 「你『嗯』个头啊!」 莉莉亚生气地说,特雷兹为了安抚她,所以淡淡地回应,这种对话方式暂时持续了一阵子。 「那么,照片上这位希尔妲大姊姊就是『贝佐王室的玛蒂达公主』对吧……?也就是斯贝伊尔的下任女王殿下?」 「嗯。」 「啊,真是的!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把照片拿给身为王室迷的梅格看了!啊,真是的!因为要蒙混过去可是很辛苦的!」 「你跟她说了什么?」 「光是说明,我就把一生会说的『偶然』都说完了喔!我变成在没去过的瓦茨港附近搭乘列车!」 「啊……是官方公布的假行程。」 特雷兹认同地点头。 那是上个月的事情。到洛克榭进行正式访问的玛蒂达公主从首都搭乘铁路前往瓦茨港,然后再搭乘前来迎接的战舰返国。 实际上,公主在该处使用了替身,并前往伊库司王国进行访问。之后,公主与特雷兹以及担任护卫的特拉伐斯少校等人一起搭乘列车北上— —并卷入骚动中。 「所以我就跟梅格说:『虽然真的不能拍照,不过由于我特别特别得到允许,所以就拍了。由于其实真的真的不能拍,所以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喔!』」 「你用了好多『真的』呀,明明就不是真的。」 「什么?这是谁的错啊?」 「是,对不起。」 「不管怎么说,我想那样应该算是蒙混过去了……唉……」 莉莉亚叹了一口世界最大等级的气。 「特雷兹……」 「什么?」 莉莉亚将脸靠向特雷兹,轻声问道: 「我想要趁现在先问个清楚——在这座首都内,除了我和妈妈以及特拉伐斯少校以外,还有谁和谁知道你的来历?从实招来!」 面对逼他说出国家机密的莉莉亚,特雷兹很干脆地回答: 「这个嘛,首先是洛克榭政府的某些高层官员,但我不知道他们了解到什么程度。总统当然知道,来学校前,我有跟他见过一次面并说过话,他是个亲切的大叔喔。」 「总统……哎呀,算了,这种大人物不可能会来学校,所以没关系。其他呢?」 「担任王室警卫的一对男女,他们是中年夫妇,目前在首都租了一间离学校有点距离的公寓来当作住所。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他们应该会以『远亲监护人』的名义来到学校。我的边车也是交给他们保管。」 「两名警卫呀——话说回来,你连那辆边车都带来了啊?」 「因为我对首都不熟嘛,所以我想要紧急状况时可用的交通工具……」 「一般的首都高等学校学生很少会自己骑车的!拜托你了,不要穿着制服骑车来学校喔……虽然学校没有禁止,不过会很引人注目。如果是骑去首都外的话,我想应该没问题。」 「了解,我含先记住的,不要骑车来学校。」 「你那个有王室印记的坠饰呢……?上体育课时,经常会在更衣室换衣服喔。这所学校也有游泳课。」 莉莉亚用到目前为止最为严肃也最为担心的表情问道。 将金项链与坠饰戴在身上当作能够证明身分的物品是伊库司王室成员的义务。项链与坠饰上会刻着那个人的「印记」。 「虽然在这里,知道王室印记的人应该不多……」 之前就算看到坠饰,还是完全不知道那是啥的莉莉亚吞吞吐吐地说。 特雷兹笑着回答: 「谢谢你的担心。不过,没问题喔。」 「嗯?」 「我很清楚一般的高等学校学生,特别是男生,并不常配戴饰品,而且配戴与宗教无关的饰品是违反校规的。所以我跟母亲商量过后,她特别允许我在首都时可以不用配戴坠饰。我把坠饰放在伊库司托法喔。」 「是吗,太好了——话说回来,那也就是。女王殿下的许可。对吧……既然是『特别允许』的话,也就是说,这件事是违反原本王室规范的特例对吧……」 莉莉亚说,同时也察觉到此事的重要性,并对此摇头。 「嗯,是四百年来的第一个特例。」 特雷兹没有发现这一点,而是爽快地把话说完。莉莉亚看着他,再次摇头: 「……唉,算了——总之,暂时不用担心坠饰的事情了。」 接着,莉莉亚忽然发现一件事: 「你当然也没有带枪之类的物品对吧?你应该不会为了『自卫』等目的而把手枪带进宿舍对吧?」 虽然莉莉亚觉得不可能,但她为了确认还是姑且问了一下。 「…………」 特雷兹默默地移开视线。 莉莉亚露出惊讶表情。 「难、难不成……」 「啊,不要紧的。」 「什么东西不要紧?」 「枪和实弹都有好好地放在宿舍房间的金库内——」 莉莉亚不让特雷兹把话说完,并发自内心地大喊: 「真是的!你到底想不想当一个『普通的高等学校学生』啊!」 声音非常大,走廊上如果有人在的话,绝对会听见。 *  *  * 接着,莉莉亚彻底地将「可以协助一名高等学校学生过着平静生活的必要知识与行为」灌输给特雷兹。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后,特雷兹才回到校内宿舍。 特雷兹在宿舍玄关遇见一名男学生,由于对方是宿舍助理,当初特雷兹搬入宿舍时,他曾很亲切地帮特雷兹带路,此外两人刚好也选了同一门课。 这名男学生穿着成套运动服,接下来打算在校内进行每天例行的跑步运动。他向特雷兹打了招呼后,便问: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由于莉莉亚刚才下达了「什么都不准说」的命令,所以特雷兹依照她的命令来回答: 「啊,没什么,那是非常微不足道的私事。我只是很累……晚餐时间还没到吗……」 「马上就要到了,今天是一个月会举办两次的豪华牛排日。牛排很受欢迎,所以排队人潮会比平常还要多。如果等很久的话,就会吃不到刚烤好的最美味部位,因此我的建议是,宿餐开放后就早点去,或是等到相当晚的时间,再去宿餐。」 这名男学生告诉特雷兹这件事。 「多谢你的情报,总是受到你的帮助。好,吃了肉后,就打起精神来吧——宿舍的伙食很好吃对吧。啊,金库也得整理才行……」 特雷兹摇摇晃晃地爬上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 顺便一提,他的房间位在最上层的最边间。虽然每天上下楼梯很辛苦,不过从阳台上可以看到校门、圆环、公寓群等美丽景色。 「?」 男学生目送特雷兹离去,并对「到底是什么事把特雷兹逼成那样」感到不可思议。 「算了,就算在意也没有用啊。」 男学生迅速地转换想法后,便开始进行跑步训练。 *  *  * 三天后,校园内举办了舞会。 只有四年级以上的双人组才能参加这场由学校主办的舞会。 今年最热门的话题就是那对开舞的男女,他们跳得比其他人都好,而且完全看不出感情是好还是很差。 第四章「梅格&赛隆,以及拉利&珍妮&娜塔莉亚&尼克」 第四月,十五日。 这天早上,云层覆盖着天空。到了放学后,云层散去了,温暖的阳光让人感受到春意。 「真难得,我是最早抵达的人吗?」 赛隆·麦斯威尔率先进入「新闻社」的社办。 由于放学后就没有人会使用这栋位于校区最边缘的老旧教学大楼,所以该处很早就会变得很寂静。当学生们的声音响遍了校园与新校舍时,只有这栋大楼笼罩在寂静中。 新闻社的社办就位于该大楼的一楼中央。 这间由教室改造而成的房间无疑是这所学校内最豪华的社办。 首先我们可以看到,房间的其中一部分是独立隔间,被当成暗房来使用。 新闻社请人增建墙壁,堵住窗户,安装房门,造出了此暗房。由于不能让任何光线照进暗屠内,所以这间暗房建造得很密实。看来,这间暗房肯定不是外行人所建,而是新闻社请专业工人装修而成。暗房内装设了必要的器材,随时都能够冲洗照片。 在剩下的区域内,首先,我们可以看到房间内摆放了豪华的沙发与桌子。 三人座沙发与单人座沙发各有两张,总共可以让八个人在此悠闲地喝茶。在这所学校内,除了学生餐厅以外,就只有这里与会客室能办到这种事。 社办内有用来泡茶的电热炉与自来水,以及放有茶具的餐具柜。 办公月的桌椅远比教室内的桌椅来得豪华且坚固。窗边的窗帘是由带有高级感的蕾丝窗帘与厚窗帘所构成的双层窗帘。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这问社办甚至还装设了连一般家庭都未必会有的电话。 几乎能够处理所有想做之事的场所——这就是新闻社社办。 另外,房间内不知为何放了一个很大的吉他盒。 赛隆目前十六岁,就读四年级。 家中成员有母亲与十二岁的妹妹共三人。母亲在洛克榭经营一家知名的冷冻食品公司。话虽如此,由于老家离首都很远,所以入学以来赛隆一直住在宿舍。 虽然赛隆是一名相貌堂堂、风流俊俏、才思敏捷、个性温和,大致上没有缺点的男学生——尽管被人告白过好几次——但长久以来,他都因为自己的软弱而无法将心意传达给唯一的单恋对象。 不过,今年二月,也就是距令约两个月前,他在经历许多难关后,终于克服了这项弱点。 他向心上人做出了一生一次的告白,但在对方一生一次的误解下,他的告白被当成了求婚。由于他本人认为自己做了个开心的美梦,所以没有作出更正。 最后,赛隆得到的不是「女朋友」,而是「未婚妻」。 说到他的生活是否有因此而产生巨大变化的话,倒也没有。赛隆现在依然会每天上学,努力学习,而且每次的社团活动都不缺席。 话虽如此,由于那名女学生也参加同一个社团,所以这一点也是他会去参与社团活动的理由之一。 身为第一个进入社办的人,赛隆脱下制服外套挂在衣架上后,便将窗帘与窗户打开。 由于室内在全天候型的热水供暖系统作用下会很温暖,因此赛隆让空气适度地流通后便关上窗户,以避免房间内变得太冷。 接着,他在水壶中装了许多水,并把水壶放到电热炉上。他并非只是要泡茶给自己喝,而是要为可能会来社办的总计六名社员做泡茶的准备。 当时间安静地过了几分钟后,水壶开始微微发出呜叫声时,拉利·赫本进入了社办: 「嗨!——喔,只有赛隆在呀,今天我是第二名。」 拉利是赛隆入学时所结交的挚友。虽然两人同年级,不过由于拉利的生日在下个月,所以他才十五岁。 他留着一头修剪整齐的金色短发、眼珠是蓝色,还有一身经由每天运动所锻链出来的体格。然而身高略矮,他本人也有点在意这件事。 赫本家是知名的军人世家,身为赫本家的二少爷,拉利的梦想与同族的男生相同,都是就读陆军士官学校。不过,现阶段除了体育以外,他的学业成绩并不怎么好。 「啊,是拉利呀,身体状态如何?」 「我总是保持最佳状态喔!赛隆你呢?」 「我每天只要去跑步,就能睡得很熟很舒服——我已经先烧好开水了喔。」 「谢啦,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拉利脱下制服外套,系上围裙。拉利以新闻社的茶水人员驰名,事实上在六人当中,他的泡茶技术是最好的。 赛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老实地坐在沙发一端。 只见拉利把热水倒入茶壶中温壶、准备适量茶叶、倒入热水冲泡、焖茶。正当他展现精湛本领时,一名长得像女生的男生,尼可拉斯·白朗宁走进房间说道: 「大家好——喔,只有你们两位吗?今天来的都是男生呀。」 他有一头长发、身材修长、长相较为中性,一双翡翠绿的眼珠尤其漂亮。如果不是穿着男生制服,就算被误认为女性也不奇怪。 「嗨,尼克。」「哈罗。」 拉利与赛隆也向他致意,尼克向正在泡茶的拉利轻轻点头后,便走向沙发。 平常时,沙发的座位大致上是固定的。就算不明说,只要男生坐在其中一边,女生往往就会坐在另外一边。尼克坐在沙发另一端,与赛隆之间隔着一个空位。 拉利暂且准备了三人份的茶端到桌上。他脱掉围裙,坐在单人座沙发上。 「谢谢你,拉利。」 「每次都麻烦你了,多谢。」 赛隆与尼克向他道谢。拉利简短地回了一句「不客气」后,自己也喝起茶来。 社员们的杯子大致上是固定的。拉利的杯子比其他人的略小,杯身还有可爱的粉红色花纹。 三名男生悠闲地笼罩在茶香中,充分地享受优雅的下午茶时光。 「这是舞会平安落幕后的首次社团活动对吧。」 尼克说,赛隆则回答:「是呀。」 「真开心呀!哎呀,我的舞倒是跳得不怎么样。」 觉得看着赛隆跳舞比较有趣的拉利一边由衷地露出笑容,一边说。 「不过呀,最先起舞的那两人跳得非常棒喔。」 接着,尼克从沙发上探出上半身,并说了这句话。 「对了!关于这件事——」 尼克欲言叉止。 「不……这件事等到大家都到齐后再说吧,我有点事想告诉『新闻社』。」 「嗯?我明白了。」 拉利理解了他的意思,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转而询问其他两人是否要绩杯,赛隆向他要了第二杯茶。 虽然社办内也储备了茶点,不过如果男生们擅自吃茶点的话,有个女社员会不讲理地发怒,所以他们暂时只喝茶。 「嗨,大家好。嗯,茶点还没上桌,很好很好。」 此时一个女生走进房间——她是娜塔莉亚·史坦贝克。 以女生来说,她拥有非常出色的修长身材。戴着一副椭圆框眼镜,平常大多会把褐色长发盘起来。她会在制服的裙子底下搭配黑色的丝袜或裤袜,这一点也是她的特色。 「因为你会发牢骚呀,娜塔。」 拉利如此回答。娜塔莉亚与赛隆他们同样都是四年级生,由于娜塔莉亚小时候住在拉利家隔壁,所以两人是青梅竹马。话虽如此,直到去年夏天两人重逢前,拉利完全忘了这件事。 因此,只有拉利会用她以前的昵称来称呼她,其他社员则叫她娜夏。 「嗨,娜夏。」「你好,娜夏。」 今天的茶点是知名百货公司所贩 售的酥脆威化饼。娜塔莉亚从架子上取出饼干罐,并撕下密封胶带。 「吃吧。」 娜塔莉亚就那样砰一声地直接把那罐威化饼放在桌上。 拉利一边迅速地准备她的茶,一边用惊讶的语气说: 「娜塔,你就不能讲究一点吗?像是把点心盛盘,让卖相更好。」 「只要到达我这种等级后,视觉效果之类的骗人把戏就不管用了。这个世界只分成『好吃』或『不好吃』这两种喔,就像是洛克榭与斯贝伊尔那样。」 「多谢你这番冠冕堂皇的胡言乱语。喂,你的茶。」 拉利砰一声地把茶具放在点心旁,娜塔莉亚则一脸不悦地对他说: 「你就不能讲究一点,用能够让茶变得好喝的方式来上茶吗?像是『美丽的小姐,您的茶准备好了,请用』之类的。」 「你的世界就只会『以你为中心』对吧,真是和平的世界呀。」 当四人正在享用威化饼与茶饮时,剩下的两名女社员走进了房间。 「大家好。」 「我来了。」 其中一人是珍妮·琼斯。 抛同样也是四年级生,由于生日已经过了,所以是十六岁。 她的个子娇小,有一头红色短发与一双大眼睛,会给人一种小动物股的印象。 她是洛克榭最大的汽车公司「琼斯汽车」的千金,同时也是建立这个新闻社的社长。这间豪华得很不自然的社办全都是透过她的力量打造而成的。 穿着制服的她从屑上将总是随身携带的相机包取下,小心地放在桌上。 另一人是许特劳斯基·梅格蜜卡。 这名皮肤白皙的少女将黑色长发绑成两根辫子。这里只有她是斯贝伊尔人,而她搬来洛克榭时晚了一年才转学,所以她目前是十七岁。 她同时也是赛隆的未婚妻。 「嗨,吉·吉与梅格蜜卡同学。」 拉利首先向两人打招呼。吉·吉是珍妮·琼斯小时候的昵称,虽然大家在去年集训时知道了这件事,但目前只有拉利会使用这个昵称来称呼她。 「嗨,社长和梅格蜜卡。」 由于娜塔莉亚本身是副社长,所以她大多会称呼珍妮为「社长」。话虽如此,身为副社长的娜塔莉亚并没有做过什么像样的工作。 「哈罗。」 由于尼克刚好在喝茶,所以他只有简短地打了声招呼。 「嗨,珍妮。」 最后,赛隆先向社长打招呼,接着又向那位他自己持续暗恋了半年以上,而且现在已经成为他未婚妻的少女说: 「嗨,梅格。」 赛隆向她打招呼的方式跟对其他人打招呼的方式完全一样。 不过,在社团活动中,只有赛隆一人会直接用昵称来称呼她。 「你好。」 梅格笑着对他说。 在社办内,可以听到远方传来运动社团充满气势的吆喝声。 「我差不多想要发行下一期报导了。」 珍妮喝完茶后,便突如其来地说。 这个新闻社所发行的报导往往都是壁报。 过去,拜珍妮的恣意妄为——发行假新闻——所赐,这个社团的社员不断减少,最后只剩她一个人。 那时的新闻社当然不是获得认可的正式社团(尽管如此,她还是确实地占据了这间社办),因此她会独自一人以游击战的方式来张贴壁报。教职员看到后,就会把壁报撕下,双方会反覆地进行这种没完没了的对抗。 由于目前社员已有六人,也有顾问老师,所以此社团再次升格为正式社团。只要不把壁报贴在非常碍事的场所,就不会被教职员们撕掉。 顺便一提,新闻社上次所发行的壁报的主要执笔者是来自拉普脱亚共和国的短期留学生。内容是对于首都与这所学校的感想,以及单纯的游记,人气还算不错。 「所以呢,各位社员——请提供点子吧。」 虽然珍妮下达了命令,但社员们一时之间并没有做出反应。接着,就在此时,尼克把放入口中的威化饼咀嚼完毕后,便带着美丽的微笑说: 「大家!我有话要说。」 「喔,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呀?尼克。」 娜塔莉亚窃笑说。尼克歪着头说: 「咦?『又』是什么意思呀?」 「嗯,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拉利也帮她解围: 「尼克,别在意这个眼镜女说的话——那么,你要说什么呢?」 赛隆也说: 「刚才你也说过『等到大家到齐后,我有事情要说』,就是那样对吧?」 「没错!请大家听我说一下。」 接着,尼克喝了口茶来润喉。 第五章「神秘转学生」 「大家参加前天的舞会辛苦了,真是开心呀——那么,大家还记得最先起舞的那两人吗?就是舞技很棒的那两人。」 尼克说道。 「当然记得!」 梅格首先举起手,兴奋地说。 赛隆点头说: 「我跟那两人都上过相同的课程,我在宿舍也经常见到他。」 接着拉利说: 「嗯,那些事我简单地听赛隆说过了喔。」 然后珍妮说: 「我知道那两人,只不过没说过话。」 最后娜塔莉亚说: 「那是梅格蜜卡的挚友莉莉亚,休尔兹,以及她所认识的转学生对吧?那个,我之前有听到他的名字,不过我忘了。」 尼克环视社员们的脸,并说: 「没错,他的名字是特雷兹·贝因,年纪比我们大一岁。不过,他转学过来后,会从四年级开始读。」 「这一点跟梅格蜜卡一样呢。」 娜塔莉亚说,梅格则深深地点头。尼克继续说: 「关于特雷兹同学——他身上确实有很多谜团喔。」 「『谜团』?」 「嗯,娜夏,我说的就是那个『谜团』。」 尼克立起左手食指: 「首先,据说特雷兹是从伊库司王国转学过来的——为什么呢?只要一提到伊库司王国的话,我们就会联想到中央山脉的正中央,那里是洛克榭的西陲地区。再说,他是在这个年龄转学过来的,如同赛隆所说的那样,他住进了学生宿舍,因此他并非举家搬来洛克榭,只有他独白来到洛克榭。光是这些事,应该就会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对吧?」 「嗯,的确有点不寻常呢。洛克榭境内有很多高等学校,但他偏偏选了首都的高等学校,而且还是这所第四高等学校,我想他应该有明确的意图吧。如果理由只是因为他认识休尔兹同学,未免也太薄弱了吧。一般来说,双亲应该不会允许这种事。」 珍妮也如此表示同意。接着她又说: 「还有其他谜团吗?」 尼克继续伸出拇指: 「有的,跟他同班的赛隆和梅格也许知道他相当具有实力。首先,尽管他来自于伊库司这个乡下地方,失礼了——但他似乎没有为学业所苦。本校的转学考与课程的水准绝对不低,但他却能够应付。我说得没错吧?赛隆。」 被如此问道后,赛隆简单地同意说:「算是吧。」和特雷兹上相同课程,而且知道他情况的梅格也没有反驳。 尼克继续说: 「而且,他的运动能力也很出色。根据我朋友的说法,上体育课时,特雷兹使用单杠连续表演了好几个高难度动作,连老师都很惊讶。听说,他在单杠上连续做了好几个大回转,有人跟他说『够了,下来吧』,他便突然松开手,飞了好几公尺,轻轻落地,然后若无其事地快步回到学生们的队列中。」 拉利惊讶地睁大眼睛: 「他的三半规管真厉害呀,如果平常没有经常上下翻转的话,是无法完成那种动作的。他是那个吗?伊库司的体操选手之类的?」 「虽然可能性不是零,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为什么没想过要加入这所学校的体操社呢?然而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听到那种消息。此外,这件事还有非常惊人的后续!」 尼克罕见地露出兴奋表情。 「什么样的后续?」 赛隆首先问道。 「据说,老师有叫他试着做其他动作。虽然我不知道详细情况,不过似乎是需要使用到更多上半身力量的动作。然后,据说特雷兹说了一些话来拒绝。」 尼克在此处装模作样地停了三秒钟,接着又说: 「他说:『抱歉,那种动作我做不到,因为我的肋骨骨折还没完全治愈。』」 听到这番话后,大家都暂时沉默不语。 不久后,拉利说: 「也……也就是说,他在跳舞时,也有带着骨折伤势吗?真是了不起呀。」 「那么说来……在本学期初……」 赛隆回想起当时的事。 「他以转学生的身分进行自我介绍时,有说过那样的事情。」 事实上,当时莉莉亚殴打了特雷兹,把他揍飞到黑板上,而且还揪住他的衣领,不停摇晃。 如果当时特雷兹的肋骨就已经骨折了,莉莉亚的残暴行为就会变得广为人知,所以赛隆与梅格都沉默不语。 「那么,就算肋骨已经开始愈合,还是很令人惊讶。疼痛之类的姑且不谈,要是进行大回转时,不小心摔下来的话,胸部就会再次受创,如果肋骨断得更加严重的话,就会刺进肺部,他难道不会感到害怕吗?还是说,由于他曾经战胜过更强烈的恐惧,所以他很清楚什么事做得到,什么事做不到,而且拥有坚定的自信。」 连不太常公开赞美别人的珍妮也不禁赞叹。接着她又说: 「嗯,我想他应该不是体操选手吧。」 「为什么?社长。」 「如果是的话,就不会那么乱来了。」 「原来如此。」 正当娜塔莉亚表示佩服时,尼克继续说: 「此外,特雷兹同学也擅长短跑、长跑、游泳等多项运动,所以许多运动社团都扬言说,不惜设下天罗地网来得到他,然而他目前还没加入任何社团。」 赛隆在此处补充说明: 「我虽然常在宿舍内见到他,不过他只要一有空,就会去念书。放学后,他几乎都会待在自习室内。他是个很努力的人喔。」 「原来如此,他总是努力不懈地锻链自己呢。我觉得,既然来到首都的话,一般人应该多少都会产生想要玩乐的想法,但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禁欲主义者。」 尼克带着理解的表情点头。接着,他以戏剧性的方式说出了以下的台词: 「转学的时间点与理由都很神秘!卓越的能力与努力!这名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神秘男子,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由于尼克的演技原本就很棒,所以他只要一认真起来,就会展现出多余气势。 「你有什么看法呢?」 娜塔莉亚一边拿起不知是今天的第几个威化饼,一边问道。仍在吃饼干的人只有她。 「问得好,我觉得他——」 尼克将手放在平坦的胸前,毫无顾忌地直言不讳: 「应该是刺客吧!」 「『刺客』是什么呀?」 娜塔莉亚问道,自豪地说出那番话的尼克则露出有点遗憾的表情。 赛隆瞥了梅格一眼。 「…………」 看她无论如何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所以赛隆自己进行说明: 「刺客指的是斯贝伊尔的特殊武装集团喔,名称的由来是『暗杀者』。自古以来,刺客就擅长间谍活动与暗杀任务。虽然王室与军方的情报部门以及特殊部队也会从事这类工作,但刺客与他们的差异处在于,刺客是由同一个家族或同一个村落的人所组成的组织,同时也是受人屦用的佣兵部队,会效力许多不同的王室或军队。也有人认为他们相当于洛克榭的自由骑士或是佣兵骑士。稍微不同的地方在于,人们认为每一名刺客都拥有突出的战斗能力。即使是现在,在时代小说或电影等作品中,也能够看到刺客的活跃,人们会将刺客描写成以一挡千的超人。」 「真不愧是赛隆,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补充了。」 具备刺客相关知识的拉利对尼克说: 「不过,尼克,我听说斯贝伊尔现在已经没有刺客了喔。」 「嗯 ,也许刺客没有以明确的型态残留下来——不过,如果他是类似刺客后裔的人呢?就算存在也不奇怪对吧?」 尼克一边看着坐在他身旁的拉利,一边说。拉利则耸耸肩: 「大概吧。」 虽然拉利回答得很含糊,但娜塔莉亚在此时却发现了一件事。 「话说回来,赫本家在很久以前也曾当过佣兵骑士对吧——嗨,后裔。」 娜塔莉亚对拉和说,并向他挥手致意。 「…………」 梅格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拉利。 拉利面有愧色地说: 「娜塔,虽然你不知道刺客的事,不过你却清楚记得我家的事啊,我有点佩服,大概是老妈告诉伯母的吧——的确是那样没错,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喔。在家谱中,可追溯到的最早祖先就是佣兵,那是一个佣兵会为了钱而更换主子的年代。不过,祖先在四百零九年前为目努鲁斯二世王效力后,就再也没做过那种事。」 「洛克榭的历史知识就暂时先摆一边吧。」 珍妮将离题的谈话内容拉回正题。 「重点在于,特雷兹·贝因是否是刺客——说起来,他的家乡伊库司托法位在洛克榭,而不是斯贝伊尔。这一点要怎么解释呢?尼克。」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过,今年年初时,我曾经做过一项假设。根据那项假设,正因为特雷兹同学来自于伊库司王国,所以我才觉得他有可能会是刺客喔。举例来说,如果他来自于拉普脱亚共和国的话,我一点都不会那样想。」 「什么样的假设?」 「伊库司托法走廊就是这项假设的开端。如果人类能够徒步穿越中央山脉的话,就能清楚地说明这项假设。这件事我曾经跟拉利聊过,当时我做了『成立于四百年前,并将走廊隐藏起来的伊库司王国的王室其实是斯贝伊尔人的后裔。当时他们越过走廊,来到伊库司托法』这样的假设。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有刺客残存下来,并藏身在伊库司王国——当然,即使他们现在已不再从事间谍活动,但他们就算持续不断地将能力传授给其他人,也不足为奇!」 尼克断言,然后喝茶来滋润喉咙。 「嗯,原来如此。」 珍妮说。 「嗯,我无法否定这项意见。」 赛隆暂时没有对这项被当成「假设」的意见进行反驳。 「哎呀,虽然我不懂,但如果是那样就好了——我只要一认真思考,就会口渴。」 娜塔莉亚说了这番没有干劲的话后,便要求拉利帮她续杯。 「…………」 梅格跟刚才一样。也就是说,她仍然保持沉默。 拉利从茶壶中将大概是最后一杯茶倒入娜塔莉亚的杯子后,问了一个极有道理的问题: 「那么,为什么那名『刺客的子孙』会来到我们学校呢?我们学校有非常惊人的秘窑吗?像是埋藏着宝物之类的?」 「老实说!——我不知道。」 尼克非常坦然地回答。 「…………」 拉利一瞬间傻住了。接着他说: 「哎呀,之前那些就当做是有趣的故事吧——实际上,关于特雷兹·贝因,你有何打算?尼克。」 「那还用说吗,这里是什么社的社办呀?拉利。」 「『下午茶社』……不对,是新闻社。也就是说,你希望大家一起进行调查对吧?调查『他是何许人也』以及『为何要来我们学校』。」 「正是如此。」 「嗯……吉·吉,身为社长的你有什么看法呢?」 拉利明确地看着珍妮并发问。然后,他为了再煮一壶热水而站起身来。 「嗯……」 珍妮交叉着双臂,如同平常那样思考了几秒。 在这段时间,赛隆望向未婚妻的脸。 「…………」 她依然保持沉默,表情有点忧郁。 珍妮开口说: 「嗯,目前我们的确没有点子。关于查明特雷兹·贝因的谜团这件事——我们也没有什么不去做的理由。」 「我就说吧?」 尼克随即开心地说。听到尼克的话后,赛隆向大家发问: 「假设特雷兹真的是刺客——或是具有某种身分的人,既然他本人想要隐瞒此事,那此事应该就是一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如果我们揭露了此事,那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听了赛隆的问题后,尼克既简单又明确地回答: 「如果他是一名会被我们揭露身分的刺客,那他应该没有资格当刺客吧——另外,揭露事实后,至于是否要写成报导,则会交给身为总编辑的珍妮来判断喔。」 「…………」 赛隆默不作声。 「哇,你居然爽快地说出如此无情的话——事情变得有趣了。」 娜塔莉亚反而变得情绪高涨。 「你觉得如何?社长。」 而且,她并没有打破「最后要交给社长来判断」这项规矩,而是交由珍妮来做出结论。 「哎呀,有什么不好呢?」 珍妮相当干脆地同意,接着又说: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试着稍微追查看看吧——这几天,可以暂时请大家暗中地收集传言吗?如果让他知道我们在到处探听消息的话,就不妙了,所以不用积极地到处向没说过话的人探听消息也无妨,始终都要暗中地收集传言喔。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会遇上『知道内情』的人,然后我们就先不露痕迹地尽量探听出他的事。先说声抱歉,明天和后天我有私事,所以放学后我会立刻回家。下次的社团活动在三天后举行,没问题吧?」 珍妮展现出社长与总编辑的风范,下达了指令。 「了解。」「我明白了。」「真令人期待呀。」 大家的声音掺杂在一起。 「…………」 梅格依然沉默不语,并把完全冷掉且所剩无几的茶喝下。 「…………」 赛隆默默地望着这幅景象。 这天的社团活动在夕阳开始西下前就结束了。 最后,珍妮决定要「调查关于特雷兹的事」后,大家就只是在开茶会罢了,大家不停地聊着与特雷兹毫无关系的事。 由于接送车辆已来到校门口的圆环接送区,所以珍妮与梅格使用社办的电话来向在附近待命地点等待的保镖兼司机们下达指示。 看着拉利把用过的杯子清洗干净,并放回架子上后—— 「那么,社办也差不多该关了喔,有谁要帮忙拉上窗帘吗?」 社长如此说道,然后拿起相机包。 为了避免有人从中庭目不转睛地窥视社办,所以大家最近都会确实拉上窗帘。尼克说「那我去吧」,打算走向窗边。 「不,还不用。今天我会在这里逗留一会儿,我晚一点会拉上。」 赛隆说。 「喔,是吗?」 珍妮说。接着,由于她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所以她把从口袋中取出的钥匙放回原位。 然后,赛隆毫无顾忌地在大家面前说: 「梅格,我有点事要跟你说,事情立刻就会说完,所以我希望你能留下。之后我会送你到校门口。」 这句话引起了娜塔莉亚的注意。 「哇!赛隆真是大胆!那么,我要躲在哪里好呢?没关系,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娜塔,给我闭嘴,你得跟我们一起离开——那么.就拜托你了。」 拉利训了娜塔莉亚一句,然后仔细地把围裙放回架子上 ,穿上制服外套。 「再见啦。」 拉利一边将其他三人推出门外,一边离开社办。 留在社办内的人是赛隆,以及仍坐在沙发上的梅格。 梅格露出了同时带有不安、难过、愉快等情感的复杂表情。也就是说,那张平常不太会表现出情绪的扑克脸,这会儿宛如能乐面具似的一直变换表情。 赛隆站在门边凝神倾听,确认四人的脚步声已远去后,便对梅格说: 「抱歉,突然提出这项要求,我立刻把事情说完。」 「好……好的!不、不过!那个呀!住结婚前!不能做那种事喔!」 「咦?——不,那个,嗯,我不是要说那种事。」 赛隆稍微有点脸红,并移开视线。 「啊?是。」 梅格确实地望着赛隆。 「关于刚才所提到的采访。」 「啊……是。」 「我知道梅格对于探听特雷兹的谜团这件事并不感兴趣。」 「…………真不愧是赛隆。没错!」 梅格的想法老实地反应在她的表情上,她看起来有些许愤怒与不安。 「关于调查特雷兹同学这件事,我是反对的。他不单是我的挚友莉莉亚的朋友,而且我认为任何人都有不欲人知的秘密。」 「嗯。」 「话虽如此,我之前……的确做了那种事。追查别人的事,揭发别人的秘密。我似乎是想说自己是对的,而且还得意地说了大话……」 「嗯……」 「结果,我把一个人逼入了绝境。我觉得那样的我并没有资格自以为是地说出『大家收手吧』那种话……」 「嗯。」 赛隆默默地听梅格说,并且静静地持续表示同意。 「我完全不认为特雷兹同学是刺客喔。不,我反倒希望他是一个冒失的刺客……」 赛隆望着梅格哀伤的笑容: 「我认为梅格就算说出来也无妨,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什么?要告诉谁什么事情?」 「把『特雷兹成了新闻社的采访对象』这件事告诉休尔兹同学。」 「…………」 「然后,就算浅漏情报的事被社团的大家知道,我也绝对不会责备你。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说这件事。」 「…………赛隆你真的很厉害耶,可以看出我在想什么……」 「梅格,你没有必要在休尔兹同学与新闻社之间左右为难,并为此所苦喔。任何人都有秘密,这次的秘密不是『梅格你一个人的』,把这项秘密当成『我和梅格的秘密』吧。」 「啊,真是的!赛隆你真棒!」 梅格一扫阴霾,露出笑容说: 「那么,我之后会打电话请莉莉亚告诉特雷兹同学,要他多注意!那样的话,对方就会有所戒备,秘密被揭露的可能性也会降低!」 「嗯,那样做很好。」 赛隆深深地点头后,看了手表。 这只惠特菲尔公司制的高级手表是赛隆的母亲在赛隆进入高等学校就读时送给他的礼物。 这只表非常昂贵,即使便宜卖出,也能筹得足够旅费,让他从洛克榭的任何地方返回家乡。 「让司机等太久的话,司机会担心的。那么,我们就把门锁上,准备回家吧。」 「好的!——不过,在这之前,请告诉我时间!」 「咦?梅格不是也——」 赛隆一边指着她的左手腕,一边歪着头。 梅格的手腕上也同样戴着惠特菲尔公司制的高级手表。这只手表是赛隆手上那种手表的女性款,当赛隆的母亲逼迫赛隆选出聘礼时,赛隆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只表。 「是的!我有戴手表!虽然手表的时间非常准确,不过我还是想要知道赛隆的时间。」 「……?」 赛隆一边歪着头,一边以秒为单位,回答出自己左腕上那只表目前所显示的时间。虽说这只表的时间很准确,不过既然是机械式手表的话,一天还是会产生数十秒的误差。 「好!我现在要对时了!」 梅格转动旋钮,将旋钮拉出。接着,她把自己的时间调成连秒针都跟赛隆的时间一样。 「调好了!」 梅格开心地朝着左手腕说,赛隆则用正在学的贝佐语对她说: 「我的时间……未必是……正确的……那样……没关系吗?」 梅格立刻使用相同语言来回答: 「我不介意!一样的时间才好!」 第六章「要担心的人是我」 「你好,这里是休尔兹家!」 『晚安,莉莉亚。抱歉,那么晚还打电话给你。』 「喔,是梅格呀,没关系,今天妈妈难得还没回来。最近这几天,妈妈那边的状况似乎很混乱。」 『我刚好有一件事想要赶紧告诉你——』 「什么事?不管是什么消息,我都不会惊讶,我会好好听你说完的。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所以我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动摇喔!」 『因此,为了探查特雷兹同学的谜团,新闻社已经开始行动了。』 「…………」 『莉莉亚?』 「啊,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好吃惊!嗯!吓一跳!真的吓一跳呢!」 『咦?……啊,嗯,对不起,事情好像变得很怪。』 「为什么梅格要道歉呢!不要紧的!」 『嗯。哎呀,虽然我觉得特雷兹同学其实没有什么秘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跟你说一声,请把此事告诉他,要他多留意。」 「…………」 『莉莉亚?』 「嗯、嗯!他没有什么秘密喔!没有!梅格,谢谢你!我会确实告诉特雷兹!」 『嗯。还有,这件事是我刚刚想到的,所以我很烦恼,不知道该不该说——』 「嗯。」 『莉莉亚,你跟特雷兹同学两人可以一起来新闻社的社办一趟吗?然后,你们只要跟大家聊过后,我想应该就能消除那些加油添醋的疑虑,大家也许就会停止调查这位处得不错的同学。因为舞会的时候,我没有向大家介绍……』 「说、说、说、说得也是呢!好主意!」 『到时候,我会通知莉莉亚,然后莉莉亚再去通知特雷兹同学!』 「我、我明白了!」 梅格在自家客厅内放下电话后,她弟弟库尔特立刻白了她一眼: 「姊姊,你平常总是说,那么晚还打电话,会打扰到别人的。」 梅格有两名弟弟,这位较年长,年纪较小的约翰已经睡了。 许特劳斯基·库尔特今年十二岁,有着像姊姊那般的白皙皮肤与黑发,外表看起来很活泼,实际上也是一名个性开朗的少年。 他从今年年初开始成为高等学校的学生,并成为梅格的学弟。因此,他们在早上会一起坐车上学。 库尔特的洛克榭语程度远比梅格来得高,几乎与母语没什么两样。他在家里和家人说话时,也会积极使用洛克榭语。 「没关系的!因为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话说回来,你该去睡觉了吧?你这样会感冒喔。」 由于梅格回答时用的是自己的母语,所以两人是用不同的语言在交谈。 刚洗完澡的库尔特穿着用来取代睡衣的t恤与短裤,仍在用毛巾擦头。 「是是,浴室现在没有人喔。」 库尔特如此说完后,便从冰箱中取出一瓶牛奶,站着连喝了三杯。他把所剩无几的瓶子放回冰箱后,便用洛克榭语坦率地留下一声「晚安」。 「啊!」 正当他打算离开客厅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露出窃笑: 「对方是赛隆哥吗?如果是的话,那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呀?」 「不是喔——是莉莉亚。」 「什么嘛,原来是勇者大人啊。所谓的『重要』是有多重要呢?」 弟弟问道,姊姊则老实回答: 「没什么,这件事不是你似乎会喜欢的那种『国家等级的谜团』喔——晚安。」 *  *  * 这天,艾莉森·休尔兹在过了深夜十二点才回到家。 「悔过书写不完……」 这位母亲全身无力地回到家中。 「给你,辛苦了。」 莉莉亚把一杯加了很多砂糖与牛奶的茶递给母亲。 「喔?喔?谢谢。」 艾莉森连军服都没脱,就一屁股坐进沙发。自从空军有军服以来,颜色一直都是不显眼的深红色,而且在将士当中的评价并不好。 「那份悔过书要归咎于那架为了救我而使用的攻击机对吧?」 「算是吧,军方真是小气。」 「归功于妈妈,我得救了,谢谢。」 「没什么,救助孩子可是父母的义务喔。」 「妈妈使用了连战车都能摧毁的机炮对吧。」 「嗯,是有那么一回事——我要喝茶了。」 到这个时间仍还没就寝的莉莉亚向正在喝茶的母亲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嗯,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如果特雷兹的身分在学校内被人知道了的话,你觉得情况会变得如何?」 由于艾莉森不像某个人那么怕烫,所以她咕嘟咕嘟地喝着热茶。接着,她很干脆地回答: 「嗯,应该会成为一件震撼洛克榭的大丑闻吧。大批记者会连续好几天都涌进校园内,引发非常夸张的骚动。哎呀,毕竟是国家等级的谜团嘛。」 「呜哇……」 莉莉亚仰望着天花板,崩溃似地发出惨叫。 这位母亲并不了解女儿的烦闷心情,而是拿着杯子,呼了一口醇厚的气息。 「啊,甜甜的茶真好喝。」 *  *  * 隔天早上。 第四月过了一半后,春意也日趋浓厚。这天,首都的天空从早上就非常晴朗,阳光很温暖。 早上的第四高等学校慢慢地变得热闹起来。 在校园内,结束晨问练习的运动社团成员正跑向社团大楼的淋浴间。 虽然淋浴间的数量绝对不算少,不过如杲能早点淋浴的话,之后当然就能轻松地整理服装仪容,所以每天早上大家都会抢着使用淋浴间。 在这所学校内,共用设施都是先抢先赢,完全不存在「因为是高年级,所以享有优先权」这类惯例。 有些学生虽然没有参加社团,但每天还是习惯提早到校。这类学生也开始稀稀落落地出现在校园内。 这类学生也被称为「清晨组」。由于他们讨厌圆环接送区与校门口的拥挤人群,所以他们每天都会刻意提早到校。 在这段闲暇时光,他们会在教室内自习,或是与朋友聊天。 另一方面,在学生宿舍内,大部分学生仍在宿餐内吃早餐。而此时大多数人穿的不是制服,而是便服。 由于他们只需几分钟就能抵达校内,而且也不需穿越拥挤的校门口,所以他们早上完全没有赶着上学的理由。 由于离开宿舍后,接着只要穿过校园,就能前往最近的教学大楼,因此住宿生能够在即将上课前从容地走入教室。相对地,也有许多住宿生会因为大意而迟到。 在那些住宿生中,有一名男学生从宿舍玄关走出来。 这名黑发男学生身穿制服外套,没有穿大衣,他大概是不怕冷吧,所以也没有穿毛衣,手上提着一个有点大的皮制包包,感觉像是要去旅行。 赛隆在宿餐出口看到他的身影,并盯着他瞧。 「特雷兹?——他今天怎么那么早?还有,那个包包是啥?」 赛隆一脸惊讶地嘀咕。 「不,就算去探听也没用。」 接着,赛隆走向自己的房间。 正当赛隆返回宿舍,在房间内换上制服时,特雷兹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室内,并如此说道: 「我来了喔,莉莉亚,早安。」 莉莉亚转身说: 「嗯,早安。」 「咦?」 莉莉亚的脸色很糟,把特雷兹吓得往后缩。 她 的眼睛下方明显浮现出淡淡的黑眼圈,连平常直顺的长发看起来也乱糟糟的。 特雷兹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 「怎么了?」 「没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才怪,是关于你的事情。」 「咦?」 特雷兹有些讶异地等待对方的下文。 「关于你的真实身分,我要跟你谈一下。」 莉莉亚说出不符合特雷兹期待的话后,特雷兹便很没劲地回答:「喔。」 「那么早就把你叫出来,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这件事很重要。」 莉莉亚小声说,特雷兹也将声音放低: 「我是从宿舍过来的,所以没关系喔。莉莉亚应该比我辛苦对吧——那么,是什么事?」 由于没有人会一大清早就便用这间教室,所以除了走错教室的学生以外,应该不会有人来。尽管如此,两人还是很谨慎。 每当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时,莉莉亚就会暂停交谈。莉莉亚以这种方式坦白地将新闻社的事情告诉他。 特雷兹一面听一面点了好几次头,以示完全理解莉莉亚想说的事。 「啊,原来如此。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吗?谢谢。」 「什么!——与其说是担心,倒不如说是那个!」 「那个?」 「哎、哎呀——总之——你的真实身分要是被人知道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很严重!明白吗?要多留意新闻社喔!除此之外,行事也要低调一点!」 「我明白了,我会那样做的——不过,我们应该不必那么在意关键的部分吧……」 特雷兹悠哉地回答,莉莉亚则相当不悦地对他说: 「为什么?你的危机意识似乎有点不足喔?」 「因为——」 特雷兹很干脆地说出理由: 「没有『证据』。」 「什么?」 「证据,就是那个……可以证明我是『某某人』的证据。」 特雷兹含糊地带过「伊库司托法的王子」这个词。 「不管对方怎么追查,只要对方没有决定性证据的话,我只要彻底装傻就行了。举例来说,即使知道真相的莉莉亚说出『那个人是「某某人」』,我应该还是会坚决否认,并持续说『你有证据吗』吧。」 「…………」 莉莉亚楞了十二秒。 「原来如此。」 接着,她终于拍手,露出开朗表情。 「是那样啊……原来是证据呀。」 莉莉亚放下心来,有如喝醉般地把身体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 「什么嘛,害我那么担心,像个笨蛋似的……」 「尽管如此,刺客还是很帅气呀!大家干脆就把我当成刺客吧。」 「笨蛋!」 「哎呀,我承认体育课的事很不妙,我不会再做那么夸张的事了。」 「拜托你了喔。话虽如此……」 「嗯?」 「我似乎稍微能体会你过去所受的苦。我明白了。」 「我就说吧。」 「我明白了。」 「嗯。」 「我明白了。」 「嗯?」 「我明白了。」 「啊……你的意思是『不想明白』啊。你是想说,由于我对莉莉亚有所隐瞒,所以你不想明白我的心情与辛苦。你是想说,你很气我一直处于必须隐瞒身分的立场,并隐瞒了许多事。」 「直觉灵敏的人会讨人厌喔!」 「我要去教室了。」 莉莉亚带着睡眠不足的表情站起身来。 「我送你一程吧。」 特雷兹对她说,并陪她一起走。特雷兹帮莉莉亚开门,接着把门关上。 莉莉亚简单地向他道谢,并发现特雷兹带着一个大包包。 「你之前有带这种包包吗?」 「啊,我从今天开始换成新的了。」 莉莉亚与特雷兹一边在学生数量逐渐增加的走廊上行走,一边持续交谈。由于谈话内容并不严肃,所以莉莉亚的语气很轻松。 「为什么?再说,这不会太大吗?」 「是那样没错,因为我最近开始使用参考书了。我经常会到图书馆借很大本的书,而且我还要放整套体育服。」 特雷兹回答得很干脆。 「什么?」 莉莉亚没有认同他的回答,并歪着头说: 「所以,你为什么需要那么大的包包呢?」 「咦?因为换教室时,我要把东西带着走啊——」 「你为什么不使用置物柜呢?」 莉莉亚歪着头说。 「那是什么?」 特雷兹也歪着头。 几分钟后。 两人来到中央校舍的置物柜区。 位于学校中心的中央校舍是最大的校舍。该校舍一楼的大部分区域都用来摆放数量庞大的置物柜。 木制置物柜的门采用横开式,上下都留有细缝,即使不小心上锁了也不要紧。 虽然长方形置物柜整齐排列的模样宛如墓地,但此处与墓地不同,每天都非常热闹。 在第四高等学校内,学生们经常得走一大段路到其他教室,如果一整天都把所有教科书带着走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的,所以学生们会把东西放进置物柜。 现在刚到校的学生也会把个人专用置物柜的锁打开,取出教科书与笔记本等必要物品。相对地,学生们也会把暂时用不到的物品放进置物柜,特别是运动社团的成员,他们会将整套体育眼或运动服放进置物柜。 特雷兹一边看着置物柜,一边非常佩服地说: 「喔喔!原来只要这样做就行了呀!」 身旁的莉莉亚非常惊讶地说: 「啊,你还真的不知道呀!」 「转学时,校方没有向你说明吗?」 「我是有听到『中央校舍有置物柜』,我还以为那是指『用来长期保管行李』的设备。没想到可以每天这样用!原来如此!每上完一堂课后,只要使用置物柜就行了,真是方便呀!」 「天啊……」 「那么,这个应该如何使用呢?」 特雷兹问道,莉莉亚则简单地说明。 首先,要先调查自己所分配到的置物柜位在何处。然后,要事先插上名牌,让置物柜变得一目了然。在锁方面,要自己准备小型的挂锁或号码锁。只要去小卖部,就一定买得到。 「嗯嗯。」 「另外,由于这里也有临时置物柜,所以先记住吧。如果无法立刻知道自己的置物柜号码的话,也可以暂时使用临时置物柜。」 「什么是『临时置物柜』?」 「跟我过来。」 由莉莉亚领头,特雷兹跟在后面地走了一段路后,来到宽敞置物柜区的最旁边,也就是中央校舍的边缘。 「就是这一带。」 莉莉亚一边指着同样排列在一块的置物柜,一边说。 虽然此处的置物柜同样排列得很整齐,不过由于此处位在建筑物的边缘,所以置物柜被排成了u字形。而且仔细一看,此处的置物柜全都没有名牌。 「这个角落全都是临时置物柜。也就是说,这里的置物柜不是任何人专用的。设置目的在于,当行李太多而装不下时,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临时置物柜。不过,如果自己有一个专用置物柜的话,大致上就够放了,我没有使用过临时置物柜喔。」 「嗯嗯。哎呀,既然那么大的话,替换衣物与教科书应该全都放得下吧。」 特雷兹望着成排的置物柜,并发现置物柜几乎都有上锁。 「现在有上锁的置物柜就代表有人使用。也就是说,完全没有空的置物柜。」 「的确如此……我记得之前看到时,到处都是空的呀……临时置物柜有那么受欢迎吗?」 莉莉亚歪着头思索。特雷兹说: 「哎呀,算了。我先去询问我自己的置物柜号码——总之,谢谢你,莉莉亚。」 第七章「证词与推理」 证词一。 证人是亚瑟·席亚斯与苏菲亚·乌雷利克斯。 两人皆为六年级学生,分别担任戏剧社的社长与副社长。 「喔,有那样的转学生呀,我们学校很少有来自伊库司王国的学生。」 「我也没见过。那名转学生怎么了吗?尼可拉斯学弟。」 「其实,接下来的事希望两位能够保密——他似乎能够与新闻社成为好朋友喔,而且他也是梅格蜜卡的朋友的熟人。因此,我们想要举办一个类似欢迎会的活动,并用一些与伊库司有关的点子来给他一个惊喜。」 「喔,不错嘛。」 「对转学生来说,交朋友并不容易。」 「因此,我正在暗中到处探听,以事先调查关于伊库司的情报。无论是什么样的事都行,学长姊们知道些什么情报吗?」 「嗯,就算你那样说,可是我没有去过伊库司喔,也没有伊库司的朋友。」 「我也是喔。虽然我很想帮新闻社的忙……说起来,我以前曾经听说克兰茨老师有去过伊库司。」 「喔,这是一项很重要的情报——那么,关于那名转学生,你们知道些什么吗?即使是传闻也无妨。」 「我完全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点点——听社团里的女生说,他似乎是个文武双全的帅哥。不过,对于女孩子的告白,他却说了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来拒绝。」 「喔,苏菲亚学姊,这件事可以详细告诉我吗?』 「我也只是间接听来的……据说我们社团的女生有朋友对那名转学生一见钟情喔。由于转学生来自伊库司,很有异国情调,所以那个女生立刻就向他告白。结果,她被彻底拒绝了。」 「喔,这真是有意思呀。」 「接着,那个女生问他说『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有的话,我就会放弃』。」 「那么,他怎么回答?」 「这件事说来也怪——据说,他露出很认真的表情,并回答说『我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我想知道』喔。」 「啊?——连他自己也不了解自己的感情吗?这事可真怪呀。」 「就是说呀,那名女生也只能歪着头。不过呀,她应该是觉得自己被甩了,所以就放弃了。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原来如此。不过,还是很感谢你。很抱歉,占用了两位的时间。」 「没关系,毕竟我们很感谢新闻社。」 「如果又有什么无法跟其他人商量的事情,请务必来找新闻社。」 「呵呵,我会那样做的。」 「那个,尼克学弟……我有件事反而想问你——」 「好的,是什么事呢?亚瑟学长。」 「最近,新闻社有开始大规模地使用临时置物柜吗?」 「不,我没听说过那种事,怎么了吗?」 「嗯,最近两个月,跟以前相比,临时置物柜总是有人使用。这样很不方便呀,会对社团活动造成很大的影响。」 「你们社团会使用吗?」 「想要发放做好的小道具或印好的剧本时,会非常方便。我们会把完成的物品事先放进临时置物柜。由于社员们都知道号码锁的密码,所以大家能够各自去打开临时置物柜,带走物品。即使没有社团活动,也能够发放物品对吧?」 「原来如此,那真是方便呀!这是戏剧社想出来的法子吗?」 「不,从好几年前开始,每个社团几乎都会那样做喔。我们可以说,以号码锁来上锁的临时置物柜的使用者不是个人,而是社团。由于这种作法育点偏离了『提供给学生临时使用』这项原本的用途,所以我们也不太能够大声张扬……」 「听到了有用的情报,新闻社也立刻来效法——」 「请不要那样做。更重要的是,如果你们愿意报导『临时置物柜不足!校方应该增设更多临时置物柜!』这件事的话,我们会很高兴喔!」 证词二。 证人是雷娜·波曼。 她就读六年级,担任管弦乐社社长。 「特雷兹·贝因?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他是谁?」 「他是从这个月开始在本校就读四年级的转学生喔,波曼社长。」 「既然那样的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对吧?娜塔莉亚学妹。」 「话也不能那样说。那么,即使你不知道特雷兹的事,那你知道伊库司王国的事吗?」 「我没去过。你应该问够了吧?我现在很忙。」 「午休还没结束呀。」 「我跟某某人不同,我要忙着处理社团的事情。休息时间还得去音乐室拿乐谱呢。」 「什么?没有放在临时置物柜里吗?」 「你不知道吗——最近,临时置物柜很抢手喔。由于总是没有空的,所以我们不能再依赖临时置物柜了。」 「喔,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临时置物柜真是靠不住,就像某某人那样。」 「虽然我不知道某某人是谁……但那家伙应该是个派不上用场的人对吧。」 「我是在说你喔!请你偶尔也要来管弦乐社!」 证词三。 证人是家庭科教师蕾妮·克兰茨老师。 「喔,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赫本同学呀。」 「好久不见,克兰茨老师——夏天时,受到您的照顾了。」 「哪里,我才要向你道谢,你是很称职的基层工作人员喔!」 「我感到很荣幸——话说回来,听说老师曾经去过伊库司王国,是真的吗?我是听亚瑟学长说的。」 「没错喔,我最喜欢旅行了,我是三年前去的。」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虽然我有点感兴趣,不过很少有人去过那里。」 「是个很棒的地方喔!该怎么说呢,像我们这样的首都人对于『山脉国家』会有什么样的想像呢?」 「这侗嘛……像是『陡峻的山脉』、『大雪』、『过着传统生活的淳朴居民们』之类吗?」 「没错没错。感觉上,那种我们想像中的『简单明了的山脉国家』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呈现在我的眼前。」 「原来如此……虽然这个问题有点怪,不过所谓的『过着传统生活的居民们』是有多传统呢?透过烧柴来煮饭之类的吗?」 「虽然首都郡斯特与名为穆西凯的城镇已经有天然气可以使用,不过除此之外的地区,至今仍是使用柴火喔。小山谷之类的区域,可是连电力都没有喔。」 「那还真是相当传统啊。古老的传统技艺之类的也仍然存在对吧?」 「是呀,黄金手工艺品最具代表性,大婶们能够很灵巧地做出细致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手工艺品喔。」 「那么,也有武术之类的吗?」 「不愧是赫本同学呀,你对那种事很有兴趣对吧。由于当地很盛行狩猎,所以我听说每个男人都能熟练地使用步枪,据说没有男人不会射击。」 「嗯嗯,那格斗技之类的呢?」 「不晓得,我没有问得那么详细。」 证词四。 证人是史黛菈·惠特菲尔与玛格丽特·威士拿,两人皆为三年级学生。 「啊,是麦斯威尔学长,你好。」 「你……你好……好久不见……」 「啊,嗯,你们好。」 「听说学长和同年级的女生缔结了婚约,恭喜你。」 「恭喜你——我、我就先告辞了。」 「咦?啊——我们两个这样交谈是不是不妥呀?」 「不,学长不用担心, 玛姬她又有了喜欢的人,她正和那个男生交往中。对她来说,被学长彻底拒绝反而是好事。」 「…………是、是吗?」 「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好地向学长道过谢,非常感谢你。」 「啊——不客气。」 「那么,我就告辞了。」 「啊,请等一下……我有件事想问。」 「什么事?如果是关于莱纳斯的话,他今天也很有精神地在工作,祖父很中意他。」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要问的是别的事情。史黛菠你对伊库司托法熟悉吗?」 「伊库司托法?伊库司王国吗?我不熟。」 「是吗,既然那样的话,就不打扰你了。抱歉,占用你的时间。」 「这件事跟新闻社有关吗?」 「算、算是吧。」 「虽然我不知道伊库司王国的事情,但最近我很在意一件事。」 「什么样的事?」 「临时置物柜会发出很香的气味。」 「什么?」 「临时置物柜。只要走到临时置物柜所在的角落,就会闻到非常香的气味,气味类似玫瑰或柑橘类,我对气味很敏感。」 「…………」 「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我觉得很奇妙。」 「…………」 「再见。」 证词五。 证人是就读四年级的莉莉亚·休尔兹,四年级生。 「嗨,梅格。」 「嗨,莉莉亚,你今天好像很有精神耶。」 「还算不错。」 「真抱歉,让你担心。」 「不用客气喔。今天我要说的是别的事情,梅格,你有多的锁吗?」 「锁?——用来锁置物柜的吗?」 「没错,如果你有多的,我希望你能转售给我,因为你之前说过『我买了两个,有一个没有在用』。」 「抱歉,那个备用的锁现在被库尔特拿去用了。」 「啊,是吗!说的也是……」 「是要给特雷兹用的吗?」 「对呀,他转学过来明明已经好几天了,竟完全不知道置物柜的使用方法!真令人惊讶。然后我叫他去小卖部买,却一直缺货中。」 「那样啊……如果不是新学期的话,小卖部也许不会进货喔——咦?不过,我上个月还有看到好几个呀……」 「嗯,该怎么说呢,听说锁突然变得很抢手,一进货后,立刻就卖掉了。」 「嗯。」 *  *  * 十八日的放学后。 「嗯,证词就只有这些吗?」 珍妮,琼斯在新闻社社办内听完社员各自的报告后,表情不悦地说。 珍妮盘腿坐在沙发上,几乎快要露出内裤。不过,由于实际上内裤并没有走光,再加上她平常的坐姿就是那么不雅,所以坐在对面的三个男生早已不介意。 「唉,我们已经尽力了。」 拉利很干脆地说,并把手伸向桌上的饼干。 今天的点心是装在四方形罐子内的综合饼干。 种类非常丰富,有巧克力口味、咖啡口味、红茶口味,以及各种水果口味。 「喂,拉利,巧克力口味是我的!」 对拉利投以尖锐视线与言词的人当然是娜塔莉亚。她一边用食指把眼镜的位置调正,一边对停下手来的拉利说: 「今天我就是为了要吃那块饼干才来上学的。」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改吃这个沾满砂糖的饼干吧。」 拉利的手在罐子上移动。 「那个也是我的!我就是为了要吃那块饼干,才选择了第四高等学校!」 「……那么,杏子口味。」 「那个也是我的!我就是为了要吃那块饼干,才诞生在这世上!」 「……那么,香蕉口味。」 「那个也是我的!我就是为了要吃那块饼干,才创造了这个世界!」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 尼克对两人的话置若罔闻,露出一贯的优雅笑容,相当乐观地说: 「这不算什么,我们不是于刚开始调查吗?好戏才要开始喔。」 梅格与赛隆仅仅做了报告,没有积极参与对话。 娜塔莉亚喀滋喀滋地吃着饼干,并说: 「不过!真奇妙呀!」 「什么事?娜塔。」 「你没有发现吗?警部。」 「谁是警部啊。」 「没什么,只是很简单的推理喔。在这些报告中,临时置物柜的事情不是屡次被提起吗?」 「嗯?——啊,说起来,的确是如此。不过,我觉得你只是在再次确认事实,而不是在推理。」 拉利点头说。珍妮也表示同意,并带点讽刺地说: 「真是相当不错的情报。那么,有谁说过要调查临时置物柜吗?」 赛隆说: 「我上了四年级后才知道,原来各个社团都会暗中把临时置物柜用来发放物品。」 梅格说: 「我今天又学到了一件事。虽然很狡猾,但我觉得很方便。」 拉利说: 「新闻社也要准备一个锁吗?」 娜塔莉亚: 「我赞成!如果买了点心,就可以先放在那里面!午休时间可以吃!」 接着尼克说: 「大家,等一下!我们是不是偏离主题了啊?大家打算把临时置物柜的事情写成报导吗?」 虽然尼克想要努力地把主题拉回来,不过事实上,既然没有特雷兹的情报的话,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大家都默默地伸手拿了饼干。 「事到如今,我看还是直接问本人比较快吧?就说『我们要把你的秘密写成报导,请告诉我们』。」 拉利一边喀滋喀滋地吃,一边说了如此没劲的话。 「喔,这真是个好主意呀!自白药水就交给你准备罗!」 娜塔莉亚将两块不知是今天的第几块饼干同时放入口中。 「珍妮社长……你对于这些社员们的沸腾热情有伺看法?」 尼克语带讽刺地说。 「哎呀,既然真的搜集不到情报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珍妮仅如此回答。尼克完全理解她的意思,失望地垂下肩膀。 「连社长的情报网都掌握不到转学生的情报吗……」 「嗯,就是那样。毕竟对方是转学生嘛,明年的此时,我想应该能够取得更多情报。」 听了一连串对话后,梅格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着实放心不少。 梅格笑容满面地伸手拿了饼干后,与坐在对面的赛隆四目相交,并对他嫣然一笑。 「…………」 赛隆稍微抖动了一下,然后伸手拿了茶杯。 珍妮一边咬碎饼干,一边说: 「尽管如此……临时置物柜的情况还是很奇怪呀。」 接着珍妮又很干脆地丢下一句: 「算了,怎样都好。」 「你还真理智呀,吉·吉。」 拉利对内裤若隐若现的珍妮说。 「我们干脆就照尼克所说的那样,去调查这个『临时置物柜大爆满之谜』,并写成报导如何?也许其中隐藏着什么重大谜团喔。就算说成是里面有妖怪盘踞也行喔,最近的报导都太严肃了,久违地来篇假新闻也不错吧?」 「不行呀。」 过去曾说过「只要加上问号,就什么内容都能写」的珍妮很干 脆地舍弃了拉利的建议。 「为什么?」 「那是因为——」 除了知道答案的尼克以外,其他四名社员都一边望着珍妮,一边听她说。 「『神秘的置物柜』这个题材我在去年年初就用过了喔——我写的内容是,听得懂人话的双头蛇住在置物柜中。」 这天的社团活动同样也是在喝茶、吃点心、聊天中落幕。 自从珍妮的发言让大家深受感动,或把大家吓傻后,就没有人再提到关于报导题材的话题。 结果大家聊的话题是,像个学生般用功读书,以及即将到来的段考。梅格稍微说了「合唱团的新社员开始活跃」的事,拉利与赛隆则聊了关于训练的事。 「这个社团内没有人对历史的浪漫感兴趣呀,我还是去加入历史研究社吧。」 尼克如此说道,稍微闹了一下别扭。顺便一提,那种社团并不存在。 当窗外的景色开始染上暗红色时,珍妮一边啪啪地拍手,一边站起身说: 「啊,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呀。好了好了,茶会要结束罗。」 于是大家开始准备返家。 「回家吃饭吧!」 娜塔莉亚一边说,一边收拾已空无一物的饼干罐。 「为什么你这样还是不会变胖呢?」 拉利问道。 「那我不是还能吃更多吗?」 娜塔莉亚答非所问地说。 六人俐落地完成打扫与收拾工作后,便一起走向校门口,然后在校门口道别。只有赛隆仍留在校内,走向宿舍,其他五人则踏上归途。 赛隆走了几分钟后,回到自己房间内,立刻换了衣服。 他换上学校指定的运动服,穿上运动鞋。运动服的基调是绿色,奶油色的手臂部分上有一条红线。 赛隆离开宿舍,一如往常地做完热身运动后,便开始在几乎没有人影的校区内跑步。 赛隆在宽敞的校区内跑了一圈,让身子变暖后,便依照拉利为他设计的训练菜单来运动。 他时而在校园内的固定场所全力冲刺,时而拉单杠,时而在草坪上做仰卧起坐。他一天至少会做一次运动,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会在早晚各做一次。 赛隆舒服地流了一身汗,使用校园内的水龙头来喝水后,便返回宿舍。 由于他担任宿舍助理,所以他的房间比一般房间宽敞一些。他将运动服晾起来,换上t恤加短裤这种简单服装,然后走向宿舍澡堂。 宿舍澡堂非常宽敞。 此澡堂引以为傲之处在于,宽敞程度宛如饭店的大澡堂、好几个温度不同的浴池、成排林立的大量水龙头,学生们对于澡堂的评价非常好。即使不是住宿生也能进来洗澡,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怎么多。 赛隆先在淋浴间把汗水冲掉,稍微洗了身体与头发。接着,他走进附近没有其他人在的温水浴池内泡澡。 赛隆决定要泡久一点,并开始发呆。接着,有一名男生稍微弯着身子,从赛隆的右侧走了过来。由于澡堂的天窗敞开着,所以水蒸气会往上弥漫,视线并不怎么清楚。 这名男生留着一头黑色短发,体格很结实。 他的体格似乎跟每天都会锻链肌肉的拉利一样,搞不好比拉利还要强壮。才刚开始训练没多久的赛隆完全比不上他。 「嗨,赛隆。」 这名男生喊了一声赛隆的名字,走到赛隆身边,泡进浴池内。 由于终于可以看清脸孔,再加上声音,所以赛隆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就是今天新闻社所谈论到的转学生,特雷兹·贝因本人。 「嗨——我好像是第一次在澡堂内遇见你?」 特雷兹点头。 「最近我才知道这个时间人最少喔。」 特雷兹如此说道,并将背部靠在浴池边。 特雷兹朝着天花板呼了一口气后,便突然转身向左侧的赛隆道谢: 「谢谢你。」 「啊?——怎么了?」 赛隆惊讶地反问。 「你明明是新闻社的成员,却告诉我要注意新闻社。」 特雷兹很干脆地回答。赛隆一瞬间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 特雷兹淡淡地回答问题: 「有许多理由。首先,告诉我这件事的人是莉莉亚。虽然莉莉亚没有说,不过从情报的准确度与新鲜程度来看,她肯定是听许特劳斯基同学说的。许特劳斯基同学是新闻社社员,同时也是莉莉亚的挚友,而且莉莉亚有向我介绍过她,我也有跟她说过话。在我的印象中,她与莉莉亚相反,是一位个性很温和的女孩。她似乎是那种会在新闻社与挚友之间左右为难,独自烦恼,最后还是选择保持中立的人。」 「……然后呢?」 「如此一来,肯定有某个人带着成为她的共犯的觉悟,在许特劳斯基同学的背后用力推了一把。那个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许特劳斯基同学解忧。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呢?——除了同时身为社员与她男友的赛隆以外,还会有谁呢?」 「甘拜下风……你真是个名侦探呀。」 「正因如此,所以我有向你道谢的理由——谢谢你。」 「不客气。」 接着,两人呆呆地在浴池中泡澡,暂时没有交谈。 「其实——」 赛隆一边望着天花板,一边小声说: 「在今天的社团活动中,我得知大家对于特雷兹的调查并没有成果。社员们的干劲明显减弱了,今后大概也不会有成果。」 「太好了,得救了。」 特雷兹简单地笑着回答。赛隆稍微望了他一下,并说: 「任何人应该都有不欲人知的秘密吧。」 「咦?——你是把我身上带有秘密当成前提吗?」 特雷兹稍微感到惊讶,赛隆则确实点头: 「是呀——一般来说,如果遇到这种事的话,应该会产生『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人怀疑,真是讨厌啊』这种想法。不过,特雷兹你却完全没有生气,刚才甚至还放心地说『得救了』。」 「这次你才是名侦探呀,败给你了。」 「哎呀,虽然我无法想像那是什么样的秘密,但我也不会去寻求真相。话说回来——」 「嗯?」 「下次,你要不要跟休尔兹同学一起到新闻社露个面?」 「喔。」 「那样做的话,首先,梅格会感到放心。然后,你可以见到那位想知道秘密,且名为尼可拉斯·白朗宁的历史迷。我认为,如果你们能够消除误会与疑虑的话,彼此就会感到很爽快。」 「啊,我懂了,我会试着和莉莉亚商量看看——校园生活果然很开心呀。」 特雷兹威慨地嘀咕,赛隆则对这句话感到疑问: 「你在伊库司王国没有就读高等学校吗?」 「咦?——嗯,因为我住在小山谷中,所以我的家庭教师一直都是村子里的老爷爷与老奶奶。」 「尽管如此,你还是跟得上这所学校的课程,我真的觉得你很厉害。」 赛隆表示赞叹。 「多谢夸奖。」 特雷兹语带轻松地回答。他完全不能提到村子里的村民们有多么优秀。 「不过,在身为学生的基础知识方面,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前几天莉莉亚总算告诉我置物柜的使用方法。她一看到我带着一个大包包,便感到很傻眼。」 「原来是那时候呀。」赛隆恍然大悟地说。特雷兹继续说: 「不过,就连学生支援 室都不知道我的置物柜号码,我觉得很奇怪,便请他们帮我调查——原来校方居然忘了申请我的置物柜!据说是老师忘记了!」 「这件事也很令人傻眼。」 「最后,我今天终于得到了我自己的置物柜——」 赛隆打断特雷兹的话: 「『由于小卖部的锁卖完了,所以还是不能用。』」 「你怎么会知道?」 「这算是新闻社的采访成果吗?嗯,是梅格从休尔兹同学那边听来后,再告诉我的。」 接着,赛隆简单明了地说明了在下午的社团活动中得到的情报。 最近这两个月,临时置物柜总是爆满,暗中将临时置物柜用于社团活动的学生们感到很困扰。小卖部的锁之所以会卖完,肯定就是这件事造成的。另外,据说临时置物柜中会散发出很香的气味。 「…………」 特雷兹默默地听他说,并在满是汗水的脸上露出疑惑表情,然后吞吞吐吐地嘀咕: 「总觉得……这件事……不……就算说了那种事也没用……」 「嗯?」 这衣轮到赛隆歪着头。 「有什么事让你感到很在意吗?特雷兹。」 「啊……有一点。」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啊,该从哪里说起好呢?首先,听了这些事情后,我想到了一件事。那件事会令人感到不太舒服喔,我可以说吗?」 「请说。」 「在我的故乡伊库司托法,两年前曾发生过一个案件。」 「案件吗?——什么样的?」 「有人把婴儿的尸体藏在首都郡斯特最大闹区的收费置物柜中。」 「发……发生什么事?」 「有一名年轻女性偷偷产下婴儿——她不知如何是好,就把婴儿杀了。」 「……然后呢?」 赛隆带着有点悲伤的表情问道,特雷兹则平淡地回答: 「由于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遗体,所以她谨慎地把遗体包起来放进包包,然后把包包放进置物柜。」 「那样做的话,遗体立刻就会发臭,并被人知道对吧?」 特雷兹摇头说: 「案件是发生在隆冬,虽说地点在长廊商店街内,不过由于伊库司托法非常寒冷,所以置物柜相当于冷冻库喔。」 「不过,收费置物柜往往都有规定最长保管日数。一旦超过规定日数,管理员就会用万能钥匙把置物柜打开。至少在首都是那样,最多只能放三天。」 赛隆说。特雷兹点头说: 「我们那边也有类似规定,该处的最长保管日数稍长,可以放五天。」 「那么,最后还是被人发现了对吧?」 「不,完全没有被人发现。」 「…………原来是那样啊!」 「喔,你知道些什么了吗?赛隆。」 「那位女性最久会每隔五天把行李取出,然后又立刻把行李放进别的置物柜。」 「答对了——虽然她年纪轻轻就在工作,不过她每次上班时,都会取出包包,然后又立刻把包包放进别的置物柜。她向管理员撒谎说,她正在从事原本被禁止的副业,置物柜中放了她要更换的衣物。婴儿的遗体在冬天时期完全变成木乃伊.即使到了春天、夏天也没有腐坏。那位女性拚命地付钱,持续使用置物柜,时间长达一年以上。」 「那么……最后是怎么被人知道的呢?」 「那是个令人感到讽刺的结果喔。」 特雷兹一边耸肩,一边说明: 「由于伊库司托法是透过观光业而变得繁荣的,所以虽然有来自邻近国家的观光客,但也有到外地打工的犯罪者。那些恶棍们想要从闹区的置物柜中抢走金钱与物品,于是趁管理员不注意时,抢走了钥匙,把置物柜中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偷走。我们应该不难想像,那些发现婴儿木乃伊的家伙会有多么吃惊。之后,他们立刻就遭到警方逮捕,那个案件也曝光了。」 「这个消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喔……」 「毕竟我们那边是乡下地方。哎呀,那案子在国内造成很大的骚动,女王也发表了评论,并针对年轻人的意外怀孕进行议论,议论范围包含了发送避孕工具给年轻人的问题,以及堕胎的问题等——哎呀,那种事情怎样都行。我想说的是,那种置物柜犯罪是存在的。到这边为止是开场白。」 赛隆用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为了避免泡到头昏眼花,所以赛隆一离开浴池,就在浴池边坐下。特雷兹也照着做。 虽然澡堂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但两人周围还是没有其他人。 赛隆理解了特雷兹想说的话,并露出严肃表情: 「也就是说,这所学校的临时置物柜有可能被人用来进行某种邪恶勾当,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对吧,特雷兹。」 相较之下,特雷兹则用普通的语气回答: 「嗯——不,哎呀,实际上也可能没有那么严重,这毕竟只是我的想像。」 赛隆持续露出严峻的表情: 「临时置物柜突然爆满是最近这两个月的事情。」 「似乎是呢。所以说,干出那种事情的人应该会是特定的某个人或某些人对吧。」 赛隆点头: 「我同意你的说法。我认为『多年来明明都很空,但从两个月前开始,使用人数却不知不觉突然地增加』这种情况是难以想像的。」 「暂时将干出那种事情的人称为『那个人』——」 特雷兹先说了这句开场白后,接着又说: 「『那个人』想要把某种东西藏在置物柜中,而且东西已经藏起来了,就像之前那位女性那样。」 「没错,那应该是一种让人绝对绝对不想带回家中或宿舍的东西……哎呀,虽然『那个人』使月了数量相当多的临时置物柜,但物品的数量会有那么多吗……?」 赛隆回答自己的问题: 「不,我不认为是那样。」 特雷兹做了否定的回答: 「我认为,只要使用一个置物柜,就能完全把那样东西藏起来喔。如果反覆地进行取放动作的话,还是会过于引人注意。」 「原来如此……是那样啊!虽然大部分的临时置物柜都是锁住的,但里面却未必都有放置物品……」 「没错,实际上,『那个人』只有把想要藏的东西放进其中一个或两个置物柜中。事先占用其他置物柜的目的在于,伪装与备用。」 「『那个人』为了让自己随时都可以使用临时置物柜,所以事先占用了大量临时置物柜。这样就能够说明为什么大部分的临时置物柜总是处于使用状态。」 「没错没错,那样的话,就能够将把东西带回住处的风险降到零。发生紧急情况时,那样做多少也能够让人较慢发现。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那个人』的确有考虑到各种情况。不过,正因如此——」 「正因如此,我们才能『感受到他那种绝对不希望这东西被人发现的坚强意志』对吧?特雷兹。」 「没错——举例来说,如果里面的东西是未满二十岁不能购买的色情杂志与酒类的话,他需要搞得那么复杂吗?锁的费用也不是什么小数字。就算被人发现,顶多也只会被老师狠狠地训一顿罢了。」 「不需要吧。」 「不需要那样做啊。」 两个男生都表示同意。 赛隆说: 「如果要我做到这种地步的话——我还是只想得到会使人确实遭到逮捕的物品。」 「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我 认为藏在里头的东西大概是——」 特雷兹很干脆地说: 「非法药物。」 「非法药物……麻药……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赛隆惊讶地睁大眼睛说。 「我们再泡一下好吗?」 特雷兹如此说道,接着他一进入浴池,让水泡到肩膀的高度后,便发出恍惚的声音: 「啊,真舒服,泡澡真棒呀。泡澡文化——万岁!」 「…………」 赛隆同样地把肩膀泡进浴池,比刚才更加靠近特雷兹。 两个男生在并不拥挤的浴池内泡澡,而且肩膀几乎就要靠在一块,这幅景象似乎会让人产生不该有的误解。不过,赛隆并没有注意到那种事。 「特雷兹?你为什么认为那是非法药物?」 「我当然没有证据——」 特雷兹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有位学生有闻到甜甜的气味对吧?」 「是啊……」 「女生的嗅觉远比男生来得灵敏,我觉得她的感觉应该没有错。那是因为,『那个人』为了尽量不要让人起疑,所以在置物柜中喷了香水。」 「如此一来,某个人就会有意地……。不,不是『某个人』。」 「说得也是,应该说『那个人』才对吧。于是,需要做到那种地步来掩饰气味,并藏起来的东西,也就是会发出气味的某种东西。既然那东西有可能是会发出气味的非法物品的话——」 「麻药——是那样啊!是名为『蓝玫瑰』的洛克榭特制麻药呀!我听说那种药会发出很特别的味道!」 赛隆指出了答案。特雷兹确实地点头: 「就是那个,原来那种药在首都有那样的名称呀。在洛克榭西部,那种药可是被揶揄为『首都药』喔。」 「…………」 赛隆默默地深深呼了一口气,接着又说: 「假设被藏在临时置物柜中的东西就是那种麻药的话……」 「啊,假设呀。」 「于是,『那个人』必定是——第四高等学校的学生。」 「说得也是,高等学校算是某种封闭空间,学校拥有严密的安全防护措施,只有教职员与学生才能进入校内。如果教职员也就是大人,频繁地使用置物柜的话,就会过于显眼。」 「那么——这件事看起来像是『那个学生』做的。」 赛隆说。特雷兹点头: 「没错——他就是麻药的走私者。虽然,那个学生。在校内制作麻药的可能性不是零,但还是很低喔。如果他有做的话,就会想要赶快把药物带到校外对吧,毕竟他不想把药物放在校内。在校内销售药物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因此,最后剩下的可能性就是走私者。由于学生隶属于麻药组织的可能性很低,所以他应该只是一个被某个组织委婉地当成小喽罗来指使的人吧。事实上,他也许并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不是麻药。」 「他既是走私者,同时也是暂时保管物品的人……『那个学生』会先在校外,例如人潮很多的闹区等处,设法领取药物,接着来到学校后,就把物品藏在临时置物柜中。然后,『那个学生』又会根据某个人的要求,把物品从置物柜中取出,带到校外交给某个人。」 「没错——不过,我认为犯人只有一个,『那个学生』是独自犯案的。」 特雷兹断言说。 「为什么?分别由不同的人来担任取货者与交货者的话,不是比较不容易被识破吗?」 赛隆询问理由。 「如果犯人只有一人,就不会为了分配酬劳而闹不和,也不会发生其中一人因为害怕而去告密的情况,或是其中一人担心有人去告密而变得疑神疑鬼的情况。而且,遇到紧急情况时,组纤只需要把一个人解决掉就行了。在同一所学校内,如果同时出现两名死者的话,就会遭到怀疑。不过,如果死者只有一人,就会被当成『不幸的意外』。」 「原来如此……那么……这种事应该不只发生在第四高等学校吧……」 「大概吧,在首都的其他学校内,应该也有人在做这种事。这是一种运用高等学校的封闭性来进行的智慧型犯罪。」 「…………」 赛隆沉默不语。 「…………」 特雷兹也没开口,接着他立刻离开浴池,快步走向冲澡处,在更衣处擦拭身体。穿上衣服后,他马上以几乎要把肚子撑破的气势,大口地喝水。 「泡晕了……」「泡晕了……」 两人瘫软在休息用的椅子上,在其他学生们投以惊讶的眼光下,满脸通红地交谈。 「哎呀,赛隆,刚才聊得真起劲呀,虽然是些蠢话。」 「就是说呀,特雷兹……我们聊了什么啊?」 「嗯,这个嘛,是什么事来着?」 「是什么事呢?」 第八章「新闻社出动」 「我认为我们应该监视临时置物柜!」 在新闻社社办内,赛隆难得地大声说。 六人到齐后,除了赛隆以外的五名社员原本准备开始喝茶并品尝点心。今天的点心是首都知名的香浓炸点心,吃了会让人上瘾。 听到这番话后,五人都同时歪头看着赛隆。 「啊,抱歉,我太大声了。其实,我发现一件非常令人在意的事,我希望新闻社试着调查看看。」 「什么样的事?赛隆。」 拉利问道。 窗外突然下起雨来,而且雨势变得很强。为了不要让声音被雨声盖过,所以赛隆大声说明。 内容是昨天特雷兹对临时置物柜做的推理。 不过,赛隆没有说那是特雷兹的功劳。如果赛隆说出真相的话,新闻社很有可能又会再度对特雷兹产生兴趣。 社员们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听赛隆说。拉利首先开口: 「如果真有其事的话,那可是重大事件呀!做吧!」 接着梅格说: 「有点可怕!」 然后尼克说: 「的确是很精采的推理,似乎很有意思。身为新闻社的一员,我认为这件事很值得调查。我可不会因为我的提案被搁置不理就说些讽刺的话喔。」 接下来是珍妮: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性呀。」 最后娜塔莉亚说: 「咦,我觉得有点假耶——更重要的是,炸点心就这样吃完啦?为什么那边还保留了一点?是要供奉给神明的吗?」 「那是赛隆的份!」 拉利严厉地说。 「既然是赛隆的份,那就没办法啦。」 娜塔莉亚一边像个小孩子般地闹别扭,一边放弃。赛隆说: 「啊,娜夏,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请吃吧。」 「神啊!神在这里!」 「赛隆,不要姑息娜塔。」 「拉利,我会恨你一辈子喔。」 「真是廉价的一生呀。」 「那么,娜夏,一半请你吃——剩下的我吃。」 「好的!」 娜塔莉亚照他所说的,夺走刚好一半的分量,然后一边喀滋喀滋地吃,一边说: 「那么,虽说要监视,但实际上该怎么做呢?」 「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珍妮?」 听到赛隆提出这件事后,珍妮交叉着双臂,思考了几秒: 「说得也是——虽然我们可以在休息时间到临时置物柜进行埋伏,不过由于各科的考试都已经开始了,所以这个方法不太实际。」 社员们点头。在休息时间,大家经常得要前往其他教室,如果只是要经过置物柜前方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但大家无法一直待在那里。 尼克说: 「依照赛隆的情报来推论,应该是有某个人会频繁地使用置物柜——不过,我们只要轮流进行监视,就能知道『那个学生』是谁吗?要大家都记住那个人的脸是不可能的喔。」 「就是说呀。」拉利表示同意。赛隆也点头说: 「珍妮,用照片的话,如何?在休息时间,从远处拍摄置物柜区。持续进行几天后,再分析照片,如果同一名学生确实有刻意使用多个置物柜的话,我们就能找到犯人。」 珍妮一边窃笑,一边说。 「如果想要用望远镜来进行埋伏的话,人手并不够,而且也太花时间了。比起那个方法,我有个能够从更近的地方断断绩绩地进行拍摄的方法。」 娜塔莉亚的眼镜发出闪耀光芒,她说: 「喔,是什么样的方法?——我会把赛隆的炸点心送你,所以你可以告诉我吗?」 *  *  * 三天后,也就是二十二日。 天气晴朗,时间即将来到中午。 假日的无人校园内,赛隆、拉利以及珍妮出现在中央校舍的临时置物柜区。他们以「作为社团活动的一环,需要在校内进行纪实摄影」的名义来到学校,并进入校舍。 三人都穿着跟平常一样的制服,珍妮带着测距式相机与皮制相机包,拉利与赛隆分别将看似很重的粗呢大背包与皮制硬壳手提箱背在肩膀上。 由于是假日,所以老师几乎都不在,不过职员与警卫还是会定期巡逻。 「有人过来的话,要立刻通知我喔。」 珍妮那样地对两人说后,便来到其中一个临时置物柜前。 那个置物柜位在u字形临时置物柜区的深处,大致上是中央的位置。 赛隆利用前天的时间来到临时置物柜区察看,并立刻确保了一个刚好空着的置物柜。 由于赛隆把自己用了三年以上的惯用挂锁用在此处,所以赛隆的常用置物柜现在是空的。 珍妮使用赛隆交给她保管的钥匙打开置物柜后,便询问: 「我要上工罗,没问题吧?」 「嗯。」「嗯。」 负责把风的两人说,珍妮听到回答后,便开始进行大胆的行动。 珍妮从包包中取出一个大型钳子,把钳子靠在木制置物柜的门的细缝板上。 「嘿!」 珍妮使劲地把四片细缝板当中的其中一片拧下,细缝板发出裂开的声音,掉了下来。 由于置物柜已使用多年,所以就算少了一、两片细缝板也不稀奇。不过,如果故意郡样做的话,肯定会因损坏器物而遭受老师责骂。 珍妮立刻将掉落的细缝板放进置物柜深处,然后开始进行其他工作。 珍妮打开粗呢背包,首先取出里面的小型三脚架放进置物柜内,然后再调整三脚架的高度,并用胶带把三脚架固定在置物柜内侧,以防止位置偏离。 接着,她把原本放在硬壳手提箱中的相机安装在三脚架上。 那是一台奇特的大型照相机,感觉就像是在测距式相机的后方安装了另外一台机器。有一条很粗的电缆线从相机中延伸出来。 珍妮从粗呢背包中取出大盒子,并用双手把盒子抬起,然后慢慢地放在置物柜底部。透过置物柜底部所发出的摩擦声,可以得知那个盒子相当重。珍妮把从相机中延伸出来的电缆线接在盒子的接头上。 一边把风,一边窥视工作情况的拉利赞叹地说: 「珍妮跟平常没两样,真是厉害呀。」 那是最新型的定点监视照相机,可以用于监视野生动物、天文摄影、间谍活动等。 放在底下的盒子是电池,用来供应相机的电源。相机有内建机械式计时器与用来卷底片和按下快门的小型马达。 相机会依照事先设定好的间隔时间自动启动。按下快门后,相机就会静静地慢慢卷底片。 「你说这是跟你叔父借的对吧,这样一整套究竟要花多少钱呀……?」 「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万一有人从这个置物柜把相机偷走的话,你就要在我家的公司做约三年的白工喔。」 「真可怕呀,先把我的置物柜锁也装上去吧……」 最后,珍妮把可照三十六张的黑白底片装进相机中。 由于这台相机是半格相机,可以将原本的一格分成两格来拍摄,所以最多能够连续拍摄七十二张照片。 曝光程度,也就是光圈大小与快门速度,会取决于经验,而且最后还要对镜头的位置进行微调。由于是广角镜头,所以能够毫无遗漏地拍下整个临时置物柜区。 最后,将置物柜的门关上后,如果没有特别仔细地窥视细缝,或是特意用手电筒照射的话,是看不到里面的镜头的。 「好,这 样就行了,要进行测试拍摄罗。」 珍妮按下启动开关,并且透过刻度盘,将计时器的数值设定为每隔一分钟启动一次,然后把门锁上。 接着,三人假装在进行社团活动,一边做出拍照的样子,一边在置物柜区徘徊。 每隔一分钟,相机就会殷动,在安静的走廊上发出喀嚓声。正因为是现在,所以才听得到声音,如果是充满嘈杂声的平日下课时间,这种程度的声音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被人发现的话,要怎么办?」 拉利问道,珍妮则回答: 「就只能坚持说『这是新闻社的定点观测拍摄』喔。要是『那个学生』发问的话,我们就追查他。」 「原来如此。」 三人一边对结果感到很满意,一边在那边消磨约半小时,然后结束测试拍摄。 珍妮取出卷好的底片后,三人便往新闻社社办移动,接着珍妮立刻开始冲洗照片。 在这段等待时间,赛隆与拉利到宿餐买午餐。 今天的菜色是黑麦面包三明治,里头包了配料丰富的马铃薯沙拉与烤得很酥脆的碎培根。另外还有一整颗苹果,以及装在拉利所准备的野炊小饭锅中的奶油炖菜,里面有满满的鸡肉与胡萝卜。 三人开始在新闻社社办内吃午餐。 「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只花一天应该还抓不到吧?」 赛隆问道。正在吃三明治的拉利说: 「进行个三天如何?由于休息时间是固定的,所以我们只需在休息时间设定计时器即可。有七十二张的话,应该可以拍很久吧?」 正在用茶杯品尝炖菜的珍妮说: 「我们可没有时间慢慢耗,计时器的设定时间是每五分钟喔。早上启动相机后,经过六小时,就会拍完七十二张照片。所以每天都要取出底片,并冲洗照片。」 赛隆表示同意: 「说的也是,那样做的话,在休息时间也能拍两张,因此捕捉到『那个学生』的机率就会上升。此外,他也可能会在上课时间来到置物柜区。」 拉利同意地说:「原来如此。」 用完餐后,照片也冲洗完毕,三人看着冲印出来的照片。 只要进行放大冲印的话,就能清楚地分辨出位于该处的人的长相。当然,由于角度的关系,所以相机照不到位于相机左右两侧的置物柜,只有这一点是无法克服的。 「太棒了,这样的话,就能从明天开始实行。」 赛隆满意地说。 「真不愧是珍妮。」 「……没什么,你们可以再多夸几句喔。」 「也接受我的喝采吧!这个社团是最棒的!」 拉利如此说道,并拍了珍妮的娇小肩膀。 「呼——下次要在大家都在时夸我喔。」 珍妮难得地露出微笑。赛隆问她: 「关键的部分在于——如果我们能够确定某人明显就是『那个学生』的话,耍怎么办?」 「说的也是呀……这件事很难决定。」 珍妮陷入沉思,拉利则露出感到意外的表情: 「咦?不是只要迅速联络哈奈特先生就行了吗?」 拉利提到了这位联邦警察侦查员的名字。拉利等人过去曾在学校的骚动中与他结识,而且还在集训地点艾亚可村与他一起行动。 珍妮说: 「没办法喔。别说是非法药物了,我们甚至连能够证明置物柜里有非法物品的证据都没有。还是要请尼克逼迫『那个学生』招供,请他让我们看看置物柜里面的东西?如果出现的是他与女友写下的温馨交换日记的话,要怎么办?」 「……唉,的确是那样没错。」 赛隆说: 「我们还是只能暂时监视『他』或是『她』了。」 「没错,我还要研究一下到时候的策略,大家就暂且相信那个装置几天,并等待结果吧,我会事先把照片洗好。」 「那这段期间应该会很悠闲对吧?没事可做呀……」 拉利说道。 「不,去念书吧。」「不,请去念书吧。」 另外两人则同时说。 *  *  * 第五月,四日。 本学期的第一次段考开始了,而且目前已经进行到后半段。 在这几天内,社团活动基本上是禁止的,如果学生进行社团活动被发现,就会遭到老师的警告。 而拥有一位挂名顾问的新闻社也是一样,社员们都直截了当地暂停了社团活动。 唯独珍妮例外,她早上会很早来上学,并偷偷地从置物柜中回收拍摄完毕的底片,然后装上新的底片,让装置启动。 她会利用午休时间来冲洗底片,如果有照到人的话,她就会将其冲印成大张照片。在这段时间,她也必须帮备用电池充电。 放学后,赛隆或尼克会帮忙更换很重的电池。虽然拉利有意帮忙,不过珍妮对他下达了「去念书吧」的命令,把他排除在任务之外。 由于无法在社团活动中见面,所以赛隆变得较常和梅格一起吃午餐。 在明亮阳光照射下的学生餐厅内,两人只要一坐下,其他人就会开始谈论这对情侣。 「喂,你看,就是那两人喔。」 「啊,听说他们已经吁婚了。」 听到这类谈话时,梅格总是笑着轻轻带过: 「我已经习惯了!毕竟是事实嘛!」 在今天的午餐菜色方面,赛隆吃的是包有酪梨与咸甜酱汁的汉堡,以及洒满鲳鱼沙拉酱的热蔬菜沙拉。 梅格吃的则是混合了多种起司的浓郁起司义大利炖饭,以及放了清蒸鸡胸肉的清爽沙拉。 梅格看到坐在隔壁的学生们离开座位后,才小声地问赛隆: 「『那件摄影工作』……进行得如何?」 虽然从开始监视后,今天已经是第十二天,但赛隆仍回答: 「现阶段,珍妮并没有提出什么特别的报告,目前似乎还缺少足以确定情况的情报。」 接着赛隆又说: 「不过,照片本身应该累积了相当多,今天我也打算到社办露面,并重新调查到目前为止的照片。」 「我也可以去吗?」 「…………」 「最近,我的成绩有进步喔。」 「我明白了——那我们就放学后再见面吧,梅格。」 「了解!赛隆。」 放学后。 赛隆比平常还要早进入社办。 赛隆打开锁后,便发现珍妮已经在里面。珍妮为了把冲印出来的照片晾乾,所以正在用晾衣夹把照片挂在细绳上。 「嗨——情况如何?」 「你们两位来得正好,看看这个。」 「两位?」 赛隆歪着头说。接着,赛隆转过头后,便看到梅格正打算伸出手推他的背部。 「啊,被发现了!」 「咦!」 赛隆吓得睁大眼睛: 「我、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嘻嘻,我试着脱掉鞋子来消除脚步声,袜子我会自己洗干净的。」 梅格一边露出微笑,一边一溜烟地经过赛隆身边,走进社办。梅格在沙发上坐下后,便开始重新穿上皮鞋。 赛隆一边用手抵着自己的胸部,一边把门关上。赛隆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后,珍妮便向他招手,于是他走到工作桌前。 珍妮将拍到的照片满满抱排在桌上。 冲印出来的照片尺寸约为二十五公分乘以三十公分,也就是所谓的四开尺寸 。 由于照片是用定点拍摄法拍出来的,所以拍出来的背景当然不会有变化。置物柜连绵不断地排列在左右两侧。 照片中偶尔也会拍到正在出入置物柜区的学生们,有靠近置物柜的人,也有离开近置物柜的人。在这些学生中,有女生也有男生,年级则——完全都不一样。 「我当然不会冲印没有照到人的照片呀。照片有依照时间顺序来排列,左上方的照片是最早拍到的。没有任何学生在上课时间出入置物柜区域。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没拍到。」 珍妮说道。 「到目前为止,有看起来很不自然的学生吗?」 赛隆问道。 「虽然到昨天为止,我都没有发现。不过今天——不,是刚才,我找到了。」 珍妮一边窃笑,一边回答。 「你们看这张、这张,以及这张跟这张。」 珍妮从照片的左侧逐一指出,总共指了六张照片。赛隆为了看清楚照片,探出了上半身。 「…………」 梅格也立刻将身体往旁边靠,赛隆发现此事后,便将身体往后缩。 「……等一下,我帮你们整理出来。」 珍妮如此说道,并仔细地取出特定的六张照片,将照片汇整好。接着,珍妮直接移动到沙发上,并在桌上把照片排成一列。 赛隆与梅格并肩坐在沙发上。 这次赛隆一次只拿一张照片,仔细看完后,再交给身旁的梅格。 「的确都有照到同一名学生……」 「我知道了!就是这个男生对吧!」 在相同的背景中都有出现同一名学生的身影。 那名男子身材瘦弱、个子矮小。话虽如此,但他并不年幼,年龄大概跟四年级的赛隆他们一样大,或者更大。蓬乱的头发略长,发色偏亮。从有照到脸部的那张照片来看,他给人一种个性老实软弱的印象。 珍妮进行说明: 「像这样,有出现在多张照片中的人并非只有他一人,除了他以外,还有很多人喔。不过,我相信就是他。」 「那么,你为什么会认为他就是『那个学生』呢?珍妮。他似乎并不是那种脸和名字会让人特别有印象的学生。」 「对呀,光是看照片的话,也看不出,他有在同一天使用其他置物柜。对吧?」 赛隆与梅格提出疑问。 赛隆似乎是一边发问,一边进行思考。赛隆说: 「拍到的时间必定都相同,是因为这类理由吗?」 「不,时间都不一样,我姑且有在右下角用小字写上了日期与时间。」 如同珍妮所说的那样,照片的右下角记录着拍摄日期,以及根据计时器的设定时间与拍摄张数所计算出来的拍摄时间。六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包含了上午的下课时间、午休时间、放学后,完全都不一样。 「等一下……」 赛隆嘀咕了一声,然后再次确认每张照片的日期。 「第一张是上个月的二十四日,也就是十天前的上午。第二张是二十六日的午休。接下来的两张是二十八日的早上与放学后。接着,最后两张是本月的二日,也就是前天中午……啊,我知道了!」 赛隆看完照片后,抬起头说。 梅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珍妮则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赛隆朝两人喊出答案: 「珍妮,这个男生只有雨天才会出现!」 「答对了,你的记忆力真是厉害呀。」 「喔喔!我刚才听到的日期的确都是雨天!」 梅格大声说。珍妮继续说: 「我试着从众多照片中寻找某种规律性。当然,是在可知的范围内。首先,必定出现在相同时间的人并不存在。然后,我也看不出必定会使用不同置物柜的人。哎呀,透过间隔拍摄法是无法掌控这一点的对吧,如果可以拍电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嗯,不过——」 「在这当中,我发现到『他』就是唯一会依照法则来行动的人,他只有在雨天才会来到临时置物柜区。也就是说,雨天时,他会在校外运送某种物品。正是因为雨天的视线会变得不佳,而且气味混杂,所以他才会在雨天交货。」 赛隆满意地点头说: 「太棒了,珍妮。今后这几天,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来针对他进行重点追查。」 「多谢夸奖。」 「太厉害了,珍妮同学!」 「还算可以吧。」 赛隆只留下那张最能够看出他长相的照片,并把其他照片放在桌上。 「下一个步骤——找出他是谁。这应该不难吧?珍妮。」 珍妮露出懒得回答的表情: 「两天后,考试结束的那天,大家在社办集合——请你们帮忙转达。」 *  *  * 到了两天后的六日。 考试期间结束了,明天与后天都是假日。 天气晴朗,放学后的校园很热闹,像是在发泄过去的积怨似的。社团活动恢复进行,从远处就能稍微听见运动社团的吆喝声与管弦乐社的演奏。 「你不去管弦乐社没关系吗?娜塔。」 拉利一边让社办通风,一边问。 「没关系喔~因为社长下令~要大家集合~」 娜塔莉亚交叉着修长双腿,坐在圆形工作椅上,然后一边弹奏爱用的吉他,一边用歌声来回答。 「话说回来~你考试的时候~是不是忘记写名字呀~」 「才没有咧!」 「既然那样的话~你在选择题中~应该可以拿到两分吧,」 「这次我很努力喔,分数应该会及格吧。」 「啊啊~志气~真低~」 「你很烦耶。」 娜塔莉亚演奏了数曲,当拉利完成通风工作,并准备好茶水时,社员们全都到齐了。 六人坐在沙发上,前方桌上则摆着茶水与点心。今天的点心是首都百货公司精心制作的磅蛋糕。 「请大家一边吃,一边听我说——」 珍妮说明了她推测出「他」就是「那个学生」的原委。 「——哎呀,要说软弱的话,他看起来的确很软弱。到这边为止,有问题吗?」 「有,还有蛋糕吗?」 「拉利,再开一盒新的拿过来。」 「好的……」 「有其化问题吗?」 珍妮确认没有人回答后,便拿出几张照片。 那是那名男学生的偷拍照,至于拍摄人是谁,不用说也知道。 当男学生在校园内走动时,珍妮从远方透过望远镜头偷拍了几张全身照,而且也在相当近的距离拍了一张快照。虽然是黑白照片,但每张照片都很清楚,完全能够用来找出特定人物。 「你的技术仍旧那么高超呀,我可不想与你为敌喔。」 尼克称赞说。拉利将蛋糕端给娜塔莉亚后,便在沙发上坐下。 珍妮告诉大家这两天彻底调查到的情报: 「他叫做『胡立欧·艾德曼』,十七岁,就读本校五年级,没有留级过,成绩为a-等级。住址为首都南大道三之四,每天都要从相当远的地方搭电车通学。没有参加社团,朋友似乎不怎么多,没有人熟悉他的事情。哎呀,我也无法问得很详细就是了。关于他的事情,有谁知道任何线索吗?有人曾经跟他一起上过相同的课吗?」 五人全都摇头。珍妮继续说: 「昨天和今天,我都有试着稍微跟踪他。很遗憾地,他并没有靠近临时置物柜的迹象。唉,毕竟是晴天嘛。我 试着调查了他在照片中使用的那个置物柜,但我没有闻到气味。这一点也许是偶然,但他使用的锁跟大家一样,都是小卖部所贩售的那种锁。报告暂且先到这边。」 赛隆说: 「谢谢你,珍妮。原来他叫胡立欧·艾德曼呀,我们在外头交谈时,还是跟之前一样不要提到名字。不过在这里,暂且就用『艾德曼』来称呼他吧,虽然直呼学长的名字不太好。」 尼克说: 「那么,大家今后打算怎么处理艾德曼的事呢?当然,由于我们还没确定他有做坏事,所以不能采取『在置物柜前面埋伏,并逼他招供』这种作法对吧?」 「尼克,你真是血气方刚呀。我想我们暂且只能着重于雨天的监视工作,如果他开始行动就跟踪他,对吧?」 拉利回答。「哎呀,也只能那样做。」珍妮说。吃完第二份蛋糕的娜塔莉亚问说:「要怎么跟踪?」 「我会请柯兹和莱特诺帮忙。」 珍妮提到了自己的保镖兼司机的名字。爱德华·柯兹是四十多岁的强壮男性,艾尔莎·莱特诺则是二十七、八岁的女性。在夏天集训期间,新闻社的社员们有见过他们。 「如果需要开车就开车,需要走路的话,就用走路的方式。虽然我们也可以参加,但基本上会由柯兹他们来执行。万一我们遇上了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说,艾德曼是麻药组织的走私者,由于对方是罪犯,所以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我们要在学校内尽自己所能,如果收集到足以通报的情报的话,就报警,不许有异议。」 珍妮说,大家则一脸严肃地点头。 拉利刻意用开朗的语气说: 「哎呀,我们都还不知道他实际上藏了什么东西喔!我们发现那东西后,可能会吓一跳,也许是要送给母亲的礼物喔!」 「为什么要藏在置物柜里?」 娜塔莉亚问道。 「哎呀,就算你问我也没用啊。」 拉利回答。 第九章「艾德曼的罪过」 第五月,九日。 当两天假期结束后,日历再度切换成往常的平日时,首都下起了倾盆大雨。 早上,跟平常一样早起的赛隆隔着窗户,望了一会儿笼罩在雨势中的世界。 「…………也许是今天……」 然后,他走进了林立在宿舍大厅的公用电话间。 放学后。 在下个不停的强烈雨势中,艾德曼的身影出现在中央校舍的临时置物柜区。 如同照片那样,他给人一种个子矮小、个性老实的印象。发色是浅褐色,身上背着包包,手里拿着一把略大的雨伞。 艾德曼直接走向其中一个临时置物柜,并在该处打开锁。 他打开置物柜的门,在柜子前蹲下,将包包放下,然后一边用门遮掩,一边将某样东西放进包包里。 接着,他站起身后,便重新背起包包。他没有将那个置物柜上锁,而是不时地张望四周,他走向一个空的置物柜后,便先将置物柜打开,以确认里面是空的。然后,他把刚刚打开的锁用来锁那个置物柜。 虽然附近有一名女学生正在将东西放进其他置物柜中,不过她似乎并不在意艾德曼的行动。 艾德曼缓慢地走向中央校舍出口。 「躲起来!」 在拉利的指示下,两人躲了起来。 赛隆与珍妮一边假装站在中央校舍的置物柜区旁边交谈,一边轮流地望向临时置物柜。 三人稍微离开置物柜区,在走廊上移动了约十公只。接着,他们一回过头,便看到艾德曼走过他们身边。 珍妮说: 「完全如我所料呀。」 拉利说: 「完全看不到他取放了什么东西。」 赛隆说: 「我只能确定,那不是很大的重物。」 接着,三人从其他出入口离开中央校舍,撑起伞,用小跑步的方式往校门口移动。 能够让学生们出入学校的校门口只有一个,这种设计是基于安全上的考量,拜此所赐,跟踪的工作很简单。 三人早一步走出校门,并在圆环前方等待。他们假装在等朋友,但其实是在等艾德曼。 过没多久,背着包包的艾德曼果真出现了,驼背的姿势让他看起来显得更加矮小。艾德曼混进其他学生中,快要失去踪影,三人则拚命地用眼睛追踪他的身影。 艾德曼徒步通过因接送车辆而变得很拥挤的圆环,走向大马路。 「他果然要搭地面电车。」 珍妮等三人走向停在圆环的国民车。与其他接送车辆相比,这辆车显得比较小巧。 那是琼斯汽车公司所制造的一股黑色轿车,在首都经常被用来当成计程车。 珍妮一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便对从该处下车的四十多岁男性下令: 「柯兹,拜托你了。」 身为保镖的柯兹身上穿的不是平常的黑色西装,而是朴素的灰色西装,手上则拿着上班族经常携带的包包与黑色雨伞,只要扣掉出色体格的话,他看起来倒也不会不像普通的商人。 「我明白了。大小姐,请不要下车——艾尔莎,拜托你罗。」 柯兹留下这句话给珍妮与坐在驾驶座的黑发女性后,便开始跟踪艾德曼。 「那么,我们上车吧。」 「你好,莱特诺女士。」 「要麻烦你了。」 珍妮、拉利、赛隆一边收伞,一边并肩坐进后座。由于副驾驶座很显眼,所以没人坐。而后座有装设窗帘,他们则把窗帘拉上一半。 艾德曼与柯兹的身影立刻就淹没在人群中,失去踪影。由于圆环很拥挤,所以车子要等一会儿才能离开该处。 「艾德曼首先会搭乘地面电车前往首都西站,然后再从那边搭乘环状线前往南站,接着还要从南站搭乘首都南北线,总共要换两次车喔。」 坐在后座中央的珍妮一边看着首都的路线图,一边说。环状线与南北线都是连接首都中心的短程路线。 依照计划,车子会暂时在西站等待。在莱特诺的驾驶下,车子开始在还没出现塞车情况的首都内移动。 「如此一来,他在中途就会屡次经过闹区。」 坐在右侧的赛隆说。 「那是人潮很多的场所,可以交货的地点,要多少有多少。」 坐在左侧的拉利开心地说。 负责跟踪艾德曼的柯兹下了决定,要是艾德曼与某人碰面的话,就记住对方的模样,但不要继续追踪。虽说柯兹拥有正式的枪枝使用执照,身上也有配戴手枪,但他还是不想跟麻药组织产生争执。 车子通过首都的大道后,比预料中还要轻易地抵达了首都西站。由于地面电车会停靠很多站,所以那两人应该还没到。 莱特诺把车停在首都西站前,从该处可以看见地面电车的停靠处,同时也能清楚地看到下车乘客的身影。 地面电车一班接一班地进站,打算利用西站的乘客们陆续从列车中冒出来。虽然雨势还是很强,但距离黄昏还有充分的时间。 不知是第几班的地面电车到站了,乘客们同时从这班由两个车厢连结而成的列车中下车。 「有了!是后面的车厢!」 如同拉利所说的那样,艾德曼与柯兹出现了。 「如果没有绕路的话,艾德曼应该会立刻进入西站。」 赛隆说。接着,在四人的注目下,艾德曼与其他大部分的上下车乘客一样,走在位于屋顶的走道上——但他并没有走进位于西站的大型建筑物。 「喔!」「啊!」「…………」 艾德曼一撑起伞后,便开始离开走道。 他的行进方向不是车站正面的百货公司,而是车站后方的闹区。 那里是后巷,到了晚上,餐厅的霓虹灯会不停闪烁,然而在目前这个时间,并没有店家在营业,该处只不过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场所。 「果然……」 拉利嘀咕说。 「他也可能只是先来调查情况喔。」 珍妮讽刺地说。 柯兹与他稍微拉开一段距离后持续跟踪。由于此处的行人很少,所以要谨慎地保持距离。 「开车。」 莱特诺行驶车辆,从大马路开进双向单线道,然后采取如同在找停车位般的驾驶方式,慢吞吞地持续跟在两人后方。 「喂,艾德曼有带那么多行李吗?」 视力很好的拉利如此问道。 珍妮与赛隆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勉强可以看到艾德曼背着一个背包,没有拿伞的左手上还提着一个布制袋子。 「看起来像便当袋呀。」 如同珍妮所说的那样,那是一个大小适中,正好适合用来装食物的束口袋。 「应该是刚才从背包中拿出来的吧。」 赛隆说。艾德曼进一步地往左转,走进更狭窄的街道中。 虽然他的踪影消失了,但也不能慌张地追上去。柯兹继续走在车子前方。 过了令人焦虑不安的数十秒后,车子才靠近那条街道。车子没有转弯,而是先停了下来。 往左侧可以看到一条狭窄的繁华街道,车子似乎开不进去,街道两旁林立着许多尚未开始营业的店家。 位于那条街道中央的艾德曼慢慢地往前走了约五十公尺,在离他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可以看见柯兹的背影。 接着,几乎在同一时刻,那件事发生了。 艾德曼突然放下袋子。 「啊!」「喔!」「!」 他宛如丢垃圾般地把袋子 丢在街道左侧。 袋子隐藏在巷弄的阴影中,失去踪影。接着,艾德曼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迅速地转身,开始返回车站。 他的举止看起来就像是,现在终于发现自己迷路了。 虽然柯兹感到出其不意,但他还是在艾德曼回过头前迅速转身,并站在一家店的门口,做出刚从店里走出来的姿势。柯兹甚至还对着空无一人的店门口挥手致意。 「真厉害。」 拉利赞叹地说,并露出微笑。 艾德曼虽然有注意到那样的柯兹,但还是依然低着头,毫不理会地继续往前走。 在空无一人的闹区巷弄内,学生身穿与此处有点不搭调的高等学校制服,男子则身穿不会不搭调的灰色西装,两人就这样擦身而过。 「稍微往前开。」 由于照这样下去的话,艾德曼就会通过这附近,所以莱特诺开动车子,慢慢地行驶了约三十公尺后,把车子停在右侧。 有一辆小型卡车从前方开了过来,并以相当快的速度通过四人所搭乘的车子旁边。 在等待艾德曼出现的拉利、赛隆、珍妮三人的视线中,可以从被雨淋湿的后车窗看见那辆卡车的后方。 接着,那辆卡车直直往巷子里走出来的艾德曼的身体冲过去。 「咦?」「喂!」「啊!」 在三人大叫的同时,卡车一边加速一边冲向艾德曼。 艾德曼终于察觉到卡车从雨伞的阴影下撞了过来,吓得睁大眼睛,在那个时间点,光靠他自己是无法躲开的。 当大家看着这一幕,并做好看到他被撞飞的心理准备那一瞬间,一只又粗又长的手抓住了他的后颈,以惊人的气势把他拉走。 柯兹一边支撑他的四肢,一边把他的矮小身躯往后搬运后,卡车通过了空无一人的空间。 卡车立刻修正行进方向,若无其事地往前开,扬长而去。 「果然是柯兹先生。」 赛隆说。 在三人的视线中,柯兹虽然全身湿透,但还是抱起了艾德曼的身体。 柯兹以「公主抱」的方式抱着艾德曼,气势逼人地冲向车子旁。莱特诺伸手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后,柯兹便强行坐进该处。 柯兹硬是将两人的身体塞进原本只能坐一个人的位子,然后一边关上车门,一边用尖锐的声音下令: 「开车!」 莱特诺一边冷静地松开离合器踏板,一边那样问: 「伞和包包呢?」 「那是便宜货。没有掌握到犯人的线索。」 柯兹回答。 超载的车辆在雨中前进,立刻回到大道上。 由于交通流量增加了,再加上路上有很多类似的车辆在行驶,所以被对方认出来的危险性已大幅降低。 「大小姐!这位少年涉嫌重大啊。真是千钧一发呀,哎呀,真危险。」 柯兹一边把艾德曼抱在身前,一边说。珍妮等人一窥视副驾驶座,便看到艾德曼已经翻白眼,昏了过去。 珍妮一边轻拍柯兹的右肩,一边说: 「干得好,柯兹,好好地期待奖金吧。」 「我感到非常荣幸!」 「柯兹先生,那辆卡车明显是打算撞死他对吧?」 拉利难掩激动地说。 「是的。在那之前,你们有看到他丢了一个小袋子吗?」 「我有看到,他用那种方式来交货,现在东西应该已经被拿走了吧。」 赛隆回答。接着又说: 「然后,那帮人企图杀人灭口,想将现场伪装成交通意外。从时机点来看,很难想像我们的行踪败露了。也就是说,今天就是『到期日』……」 「真危险呀,要是大家没有追上去的话,那家伙已经英年早逝了喔。」 柯兹一边从艾德曼的背部取下背包,一边说。 「要去哪里?」 莱特诺问道。 「当然是警察局,就这样直接让他接受首都警察的保护。」 柯兹回答。 「了解。」当莱特诺答完,打算从大道上转向首都警察总部的方向时,车内响起了喊叫声: 「不要!不要去警察局!我会被杀!」 车子持续在雨中行驶。 「哎呀,少年,你先冷静点——太好了,你清醒了。」 柯兹用冷静语调对被他抱在身前的艾德曼说。 位在后座的珍妮将食指立在嘴唇前,向其余两人做出一个表示「别说话」的手势。 位在驾驶座的莱特诺没有决定目的地,持续小心地行驶在大道上。 「你、你是谁?」 「我只是偶然救了你,当时真是危险呀。」 「啊、啊、啊啊——谢谢你……」 「冷静点了吗?好——和我聊聊吧。这里很狭小,请你忍耐。那么,请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去警察局呢?」 在这种被彪形大汉抱住的奇妙情况下,艾德曼一面发抖,一面回答: 「我被人威胁了,要是报警的话,我就会被杀……」 「被谁威胁?」 「那帮人……虽然我不认识,但就是那帮人!之前,家中的墙壁上出现过三个弹孔……当时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想不到那帮人中的其中一人后来却对我说:『枪是我开的,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喔』。」 「是狙击吗?真令人不安呀。『那帮人』指的是,要你把某种东西带过去的人对吧?你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喔!」 「你知道你运送的是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如果我问了,或是看了里面的东西的话,就会被杀!我什么都没看!那是既小又重的某种东西!」 艾德曼因为感到恐惧而导致感觉变得麻痹,并发挥了如同自白药水般的效果。 柯兹利用这个好机会,平淡地询问: 「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是为了钱吗?」 「不是喔!不是喔!虽然我拿到了一点钱,但我完全没有花掉!」 「有拿到钱呀,那应该是那帮人为了减轻他的罪恶感而使出的伎俩吧。」——拉利心里那样想,但没有说出口。 「那么,为什么你一开始要接受这份工作呢?」 「我、我被骗了……我被骗了……」 「你是怎么被骗的?」 此时,艾德曼哭了出来。他一边落泪,一边抽噎: 「之前在车站……有位非常漂亮的大姊姊向我搭话……她说『让我们好好相处吧』……于是,我们成为朋友……然后,感情也变深了……我认为我们成为了一对恋人……我感到很幸福……接着,某一天,一群可怕的大哥哥们突然出现了,并恐吓我说『你居然敢动我的女人』……我吓了一跳……」 「美人计!桃色陷阱!这手法真是传统呀。」——控利心里那样想,但没有说出口。 「哎呀,原来如此。既然是漂亮大姊姊,那也没有办法……那位大姊姊的胸部很大吗?」 柯兹问道,莱特诺则皱起了眉头。 艾德曼一边哭,一边确实地回答: 「嗯……很柔软……」 「然后,你就照他们的话去做对吧。既然那样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柯兹没有说什么事没办法,而是继续问: 「于是,那帮人教你许多事情对吧,像是利用学校置物柜的方法、偷偷交货的方法。那些方法不可能是你想出来的对吧?」 「嗯……是……」 如果冷静地思考的话,他应该 会对柯兹连置物柜的事情都知道这一点表示怀疑,不过现在的艾德曼并没有那种判断能力。 「对方说,只要那样做,就绝对不会被发现……对方又说,即使置物柜被人发现,只要装傻就没问题……此外,对方还说,有许多学生都会做这种事情来赚零用钱。」 「我非常明白了。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从早上就开始下雨的日子……上学时,某个人……肯定会接近我……并把东西交给我……信上写着『在下一个雨天的几点几分,把东西丢到这里』……」 「只有这些吗?联络方式之类的呢?」 「没有,我不能……主动……联络对方……」 「是那样啊。那么,最后我还有点事想要知道——没事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嗯。」 「在学校内,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没有……我无法告诉任何人……」 「是吗,我明白了。」 柯兹转头向后瞥了一眼,与珍妮的眼神交会。 「…………」 珍妮默默地点头,她的意思是在表达「想问的事全都问了」。 柯兹说: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应该还是交由警方来保护……」 「不行!我要在这里下车!」 艾德曼一边大叫,一边突然开始胡闹,柯兹则毫不留情地把他压制住- 「我不是叫你冷静点吗?为什么首都警察不行呢?」 「因为——」 「因为?」 「那帮人曾说过,首都警察中有我们的同伙。!」 含糊不清的引擎声。 轮胎摩擦雨天路面的声昔。 雨刷的猛烈摆动声。 雨滴打在车顶上的声音。 那种并不寂静的寂静时光持续了几秒钟。 柯兹小声嘀咕: 「那是有可能的。」 「既然你都那样说了,事情应该就是那样吧,柯兹。」 刚才一直保持沉默,而且也让其他两人保持沉默的珍妮清楚地说: 「我们暂且还是先不要去找首都警察吧。」 「也就是说,柯兹以前曾担任过首都警察吗?总觉得他有不欲人知的过去啊。」——拉利心里那样想,但没有说出口。 「咦咦咦咦!——你、你、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艾德曼一边转头,一边问。艾德曼直到现在才发现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坐在后座,而且人数还多达三人。 柯兹笑着回答这个疑问: 「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喔——你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喔。」 「要怎么办?」 拉利询问珍妮与赛隆。 「…………」 赛隆想了几秒后,接着便说: 「不能让他回家,也不能去找首都警察。如此一来,唯一的选择就是联邦警察了。不过,我们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即使去了,一旦被赶出来的话,就完了。」 「没错。」 珍妮表示同意,赛隆问艾德曼: 「学长!从现在开始,如果好几天都不回家的话,父母会生气吗?,由于考试结束了,所以我要住在朋友家,并从那里上学:说这种谎行得通吗?」 「咦?这个嘛——我认为父母并不会生气……不过我没有什么朋友……」 「好,既然那样的话,司机女士!」 赛隆刻意不叫名字,并指定了目的地。 「请开回学校!」 *  *  * 雨天的黄罟突然变得很昏暗。 开着车灯的车辆进入第四高等学校的圆环。当大部分学生为了返家而坐进车子时,有人从这辆车下车。 下车的是四名学生与一名保镖。他们连伞都没撑就跑到校门口前方,接受警卫的检查,然后立刻进入校内,失去踪影。 过了几分钟后,有人进行校内广播。 『马克·梅铎老师,马克·梅铎老师,新闻社有您的访客,请赶快前往新闻社。重复一次——』 当时,身为新闻社挂名顾问的马克,梅铎正坐在教职员专用厕所内的马桶上,仔细地阅读杂志。 听到广播后,这名年约五十多岁、微胖、有点秃头的男子便一脸不悦地抬头看着扩音器所在的天花板: 「那些家伙……又给我带来什么麻烦了!」 *  *  * 「您要再来一杯茶吗?老师。」 拉利说。 「不需要……唉……」 坐在沙发上的梅铎老师回答,并叹了一口气。 位在他眼前的是三名社员与身为「客人」的强壮保镖,以及一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露出快哭的表情,而且过去完全没有被他教过的五年级男生。 「该、该、该怎么办……」 听完全部说明后,梅铎老师大骂说: 「真是的,看看你们又给我惹了什么样的麻烦……这是你们的兴趣吗?还是生存意义?你们就不能有点普通学生的样子吗?混帐东西!」 从上课时的温和态度来看,很难想像老师会骂脏话。 拉上窗帘的窗户外头已经完全变暗,雨势愈来愈大。 「唉……我再确认一次,你们都完全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对吧……?」 「是呀。」珍妮回答。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那辆卡车的驾驶失误呢?」 「有可能喔——那么,就当做是那样吧,天色也晚了,我们就让艾德曼学长离开学校如何?也许那辆『驾驶失误』的卡车又会撞过来喔。」 珍妮讽刺地说,梅铎老师则摇头说: 「哎呀哎呀……那么,你们希望我怎么做?你们特意把我叫出来,也就表示你们又企图『任意差遣我』对吧?」 「嗯,你那么快就理解我的意思,真是太好了。」 这实在不像是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对话。 「…………」 艾德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他正处于不知道自己今后的人生会变得如何的状态,并露出一副宛如梦游症患者股的呆滞表情。 「胸部的代价真高呀,学长」——拉利心里那样想,但他当然没有说出口。 艾德曼已经打电话回家过,并撒谎说:「这几天我会造访朋友们的家,并举办读书会。」 「详情由赛隆来说明。」 珍妮把发言权让给赛隆。接着,轮到赛隆登场了。 「老师,今晚,也可能是好几天,请把艾德曼学长藏起来。对学长来说,现在离开学校太危险了,既可能被对方撞死,并伪装成交通意外,也可能遇见恶劣的首都警察。前者暂且不谈,后者是我们怎么样都无法防范的。」 「果然如我所料。不过,要怎么做呢?校内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那样的话,透过麦斯威尔的斡旋,应该可以让他住进宿舍吧。」 拉利嘀咕说:「那么说来,的确是那样。」由于学生宿舍位在学校校区内,所以暂且能够防范外来者闯入。宿舍内也有客房,可以付费租用。 不过,赛隆却摇头说: 「因为从宿舍可以清楚地看到公寓群,所以遭受狙击的可能性并非为零。再加上,会被其他学生们看见。如果那名恶穷警察来探听情况的话,要怎么办?如果只住一、两天的话,就另当别论,但如果要住好几天的话,我们就无法完全隐瞒这件事。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任何一名住宿生卷入这件事。」 「喔喔,真不愧是赛隆,考虑得如此周全。」—— 拉利心里那样想,但没有多嘴。 「因此,我们想要借助老师的力量。」 「哎呀,我又有什么力量呢?」 梅铎老师稍带讽刺地耸肩说,赛隆则直言不讳地回答: 「那个地下室——请让我们使用。」 第十章「追捕者与逃亡者」 第五月,十二日。 首都的旧市区内有一座名为「贝玛特公园」的小公园。 非常晴朗的午后,有一名男子正坐在那座公园的长椅上。 男子看起来年约四十七、八岁,拥有一头修剪整齐的金色短发,以及经过锻链的强壮体格,身穿常见的灰色西装,深蓝色领带系得相当松。 从公园的气氛来看,这名独自狼吞虎咽地吃着三明治的中年男子显得格格不入。事实上,带孩子来公园游玩的母亲也会与长椅保持相当远的距离。 了解情况的人如果看到这幅景象的话,应该就会察觉到,这名坐着时总是低着头的男性的左侧腹部有个不自然的隆起,而且也会发现里面的东西是手枪与枪套。 「好,吃饱了。」 用完餐后,男子把纸袋揉成一团,丢向离他约三公尺远的垃圾桶。纸袋不偏不倚地完全命中垃圾桶。 「让你久等了!」 一名年轻男子气喘吁吁地跑进公园。 该男子年约二十多岁,身穿深蓝色西装,领带系得很紧,身材瘦长,拥有一头褐发与灰色眼珠。而且,他还是一名长相媲美电影明星的美男子,双手拿着装有咖啡的纸杯。 「太慢了,我都已经吃完了。」 「那么,请享用餐后的咖啡,警部先生。」 「嗯——你也趁现在用餐吧。」 年轻男子依照他的话,开始吃自己那份三明治。虽然他的动作很敏捷,但吃相还是比申年男子来得文雅。 中年男子啜饮着咖啡,并叹了一口气。 听了一会儿孩童的喧闹声后,中年男子询问坐在身旁的人: 「你当初为什么会来当警察呢?」 用完餐的年轻男子转过头: 「咦?怎么突然问这个?」 「哎呀,只是好奇罢了。」 「当然是为了守护我们居住城市的治安呀。」 「耍什么帅呀,虽然年轻、积极、优秀是你的优点,但你也不要无谓地苦恼喔。麻药组织之类的团体绝对不会从这世上消失的,这种事永远都是没完没了的。」 「我实在不认为曾经完全识破德札制药前董事的伪装自杀案,并摧毁一个组织的人会说这种话。」 「那是事实,再加上……当初我只是运气好。而且,我摧毁的是基层组织,还有很多可恶的败类——那么,我们去探听消息吧。」 中年男子一脸不悦地站起身来。 「我很乐意。即使如此,我们的工作还是会一直持续下去。」 年轻男子接着说。 中年男子丢出的空杯子没有命中垃圾桶。 「捡起来丢掉。」 「了解。」 *  *  * 同一天的傍晚。 「喔,梅格,你也正要回家吗?今天真早呀。」 莉莉亚在第四高等学校的操场前发现梅格的背影。 梅格一边摇动辫子,一边回过头笑着对挚友说: 「是呀!最近新闻社没有活动,而且合唱团今天也休息。」 开始并肩而行的莉莉亚仿效梅格,切换成贝佐语。 两人流畅地用外语交谈,走在两人附近的其他学生们则露出惊讶表情。 「新闻社怎么了?真难得啊,即使没什么事可做,还是可以悠闲地喝茶不是吗?」 「那是因为……社长突然下达了『社团活动暂停命令』。」 「那是啥?」 「我没有问得很详细,不过,用社长的话来说,就是『情报控管』。」 「什么?」 「意思据说是,透过减少知情者来使事情顺利解决。另外,社长还说,除了负责解决问题的人以外,知情者愈少的话,事情就会进行得愈顺利。」 「嗯、嗯……」 怀抱着许多秘密与心事的莉莉亚那样笑着说: 「哎呀,也就是说『要过着普通的生活』对吧。」 「对呀对呀,要过着普通的生活,毕竟我们是很普通的高等学校学生嘛!」 梅格再次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接着,两人通过了校门。 「那些家伙正悠然自得地傻笑着喔。有钱人家的小鬼就是这样,看了真令人不爽。」 有个男子正在用高倍率双筒望远镜窥视两人的笑容。 男子位在与学校隔着一条街的对面公寓五楼,从该处可以俯视校门口与圆环。在该处的视野中,从中央往左可以看到校舍,往右则能看到宿舍。 该处有两名男子,其中一人年约三十岁,身穿皮夹克与褐色长裤,即使是恭维话,他的容貌也说不上好看。他坐在房间窗边,拿着双筒望远镜,从拉下一半的百叶窗下方进行窥视。 房内没有任何家具。 此房间是他们刚在两天前强行租借的,只有电力可用。他们把买来的大量饮用水与食物杂乱地随意堆放在地上。 另一人是较年轻的男子,身穿黑色毛衣与牛仔裤。 毛衣男没有使用管线还没接通的瓦斯炉,而是使用他带来的露营专用携带式炉具来煮开水,并泡了茶。 「那家伙真的有回学校吗?」 毛衣男把杯子递给靠在窗边的皮夹克男,并问道。 「他完全不曾回家,他能去的地方应该也只有学校吧——喝茶时,我想要静下心来喝,换你监视。」 「了解。」毛衣男说,并拿起自己的双筒望远镜。此时,可以瞥见一张照片,照片贴在两人所坐的窗框旁的墙壁上。 照片上的人是胡立欧·艾德曼,他赤裸着上半身,露出快哭的表情。 皮夹克男走到没有放置家具的地板正中央,坐在地板上喝茶。 接着他说: 「总之,我们只要找出那个蠢蛋就行了。虽然会陷入持久战,但是我们只要能找到他,接着把他干掉就行了。虽然在计划中,基本上要用车子撞死他,不过如果我们收到命令的话,就从这里进行狙击。到时候,也要尽量杀掉位在附近的学生与警卫。这是一种障眼法,目的在于让人不易得知我们要狙击的目标。然后,这件事就会被当成是疯狂随机开枪者的罪行。关于这一点,哎呀,那些警察会妥善处理的,我们只需先锻链好逃跑的本领喔。」 「真是简单的差事呀,我们只要尽情地开枪,然后暂时潜逃到其他国家就行了对吧。」 毛衣男开心地笑着说。在毛衣男隔着双筒望远镜所看到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名身穿淡蓝色连身裤的男子。 这名栗发男看起来二十几岁,长相严肃,手里提着大工具箱。 在穿着优雅制服的学生们当中,这名男子显得很突兀,学生们也用警戒的眼光看着他。 男子向校门口前的警卫说了些什么。几分钟后,一名看似教师的五十多岁男子来迎接他。他们和警卫交谈过数次后,便消失在校园内。 毛衣男一边寻找那名学生,一边看完整个过程,然后暂且那样报告: 「有一名工人进入校内。」 「不用管进入校内的人,我们只需监视离开学校的人。」 皮夹克男无趣地说,毫不在意这件事。 *  *  * 「看你干的好事,赛隆·麦斯威尔!我有事要问你!」 身穿蓝色工作服的男子很惊讶地激动说道。 「首先——这间地下室为何会以能够使用的状态被保留下来呢?接着,为何梅铎会担任顾问?还有,你们为什么要过度介入如此危险的事情呢?」 这位一连问了三个问题的男子是联邦警察的侦查员,名叫希欧多尔·哈 奈特。 洛克榭境内有许多种警察组织。 组成联邦的各个成员国都有各自的国家警察,首都地区有首都警察,军队中有军事警察。此外,还有负责取缔大规模国际犯罪的联邦警察。 在洛克榭,联邦警察是权限最高的组织之一,让洛克榭市民感到既敬爱又害怕。由于联邦警察会干涉当地警察的搜查,有时还会夺走搜查权,因此其他警察组织其实部很讨厌联邦警察。 现在,位于此「房间」内的人包含了哈奈特、让哈奈特以「工人」的身分进入校内的梅铎老师、赛隆、身为当日寿星的拉利、珍妮、柯兹,以及主要的问题人物——艾德曼。 除了瘫坐在椅子上的艾德曼以外,其他人都站着,把他团团围住。 虽说是房间,但连一扇窗都没有。 房间四周是石墙,而且有三个门。在淡桥色光线照射下的室内还算宽敞,里面只摆了小橱柜、摇椅、钢管床等最低必要限度的家具,墙上则以画作稍微装饰一下。 在原本就是使用古老城镇的古老建筑改建而成的第四高等学校内,当时的地下室被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并被人们遗忘。 梅铎老师在几年前发现了此处,并擅自装设电线、热水供暖系统、淋浴设备,将该处改造成秘密房间。 另外,直到去年夏天为止,梅铎老师都一直把不能被人知道的亲弟弟藏在此处,时间长达约两年。新闻社与哈奈特就是在当时的骚动中互相结识。 赛隆连续地逐一回答哈奈特的问题: 「首先,关于这座地下室,如同你进来时所知道的那样,除了被封锁的入口以外,还有其他入口——」 「可恶!你明明知道这件事,但却没有说!」 「因为你没有问。在审问时,你没有听老师说吗?」 赛隆若无其事地回答,梅铎老师则事不关己地转移视线。从学校旧校舍的器材堆放处也能够进入这座复杂怪异的地下室,负责管理该处的人就是梅铎老师。 「早知道我就进行拷问了!」 「接着,老师会成为新闻社顾问的原因为,由于珍妮认为老师是适当人选,所以我们便向老师提出请求。由于老师平安地恢复教职身分……所以老师很爽快地答应了。」 「你们居然连老师也威胁吗?你们这些家伙真是令人惊讶。」 「那么,至于最后一个重要问题——关于这件事,由于当时我们在追查某件事情,所以情况自然就演变成这样。不过,要是当时我们没有追查那件事的话,艾德曼学长现在早就不在人世了喔。」 听到赛隆的话后,艾德曼吓得抖了一下肩膀。 「哎呀,关于这点,我同意你的看法……」 哈奈特一脸不悦地说。 身穿制服的艾德曼从三天前就住进了这个房间。 他暂住在此处,把赛隆他们在小卖部购买的运动服当作室内便服,每天也都会碓实去上课。他会定期地从新闻社社办打电话回家,暂时让父母放心。 「艾德曼同学,我有问题要问你,请你老实回答。」 哈奈特用尖锐视线望着艾德曼。 「好、好的……」 「你完全没看过里面的东西对吧?」 「我没有看……」 「大小与重量呢?」 艾德曼把双手的手指重叠,做出一个鼓起的形状。 「大概这么大,以小袋子来说,算是挺重的。」 「中了美人计时所遇到的那名男子的长相,你还记得吗?还是,你有那名女子的照片?」 「不……」 听完答案后,哈奈特非常不愉快地对赛隆他们说: 「不行呀,光凭这些情报,联邦警察是不会出动的。」 现在哈奈特之所以会待在此处,只是为了回应他熟识的赛隆与珍妮个人提出的要求,与联邦警察的工作无关。 珍妮说: 「你应该也不认为他运送的东西是面粉吧?哈奈特先生。」 拉利说: 「就是说呀—大家都有看到对方打算杀了艾德曼学长喔。」 接着,最后轮到赛隆说: 「哈奈特先生,虽然这次我们揭发了这项利用本校第四高等学校的犯罪,但我认为首都的其他学校内也有发生相同情况,搞不好你曾就读的高等学校也一样。」 听完这些话后,哈奈特露出极为讶异的表情: 「啊?赛隆,你应该不知道我的母校吧?我可没说过喔。」 「虽然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第一到第三,或是第五到第八当中的其中一所吧。」 赛隆轻易地断言。珍妮与拉利也对此感到疑惑。 「你为何会那样想呢?」 哈奈特发问,赛隆立刻回答: 「去年夏天,你第一次来到新闻社社办时,看到我们招待的午餐后,你曾经那样说:『听说第四的东西很好吃呢!』使用数字来把第四高等学校称呼为『第四』,是其他首都高等学校学生的特征。」 「…………」 「而且在那之后,你还厚着脸皮来请求我们协助搜查对吧。你曾说过:『请协助这件涉及学校的犯罪。』当时,我产生了那样的想法:『啊,这个人曾经就读过高等学校。而且,他也许曾经目击过某个犯罪事件,但却无法解决那件事。』」 「…………」 「虽然我也很担心艾德曼学长今后的情况,但只要他待在这里就会很安全。更重要的是,被强迫担任走私者的某人也许会死于『不幸的交通事故』。某些人会感到悲伤难过,为此哭泣。」 「够了!别再说了,赛隆!这些我都明白喔!我也想要设法解决这件事呀!混帐东西!不过,拜这世上有很多坏人所赐,联邦警察也忙得不可开交。联邦警察不会为了没有证据的案件而出动!」 哈奈特大喊,并流露出内心的苦涩。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柯兹开口问哈奈特: 「哈奈特侦查员,在首都警察当中,你是否认识『绝对值得信赖』的人呢?」 哈奈特摇头。首都警察与联邦警察是完全不同的组织,关系也不融洽。非常了解这一点的柯兹只简短地回答: 「那样啊。」 「真是的……明明是警察,却参与犯罪……」 拉利叹气说。 与麻药组织勾结的恶劣警察一旦被人发现,就必须去坐牢,并会身败名裂。因此,对方不会那么轻易地露出马脚。想要分辨出绝对值得信赖的人是非常困难的。 赛隆说: 「我们只能在这里寻找吗……看看在校内的熟人中,有没有人认识警察吧。」 珍妮也表示同意: 「说得也是,我就试着依次询问熟人吧。虽然希望似乎不大,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我明白了!做吧!」 拉利也点头说。赛隆对哈奈特说: 「一有消息,我们就会通知你。到时候,我希望保护艾德曼学长的工作能由哈奈特先生来负责。」 「我明白了——我会事先把此事当成是,我偶然碰上那件事并刚好救了他,然后依照艾德曼本人的要求在此处保护他。虽然我大概会被追问很多事情吧,哎呀,我会先随便应付一下的。」 「谢谢你。」 赛隆道谢后,除了回答问题以外都没有说话的艾德曼也结结巴巴地道谢: 「谢、谢——谢谢你……」 「放心吧,我不会让人杀死你的。像这种时候,请依赖大人吧。」 最先开口那样说的是梅铎老师。 「…………」「…………」「…………」 那三名新闻硅成员彼此面面相觑后,便笑着耸耸肩。 *  *  * 黄昏时。 赛隆等三人在地下室与艾德曼道别,接着在校门口与梅铎老师和哈奈特道别后,便回到新闻社社办。 「不过,我们找得到吗?」 拉利说。 「应该很难轻易找到。」 珍妮如此说,并喝了茶。 「之后我们也要打电话给其他社员请他们帮忙,但不要说出详情。我们的目的终究是要请他们帮忙找认识来历清楚的警察,或是值得信赖的警察的人。理由不管是处理邻居纠纷也好,还是寻人也好,老实说理由是什么都行。倒不如说,使用不同的理由会比较好。」 赛隆如此说。 「问题在于,艾德曼学长能够在那里生活多久……」 赛隆随即又那样说,并仰望着天空。 *  *  * 三人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结束社团活动,并联络其他社员们—— 「我的朋友说她认识一位隶属于首都警察的刑警先生,而且对方很值得信赖喔。」 隔天放学后,娜塔莉亚带来了这项情报。 「什么?娜塔,你刚才说什么?」 系着围裙的拉利反问说。 位在拉利身旁的赛隆与珍妮,以及今天有来社办的尼克都惊讶地睁大眼睛。由于赛隆叫梅格去参加合唱团的活动,所以只有梅格不在。 「咦?我是说,我找到了一个——认识值得信赖的刑警的人。」 娜塔莉亚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被当作今日点心的格子松饼,一边说。 「真快啊!那个,干得好呀……不过,那是真的吗?」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怀疑我啊,说清楚好吗。我有请提供情报者过来,所以她等一下就会来这里喔。喂,赫本二等兵!多准备一个杯子!」 当拉利照她的话去做,并用热水把客人专用的杯子温杯完毕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珍妮上前迎接。 究竟打开门后,看到的会是谁呢? 「我来罗!」 答案是,拥有一头金色长卷发,且被称为「女帝」的管弦乐社社长雷娜·波曼。 拉利立刻端茶给坐在沙发上的波曼。 「哎呀,服务真周到啊,谢谢——你们总是会举办这样的茶会吗?这应该就是娜塔莉亚同学不来管弦乐社的理由吧。」 「哎呀,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她不是在夸你喔,娜塔。」 「话说回来,许特劳斯基·梅格蜜卡同学呢?」 波曼所关心的人是梅格。 「她今天没有来。」 赛隆很干脆地回答,波曼则一脸不悦地瞪着娜塔莉亚: 「哎呀,我可不知道这件事。」 「…………算了,今天要说的是别的事。」 当女生之间的战争还没发生就结束时,珍妮问道: 「听说您认识一位值得信赖的首都警察?」 「嗯,虽然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们在做些什么事,不过我唯一认识的那名刑警先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接着赛隆问道: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另外,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我们。」 「好吧,你们会为我保守秘密对吧?」 面对波曼的疑问,大家都确实点头。 「那么,我就说出来吧。去年夏末之际,有一名中年刑警来到我家喔。我们在大门前聊了一会儿,谈话的内容是秘密。于是,我对他留下了很可靠的印象。据说,那名刑警先生是一个能够明辨是非的人。」 听完后,赛隆与拉利面面相觑。 「喂喂,就只有这样?」——虽然拉利把想法表达在脸上,但没有说出口。 「虽然我没有听到谈话内容,但我想那些谈话内容应该足以让人了解那位刑警先生的人品对吧?」 赛隆问道。 「没错,我认为是那样——补充说明一下,我最近才告诉我父母这件事。然后,父母也说了相同的话。他们说:『那位刑警先生很值得信赖,如果你遇到麻烦的话,请找他帮忙。』我相信我的父母,不会错的。这样可以算是证明完毕了吗?」 雷娜·波曼与波曼家藏有秘密。 秘密指的是,独生女雷娜与父母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 波曼夫妇的独生女一出生后,立刻就死于婴儿猝死症。 当波曼夫妇被亲戚怀疑是杀人凶手,并被逼到差点要自杀时,他们的损友看不过去,便告诉他们: 「在名为托尔卡西亚国的贫穷国家中,有一位从事婴儿贩卖工作,且被称为『高僧大人』的男人。」 也就是说,那个男人打着「寻找孤儿的养父母」的名义来贩卖人口,许多孩子被住在首都的有钱人买走后,便音讯全无,没有人知道他们遭受到什么样的可怕对待。 波曼夫妇存了一大笔钱后,从「想要把买来的婴儿吃掉」的变态手中夺走了一名长得很像自己女儿的孩子。 接着,他们撕毁了亲生女儿的死亡报告,并偷偷地让死去的婴儿和买来的婴儿调换身分。 雷娜就这样地以波曼家大小姐的身分被抚养长大。在法律上,她并非养女。 高僧大人猝逝后—— 首都警察得知这项消息,便派刑警去拜访那些买下孩子的有钱人们。这样做的目的在于,告诉他们「你们所做的坏事已经被揭露了」,对他们施压。 这位总是身穿灰色西装的刑警为了对进行人口买卖的卑劣富人提出警告而去拜访富人。 他与波曼夫妇交谈过后,得知夫妇俩有确实地将买来的孩子抚养长大。接着,夫妇俩央求刑警,希望刑警能够饶恕他们的罪过。 正当刑警一边烦恼该怎么做,一边离开波曼家时,刑警遇见了雷娜。 「事到如今,我的亲生父母应该不会来找我吧?我讨厌那样!我绝对不会回去!这里就是我的家!那两人就是我真正的父母喔!」 连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亲生女儿的雷娜都对他说:「不要多管闲事!」 于是,那名刑警选择保持沉默。 后来—— 那名刑警的事情成了波曼家的话题。 全家人做出了一项结论: 「那位刑警先生很值得信赖,如果遇到麻烦的话,请找他帮忙。」 赛隆望着波曼。 「这样可以算是证明完毕了吗?——我能说的就是这些喔。」 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既优雅又贵气的波曼坦率地露出微笑。赛隆看着她: 「那么——」 为何波曼会那么信赖那名刑警呢?在完全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 赛隆询问波曼: 「你可以介绍那名刑警先生给我们认识吗?」 第十一章「狙击」 第五月,十七日。 「来了喔,跟情报一样。你有看到那名灰色西装男吗?」 皮夹克男一边窃笑,一边说。 「嗯,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喔。」 毛衣男回答。 在两人手中的双筒望远镜的圆形视野中,可以看到黑发男学生正在为一名身穿灰色西装的男子带路,并通过了校门,而且也能瞥到那名男子的侧脸。 「那就是隶属于首都警察的刑警,那家伙很快就会把那个蠢蛋带出来,两个都要杀。」 「了解。」 两人位在能够俯视校门口的公寓内,房间里到处都堆满了垃圾。 两人在此处监视了六天,那些垃圾包含了这段期间喝完酒留下的空瓶、吃完东西后所弃置的袋子、连剩饭都被随便丢进里面的垃圾桶、用来打发时间的杂志、因为懒得清洗,所以穿完就丢的内裤。吃剩的食物已经开始腐坏,发出馊味。 房东要是看到这幅景象的话,大概会昏倒吧。 有一个贴着「汽车专用汽油」标签的十公升桶子摆在连接房间与玄关的走廊上。不过,里面装的液体是煤油。 面向校门口的窗户上有用来放置花盆的窗户栏杆。他们将窗户全部往上开,并在能让枪口稍微超过该处的位置摆上两把装有望远瞄准镜的手动栓式枪机步枪。 他们只有将枪口稍微突出窗外,并把百叶窗降到比枪口略高的位置。 这种步枪是洛克榭陆军所使用的军用步枪,当政府出售时,就能以很便宜的价格买到,可以说是极为常见的枪枝。只要拥有驾照,并说一声「我要去打靶」,就能买到这种商品。 在房间内,可以看到同样很常见的桌子与靠垫。这些附近家具店所贩售的桌子与靠垫变成了枪架。 两人各自开始将子弹装进步枪中,子弹用的是口径七点六三毫米的全金属包覆弹。 狙击目标是距离窗户约有一百公尺的校门口,只要使用这种步枪,就能轻易打中那种距离的目标。 室内很昏暗,相较之下,窗外则非常晴朗,充满下午的温暖阳光。 在弹匣中装完五发子弹后,毛衣男说: 「我要打开罗。」 毛衣男以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慢慢拉起约一半的百叶窗。 男子窥视着望远瞄准镜,同时还伸出了食指。 在圆形视野中,可以看到横线与纵线,纵线的下半部前端很细。男子不断地将视野的中心,也就是狙击枪的准心,对准开始三三两两地放学的学生们的头部。 接着,他一抬起头,便兴奋地笑着对皮夹克男说: 「嘿嘿!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杀女学生,而且还是一、二年级的小鬼,她们被杀了后,家长应该会非常悲叹,甚至想要自杀吧。蠢蛋和刑警就交给『前辈』来处理。可以吧?」 「你真是个变态家伙,那样做可是会不得好死的喔。好吧,杀得少的人今晚要请喝酒喔。」 「我接受你的挑战。哎呀,以这种枪和这种距离来说,是不会射偏的。」 「为了保险起见,我先确认一下——开完枪后,你洒下煤油,离开房间。我从外面把发炎筒丢进去,将火点燃。车子也由我来开,开车逃离首都后,把车子丢进雷恩河,然后搭上货船。」 「了解。暂时要和首都道别了呀,我应该趁昨天去吃炸点心才对。」 两名杀手准备完毕后,便开始等待刚刚进入校内的灰色西装男把目标带出来。 过了二十分钟。 「怎么还不来,真慢呀。」 「啊,好想赶快杀死他们。」 两名男子一边窥视着双筒望远镜,一边很下耐烦地等待—— 不久后,那一刻到来了。 「来了喔!」 皮夹克男发现目标: 「他们从校园深处的校舍玄关走了过来。」 毛衣男依照指示,看着双筒望远镜。 出现在该处的人的确是正走向校门的那名刑警,以及被他们当成目标的「蠢蛋」。 跟他们走在一起的人是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秃头教师,那教师似乎为了保护他们而走在前方。 虽然教师后方还跟着一名英俊的黑发男学生、一名个子稍矮的金发男学生,以及一名个子娇小的红发女学生,但看不出他们与目标之间的关系。 两名男子放下双筒望远镜,拿起步枪,用望远瞄准镜来瞄准。 虽然放学的学生增加了,但人还没多到会因重叠在一起而无法狙击的程度。 一行人如同平常放学那样,非常自然地持续走向校门口,男子距离他们约有三十公尺。 「还不要开枪喔,等到他们跨过校门,走进圆环后再开枪。我射中蠢蛋就是信号,之后就随你高兴去做。」 「了解!」 两名狙击手并肩靠在窗边,开始调整呼吸。虽然这种「工作」他们已经做了好几次,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得强行地克制住因感到兴奋而加快的心跳。 还有三十公尺。 对此一无所知的学生们的谈笑声,顺着风传到两人耳中。 「让我来告诉你们,今天就是人生的最后一天。」 毛衣男一边瞄准红发少女的身体,一边面带窃笑地嘀咕。 步枪的枪口会随着目标移动而逐渐地持续往下移动。 还有二十公尺。 「要开枪罗。」 「了解。」 两名男子都开始弯曲食指。 还有十公尺。 两根手指放在冰冷的扳机上。 九公尺。 八公尺。 七公尺。 六公尺。 五公尺。 四公尺。 接着,两发子弹飞过了第四高等学校的上空。 「咦?」 梅铎老师跨过校门口后,便停下脚步,仰望天空。 「老师,你怎么了?」 赛隆问道。 「你刚才有听到吗?」 梅铎老师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 学生们的谈笑声、在圆环等人的车辆的引擎声、大马路上的行车声。 赛隆只有听到这些平常经常听到的熟悉声音。 「没有,你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吗?」 赛隆再次用问题来延续对话。 「不,大概是我搞错了吧,算了。」 梅铎老师摇头说,然后开始走动。 他追上走在前方的首都警察局刑警与艾德曼。 刑警与艾德曼坐进准备好的高级轿车。 梅铎老师与赛隆等人确认他们两人坐上车后,便若无其事地通过车子旁。 「…………」 赛隆斜眼瞥了车内一眼后,便发现艾德曼正透过已关上的窗帘缝隙看着自己这边。 他开口说: 「谢谢。」 赛隆看到他反覆说了好几次谢谢。 车子一离开圆环,赛隆等人便转身往回走,返回校内。 「…………」 梅铎老师一边大大地皱起眉头,一边小声地如此嘀咕: 「有两发……子弹……」 飞行速度超越音速的步枪子弹的冲击波以圆锥状的方式发出既短又尖锐的爆破声。 梅铎老师觉得自己隔了三十年后,再度听到了那种他过去曾在战场上听过无数次的声音。 「…………」 这里并非到处都是战壕与荒地的列司托奇岛。 放眼望去,校门口的景象一如往 常,在这里可以听到车辆的行驶声,偶尔也会听到汽车的喇叭声,最重要的是,这里充满了学生们的欢笑声。 「怎么会……不可能呀……我也老糊涂了……」 曾经身为士兵的梅铎老师摇头说,然后返回校内。 *  *  * 时间稍微回到过去。 十二日——刑警们在公园谈话,哈奈特来到学校那天的傍晚。 特雷兹已经习惯学校生活,而且也躲掉了新闻社的追查。 「果然还是和平的首都生活与悠闲的学校生活最棒了!」 在宿舍自己房间内,正当特雷兹一边伸懒腰,一边说着悠闲的话时,宿舍内响起了广播: 『包裹已送达,约翰·艾伟德、卡裘亚·尼尔森、特雷兹·贝因,以上三人请到教职员办公室来领取。重复一次——』 「喔,是来自祖国的补给物资!」 特雷兹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绿色t恤外披了一件学校的运动服,下半身穿着短裤。 特雷兹房间内的私人物品并不怎么多。 首先,包含皮夹克在内的少许换洗衣物都被他仔细地收在橱柜中。 教科书与笔记本等学习用的物品,以及一大一小的包包则分别位于桌上与桌子旁。 小柜子上放着母亲转让给他的相机。顺便一提,这台相机曾经被特雷兹当成武器来使用,而且如同他的预料,相机坏掉了,不过经过修理后,相机现在已经可以正常使用。 另外,还有一个藏在衣橱深处的小型保险箱——以及放在里面的手枪与子弹。 特雷兹带着一把小钥匙离开房间。他用钥匙把房门锁上,然后行经走廊,走下楼梯。 途中,他与其他住宿生擦屑而过。 「特雷兹!如果是食物的话,要分我一点喔!」 「但愿如此啊!」 进行完这种无聊的对话后,特雷兹前往位在宿舍一楼玄关旁的宿舍教职员办公室。 由于是玻璃墙,所以可以看见里面,但特雷兹姑且还是先敲了门后,再进入办公室。 「我是贝因,我来领取包裹.」 四十多岁的女职员拿出文件: 「你来得真快呀,请签名。」 特雷兹爽快地签完名后,便问道: 「是哪一个?」 「位在那边的地板上。」 「咦?——是那个吗?」 「没错,请努力地搬走喔。」 出现在两人视线前方的是一个横放在墙边地板上的瓦楞纸箱。箱子长达一点五公尺,高度与深度都是五十公分。 虽然箱子上有使用胶带来增加强度,但是箱子被运送过来后,边角的部分还是变得凹凸不平。大概是因为这个箱子很大,所以才被草率地对待吧。 「这是什么呀……」 「托运单上写的是『运动器材』喔,希望没有坏掉。」 女职员说,并帮特雷兹把门打开。特雷兹向她道谢后,便在箱子前蹲下,用双手抬起箱子。 「唔……」 「很重对吧,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女职员问道。 「不,完全想像不出来。」 特雷兹骗她说。 特雷兹一边留意其他学生,一边把包裹搬进自己房间。 接着,他确实地把房门锁上,甚至还使用了平常不太使用的链条锁。 箱子沉甸甸地占据房间中央,特雷兹用折叠式小刀仔细把箱子割开。 放在里面的东西是,被布和绳子确实包住的某种细长形重物,以及一个木盒。 特雷兹已经完全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他没有解开布包,而是再度离开房间。 这次,他也确实地把房门锁上。 他的目的地是位于大厅旁的公用电话。 「这是怎么回事!」 特雷兹一边确认旁边与附近没有人在,一边把声音压低,对着话筒喊叫。 『殿下——不,少爷,我就知道你会联络我。首都的宅配业者真是优秀呀,你打开了吗?』 中年女性悠闲地回答。她是住在附近公寓的其中一名王室警卫。 「不用开我也知道!饶了我吧!即使你没寄那种东西来,我都会惹莉莉亚生气了!莉莉亚明明叫我不要引发骚动的说!」 『少爷——请你稍微认真地听我说。』 这位女性的语调突然转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语调。 「怎么了?」 特雷兹的声音也同样变得冷静。 『我们发现有人在监视学校。对方的位置在校门口前那栋介于圆环与大马路之间的公寓五楼,从右边数遇来第四扇窗户,可以从百叶窗的缝隙看到双筒望远镜。发现时间是前天傍晚。』 「…………既然你们有看到的话,那就——应该不会有错。」 特雷兹面带愁容地回答。 特雷兹非常清楚,尽是优秀人材的王室警卫不可能会犯下看错那种蠢事。 「对方是什么人?」 『不清楚。昨天早上,我们有去侦查那个房间。根据邻居的说法,据说最近有人搬进那个房间,但是由于对方没有来打招呼,所以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人。』 「听说那种事在首都并不罕见。」 『是的,因此我们进行了监视,并发现有人离开那个房间。对方是两名男性,分别穿着皮夹克与毛衣,看起来都不正派。』 「然后呢?」 『两人不久后就返回房间,今天也持续监视校门口。虽然我们没有看到枪,不过为了预防万一,所以还是先把东西寄给你。』 「『预防万一』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对方是想射杀殿下的狙击手——我们就必须先发制人。宿舍阳台足以当成狙击对方的地点。当然,对方也能够狙击宿舍。』 「咦!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啊?通报首都警察如何?」 『通报了。』 「……?」 『我们已经通报了。虽然我们打电话报警说,那边住了两个怪人,但警方没有回覆。当我们试着催促警方时,警方却说:「如果没有确切犯罪证据,我们不会出动。」』 「然后呢?我想警方大概是在说你们吧。你们有跟踪对方吧?」 『当然有,昨天我们偷偷跟踪那两人时,发现那两人又在闹区与另外一名男子碰面,于是我们跟踪了那名西装男,并看到西装男走进首都警察总部。经过调查,那名西装男据说是刑警。』 「…………我搞不清楚状况……」 『我们也搞不懂。不过,依照我们的认知,在这所学校内,最有可能遭受监视与狙击的人就是殿下。』 「然后呢?」 『我们也会继续监视。木盒内有无线电对讲机,当你在房间时,请时常让对讲机保持通话状态。木盒内还有一张记录了安全位置的地图,虽然会很不方便,不过移动时请使用该路线。不要走到阳台上,也不要从校门口离开学校。虽然可以从宿舍的后门或小门离开学校,但要离开前,请先联络我们。』 特雷兹确实地点头,在大厅内惬意休息的学生们映入他的眼帘。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我不想要将无关者卷入这件事,我不能连累他们。」 『我就知道少爷会那样说。』 通完电话后,特雷兹跑步上楼。 「唷,是食物吗?」 「很可惜,是字典和参考书喔——要吃吗?」 「我才不要咧!因为吃了也不会变聪明呀。」 途中,特雷兹 与人如此交谈后,便返回房间。 特雷兹打开木盒,发现东西与交谈内容相同,并取出放在里面的小型对讲机、双筒望远镜、实弹。 特雷兹打开布包,发现东西如他所料,并取出布包中的自动狙击枪与金属制圆筒。 年底年初,发生了一件以伊库司托法为舞台的骚动。后来,在骚动中所使用的最新型自动狙击枪被直接赠送给王室。那种半自动式狙击枪既细长又轻盈,只要扣下扳机,最多甚至能连续发射十发子弹。 枪的左侧有一个安装支架,上面装了一个外观粗犷的望远瞄准镜,放大倍率的范围是四倍到九倍。 此圆筒是伊库司托法的工匠所打造的消音器(枪声抑制器)。 藉由把消音器装在枪口上,就能抑制激烈的枪声,即使没戴耳塞也能开枪。在伊库司托法的山谷内,此工具经常会用于有可能发生雪崩的时期,以及想要对某处开枪时。 「啊,真是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莉莉亚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会很生气吧……」 特雷兹嘀咕说,并抖动身体。 「想当个普通的高等学校学生还真难啊……」 后来,特雷兹依照指示,没有离开学校,行动时也会避开那些可能遭受狙击的区域。 在好不容易选到的体育课中,当大家要在操场上运动时,他也会随便找个缺课的理由。 「喂,你最近很怪喔。」 莉莉亚会和他一起上课,有时也会和他一起吃午饭。虽然莉莉亚轻易地就察觉到他的异状,但他还是那样说: 「其实,我现在的行动必须稍微低调一点。」 虽然他没有说谎,但也没有说出真相。 「哎呀,既然那样的话,那就没办法啦。」 莉莉亚同意地说。 「虽然梅格邀请我们两人到新闻社露面,不过此事还是之后再说吧。」 「嗯,多谢你的帮助。」 特雷兹也开始侦察公寓。 由于从房间进行侦察会非常危险,所以放学后,特雷兹在校内移动,走进一间空教室。特雷兹悄悄地拉动窗帘,拿起双筒望远镜,透过极为狭小的缝隙来窥视那栋公寓。 那两名男子的确每天都在。 不过,他们只有在早上与傍晚放学时,才会仔细地监视学校,除此之外的时间,他们会在房间内吃东西、午睡,有时候还会喝酒。 「那些人有何企图……?」 这天,特雷兹结束监视后,打算返回宿舍时,遇到了熟人。 「喔——嗨,赛隆。」 「是特雷兹啊,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 「我最近都走这边,并经由图书馆返回宿舍。你呢?最近新闻社如何?」 「没有活动……哎呀,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听莉莉亚说过了,她说我们两个还是晚一点再到新闻社露面会比较好。」 「那就拜托你了。我会再联络你,再见。」 特雷兹挥手目送赛隆离去,并对赛隆手上拿的那些洗过的换洗衣物感到疑惑。赛隆拿着一个瓦楞纸箱,里面装了摺好的t恤、短裤、内裤类等衣物。 「为什么在校园内需要换洗衣物呢?要在新闻社办过夜派对吗?——似乎很有趣呀。」 特雷兹嘀咕说。 「我更加不能连累他们了……」 特雷兹露出严峻的表情,在走廊上行走。 赛隆与特雷兹擦身而过后,便如此喃喃道: 「不能把特雷兹也卷入这件事……」 特雷兹并不知道赛隆说了这些话。 *  *  * 接着,时间过了五天——十七日的早上。 『少爷!』 当宿舍内的大部分人都还没起床时,特雷兹被一句急促的话叫醒。 「哇!」 特雷兹从床上跳起来。 『少爷……请起床……』 这次,特雷兹听到放在床下的小型对讲机发出了轻微的喃喃细语后,便立刻带上耳机,并把麦克风装在喉咙上。 「我听得到。早安,时间真早呀。」 特雷兹一边回答,一边看时钟,时间是早上六点。接着,他看了窗外,早上的天气很晴朗。 对讲机的通话对象当然是那位女性王室警卫。 『对方开始行动了,那两人都带着步枪。他们很有可能会在今天进行狙击,请做好准备。』 「了解,我会依照计划来行动。」 特雷兹没有去上学。 他只有在宿餐内确实地吃了早餐。而且,他还带走了大量食物,像是若干个面包与水果,以及装在瓶子中的果汁与饮用水等。 他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便把钢管床上的床垫拿掉,接着又把床垫横立起来,搬到有拉上窗帘的窗边。 特雷兹透过铁丝与钳子,将分成好几次才寄到此处的厚重金属板绑在钢管床旁边。 经过简单的施工,横放的床变成了能把子弹斜向弹开的防弹板,特雷兹的房间则成为枪座。 特雷兹把装有消音器的狙击枪插进小空隙中,并把枪身摆在放有垫子的部分上,使枪身维持稳定。 特雷兹在狙击枪上安装弹匣,把装弹控制杆往后拉,然后放开。枪枝发出了金属声响,第一发子弹被送进膛室。 特雷兹启动保险装置,并坐在平常用来念书的椅子上。 接着,他在此时才首次拉开窗帘,并打开窗户。 他握住狙击枪,摆出射击姿势。隔着望远瞄准镜,可以看到那两名男子所占据的房间。关上了百叶窗的窗户看起来距离他非常近。 特雷兹一勤也不动。 他坐在椅子上,一直握着狙击枪,专注地持续瞄准窗户。 当学生们都进入学校,并开始上课时,正在其他地方监视那个房间的王室警卫透过对讲机传来消息。 『对方有动作了,他们正在准备枪枝。』 如同报告所违,位在公寓房间内的两名男子从窗边伸出步枪。在窗户栏杆的内侧,可以看到细小的枪身前端。 不过,他们瞄准的目标不是特雷兹的房间,而是校门口。 『他们有使用双筒望远镜。虽然你的房间可能没有被发现,不过请不要大意。』 「了解。」 于是,特雷兹继续等待。 从那时候开始,特雷兹便一味地等待,时间长达八小时以上。 为了避免漏听对讲机的指示,并做好能够随时开枪的准备,所以他一边握着枪,一边用餐,连小便在空瓶内时,也仍持续握着枪。 「狩猎时,最重要的事不是判断猎物的行动,也不是射击技术,而是忍耐的功夫。只有能够一直持续等待的人才能射杀猎物。」 如同那位过去曾教他所有本领,并在今年正月死去的老人所说的话一样,特雷兹与狙击枪融合为一,化作枪座的一部分。 「…………」 时间来到放学时间,开始可以听见学生们的声音。 『殿下,有动静了。』 对讲机传来消息,这个原本不会使用的称呼让特雷兹精神为之一振。特雷兹用左手按下喉咙上的麦克风开关。 「我有看到喔,百叶窗已被往上拉起。」 『他们已经装好子弹,打算开始射击。』 特雷兹也有看到稍微从公寓窗户伸出的枪口的细微动作。 由于是逆光,所以特雷兹看不到昏暗的室内情况与两人的长相。 「他们两人都是用右手开枪吗?」 『没错。』 「这样就够了。」 尽管如此,特雷兹还是知道了应该瞄准的位置。 特雷兹透过枪口的角度来计算位于昏暗窗内的枪手的头部位置。 『枪口有动静,对方正在瞄准校门口。』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以及眼前看起来正是如此的景象让特雷兹感到困惑。 「什么?——那帮人有何企图?」 『有两种可能性,他们可能把某人误认为殿下,或者他们的狙击目标并非殿下,而是其他人。』 听到王室警卫过于冷静的声音后,特雷兹立刻做厂决定: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视若无睹。最坏的情况就是我遭到退学,或是犯下杀人罪对吧?」 『这才是殿下,伊库司托法万岁——那么,请开枪吧,我们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 特雷兹一边听着这句话,一边开枪。 特雷兹在这世上发出两道被消音的枪声。 两个空弹壳飞出枪外,打到装甲板内侧后,掉在房间地板上。 两发子弹—— 透过音速,将宿舍最旁边的房间与校门口对面的公寓房间连成一线。 在公寓房间内,毛衣男的头部首先爆裂。 子弹射中男子的右侧太阳穴,对从右侧头部到后脑杓的部分产生剧烈冲击,将该部分打飞。 零点三秒后,第二发子弹命中皮夹克男的右肩膀,并在粉碎肩膀的骨头后改变路径,再从背部穿出体外,射进垃圾堆中。 「哇啊!」 男子发出惨叫,倒卧在地板上。连一发子弹都没开的步枪掉到他头上,望远瞄准镜直接击中额头,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 「啊啊啊啊啊啊……」 他连感受那股痛觉的时间都没有。 「救、救命呀,我被打中——」 他拚命地爬起,转身看位在左侧的同伴,便发现毛衣男已在今天迎接人生终点了。他看到的是一具低头坐在椅子上的尸体,脑子无力地垂下,眼睛则是睁开的。 「咦……?」 男子听到玄关的门被打开的声音,不过他再也听不到那种声音了。 虽然有两个人悄悄地进入房间,不过男子没有余力去注意那种事。 男子从肩膀到背部都遭受燃烧般的激烈疼痛袭击。他一边承受疼痛,一边在摇晃的视线中看到一个人的脸: 「你是谁?」 这个俯视着自己的人看起来像是一名会在这附近买东西的中年女性。 「…………」 男子看到这位女性不发一语地用附近商店似乎有卖的铁锤的前端打了过来。 『少爷,好枪法。剩下的事情请全部交给我们处理,请打扫你的房间吧。不好意思,让你旷课了。』 开了两枪后,仍保持着随时可以开第三枪的姿势的特雷兹听到这些话。 特雷兹放下右手上的狙击枪,启动保险装置后,吐了一口气: 「呼……」 接着他说: 「啊,莉莉亚要是知道这件事的话,肯定会杀了我……」 这天,特雷兹所狙击的那个房间的隔壁住的是一名看似不好相处的五十出头男子。 跟平常一样,这名男性到了傍晚,就会为了买东西而出现在走廊上。 接着,他看到一对夫妇。夫妇俩皆系着围裙,并抱着大量垃圾袋,忙碌地上下楼梯。 「没看过你们耶?是邻居吗?」 夫妇回答: 「不,我们只是普通的清洁人员。」 接着又说: 「这间房间的房客没付房租就逃跑了,所以房东请我们来打扫。我们正在打扫,要到晚上才能打扫完。」 「是那样啊。哎呀,虽然见过几次,但那些家伙的行迹很可疑。那种连招呼都不会打的年轻人是没有未来的。」 五十出头男子如此说,对那些人嗤之以鼻,夫妇则回答: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  *  * 『电话换人听了,我是哈奈特…… 「喔,是我。」 『是警部啊——情况如何?』 「虽然我不想回答,但还是得回答。首先,艾德曼和家人一起接受了保护,毕竟我们还有很多事要问他。」 『那真是太好了,知道地点的人当然很有限对吧?』 「啊,地点在『安全之家』——如果该处被人知道的话,我们立刻就能知道内奸是谁。」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很希望情报被泄漏出去。』 「你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啊——我不喜欢既优秀又讨人厌的家伙。」 『多谢。』 「哼。」 『我顺便要向你道个歉,我这边也有一件事要报告,您的时间方便吗?』 「说出来听听吧。」 『根据我们的搜查网,我们发现有一个人似乎跟组织有关联。虽然不知道他与这次的事件旱否有关,但还是暂且先向你报告。』 「你是想说『由于他是联邦警察的猎物,所以首都警察别对他出手』对吧?」 『你那么快就理解我的意思,真是太好了。』 「哼——继续说吧。」 『是。我们发现,有一名斯贝伊尔人可能和某个大规模麻药组织有关联。』 「……那是啥?」 『住在首都的斯贝伊尔人。当然,他的确是以合法的方式入境,并在洛克榭居留。』 「那只不过是伪装。」 『说得也是,那名男子似乎是想要拓展斯贝伊尔的麻药销售途径,所以频频地接触我国的麻药组织。哎呀,我们今后才会开始进行详细的搜查。』 「既然你不肯告诉我详情的话,那不说也无妨。不过,此人还真是个令人火大的家伙啊,我真想亲手杀了他。」 『警部似乎很讨厌斯贝伊尔人呀。』 「是啊,我最讨厌斯贝伊尔人了,年轻的你应该不懂吧。」 『希望你在搜查时,不要掺杂私情。』 「你明明就是因为想要阻止我进行搜查才告诉我这件事,居然还叫我『不要掺杂私情』?我只要笑就行了吗?」 『先教你一个方法,我认为在进行射击练习时,只要把那家伙的名字写在标靶上,心情就会变得很舒畅——』 「喔。」 『那个斯贝伊尔人的名字是「特拉伐斯」。他是皇家陆军的少校,直到前一阵子,他都以驻外武官副官的身分在首都大使馆工作。』 「…………」 『喂?』 「啊……是军人啊。」 『嗯,虽然经历不清楚,不过他似乎相当能干。』 「嗯。」 『你认识吗?』 「不认识。」 『……?总之,我们透过好几个情报来源,找到了这位特拉伐斯少校的名字,今后请多留意。不过——』 「不过?」 『上个月,他本人因为某些理由而离开首都,并前往斯贝伊尔。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他的行踪,不过事情还真是奇妙呀。』 「奇妙指的是?」 『为了慎重起见,我就先告诉你吧。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他好像已经死于空难。』 *  *  * 隶属于首都警察的刑警威吓哈奈特: 「你说什么!把你知道的事全部告诉我!」 几乎在同一时间。 「你好,我是休尔兹。」 莉莉亚接起了打到家中的电话。 「你要找母 亲吗?她现在不在家。由于我没问她几点会回来,所以我帮你转告她。」 正在客厅写作业的莉莉亚直接把手上的笔放在便条纸上。 「好了,请说——」 在话筒的另一端,某个人说了某些话。 「什么?」 打算写下留言的莉莉亚停下了手。 「死了……?特拉伐斯少校死了?」 *  *  * 那天深夜,身穿便服的艾莉森回到家: 「我回来了,肚子好饿。」 「你回来啦,你先看这个,有人打电话来,说了这些话。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所以我要去睡了。」 莉莉亚对艾莉森如此说道,并把便条纸交给她。 艾莉森收下便条纸后,莉莉亚便立刻把自己关进房间。艾莉森目送女儿回房间后,将正反面颠倒的便条纸翻过来。 上头的文字抖得很厉害,而且包含了几处拼写错误,内容为: 『特拉伐斯少校因飞机事故而罹难。来自大使馆的联络。 从拉普脱亚起飞的军用机坠落。 行踪一直不明。 路妥尼河,后来在路妥尼河发现尸体。 根据身上的衣服,尸体的确是他。 由于遗体的脸部损伤严重,所以在当地进行火化。没有举行丧礼。 斯福列史拓斯的老家似乎已经得知消息。 听说你(指妈妈)是他的朋友,所以通知你此事。完毕。』 「…………」 艾莉森看完留言后,望了莉莉亚的房门一眼,然后轻微地低头说, 「对不起,莉莉亚……让你担心了……」 接着,当她抬起头时,脸上却挂着笑容: 「那家伙又『给我死掉』了呀!」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时雨沢惠一。 接下来的部分是后记。 如同往常那样,后记不会泄漏剧情喔,即使在书店内先看也没关系。 当然,先买下来后,再静下心来看也没关系,我比较建议大家这样做。 那么——在《梅格&赛隆》最后一集(第七集)的后记中,我曾经发表过一项宣言。 我说过「我要写一部让《艾莉森》以来的系列作的所有角色都登场的全明星篇」! 各位读者,没错,此作品就是那本书! 由于作者都这样说了,所以当然没错。 我松了一口气。 由于发表宣言后,我就无法逃避了,所以要是此书没有发行的话,大概连时雨沢的后代都会被人当成骗子吧。呼,真是好险啊。 关于主书名的部分,如同《梅赛》最后一集的后记所述,由于我认为「《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这个书名太长了吧」,所以最后书名变成了《那片大陆上的故事》。感觉有点庄严,我很喜欢。 事实上,这个书名是取自于当初我在写《艾莉森》时所想到的书名。 我觉得我之前也曾在某处说过这件事,当时《艾莉森》终究是个暂定书名,也是我在写作时所使用的暂称。 如同《奇诺の旅》那样,我原本应该另外取一个含有角色名称的书名。 不过,即使不停地苦思,还是无法决定书名。最后,由于期限已经到了,所以《艾莉森》就变成了正式书名。 三年后,我才察觉到,早知道就取名为《艾莉森&维尔》。那是我刚要开始撰写《莉莉亚&特雷兹》时的事情。 虽然我这样地决定了《那片大陆上的故事》这个书名,但我在编辑部开会时,编辑说: 「如果只有这样的话,读者也许不容易了解此书是《艾莉森》系列的续集,对吧?」 「说得也是。」 我回答。 在看此书时,如果没有先看过始于《艾莉森》的系列作品的话,有很多地方都会看不懂。如果此书被当成全新作品的话,就糟糕了。 于是,我的眼神在此时闪闪发亮。 「那么,就这么办吧!《那片大陆上的故事》是主书名,另外再加上《~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其他~》当作副书名。那样的话,大家就会了解到『啊,这本书是各作品的续集呀』。如此一来,这件事就解决了!而且,维尔的名字会首次出现在书名上!」 这个想法真是太天才啦!啊,我真佩服我自己的才能…… 接着,编辑说: 「不过,比起之前你说『太长了,所以不采用』的那个书名,这个书名不是更长吗?」 「说得也是!」 「这样行吗?」 「这个嘛……哎呀……嗯,可以。」 「唉,既然作者都那样说了……」 经过上述这些高水准的政治性协商后,书名最后就变成这样。 《那片大陆上的故事 ~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其他~》 虽然书名很长,但还是请大家多多指教。 书名中的「其他」是指,除了书名上的那些角色以外,其他人也会登场喔——而且,我会努力地让有名字的角色们全都登场——由于故事场景与剧情发展的因素,所以有些角色这次怎样都无法登场。 在这里,我要先解释清楚,所以大家读过本书后,请不要控告时雨沢与编辑部说:「我最喜欢的那个角色没有登场嘛!这是诈欺!」 二〇一三年 三月 十日 时雨沢惠一 补充说明,下集会在五月发售!(注:此为日文版情形。)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时雨沢惠一。 接下来的部分是后记。 如同往常那样,后记不会泄漏剧情喔,即使在书店内先看也没关系。 当然,先买下来后,再静下心来看也没关系,我比较建议大家这样做。 那么——在《梅格&赛隆》最后一集(第七集)的后记中,我曾经发表过一项宣言。 我说过「我要写一部让《艾莉森》以来的系列作的所有角色都登场的全明星篇」! 各位读者,没错,此作品就是那本书! 由于作者都这样说了,所以当然没错。 我松了一口气。 由于发表宣言后,我就无法逃避了,所以要是此书没有发行的话,大概连时雨沢的后代都会被人当成骗子吧。呼,真是好险啊。 关于主书名的部分,如同《梅赛》最后一集的后记所述,由于我认为「《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这个书名太长了吧」,所以最后书名变成了《那片大陆上的故事》。感觉有点庄严,我很喜欢。 事实上,这个书名是取自于当初我在写《艾莉森》时所想到的书名。 我觉得我之前也曾在某处说过这件事,当时《艾莉森》终究是个暂定书名,也是我在写作时所使用的暂称。 如同《奇诺の旅》那样,我原本应该另外取一个含有角色名称的书名。 不过,即使不停地苦思,还是无法决定书名。最后,由于期限已经到了,所以《艾莉森》就变成了正式书名。 三年后,我才察觉到,早知道就取名为《艾莉森&维尔》。那是我刚要开始撰写《莉莉亚&特雷兹》时的事情。 虽然我这样地决定了《那片大陆上的故事》这个书名,但我在编辑部开会时,编辑说: 「如果只有这样的话,读者也许不容易了解此书是《艾莉森》系列的续集,对吧?」 「说得也是。」 我回答。 在看此书时,如果没有先看过始于《艾莉森》的系列作品的话,有很多地方都会看不懂。如果此书被当成全新作品的话,就糟糕了。 于是,我的眼神在此时闪闪发亮。 「那么,就这么办吧!《那片大陆上的故事》是主书名,另外再加上《~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其他~》当作副书名。那样的话,大家就会了解到『啊,这本书是各作品的续集呀』。如此一来,这件事就解决了!而且,维尔的名字会首次出现在书名上!」 这个想法真是太天才啦!啊,我真佩服我自己的才能…… 接着,编辑说: 「不过,比起之前你说『太长了,所以不采用』的那个书名,这个书名不是更长吗?」 「说得也是!」 「这样行吗?」 「这个嘛……哎呀……嗯,可以。」 「唉,既然作者都那样说了……」 经过上述这些高水准的政治性协商后,书名最后就变成这样。 《那片大陆上的故事 ~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其他~》 虽然书名很长,但还是请大家多多指教。 书名中的「其他」是指,除了书名上的那些角色以外,其他人也会登场喔——而且,我会努力地让有名字的角色们全都登场——由于故事场景与剧情发展的因素,所以有些角色这次怎样都无法登场。 在这里,我要先解释清楚,所以大家读过本书后,请不要控告时雨沢与编辑部说:「我最喜欢的那个角色没有登场嘛!这是诈欺!」 二〇一三年 三月 十日 时雨沢惠一 补充说明,下集会在五月发售!(注:此为日文版情形。)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时雨沢惠一。 接下来的部分是后记。 如同往常那样,后记不会泄漏剧情喔,即使在书店内先看也没关系。 当然,先买下来后,再静下心来看也没关系,我比较建议大家这样做。 那么——在《梅格&赛隆》最后一集(第七集)的后记中,我曾经发表过一项宣言。 我说过「我要写一部让《艾莉森》以来的系列作的所有角色都登场的全明星篇」! 各位读者,没错,此作品就是那本书! 由于作者都这样说了,所以当然没错。 我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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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编辑说: 「不过,比起之前你说『太长了,所以不采用』的那个书名,这个书名不是更长吗?」 「说得也是!」 「这样行吗?」 「这个嘛……哎呀……嗯,可以。」 「唉,既然作者都那样说了……」 经过上述这些高水准的政治性协商后,书名最后就变成这样。 《那片大陆上的故事 ~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其他~》 虽然书名很长,但还是请大家多多指教。 书名中的「其他」是指,除了书名上的那些角色以外,其他人也会登场喔——而且,我会努力地让有名字的角色们全都登场——由于故事场景与剧情发展的因素,所以有些角色这次怎样都无法登场。 在这里,我要先解释清楚,所以大家读过本书后,请不要控告时雨沢与编辑部说:「我最喜欢的那个角色没有登场嘛!这是诈欺!」 二〇一三年 三月 十日 时雨沢惠一 补充说明,下集会在五月发售!(注:此为日文版情形。)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时雨沢惠一。 接下来的部分是后记。 如同往常那样,后记不会泄漏剧情喔,即使在书店内先看也没关系。 当然,先买下来后,再静下心来看也没关系,我比较建议大家这样做。 那么——在《梅格&赛隆》最后一集(第七集)的后记中,我曾经发表过一项宣言。 我说过「我要写一部让《艾莉森》以来的系列作的所有角色都登场的全明星篇」! 各位读者,没错,此作品就是那本书! 由于作者都这样说了,所以当然没错。 我松了一口气。 由于发表宣言后,我就无法逃避了,所以要是此书没有发行的话,大概连时雨沢的后代都会被人当成骗子吧。呼,真是好险啊。 关于主书名的部分,如同《梅赛》最后一集的后记所述,由于我认为「《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这个书名太长了吧」,所以最后书名变成了《那片大陆上的故事》。感觉有点庄严,我很喜欢。 事实上,这个书名是取自于当初我在写《艾莉森》时所想到的书名。 我觉得我之前也曾在某处说过这件事,当时《艾莉森》终究是个暂定书名,也是我在写作时所使用的暂称。 如同《奇诺の旅》那样,我原本应该另外取一个含有角色名称的书名。 不过,即使不停地苦思,还是无法决定书名。最后,由于期限已经到了,所以《艾莉森》就变成了正式书名。 三年后,我才察觉到,早知道就取名为《艾莉森&维尔》。那是我刚要开始撰写《莉莉亚&特雷兹》时的事情。 虽然我这样地决定了《那片大陆上的故事》这个书名,但我在编辑部开会时,编辑说: 「如果只有这样的话,读者也许不容易了解此书是《艾莉森》系列的续集,对吧?」 「说得也是。」 我回答。 在看此书时,如果没有先看过始于《艾莉森》的系列作品的话,有很多地方都会看不懂。如果此书被当成全新作品的话,就糟糕了。 于是,我的眼神在此时闪闪发亮。 「那么,就这么办吧!《那片大陆上的故事》是主书名,另外再加上《~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其他~》当作副书名。那样的话,大家就会了解到『啊,这本书是各作品的续集呀』。如此一来,这件事就解决了!而且,维尔的名字会首次出现在书名上!」 这个想法真是太天才啦!啊,我真佩服我自己的才能…… 接着,编辑说: 「不过,比起之前你说『太长了,所以不采用』的那个书名,这个书名不是更长吗?」 「说得也是!」 「这样行吗?」 「这个嘛……哎呀……嗯,可以。」 「唉,既然作者都那样说了……」 经过上述这些高水准的政治性协商后,书名最后就变成这样。 《那片大陆上的故事 ~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其他~》 虽然书名很长,但还是请大家多多指教。 书名中的「其他」是指,除了书名上的那些角色以外,其他人也会登场喔——而且,我会努力地让有名字的角色们全都登场——由于故事场景与剧情发展的因素,所以有些角色这次怎样都无法登场。 在这里,我要先解释清楚,所以大家读过本书后,请不要控告时雨沢与编辑部说:「我最喜欢的那个角色没有登场嘛!这是诈欺!」 二〇一三年 三月 十日 时雨沢惠一 补充说明,下集会在五月发售!(注:此为日文版情形。)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时雨沢惠一。 接下来的部分是后记。 如同往常那样,后记不会泄漏剧情喔,即使在书店内先看也没关系。 当然,先买下来后,再静下心来看也没关系,我比较建议大家这样做。 那么——在《梅格&赛隆》最后一集(第七集)的后记中,我曾经发表过一项宣言。 我说过「我要写一部让《艾莉森》以来的系列作的所有角色都登场的全明星篇」! 各位读者,没错,此作品就是那本书! 由于作者都这样说了,所以当然没错。 我松了一口气。 由于发表宣言后,我就无法逃避了,所以要是此书没有发行的话,大概连时雨沢的后代都会被人当成骗子吧。呼,真是好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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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时雨沢惠一。 接下来的部分是后记。 如同往常那样,后记不会泄漏剧情喔,即使在书店内先看也没关系。 当然,先买下来后,再静下心来看也没关系,我比较建议大家这样做。 那么——在《梅格&赛隆》最后一集(第七集)的后记中,我曾经发表过一项宣言。 我说过「我要写一部让《艾莉森》以来的系列作的所有角色都登场的全明星篇」! 各位读者,没错,此作品就是那本书! 由于作者都这样说了,所以当然没错。 我松了一口气。 由于发表宣言后,我就无法逃避了,所以要是此书没有发行的话,大概连时雨沢的后代都会被人当成骗子吧。呼,真是好险啊。 关于主书名的部分,如同《梅赛》最后一集的后记所述,由于我认为「《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这个书名太长了吧」,所以最后书名变成了《那片大陆上的故事》。感觉有点庄严,我很喜欢。 事实上,这个书名是取自于当初我在写《艾莉森》时所想到的书名。 我觉得我之前也曾在某处说过这件事,当时《艾莉森》终究是个暂定书名,也是我在写作时所使用的暂称。 如同《奇诺の旅》那样,我原本应该另外取一个含有角色名称的书名。 不过,即使不停地苦思,还是无法决定书名。最后,由于期限已经到了,所以《艾莉森》就变成了正式书名。 三年后,我才察觉到,早知道就取名为《艾莉森&维尔》。那是我刚要开始撰写《莉莉亚&特雷兹》时的事情。 虽然我这样地决定了《那片大陆上的故事》这个书名,但我在编辑部开会时,编辑说: 「如果只有这样的话,读者也许不容易了解此书是《艾莉森》系列的续集,对吧?」 「说得也是。」 我回答。 在看此书时,如果没有先看过始于《艾莉森》的系列作品的话,有很多地方都会看不懂。如果此书被当成全新作品的话,就糟糕了。 于是,我的眼神在此时闪闪发亮。 「那么,就这么办吧!《那片大陆上的故事》是主书名,另外再加上《~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其他~》当作副书名。那样的话,大家就会了解到『啊,这本书是各作品的续集呀』。如此一来,这件事就解决了!而且,维尔的名字会首次出现在书名上!」 这个想法真是太天才啦!啊,我真佩服我自己的才能…… 接着,编辑说: 「不过,比起之前你说『太长了,所以不采用』的那个书名,这个书名不是更长吗?」 「说得也是!」 「这样行吗?」 「这个嘛……哎呀……嗯,可以。」 「唉,既然作者都那样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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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的眼神在此时闪闪发亮。 「那么,就这么办吧!《那片大陆上的故事》是主书名,另外再加上《~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其他~》当作副书名。那样的话,大家就会了解到『啊,这本书是各作品的续集呀』。如此一来,这件事就解决了!而且,维尔的名字会首次出现在书名上!」 这个想法真是太天才啦!啊,我真佩服我自己的才能…… 接着,编辑说: 「不过,比起之前你说『太长了,所以不采用』的那个书名,这个书名不是更长吗?」 「说得也是!」 「这样行吗?」 「这个嘛……哎呀……嗯,可以。」 「唉,既然作者都那样说了……」 经过上述这些高水准的政治性协商后,书名最后就变成这样。 《那片大陆上的故事 ~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其他~》 虽然书名很长,但还是请大家多多指教。 书名中的「其他」是指,除了书名上的那些角色以外,其他人也会登场喔——而且,我会努力地让有名字的角色们全都登场——由于故事场景与剧情发展的因素,所以有些角色这次怎样都无法登场。 在这里,我要先解释清楚,所以大家读过本书后,请不要控告时雨沢与编辑部说:「我最喜欢的那个角色没有登场嘛!这是诈欺!」 二〇一三年 三月 十日 时雨沢惠一 补充说明,下集会在五月发售!(注:此为日文版情形。)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时雨沢惠一。 接下来的部分是后记。 如同往常那样,后记不会泄漏剧情喔,即使在书店内先看也没关系。 当然,先买下来后,再静下心来看也没关系,我比较建议大家这样做。 那么——在《梅格&赛隆》最后一集(第七集)的后记中,我曾经发表过一项宣言。 我说过「我要写一部让《艾莉森》以来的系列作的所有角色都登场的全明星篇」! 各位读者,没错,此作品就是那本书! 由于作者都这样说了,所以当然没错。 我松了一口气。 由于发表宣言后,我就无法逃避了,所以要是此书没有发行的话,大概连时雨沢的后代都会被人当成骗子吧。呼,真是好险啊。 关于主书名的部分,如同《梅赛》最后一集的后记所述,由于我认为「《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这个书名太长了吧」,所以最后书名变成了《那片大陆上的故事》。感觉有点庄严,我很喜欢。 事实上,这个书名是取自于当初我在写《艾莉森》时所想到的书名。 我觉得我之前也曾在某处说过这件事,当时《艾莉森》终究是个暂定书名,也是我在写作时所使用的暂称。 如同《奇诺の旅》那样,我原本应该另外取一个含有角色名称的书名。 不过,即使不停地苦思,还是无法决定书名。最后,由于期限已经到了,所以《艾莉森》就变成了正式书名。 三年后,我才察觉到,早知道就取名为《艾莉森&维尔》。那是我刚要开始撰写《莉莉亚&特雷兹》时的事情。 虽然我这样地决定了《那片大陆上的故事》这个书名,但我在编辑部开会时,编辑说: 「如果只有这样的话,读者也许不容易了解此书是《艾莉森》系列的续集,对吧?」 「说得也是。」 我回答。 在看此书时,如果没有先看过始于《艾莉森》的系列作品的话,有很多地方都会看不懂。如果此书被当成全新作品的话,就糟糕了。 于是,我的眼神在此时闪闪发亮。 「那么,就这么办吧!《那片大陆上的故事》是主书名,另外再加上《~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其他~》当作副书名。那样的话,大家就会了解到『啊,这本书是各作品的续集呀』。如此一来,这件事就解决了!而且,维尔的名字会首次出现在书名上!」 这个想法真是太天才啦!啊,我真佩服我自己的才能…… 接着,编辑说: 「不过,比起之前你说『太长了,所以不采用』的那个书名,这个书名不是更长吗?」 「说得也是!」 「这样行吗?」 「这个嘛……哎呀……嗯,可以。」 「唉,既然作者都那样说了……」 经过上述这些高水准的政治性协商后,书名最后就变成这样。 《那片大陆上的故事 ~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其他~》 虽然书名很长,但还是请大家多多指教。 书名中的「其他」是指,除了书名上的那些角色以外,其他人也会登场喔——而且,我会努力地让有名字的角色们全都登场——由于故事场景与剧情发展的因素,所以有些角色这次怎样都无法登场。 在这里,我要先解释清楚,所以大家读过本书后,请不要控告时雨沢与编辑部说:「我最喜欢的那个角色没有登场嘛!这是诈欺!」 二〇一三年 三月 十日 时雨沢惠一 补充说明,下集会在五月发售!(注:此为日文版情形。) 第十二章「特拉伐斯少校的战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ucifer004 录入:lucifer004 修图:lucifer004 初校:lucifer004 第四月,二十七日。 在洛克榭首都,正当置物柜中的监控照相机持续进行拍摄时—— 那架行经路妥尼河上空的飞机内,有个箱子爆炸了。 箱子几乎没有产生火焰与烟雾。不过,由于爆炸威力很强,所以细小的金属碎片四处飞散。大部分的金属碎片击中机内金属零件,导致强烈火花四散。 没有击中机体的金属碎片则刺向附近的人。 打开盖子的巴内特上尉直接承受了爆炸威力,双手从上臂到手指都被炸碎,腹部被炸出个大窟窿,脸的下半部也被削掉。 他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便当场死亡,从一个活人变成一具尸体。 在另一侧,坐在机内右侧的罗德高级中士也遭受到金属片的无情袭击。 罗德高级中士的后颈到后脑杓的部分出现宛如遭到枪击般的伤口,喷出通红鲜血。 「啊…………」 在完全不知道自己状况如何的情况下,罗德高级中士睁著双眼,在机长死去后的四秒后,跟著死去。 「呜哇!」 在这三名飞行员中,只有克雷少尉来得及发出惨叫。 碎片袭击他的左手臂,击中肩膀与前臂,然后削去肌肉,刺进骨头,造成手臂残废。 接著,一个小碎片刺进他的左后颈,将颈动脉切开。 「什——」 正望著窗外的特拉伐斯少校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吓了一跳,把脸转回前方。 「…………」 接著,他看到巴内特上尉的尸体与无力地垂下头的罗德高级中士,以及颈部宛如喷泉般地冒出鲜血的克雷少尉。克雷少尉叫他: 「少校!请过来!呜啊!」 特拉伐斯少校一解开安全带,便在机内奔跑。他通过两具尸体,跑到驾驶座旁。 「咳咳!啊!请握……住……操纵……杆……操纵……杆……呜啊……咳咳。」 尽管身体被喷出的血液弄湿,全身也,直抽搐,但克雷少尉还是拼凑著话语。 飞机开始轻微摇晃,摇晃程度愈来愈大。 当克雷少尉用尽最后力量,右手臂从操纵杆上滑落时,特拉伐斯少校也同时滑进巴内特上尉的座位。 「可恶!」 接著,特拉伐斯少校双手牢牢握住眼前机长专用的操纵杆,操纵杆看起来宛如只有上面部分被切掉的汽车方向盘。 飞机停止震动,难以置信地恢复成平稳的水平飞行状态。 「…………」 特拉伐斯少校流了一道汗水到眼镜旁,并看著原本应该坐在右边座位的人。 位在该处的年轻人已失去所有未来。 特拉伐斯少校一松开操纵杆,便抽出位于臀部下方的安全带并系上。 由于无论如何都必须使用双手,所以他短暂地放开操纵杆。 当特拉伐斯少校失败好几次后,才终于系上安全带,并把头转回正面时,他发现飞机已往左倾斜得很严重。 「哇!」 他匆忙地重新握住操纵杆,将杆子偏左的方向往右打。 结果,操纵杆转过头了。 飞机一口气往右倾斜,然后宛如摔倒似的,开始顺势往右下方俯冲,前方那个隔著玻璃窗的世界则往左倾斜。 如果没有系上安全带的话,特拉伐斯少校应该会从驾驶座上弹飞吧。 「唔——」 这次,他试著努力往左转。 「不……」 他减轻了力道,选择不要强硬地对抗这股力量,而是让操纵杆方向维持在目前位置。 飞机持续朝右下方掉落,让他产生一股恶心的飘浮感。 「…………」 特拉伐斯少校在操纵杆右下方发现了一个位于两个座位之间的控制杆。 该控制杆可以往前后两边推,目前的位置约在中央。他慢慢地用右手将该控制杆往回拉,引擎连带地逐渐减缓力量。 「接著是……」 特拉伐斯少校以相当慢的速度,将操纵杆往左转回。 飞机持续坠落,眼前只看得到路妥尼河,而且离水面愈来愈接近。 「别慌张……不能急躁地操纵……」 特拉伐斯少校慢慢地逐步将操纵杆往左转回。为了避免把操纵杆拉到离自己太近的地方,所以他也同时往前施力。 持续坠落的飞机逐渐变得水平。 「转回来……转回来……」 眼前的视野很接近水面。 以时间来看,飞机在仅仅约五秒内,就几乎失去所有高度,然后再度恢复成水平状态。 「好!」 特拉伐斯少校拉动操纵杆。路妥尼河水面逼近到眼前,距离近到甚至可以分辨出细小的光线反射。 「光靠只看过一次手册的话,果然还是不行呀!」 特拉伐斯少校带著看起来很清爽的笑容嘀咕。 在宛如一根箭般地刺进水面前,向下俯冲的飞机改变了机首方向。 机首逐步地抬起后,飞机接著一口气抬起头来,使飞机与水面之间的角度急剧缩小。 接著,高度也急剧下降。 当机身撞到水面,溅起巨大水花时,角度已变得非常小。 机身以时速超过三百公里的速度接触水面后,被水的力量弹起,接著稍微反弹的机身又再度接触水面。 螺旋桨的前端扬起了水花,导致机身再度弹起来,在空中滑行了数十公分。 飞机宛如「打水漂」的石头那样,弹了第二次、第三次,然后又弹了一次。 机身连续反弹四次后——失去反弹第五次的力量。飞机终于在左右两侧扬起巨大水花,并一口气失去平衡。 虽然飞机只有稍微往右倾斜,但右侧机翼的前端、中央部分、根部都陆续宛如针刺般地钻进河中。接著,水的阻力把机翼折断了。 引擎的嗡嗡声与金属断裂声混在一块。 从根部断裂的右机翼往后弹飞,爽快地把整个垂直尾翼摧毁。掉落到水面的主翼逐渐沉入路妥尼河,主翼上的高温引擎冒出蒸汽,仍在旋转的螺旋桨则制造出大量泡沫。 失去机翼的飞机倾斜了约四十度,机首部分开始钻进水面。 接著,机首撞上水底的泥土。 飞机滑行很长的距离后,抵达路妥尼河的河岸附近。 抬起左翼的飞机冲进河川东岸,也就是洛克榭这边的大地。 飞机在长满大量茂密青草的河岸斜坡搁浅。仍持续旋转的左螺旋桨宛如割草机般地让细长的青草在空中飞舞。 右侧机身一边削去河岸的泥土,一边陷进泥土中。飞机将泥土当成缓冲垫,终于停了下来。 飞机停止时,呈现出机身朝右倾斜、机首稍微抬起的状态,机身大部分都位在陆地上,只有尾翼泡在河中。 飞机停止后,原本朝著天空的左翼突然倾斜,慢慢地倒向地面。 持续失控的螺旋桨接触到河岸地面。 螺旋桨爽快地砍倒该处的青草,并尽情地挖起底下的泥土后,终于停止转动。 引擎一边冒出白烟,一边停止运作后,世界陷入寂静。 在空中飞舞的青草与泥土散乱地倾泻而下,掉落在迷彩花纹的机身上,为飞机增添更多颜色与花纹。 * * * 特拉伐斯 少校直到当天傍晚才恢复意识。 在失事飞机内,他坐在驾驶座上,开始慢慢地活动被安全带绑住的身体。 他先是动了动指尖,接著,在没有戴眼镜的脸上睁开眼皮。 「唔……?」 光线照射到瞳孔,将刺激传给脑部后,特拉伐斯少校慢慢抬起头。 接著,他看到许多事物。虽然他之前有戴眼镜,不过他的视力原本就没有那么差,所以他现在即使没戴眼镜,也不会造成不便。 他首先看到的是,前方那扇碎得什么都不剩的窗户。 被压扁成饴糖状的窗框。 像是因为撞上前方而停止的操纵杆。 自己那双满是泥巴的手。 身上穿的皮夹克与紧勒在皮夹克上的安全带。 一条被血染红的右脚,血不知是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是谁的。 另外还有,难以置信地朝著左方的左脚尖。 「呃——!」 他慢慢地反覆呼吸后,左脚踩便开始涌现强烈疼痛,只有该处痛得像是被炭火炙烤。此外,右大腿也开始隐隐作痛。 接著,他不停地头晕,宛如地震正在发生似的。这种头晕让他感到很反胃,感觉就像胃部被人用力拧住。 特拉伐斯少校一边承受所有感觉,一边嘀咕: 「啊……活下来了。」 为了继续存活下去,特拉伐斯少校开始战斗。 由于左脚踝已完全骨折,并弯向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向,所以左脚踝完全动弹不得。 右脚大概是直接受到玻璃碎片的袭击吧,大腿右侧出现一道长达好几公分的撕裂伤口。右脚似乎有大量出血,并被染成红褐色。 由于头很痛,所以他认为头部某处曾遭受撞击。经过检查后,他发现头部右侧有伤口。虽然有出血,不过血已经乾了,并结成疮痂。 特拉伐斯少校只靠著能动的右脚与双手,慢慢地爬出驾驶座。在头晕的影响下,他的步伐很不稳,左脚踝数次受到撞击。每次受到撞击时,他都会发出呻吟。 他在狭窄的机内一边用双手抓住物体,一边只用右脚来前进。 三名飞行员的尸体位于机内,被安全带固定住。 特拉伐斯少校从罗德高级中士的大腿口袋中取出飞行员专用的求生工具组。 用防水布制成的小包包内装了止痛药、由砂糖与谷物凝固而成的应急食品、迷你工具刀、钓鱼线与针、小型罗盘、防水火柴、镜子。 特拉伐斯少校吃下止痛药与应急食品。 特拉伐斯少校没有等药效起作用,而是用工具刀将自己的长裤剪开,检查右脚的割伤。由于伤口因为一直动而反覆出血,所以特拉伐斯少校将伤口缝合。 他使用的是钓鱼线与针。 他只用自己的手指来把针的前端刺进皮肤,然后进行缝合。他完全不顾疼痛,仔细地缝合伤口。皮肤的切口紧密地黏在一块,出血情况也减少了。 接著,他来到自己的座位,用工具刀将座位的管状骨架拆开,然后花了许多时间来将拴得很紧的螺栓转松。 他将管子组合成u字形,再将管子装在自己的左脚踝上。他切下一截安全带来将管子绑紧,使其固定在脚上。 归功于此固定器具,他在行动时,终于不会再撞到脚,可以避免让脚受到剧痛的折磨。 虽然头晕与头痛症状还没消除,但特拉伐斯少校在止痛药发挥作用前,还是一味地持续无视那些症状。 特拉伐斯少校调查了飞机内部。 他最担心的事就是,汽油燃料是否有渗出。经过调查后,他发现位于强化过的机身内的油箱安然无恙。从断裂机翼中渗出的汽油幸好全部都已流进路妥尼河。 特拉伐斯少校把放在飞机后部的金属箱打开,发现里面还剩下两人份的木盒。 特拉伐斯少校拿起其中一个木盒,试著轻轻摇动。 光靠声音并无法得知内容物为何。特拉伐斯少校从飞机右侧的舱口,用力地将已撕下固定胶带的木盒扔到外面,然后立刻在机内趴下。 盒子掉落在泥土与青草地上,开始滚动,使盖子打开。 盒子并没有爆炸。 特拉伐斯少校爬到飞机外。 接著,他开始慢慢吃起那个原本应该是克雷少尉要吃的便当,便当内的贝果三明治与苹果乾都沾满了湿泥土。他稍微用水将大腿的伤口洗净后,也喝了水。 在吃的过程中,他有好几次想要吐,但都强忍住了。 用完餐后,特拉伐斯少校使用维修用的踏脚凳,只透过双手与单脚就爬到飞机上方,并从该处眺望四周景色。 出现在机首前方的是广阔的缓冲地带草原——与其地平线。 草原上看不到任何人造物品,也看不到任何包含动物在内的会动的东西。 后方是非常雄伟的路妥尼河,以及倾斜到会在水面上画出黄色线条的太阳。 太阳即将落下,世界会变得一片漆黑,接著寒夜就会降临。 特拉伐斯少校一回到飞机上后,便搜集了三人的皮夹克,并将上面的乾血拍掉。 他将其中两件铺在机内地板上,自己穿著一件,另一件则盖在脚上,然后把用来代替毛毯的风衣盖在身体上。 当太阳下山时,世界也同时变得昏暗。 特拉伐斯少校闭上眼,结束了这天。 翌日——第四月,二十八日。 特拉伐斯少校屡次因寒冷与疼痛而醒来,同时也结束了这段睡眠品质很差的睡眠时间。 天开始变亮。 特拉伐斯少校把罗德高级中士那份午餐当成早餐吃,让已完全下降的体温上升。 虽然脚还是很痛,头部也仍持续隐隐作痛,但特拉伐斯少校没有吃药,而是开始思考。 他坐在机内中央,一边思考,一边问自己。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巴内特上尉的午餐爆炸,造成三人死亡。 原因为何?——有人把炸弹放进便当中,那种杀人炸弹会导致金属碎片四散。 目的为何?——使这架飞机坠落。只要飞行员全部死亡,飞机不久后就会坠落。 某人为何想要让这架飞机坠落呢? 「…………」 答案只有一个——暗杀特拉伐斯少校,也就是他自己。 特拉伐斯少校依序回想起昨天的对话,并理解到,最先死去的机长巴内特上尉为他创造了一个契机,使他能够得救。 该契机就是巴内特上尉「偷吃便当」。 巴内特上尉想要吃原本被当成午餐的便当,于是便打开盖子,引发了爆炸。 如果他依照规定时间用餐的话——依照飞行计划书的位置,飞机就会在伊尔拓亚山脉的上空失去控制。 如此一来,不管特拉伐斯少校再怎么努力操纵——也绝对不会这么幸运。飞机应该会猛烈撞上陡峭山脉,变得粉碎。 「上尉,谢谢你。」 特拉伐斯少校对被排列在驾驶座旁的遗体说。 接著,他最后又问自己。 那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 必定是斯贝伊尔军队中的某人,但他是谁呢? 特拉伐斯少校突然面带微笑地回答: 「虽然我现在不知道,不过——」 然后,特拉伐斯少校想起了他初次到洛克榭首都的斯贝伊尔大使馆赴任那天的事情。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啊,难以置信的事情也挺常发生的。我们也必须擦亮双眼,尽量地去观察那些看得到的事实喔,少校。」 当时,那位来迎接他的长官是一位胖得很不像军人的上校,而且一开口就那样对他说。 * * * 特拉伐斯少校开始面对下一项挑战。 首先,他调查了机上所安装的无线电对讲机。 对讲机曾受到爆炸碎片与猛烈撞击的影响,所以完全无法启动,而且对讲机的修理工作也超出了特拉伐斯少校的能力范围。 他再次爬上飞机顶部,瞭望四周。除了「时间是早上」这一点以外,景色与昨天相同。 只要从上方观察飞机,就能清楚地得知,尾翼附近因为被水淹没而看不见,其余部分则与泥土和青草混杂在一起,发挥了出色的迷彩效果。 从上空很难发现这架飞机。 「…………」 虽然只要生火点燃狼烟,被发现的机率就会大幅提升,不过特拉伐斯少校并没有那样做。这是因为,即使救难队来了,也无法保证他们不会暗杀他。 特拉伐斯少校返回机内后,便开始彻底搜寻能够使用的物品。 无论如何都能派上用场的是三人份的求生工具组。 由于巴内特上尉的求生工具组有半数破损并被血染红,所以他只从中取出能用的物品。 第二项能派上用场的是一个空瓶与一个剩下少许饮用水的瓶子。瓶子上有软木塞与金属栓,因此能够当成水壶。 大概是因为飞往洛克榭时,人们把所有武器都拿掉了,所以机内并没有枪。 他找到两根机内常备的信号筒。 细长金属筒的表面被涂成红色,外观有如接力棒。只要拉下尾部细绳,相当明亮的照明弹就会如同烟火般地往上发射,最后,信号筒会藉由降落伞慢慢地掉落下来。 特拉伐斯少校继续寻找。 他在飞机碎片中挑出长度约三十公分的金属片,并将一截安全带紧紧缠绕在金属片一端。 他彻底调查那三具遗体,寻找他们的私人物品。 虽然对已死去的那三人的健康来说是好的,不过由于他们都没有抽菸,所以身上并没有打火机。 最后,特拉伐斯少校检查了自己的箱型公事包。 里面放了非常有用的《初级操纵说明书》,以及离开大使馆时所取得的几个文件信封。 由于有些信封是封住的,所以无法得知内容物为何。里面装的可能是文件,也可能是含有大量情报的缩微胶片。 如果是缩微胶片的话,人们就会将其放入坚固的金属胶囊中,并确实地封住。 特拉伐斯少校在考虑是否要销毁这些信封。接著,他想出了答案。 依照规定,当军人紧急降落时,必须将重要文件与胶片销毁。为了避免情报被其他人得知,所以军人绝对得那样做。 「…………」 不过,特拉伐斯少校并没有那样做。 他将箱型公事包放回那个被固定住的位置。 既然他已经知道有人想杀他,那他该做的事就只有一件。 在三具遗体中,特拉伐斯少校挑选了克雷少尉的遗体,并将遗体拉到飞机后部。 他从已经开始出现死后僵直现象的克雷少尉遗体上,脱下连身飞行服。迫于需要,他还得强行将变硬的手臂折断,才能勉强将衣服脱下。 脱完遗体的汗衫与内裤后,特拉伐斯少校也将自己的衣服全部脱掉。由于左脚被固定住了,所以他只得粗鲁地将长裤剪开。 特拉伐斯少校将内裤也完全脱掉后,便穿上克雷少尉的连身飞行服。 他穿上那件血迹已乾掉的连身服后,便用刀子把缝在胸部与肩膀上的阶级章与名牌割掉,然后默默地将那些东西丢进路妥尼河。 他只有让右脚穿上克雷少尉的靴子。 接著,特拉伐斯少校让克雷少尉的遗体穿上他自己的衬衫、西装外套,以及皮鞋。 他把自己的手表与克雷少尉的飞行员专用表互相对调。虽然两者都尚能确实显示时间,但克雷少尉手上戴的表非常冰冷。 「克雷少尉,很抱歉,请你憎恨我、诅咒我吧。」 特拉伐斯少校将两人的服装彻底对调后,便拿起铁管,用力挥打克雷少尉的遗体脸部。 「很抱歉。」 特拉伐斯少校使尽全力,反覆挥动铁管,破坏克雷少尉的脸部。 经过数次的敲打后,脸部皮肤开始裂开,里面的肉与体液在机内到处飞溅。不久后,眼球遭到破坏,牙齿裂开,下巴也被打碎。 特拉伐斯少校将这具已经认不出是谁的遗体,以及另外两具仍穿著连身服的遗体都拖到飞机外。 接著,他从路妥尼河河畔把这些遗体推入水面。 不久后,这些被用力推进河中的遗体便顺著大河的水势,慢慢地往北漂流。 特拉伐斯少校让路妥尼河带走这三具遗体。 「…………」 特拉伐斯少校以半蹲的姿势做出敬礼动作,目送遗体离去,直到看不见为止。 他的眼中没有泪水。 朝阳升起。 虽然东方天空出现了薄薄云层,但今天的天气大致良好。太阳一升起后,气温也跟著上升。 特拉伐斯少校开始进行下个行动。 他用钓鱼线将一件皮夹克缝起来,并装上安全带,制作出简易型背包,另一件皮夹克则直接当成外套来穿。他把剩下的两件皮夹克割开,然后把好几片布料叠在一起,制作出厚实衬垫。 特拉伐斯少校将行李塞进背包。 背包中放了求生工具组与两个瓶子,瓶子中装了路妥尼河的水。虽然《初级操纵说明书》会使行李变重,但还是放了进去。他把风衣卷起来绑住。 他背起背包,然后透过太阳与手表时针的位置,以及求生工具组中的罗盘来确认正东方。机内没有能够当作拐杖的物品。 在飞机的碎片中,并没有大小与长度都刚好的碎片。此外,透过手边的工具,也无法拆解飞机残骸,而且附近也没有树木等植物。 移动方法只有一种。 特拉伐斯少校将皮制衬垫缠绕在双手与双膝上。 接著——他开始爬。 他一边爬,一边使用双手与双膝来保护左脚踝。 为了穿越杳无人烟的缓冲地带,他必须前进三十公里。 * * * 「以正常走路来说,人类步行的时速为四公里。那么,如果用爬的,时速会是多少呢?」 这名男子一边如此嘀咕,一边在放眼望去只看得到地平线的土壤上前进。 「四分之一吗?如此一来,就需要一天半?不,再怎样也不能不睡觉吧。两天吗?三天吗……还是需要更久呢……」 特拉伐斯少校的双手与双膝靠在柔软的泥土上。 适度泥泞的土壤很柔软。虽然春天来临了,许多青草已开始生长,但高度还不至于会碰到脸部。 「这种泥土正适合用来爬。」 特拉伐斯少校什么也没想,只是一味地在柔软的土壤上爬行。 通过地面后,他所留下的痕迹不是脚印,而是线条。 天气对他是有利的,在太阳照射下感觉很暖活,但不至于热到冒汗。正是舒适宜人的春季气候。 特拉伐斯少校脱下夹克,将其绑在背包上,然后继续前进。 他会定时休息,一次补充一点水份,而且会先把应急食品弄碎后再吃。每当止痛药失去药效时,他就会再次服药。 他检查了右大腿伤势,虽然会痛,但伤口没有裂开。至于朝向侧面的脚踝则已开始出现红肿与发热症状,但他决定现在先不 去想这件事。 休息时,特拉伐斯少校会挖土。 柔软的土壤中有很多白色毛虫,这些虫大多都是蛾的幼虫,稍大的甲虫幼虫也会混在其中。特拉伐斯少校把找到的毛虫放进背包口袋中。 为了朝正东方前进,所以特拉伐斯少校用罗盘来确认方位,并在可视范围内选定路标。 话虽如此,在这个只有土壤与地平线的世界,想要完成那种事并不容易。 特拉伐斯少校朝著大概的目标往前爬,接著每隔数十公尺,他就会回过头,将罗盘与爬行时所产生的线条重叠在一起。 如果线条笔直往西延伸,自己所前进的方向肯定就是正东方。 飞行员专用表附有计时码表的功能。虽然只能粗略地计算,但他还是依照前进距离、经过时间、休息时间来计算出时速。 接著,他清楚地了解到,在一小时中,前进距离连一公里都不到。 速度极为缓慢,感觉像是永远都到不了终点。 「就这种程度啊。」 特拉伐斯少校一个劲地爬。 「与死去的人相比,这种程度……」 一味地爬。 「与被我杀死的人相比,与那些遗族的心声相比——」 他继续地爬。 「这种程度的痛苦算得了什么。」 接著,夜晚再度降临。 鲜明的晚霞可以证明天气暂时不会变差。 特拉伐斯少校停止爬行。 此处的草长得比较高,只要趴下的话,就不容易被周遭的动物看见。这附近依旧没有人造物品。 在被划分为缓冲地带前,此处应该有人类居住过的村子的遗迹,以及为了通讯目的而建设的道路,但他并没有遇见这些东西。 虽然有七架飞机曾飞过上空,但全都是民航机。民航机当然没有注意到特拉伐斯少校,而是继续往前飞。 「应该已经前进十公里了。」 特拉伐斯少校决定了今晚过夜的地方,并把风衣铺在地上,让疲惫的身体躺在上面。 他将水分成数份,并喝下今天最后的那份水。由于他之前已喝过路妥尼河的浊水,所以他毫不在意地慢慢将水喝下肚。 特拉伐斯少校使用金属片来代替铲子,在大地上挖掘小洞。 「明明好不容易才检查完毕,但却无法交给她……」 他撕下《初级操纵说明书》的内页,用力拧成棒状,摆在洞穴内。 他小心地使用防水火柴,将火点燃。 火焰开始在洞穴中燃烧,淡淡的烟在晚霞中升起。 他把刚才当成铲子的金属片放在火焰上方。 接著,他把之前抓到的毛虫放在变烫的金属片上后,毛虫便开始痛苦地扭动身体。 他反覆地轻微摇动金属片,在上面炒毛虫。 「那么……我开动了。」 特拉伐斯少校吃下毛虫。 毛虫含有蛋白质、碳水化合物、脂肪等丰富养分。由于他吃的是一整只,所以也能摄取到矿物质与维生素等养分。在这种地方,对于处于负伤疲劳状态的特拉伐斯少校来说,这是最有营养的食物。 不过,味道—— 「啊,真好吃。」 那张疲惫不堪且被泥土弄脏的脸露出了笑容。 翌日,自坠机后已过了两天,手表上所显示的日期是二十九日。 前晚,虽然他想要让疲倦的身体熟睡,但却出现疼痛与发烧症状,导致他作了无数恶梦——尽是些杀人的梦与被杀的梦。 天亮后,特拉伐斯少校一早便开始爬。 脚部的伤势导致他发烧,头晕也变得更加严重。肉体上的疲劳非但没有消除,而且每爬一步,身体就会累积更多疲劳。 到了这天中午,将就著吃的应急食品也吃完了。 水也再次喝完了,如果找不到有饮水的地方,他就只能从毛虫身上摄取水分了。但是就连毛虫也变得很难找到。 爬行途中,他曾数度使不出力气,原本只打算稍作休息,但却失去意识,昏迷了约一小时。 「如果让平底锅掉下去的话……就会发出……巨大声响……」 为了避免思考能力退化,所以他偶尔会嘀咕完全无关之事。 他一发现毛虫,就直接放进口中吃掉。如果不吃的话,他的身体就会立刻动弹不得。 身体的皮肤开始失去弹性,经过反覆摩擦的部分开始发红,不久后,便渗出血来。 原本清瘦的脸颊更是削瘦到只剩皮包骨。 即使如此,他还是继续爬—— 时间还不到黄昏,特拉伐斯少校就已在草丛中昏倒。 「啊……是月亮呀……」 当他硬是被强烈的寒意弄醒时,世界已变得一片蓝白。 时间是晚上,满月明亮地高挂在天上,把青草染成蓝白色。 特拉伐斯少校开始生火,并吃下毛虫。即使如此,他还是冷得直发抖。 「要是睡著的话……就完了……」 特拉伐斯少校把泥土盖在余烬上,将火弄熄后,便开始行动。 他再次把双肘与双膝靠在大地上,往前爬行。 此时,虽然特拉伐斯少校忘了带走风衣、飞机碎片、皮夹克等物品,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注意那些事。 天上挂著西斜的月亮,在月光照射下,特拉伐斯少校没有确认方位,而是宛如踩著自己影子般地前进。 这名男子连「自己持续爬了多久」、「中途昏倒了几次」等问题也无法思考,只是持续地摆动手脚。 「什……?」 他突然动弹不得。 无论他再怎么用手爬行,再怎么用膝盖蹬地,身体还是无法前进,宛如撞到一道透明的墙。 男子对此毫无头绪,宛如溺水般地挣扎了一会儿—— 不久后,男子的身体慢慢地停止动作。 第十三章「邂逅」 「糟了……」 当你发现那具尸体时,你首先自然地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 当时你正骑著马。 你坐在马鞍上,脚踩著马铠,手里握著缰绳,走在草原上。 爱马「乌拉诺斯」是务农的老家所饲养的农耕马。 拉普脱亚共和国的马的特徵为,栗色皮毛与白色鬃毛,以及体型矮小、腿粗。其性情极为温和,忍耐力强,意志坚强,不会畏惧此国家的严寒气候。 在你出生前,乌拉诺斯就已经待在你家了。 最近,由于人们开始采用名为牵引机的文明利器,所以它现在几乎没有机会在田里工作。虽然人们原本应该将不需要的农耕马处理掉,不过你的家人即使知道这匹马多少会造成损失,但还是没有那样做。现在,这匹马被你们一家人当成日常生活中的代步工具,充分发挥作用。 如同温和的个性那样,乌拉诺斯悠然自得地往前走。 有一只狗一直跟在马匹周围。 这只三岁的公狗叫做「托德」。 这种狗在此国家很常见,虽然未经特殊的血统认证,但人们都将其称为「拉普脱亚犬」。 拉普脱亚犬的体型相当大,体格壮硕,有如野狼,拥有黑色长毛与轮廓鲜明的容貌。 虽然它的外表很帅气,而且也是出色的看门狗,但只要它对某个人没有戒心,它就会不停地对那个人尽情撒娇,这一点也是一种略微奇妙的特徵。 你刚钓完鱼,正在回家路上。 这十四年来,你都生长在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偏僻乡村。在这片土地上,无论朝著哪边,都只看得到地平线。对你而言,除了到高等学校上课以外,你的乐趣——也就是说,只要提到玩乐的话,就是指在大自然中活动。 其中一项活动是钓鱼。 在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平原上,到处都有小河、沼泽、池塘、湖泊,你会去这些地方垂钓。 只要在水边稍微挖一下,就必定找得到虫,所以不用担心没有鱼饵。 可以钓到的鱼多半是鲶鱼或鳗鱼,只要妥善地去除土腥味,再仔细地烤,鱼就会变得非常好吃。 今天是第四月,三十日。 今天是假期的第二天,明天是拉普脱亚共和国的节日,所以不用上课。 也就是说,今天是三天连续假期当中的正中间那天,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日子。 你一大早便独自出门钓鱼,并带著可靠的交通工具乌拉诺斯,以及也许很可靠的护卫托德。 今天你选择的钓鱼地点是离家约十公里远的大池塘。 你只花了几小时就钓到很多鱼。接著,由于你听气象预报说傍晚开始会下雨,所以你在中午前便踏上归途。 马鞍的左右两边各挂著布袋,里头装了很多今天钓到的鲶鱼。在暖洋洋的春日阳光下,你带著总是朝气蓬勃的托德,悠然自得地在草原上开心骑马。 当你正处于美好假日的美好时光—— 你却发现了尸体。 顽皮地到处跑来跑去的托德突然跑进右侧草丛中,不久后,它叫了一声。 由于这项信号表示它发现了某种东西,所以你将乌拉诺斯的鼻尖转向那边。 前进约十秒后,你看到的是一名趴倒在稍微隆起的泥土斜坡上,一动也不动的人类。 虽然他全身都是泥土,看不太清楚,但他身上穿的似乎是连身服,而且没有带任何行李。 「糟了……」 你非常坦率地说出这句感想。 对你来说,在此处发现尸体会让你很困扰。 这是因为——你目前所在的位置是缓冲地带。 缓冲地带的范围是从路妥尼河到距离河岸三十公里处。没有经过许可,一般人与军队都禁止进入这片区域。你今天为了钓鱼而去的那座池塘正位在此区域。 池塘距离边界约有四公里远,要说近的话,的确很近,而且也确实是禁止进入的地区。虽然你非常了解这件事,但你还是进入了该地区。 对住在附近的居民来说,进入缓冲地带钓鱼或打猎是家常便饭。 由于东西双方已结束战争,因此现在没有人会严格取缔。以取缔范围来说,缓冲地带实在太大了。 你有告诉父母你这次所去的钓鱼地点。 他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叫你多钓一些鱼回来,以节省伙食费。 不过——要是你发现尸体的话,事情就另当别论。 你无疑会将此事告诉父母,父母也无疑会报警。 如此一来,你就必须说出发现尸体的地点。 那样的话,就连平常不会积极进行取缔的当地警察—— 在立场上,警察必须盘问你。 「乾脆当作没看到好了……?」 你这样问自己。 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个人为何会死在这种偏僻地方。你心想,乾脆就不理他,回家去吧。 「不,不行呀……」 不过,那样的话,此处的尸体会变得如何呢? 答案很明显,死去的生物不久后就会腐烂。接著,许多栖息在草原上的动物与昆虫会开始吃尸体,使其支离破碎。 你无法忍受今后去池塘钓鱼时,会在路上看到你曾发现的这个人的遗骨。在乌拉诺斯的马蹄踩破头盖骨的那天,这件事会成为你一辈子的阴影。 你做好受罚的心理准备,打算报警,请他们将尸体埋起来。 对自己与这位陌生人,以及其遗族来说,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吧。 当你下定决心时,托德开始咬住尸体的袖子,用力拉扯他的手臂。 「喂!托德!不行!」 看到爱犬似乎要开始吃尸体,你感到很惊恐—— 下一个瞬间,发生了一件更加惊人的事。 尸体突然抬起头来。 他突然用双手撑起上半身,抬头看著眼前,也就是骑在马上的你。 「哇!」 你差一点就要摔下马。 托德发出一声惨叫,展现出不知究竟从何而来的跳跃力,你未曾见过它跳得那么高。 男子带著,双充血的眼睛瞪著你,样子宛如鬼怪,脸颊瘦得像骷髅,脸上满是脏污。 「这里……是……哪里……」 这名还活著的男子用贝佐语向你说出这句话后,便再度趴倒在地。 「…………」 你在马上愣住了。 「…………啊!」 过了三十秒后,你才清醒过来。 逃了足足二十公尺的托德也提心吊胆地走回来。 擅自将其当成尸体的你开始反省,认为自己不该没有经过确认就作出结论。 你迅速地从乌拉诺斯的背上跳下,然后从装载于马鞍后方的包包中取出铝制水壶。 你跑到男子身旁,你心想,在这种状态下,他再怎么样应该也不会突然抓狂。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人如果已死去,你就会很困扰,不过既然他还活著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你认为你必须帮助有困难的人。 你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这名男子是斯贝伊尔人。你认为幸好自己有事先在高等学校内学过贝佐语。 根据你的推论,如此一来,他就很有可能是飞行员。 斯贝伊尔的飞机坠落在缓冲地带或路妥尼河后,这个人为了求救而走到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合乎道理。 你不知道那架飞机上究竟载著多少人,如果是民航机的话,乘务员与乘客加起来也许会超过十人。 再说,此处只有他一人就表示, 由于只有他能行动,所以他很有可能是走来这里求救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救他就等于,拯救许多等待救援的人。你觉得这项责任突然变得很重大,并开始发抖。 「失、失礼了丨」 你一在男子身旁蹲下,便用学习中的贝佐语那样说,然后把男子的身体翻过来,让他仰著。 虽然你不能乱动此伤患的身体,不过你猜测,既然他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撑起上半身的话,这样做应该没问题吧。 虽然他的体格比你强壮,所以很难搬动,不过你姑且还是成功地让他的身体翻面。你让男子的背部靠在隆起的泥土上,使其双脚向前伸。无论如何,这种向上仰的姿势应该会让他感到比较舒适。 你在上课中学过最基本的急救处置。你依照该方法,先确认男子是否还活著。 你把食指轻轻压在满是泥沙的男子后颈上,便发现他还有脉搏。 「还活著……」 接著,你把用口水沾湿的手指拿到男子嘴前,便从微微张开的口中感受到气流。他虽然虚弱,但还有呼吸。 你觉得你此时应该去找人帮忙。在这之前,你打开水壶的塞子,试著将水一点一点地倒在男子额头上。 水在额头上流动,洗去污泥后,男子的脸上出现表情,眉毛开始动,嘴巴也张开了。 「水……」 他低声说出你正期待的那句话。 让失去意识的人喝水时,如果水流入气管的话,就糟糕了。不过,以现在这种情况来看,男子应该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来喝水。 「请喝吧!」 你一边大声说,一边把还剩很多水的水壶壶嘴靠在男子嘴边,然后慢慢地提高水壶的角度。 水慢慢流入男子口中。 你确认过男子喉咙的动作后,发现到他虽然闭著眼,但确实喝下了水。 让他喝得太急也不好,所以你稍微停下手来。 「你没事了!我要去找人帮忙,请你在此等候!我会留下水壶!」 为了让对方听见,于是你清楚地大声说。接著你把盖上塞子的水壶放在男子的肚子上,并把男子的右手引导至该处。 「警方会保护你的!消息立刻就会传到斯贝伊尔!其他人应该也会得救!」 你对男子说了一些你觉得能让他放心的话,但男子的反应却出乎你的意料。 男子迅速地用右手抓住你的右手腕,慢慢地睁开眼睛瞪著你,然后用宛如从地狱深处冒出般的声音,确实地那样说: 「不能……报警……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 咦?为什么? 虽然你心里这样想,但却不知道答案。若是东西交战时期的话,就暂且不谈。他以为斯贝伊尔人在这里会遭曼到残酷对待吗?还是说,他是罪犯呢? 你心想,既然你发现了这名男子,就该帮助他。虽然你不知道他的理由为何,但你觉得你无法乖乖听他的话,不去报警。 很抱歉,我打算去报警。 当你这样想,并决定要挣开他的手时,你打开了脑海中的一个抽屉。 「咦……?」 你觉得你认识这名用虚弱眼神看著自己的男子。 你觉得你之前曾在某处见过他。 在哪里呢?——不是学校。 那么,是曾经去过一次的斯贝伊尔吗?——也不是。 「那么说来……」 你稍微想起了那件事。 你曾与这个人——用洛克榭语交谈过。 你们曾经聊过关于拉普脱亚共和国的事。 既然那样的话,地点应该就不在拉普脱亚共和国境内。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首都。 地点就是去年十一月时你曾待了约一个月的洛克榭首都。 「你穿著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学校制服啊。」 你想起这名男子说过的话,他的洛克榭语发音很标准。 「啊!」 接著,你以此为契机,从打开一半的抽屉中接二连三地把所有记忆都拉出来。 男子的脸上多了一副眼镜,服装变成藏青色西装,在男子身后浮现出宽敞挑高的首都图书馆大厅。 他就是那名你在首都图书馆见过的男子! 他说他曾住在拉普脱亚共和国! 祖国大草原的缓冲地带内响起了你的叫声: 「为什么?」 * * * 那天晚上。 天上的云层增多,云层厚厚地重叠在一起,把月亮遮住,雨还没开始下。 你家位在大草原正中央。 乌拉诺斯在马厩内悠闲地喝水,托德在玄关前蜷曲成一团。屋子旁停著一辆到处生锈的老旧小型汽车。 在这间砖造屋子内,暖炉所在的客厅是最宽敞的房间。一名上了年纪的男性走进客厅后,你的双亲也跟著走进来。 这名看来六十多岁的男性是住在附近的医师,身材微胖,你们全家人总是会找他看病。 医师将白袍脱下,卷起来放在诊疗包上。 「医师——情况如何?」 一边在客厅内准备茶水,一边等待的你先是如此问道。 接著,你把茶倒入客人用的杯子内,并端到桌上。你倒好父母与自己的茶后,四人便在椅子上坐下。 医师喝了茶,歇了一会儿后,便说: 「哎呀——他没有生命危险喔。」 由于你看起来似乎很担心,所以医师一开口就说了你最想知道的事。 「太好了……」 你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不过。」医师先向你们三人说了这句开场白,接著又告诉你们他的身体状态相当不理想。首先,头部曾遭受相当强烈的撞击,头盖骨疑似骨折。虽然他自己缝合了右脚伤口,不过当然还是重新缝合会比较好。左脚踝的骨折必须要到大医院接受外科手术才能治好。另外,他也有出现营养失调、发烧、轻微脱水等症状。 「他刚才吃了药,睡著了。今晚保持这样就行了,如果他想喝水,就让他喝。让他稍微吃点容易消化的食物。不过,明天还是让他住进大医院会比较好。如果不确实治好左脚的话,他一辈子都无法好好走路喔。」 当医师如此说道时,雨滴开始滴滴答答地打在屋顶上。 不久后,随著天空发出低沉的轰隆声,雨势开始逐渐变大。 「虽然晚了点,但天气预报是准确的。」 医师说。接著,医师看著你,补充了这句不吉利的话: 「幸好你今天有发现他,如果他今天还倒在野外的话,肯定会虚弱而死或是冻死喔。」 「话说回来……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你父亲说出理所当然的话。 你尚未将任何重要的事告诉他们。 这名男子会说贝佐语,不过也曾在洛克榭首都说过洛克榭语,而且还自称住过拉普脱亚共和国。关于这些事,你一个字都没说。 在那之后,你全速冲回家,把事情告诉正在午睡的父亲。 你父亲开著牵引机,后面拉著一辆载货马车,把昏倒的男子载回家。你们让男子睡在你哥哥的房间,并请医师到家里帮他诊断。由于你哥哥正在远地就读农业学校,所以他的房间目前没人住。 「发现地点是在缓冲地带喔!要是被人知道我进入缓冲地带的话,就麻烦了!那名男子还说他没有同行者!无论如何,先请医师来吧!要是客人死在我们家的话,此事就会成为我一辈子的污点喔!」 由于你拚命地那样说, 把事情搞得含糊不清,所以你父亲尚未报警。 「哎呀,他八成是对岸的飞行员吧,这应该是斯贝伊尔的军服吧。奇怪的是,没有绣上阶级章与名牌。一般来说,士兵必定会把那些东西绣在衣服上。」 医师的言词很敏锐。「那么说来,这名医师曾经担任过洛克榭军的军医啊。」你想起了这件事。 接著,医师说: 「听说你们还没报警呀。」 你吓了一跳。 医师向你追问这个你想避开的问题。 「应该是在缓冲地带发现的对吧?」 医师不愧是本地人,一下子就拆穿你的秘密。 「话虽如此,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呀。」 医师说的话极有道理,并让你很头大。 首先,你们不可能把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持续窝藏在你们家。 由于你们家以务农为生,所以伙食费暂且不管。既然他无法使用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国民健康保险的话,医疗费用应该就会变得非常高吧。如果要到大医院接受手术的话,费用就会更高,医疗费用难以估计。 你不认为这个人是坏人。 不过,你无法证明他不是坏人。 你在首都与他小聊一会儿时,他曾用怀念的语气说:「我曾住在拉普脱亚共和国。」 不过,你无法证明那是事实。 这名男子也许是一个劫走飞机,从斯贝伊尔逃走的罪犯。当他身体康复后,你不知道他会对你和你家人做出什么事。只要像这样,开始往坏的方面想的话,事情就会没完没了。 虽然医师与父母没有明说,但他们应该会对斯贝伊尔人有所戒备吧。曾经历过东西冷战时期的人应该都是如此吧。 你父亲说: 「看来我们明天早上还是只能报警,让他接受警方保护。我们只要把发现地点说成很靠近我们这边就行了,反正警方也没有证据。之后的事就只能交给洛克榭与斯贝伊尔双方去处理了。」 你母亲同意这项提议,所以什么都没说。 你当然不认同,不过你也无法反驳。 你父亲似乎有察觉到自己孩子的心情,并温柔地劝你: 「你做得很好喔,你确实救了一条人命,我这个当爸爸的感到很骄傲喔。不过,你不必再勉强自己承担办不到的事,也不必再为办不到这件事感到苦恼。即使在土地上播种,也未必长得出谷物。」 你父亲说得非常对。 「这个人的运气真的很好喔,因为他在原本杳无人烟的地方被人发现了嘛。再说,要是托德不在的话,你大概也不会停下脚步吧。」 事实正是如此。虽说你在马上,不过如果只有你一人的话,应该会看漏吧。 「我明早会去报警,把发现者当成我,需要接受警察盘问的也只有我一人——可以吧?_」 听完父亲这番话后,你只能点头。 身为十四岁高等学校学生的你,所能做的事就只有祈求这个人会拥有极为罕见的好运。 「非常谢谢你!」 大雨中,你在屋檐下竭尽全力地向医师道谢。接著,医师坐进自己的车内。 他明明在假日被人叫出来看诊,但最后他却没有收取诊疗费。 你目送汽车尾灯在雨中离去,不久后,尾灯便消失了。 你的父母转过身,打算返回家中。 当你打算命令坐在脚边的托德返回狗屋时,你发现一个车头大灯从尾灯消失的方向出现,往你们这边靠近。 「咦?是医师吗?他忘了东西吗?」 你开口说,父亲则回过头。 如果是汽车的话,应该会有两个车头大灯,但你目前只看到一个。车头大灯一边轻轻摇晃,一边往你们家移动。 「嗯,其中一边的灯坏了吗?」 父亲如此说道,并停下原本打算跟著你母亲走进屋内的脚步。依照当地的交通情况来看,比起其他车辆,医师的车子开回来的可能性会比较高。 然而,在大雨中来到你家门前的并不是汽车。 雨声很大,所以你听不清楚车子的声音,直到车子靠近你时,你才听出那是机车的排气声。 这辆大型机车一边散播相当吵杂的排气声,一边转弯,来到你家门前。 虽然天色很暗,看不太清楚,但驾驶者大概是男的。 「会是谁呢?」 「天晓得……?」 你跟父亲说完话后,机车便立刻停在离你们约十公尺处,然后倒下。 「啊?」「喔。」 大概是踩到泥泞而滑倒吧,这名男子支持不住突然剧烈摇晃的机车,当场摔倒。排气管碰到泥巴,冒出水蒸气来,引擎则停止运作。 男子被倒下的机车拉住,再次往右摔倒,使身上那件大衣的右侧沾满了泥土。 看到这幅景象,你们都愣住了。男子任凭机车倒在那,一边起身走到你们前方,一边笑容满面地用洛克榭语说: 「嗨,大家晚安!」 在屋檐前端的灯光照射下,你们总算看清楚男子的打扮。 被泥土弄脏的黑色大衣采用具有防水作用的橡胶材质,表面光滑。 男子头戴碗型安全帽,用戴著手套的手取下了刚才戴在眼睛上的护目镜。 男子体格健壮,宛如运动选手。 长相既不过于精悍,也不过于轻浮的他,给人难以界定的印象。而那一脸任其生长的络腮胡,看似四十多岁,又像三十多岁,实在难以判别其年纪。 男子停下脚步,没有随便靠近你和你父亲,也没有做出会使人产生戒心的事。 托德开始在你身边低声吼叫,你姑且先抓住它的项圈。这样做的话,在你下达命令前,托德都会乖乖听话。 男子一边让倾盆大雨打在安全帽上,使脸部被雨滴弄湿,一边那样说: 「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我正在旅行!」 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有个大背包被绑在倒地的机车后方。 「哎呀,突然这样说,真是抱歉,请问可以让我在屋檐下逗留一晚吗?就算是仓库或马厩也无妨,我自己有准备睡袋。」 你们理解了男子想说的事。也就是说,他正在旅行,并被困在这场大雨中。 这附近的治安并不差。哎呀,如果被说成「只是人少罢了」,那就完了。 此地民风纯朴,人们会亲切对待需要帮助的人。在寒冬时期,经常会看到车子抛锚者向民家借宿。 话虽如此,你们并不知道眼前这名旅人是什么来历,再说你们家现在已经收留了一个人,尽管那个人目前并不能动。 你父亲如此回答: 「因为发生了一点事情,所以完全不能让你进入主屋,这样也没关系吗?如果是右边这间仓库的话,你可以打开铁卷门,把整辆机车牵进去。里面也有自来水,要上厕所的话,就在这附近解决吧。」 这项回答应该是经过重重考虑后,才做出的判断吧。 「这样就够了!哎呀,得救了!拉普脱亚共和国万岁!」 男子说完后,便扶起自己的机车。他熟练地轻松扶起机车后,便一边在豪雨中推著机车,一边那样说: 「谢谢你们!明天早上我再去跟你们打招呼!」 父亲推著你的背,叫你进入家中。 父亲叫你把托德也带进去,于是你直接将它拉进屋内。即使是寒冬,平常还是要待在室外的托德现在看起来非常高兴。 父亲在家中向一脸疑问的母亲说明事情原委,为了保险起见,父亲也叫你们再次确认家中所有门锁 。 接著父亲又那样嘀咕: 「客人真是络绎不绝啊。」 第十四章「续·令人怀念的男人」 翌日。 第五月一日的早上。 你在跟平常一样的时间醒来。 昨晚发生那件事后,过没多久,你就回到自己房间。 虽然你在床上对「双亲应该会轮流照顾伤患,唯独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这件事感到非常懊悔,但你还是轻易地入睡,睡了一晚好觉。 你打开房间窗帘一看,天虽然亮了,但太阳还没升起。 大雨停了,窗外出现晨雾。你没有看到平常会见到的地平线,而是笼罩在白色世界中。 你换上保暖的服装,前往客厅。 农家都起得很早,你母亲已在准备早餐。你向母亲问早,喝了一杯水,询问那名最早来到家中的男子的情况。 「他还在睡,睡著时的脸色姑且还算稳定。」母亲回答。 你接著问了父亲的事,母亲告诉你他在外头与旅人谈话,因此你也出去看看。 你一来到仓库前,托德就看到你,并跑到你身边,疯狂地摇著尾巴。 「早安!你每天都好有精神呀!」 你迅速地抚摸爱犬。 父亲正在仓库前与男性旅人交谈。想要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时,谈话是很重要的。父亲实践了这一点。 你一边走过去,一边问好后,父亲回了一声,满脸胡须的男性旅人笑著对你说: 「早啊!多谢你们的帮助!」 由于昨晚没有细看,所以你到现在才看清楚他的模样。他将一头修剪自然的深褐色头发整个往后梳,身穿藏青色毛衣,搭配著很有机车骑士风格的黑色长皮裤。 你看到托德对他没有戒心后,便得知托德似乎一早就跟他混得很熟。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这家伙爱撒娇。 男子的机车停在仓库前,他大概是刻意让机车淋雨吧,污泥已完全被冲掉。 虽然你对机车不熟,但这辆机车的车身和引擎都很大,看起来相当昂贵。你心想,事实上,这个人也许是有钱人。 「我叫做……赛勒斯,呃,这是真正的名字喔。虽然我正在到处旅行,但我是在这里——拉普脱亚共和国出生长大的。我好久没回来了,老家果然还是很棒呀。」 男子如此地报上姓名。你心想,既然他先说了句「真正的名字」来当开场白,那他之前是如何自报姓名的呢?你对此感到疑惑。 再说,他都活到这把年纪了,但却没有去工作,而是每天旅行,你非常在意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实说,你觉得非常可疑。在你有生以来所见过的人当中,他是最可疑的。 话虽如此,由于他暂且跟父亲处得很融洽,所以你什么都没说。 父亲邀请赛勒斯一起吃早餐。 「喔!太感谢了!其实我从昨天中午开始,就什么都没吃喔!」 赛勒斯像个孩子般地笑说。接著他又说: 「不工作的人没饭吃!」 他表示他什么忙都愿意帮。 于是,他开始陪你父亲进行早上的工作,像是巡视田地、整理与准备农耕器具等。 你开始进行每天的例行工作,也就是清扫马厩与照顾乌拉诺斯。你将粪便清理乾净,用刷子帮乌拉诺斯刷毛,喂食饲料和水。 当晨雾完全散去,橘色太阳在东方地平线上升起时,你们家平常的早餐时间也开始了。 你们把水煮马铃薯弄碎,做成马铃薯泥,并加入大量切碎的胡萝卜、洋葱等蔬菜,以及炒得很酥脆的培根。 这道菜既简单又常见,光靠这道菜,就能同时摄取到碳水化合物、脂肪、蛋白质、盐分。 「真好吃!啊,拉普脱亚的早上就是要吃这个呀!老妈的味道!」 赛勒斯一边吃,一边感动得快要流泪。 除了培根以外,所有食材都是自家生产的,所以不可能不好吃。不过,如果说到「是否有好吃到让人这么感动」的话,就会让你很头大。 心情愉快的母亲迅速地在赛勒斯的盘子上装盛菜肴,帮他续盘。 用完餐后,你们喝下加了很多蜂蜜的茶。 离开座位的母亲回到客厅后,说了一句: 「他还在睡喔。」 赛勒斯低声问你父亲: 「家中有病人吗?_」 你认为此人的心思远比外表来得敏锐。 在农家,除了病人以外,没有人会到这种时间还在睡。若是一般人,最后肯定会被叫醒。 「哎呀,他不是我们家的人。」 父亲回答。赛勒斯带著相当惊讶的表情说: 「看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那么,昨晚从你们家开出去的那辆车是医师的车对吧。」 他再次轻易地推敲出事实。 父亲说: 「唉,老实说,那位来历不明的男子跟我家无关,我只是刚好发现他受伤倒地不起,便依照情势收留他一晚——」 你已经知道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完全不知道他的来历,吃完饭后,我打算报警,让他接受警方保护。」 父亲的话如你所料。由于你已束手无策,所以你昨晚就说服了自己。 「…………」 尽管如此,你还是把喝剩一半的茶杯放回桌上。 正望著杯中摇晃波纹的你无法发现赛勒斯正在看你。 「看来你们真的遇上了大麻烦呀。既然发现了,就不得不报警,但你们也不喜欢被警察追根究柢地盘问。」 赛勒斯说。「就是说呀。」父亲认同地说。你明明没有吃太多,但却感觉胃部很不舒服。接著,赛勒斯突然说出你完全没料想到的话: 「乾脆就把发现人当成我吧?」 「咦?」「咦?」「咦?」 你们家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在三双眼睛注视下,赛勒斯若无其事地回答: 「没什么,我只是想报答『一宿一饭』之恩喔,我这个月的座右铭是『待人和善』。」 那是啥?座右铭?这个月的?每个月都不同吗? 你的头上接连冒出问号。 赛勒斯用装模作样的语调继续说: 「『我昨天在这附近发现这名男子,并稍微帮他治疗了一下。接著,我露宿一晚后,便到了隔天早上。既然天气放晴了,那就去报警吧。哎呀,我找到这户人家。为了报警,我向他们借了电话』——好了,这样就一切搞定。啊,请你们先跟医师串通好,叫他不要说出实情!」 「…………」 你目瞪口呆地看著赛勒斯。赛勒斯打算爽快地承担这个大难题: 「你们觉得如何?」 经过再三思考后,你父亲做出结论: 「老实说,如果你愿意那样做的话,真是帮了我们家的大忙。」 这项结论非常有道理,你毫无反驳余地。 在这次事件中,原本人是你找到的,后来你父亲一肩扛下责任。 如果伤患是身为流浪者的赛勒斯找到的,事情就会如他所说的那样,父亲也不会遭到警方追根究柢地盘问。被问到发现地点时,父亲也不必持续说出不习惯的谎言。 「那么,就这么办吧!」 由于他的态度实在过于爽快,所以你觉得这也许是他设下的圏套,赛勒斯也许是来追杀那个人的。 不过,如果他要那样做的话,必须从昨天就一直监视,而且也必须和你父亲打好关系。既然如此,与其采用如此麻烦的潜入方法,倒不如赶紧杀了那个人会比较快—— 经过反覆思考后,你舍弃了这个可能性很低的想法。 用完餐后,赛勒斯与你们家三人进入那名男子 的房间。 你跟著母亲走进房间后,便看向床上。 男子还在睡。 他穿著你父亲的睡衣,脚上的固定器具是医师重新装上的。他身上盖著一条毛毯,为了避免著凉,脚上还盖著一条毛巾。 男子的脸色远比昨天来得好。昨天你发现他时,他的模样真的宛如鬼怪,他现在已经恢复成很正常的人类。 赛勒斯一边跟著你父亲走进房间,一边开心地轻声说: 「那么,这位神秘男子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看到男子的睡脸后,便愣住了。 「…………」 你心想,应该只有赛勒斯的时间停止了吧。 你父母肯定也那样想。 胡子男赛勒斯一边站在床边俯视睡著的男子,一边宛如结冻般地愣住不动。 过了二十秒—— 过了四十秒—— 过了一分钟。 「那个……」 你父亲觉得事有蹊跷,便稍微向他搭话。 「是哪一位发现此人倒地不起?」 持续凝视男子的赛勒斯如此问道。他的语气非常有礼貌,像个绅士一般,与之前的赛勒斯判若两人。 「是我。」 你老实回答。你会这样说是因为,你认为「是父亲找到的」这个谎言只需对警方说,不需瞒著赛勒斯。 直到刚才为止,赛勒斯与人交谈时,一定会看著对方的眼睛,但此时赛勒斯却一边注视睡著的男子,一边问你: 「他是斯贝伊尔人吗?你找到他时,他有用贝佐语说话吗?」 「啊!——你怎么会知道?」 你忘了伤患正在睡觉,并大声说。 你明明什么都没说,男子身上也没穿连身服,为何他会知道?明明无法透过人种来分辨啊! 你曾一度怀疑过赛勒斯,但后来又作罢。此时,你对他的猜疑心开始宛如积雨云般地涌现在你的脑海中。 「果然是那样!我借一下电话喔!」 胡子男看著你,开心地笑著用与之前相同的轻松语气对你说后,你便卸下心防。 赛勒斯迅速地转身走回客厅。 你立刻追了上去。你父亲叫你母亲留在那里后,便跟著你离去。 赛勒斯在客厅拿起话筒。 你家终于在去年买了这具非常昂贵的家用电话。 虽然买了电话是好事,不过由于电话费很贵,所以你们不太常打。即使要打,也会像军队的无线电通讯那样,讲完最低必要限度的事情后,就挂掉。 赛勒斯打算怎么处理电话费呢? 那个人的谜团与赛勒斯的谜团明明在你脑中不停打转,但你在意的却是那种事。 你不知道赛勒斯是否了解你的想法。 「我要打对方付费电话,请转达说『是赛勒斯打来的』,对方的电话是——」 赛勒斯如此说道,所以你不用担心电话费的事情了。 赛勒斯告诉接线生的号码并不是警方的电话。 虽然你完全不知道这个电话号码,但对方肯定住在拉普脱亚共和国。这是因为,如果要打到邻国的话,不先说出国名是打不通的。 「嘿,是我!——最近好吗?」 过了约三十秒后,赛勒斯对电话另一头的某人那样说,完全没有使用敬语。你不晓得这个连名字都不用说就能沟通的通话对象是谁。 「哎呀,别那么说嘛!更重要的是,要听清楚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依照指示来行动。可以吗?便条纸和笔准备好了吗?」 你和父亲都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你们只有听到赛勒斯下达的命令。 「我现在位于里德郡的史腾镇,地址是史腾镇东区八号大道二十五号,我借用了当地农家的电话。」 那无疑是你家的地址,他大概有问过你父亲,或是曾看过你家门前的信箱。 「没错,就是这个地址,请火速派人过来。这里有一名伤患,请准备能让伤患静养的交通工具。接著,要将他送到拉普脱亚综合医院,请事先准备一间vip病房——啊?理由?——那种事我之后会全部说明清楚的。如果理由无法让人信服的话,就算杀了我也无妨喔。」 虽然你完全不知道理由,但你知道赛勒斯赌上了性命。 「没错!拜托啰!」 话虽如此,但那个人似乎可以住院了,而且还是本国最高级的医院。你松了一口气。 接著,赛勒斯又向话筒另一端的人说出让你感到更加放心的话: 「要事先严格命令医院,叫他们绝对不能报警。别忘了送红包喔。」 你看著站在身旁的父亲。 你不知道你自己露出多么开心的表情。不过,你父亲俯视著你,突然露出微笑。 赛勒斯询问通话对象: 「要多久才会到?火速赶来的话,应该要四、五个小时吧?」 这里距离拉普脱亚市非常远。你曾经搭教育省的车前往拉普脱亚市,包含中途的休息吃饭时间在内,总共花了八小时之多。 话虽如此,就算是恭维话,那辆车的性能也称不上很好。透过电话中的交谈内容,你清楚地得知赛勒斯是有钱人。既然如此,对方应该就会派速度最快的车子过来。 以单程需花费五小时来看,那个人在今晚就能住进医院。 通话对象说了某些话后,赛勒斯便笑著回答: 「啊——那真是太好了!就那么办吧,拜托啰!」 你也再次开心地笑。 即使加上准备时间,六小时后,就会有人来救那个人。 两个半小时后。 你发现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你发现你太小看赛勒斯这名男子。 * * * 打完电话后,时间过了两个半小时。 你在你家门口抬头看著那玩意。 全长约十三公尺。 宽度约两公尺。 高度为四公尺。 颜色是银色,也就是金属材质的表面,上头印有两条细长红线。 沿著线条可见机身上印有「拉普脱亚航空」这几个巨大文字,那是此国唯一的航空公司。 「…………」 你和身旁的父母都呆呆地往上看—— 那玩意一边在空中飞,一边发出强烈嗡嗡声。 那玩意的头上有个正在转动的大螺旋桨。 螺旋桨所产生的风猛烈吹向地面,吹动你的头发,使窗框震动。 「如何?这就是直升机!你有看过直升机飞行的模样吗?」 赛勒斯用不输给嗡嗡声的音量大喊。 「怎么可能有看过啊!」 你也大喊。 这个背著巨大螺旋桨,有如怪物般的机械先是通过你家上空,然后再一边持续降低高度,一边慢慢返回。 你曾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能够垂直起降的最新型飞行机器。 那指的就是「直升机」。 原理据说是,透过在上方转动的螺旋桨来产生风力,设法使机体升空。 不过,你和父母都是第一次看到运作中的实物。 「…………」「…………」「…………」 再加上,直升机的目的地是你们家,因此你们三人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像稻草人般地呆呆站在家门前。 直升机宛如掠过你家屋顶般地下降,使乌拉诺斯与托德饱受惊吓,然后透过四个轮子,在尚未种植任何作物的田地上著陆。 你终于能够用适当的冷静态度来观看此机器。 机首是胖嘟嘟的圆形,机身侧面之所以会冒出淡淡白烟,大概是因为引擎在里面吧。 机身上有一扇朝著前方的窗户,机内有两人,似乎并肩坐著,此处大概是驾驶座吧。 又大又薄的螺旋桨位在机身最上方。直到刚才为止,螺旋桨都以肉眼跟不上的高速在转动,现在的旋转速度则逐渐变慢。螺旋桨的直径远比机身要大,不管是前方还是后方,长度都超过机身一大截。 虽然机身前半部呈现圆滚滚的形状,但后半部却突然缩小,宛如鱼尾似的。你心想,只要忽略颜色的话,直升机看起来就很像鲶鱼妖怪。 引擎停止运作,世界恢复寂静。 机身中央侧面有一扇大拉门,目前这扇门正被人往后拉开。 两名拿著担架的男子从门中出现,在田地上用小跑步跑向你们这边。 赛勒斯朝那些身穿橄榄绿工作服的男子们挥手,他们一跑到赛勒斯身边后,其中一人便那样问: 「赛勒斯先生?是老板命令我们来的!」 赛勒斯很满意地点头说: 「喔,真快啊!干得好!」 你和你父母都完全不知道老板指的是谁。 这是等待直升机期间所发生的事—— 「没问题,全部交给我处理,到时候我会跟你们说明一切的!」 赛勒斯只说了那些话,然后就开心地在客厅等候,闲暇时就跟托德玩耍(托德非常开心地把肚皮朝著赛勒斯,滚来滚去)。最后,他还帮你父亲进行今天的农活。 「好!趁他睡著时,赶紧将他抬出去!」 一脸愉快的赛勒斯、瞠目而视的父亲,以及两名拿著担架的男子都进入家中。 你和在你脚边愣住的托德一起在该处等待。 担架立刻就被抬出来,躺在上面的当然是那名还在睡的男子。 担架上盖著一条毛毯,你父亲将男子最初所穿的那件连身飞行服放入洗衣袋中带过来。由于那件衣服会成为证据,所以不能放在你家。 你看著躺在担架上的男子睡脸,小声嘀咕: 「太好了……」 两名男子小心地抬著担架,坐进直升机。当那个人消失在你眼前的瞬间,你轻轻挥了手。 赛勒斯从仓库中拿走自己的背包、夹克、大衣等物品后,便来到你面前可靠地说: 「我答应你!等到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后,我一定会来向你们说明!我由衷地感谢你!谢谢你!」 直升机再度启动引擎,开始发出巨大嗡嗡声。 「我明白了!拜托你了!拜托你了!我才要感谢你!」 你竭尽全力地放声大喊。 赛勒斯露出微笑,然后将他的大手轻轻放在你头上。 接著,他对你父亲说出这句惊人的话: 「请帮我保管机车!一年后,如果我没有回来拿的话,那辆机车就送给你!」 「我会放在仓库内保管的!不过,请你要回来拿喔!我可骑不了那么大的车!」 父亲认真地回答。 「哇哈哈!那么,我绝对会回来拿的!再见!」 赛勒斯拿著行李跑向直升机。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赛勒斯先将行李放进直升机内,然后再坐上去,把门关上。 汽油引擎发出低鸣声,螺旋桨的转速已经快到肉眼无法辨识叶片的程度—— 直升机在空中浮起了约三公尺,先是稍微往后退,然后再慢慢地往前开。 直升机从你眼前的左侧飞向右侧,一边逐渐升空,一边在附近一带刮起强风。 你透过良好的视力,发现赛勒斯在机身侧面的窗户内挥手。 你拚命地挥手回应。 银色的飞天鲶鱼逐渐变小,然后化为,个小点。 你不停地持续挥手。 最后,连小点也消失了。 你完全不知道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再次见到赛勒斯,得到所有解答。 即使如此,你还是决定要相信他、等候他。 只要往仓库看,就会发现,辆大型机车沉甸甸地占据该处。只要机车还在那,你应该就会明白,这两天所发生的騒动并不是一场梦。 你父母进入家中,留下你和托德在外面。 「汪!」托德叫了一声。接著,你望著它,开始尽情地抚摸它的身体: 「干得好!多亏你有找到他啊!」 翌日,在假期过后的学校内—— 「喂!我昨天有看到直升机在飞耶!直升机飞得很低,里面的乘客还向我招手喔!在这所学校内,曾看过直升机乘客向自己招手的人,大概只有我吧!——话说回来,直升机是从你家方向  飞过来的,你有看到吗?」 某人如此炫耀,并问你。 「没有……那个……我错过了。」 不习惯说谎的你为此伤透脑筋。 * * * 拉普脱亚共和国的首都,拉普脱亚市。 在这座大楼兴建热潮达到高峰的都市内,「拉普脱亚综合医院」是一栋特别显眼的建筑物。 这栋宛如骰子状的十层楼建筑是三年前才新盖的。一到三楼是诊疗室与手术室,更上面的楼层则是病房。 最高楼层则是vip专用楼层。 只有少数人才能进入此楼层,病房数量也很少,病房隔壁是用来让保镳过夜的房间,以及让病人在住院期间也能开会的会客室。 至今曾使用过此楼层的人包含了,拉普脱亚共和国的总统、大企业的总经理或董事长们、电影演员等。 保密措施当然也很完善,除了记者会以外,医院相关人士不可能会泄漏任何消息。 「…………」 特拉伐斯少校睁开眼睛时,所看到的是病房的天花板。 「…………」 他最后的记忆是,在大地上持续往东爬。 他清楚记得生吃下肚的毛虫味道。味道虽苦,但宛如奶油般柔软,对饥饿的自己来说,那是一顿佳肴。 他拚命地回想。 「想不起来……」 当时的时间和地点都与现在不同,宛如瞬间移动似的。 在记忆中,他觉得自己在大地上打瞌睡,过了几分钟后就醒来。事实上,他正躺在床上,被乾净的床单与毛毯包覆著。 他醒来的时间刚好是中午。特拉伐斯少校睁开眼睛后,慢慢地坐起身来。 接著,他环视空无一人的室内。 春天的阳光隔著轻薄的蕾丝窗帘照进房间。由于窗户距离床铺有一段距离,所以位于床上的他只看得到天空,不知这里是何处。 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白色墙壁、厚实的桌子、插在花瓶中的花、横躺在豪华床铺上的自己下半身。 「…………」 由于点滴的针正插在左手上进行输液,所以他只能用右手臂慢慢掀开触感非常滑顺的毛毯。 右脚伸得很直。接著—— 「…………」 他发现左脚也伸得很直。左脚被石膏绷带固定住,下方夹了某种东西,所以左脚有点腾空。 也就是说,他接受过完善的治疗。 他将毛毯全部掀开,确认自己的模样。 他正穿著既舒适又合身的病人专用睡衣。他一摸右大腿,便得知大腿上包著绷带。 他环视周遭。 床铺旁边的架子只放著一样物品。 「…………」 特拉伐斯少校伸出右手抓住该物。 那是遗物。 克雷少尉的遗物—— 飞行员专用手表。 似乎有人帮他转动了发条,手表上的秒针正在一边慢慢转动,一边确实地刻划光阴。 表盘中显示的是「2」这个数字。 也就是说,今天是第五月二日。如果所显示的日期正确的话,从坠机那天算起,时间已经过了五天。 而且,在整整两天中,他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特拉伐斯少校将那只手表确实戴在左手上。 他顺便在可视范围与伸手可及的范围内寻找拐杖或是可以当作拐杖的东西。 「…………」 确定找不到后,特拉伐斯少校握住悬挂在墙上的细绳,然后往下一拉。 护士铃响起后,仅过了十秒钟,护士就打开位于床铺左侧的门,走进病房。 此事可以证明,护士距离病房很近,或是在隔壁房间待命,而且也能证明,即使他想逃跑,也必定会被发现。 宛如模特儿般的年轻貌美护士露出清爽的职业笑容。 「太好了,你醒了。你会觉得不舒服吗?我现在立刻去叫主治医师过来,在这之前,你先把这个夹在左腋下。」 护士用洛克榭语如此说道,并把体温计递给他。 特拉伐斯少校一边收下体温计,一边嘀咕: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护士回答: 「这个嘛,我不太清楚耶。」 特拉伐斯少校依照护士的指示,把体温计夹在腋下,等候医师到来。 连一分钟都不到,一名年约五十岁的白袍男子就带著三名护士出现,该男子肯定就是医师。 男子头发全秃,身材矮胖。 胸口的识别证上印著「马克思」这个姓氏与「拉普脱亚综合医院」这个名称,语言当然是洛克榭语。 特拉伐斯少校得知自己身在何处。 「嗨,感觉如何?有出现头晕或呕吐症状吗?」 马克思医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如此问道。「我没事。」特拉伐斯少校回答。 马克思医师持续进行诊疗,用听诊器听心音,检查治疗部位。除了回答问题以外,特拉伐斯少校什么都没说,而是持续等待。 「气色似乎很好啊。」 最后,马克思医师量完体温后,便对在后面进行记录的护士下达某种指示。接著,马克思医师又转过身对著特拉伐斯少校耸肩说: 「那么,我想你应该想要知道很多事,接下来,该从何说起好呢?」 特拉伐斯少校问他: 「我口渴了,可以喝水吗?」 「嗯,请喝吧,肠胃没有问题喔。」 特拉伐斯少校慢慢喝下护士端过来的水。 接著他又问: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马克思医师回答: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在能够回答的范围内,我会回答的。然而,在这之前——」 马克思医师又再度耸肩,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耸肩。 「根据某人的命令,我不能问你不想回答的问题。」 「…………某人是谁?」 「我不知道。关于不知道的事,我只要回答『不知道』就行了吧?硬要说的话,就是把你带到此处的人。」 「那么,请尽量详细说明我被带到此处的经过。」 「我以为你会先问伤势,想不到却是那件事……真是个怪人呀——昨天中午过后,你被人抬进这里。」 「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你是搭救护车过来的,有一名奇妙的男子突然叫了救护车,然后在市区的马路上把你托付给救护人员。在这之前,应该是中午前吧,院方接到一项『让你住进本院接受治疗』的命令,治疗费用与住院费用全都由那个人支付。为了方便起见,就把那个人称作『赞助者』吧。哎呀,虽然由我来说不太洽当,不过由于你无法使用保险,所以费用相当高喔。」 「关于赞助者,请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 「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听说电话中的人是一名声音爽朗的男性。」 「…………」 「另外,那个人有留言给你,我可以念出来吗?」 「拜托你了。」 马克思医师从胸部口袋中取出一张便条纸。 「他叫我这样转达——『你变得不存在于此处,所以请放心吧。不久后,我会去见你。总之,先把伤治好,让身体康复,其他事就之后再说!』——完毕。」 「…………」 「哎呀,站在我们的立场,我们不能丢下伤患不管,毕竟我们也收取了费用。」 马克思医师非常坦率地说。 「那么,要暂时受你照顾了,医生。」 特拉伐斯少校轻轻点头。 马克思医师到现在才开始说明特拉伐斯少校的伤势。 左脚踝的骨折最严重,需要三个月以上才能治愈。虽然手术已顺利完成,但必须进行复健。 右大腿的伤口有重新缝合过,虽然伤口不深,但还是暂时不要走路比较好。上厕所时,请坐轮椅去。 透过光检查,已得知头部的头盖骨有出现轻微裂痕,但就算置之不理,也会自然痊愈。不过,还是要注意避免头部再次遭受强烈撞击。 极度营养失调与全身疲劳正在逐渐康复。从明天开始,就可以摄取任何食物。 「基本上就是这样,有问题吗?」 特拉伐斯少校摇头。接著医师问他: 「那么,轮到我们发问了——请问我们应该如何称呼你呢?在你的病历表上,目前只写著『无名氏先生』喔。」 第十五章「赛勒斯」 第五月六日。特拉伐斯少校住院后,时间过了五天。 特拉伐斯少校在医院内与病历表中使用的是「查理·奈曼」这个他瞬间随意想出的假名。在拉普脱亚共和国,这是很常见的名字。 只要他不主动向医生、护士等医院相关人士提出话题,对方就只会询问治疗所需的必要情报。正因为院方平常就有在接待vip,所以院方似乎能够彻底地保护病患的隐私权。 即使如此,特拉伐斯少校还是会小心戒备,避免让其他患者看见自己,除了接受必要的检查与诊疗以外,他几乎不会离开病房。 在他的要求下,病房内出现了电视、收音机以及报纸。 虽然他偷偷听了斯贝伊尔的广播,并向院方索取旧报纸,试著进行调查,但他完全没有找到飞机坠落在路妥尼河的报导。 三餐与点心吃的都是豪华得惊人的美食,为了治好伤势,使体力恢复,所以他会确实进食。 他会积极地活动能动的身体部位。他向护士要了自行车的轮胎,然后从一脸讶异的护士手上收下该物。 他把轮胎钩在床架上,以锻錬两臂的肌肉。 右大腿的伤势趋于稳定后,他开始使用拐杖练习走路。当护士没看见他时,他会在拄著拐杖或只用单脚站立的状态下,反覆练习步枪与手枪的开枪动作。 在这段期间,他当然没有联络任何人。 「被当成暗杀对象的自己还活著」这件事不能泄漏给任何人知道。要是被人知道的话,下次连医院也会遭受波及。 他同时也很在意那名肯花那么多钱来帮助自己的神秘男子。不过,在神秘男子自报姓名前,他无法得知对方是谁。 「会是谁呢……?」 结果,特拉伐斯少校既找不出想要杀自己的人,也无法得知帮助自己的人是谁,只能一味地过著养伤的生活。 * * * 同一天—— 在斯贝伊尔的伊尔拓亚山脉,军方下令停止某项搜索行动。 为了寻找那架在运送军官途中失去下落的双引擎侦察机,好几架皇家空军的小型观测机聚集在险峻的山岳地带。 参与这项任务的将士们一开始都扬言说「我会找到那些弟兄」,不过飞机失踪后已经过了九天,当失踪者可能存活的期限过去后,他们愈来愈觉得徒劳无功。 任务途中,由于观测机在危险的山岳地带低空飞行,再加上天候不佳,所以发生了迫降意外,造成两名乘务员受伤。飞行时,如果不经常让两架飞机一起执行任务的话,还是会发生双重遇难(注:前往救援的人也遇难)的情况。 接著,这天终于来临。 「该机没有到达伊尔拓亚山脉的可能性非常高。」 基于这项理由,军方下令停止搜索。 「开什么玩笑啊,混帐东西!那种事你们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不断有将士愤慨地将飞行帽摔向飞机跑道。 * * * 时间又过了三天,来到第五月,九日。 拉普脱亚警方接获一起发现尸体的通报。 拉普脱亚渔民们在合法捕鱼时发现了尸体,并确实向警方通报。 尸体被冲上路妥尼河的河岸,被各种食腐动物啄食,即将回归为大自然的一部分。 渔民们不惜停止捕鱼,向警方报案后,警方便将这具身分不明的遗体带走,然后立刻进行验尸。 这具尸体的模样很凄惨,脸部全毁,身体腐烂,到处都遭到啃食。 即使如此,警方还是能够得知他身上穿的是在首都订制的西装。警方透过西装的尺寸与质地来调查西装主人,与符合条件的失踪者进行核对。 两天前,警方收到关于斯贝伊尔军机失踪事件的详细报告—— 警方得知,这具男性尸体就是其中一名乘客。 * * * 第五月,十七日。 特拉伐斯少校化名为奈曼后,已住院十六天。 「你的复原力真是惊人啊!一般伤患往往都会失去活力,食欲不振,但你却不是如此。」 如同马克思医师所言,特拉伐斯少校的身体状态已恢复正常。 右大腿的伤势顺利治愈,而且也已经拆线了。 虽然左脚踝的骨折还需要继续固定,不过只要使用拐杖的话,速度姑且不论,长距离的行走是没问题的。他会尽量透过复健设备来练习走路。 「不过,请你不要因为这样就逃出医院喔。那样的话,我们就会遭到赞助者责怪。」 特拉伐斯少校依照马克思医师的吩咐,没有企圆逃亡。 话说回来,就算逃出去—— 由于他没有衣服,也没有钱,所以在那种状况下,不当小偷的话,他是活不下去的。 即使联络斯贝伊尔军方或大使馆,在那种不知敌人位在何方的状况下,还是太危险了。 虽然唯,愿意帮助他的「国家」就位在附近—— 但联络他们,请他们来接他需要时间,他还是想避开这段期间的风险。 「我们已经把你的状况告诉赞助者了。哎呀,我们还是完全不知对方是何方神圣。对方有给你留言,内容如下:『当你出院时,我会去接你。』」 马克思医师离去后,特拉伐斯少校透过房间窗户看著窗外。 早上的天气非常晴朗,在太阳下可以看到拉普脱亚的大楼群。他从大楼的空隙间眺望著年轻时就已看腻的绿色地平线不断延伸。 将视线往下,就能看到大马路。在这十年间,车子数量遽增,造成交通堵塞。 「嗯……?」 他看到警车在堵塞的车阵中穿梭,也开始稍微听见警笛声。 警车的目的地无疑就是这间医院。 警车强行阻断车流,进入医院大门前的圆环。 「…………」 特拉伐斯少校面带愁容。 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几分钟后,马克思医师与护士们突然闯入病房。 「请躺下睡觉!我立刻帮你打点滴。」 医师开始准备原本已不需要的点滴,其他护士则开始在特拉伐斯少校头上缠绕没有意义的纱布与绷带。 「警察要来这里?」 特拉伐斯少校问道。 「不愧是奈曼先生——目前,有两名拉普脱亚警方的刑警已来到楼下,他们也会来这里。」 马克思医师一边迅速地在特拉伐斯少校左手臂上打点滴,一边回答。 「这只是营养液,不会让你想睡觉——不过,我希望你能睡著。」 特拉伐斯少校瞬间就理解了所有情况,躺在床上说: 「我只要装作『伤势严重到无法说话』就行了对吧。」 「是的。虽然我们会死守患者的秘密,不过当警察拿著捜索票过来时,我们无法拒绝他们进入。看来似乎是救护车的人员走漏了消息,他们真是缺乏专业意识啊。」 「原来如此……」 特拉伐斯少校同意说,不知内情的马克思医师则微笑说: 「那些刑警说他们要找斯贝伊尔人,真令人傻眼,我想应该是搞错了。像你这种洛克榭语说得那么流利,而且连拉普脱亚的俚语都懂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河对岸的人。」 特拉伐斯少校很乾脆地回答: 「误会真是可怕啊。那么,我就藉由装睡来应付过去吧。」 化名为奈曼的特拉伐斯少校整个头部完全被绷带包住,吊著点滴,成了一名重伤患者。 「请你什么都别说,把事情交给我们处理。」 马克思医师留下一名护士后,便离去。 为了装睡而闭上眼的特拉伐斯少校无法得知那些来到房间内的刑警们的模样。 他听到马克思医师熟悉的脚步声后,接著又听到刑警们的脚步声。透过脚步声,他得知进入房间的刑警有两人。 「请你们说话不要太大声。他——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马克思医师小声说。两名刑警来到床边,站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就断言:「就是这家伙!」 从声音来看,其中一名刑警是较年长的老手。那名刑警问马克思医师: 「这样的话,无法分辨长相喔,不能拿掉绷带吗?」 「他刚接受过皮肤移植手术喔,请见谅。」 「有治疗前的照片吗?」 「当然有——请看。」 特拉伐斯少校听到马克思医师从病历表中抽出照片的声音。 「呜啊……」 发出难受叫声的应该是年轻刑警。老练刑警说: 「真是可怕啊,他的脸会恢复原状吗?」 「虽然会暂时留下缝合痕迹,不过本院有许多优秀的医师。尽管要花上许多时间,但最后应该能够恢复到走在街上也不会引人注意的程度吧。哎呀,他还需要接受三次皮肤移植手术。」 马克思医师继续流利地骗他说,以前好像也有遇过那样的患者。 「话说回来,这家伙为什么会伤得那么严重?」 「刑警先生,我想你们应该懂——」 「警方会保密的。」 「多谢配合——是劳灾喔。他在工作中受了伤,不过那间公司非常爱面子,并向本院说『请把一切当成秘密』。因此,他也不能使用保险。」 「那么,『查理·奈曼』是假名吗?·」 「我们也不知道,也许是。从该公司人员的态度来看,应该是那样吧。」 「这家伙……会说贝佐语吗?」 「什么?」 「贝佐语,河对岸的语言。」 刑警问道。 「不会……洛克榭语当然很流利。」 马克思医师用确实很困惑的表情回答。 「你会保密吧?」 刑警用很吓人的语气说。 「嗯……是。」 马克思医师胆怯地回答。 「我们奉命追捕的是一名斯贝伊尔人,同时也是可怕的恶棍。这名大恶人曾杀了好几个人,并在河的另一边劫机逃亡。由于警方认为飞机坠落在缓冲地带,所以他应该受了重伤。这些情报是斯贝伊尔大使馆正式提供给警方的。」 「…………然后呢?」 「当那家伙被逼到走投无路时,我们不敢说他不会在此地杀人。为了逃出医院,他也许会杀了所有人。」 「…………」 特拉伐斯少校也感受到马克思医师的困惑。 虽然那无疑是命令警方进行搜查的单位所放出的假情报,不过院方听到这些话后,就会变得很难隐匿情报。 「虽然目前在追捕犯人的是我们这些拉普脱亚警察,但不久后,可怕的联邦警察侦查员应该也会加入调查。我很敬佩院方那种坚持保护患者隐私的态度喔,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选择住进此医院。」 「……只要肯付钱的话,你随时都能住进本院。」 「哎呀,我们无法把税金用在这种地方——我们今天就在此告辞,打扰了。」 刑警如此说道,迅速转身,接著又停下来。 「我说医生啊。」 「什么事?」 「放在架子上的那只手表是患者的吗?」 糟了! 特拉伐斯少校在脑海中啧了一声。 这只手表是克雷少尉的遗物,他原本打算在交给遗族前,要一直戴在身上。如同刑警所言,这只表正放在床边的架子上。 「…………」 马克思医师没有回答。 「应该是那样吧,我想不出其他可能性——漂亮的护士小姐,请帮我拿过来一下,我想瞧瞧。」 刑警对护士说。 护士虽然感到犹豫,但也不能拒绝对方。不久后,护士拿起手表,转身走回床边,一边发出柔弱声,一边把东西交给刑警: 「请看……」 我能够打倒这两人吗? 特拉伐斯少校开始思考,然后立刻做出「办不到」这个结论。 他也许可以藉由偷袭来打昏位在他附近的那个人。不过,透过这个无法正常走路的身体,是无法打倒第二人的。 如此一来,不管自己是什么身分,都会被当成现行犯逮捕,然后被人带出此处。 那只手表上应该没有标明产自斯贝伊尔的证据,表盘与内侧也都没有记载制造公司的名称。特拉伐斯少校只能一边祈求刑警对手表不熟,一边继续装睡。 「耶,这手表不错嘛。该怎么说呢,表盘的功能看起来很丰富。以我的低廉月薪,应该买不起这种表吧。」 刑警相当开心地说。 「不过,到处都找不到公司名称啊,是便宜货吗?——如果是便宜货的话,这品质也太好了。哎呀,我对手表并不熟呀。」 透过声音可以得知,他观察得很仔细。 「喂,你知道这是哪个公司制造的吗?」 老练刑警询问年轻刑警。 年轻刑警盯著手表说: 「我不知道。不过,只要带回去调查的话,立刻就能找出答案。」 「说得也是——医生,这只表可以借走吗?」 「当、当然不行啰!」 「借一下有什么关系。」 「刑警先生,你们差不多该——」 「那么,我们不把表拿回去。相对地,请让我们在楼下等候。我要把熟悉手表的鉴识人员叫过来,这样可以吧?」 「嗯,好吧。」 听到马克思医师只能如此回答后,特拉伐斯少校开始思考逃亡计画。 大门与后门等出口肯定都有刑警在看守。如果在这样的早上从阳台逃出去的话,应该会被众人投以好奇眼光。即使偷走白袍,进行变装,只要带著这种伤势的话,还是会遭人怀疑。 「我说奈曼先生呀——你差不多可以醒来了吧?」 老奸巨猾的刑警似乎能够看穿特拉伐斯少校的内心,并那样对他说: 「你应该不想牵连更多局外人吧?如何?警察可不是邪恶组织喔。」 刑警边说边靠近床铺。 特拉伐斯少校心想,刑警大概离自己非常近,而且还一边将脸贴过来,一边简短地问: 「你的回答是?」 病房内弥漫著宛如即将沉船般的气氛。 「嘿!大家好吗?我来了喔!」 开朗得有如祭典专用喇叭般的声音响遍了病房。 特拉伐斯少校听到了刑警惊讶地回过头的声音、护士们发出的尖叫声以及马克思医师身体传来的颤抖声。 「你在搞什么东西呀!」 年轻刑警突然起身大喊。 「『搞什么东西』是什么意思呀?我可是这位伤患的熟人喔——话说回来,你们是什么人啊?你们怎么可以随便进入病房呢?」 「我们是拉普脱亚警方的刑警!」 「刑警先生?啊,那真是辛苦了。你们难不成是在找我吗?我最近可没有违规停车喔,因为我没有汽车呀!机车的违规停车就饶了我吧。」 这声音好像有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特拉伐斯少校无法判断。 刑警似乎在瞪他,但 他却若无其事地用无法掌握的悠然语调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那个,约翰·马克思是哪位?是白袍先生吗?还是这位身穿廉价西装的深沉大叔呢?」 两名护士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就是马克思喔。话说回来,你是哪位?——非相关人员应该是不能进入此处的。」 「啊,像是『那两名警官』之类的吗?」 护士们再度笑了出来。 特拉伐斯少校只能一边持续装睡,一边祈求这名闯入者是他的伙伴。 年长的刑警说: 「我们正在进行搜查。话说回来,你是哪位?」 「我刚才说过了对吧,我是这名患者的熟人,也就是相关人士。我来探视他的病情,哎呀,他怎么会被警察包围住呢?除了违规停车以外,这家伙干了什么好事吗?」 「哎呀,有很多原因啊,我们必须去调查那些疑似使用假名来住院的人喔。」 「天啊,真是令人惊讶,果然还是不能用假名啊。」 「…………如果你知道内情的话,可以告诉我们此人是何许人吗?那样的话,既可以彻底洗清他的嫌疑,我们也能够立刻去取缔违规停车。」 「好是好,不过你们——」 神秘男子此时把话说到一半,停了稍长的时间后,接著又说: 「守得住秘密吗?」 护士们笑了出来。 「你这家伙……!」 即将发火的年轻刑警说。 「那当然。那么,请说出他的姓名与身分吧。」 年长的刑警问道,神秘男子回答: 「好的。」 特拉伐斯少校完全猜不到神秘男子会说出什么话。 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一味地躺在床上等待下句话。 接著—— 他遇到人生中第二惊讶的事,惊讶程度仅次于过去「发现壁画」时所发生的事。 「这家伙的名字是维尔——维尔赫姆·休尔兹。」 「咳!」 特拉伐斯少校因为过度惊讶而几乎停止呼吸,然后咳得很厉害。 「咳!咳!咳!」 这并非演技,他的确咳个不停。 「振作点!」 这也不是演技,护士们开始照顾他。 「拿水来!」 「是!」 护士把玻璃制鸭嘴型喂药器的壶嘴靠在他嘴边。 特拉伐斯少校感觉喉咙舒服多了后,便睁开眼睛。 他从绷带缝隙中看到的是美丽护士们的脸庞,以及天花板。 将视线往左移后,他看到既优秀又狡猾的中年刑警的脸。 接著,他看到身穿毛衣的胡子男。 年龄与他差不多—— 不,男子与他根本就是同年龄。 他对这名面带笑容的男子非常熟悉。 男子曾和他一起在学校上课,也曾一起到伊库司托法参加校外教学旅行。 男子是与他共度多年时光的好友。 他看著男子,并流下眼泪。 胡子男开口说: 「哟!你终于发现是我了吗!维尔!我真的好担心你喔!感觉如何?」 维尔一边让泪水弄湿缠在脸上的绷带,一边回答: 「啊……感觉真是太棒了!棒到没话说!赛勒斯!马修·赛勒斯·爱普斯坦!」 赛勒斯窃笑说: 「我想也是!我就知道你会那样说!」 第十六章「前往伊库司托法」 一辆大型厢型车正行驶在拉普脱亚的平原上。 车子位在连接拉普脱亚市与埃里特沙市的高速公路上。这条南北向的单侧两线道混凝土道路宛如飞机跑道似的。 在春季的太阳下,厢型车一路向南行驶。 驾驶人是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副驾驶座上也坐了一人,两人皆戴著墨镜,长相严肃。坐在副驾驶座的男子身旁放了一把散弹枪。 这辆车是露营车,驾驶座后方有一个房间。 为了让房间具备客厅的功能,所以沙发设置在车内的左右两侧。只要把沙发的椅背放下,就能变成床铺。 车上也备有煤油暖炉,藉由这种构造,就能让车内充满暖风,并把废气排出车外。 车身后方有个小型的厕所兼淋浴间。车内有水槽,也能准备热水。车顶有个坚固的置物架。 基于防盗与御寒,窗户全部采用可从内侧关上百叶窗的设计,连光线也不会外泄。 这辆豪华汽车也能够横渡洛克榭,顺便一提,此车是琼斯汽车公司所制造的。 在车内,仍穿著医院睡衣的维尔说: 「赛勒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喔!」 「没什么,这只是小事一桩喔!」 赛勒斯回答。 「感觉就像魔法师似的。」 「还行吧。喂,你可以再多夸几句喔。」 当时,赛勒斯将一捆文件拿给一脸诧异的刑警们看: 「拿去看。」 「爱普斯坦先生,这是什么呀?」 「看了还不知道吗?这是关于他的文件。」 刑警伸手握住这份关于维尔赫姆·休尔兹的官方文件,开始阅读,接著马克思医师也伸长脖子望著文件。 文件包含了出生证明书,出生地是「未来之家」,也就是寇拉松·穆特创立的战争孤儿院。 当地初等学校的入学证书与毕业证书。 位于本国拉普脱亚共和国的洛·史涅昂纪念高等学校的入学证书,以及附有照片的学年成绩第一名毕业记录。 首都的联邦大学的入学记录。 另外,还有他这几年在服饰公司「爱普斯坦」打工时所留下的工资支付证明书。 由于维尔长期失踪,所以在法律上,他已被当成死亡。不过,这份文件内当然不包含可以证明那种糟糕情况的文件。 正在翻阅文件的年长刑警询问赛勒斯: 「看来这的确是真的……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拿出这份文件?」 「由于他用假名住院,所以我当然是为了避免让他被怀疑是罪犯啊,刑警先生。」 接著,赛勒斯流利地说出连篇谎话。 赛勒斯说他与维尔现在是屡次一起冒险旅行的好友。 他们在洛克榭境内四处旅行,偶尔也会回到爱普斯坦的老家与总公司所在的拉普脱亚市,并透过关系在公司打工,存下旅游经费。 这次,维尔在那种「打工」中发生意外,受了重伤。 不过,由于他并非正式员工,也没有保险,所以无法申请劳灾给付与保险理赔。因为公司想要隐瞒这起意外,所以只好支付实际费用,让他住进此医院。 不过,赛勒斯觉得「做这种坏事」会受到良心谴责,便开始正式收集文件,帮他申请理赔。 刑警询问维尔: 「维尔先生,你似乎醒来了,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刑警接连不断地询问文件上所记载的事,像是过去的成绩、上过的课程,最后甚至还问了班导师的名字。 关于这些应该只有本人才记得的事情——维尔回答得很流畅,答案当然也完全正确。 赛勒斯略带讽刺地说: 「『百问百答』的时间结束了吗?」 刑警一边把文件还给赛勒斯,一边说: 「也就是说……他是一名善良的洛克榭公民对吧?马修·赛勒斯·爱普斯坦先生。」 「不,不对吧。」 「什么?」 「到了三十多岁后,还在当什么『冒险家』的男子,应该不太能用『善良』来形容吧。」 「…………」 「啊,他当然是洛克榭公民喔。」 「当时如果有把那名刑警的表情照下来就好了!」 「话说回来——」 维尔,边抚摸伸向沙发前的左脚,一边问: 「我究竟是怎么被赛勒斯拯救的呢?」 赛勒斯从露营车所配备的冰箱内取出两瓶果汁,把一瓶递给维尔,另一瓶自己喝。 「哎呀,发生了很多事。话说回来,我这边也有很多事想要问你喔!」 「我想也是。」 「维尔,你是如何死而复生的?不——你并没有死!听说你还成了斯贝伊尔人?你到底是经历过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啊?驾驶座听不到我们说话,所以你不用客气喔,我们都什么交情了!」 「啊……我当然会说出一切事情喔,赛勒斯。由我先说的话,事情应该会比较好理解吧。」 「那就拜托你啰,维尔。啊,在这之前,先来乾一杯吧?」 * * * 「打扰了。」 刑警们带著极为无趣的表情离开后—— 赛勒斯把手放在维尔的绷带上方,做出奇怪的动作: 「呜,啊!——好,我已经使用珍藏的魔法把你的烧伤治好了!感谢的话之后再说,快点准备吧!我们要出院啰丨」 于是,维尔就这样与真的很照顾他的医师与护士们,以及这间住惯的病房匆匆道别。 「虽然石膏绷带暂时还能使用一阵子,不过你绝对要进行复健喔,同时也要避免让头部遭受强烈撞击,『奈曼』先生。」 「医生,非常感谢你。」 此时,维尔从病房内带走的东西只有身上穿的睡衣、整套拐杖、手表。 赛勒斯使用担架,把脸上仍包著绷带的维尔抬进露营车中。 接著,他们便出发了。赛勒斯原本打算前往位于郊外的爱普斯坦家,但却遭到维尔制止。 维尔说他不能给赛勒斯的老家添麻烦。 「比起你的老家,我知道有个值得信赖的地方绝对愿意窝藏我,希望你能带我去那里。」 维尔说,赛勒斯问道: 「我明白了,地点在哪?」 维尔回答: 「伊库司托法。」 就这样,这辆载著维尔与赛勒斯,以及两名保镖兼司机的车子开始以伊库司托法的首都郡斯特为目的地。 车子依照速限,安全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这趟前往郡斯特的旅程需要花费整整一天以上。由于他们已经逃离拉普脱亚市,所以他们在第一个经过的城镇内买齐了维尔的服装。因为维尔无法下车,所以赛勒斯随便选了一些。 不久后,维尔的装扮变成,上半身是白衬衫搭配绿色毛衣,外罩短大衣,下半身则是卡其色长裤搭配短靴。 维尔与赛勒斯在持续行驶的车辆中聊了很久。 维尔首先开口说。 事情要从世界历三二八七年的夏天说起。 当时东西战争尚未结束,自艾莉森驾驶双翼机降落在校园内后,那几天内发生了许多事情。 听完后,赛勒斯表情僵硬地乾笑说: 「什么嘛!发现壁画的人原来就是你啊!当时你所说的『惊人故事』原来全都是真的呀……你不是去露营吗!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著,维尔又说了那年年底所发生的事。 在学校旅行中,他与赛勒 斯一起来到伊库司托法,并在当地引发骚动。 「原来你和卡尔·班奈迪一起把公主殿下带了出去,而且还协助他们啊……原来你当时就坐在那架在镇上奔驰的飞机上呀……该怎么说呢,接下来不管再听到什么事,我应该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维尔还说了隔年春天,他从爱普斯坦家的别墅出发,搭上大陆横贯特快车后所经历的事。 「可恶!老妈居然没告诉我这件事!」 接著他又说了,他被斯贝伊尔的贵族收养,成为斯贝伊尔人的经过。 由于他知道自己将会从事间谍行动,所以必须舍弃维尔这个身分。 于是,他假装在斯贝伊尔的列车上发生摔出车外的事故,舍弃了旧身分。 「我一开始就觉得『一向谨慎的你怎么可能会死得如此愚蠢呢』喔。」 他还加入斯贝伊尔军,经过充分训练,成为一名谍报人员,然后接受国王的命令,直到前一阵子都在洛克榭首都的大使馆工作。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东西双方维持稳定局势。 「虽然我刚才说过『不管再听到什么事,应该都不会感到惊讶』,不过我现在要收回前言——真是吓死我了!想不到我在游山玩水时,你却在暗中拯救世界!」 最后,维尔说他辞去这份工作后,在返回斯贝伊尔前,差点遭到谋杀。 他说出从拉普脱亚机场起飞到还有记忆前的所有事情。 「原来如此……所以这就是某个不知名人士想要取你性命,害你差点丧命的原因啊,真亏你能得救啊。另外,毛虫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接著,赛勒斯说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经历。 首先,他目前自称冒险家,在各地游荡。 他会一边偶尔打工,或是接受来自家人的资金援助,一边独自在洛克榭境内旅行,偶尔也会去斯贝伊尔。 「哎呀,就是随心所欲地旅行。话虽如此,我在造访各国时,都会询问当地人爱普斯坦的衣服卖得如何,或是问当地人是否知道这个品牌,然后向总公司报告喔。」 赛勒斯如此补充说。 然后,赛勒斯说明了这次的事件。 当地的高等学校学生骑著马,发现维尔倒在缓冲地带,然后那名学生透过全家人的力量,救了维尔。 接著,那户人家「并没有」立刻报警。不过,赛勒斯完全不清楚发现者为什么刻意那样做。 在惊人巧合下,赛勒斯到那户人家躲雨,并发现维尔。 「哎呀,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那是必然的,那是我的力量造成的。过些日子,我得去取回机车才行。」 「总有一天,我也会去向救命恩人道谢。」 「嗯,总之,等一切事情处理完后再说吧。」 「说得也是……」 赛勒斯继续说明。 他一眼就认出维尔。 他回想起维尔在斯贝伊尔失踪的事,并认为维尔在那边生活。如果是那样的话,维尔现在的,身分应该就是斯贝伊尔人。 「哎呀,我立刻就知道你被卷入某种麻烦中喔。」 因此,赛勒斯用极为保密的方式让他住院。 「然后,我想到一件事喔,那就是『既然他们的目标是身为斯贝伊尔人的你,那我只要让你变回维尔不就行了吗』。」 接著,赛勒斯在拉普脱亚共和国,以及路途遥远的首都,依次地收集关于维尔的官方文件。 归功于政府机关的工作没有进行横向连结,所以他还能够取得「因长期失踪而被视为死亡」的维尔的文件。只要出示这些文件,就能证明维尔的身分。 赛勒斯也制作了维尔在爱普斯坦公司工作过的假经历,然后在医院附近伺机而动。 赛勒斯原本想说,要在维尔出院时去接他。 「警察果然来了啊,是时候让这些文件大显身手了。如何呀?那是最棒的登场方式对吧?」 中午过了相当久,时间已接近傍晚。 车子一度离开高速公路,进入一座颇大的城镇。 司机们帮车子加了油,还买了大量食物。 维尔与赛勒斯一个劲地在行驶中的车辆内吃著汉堡、三明治、糕点、果汁、茶等食物。 然后,他们再次认真地谈话。 「你还是不知道是谁想杀你吗?」 「嗯。老实说,我曾阻碍过许多人的人生,对他们来说,我就是『邪恶』。」 「唉,也许是那样吧,毕竟正义与邪恶都会随著立场而改变呀。」 「我在洛克榭与斯贝伊尔都有树敌。在阐明真相前,任何人看起来都像敌人。凶手也可能是直到前一阵子都还一起共事的人……」 「喂,这种工作太辛苦了,快点辞掉吧。」 「我原本就打算辞去工作喔。」 「虽然我不太想那样说,不过那个斯贝伊尔的情报机关难道不会为了守住机密而派人暗杀熟知机密的你吗?」 赛勒斯非常担心地说,维尔则摇头说: 「艾莉森的父亲至今仍是现役少将,同时也是情报部门的领导人。虽然可能性不是零,但还是很低。再加上,我认为要从斯福列史拓斯对洛克榭的人下达如此详细的指示是很困难的。当然,对方也可能有派人到洛克榭来监视我。」 「原来如此。如此一来,让那位特拉伐斯少校就这样死去也许是最好的作法吧。」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 「不过?」 「我必须尽快将实情告诉『母亲』。」 「原来如此,说得也是,伯母应该很担心你吧。」 「再加上,今后也许有人会怀疑特拉伐斯少校还活著。如此一来,我的性命就会再次被盯上,下次可能连母亲或艾莉森等周遭的人都会受害。」 「就是说呀。」 「我必须找出『幕后主使』……只要知道是谁——」 「杀了他,事情就会结束吗?」 赛勒斯语气沉重地问,维尔则笑著对他说: 「不,我不会杀他。只要施加某种程度的压力,对方就不敢轻举妄动。从各方面来看,让对方活著会比较容易掌握局势。」 「别说得那么若无其事呀,真是可怕的世界啊——我明白你的心情了,你可别硬撑喔。」 「我知道。」 「事情会变得如何呢……?哎呀,总之,我们现在该做的事,就是前往伊库司托法。」 赛勒斯结束对话后,维尔换了个话题: 「说到家人——这次我也有受到你妹妹尤菲蜜亚小姐的帮助,高额的医疗费用全都是她出的对吧?」 「嗯,是呀。虽然她不太肯为我的冒险出资,但她却为了救你而慷慨地拿出一大笔钱。」 「我真的很感谢她……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向她本人道谢……伯父与伯母都过得好吗?」 「啊,他们三人都很有精神。我父母都已经退休,在别墅过著悠闲自在的生活。尤蜜是个比老妈还要可怕的女老板。不过,最近这几天她都在首都,她运气真不好。刚才我有联络她,她觉得很遗憾喔!」 日落后,车子依然继续前进。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晚的高速公路上。 「维尔,先睡吧,过度烦恼的话,会秃头喔。」 「说得也是。赛勒斯,你的发线似乎后退了相当多?」 「毕竟我们都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嗯,晚安。」 「晚安。另外,我要谢谢你。」 「现在道谢还太早喔,不客气。」 车内的电灯熄灭后, 车子依然继续前进。 * * * 翌日,十八日的早上。 车子抵达位于拉普脱亚共和国南部的埃里特沙市。 只要来到此处,接著就能在道路右侧看到庄严的中央山脉。白雪覆盖到半山腰的群山出现在晨雾中。 加完油,补充完食物后,车子再度启动。 不久后,车子依照赛勒斯的指示,下了高速公路,然后穿越小城镇来到郊外,停在杳无人烟的田地正中央。 在维尔的建议下,赛勒斯命令兼任保镖与司机的那两人在此处使用床铺小睡片刻。 虽然轮流开车的两人说自己的状态没问题,不过赛勒斯还是说: 「这是雇主的命令!」 为了应付接下来的险峻山路,所以赛勒斯决定让他们睡约四个小时。 维尔与赛勒斯两人将折叠椅放在车顶上,代替保镖们来看守附近一带。话虽如此,在这个只看得到地平线的场所,连行驶中的车辆都看不到。 赛勒斯把散弹枪放在脚边,脖子上挂著双筒望远镜。 赛勒斯把附有望远瞄准镜的步枪交给维尔: 「你的枪法还没退步吧?卡亚西的第六名。」 被如此问道后,维尔有点悲伤地回答: 「很遗憾,我的枪法没有退步喔——毕竟这些年来,我已经射过好几人了。」 两人使用小火炉来煮水泡茶,然后一边喝茶,一边在车顶上聊了四个小时。 两人聊了年轻时的事,以及高等学校岁月的回忆。 * * * 「是伊库司啊!」 赛勒斯把头伸出车窗外大喊。 司机们醒来后,便从该处出发,持续开著车。车子爬完险峻的山岳道路,越过「南隘」。伊库司托法的入境路线只有两条,其中一条便是名为「南隘」的路线。 时间是下午三点,西垂的太阳照耀著伊库司托法的国土。 从南隘可以看到被雪山围绕的壮丽的拉斯湖,以及宛如迷你景观般的首都郡斯特。拉斯湖上的冰已经融化了,美丽的蓝色湖面很宽广。 「啊,久违五个月了。」 坐在后座的维尔感慨地说。当时,他曾带著大量枪械与值得信赖的部下,搭飞机来到此地。 「什么嘛,原来你很常来啊。虽说是伊库司,但天气还是好冷啊。」 赛勒斯觉得冷,便关上窗户。位在平地的拉普脱亚与位在高地的伊库司托法的天气会相差一个季节。 「这下得去买外套了。」 车子沿著弯曲的山路下山。由于通往伊库司托法的陆路只有此处与「北隘」,所以人们会仔细地进行道路的除雪与维护工作。 人们在扩宽后的道路两侧设置了雪崩护栏,而且到处都有观测站与避车道。 「伊库司托法也变得现代化了。毕竟伊库司托法目前已是洛克榭境内最大的观光大国,拉普脱亚只是一个前往伊库司途中会经过的国家。」 很久没来这里的赛勒斯感慨地说。 车子顺著斜坡往下开,即将抵达黄昏的郡斯特市区。 「那么,维尔,接下来该往哪走呢?」 「去警察局。继续往前开,就会在大马路右侧看到首都警察的总部。」 「好是好……你打算去自首吗?」 日落时,维尔与赛勒斯抵达了目的地,漫长旅途暂且告一段落。 两人让司机们在停车场待命,并告诉他们:「必要时,请找家饭店过夜。」 接著,两人走进用石头砌成的警察局。 维尔一进入警察局后,便对刚好位在该处的年轻警官搭话。 他身穿藏青色制服,制服上有巡查的阶级章与绣著「皮亚札」字样的名牌。 「我有急事,请问我可以和黎恩·瓦廉先生见面吗?」 皮亚札巡查瞬间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说: 「我想瓦廉警视监应该还在工作……请问你有什么事?你的名字是?」 「我无法在此回答这两个问题。因此,请帮我传话。」 「什么?」 「这件事很紧急,拜托你,请帮我传话就行了。那么,我要说了。」 「算了……我不介意,请说吧。」 皮亚札巡查把笔尖放在便条纸上,维尔对他说: 「『我想在山谷中找到垂向右下方的林奈花。』」 「什么?」 皮亚札巡查一脸讶异地走到警视监室前,然后敲了门,报上姓名。 「进来。」 位在此房间内的是一名满头白发、年纪约莫六十开外的男性警官。挂在房门上的名字以及绣在胸前的名字都是瓦廉。 瓦廉正戴著老花眼镜,坐在厚实书桌前与大量文件奋战。 皮亚札巡查一走进房间后,瓦廉便一边摘下眼镜,一边抬头问他: 「皮亚札,怎么了?」 「有一名男子想要见警视监您。」 「啥?我没有预定要见客啊。」 「对方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由于他没有报上姓名,所以我本来想要把他赶走,但他又说只要帮他传话就行了。」 皮亚札巡查从口袋中取出便条纸。 瓦廉也跟方才的皮亚札一样,露出讶异表情。 「念出来吧。」 「是!」 皮亚札巡查一念出手上那张便条纸上的句子,瓦廉便迅速起身,其气势甚至使得桌上的文件随之翻飞,他说: 「现、现在立刻把他带来这里!」 * * * 「维尔!维尔!——真高兴可以再次这样称呼你!」 身穿朴素罩衫的女王泪眼汪汪地抱住他。 「真高兴见到你!你要待几天都行!伤势不要紧吧?药够吗?」 满脸胡子且一身登山者打扮的女王丈夫亲切地对他说。 赛勒斯一边在身旁看著好友的模样,一边嘀咕了一句: 「该怎么说呢,感觉真是厉害啊。」 时间来到深夜。 地点是伊库司托法的皇宫。 如果不说的话,此处大概会被当成是「稍大的山中小屋」。室内摆放了许多照片,感觉就像一般住家—— 不过,这里的确是该国的皇宫,而且还是女王的办公室。 在警察局内,维尔与同行的赛勒斯立刻就被带到警视监的房间。 名为瓦廉的警视监什么都没问,立刻准备了警车,直接将两人带到皇宫。 该国的女王夫妇正在该处等候他们。 维尔向两人介绍赛勒斯。 「呃……那个……我感到很荣幸!」 赛勒斯相当紧张地低头说。 女王身穿白色罩衫搭配藏青色裙子,打扮相当朴素。女王带著清秀的微笑对他说: 「欢迎来到我们伊库司托法。」 赛勒斯吓得抖了一下背部。 「那么,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赛勒斯如此说道,打算溜走,但维尔却说了这句话来挽留他: 「我有很多事要请你帮忙说明喔。」 虽然夜色已深,但四人还是进入会客室继续谈话。 女王夫妇准备了茶水与简单的餐点。 虽然与对话内容无关,不过赛勒斯初次得知女王在喝红茶时,会先把果酱溶进茶中。 赛勒斯也发现到,不知为何,其他人会用菲欧娜或菲来称呼法兰契斯卡陛下。 维尔说完这段很长的经历后,赛勒斯终于习惯了这种场面。接著,赛勒斯自豪地用略为 夸张的语气来说明他所采取的行动。 说明完毕后,班奈迪由衷地感叹说: 「真不愧是维尔啊,希望你能分一点好运给我。」 菲欧娜用坚定的语气说出这句也可以理解为命令的话: 「维尔,请你暂时待在这里,我们会保护你的。你放心,明天一早,我们就会立刻联络伯母与艾莉森小姐。」 「菲小姐,谢谢你。不过,我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虽然我还不知道这次想要杀我的『幕后主使』是谁,但我一定要找出对方。」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现在不管回到斯贝伊尔首都,还是洛克榭首都,都很危险对吧?」 班奈迪说道。 「……是的。」 维尔遗憾地轻轻点头。 「再说,那个幕后主使今后应该也不会轻易露出马脚吧。就算抓到一两名执行计画的人,也没有意义,这道理你应该很清楚。」 「……没错。不过——」 「不过?」 「不过,那三人没有必要死……」 「三人?」 「巴内特上尉、罗德高级中士,以及——」 维尔用右手指头抚摸左手腕上戴的手表: 「克雷少尉。他们的死只是受到我的牵连——不,是我的错,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件事。我只是想要让主使者——接受应有的惩罚。我很清楚,过去曾用类似方法杀过好几人的我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要先彻底解决这件事后,再退休。」 「喂喂,维尔,你还是别复仇比较好喔。怎么了?这不像你喔。」 赛勒斯想要把维尔拉回正轨,于是便对该国的女王夫妇那样说,以徵求赞同意见: 「对吧?女王陛下,班奈迪殿下。即使去复仇,也没有什么意义对吧?」 接著夫妻俩露出严肃表情。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要复仇的话,我们会助你一臂之力。」 「我赞成妻子的意见。」 「咦咦咦?」 赛勒斯发出很可笑的声音,赛勒斯身旁的特拉伐斯少校则恭敬地低头说: 「多谢两位。」 女王传唤御医过来后,当特拉伐斯少校正在接受御医的问诊时,赛勒斯很坦率地嘀咕: 「哎呀,没想到两位居然要帮维尔复仇……该怎么说呢,真令人感到意外。」 菲欧娜正面看著赛勒斯,然后微笑说: 「因为那不像是特拉伐斯少校会说的话呀。」 赛勒斯歪著头说: 「什么?——陛下,你刚才说什么?」 「『特拉伐斯少校』这个人拥有钢铁般的坚强意志。无论是好是坏,他都完全不会拘泥于个人仇恨喔。」 「所以呢?」 「他本人也许没有察觉——目前那个人正处于维尔赫姆·休尔兹与特拉伐斯少校之间喔。」 赛勒斯望著女王的微笑,轻轻点头说: 「啊,原来如此。」 第十七章「企图」 第五月,十九日。 一辆汽车悠闲地徐徐行驶在洛克榭首都郊外的高速公路上。 该道路是环绕首都外围的环状路线。在多云的天空下,早上的通勤尖峰时段已过,道路变得很空。这辆车以跟高速公路很不搭的速度行驶著,速度慢到被其他所有车辆超越。 这辆琼斯汽车公司所生产的汽车是极为常见的国民车,只要在洛克榭的停车场闭上眼睛丢石头,就会砸中这种车。 哈奈特坐在左侧的驾驶座上。 联邦警察的侦查员在进行搜查时,大多会穿著看起来不像警察的休闲服装。这天,哈奈特身穿棉质衬衫与夹克,搭配牛仔裤,还带了副墨镜。 隶属首都警察的刑警坐在右侧的副驾驶座上,身穿跟平常一样的灰色西装。 「两个男人开车兜风,真是可悲啊。」 刑警说。 「哎呀,为了彻底保密,防止他人听见,这样做是最好的喔。」 哈奈特一边开车,一边回答。这些谈话内容可以证明,这不是联邦警察与首都警察的正式联合搜查行动,而只是「两人私下见面」罢了。 「那么,关于特拉伐斯少校的调查,有何收获?」 刑警问道。 「罪证确凿喔。」 哈奈特回答。 「哎呀,证据不断出现。」 哈奈特不断举出特拉伐斯少校参与麻药犯罪的证据。 警方认为,在首都近郊暗中活动的新兴麻药组织的壮大原因在于,与斯贝伊尔之间的交易。首都知名的「蓝玫瑰」最近也开始在斯贝伊尔流通。 另外,特拉伐斯少校自从开始在大使馆工作后,就一直和组织有接触。他让各种物品免于接受检查,然后以合法的方式,用船运将物品运送出去。 「啊!果然……」 默默听完后,刑警如此说道,从他的措词看不出他到底高不高兴。 「『果然』?」 驾驶座传来这句疑问。 「凭那些证据,你们就相信那家伙是有罪的吗?难道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怎么说?」 哈奈特看著副驾驶座,露出愈来愈讶异的表情。 「开车时,要注意前方。」 刑警立刻回他一句。 「给我仔细听好喔,我们的工作是怀疑。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要怀疑那些突然不断出现的证据。这就是所谓的『证据过多』,你在联邦警察学校没学过吗?嗯?」 「…………也就是说,有人放出很多假情报,想要陷害特拉伐斯少校?」 「还有其他可能性吗?」 「不过……」 哈奈特想了几秒钟后,朝著副驾驶座问: 「在这次事件发生前,你个人……果然就已经认识特拉伐斯少校了对吧?有些事情,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们吧?」 「看前面,前面——我可不打算和你一起自杀喔。」 「警部,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关联,但我无法理解你这种包庇罪犯的行为。」 「我并没有包庇他喔,何况我最讨厌那家伙了。唉,毕竟我是个讨厌所有斯贝伊尔人的种族主义者。」 「我愈来愈无法理解了。」 「那家伙死于飞机意外的消息是斯贝伊尔大使馆放出来的对吧?」 「是呀,有什么问题吗?他既是河对岸的军人,又是死于军机意外,所以大使馆当然会那样做。」 「至今没有曝光的重大犯罪被人轻易揭露,接著他便死于无人知晓之处?——这算什么嘛?我们首先要这样怀疑。」 「我实在无法认同你的观点。」 「那么,就算不认同也无妨,但你要好好做事——你们不能仰赖别人提供的情报,而是要靠自己的双脚和双眼去调查特拉伐斯少校是否真的与麻药组织有关。」 哈奈特一脸不悦地回答: 「这件事我姑且会去调查的——那你呢?」 「特拉伐斯少校的接班人是一名驻外武官的副官,我打算去跟那家伙稍微聊一下。」 「大使馆不是进不去吗?即使跟踪对方也没用,反正一下子就会被甩掉对吧?」 「因此,我要进行埋伏喔。」 「什么?——要在哪埋伏?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 哈奈特惊讶地问,刑警则得意地回答: 「既然他是来到洛克榭首都的斯贝伊尔人,那他肯定会去买炸点心对吧?」 * * * 时间比首都慢相当多的伊库司托法也迎接了十九日早上的到来。 两名男子在皇宫的洗手间相遇。 「早安,赛勒斯。」 「早啊,我完全睡不著呀……」 「是吗?床睡起来很舒服喔。」 「我可是平民耶,就算他们跟我说『时间已经很晚了,请在皇宫的客房内过夜吧』,我还是……」 「你们家明明就是拉普脱亚排名第三的富豪?」 「情报过时了喔,现在是第二名。话说回来——」 「嗯?」 「今天早上的你是哪一个?——是维尔吗?还是特拉伐斯少校呢?」 「…………」 「啊……我知道了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抱歉。」 「别道歉啊。不过,当你做完该做的事情后,要平安回来喔——死过一次的人。」 赛勒斯·爱普斯坦搭乘皇室警卫的车返回首都郡斯特。 在晴朗天气下,残雪显得很耀眼。 赛勒斯在饭店大厅与奉命在饭店过夜的两名司机会合。 「那么,我们要回拉普脱亚啰!关于这次的紧急工作,辛苦你们了,请再努力一下吧,我会请尤蜜给你们多一点奖金的。」 「那真是令人高兴。话说回来,少爷,你的朋友呢?」 其中一名司机问道。 「啊,那家伙——」 赛勒斯忽然朝著某个方向装模作样地回答。 「不,『那两个家伙』——所要面对的挑战还没结束喔……」 赛勒斯以为他望著皇宫所在的方向——其实方向完全不同。 * * * 「多谢你们联络他们。」 特拉伐斯少校一边在皇宫内与女王夫妇一起吃早餐,一边用贝佐语向女王夫妇道谢。 卡尔·班奈迪打电话联络了特拉伐斯·拉蒂亚。 班奈迪当然没有清楚说出「你儿子在我家过得很好」这样的话,不过自从发现壁画一事被公开后,班奈迪曾与拉蒂亚见过好几次面,所以班奈迪能够用即使被窃听也不会造成问题的对话来将一切事情告诉她。 「拉蒂亚女士似乎很高兴喔。哎呀,她好像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那件事。」 班奈迪一边吃著热呼呼的焗烤起司,一边说。 不管怎么说,伊库司托法的特产就是起司,所以料理中会使用大量起司。 木制餐桌上摆放著班奈迪爱吃的焗烤起司,以及放了热蔬菜的起司火锅、起司培根炒马铃薯、包有火腿与起司的烤三明治。 另外还有橘子等水果,以及平常喝的茶。 「我昨晚有先联络艾莉森小姐了。」 菲欧娜说。 「你们真的很厉害耶。艾莉森小姐似乎已经收到来自大使馆的联络,但她一开始就完全不相信。她跟我说『啊,原来他在你们那边作客呀!』,而且她还说你们家有一条『在听到他本人亲口说出前,都不能相信他死了』这样的家训。」 菲欧娜开心地如此说道, 特拉伐斯少校则放下叉子,低头说: 「女王陛下,屡次受到你们的关照,在下感激不尽。」 「好了,抬起头吧——具体来说,你今后打算怎么做呢?你应该有某种盘算对吧?」 菲欧娜问道,特拉伐斯少校点头说: 「是的——我想要回到坠机现场。」 「你想拿回什么东西?」 班奈迪一瞬间就理解此行动的理由,并具体地问。特拉伐斯少校回答: 「我之前带在身上的箱型公事包中的文件。那是大使馆叫我带到祖国的东西,所以我也不知道内容为何。我怕遗失在途中,所以刻意不带在身上,而且我也没有将文件销毁,只要捜救队没有到达该处的话,文件就应该还在飞机上。」 「啊,原来如此啊——那东西还是拿回来比较好。」 虽然班奈迪光听了这些话就理解他的意思,但菲欧娜却歪著头。 班奈迪开始向自己的妻子说明,以让特拉伐斯少校有空用餐。 「就是这么一回事喔,菲——首先,从昨天的谈话中,我们得知少校差点被人暗杀。」 「是呀。」 「在对方的计画中,飞机的坠落地点应该是伊尔拓亚山脉,而不是路妥尼河。」 「是呀。」 「对方必须让飞机坠落在伊尔拓亚山脉。理由之一为,无人居住在该处。与其说是担心牵连他人,倒不如说对方希望没有目击者。另一项理由则是,飞机无法在该处迫降。既然飞机撞得四分五裂,应该就不会有人生还吧。」 「是呀,跟昨天听到的一样啊。」 「此外还有一项理由。由于那附近是重要的军事据点,所以许多斯贝伊尔的陆军与空军都有驻扎在那一带。你还记得搭乘大陆横贯特快车时的『补给站』吗?」 「嗯,就是把列车分成两截的场所对吧。」 「没错。因此,军方能够迅速展开搜救行动。这就是那些家伙的计画——他们会让军方从上空寻找飞机,一旦发现残骸,就派遣搜救队过去。搜救队会发现飞行员与少校的尸体,而且还会从少校的公事包中找到文件或缩微胶片。嗯,我想大概是缩微胶片吧,毕竟缩微胶片会放入金属胶囊中,可以承受火焰的高温。」 「然后呢……?」 频频点头的菲欧娜此时却歪著头。 班奈迪进行最后说明: 「如此一来,搜救队来到该处后,就会说:『喔,天啊!这不就是特拉伐斯少校背叛祖国,并犯下惊人恶行的证据吗!这家伙真可恶!』」 「喔!」 菲欧娜理解地说: 「对方不但企图杀死他,还打算让他背负各种罪名呀。」 「嗯,那种可能性非常高——正因如此。」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够先取得文件,就能避免落入圈套,说不定还能藉此找出幕后主使的人。」 特拉伐斯少校将嘴巴擦乾净后,再次加入谈话。 「现阶段,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对方当然也正在找飞机……对方大概已经发现飞机没有坠落在伊尔拓亚山脉,并在路妥尼河西岸搜索过了吧。接下来,对方会来到东岸进行搜索。」 班奈迪说,特拉伐斯少校则点头: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部分的军人还是佣兵,但对方应该会采取行动,我们只能祈求对方还没找到飞机。」 「我明白了,总之,我们得尽快去找!我当然会提供飞机!毕竟这是只有我才做得到的事。今天下午就出发!在拉普脱亚市的机场住一晚后,如果天气良好,就从明天开始进行搜索。」 「谢谢,你们真的帮了我大忙。」 「不用客气喔,这些事还不足以报答今年元旦欠你的恩情喔!——另外,为了因应这种情况,我还事先准备了一架刚好可以派上用场的水陆两用飞机!」 班奈迪笑著说,身旁的妻子则有点不悦地说: 「相机还没送来呀。」 * * * 吃完早餐后,特拉伐斯少校与班奈迪立刻开始准备。 两人来到位在皇宫角落的房间,此处是班奈迪的收藏室。 「你应该需要这个吧?」 班奈迪拿出枪枝给特拉伐斯少校看。 这是洛克榭军的最新型突击步枪(自动步枪)。 这把枪拥有金属制的折叠式枪托、弯曲成香蕉状的三十发弹匣,可以自由切换全自动与半自动这两种射击模式,口径为七点六二毫米。 两个月前,特拉伐斯少校曾在列车上使用这种枪开了好几枪。唯一差异在于枪托形状与折叠方式,这把枪的构造较简单,枪托由铁管所组成,能够朝右侧折叠。 「我国总算也取得好几十把了——拿去用,待会去试射吧。」 班奈迪取出两百发装的弹药罐与六个备用弹匣。 「那我就借去用啰,多谢。」 特拉伐斯少校坦率地道谢。 从皇宫沿著斜坡往下走,就能抵达拉斯湖的湖岸。该处有一栋半圆柱状的大型建筑物,那是皇室名下的仓库,同时也是班奈迪用来放置收藏品的车库。 由于建筑物面向湖面,所以水上飞机可在此起降。冬季时,可将结冻的路面当成飞机跑道。 班奈迪带特拉伐斯少校进入这座仓库内,然后在那里与「刚买的」飞机见面。 这架双翼水陆两用飞机全长约十一公尺,总宽度约十二公尺。由于没有经过粉刷,所以表面仍保持金属原本的银色。 一般水上飞机往往都会透过翼梁来让浮筒连接在机身下方。不过,这架飞机不一样,机身与浮筒几乎是一体成形的,形状很独特。 在两片机翼当中,下侧机翼的左右两边都有用来保持平衡的辅助浮筒。 机上共有驾驶座与后座两个座位,遇到紧急状况时,机身与浮筒之间的空间还能塞进两个人,而且该处也有窗户。该座位可以用于运送人员、救助水上遇难者等。 水陆两用飞机的特徵在于,浮筒的两侧与尾部有可自由收放的车轮。藉由车轮,此飞机就能像一般飞机那样,在陆地上起降。 「哎呀,其定位毕竟是民航机,所以没有配备武器。」 班奈迪一边轻拍机身,一边说。 皇室专属的机械技师持续进行著飞机的维修工作。 特拉伐斯少校与班奈迪把维修工作交给他们后,便开始分工合作,把子弹装进摆放在桌上的弹匣内。 「英雄先生!」 一名少女闯进仓库内,然后一边大喊,一边跑过来。她只要一跑动,那头及背黑发就会随风飘扬。少女长得很像特雷兹,身穿米色毛衣搭配牛仔裤,一身休闲打扮。 「梅莉儿殿下!好久不见,很高兴看到你这么有精神。」 特拉伐斯少校打算从椅子上起身。 「啊,坐著就行了!」 身为伊库司托法公主的梅莉儿下令说。 梅莉儿与特雷兹是异卵双胞胎,至今仍不确定谁才是姊姊或哥哥。 「早安,梅莉儿。」 梅莉儿没有理会向她问早的父亲,而是站在特拉伐斯少校身旁说: 「少校,你的伤势不要紧吧?听说你遇上了大麻烦……」 「嗯,只剩左脚踝的骨折还没康复。」 「太好了……」 正当父亲在该处装子弹时,梅莉儿说明了她待在山谷中的事情。 在皇室警卫的保护下,皇室成员可以悠闲地过著山谷中的生活。她今天早上从该处出发,搭车来到皇宫。 「我想就算 我说『请别做那么危险的事』,你也不会听吧……请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梅莉儿做出祈祷般的动作,位在身后的班奈迪则用贝佐语嘀咕了一句: 「从来没有人这么担心我呀。」 枪声隆隆。 特拉伐斯少校开始朝著距离约五十公尺的湖面漂流木进行射击练习。 仓库前方有个面向湖面的混凝土斜坡。 特拉伐斯少校把拐杖夹在两肘间,站在该处,然后握住已展开枪托的突击步枪进行射击。 他毫不在意不稳定的姿势,巧妙地躲过半自动射击模式的后座力。 他每次射击时,木屑都会爆开。 由于目标是直径约三十公分的漂流木,所以可以瞄准的部分只剩一半。子弹全数命中漂流木,没有溅起任何一根水柱。 班奈迪站在他正后方,以便在他快要倒地时扶住他。 「你的枪法还是那么惊人呀……用单脚就能射出这种成绩。」 班奈迪惊讶地说。 枪枝上有个名为「枪栓」的零件,其作用在于,反覆进行上膛动作。在某些枪枝中,当弹厘变空时,枪栓会降到最低处,停止运作,以告诉射击者子弹已用尽。不过,这把枪并没有那种功能,三十发子弹射完后,枪枝会发出巨大的空弹声,表示子弹已用尽。 射完后,特拉伐斯少校首先从枪枝上取下弹匣。 枪枝上有个名为「弹匣卡榫」的零件。在弹匣后方的位置,只要将小控制杆往前推,就可以取下弹匣。 他先用左手握住弹匣,然后再用拇指按住弹匣卡榫后,弹匣就一边迅速地转到前方,一边脱落。 他用右手拉住与枪栓一体成形的装弹控制杆,确实地用眼睛确认枪内是否有子弹。接著,他开了一发空枪后,便启动保险装置。 班奈迪一边接过那些东西,一边说: 「之后我会先准备好背带喔,另外也需要用来放备用弹匣的包包。哎呀,其实我并不想让你一个人去参与枪战喔,这些东西毕竟只是防身物品。」 「我会尽可能那样做的喔。不过——」 「不过?」 「原本,除了我以外,其他人没有必要战斗。该战斗时,请交给我处理。」 「……我明白了。」 两人取下耳塞后,便开始返回仓库。 在仓库内,连身穿连身服的梅莉儿也混进机械技师中,与他们i起持续进行飞机的维修与补给工作。 * * * 班奈迪与特拉伐斯少校做了相同打扮,两人皆身穿飞行员专用皮夹克,头上戴著附有护垫与耳麦的飞行帽。 这架载著两人的飞机让机首的螺旋桨与浮筒下方的车轮开始转动后,便慢慢地滑下斜坡。 「请多保重!」 梅莉儿说。 她与机械技师们,以及该国的女王都站在仓库旁目送飞机离去。 「…………」 飞机一边在湖面上发出嗡嗡声,一边让浮筒接触水面。飞机开始从陆地移动到水面上。 飞机蜿蜒地前进,使垂直尾翼后方的舵左右摆动。 当班奈迪确认过飞机功能,并让引擎结束暖机后,飞机便一口气粗暴地发出尖锐的嗡嗡声,然后开始在水面上奔驰。 浮筒溅起冰冷湖水,在螺旋桨后方卷起水花—— 飞机从群山环绕的湖面升空。 「飞机成功从水上起飞,这架飞机真是既乖巧又听话呀。」 坐在前座的班奈迪透过有线电话对特拉伐斯少校说。 「无论在何时飞行,伊库司托法都是如此美丽呀。」 享受著飞行乐趣的特拉伐斯少校回答。 班奈迪一边将飞行方向调整为正北方,一边提升高度。 「你的内心真是坚强啊——一般来说,只要经历过迫降或坠机的话,就会变得害怕搭飞机。只要一听到嗡嗡声,身体就会吓得动弹不得。任何飞行员都可能会经历这种事,有的人甚至会变得无法再次驾驶飞机。」 虽然班奈迪没有看见,不过特拉伐斯少校此时正看著左手上的手表。 时间是正午,不过时针的位置对特拉伐斯少校来说并不重要。 特拉伐斯少校按下电话的通话钮,回答说: 「我以后会感到害怕的——毕竟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 班奈迪所驾驶的水陆两用飞机平稳地持续飞越宛如一面蓝色镜子般的拉斯湖的上空,伊库司托法第二大城穆西凯市区上空,以及海拔八百公尺的斯兰卡兰斯大悬崖。 目的地是拉普脱亚机场。 * * * 从拉普脱亚共和国越过路妥尼河—— 跨越西岸的缓冲地带,进入斯贝伊尔境内后,便能立刻看到那个曾被称为「特鲁托皇家陆军基地」的场所。 军方原本就计画,东西大战一旦爆发,便要把该基地当成军圑司令部。因此,该基地的规模虽小,但高阶军官却经常出现在该处。 政府实施裁军后,该处目前已不再是基地,没有军官与士兵驻守。森林中的广大土地被当成用来堆放多余武器的场所。 该处成为水上飞机与飞行艇的停放地点。 军方会用飞机把机械材料运送到此处,然后让飞机降落在水上跑道。接著,人们会把东西放进仓库内,或是直接把东西放在野外,任其遭受风吹日晒。 那些机械材料只是因为军方规定「要使用多少年」,预算也编列了,所以才没有被丢弃。 停放在仓库内的飞机暂且不管,在野外遭受风雪侵袭的飞机等设备几乎都无法再次运作。 事实上,各部位的零件都已经开始生锈,即将与基地一起结束其任务。 虽说此基地已没人使用,但还是放置了航空燃料,因此军方会派遣士兵来站岗,以防止物品遭窃。距离最近的基地会派遣一个约三十人的小队到该处轮流站岗。 他们每隔几天就会轮流逗留在此处,完成这项非常悠闲的任务—— 不过,唯独这天谁都不在。在军中,「上级的命令」就是一切,因此士兵们在昨天傍晚就全部撤离了。 此时,士兵们坐在卡车的货架上,各自思考各种理由。 「军方终于决定要废弃此设施了吧,毕竟都闲置那么久了。」 「航道还有作用,所以会有人来这里进行特殊训练喔,应该也能用于爆破工作的训练。」 「不,军方大概是决定要引发火灾,把一切烧毁吧。既然是火灾的话,那就没办法啦,毕竟是火灾嘛。」 不过,既然可以摆脱这个没有任何娱乐的荒凉场所,挥别无趣的日子,老实说,理由是什么都无所谓。 由古城改造而成的前司令部、到处生锈的仓库,以及在杂草丛生的操场排成一列的水上飞机,就这样悄悄地在森林中凋零。 班奈迪与特拉伐斯少校飞往拉普脱亚机场的同时,有一架水陆两用飞行艇来到杳无人烟的前特鲁托基地。 这架飞行艇的机身本身可以当作船,而且也有轮子,可以降落在陆地上。 飞行艇机体相当大,全长二十公尺,总宽三十公尺,拥有一片机翼,左右两侧各装了一个引擎。 飞行艇先是飞过上空,然后再折回来,稳稳地降落在前特鲁托基地的水上跑道。飞行艇持续前进,透过车轮爬上斜坡。 飞行艇移动到仓库前的混凝土广场后,引擎便停下。机身侧面的舱口打开后,一群男人陆陆续续地走了下来。 人数共有七人。 年龄约为三十到四十岁,说好听点是勇猛果敢,说 得难听一点的话,他们其实就是一群人品不佳的男人。身上的服装也都不同,有的穿连身服,有的则穿野外工作服。 「人渣们!给我列队排好!」 一名男子用叫骂方式对随意张望四周、四处徘徊的男人们下达命令。男子身材高大,长相端正,年约四十岁,蓄黑色短发。 只有他穿著浓艳刺眼的迷彩服。 不过,这套迷彩服与斯贝伊尔陆军的制式迷彩服完全不同。 在这种迷彩花纹中,可以看到许多圆点散布在各处,颜色包含多种绿色、褐色、黑色。手臂与脚的根部缠绕著较粗的带子,流血时,只要把带子拉紧,就能发挥止血作用。 「我们可不是来玩的!赶快排好!」 男人们一边瞪著下令者,一边拖拖拉拉地排成一列。其中一人带著敌意与嘲笑语气,那样地对下令者说: 「前中尉柯尼勒斯先生呀,我们的确是因为裁军而变得无法过活的人渣喔。不过啊,我就是不想被你那样说,毕竟你曾经挑衅同一部队的同伴,还企图用炸弹杀了对方对吧。那种事是我们怎样都学不来的呀。」 「你说得没错喔。」 前陆军中尉柯尼勒斯从腰部的枪套中拔出自动手枪,射穿男子右眼。 他以快速流畅的动作单手开枪,射向十公尺前方的微小目标。 一个金色空弹壳发出滚动声,那名男子的身体也同时倒下。 部下人数减为五人后,柯尼勒斯把手枪收进枪套,向整齐排好的部下训话: 「给我听好!我们这些人渣是为了工作才会集结在此。如果有人改变心意,或是不想干的话,不用客气,尽管说出来!我的手枪内还有子弹喔!」 没有人回答。 「好!听好了,人渣们!」 柯尼勒斯笑著向鸦雀无声的男人们进行演说: 「啊,没错!我也许确实是个疯狂的炸弹魔!我不否认!即使完成这个任务,我还是只会被送回禁闭室,继续服完超过百年以上的徒刑!不过你们不同,我很羡慕你们,我真的很羡慕你们!因为你们可以拿到一大笔钱,而且报酬会平均分给『存活下来』的人——喂,我已经帮你们减少一个人啰!」 柯尼勒斯对男人们露出卑鄙的笑容。 用一发子弹就让暴徒听从命令的柯尼勒斯拍了一下手说: 「好了,干活吧!去仓库选出自己中意的飞机!加进燃料!把飞行艇上的弹药取下,装到飞机上!明天早上出发!——我们要去洛克榭喔!」 * * * 夜晚。 在没有月亮的天空中,星星美丽地闪烁著。 「明天会是个适合飞行的好天气!」 班奈迪在饭店阳台仰望著天空。他们傍晚抵达拉普脱亚机场后,便住进附近的饭店。 在房间内,特拉伐斯少校直接坐在地毯上把左脚伸直,注视著摊开的地图。 那是拉普脱亚共和国的道路地图,上面描绘著城镇与街道的模样。在冷战状态已结束的现在,这种「相当」正确的地图也开始上市。 缓冲地带上当然什么都没画,从河岸到距离河岸三十公里处的这片区域是完全空白的。 特拉伐斯少校用钢笔在位于拉普脱亚市北方的里德郡史腾镇上做了个小记号。 他心想,既然自己曾被抬到此处的话,那飞机应该就坠落在那附近的缓冲地带。他把手指挪向西方,该处是没有任何地理特徵的路妥尼河河岸。 班奈迪确认完天候状况后,便返回房间,坐在特拉伐斯少校旁边,接受其指示。 「原来如此啊。若地点是这附近的话,路线的确就是从机场飞越伊尔拓亚山脉后,飞向莉莉安航空基地。如果有那架飞机的正确飞行计划书的话,就能更清楚这一点。」 班奈迪一边用手指著飞行路线,一边说。特拉伐斯少校也用贝佐语说: 「我不清楚我是在哪里被发现的。虽然我认为我是从坠机处往正东方前进,不过我对意识模糊时的记忆没有自信。」 「没问题的,我们都已经知道地点在东岸的河边了,立刻就会找到的。」 班奈迪若无其事地说,然后改变话题。 「喂,明天的搜索行程真的不用告诉艾莉森女士吗?」 特拉伐斯少校一边确实地盯著班奈迪,一边摇头说: 「要是说了,她应该会用相当乱来的方法来找我吧。」 「我想也是。」 「上回她有『救女儿』这项理由,但这次——她什么理由都没有。」 「『帮助你』这项理由不行吗?」 「我未必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次光靠写悔过书是无法了事的。」 「哎呀哎呀——我明白了,我就先不告诉艾莉森女士。那么,差不多该睡了,明天要早起。机场一开门,我们就立刻出发喔。」 班奈迪如此说完后,便将特拉伐斯少校扶起来。 两人回到各自的房间。 班奈迪在自己的床上翻身,然后一边轻轻地搔著长胡须,一边如此嘀咕: 「虽然我没有告诉她,但妻子已经告诉她了,这样应该行得通吧……嗯,真是拿妻子没办法啊。」 * * * 翌日清晨。春季的黎明没有起雾。双方人马分别在不同地点启动引擎。 首先是班奈迪与特拉伐斯少校所搭乘的水陆两用飞机。 地点是拉普脱亚机场。 飞行名义是,驾驶伊库司托法皇室拥有的飞机进行飞行练习。飞行计划书的内容为,以避免进入缓冲地带为前提,在铁路轨道上飞行,然后返回机场。 另外一班人马是柯尼勒斯与其部下所驾驶的数架飞机。 地点是前特鲁托基地。 飞行目的是,寻找那架跨越路妥尼河,暗中侵犯领空,最后发生坠落事故的飞机,并搜查机内物品。若有人妨碍任务的话,就用武力将其消灭。 此外,还有另一架飞机—— 第十八章「争夺」 水陆两用飞机在笔直往北延伸的铁路上方飞行。 机场一开门,也就是日出时,班奈迪与特拉伐斯少校也同时起飞,开始从拉普脱亚市的郊区沿著铁路北上。 约两个月前,特拉伐斯少校曾护送隐藏身分的玛蒂达公主,沿著这条铁路北上。当时他们是搭火车,这次则是开飞机。 飞机依照表面上所提出的飞行计划书,平稳地在数百公尺的高空飞行。 与昨天不同,坐在前座的班奈迪与后座的特拉伐斯少校都打开了由窗框与玻璃所组成的挡风窗。由于前座的挡风窗会往后开,后座的挡风窗则会往前开,所以两者会重叠在一起。 接著,他们还把可调式座位调到最高的位置。上半身的大部分都暴露在飞机外,所以视野变得特别好。正面袭来的风是肯定躲不掉的,为了防风,因此他们戴上飞行帽、护目镜,并用围巾把脸部包住。 起飞后,时间过了一个小时。 飞机越过拉普脱亚市与其郊区后,可以看到的景物种类变得特别少。 右侧是不断延伸的拉普脱亚共和国大地,也就是开始插秧的田地,以及天空与太阳。 把头转向正下方的话,就可以看到四条极为笔直的铁轨。 接著,在左侧也同样可以看到大地——在远处可以隐约看到路妥尼河的水面。 班奈迪确认可视范围内没有住家,也没有行驶中的列车或汽车后,便说: 「好,现在不会被任何人看见,差不多该过去啰!」 特拉伐斯少校按下座位左侧的通话钮,并回答: 「我明白了,那就拜托你了。」 「好,飞机要摇晃啰!」 如同班奈迪所言,飞机爽快地往左倾斜,然后开始俯冲,田地的泥土颜色逐渐浮现在眼前。 一边把航向变更为西方,一边一口气降低高度的飞机不久后便逐渐抬起机首,然后转换成超低空飞行模式。 高度仅有约十公尺。 为了不被任何人看见,所以飞机一味地贴著地面低空飞行。在飞机两侧,大地上的土壤与青草以猛烈的气势流向后方。 透过班奈迪尚未退化的驾驶技术,飞机稳定地飞越缓冲地带,来到路妥尼河。 这条河相当巨大,光是中游地区,河宽就已达到数百公尺。飞机一飞到河面上后,班奈迪先让飞机往上攀升,然后慢慢地往左回旋,让飞行方向变成正北方。 接下来,飞机沿著河岸,在河面上低空飞行。 「这一个小时就先保持这样,如果找到的话,就告诉我。我也会帮忙找。」 班奈迪启动左手上的计时腕表,计时器的秒针开始刻画时间。 「了解。」 特拉伐斯少校拿著小型双筒望远镜,注视右侧。 他把护目镜移到额头上,轮流用肉眼与望远镜来寻找飞机。 河岸的景色没有变化,宛如画作一般。土壤上长满了若干种青草,褐色与绿色的斑点不断延伸。 那架印有迷彩花纹的失事飞机就隐藏在这片景色中。 如果高度较高的垂直尾翼有留下来的话,垂直尾翼至少会突出水面,成为一项标记。不过,由于坠落时,垂直尾翼已经被吹走了,所以他们无法指望这个方法。 这架飞机的燃料不足以让他们反覆来回进行搜索。如果没有找到的话,就必须隔天再来找。 他们持续进行著这种一刻都不能放松的工作。 当这种紧张时刻持续了相当久时—— 「找到了!」 特拉伐斯少校用电话通知班奈迪。 「喔?在哪里?我没有发现。」 「可以掉头吗?」 「嗯,要停在水面上喔。」 班奈迪让机首升高,一边警戒周遭,一边迅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这次河岸变成在左侧。接著,他把飞机停在路妥尼河的水面上。 飞机宛如被水吸住般地停在水面,完全没有反弹,白浪持续将褐色河水切开。 班奈迪尽量将引擎转速控制在最低限度,然后慢慢地持续让飞机在路妥尼河中逆流而上。飞机距离河岸约有二十公尺。 「快到了,快到了——就是这附近。」 特拉伐斯少校说,班奈迪则拚命地仔细注视周遭。 由于前座的斜前方与正下方各有一片机翼,所以视野没有后座那么好。 即使如此,注视了数秒后,班奈迪还是勉强找到那架失事飞机: 「啊!我看到了!」 机身笔直地搁浅在河岸,水平尾翼沉入水中,没有看到垂直尾翼与右机翼。 「好,我记住位置了,要再起飞一次喔。」 「不能在这里下飞机吗?」 特拉伐斯少校问道。机身内部的座位内装著一艘需透过钢瓶来充气的救难艇。 「我想你应该是想要靠那双腿游过去吧,虽然不是不可能,不过会很辛苦。我试著调查看看是否能在泥土上降落喔。」 班奈迪一边回答,一边提高引擎转速。飞机再次在水面上奔驰,然后轻轻地升空。 班奈迪以低空飞行的方式,让飞机飞向陆地。 飞机一边往左倾斜,一边在草长得颇长的泥土地上飞行,寻找尽量靠近失事飞机的可降落地点。 「这附近的地面很软吗?」 前座的人发问,特拉伐斯少校回答: 「相当柔软,只要一爬,就会留下清楚的痕迹。」 「若是那样的话,就很难在此降落呀……这架飞机的车轮也许会脱落喔。虽然能够降落,不过却很难起飞。」 班奈迪一脸不悦地说。 要是无法起飞的话,这次就会变成两人在此遇难。即使能够拿回箱型公事包,也必须和睦地徒步三十公里。 「这附近没有道路吗?」 班奈迪问道。 即使是缓冲地带,还是会有用于渔民生活与监视行动的石子路。只要有既坚固又结实的笔直道路的话,飞机就能起降。特拉伐斯少校做了否定的回答: 「至少道路没有通过这附近。」 「那样啊,在可视范围内,没有道路呀。」 「看来我们还是只能选择划船了。」 让飞机在空中一圏一圏盘旋的班奈迪放弃著陆,装作开玩笑地那样说。 「啊,先别说了——有客人喔。」 紧接著,班奈迪如此说道后,便让飞机停止盘旋。 「在九点钟方向,看得到吗?」 特拉伐斯少校从自己的座位上望向左侧,观察他说的方向。 他们看到了路妥尼河、斯贝伊尔这边的缓冲地带,以及出现在上方蓝天中的五个小黑点。 既然是从西侧飞过来的话,那些肯定就是斯贝伊尔的飞机。 「那应该是听从幕后主使指示的搜救队吧。」 「我想也是。」 既然他们飞过了缓冲地带上空,还一直靠近国境的话,那他们应该就不是正式的搜救队。 小黑点慢慢变大,此事可以证明他们正在往这边飞。 「我们被发现了,毕竟银色太显眼了。早知道我就请菲编列预算,把飞机涂成其他颜色。」 班奈迪不慌不忙地说。 「我们现在没办法去划船了。」 「就是说呀。」 「对方可能拥有那架失事飞机的详细飞行计划书。」 「是呀,照这样下去,对方很有可能会发现那架失事飞机。」 「没错。因此——」 对方正在靠近路妥尼河,而且非常想要侵 犯领空。 班奈迪把机首转向对方,让引擎全速运转,接著说: 「虽然我们基本上要逃跑,不过在逃之前,还是要做些能力所及之事!维尔,备好步枪!」 「队长!我看到空中有一架奇特的飞机喔!位置在东北方,一点钟方向,路妥尼河岸边。」柯尼勒斯收到消息后,便取出双筒望远镜,注视部下所说的方向。 的确有一架显眼的银色双翼水上飞机在岸边不停盘旋。 「哈哈!」 柯尼勒斯露出窃笑后,便按下无线电的通话钮: 「大伙们!对方似乎帮我们找到飞机了喔!我们省下了寻找飞机的时间!」 从前特鲁托基地出发的五架飞机中,有四架是水上侦察机。 那些飞机都是从看起来堪用的飞机中挑选出来的。加入燃料,并经过简单的维修后,飞机们恢复正常状态,感觉像是在说「我们还能大显身手」。 水上侦察机是小型双翼机,有两个浮筒。 此机型过去很常出现在斯贝伊尔的军队中,现在则大多都已退役。 虽然名义上是侦察机,不过机首有装设两把口径七点七毫米的机枪,所以也能应付某种程度的空战。不错的速度性能也是那些男人刻意选择此机型的理由。 飞机的颜色是由绿色所组成的迷彩花纹。虽然可坐两人,但目前每架飞机都只坐了一人,在开放式的驾驶座中,可以看到戴著护目镜与飞行帽的头部。 剩下的那架飞机是褐色的联络机。 此飞机外型细长,给人的印象宛如一条只有骨头的鱼。由于是陆上飞机,所以机身下方的车轮是突出的。此飞机没有配备武器。 虽然此飞机已相当老旧,不过短距离的起降性能仍非常出色。即使是不太平整的荒地,此飞机还是能够轻易地起降。 以前,这架飞机还是最先进机型时,班奈迪曾驾驶只有座位配置不同的同型机,载著菲欧娜,降临在郡斯特的露台前广场。 身穿迷彩服的柯尼勒斯坐在联络机后座。 他向坐在前座的飞行员下达指示,要飞行员透过右回旋来解散编队。接著,他用无线电对驾驶那四架飞机的部下们说: 「不知道那是洛克榭的军机还是民航机。不过,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被人发现。别啰嗦,立刻将其击坠。要是对方逃亡或迫降的话,则要确实杀死机上人员。了解吗?」 部下们各自开心地表示同意。 班奈迪所驾驶的那架飞机与男人们驾驶的四架飞机在路妥尼河的中央地区交错。 全速飞行的班奈迪一边提升高度,一边让飞机冲进四架飞机中。 为了就那样地与对方擦身而过,那四架飞机也提升了速度。 如果在此处转身逃跑的话,就可能会单方面地遭到对方的枪击,因此无论有多害怕,最好还是先跟对方擦身而过。 虽然遭到猛烈撞击的风险会增加,不过在擦身而过时,也能射击对方。 「哎呀,毕竟对方要到很近的距离才会得知我们没有固定的武装设备嘛。」 班奈迪一派轻松地说。 坐在后座的特拉伐斯少校从袋子中取出突击步枪,把子弹装进弹匣。 距离双方交错还有约十秒钟。 「接下来。」 班奈迪变更了无线电的频道,然后突然用贝佐语大喊 「喂喂!你们别开枪喔!是我啦,是我!」 突然听到这番话后,四人都发出错愕声: 「啊?」「咦?」「呃?」「啥?」 这架飞机就这样利用小小的空档,在空中与四架飞机擦身而过。 「是旧型侦查机啊,他们是从哪里找来的呀……」 班奈迪一边嘀咕,一边让飞机紧急回旋。 「真是的,我们差点就要被射中了耶!」 接著,他一边那样胡言乱语,一边追上那四架飞机。不久后,飞机来到那四架飞机的最右端,与飞在最右侧的飞机并行。 班奈迪隔著护目镜看到那名看著这边的男子,并笑著向他挥手。 「你是谁?你是斯贝伊尔人吗?」 对方的回答也传入特拉伐斯少校的耳中。 班奈迪回答男子: 「当然啰,若非如此,我怎么能够与你们通话呢?——你们也是来搜寻那架失踪侦察机的吗?」 经过数秒的寂静后,那名男子极为老实地说: 「是啊……你到底是谁啊?」 「我不是说了吗?是我啦,是我。」 「到底是谁!——上头已下达击落命令了喔!不报上名来的话,就杀了你!」 「你说啥?居然那么嚣张!指挥官是谁?」 「没必要告诉你!少啰嗦,快报上名来,不然就干掉你喔!」 「别那么生气嘛,我这架飞机可没有武装喔,拜托你别开枪啊。」 班奈迪一边那样说,一边左右摆动机身。 他同时也让飞机逐渐靠近那名男子的飞机。 「你们的目的跟我一样——都是捜寻失事飞机,以及取回机密文件对吧?」 「是又如何?」 「果然呀!」 听完男子的回答后,班奈迪随即让飞机往旁边滑行,逼近对方的飞机。 接著,他用机内电话告诉特拉伐斯少校: 「那些家伙不是正式军队,而是幕后主使底下的私人军队,你可以开枪喔。」 突击步枪在路妥尼河上空咆哮。 特拉伐斯少校一边拉开枪托,一边拿起突击步枪后,装入第一发子弹。接著,他确实地摆出射击姿势,然后开枪。 他用半自动射击模式来狙击,只朝飞在旁边的男子开了一枪,血液便从男子头部飘散而下。 男子当场毙命后,其右手臂的重量拉住了操纵杆,使飞机逐渐上升。飞机不久后便失速,并因失去平衡而翻覆,然后一边旋转,一边坠入路妥尼河。 「再射一架!引擎也要射!」 班奈迪一边让飞机横向滑行,一边下令。 特拉伐斯少校把位于枪枝右侧的选择器切换成全自动模式后,便瞄准旁边的飞机。 他毫不犹豫地开枪,不知发生何事的男子一脸茫然地遭受枪林弹雨。 特拉伐斯少校射中男子约五枪后,便把目标转换成引擎,继续开枪。 机首的引擎附近不断冒出火花,接著立刻升起一缕白烟。 特拉伐斯少校持续射击。由于枪枝会因自动连续射击所产生的后座力而剧烈震动,所以他用在医院内锻炼出来的肌力把枪枝压住。空弹壳不断从枪枝右侧往上飞舞,然后顺著风,掉到飞机下方。 射完总共三十发子弹后,那架飞机的引擎随即冒出火焰。飞机就那样载著早已救不活的重伤男子,一边扬起黑烟,一边持续坠落。 「好!要逃跑啰!抓好!」 为了让特拉伐斯少校把枪收起,班奈迪等了两秒后,才开始往右下方俯冲,展开逃亡行动。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后,剩下的两名男子才终于理解现况。 「喂,那些家伙……」 「是敌人!」 「那些蠢货居然那么大意!」 柯尼勒斯一边望著坠落在远处的两架飞机,一边咆哮。 此时,离开编队的联络机发挥其低速性能,发现了失事飞机。 接著,联络机在洛克榭这边的泥土地上降落,距离河岸约有三百公尺。即使是柔软的泥土地,这架飞机还是能够轻易地起降。 柯尼勒斯打开机身侧面的舱门, 走下飞机。 他从座位后方取出斯贝伊尔军队所采用的冲锋枪。 班奈迪过去在伊库司托法的骚动中也曾使用过这种枪。 扳机的位置连接著一个有开孔的木制枪托,外观有如切掉了前半段的步枪。细长的香蕉状弹匣可以装三十发手枪子弹。 柯尼勒斯准备了一个装有三个备用弹匣的弹药袋,然后在迷彩服上系上用来拴住弹药袋的装备腰带与背带,并在头部缠上一条同样也是迷彩花纹的头巾。 接著,他对联络机的飞行员下达命令: 「给我在上空待命!观察时机再回来接我!知道吗?」 飞行员点头。 柯尼勒斯一下飞机,联络机便发出轻快的引擎声,接著滑行一会儿后,便起飞。为了避免卷入空战,所以联络机持续在超低空飞行,以逃离战场。 「接下来……」 柯尼勒斯一背起冲锋枪,便当场蹲下。他把双手插进脚边的土壤中,拿起柔软的泥土。 他胡乱地把泥土涂在自己的脸部、耳朵、后颈。 他身上穿著迷彩服,头上绑著迷彩头巾,脸部与手上则有刚涂上的泥土。 柯尼勒斯开始慢慢前进,脸上那对醒目的双眼充满了决心。 「干得好!两架飞机都已确定遭到击落!」 班奈迪对正在承受紧急回旋时所产生的g力的特拉伐斯少校说。 飞机正在全速向右弯,路妥尼河的河水持续在飞机附近流动。 那两架毫不掩饰敌意的飞机为了进入射击位置而从后方逼近。 班奈迪停止回旋,改成在路妥尼河的水面上进行超低空飞行。飞机顺著河水流向,笔直地往北飞。 浮筒底部距离水面不到两公尺,高度计上的指针则指著零。 尾随而来的侦察机放弃在这种高度飞行,而是试著从斜后方进行射击。 「看我的。」 班奈迪只是稍微让飞机往旁边滑动,子弹就射偏,并溅起水柱。 「可恶!」 开枪男子大骂。 对方要是草率地从斜后方对飞在超低空的飞机进行长时间射击的话,就可能会直接猛烈撞上水面。 因此,对方只能短暂地开枪,开枪时机也很容易被掌握。 班奈迪使用装设在驾驶座的防风玻璃上的镜子看著后方。 「嘿,我闪丨」 他反覆地迅速闪躲,然后返回原处。这面镜子是班奈迪基于自己的喜好,在伊库司托法请人帮他焊接上去的。 双方在超低空追逐了约一分钟。最后,对方大概是知道那样做没用,所以突然停止攻击。 那两架追逐班奈迪座机的飞机彼此保持著适当距离。 「喔?他们比我想像中还要聪明呀。对方大概是认为,与其继续那样射光子弹,倒不如以驱逐对方为优先。」 班奈迪说。 「燃料够吗?」 特拉伐斯少校问道。 班奈迪瞥了一下油表: 「嗯,老实说,我们没有什么时间可以跟对方耗啊。」 「那么,请再次升空盘旋,我试著将他们击落。」 「不,办不到吧?对方已经知道我们有枪了,所以会跟我们保持距离喔。」 「那么——」 「别著急呀。不过啊,那个人就算现在出现,应该也不奇怪吧。」 「啊?——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的救世主就算现在出现,应该也不奇怪。」 班奈迪说,特拉伐斯少校感到更加困惑。 「呵呵。」 班奈迪东张西望,环视周遭后,微微地露出窃笑,然后拉住操纵杆。 飞机紧急攀升到一定高度后,便开始从容不迫地往右弯。 跟在后方的那两架飞机当然也跟著上升,开始追过来。 在不知班奈迪意图的情况下,特拉伐斯少校慌张地问: 「要开枪吗?」 「不,不用喔,请坐好。因为飞机会剧烈摇晃,所以把枪握紧,别掉了喔丨」 既然机长那样说,他也只能照做。 「…………」 他紧紧抱住突击步枪,承受飞机盘旋时所产生的g力。 「喂,射得中喔!」 「让我来!你闪开!」 「你这混蛋!这种事当然是先抢先赢!」 「你这家伙,小心我杀了你喔!」 「别开玩笑了!等我把那家伙干掉后,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啊,你要那样做啊!毕竟分到的钱会增加嘛!」 那两名男子一边看著这架完全成待宰肥羊的飞机,一边用无线电展开一场短暂的丑陋对骂。 「啊,真是的,我知道了啦,你上吧!至于之后要怎么做,则要由我来决定喔!」 接著,较靠近班奈迪座机的男子向左转,让出去路。 「随你高兴去做!」 驾驶后方那架飞机的男子用无线电如此回答,接著又松开通话钮嘀咕: 「我不会让你偷袭我的,我只要将两架飞机都打下来就行了。」 班奈迪的飞机连个弯都没有转,一味地笔直往东方飞。 「受死吧!」 男子轻易地将机首朝向目标,全速追上去。 两架飞机的距离逐渐缩小,男子将手指放在发射控制杆上。 班奈迪的飞机朝左下方回旋。 就在这个瞬间—— 男子的眼前出现另一架朝自己逼近的飞机。 「咦?」 那是一架绿色的双翼水上飞机。 就算把机身下方的浮筒算进去,全长也不到十公尺,总宽则为十,公尺。这架飞机给人一种圆滚滚的印象,上下各有一片机翼。 虽然前后各有一个座位,但目前只有一人坐在前座。驾驶员把手指放在机枪的发射控制杆上,如此大喊: 「你要对我老公做什么!」 男子当然没有听到叫声。 相反地,他看到机首出现了两道闪光。 「咦?」 这是那名男子生前所看到的最后景象。 飞机射出的七点七毫米机枪弹一瞬间就击中目标。 男子座机上的螺旋桨、引擎的一部分、机身各处都被击中,最重要的是,子弹命中了男子的头部,使其当场毙命。 两机交错之时,其中一架飞机往左躲避,与敌机擦身而过。 失去驾驶员的飞机默默地让机首朝下,然后一边画出一道细长的淡淡烟雾,一边慢慢地坠落。不久后,飞机便冲进路妥尼河,溅起一道水柱。 「什么!混帐东西!对方居然有援军!」 男子看著那架自己原本打算击落的飞机坠落。 「也就是说,只要打下那架飞机,我就是最大赢家吗?」 男子先是紧盯著这架迅速通过自己右下方的飞机。 接著他也看了左侧,发现之前所追的那架飞机已飞到远处。 男子决定猎物后,便让飞机朝右下方紧急回旋。 「哈啰!两位过得好吗?」 听到这番话后,特拉伐斯少校反问: 「……是艾莉森对吧?」 「那当然。」 名为艾莉森的女子笑著点头,接著又说: 「话说回来,除了我以外,还会有谁呀?维尔。」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 在艾莉森回答此问题前,前座的人这样说: 「啊,我可没说喔,不是我。」 接著,艾莉森用无线电回答: 「是菲女士告诉我的!对不起!她跟我说『不要告诉你』!——咻!那个,听到『你死掉』的消息后,我立刻就认为『你还活著』喔!——咻!我来到附近的基地!然后,我得知之前曾待过飞机转运部队的朋友在这里工作——咻!轰!啊,抱歉,所以我就暂时向他借了这架飞机喔! 虽然我已经得知大致上的时间与地点,不过要偷偷地让飞机在水上起飞,还是很(哒哒哒)——抱歉,还是很费事,两位抱歉啰!」 班奈迪和特拉伐斯少校一边听她说,一边望著艾莉森座机的飞行方向。 对话中所出现的「咻!」与「轰!」是艾莉森让飞机往右滑动,以躲避来自后方的射击时所听到的声音。中途突然听到的猛烈爆炸声则是艾莉森躲过子弹后,用机枪把飞到她前方的飞机打成蜂窝,使其坠入路妥尼河时所发出的声音。 艾莉森一边进行对话,一边歼灭一架敌机后,便全速飞回到班奈迪座机的旁边。 「…………」 特拉伐斯少校一脸难以置信地拿开护目镜。 「那么,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呢?维尔。」 接著,听到这番话后,他突然微笑说: 「啊,我们要在水面降落,前往那架失事飞机喔,上空的掩护工作就麻烦你了。」 「艾莉森女士,敌方还有一架联络机,那家伙可能会叫援军来。」 「了解,我会小心戒备的。」 为了保护班奈迪座机,艾莉森座机以轻快的动作飞来飞去。 看到其翩翩舞姿后,班奈迪不悦地说: 「洛克榭又造出这种惊人飞机了呀……」 「很棒对吧?这架双翼水上观测机也不会输给战斗机喔!」 「你擅自借了这种飞机啊,这下……肯定会遭到空军解雇吧。」 班奈迪毫无顾忌地说出特拉伐斯少校所担心的事。 「哎呀,到时候王国会雇用我和某某人对吧?我负责洗盘子,另一人就去照顾羊群吧。」 「我会先跟妻子说一声的。」 班奈迪再次让飞机降落在路妥尼河水面。接著,他先与岸边保持约三十公尺的安全距离后,再关掉引擎。 「艾莉森女士,你有看到吗?失事飞机目前正位在左侧河岸。」 班奈迪说。 「我看到了。」 艾莉森的座机一边向左倾斜几乎九十度,一边通过失事飞机的上空。 「可恶……」 柯尼勒斯紧紧趴在地上,以隐藏自己的踪影。那架双翼机水平地飞过他的头顶,而且没有返回。 「哈!我还撑得下去喔!」 得知自己没有被发现后,柯尼勒斯再次开始匍匍前进。 他把冲锋枪夹在双肘之间,尽量把姿势压低,同时也尽量把速度放慢。 他以宛如乌龟般或是比乌龟还慢的速度,持续在土壤h前进,爬向失事飞机。 「好,去吧!」 在艾莉森座机的空中掩护与班奈迪的目送下,特拉伐斯少校从后座起身。 他把麦克风缠在喉咙上,将耳机戴在左耳,并把小型无线电连同小袋子一起缠在腰上。 他背著折起枪托的突击步枪,把装有备用弹匣的包包斜背在右肩上。 接著,他只透过双手与右脚,从机身左侧爬下飞机,站在下方的机翼上。 特拉伐斯少校把手伸进位于该处的窗户,取出一艘放在里面的救难橡皮艇。 他一边握住绳头,一边把橡皮艇丢入水面。感应器感应到水后,气体钢瓶便启动,接著这艘两人座的小型橡皮艇就充好气了。 「听得到吗?由于拐杖很碍事,所以我把拐杖留在这里。遇到紧急情况时,请从空中把拐杖丢下来。」 特拉伐斯少校用无线电对班奈迪说,并同时测试无线电的效果。 「我有听到喔——喂喂,你打算用拐杖走三十公里吗?」 班奈迪惊讶地说。 「比用爬的来得轻松喔。」 特拉伐斯少校如此回答,然后从机翼上滑下,灵巧地搭上橡皮艇。 一旦落水的话,就很有可能会溺毙,所以班奈迪提心吊胆地看著他。 「呼。」 班奈迪松了一口气。 特拉伐斯少校把脚伸直,将脚确实地放在橡皮艇内,然后打开折叠式小型船桨。由于船桨只有一根,所以他开始轮流在两侧划船。 「我想你应该懂,你毕竟是伤患,所以别硬撑喔。」 班奈迪说。 「加油!即使有些困难,你还是要去完成该做的事!」 位在空中的艾莉森说。 为了回应双方的话,所以特拉伐斯少校开始划船。 虽然路妥尼河的流速缓慢,不过如果划得太慢的话,船只就会被河水带走。特拉伐斯少校拚命地摆动手臂,稍微划向上游地区。 这双即使遭到护士责骂,仍持续进行锻炼的手臂终于把橡皮艇与特拉伐斯少校带到河岸。 登陆地点是距离失事飞机约三公尺的上游地区,也就是飞机右侧。 特拉伐斯少校先把橡皮艇上的细绳绑在船桨上后,再把船桨插进地面。 接著,他爬出橡皮艇。由于飞机就在他左侧,所以他直接爬了过去。 他打开位于机身右侧的舱门,进入数日不见的机内。 该处的景象与他出发时完全一样。 「…………」 他曾坐过的那个座位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特拉伐斯少校窥视座位下方。 应该被固定在座位下的箱型公事包果真原封不动地位在该处。 「呼……」 特拉伐斯少校解开固定用的带子,取出该物。为了保险起见,他检查公事包是否有被动过手脚。 他确定公事包的确仍保持自己最后碰过的状态后,便用无线电对两人说: 「已顺利取回物品,正准备返回。」 正当他打算转身时,他发现倒在机内的筒状物。 那是他当时没有带走的两根信号筒。 「…………」 「先将其销毁吧……」 为了掩盖「信号筒没有被使用」这件事,所以特拉伐斯少校将其捡起,塞进夹克的两个口袋中。 特拉伐斯少校左手拿著箱型公事包,在机内爬动。 他爬出进来时所使用的舱门,来到机身右侧。 接著,他遭到枪击。 第十九章「白昼之夜的决斗」 点放射击指的是,使用具备全自动射击功能的枪枝,透过短时间扣下扳机或是枪枝的内部构造来连续射出三到五发子弹。 此射击模式的用途在于,避免枪枝因后座力而过度剧烈震动,并同时展开有效的猛烈火网。 射中特拉伐斯少校的就是这种子弹。 柯尼勒斯一味地反覆匍匍前进,持续隐藏自己的踪影,来到距离飞机约五十公尺的位置。他一边看著橡皮艇划过来,一边文风不动地等待。 接著,男子下了船,进入飞机内。 柯尼勒斯以一秒钟数毫米的动作拿起冲锋枪。由于长弹匣会往外突出,所以他把枪枝朝左横拿,摆出射击姿势。 柯尼勒斯一边把金属瞄准器对准机身侧面的舱门,一边在泥地上的草丛中等待。 然后,朝向那名爬出飞机的男子开枪。 距离飞机约五十公尺处发出轻微的冰冷枪声的同时—— 三发九毫米的手枪子弹射向特拉伐斯少校。 第一发子弹通过距离左脚侧面五公分的位置,溅起小水柱。 第二发子弹冲向特拉伐斯少校的左胸,命中他所抱住的箱型公事包,穿透皮革,射进成捆文件中,停在该处。 接著,第三发子弹掠过他的右脸并打中耳朵,削掉耳朵的软骨与皮肤,留下一道圆形伤口。 「呃!」 由于耳朵产生宛如火烤般的疼痛,再加上胸部承受了来自箱型公事包的撞击力道,所以特拉伐斯少校摔倒在地,半个身体摔进河中,溅起水花。 柯尼勒斯看到对方被他射倒在地,失去踪影后,便不再躲起来。 他一站起身后,便确实地把冲锋枪拿正,一口气冲出去。为了要在倒地的对方重整姿势前,给对方最后一枪,所以他一边跑,一边紧盯著目标,上半身与下半身宛如是分开的。 他跑了十公尺后,便看到失事飞机的机身下部,以及倒在那里的男子。 接著,他看到男子把枪对著他。 「咦!」 柯尼勒斯一边跑,一边扑倒在地。 为了避免冲锋枪撞到地面,所以他把枪枝抬起。 他当然是以胸部、腹部,还有脸部著地,不过他并不在意那种事。 接著,远比冲锋枪来得厚重的巨大枪声响起了,超越音速的子弹呼啸著通过用脸部著地的柯尼勒斯头上。 特拉伐斯少校一边倒地,一边同时做了两个动作。 他首先拋开左手臂上的箱型公事包,同时也用力挥动右手臂,让位在背上的突击步枪滑落。 当他一边摔倒,一边让身体右半部掉进路妥尼河时,突击步枪出现在他眼前。 他一伸出左手抓住枪枝,便用右手把安全装置兼选择器调整为半自动模式,然后握住枪把。 特拉伐斯少校没有时间犹豫,带著即使被射中也无妨的觉悟,坐起身来。 接著,他看到那名在草原上朝他跑过来的迷彩服男。 他没空展开折叠起来的枪托,只用双手握住枪,扣下五次扳机,开了五枪。 然后,他看到男子趴倒在地。 「…………」 他立刻便了解到,男子并没有被射中,而是自己卧倒在地。 特拉伐斯少校毫不犹豫地采取下一个行动。 五发冲击波通过头上后,倒在地上的柯尼勒斯扭动身体,向左翻转。 转了两圈后,他往左移动了约一公尺,接著他只拿起冲锋枪。 虽然看不到对方,但他还是把枪口朝著大致上的方向,扣下扳机略久,射出约六发子弹,让空弹壳在空中飞舞。 柯尼勒斯当然不认为这样就可以击毙对方。他只是想要牵制对方,即使只能短暂阻止对方的动作也好。 大部分的人类都会对通过身旁的子弹感到害怕。 在这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内,只要成功吓阻对方的话,能够持续行动的人就是赢家。 他在训练中充分地了解到,在枪战中,恐惧与犹豫等都是没有必要的。 要在对方击中自己前,先击中对方。 柯尼勒斯一边握住冲锋枪,一边起身。 接著,他与那名瞄准自己的男子四目相交。 男子将折叠式枪托展开,确实地握住突击步枪,站在该处,毫不在意让自己成为巨大标靶。 他看到男子的步枪枪口发出闪光,空弹壳从他的右侧弹出。 「可恶!」 柯尼勒斯一枪都开不了,只能一边咒骂,一边立刻趴下。 男子透过半自动射击模式,以一秒约两发子弹的步调,毫不留情地朝他射击。子弹再次通过卧倒在地的他头上。 有几颗子弹飞得相当低,掠过草木,陷进大地中。 只要稍微抬起身体的话,他的身体与子弹路径就可能会重叠。柯尼勒斯以宛如要钻进土中般的气势,持续趴在地上。 「混帐东西!」 接著,他大骂。 那名男子既没有卧倒,也没有躲起来。 人们认为在枪战中,尽量找东西掩护自己——也就是说,「偷偷地躲起来」射击是最安全的,这种作法绝对没错。 不过——「当自己的火力优于对方时」,就另当别论。 与其卧倒或躲起来,使射击范围缩小,倒不如完全舍弃掩护,拚命地攻击对方会比较有利。 透过不断地射击,就能封锁对方,而且完全不会给对方单方面朝自己射击的机会。 即使了解这项理论,但实际执行起来却不容易。只要恐惧之心一瞬间胜过理性的话,人就会躲起来。 这名男子确实是在实践这项理论,他相信在这种情况下,这是最佳策略。 柯尼勒斯趴在地上,耳朵被飞过头上的冲击波震得很痛。 「好样的!这工作没有想像中来得轻松啊!」 柯尼勒斯如此大叫,同时也是要为自己打气。 飞越头顶的子弹已超过二十发。 刚才那名男子摆出射击姿势时,他有瞄到那把枪。长形弹匣向下突出,最多应该可装三十发子弹。 如此一来——再过一会儿,对方的子弹就会射完。 不管再怎么快,更换弹匣应该都得花费两秒钟。 如果有同伴在的话,他在更换弹匣时,只需叫其他人拚命射击即可。因此,他会大叫一声「装子弹!」,以通知同伴。 不过,搭船过来的只有一人,他自己也是独自一人,这是一场一对一的决斗。 柯尼勒斯把脸贴在地上,等待那个瞬间。 从男子开始射击算起,时间过了八秒,那一刻到来了。 有节奏地持续响起的枪声停止了。 柯尼勒斯一边吐出塞在口中的泥土,一边坐起身来—— 特拉伐斯少校一边以右脚为轴心脚,保持站立姿势,一边持续朝趴著的对方附近射击。 接著,他放开从下方支撑枪枝前端的左手,只用右手持续射击。 他将左手伸进挂在左腋下方的包包,握住里面那个装了三十发子弹的备用弹匣。 弄清楚弹匣的方向后,他把左手伸回到枪枝旁,然后一边拿著备用弹匣,一边持续射击。 虽然他没有正确地数出自己射了几发子弹,不过他知道子弹即将用尽。 他也知道,对方应该会趁这个空档冲过来。 咔锵! 枪枝发出冰冷声响。 子弹已用尽。 特拉伐斯少校将右手从枪把上拿开。 他抓住枪身右侧的装弹控制杆,尽全力往后拉,并直 接将控制杆压住。他一边只透过把枪托压在肩膀上的力量来支撑枪枝,一边松开左手。 他将手上的备用弹匣横著拿,紧贴在枪枝下方,往前挥。 备用弹匣压住弹匣卡榫,然后直接把空弹匣推开,空弹匣往前弹飞。 特拉伐斯少校装上备用弹匣后,随即松开右手。枪栓藉由弹簧的力量弹回原处,然后衔住子弹,将子弹送进膛室。 他变得能够再次进行射击。 整个过程仅花了一秒钟。 ——嘿,少校!我试著想出了这种枪的最快速装弹方法喔!我现在要示范,请你看好啰! 特拉伐斯少校一边回想起那位在作战中被称为「伊兹玛」的年轻男子的笑容,一边开枪。 坐起身来的柯尼勒斯看到这一秒的神速动作后,觉得既惊讶、感动又值得赞赏,同时也骂了一声: 「混帐东西!」 要开枪还是卧倒呢?他在剎那之间做出结论,再次卧倒。 两发子弹接连飞过他头上。 接著,周遭变得寂静。 这是数十秒前发生的事—— 「有人在地面上喔!艾莉森女士,你有看到吗?」 稍微听到枪战声后,班奈迪用无线电呼叫艾莉森。 此时,班奈迪正与关掉引擎的飞机一起在河上漂流。 为了节省燃料,所以他确认飞机不会撞上河岸后,便让飞机在河上悠闲地随意漂流,并观赏路妥尼河的景色。 班奈迪转过头,远望上游地区。 艾莉森的座机正在失事飞机的上空盘旋。她回答说: 「从我这边看不见,对方可能穿著迷彩服!」 「了解!为了保险起见,我也要起飞。」 班奈迪按下引擎的启动开关。 持续站著握住突击步枪的特拉伐斯少校喘得很厉害。 虽然右脚承受了大部分的体重,但左脚还是出现了剧烈疼痛。 血液从右耳中流出,弄湿后颈附近。 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离开此处。 他一心只想著,只要对方一抬起头,就要立刻开枪。 「我应该带手榴弹来的……」 一直趴在地上的柯尼勒斯也同样不能草率地行动。 他距离对方仅有约二十公尺。 位于两人之间的草原上只有青草,没有任何能当成掩体的东西。当他抬起头,进入对方视野的瞬间,子弹就会射过来。 使用发射手枪子弹的冲锋枪来与大型突击步枪的子弹正面对射是没有胜算的,毕竟子弹的威力相差了四倍。 两人听见来自上空的飞机引擎声,同时也陷入胶著状态—— 接著,过了约数十秒后,「夜晚」突然降临。 特拉伐斯少校与柯尼勒斯两人,同时察觉到他们所处的世界突然变得昏暗。 此行星上的月球只要约八天就会公转一圈。 非常明亮的巨大月球会屡次同时引发日蚀与月蚀。 此现象只要一发生,大多会形成日全蚀或月全蚀,使整个世界失去光明。 由于这是一种非常理所当然的现象,所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不会一一去在意日蚀等现象。人们只会静静等待几分钟,直到此现象消失。 不过—— 对于正处于枪战中的两人而言,那就得另当别论。 「啊!变成晚上了!」 艾莉森在空中发出叹息。 为了寻找与特拉伐斯少校交战的对象,艾莉森以不会被击中的高度,在失事飞机上空盘旋。透过阳光的反射所看到的景色不断陷入漆黑。 「怎么偏偏选在这时候呀!」 在路妥尼河上朝北滑行,并起飞后,班奈迪无奈地提升高度,放弃在昏暗中进行低空飞行。 随著太阳被遮住,气温也急剧下滑。 刚才的温暖气温一下子就消失了。 「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吗……」 柯尼勒斯一边稍带讽刺地笑,一边强行地抽出那条用来束紧迷彩服腰部的细绳。 然后,他把那条细绳绑在冲锋枪的扳机上。 天空变得愈来愈暗,太阳被遮住七成。 接著,柯尼勒斯用力地把冲锋枪的枪托插进柔软的土中。 留下朝著斜上方的冲锋枪后,他自己慢慢地往右爬。 太阳被遮住八成。 一等星开始在空中闪烁。 「看我的!」 在不知对方是否看得到的临界亮度中,柯尼勒斯拉动细绳。 扎在大地上的冲锋枪开始朝著昏暗世界的漆黑天空乱射。 特拉伐斯少校瞄准其枪口的光点开枪。 射出去的子弹直接命中冲锋枪的枪身,把枪枝打飞。 柯尼勒斯一边从腰际拔出手枪,一边起身,笔直地往前冲。 当男子射穿冲锋枪时,也就代表他瞄准的不是柯尼勒斯。 柯尼勒斯一边跑,一边双手持枪射击。 虽然子弹没有打中特拉伐斯少校,不过却打中突击步枪的左侧面。 「当!」 子弹硬是从特拉伐斯少校手中夺走枪枝。 突击步枪掉进路妥尼河的同时,太阳也完全被月亮遮住。 白昼之夜。 在这个只有星星会绽放光芒的世界,柯尼勒斯一边跑,一边连续开枪。 子弹通过失去武器的特拉伐斯少校身旁。有几发子弹射中飞机,造成火花四散。 柯尼勒斯在昏暗中停下脚步。 他与对方之间的距离应该只剩不到十公尺。对方应该就在自己眼前,只要向对方搭话,对方就听得见。 柯尼勒斯持续站著射击。 他一个劲地连续开枪,将装有十五发子弹的弹匣射完。他透过感觉来得知原本来回滑动的滑套停在往后退到底的位置后,便丢掉弹匣。 他用左手从弹药袋中抽出新的弹匣,将其敲进手枪的枪把中。在完全看不见的状态下,他只透过经由反覆训练而掌握到的感觉来完成这项动作。 他一拉动滑套,滑套便一边衔住下一颗子弹,一边弹回原处。 当他打算再次射击时—— 「啊!」 柯尼勒斯的眼睛受到强光照射。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又红又刺眼。 当他以为有颗太阳从男子所在的场所飞过来时,那道光通过他的头部右侧。 已习惯黑暗的眼睛变得看不见东西。 特拉伐斯少校把塞在口袋中的信号筒朝柯尼勒斯发射。 「是那里啊……」 在发射前,他闭上了惯用的右眼。 虽然左眼遭到四散光线的眩惑,不过右眼尚能维持黑暗中的视力。 仍在柯尼勒斯后方持续发光的照明弹使他的轮廓清楚浮现。 特拉伐斯少校按下喉咙上的无线电开关: 「艾莉森!射那名站在飞机前方七公尺处的男子!」 话说完后,他随即将剩下的另一根信号筒朝天空发射。 依照原本用途来发射的照明弹—— 照亮了白昼之夜。 「可恶!」 在这个突然变得明亮的世界,眼花的柯尼勒斯好不容易才看到的东西是——一架以超低空飞行朝自己冲过来的飞机。 「有意思!」 柯尼勒斯把手枪朝著那架飞机。 特拉伐斯少校冲进失事飞机中后—— 艾莉森的座机,边通过他上方,一边撒下空 弹壳。 * * * 钻戒状光芒在空中闪烁,此现象也代表白昼之夜结束了。 世界重获光明的速度比陷入昏暗的速度来得快,星星也默默地消失。 艾莉森让飞机在路妥尼河上降落,然后毫不留情地直接让飞机冲向河岸。 坚固的浮筒约有一半搁浅在泥地上后,飞机便在该处停下。 班奈迪从上空看著这幅景象。 「别乱来喔……我会负责把飞机拉离河岸的……」 他一边看著人影从那架上岸的飞机上跳下,一边在空中嘀咕。 把皮夹克罩在连身飞行服上的艾莉森把飞行帽随手扔下,将原本束起来的金发松开,使头发宛如丝绸般地从背部滑下。 「维尔!」 艾莉森在草原上奔跑。 「我在这!」 在明亮的世界中,特拉伐斯少校——或者是维尔,位在倒地男子身旁。 那名倒地男子正面朝上,血液染红了迷彩服。 艾莉森从腰际拔出手枪,跑了过来,然后看到特拉伐斯少校正努力地想帮那名男子止血。虽然他的右耳也有流血,但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 「住手……救不活的……杀了我……」 柯尼勒斯一边吐血,一边呻吟。 「是谁指使你的?」 特拉伐斯少校一边阻止血液不停从腹部流出,一边问。 「不知道喔。话说回来……你是什么人啊?」 「皇家陆军少校特拉伐斯。」 「喔……原来是长官呀……我是前中尉柯尼勒斯……隶属于皇家陆军……第八特殊作战部队……」 柯尼勒斯躺著用右手敬礼,特拉伐斯少校也用通红的右手向他回礼。 「少校……你真是……厉害啊……。我非常讨厌……闲暇的……和平时光……我想要……赌上性命……来战斗……啊……我感到……相当……愉快喔。喂……少校你……应该也……很愉快……对吧……」 临终前,柯尼勒斯畅所欲言地说出这些话。 他的身体开始猛烈地抽搐,接著手脚前端也开始抖动。不久后,全身肌肉都开始颤抖,口中喷出血来。 「维尔,用这个。」 艾莉森递出手枪。 「谢谢。」 维尔用通红的手接过手枪后,只开了一枪—— 让这名男子永不再感到痛苦。 * * * 「我要上啰!」 班奈迪一边发出信号,一边慢慢启动油门。 班奈迪先用长绳子将两架飞机绑在一起,接著再驾驶飞机把艾莉森的座机拉离河岸。 虽然这种强行拖拉的方法既粗暴又非常危险,但总算把艾莉森的座机拉回到路妥尼河上。班奈迪把方向盘往左打,让绳子松开。 艾莉森开始启动引擎,然后立刻往右转。两机并列浮在水面上后,便各自解开绳子,将绳子丢进路妥尼河,以省去取回绳子的工夫。 「你真的不用立刻去看医生吗?」 班奈迪询问坐在艾莉森座机后座的特拉伐斯少校。 把箱型公事包放在膝盖上的特拉伐斯少校的鼓膜似乎被震破,右耳几乎聋了。 「我没事,我们首先必须移动到某个安全的场所。」 「这附近有那种地方吗?」 艾莉森问道,班奈迪回答: 「我们本来应该要返回拉普脱亚机场的,不过我们也不能把无法降落的艾莉森女士带过去啊……两架飞机的燃料也都不足以飞到伊库司托法对吧?」 「是呀。」艾莉森回答。 「话说回来,那些家伙是打哪儿来的啊?——维尔,要起飞啰!」 接著,艾莉森说完这句话后,便启动油门。飞机开始在水上滑行,然后轻轻地升空。 「喂喂,怎么了?」 班奈迪的座机慌张地跟在后头。 艾莉森的座机,离开水面后,便全速冲过低空。 接著,她看到那架悠闲地飞在斯贝伊尔侧的缓冲地带上空的联络机后,飞到该机的下后方,用机枪把该机的左机翼打穿。 男性飞行员受到惊吓后,艾莉森飞到他旁边,用无线电温柔地问: 「喂,那边的人,我有问题要问你,若是不回答的话,我就开枪喔!」 男子一开口就回答: 「你不是已经开枪了吗!」 * * * 「真令人怀念呀……想不到我们三人还能够再次站在这里!」 班奈迪张开双手,在前特鲁托基地的仓库前转圈圈。 虽然现在此处已成为飞机的坟墓,但由古城改建而成的司令部还是与十九年前一样,拥有傲人的宏伟外观。 「那时——我真是年轻啊……而且我还跟各种女性交往过……」 班奈迪不胜感慨地嘀咕,艾莉森则冷眼看著他: 「菲女士要是听到的话,你就要挨子弹啰!」 「都以前的事了。啊,真令人怀念,当时连胡子都不能留呢!」 班奈迪的座机透过车轮爬上岸,停在水路前方,艾莉森的座机则被绳子拴住,停在水面上。 班奈迪等人强迫联络机的飞行员帮他们带路。 「你们这群家伙!不,你们这些人!可要遵守约定喔!毕竟我想要活著回去啊!」 呈现坐姿的飞行员手被绑在后方,偶尔会如此大喊。 根据他的情报,班奈迪等人得知今天一整天都不会有人来这,同时也得知此处有备用燃料。 特拉伐斯少校坐在混凝土上,艾莉森则帮他的右耳进行急救处置。 艾莉森把消毒水涂在受损的耳朵上,用乾净的纱布把耳朵夹住,然后用绷带将其固定。 「好了,包扎完毕。不过,你还是得去耳鼻科就医喔——脚的状态如何?」 「谢谢,虽然直到刚才为止,脚都相当痛,不过暂时还不要紧。」 「那就好,不过之后要去医院喔。真是的,过于乱来可不好喔。」 「想不到我也有被艾莉森这样说的一天……」 「我从以前就一直这样想喔。」 「咦?」 班奈迪等他们两人把话说完后,先说了一句「那么」,接著又问: 「接下来要怎么办?有什么想法吗?」 特拉伐斯少校一边看著破了一个小洞的箱型公事包,一边说: 「如果没有适当设备的话,就看不了缩微胶片。幸好我们有跨越国境,我要去斯福列史拓斯一趟。」 「我送你过去吧?」「要我载你吗?」 班奈迪与艾莉森同时说,特拉伐斯少校则摇头: 「谢谢你们两位,不过我不要紧的。」 接著又说: 「因为我母亲就在这附近——没错!现在就去见她吧。」 「喂!你们真的会回来吧!你们不会打算让我悲惨地死在这种地方吧!我要成为有钱人!你们懂吗?就是大富翁啊!你们有在听吗?」 明明没人能够保证此男子可以拿到报酬,但他还是非常吵闹。班奈迪把此男子绑在仓库内,并将仓库锁上。 「放心吧,我们会在傍晚前回来拿飞机的。在那之前,你可别逃跑喔。如果有野狼靠近的话,就用声音把野狼赶走。」 班奈迪如此说道。接著,在班奈迪的驾驶下,这架后座载著艾莉森与特拉伐斯少校的联络机轻轻地起飞。 飞机一下子就飞了约三十公里的距离。 观测机花不到十五分钟,便抵达目的地。 那是一个位在草原上的小村庄,草原旁有森林,村庄只连接著一条小道,附近没有城镇。村庄内有二十幢成排林立的崭新住家,也有家畜棚舍与运动场。 村庄的入口处——有个写著「未来之村」这个村名的牌子。 过去,有一名女性开始在老房子内独居。 她的理由是「这里距离缓冲地带与国境很近」。 这名女性,边爱惜地保管著被她视为家人遗物的手枪,,边持续在此处生活。 如果洛克榭军队跨越国境来到此处的话,她就会击毙对方。 十九年前,有两名洛克榭人曾来到此处。 村子内,人们正准备开始喝下午茶。 在极为晴朗的天空下,首先可以看到,约有二十名孩子围绕在大圆桌旁。 这群大约小学生年纪的孤儿们平常住在首都斯福列史拓斯,大人们为了让他们在丰富的大自然环境中生活、学习,所以带他们来这个村子。 数名女仆把要给孩子们喝的茶几乎都准备好后,她们自己也打算就坐。 接著,有一名硬朗的女性出现了,虽然她看起来年过七十,但脊梁挺得很直。 「村长女士!你看那个!」 正当他们稍微听到引擎声时,宛如停止般地悠闲飞行的飞机也同时出现在他们头顶上。 观测机一边在蓝天下左右摆动机翼,一边在他们头上舞动。 「飞机!飞机!」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与大人们的困惑声中,被称为村长的女性凭著优异的视力,认出了坐在飞机上的人。 「大家不用担心喔——看样子,我儿子似乎因为想喝茶而回来了。」 村子内有个用来让孩子们愉快地踢足球的小型泥土运动场。 飞机咚一声地降落在该处,引擎与螺旋桨也跟著停止转动。接著,所有村民都围在飞机旁。三人从飞机中出现。 「嘿!小孩们!」 班奈迪一边脱下飞行帽,一边笑著说。 「胡子!」 首先,活泼的男孩那样对他说。 虽然班奈迪是斯贝伊尔的历史教科书上有记载的人物,不过照片中的他并没有留胡子。 「打扰了!」 脱掉飞行帽的艾莉森说。 「金发!好漂亮!」 黑发小女孩如此对她说。 「嗯,谢谢你。不过,黑发也很漂亮喔。」 艾莉森抚摸那孩子的头。 特拉伐斯少校用拐杖慢慢地走向同时身为村长与他母亲的特拉伐斯拉蒂亚。 「真是的,怎么那么突然——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呀,怎么伤得那么严重。」 拉蒂亚慢慢地用力抱住他。 「欢迎回来——我的儿子啊!」 抱完后,拉蒂亚把头转向艾莉森。 艾莉森默默地笑著对她做出漂亮的敬礼动作。 「为什么你完全没变呢?你现在还是跟当时一样。」 拉蒂亚如此说道,并回了一个漂亮的敬礼动作。 接著,拉蒂亚对班奈迪说: 「好久不见呀,英雄先生。」 「嗯,自从那次之后,我就没来过这里了,真令人怀念啊。」 班奈迪笑著说。班奈迪当时发现壁画后,便立刻来此地向她报告。 「那么,大家要喝杯茶吗?——复杂的事情之后再说。」 第二十章「洛克榭首都」 第五月,二十一日。 洛克榭首都的西站前有i间糕饼店。 在面向糕饼店的人行道上,有名男子正被人用洛克榭语搭话。 「你是任职于大使馆的斯贝伊尔陆军金斯基少校吗?」 男子看起来年约三十七、八岁,身穿不起眼的藏青色西装。 体格是常见的中等身材,位于黑色短发下方的容貌既不英俊也不丑,可说是一张「不易让人留下印象」的脸。 光从外表当然完全无法得知他是否是斯贝伊尔人。 被搭话的男子望著前来搭话的男性,眼神宛如在看奇妙生物似的。 「…………」 对方是一名素未谋面,且身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 「你认错人了吧?」 男子用非常标准的洛克榭语回答。 「不,很遗憾地,你就是那个人喔。我们这边也做了某种程度的调查,皇家陆军金斯基·鲁特少校。」 搭话男子回答。 两名男子在往来人潮很多的人行道上站著不动,周遭的路人则一脸为难地避开他们。 时间是白天,首都的天空非常晴朗。 「哎呀哎呀,你是……警察先生对吧?」 金斯基少校问道,在首都警察局担任警部的男子点头。 「那样啊,我可没话要跟你说喔,我只是来买炸点心而已。」 「我请你吃炸点心,所以请跟我聊聊吧。」 「我拒绝。」 「是关于你的前任,那个名叫特拉伐斯的男人的事情。」 「…………唉,那我就稍微跟你聊一下吧。」 两个大男人—— 从大白天就各自拿著一个装满大量炸点心的纸袋,一边不停地吃,一边走在人行道上。 「真奇怪呀,照理来说,我们双方应该都不会采取显眼的行动对吧?警部先生。」 走在右侧的金斯基少校说。 「你对首都还不熟呀。」 男子很乾脆地否定他的话,接著又说: 「『虽然也买了办公室同事的份,不过在回到公司前,还是会忍不住边走边吃』——在这里,那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所以那样做是最不显眼的。既然你今后要在此地工作的话,就先记住吧。」 「多谢赐教。」 金斯基少校如此回答,接著又惊讶地问: 「话说回来,警部先生,你到底在这家店前面等我等了多久?」 「没什么,只等了两天。」 男子回答,然后便进入正题: 「你当然知道特拉伐斯少校那家伙发生了什么事对吧?毕竟这些情报不可能不传遍大使馆内嘛。」 「这真的很好吃耶——嗯,算是吧。」 「这是洛克榭排名第一的点心,会让人想喝饮料呀——那么,你相信吗?」 「『相信』是指?」 「哎呀,就是『那家伙跟麻药组织有关』、『死于空难』之类的事。」 「不管相不相信,那些都是已呈报的事实,所以我们这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喔。」 「明明没有亲眼看到犯罪现场与尸体?——你太单纯了,那样的话,你还是完全比不上特拉伐斯那家伙喔,新人。」 「…………」 「别不说话呀,会被人趁虚而入喔。」 「哎呀……你这个人真是难缠啊。」 「见到特拉伐斯时,你可别露出这副表情喔。」 「什么意思?你是想说『特拉伐斯少校是清白的,而且还活著』是吗?——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何会产生如此离奇的想法呢?」 「这是刑警的直觉喔。你们那些特务又是如何?」 「我们不会依照直觉来行动,上级只告诉我们『要相信直觉』。」 「那就去相信吧,你们这些家伙真令人傻眼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金斯基少校瞥了警部一眼后,警部回答: 「很简单,我想说的就是『周遭的人告诉你的事情与特拉伐斯少校今后要告诉你的事情,你要相信哪边呢』喔——好好做事喔,新人。」 「…………」 「喂,你又不说话了。」 * * * 第五月即将结束,时间来到二十五日。 这天是艾德曼平安离开学校后的第八天。 同时也是艾莉森等人在路妥尼河进行空战后的第五天。 洛克榭的气温逐日上升。由于今年冬天特别寒冷,所以对于已习惯寒冬的人来说,这种气候甚至会让他们联想到盛夏。 放完假的第一天,第四高等学校的学生餐厅内有一名令人非常担心的少女。 「莉莉亚……你怎么了……真的不要紧吗……?」 莉莉亚的栗色长发蓬乱不堪,眼睛下方的黑眼圈相当明显,宛如她自己画上去似的。她的动作缓慢得有如半个死人,她想将撕成小块的面包往嘴里送,但面包却撞到脸颊,掉了下去。 坐在莉莉亚对面的梅格一边伸长脖子望著她的脸,一边用贝佐语说: 「你还是不要勉强自己来学校会比较好吧?现在就去保健室如何?我觉得下午的课全都不要上会比较好喔。」 梅格把白皙纤细的手放在莉莉亚的额头上: 「似乎没有发烧……」 「啊,梅格呀……梅格同学呀……」 莉莉亚呻吟,表情宛如一名对人生感到非常厌倦的老太婆。 「嗯。」 「其实……妈妈她……」 「艾莉森伯母吗?她怎么了?」 梅格反问,紧接著又说出脑中浮现的不祥猜想。 「该不会是身体出了毛病?·」 莉莉亚回答: 「不,她超有精神的……活力十足……有精神到杀也杀不死……」 「是、是嘛……太好了!」 「不过——」 「不过?」 莉莉亚拿起茶杯喝茶。由于她完全没有用餐,所以茶也完全冷掉了。 她一口气把茶喝光后,呼了一口气。 莉莉亚不时张望四周,确认附近座位没有人后,才用宛如被踩过的青蛙般的表情来回答: 「她确定要被空军解雇了……」 「咦?莉莉亚……你刚才说什么……?」 脸色大变的梅格重问,莉莉亚低著头嘀咕: 「听说妈妈她……要被待了二十年以上的空军开除军籍……你知道『被开除军籍』所代表的意思吗?」 「嗯、嗯。」 「唉,军人做坏事被逮捕后,不会接受一般的审判,而是交由军事法庭来决定罚则喔……」 「然、然后呢?」 「接受完那项罚则后,军方就会说『你已经被军队解雇了』,把妈妈赶走,这就是所谓的『被开除军籍』。然后,只要这样被开除的话——」 「嗯、嗯。」 「不管在军中待了多久,都拿不到任何退休金与年金。虽然妈妈得找工作才行,不过从今以后,直到死去为止,她都必须在履历表上写上『被空军开除军籍』,所以会变得很难找到新工作。另外,如果住家位在洛克榭首都的话,甚至还会丧失十年的选举权……」 连续听了这些不得了的惩罚后,梅格动了动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宛如一头央求饲料的鲤鱼,原本就很白皙的脸色则显得更加苍白。 莉莉亚抬起头,在带有明显黑眼圏的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啊,我也许得退学了。啊,不是『 也许』,应该说『必须退学』才对吧?为了生活,我得去工作才行。梅格,这些日子以来,真的很感谢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梅格喔。当我开始在咖啡店工作后,你要来喝茶喔,我会帮你多加一点糖。」 「等——」 梅格无言以对。 「啊,我还能在学生餐厅内用餐的次数大概也不多了,先来吃吧。」 莉莉亚把汤匙插进已完全冷掉的鸡肉奶油炖菜中,宛如慢动作影片般地开始用餐。 「嘿!」 梅格一边望著莉莉亚,一边用双手拍打自己脸颊。 「莉莉亚,你冷静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呢?艾莉森伯母是很优秀的测试飞行员,同时也是一名从少年兵一路晋升为上尉的杰出女性对吧?」 莉莉亚似乎有些开心地露出微笑: 「哎呀,是没错啦。不过,空军那边的人说妈妈擅自偷偷开走其他基地的最先进飞机。」 「什么?」 「据说是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基地,而且也没有理由!要是有理由就好了。像是……从罪犯手中救出女儿……这类的理由……」 「现、现在呢?艾莉森伯母现在怎么了?」 「在某个基地的禁闭室,那是军中的监狱喔,据说要关十天。她现在应该正穿著条纹囚衣,吃力地挖著逃走用的隧道吧。」 「…………」 餐桌上陷入寂静约十秒钟。 接著,莉莉亚停下拿著汤匙的手,小声说: 「妈妈的男朋友最近死掉了喔!」 「咦?啊?什么?呃?那个,是明天吗?还是今天呢?」 梅格完全没预料到事情会变得更糟,精神稍微出现错乱。 莉莉亚平静地说: 「梅格,你不知道吗?妈妈她有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友,对方叫做特拉伐斯,是任职于斯贝伊尔大使馆的军人。据说,他前阵子在返回斯贝伊尔途中发生空难,这件事是我七天前听到的。」 「那还真是……可怜呀……」 「谢谢你。后来,妈妈从隔天开始就硬是没有去上班,而是跑到某个地方,一直没有回家。总觉得这件事很莫名其妙……」 「…………」 「接著,就是妈妈遭到逮捕的事情。啊哈哈哈……前天晚上她有打电话给我。男友一死去后,就变得想要偷飞机,这种心情我懂!唉……」 「…………喂,莉莉亚。」 「嗯?」 「放学后,你要不要来新闻社?」 「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助莉莉亚!不过,只要新闻社的大家一起想的话,应该就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喔!」 梅格发自内心那样说。 「嗯,多谢你的好意……」 「……不行吗?」 「要在大家面前说这件事的话,我会感到相当难为情。该怎么说呢,此事确实是家丑……」 「啊……对不起……我又——」 「没、没关系!没关系!请别在意!」 「莉莉亚……你有告诉……特雷兹同学吗?」 「还没,就算说了,似乎也只会造成对方的困扰。」 「还不能下定论吧!既然你愿意告诉我,那你也应该和特雷兹同学商量啊!对吧?」 梅格一边吵闹地摇晃餐具,一边气势逼人地靠向莉莉亚。 「…………」 莉莉亚胆怯地说: 「那个,嗯……那么,哎呀,过几天我会跟他说的,毕竟离妈妈退伍还有好几天……」 「太好了。另外,还有一件事!」 「咦?嗯,什么事?」 「去上下午的课!」 「什么?」 「上课!毕竟我们的本分是读书嘛!为了顺利解决此事,所以我们可不能让成绩退步吧?」 一脸倦容的莉莉亚稍微绽放笑容: 「总觉得,梅格第一次看起来比我成熟!」 * * * 「大家有多少钱呢?」 当天放学后,当六人聚集在新闻社社办内,准备开始喝下午茶时,梅格急忙说。 「好啦,请吧告诉我!」 梅格发出怪声,而且她的洛克榭语文法是错误的。 「…………」 听到未婚妻这番罕见的措词后,赛隆呆呆地微微张口。 「啊,哎呀,我没有存款。我的钱都花在户外用品与自主训练的交通费上了。」拉利相当坦率地回答。 「这身美貌就是我的资产。」 娜塔莉亚一边用右手食指把眼镜位置调正,一边说。 「社团内要开始玩股票了吗?我会加入喔!」 尼克展现出牛头不对马嘴的干劲。 「梅格蜜卡,到底是什么事呀?」 只有社长做出理性的反应。 「咦?啊,是!说得也是,我还没向大家说明丨」 梅格想了一会儿后,便说: 「有个人需要帮助!不,假设有那样的人!虽然那个人想就读高等学校,不过由于家里没钱,所以读不起。」 社员们发出「啊、呃」之类的反应。由于就读高等学校需支付学费与教材费用,所以因为家庭因素而无法就读高等学校的人并不罕见。虽然有奖学金制度,但学校要求的成绩相当高,所以想取得奖学金并不容易。 「我认为如果我能够帮助那种人的话,那该有多好呀——到毕业为止,需要花多少钱呢……?另外,有什么方法可以赚到那些钱呢……?如果不说明理由的话,能够借到钱吗……?」 梅格做了让人几乎无法了解详情的说明。 「虽然我不是很懂,不过这种事对我们来说很难吧?应该办不到吧?」 娜塔莉亚很乾脆地老实说。 尼克一边拿著一个被当成今日点心的首都名产「炸点心」,一边说: 「即使是珍妮,也办不到吧。虽然琼斯家是大富豪,而且珍妮目前正把钱用于各种用途,不过就我看来,所有费用在使用前应该都有经过父母的同意。要让父母同意『想让某个不具名人士上学』这类要求是非常困难的。」 「哼。」用鼻子呼了一口气后,珍妮说: 「尼克,你懂得真多呀,商业杂志上也有记载这些事吗?——不过呀,梅格,情况大致上就是这样。」 正当大家在谈话时,拉利露出有点严肃的表情。 「虽然我不太清楚内情……不过,如果梅格蜜卡同学你无论如何都需要钱的话——」 拉利如此说道,引起大家注目。 「我觉得你只要拜托赛隆就行了喔。」 「为什么?赛隆能够慷慨地拿出一大笔钱吗?·」 娜塔莉亚立刻问道,拉利则徵求当事人的同意: 「这个嘛——赛隆,我可以全部说出来吗?」 「我不介意喔,我也正打算说出此事。」 「那么,就由我来说明吧——赛隆的个人户头内有一笔惊人的存款,具体数字我就不说了。嗯,大概是可以现在立刻开一间小店的程度吧。」 眼镜奇妙地发光: 「为什么?去抢银行了吗?」 「不是喔,娜塔。」 翡翠绿的眼珠奇妙地发光: 「那么,是期货交易吗?」 「为什么你总是会想到那种事啊,尼克。」 梅格歪著头,摇动两根辫子: 「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梅格蜜卡同学,那些钱——」 拉利刚要说出答案时,珍妮便漂亮地说出正确答案: 「是公司所支付的奖金对吧,麦斯威尔冷冻食品公司一直有付钱给赛隆喔。」 「真厉害呀,吉·吉,你怎么会知道?」 拉利惊讶地睁大眼睛说。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 珍妮爽快地回答。 听完这些对话后,娜塔莉亚问: 「赛隆,这是什么意思啊?可以用连拉利也听得懂的方式告诉我吗?」 「我已经知道了丨」 「这是『比喻』喔——赛隆,请说吧。」 娜塔莉亚安抚拉利。 大家注视著赛隆,其中梅格的视线特别热切。赛隆说: 「如同珍妮所说的那样,我从好几年前就开始领取母亲公司给的奖金。」 「为什么?」 「是提供点子的报酬喔,娜夏。麦斯威尔冷冻食品的起源是——业者在交货时,会把营业用冷冻食材装在巨大袋子内,母亲则把冷冻食材分装成家庭用的小包装,并进行贩售。这个点子是当时担任女服务生的母亲所想出来的。」 此时,尼克稍微插话,故意问了这件大家已经知道的事: 「不过,麦斯威尔冷冻食品的卖点,或者该说主力商品,是炖菜、汉堡肉、披萨等『只要用烤箱加热就能吃的已烹调冷冻食品』对吧?而不是需要进行前置作业或烹调的『冷冻食材』。」 「对呀,我家买的商品就是那样。」 梅格同意说。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个点子是你想出来的对吧,赛隆。」 珍妮又再次猜对答案。 「是吗?」「是那样吗?」「真的吗?」 三人同时问道,赛隆先点头说: 「母亲很忙,我和妹妹的饮食都由女管家负责打理。不久后,我也开始学做菜,并和女管家一起做菜——」 「原来如此,你是经过重重锻炼,才练就这身好厨艺的啊。」 即使是恭维话,也称不上会做菜的珍妮发牢骚。赛隆继续说: 「有一次,我想到了『只要把专业厨师制作的料理进行包装、冷冻,就能节省烹调的工夫,让大家能够轻易地吃到美味料理』这个点子——于是,当母亲久违地提早回到家,并抱起很高兴见到母亲的妹妹后,我便在玄关试著将此事告诉她。」 「然后呢?」 尼克问道,赛隆简短地回答: 「母亲离家出走,妹妹哭了出来。」 「哇哈哈哈!」 「就算要笑,也要笑得文雅一点啊,娜塔。」 「母亲立刻就开始实行这个点子。她做了各种研究,将已烹调的食品冷冻起来,开始销售——卖得很好。」 「毕竟很方便呀,归功于冷冻食品,我的父母才有时间进行研究,他们都非常高兴喔。联邦大学内之所以会装设冷冻库与烤箱,肯定是我母亲造成的。」 娜塔莉亚频频点头说: 「原来如此啊。也就是说,身为老板的赛隆母亲后来有确实将那笔『点子费』付给赛隆。」 拉利说: 「谢谢你,赛隆。因此,在个人存款方面,赛隆绝对领先大家。梅格蜜卡同学,虽然我不知道理由,但如果你说不出口,我也不会过问。哎呀,之后你可以试著单独跟赛隆商量看看喔。」 「啊,是!非常谢谢你!」 梅格向拉利道谢。 「哎呀,反正两人将来会结婚。三分之一的存款,不,即使用两倍来估算,应该也可以把九成的存款当成梅格蜜卡的钱吧。」 「这是什么算法呀,娜塔。」 「根据现行法律,两人结婚后,配偶可得到一半的财产。到公所办理结婚登记时,只需一天就能轻易算出分得的财产,很方便喔。」 「多谢你这番冷静的补充说明,尼克。」 梅格看著赛隆。 梅格露出「完全不知道是否该拜托赛隆,也不晓得该怎么办」的表情。 面对这项荒唐的建议,赛隆冷静地回答: 「如果不用现在立刻回答的话,希望你能让我稍微考虑一下。」 「啊,是……请你考虑一下吧。另外,当你做出决定后,请联络我。」 梅格急忙点头致谢。 「你得带著存摺去银行了……」拉利心理这样想,但现在没有说出口。 不过,他心想,之后要确实把这句话告诉赛隆。 * * * 新闻社成员在洛克榭首都内热烈讨论金钱话题的那天。 与洛克榭首都有将近半天的时差,位于大陆西垂的斯贝伊尔首都斯福列史拓斯内——有辆黑色汽车持续在某处移动。 两名男子并肩坐在后座。 其中一人是上了年纪的男性,埃卡西亚·克罗斯陆军少将。 虽然此男子是道地的斯贝伊尔人,不过他曾以间谍的身分潜入洛克榭陆军,在军中待了很久,甚至还当过少校。 在东西双方仍可能爆发大战的时期,他把足以破坏军事平衡的武器情报带回斯贝伊尔,成为无名英雄之一。 他同时也是——艾莉森的父亲。 另一人则是特拉伐斯少校,或者是维尔赫姆·休尔兹。 在拉蒂亚的协助下,特拉伐斯少校在外貌与身分上做了手脚,继续搭乘飞机旅行,然后花了三天抵达斯福列史拓斯。 不过,他没有到陆军总部露面。 由于他自己是个已失踪或死去的人,所以他掌握了这个好机会,采取行动。 他暗中与自己的长官埃卡西亚少将取得联络,并悄悄与他面谈。 特拉伐斯少校毫无隐瞒地将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告诉他—— 接著又说明了自己今后的打算。 听完所有事情后,埃卡西亚少将说: 「除了分析缩微胶片以外,你还希望我帮你什么忙?」 少将的意思是,他不会阻止特拉伐斯少校的行动,而是会在他背后提供协助。 「我希望你能借我五个人。」特拉伐斯少校回答。 「我明白了——我会先联络他们的。」 埃卡西亚少将完全没问那五人是谁,便答应他。 * * * 第五月,二十八日。 位于洛克榭首都的斯贝伊尔大使馆。 有两名男子正在宽敞办公室的角落谈话。 其中一人是金斯基少校,他身上穿的不是军服,而是藏青色西装。 另一人是年纪比他大十岁以上的肥胖男性。 他的脸也是胖嘟嘟的,以将近五十岁的年纪来说,他的长相很和蔼可亲。 他身穿深褐色皇家陆军制服,鼓起的腹部上系著皮带,根据阶级章可以得知他是上校。 「这真的是真正的命令书吗?不是在开玩笑?」 坐在椅子上的上校一边轻轻摇晃手里的文件,一边问站在自己办公桌前的金斯基少校。 「我也这么认为,并带著违反规定的觉悟询问过了。」 「然后呢?」 「这份命令书确实是真的。」 「真是令人惊讶……」 上校吓得睁大圆脸上的双眼。 金斯基少校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 「由于是命令,所以我必须开始处理此事。」 「我明白了,就交给你处理吧,你可以暂时先忘了特拉伐斯少校的事——不过『玛蒂达公主要私下参加洛克榭民间人士的婚礼』这种事可是前所未见啊……这位民间人士到底是 谁呀?」 「我也很在意,并作了调查,不过光靠『维尔』这个名字,我实在找不到任何情报。话说回来,我连那是否是本名都不知道。」 「这位『神秘的维尔』应该与皇室有交情吧,毕竟玛蒂达公主打算专程出席婚礼嘛。话说回来,公主最近不是才进行过正式访问吗?你要替我大声告诉那个叫做维尔的家伙说『混帐东西!婚礼怎么不在当时举办呢』喔。」 「如果是命令的话,我会遵从。不过——」 「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也会露面喔。在向他本人打招呼时,我自己会顺便告诉他的。婚礼的日期是下个月的九日,地点是首都郊外的村子对吧?我变成要在假日上班,这样就不能和洛克榭的大人物们去打高尔夫了。」 「祈祷那天会下大雨吧。」 「只能那样做吗……那么,既然是婚礼的话,那位『神秘的维尔』先生应该有要迎娶的女性对吧?」 「只要洛克榭境内没有我所不知的奇特风俗的话,应该就是如此。」 「对方的名字是?有告知吗?」 「没有。」 「喂……这份命令书确实是真的吗?上头有埃卡西亚少将的签名吗?」 「上校,你要再确认一次吗?埃卡西亚少将也会和我们同行喔。」 「不,不用了。那么,少将那边派出了多少支援?」 「毕竟这次的行程没有通知洛克榭那边。由于行动不能过于张扬,所以除了少将以外,只有负责保护公主的五名人员,他们是特拉伐斯少校的前部下。」 「啊,是那些家伙啊!——算了,他们应该能够胜任吧,毕竟他们上次也负责过相同任务。 如果特拉伐斯少校还在的话,被选中的人肯定不是你,而是他。」 「说得也是。」 「喔?你在嫉妒他吗?金斯基少校。」 「不,再说——」 「再说?」 「特拉伐斯少校已经不在了。」 * * * 第六月,二日。 「我回来了!」 屋主返回位在首都公寓的休尔兹家。时间是正午,天气非常晴朗,初夏的鲜明天空覆盖在满是公寓的灰色大地上。 十三天前冲出家门的艾莉森隔了许久才回到家。 她身上的服装是褐色户外夹克搭配牛仔裤,与出发时完全相同。不过,穿著这身衣服的人的身分却完全改变了。 她从担任洛克西昂努联邦空军上尉的干练女性测试飞行员变成一名开朗的失业者。 「喔,果然还是自己的家最棒!牢房内好冷,糟透了!」 「呜哇!」 前来迎接她的女儿一边双手握拳,一边大叫。 「咦?首都的打招呼方式从这个月开始变成这样啦?」 艾莉森一边这么说,一边把出门时所携带的小波士顿包放回自己房间,然后在走廊上前进。 莉莉亚跟在她后头,她的脸上已经没有黑眼圈,话虽如此,她也没有露出舒畅的表情。她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瞪著母亲的金发和背部: 「不是喔!欢迎回来!欢迎回来!你那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嗯,我一向都很有精神喔!莉莉亚,你稍微瘦了点耶?」 「啊,是变瘦了喔!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 莉莉亚大喊。由于秦候已变得很温暖,所以她穿著一袭淡蓝色洋装。 「好啦好啦,我会说明种种事情的——喔,王子殿下,好久不见!」 艾莉森从走廊走到客厅,与正在该处煮午餐的伊库司托法王子重逢。 「打扰了。还有,拜托你了,请不要叫我『王子殿下』。」 特雷兹身穿白t恤搭配卡其色工作裤,而且还系著围裙。他在用餐室的餐桌上准备了热三明治。 盘子上摆著两片烤到焦黄的热三明治,虽然不知道里面包了什么,但隆起程度恰到好处。桌上也准备了蜂蜜与茶水。 「哇,看起来好好吃!也有我的份吗?如果没有的话,请帮我做——」 艾莉森对王子下达命令。 「现在刚烤好两片,所以请先吃那边的。我的份立刻就会烤好,也可以追加。」 「不好意思呀!」 艾莉森有点没礼貌地在蔚房流理台洗了手,甚至还漱了口后,接著便直接坐在用餐室的椅子上。 「特雷兹,你该不会一直在安慰莉莉亚吧?」 艾莉森问说。依照理解方式的不同,此问题也许会显得相当近乎下流。 「不,莉莉亚到今天早上才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特雷兹如此回答。艾莉森皱眉说: 「今天早上?——她真是冷淡呀。」 「就是说啊。」 特雷兹一边从冰箱中取出火腿,一边如此回答。热三明治的馅料很简单,只有火腿与起司。 话虽如此,今天的起司是直接从伊库司托法进口的商品,味道远比在首都买得到的起司来得好。 担任皇室警卫的夫妇俩把一整块巨大起司放在房间内,特雷兹的那些起司就是取自于该处。 火腿是从附近肉店买来的,由于是从高级火腿的边角部分切下来的碎肉,所以价格很便宜。虽说是碎肉,但味道是一样的。 特雷兹尽量将火腿切成细长状后,便把火腿与起司一起包进面包中,制作出独特口感。 在调味方面,他放了较多的现磨黑胡椒来对抗起司的甜味,并藉此来提味。 特雷兹做的这道料理就是,莉莉亚每次来到伊库司托法时,都会大吃特吃的美味料理。 艾莉森等到莉莉亚在桌子对面坐下后,才开始咀嚼热三明治: 「我开动了!——真好吃!真不愧是特雷兹君!就是这个味道!」 「…………」 莉莉亚也跟著说: 「嗯……真好吃……」 「啊,真好喝!」 艾莉森手里拿著茶,相当满足地说。 「啊,真好喝……。——那么,母亲大人,请你从头说明吧……」 坐在对面的莉莉亚瞪著她。 「嗯。」 艾莉森放下杯子,把手肘靠在桌上,在脸的前方交叉著双臂: 「成为失业者这件事的确很对不起你。」 「你真的这么想吗?妈妈。」 「嗯,多少会吧。」 「…………然后呢?」 「然后?」 「我是要问,我们今后的人生会变得如何?」 「嗯,问得好。」 这对母女互相瞪著对方。 负责服侍她们的特雷兹说: 「来,我再帮你倒一杯茶,需要加蜂蜜吗?」 特雷兹把茶倒入艾莉森移过来的杯子中。 接著,特雷兹在莉莉亚身旁坐下,默默地等候。 「首先,关于这个房间——我们大概会在夏天前搬家。」 艾莉森很乾脆地说。 「果然是那样……啊……没关系……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喔。」 莉莉亚先是闭上眼,仰望天空,然后再平静地回答。 「真的吗?那真是帮了我大忙。」 艾莉森若无其事地说。 「唉!——继续说吧。」 莉莉亚目不转睛地盯著她。 特雷兹一边从旁看著两人,一边思考。 「艾莉森女士应该是想要先让莉莉亚遭受重大打击,以避免她对今后要发生的事情过于惊讶吧。」——虽然特雷兹心里这样想,但当然没 说出口。 「毕竟我从学生时代就一直住在这个房间,所以对于要搬离这里,我也觉得有点可惜。哎呀,人生总是有起有落嘛。」 「这起伏也太大了吧,母亲是战斗机的驾驶员,青梅竹马是王子殿下,喂喂,接下来会是什么呢?不管再听到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感到惊讶了喔。不久后,我要向广播电台推销,叫他们把我的人生拍成戏剧。」 「好主意!我可以帮忙写剧本!版税要平分喔?要是被拍成电影的话——」 「继续说明吧,前上尉。」 「好的——然后,哎呀,毕竟我被空军开除了,所以我没有理由继续住在首都。再见了,塞车。再见了,缺少绿意的环境。」 「乐观也要有个限度吧……」 「于是,还在读高等学校的莉莉亚就只能住宿了,唯独这一点希望你能谅解。」 「啊?」 已做好退学的心理准备的莉莉亚愣住了。 「学生宿舍喔,跟特雷兹一样,当然不是『同一个房间』。」 「我知道啦!——『住宿』也就代表……我不用退学了吗?」 「咦?你想退学吗?」 「不,怎么可能啊!不过,钱要怎么办?学费不是很贵吗?如果要住宿的话,就得花更多钱对吧?那里的宿舍伙食很豪华,而且住宿费又贵耶?」 「那些钱没有问题!」 「为什么?你不是拿不到退休金了吗?总觉得你好像有很多存款似的?」 「当然!嗯……那个,没有……」 艾莉森差点要说出前阵子贝佐皇室有汇一笔「慰问金」给她的事情,但还是忍了下来,然后充满自信地断言: 「不过,没问题喔!」 莉莉亚变得有点期待,接著又立刻问: 「那么……你有找到新工作吗?决定了吗?像是民间飞行员之类的吗?」 「啊?——没有找到,毕竟航空公司不愿意采用被开除军籍的人呀。」 「什么!真是莫名其妙!你有什么魔法吗?」 莉莉亚一边用双手把栗色长发弄乱,一边苦恼地说。艾莉森神清气爽地回答: 「我要再婚了!」 在这三十秒钟—— 此房间变得很安静。 厨房的水滚了,水壶开始发出哔哔声,因此特雷兹迅速从椅子上起身,把火关掉,然后又回到餐桌旁。 「什么?妈妈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可以不用洛克榭语,而是试著用贝佐语告诉我吗?」 艾莉森答应莉莉亚的要求,开始用贝佐语对她说: 「嗯——我要再婚了!虽然实际上与『再婚』有点不一样,不过在洛克榭语与贝佐语当中,我找不到更适合的词了。」 「…………。对、对象是?因为特拉伐斯少校已经……」 「嗯,是其他人。」 「可是,你不是说他是你男友…………」 「因为他死了,所以对象是其他人。」 「咦咦咦?」 「一般来说,是不能和死人结婚的对吧?」 「耶耶耶?」 「虽然我也可以在死去后,再到地狱跟他结婚,不过现在死去还有点早。」 「啊啊啊?」 「所以说,我要在人间获得幸福喔!你懂吗?我的女儿呀。」 「什么么么?」 「再等四十秒,如果艾莉森女士没说的话,就由我来说吧。」——特雷兹一边这样想,一边等待。 「所以说,再婚对象是——」 此时,艾莉森站起身来。 「等一下!我把对方的照片拿给你看!」 她开心地留下这句话后,便走出客厅。 留在该处的莉莉亚一边维持大叫时的表情,一边宛如雕像般地愣住。 「…………」 特雷兹不知道艾莉森打算做什么,仍持续在脑中倒数计时。 剩下十秒时,艾莉森返回客厅。 她手里拿著一个漂亮的纯银相框。 莉莉亚与特雷兹都清楚记得相框内放的是什么样的照片。 照片中有两人。照片只拍到膝盖以上的部分,拍摄角度很怪,有如俯视一般。 其中一人是放下金色长发的蓝眼少女,也就是年轻时的艾莉森。她身穿大小姐风格的礼服,无所畏惧地露出美丽微笑。 她身旁的少年身穿学生风格的外套与制服,发色为浅栗色。不过,他的脸被拍得很模糊,看不出长相。 剩下七秒时,艾莉森说: 「这个人!再婚对象就是这个人!维尔赫姆·休尔兹!莉莉亚的亲生父亲!」 「啊,该怎么办……得叫救护车才行……」 过了寂静的数秒钟后,特雷兹听到了莉莉亚的瞒咕声。 第二十一章「结婚典礼」 只要从首都开一小时的车,就能到达这个被田地围绕的大平原。 德拉铎共和国位于首都北方,是联邦成员国之一。 这个位于该国境内的村子叫做「帕尔库佛村」。 虽然这个小村庄仍保持著传统的农业生活,不过对首都人来说,此村庄的知名度很高。那是因为,知名的婚礼会场就位在此村庄。 村庄内有古老的石砌广场与礼拜堂。约两百年前,由于当地的大富豪梦见神叫他在此处兴建广场与礼拜堂,于是他将此梦视为神谕,突然开始建造那些设施。 该处有一座跟棒球场差不多大的石板地广场、与广场相连的小舞台,以及小而美的礼拜堂。 广场的周围是麦田,地平线往四周延伸。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想要来到此处,就只能经由田地中的唯一一条道路。 虽然那位大富豪最后破产了,失去踪影,不过帕尔库佛村的村民们仍不断地一起出钱来维护这座广场与礼拜堂。村民们会打扫石板地,修缮因落雷而受损的建筑物。 这个一年内只会数次用于村内节庆活动的设施开始受到瞩目的原因在于,约四十年前,某位知名的电影男星在这里举行了婚礼。 虽然距离首都很近,不过周围却什么都没有。那位男演员就是看上这种能够避免让人轻易靠近的地理条件。如果想要隔绝那些企图窥视明星私生活的记者,此地点是最佳选择。 「那个地方非常棒喔,即使我以后还要再次举办婚礼,我还是会选择该处。」 后来,那位男明星经常提到该处的事。在那之后,人们开始渴望在该处举办相同的婚礼。 村民们抓住这个好机会,立刻开始经营「村营婚礼会场」。 此会场的特徵在于,完全不在意宗教或教派,只要付钱,任何人都能使用。 这次的假日是第六月,九日。 在这天预约此地点的人是服饰大厂爱普斯坦的老板尤菲蜜亚·爱普斯坦,她花了大钱租用一整天。 「想必会是非常盛大的婚礼吧。」 「应该会来很多客人吧。会不会又来个五百人左右呀?还是更多?大概会破纪录吧?」 「看样子,道路上的黑色车辆应该会连成一串吧。」 虽然村民们聊起了这类话题——不过到了当天,他们却对来客数量之少感到惊讶。 * * * 九日当天。 晴朗到会让人联想到夏天已正式来到的蓝天下—— 连接婚礼会场的唯一道路上,并没有发生村民们所预测的塞车情形。 在上午稍晚的时间点开始,大概每隔一阵子,才有零星的车辆来到礼拜堂前的广场,进入该处的停车场。 九点左右,首先进来的车是一辆中型卡车。 那辆车是专门用来运送食物的卡车,货架上载著冷藏设备。卡车进入目前只停了一辆印有「帕尔库佛村」字样的厢型车的停车场,然后停在不会妨碍到他人的最边缘位置。 一对三十多岁的男女快步从礼拜堂中走出来迎接已到达的卡车。这对男女身穿黑色西装,头上戴著印有「帕尔库佛村村营婚礼会场管理协会」字样的帽子。 从卡车上走下来的是一对身穿合身黑色礼服的中年夫妇。 这两人是伊库司托法的皇室警卫,他们曾经把狙击枪寄给特雷兹,并不留痕迹地处理掉那两名杀手的尸体。 四人互相打招呼,然后开始聊起接下来的流程。 九点半左右,接著抵达的是一辆小型车。 这辆常见的国民车是首都租车公司的车,车身侧面大大地印著该公司的广告词。 驾驶人是看起来年约三十岁的女性。她身穿藏青色裙子套装,身材高瘦修长,留著一头及肩黑发。 女子从驾驶座下车,然后一边打开后座右侧的门,一边说: 「我们到了!——好,现在可以解开安全带下车了喔!」 「终于到了!好累呀!」 下车的是一名女孩子。 她留著一头略长的红色短发,年龄差不多是刚从初等学校毕业。她是一名眼神锐利,而且相当俊俏的美少年——说错了,是美少女才对。 「我讨厌这种轻飘飘的衣服,不适合我喔!」 虽然她说话的口气完全像个男孩,但身上穿的却是淡粉红色礼服。 这件可爱的衣服很有洋娃娃风格,下襬与袖子上的白色褶边华丽地舞动著,只有鞋子是易于活动的褐色帆布鞋。 「真啰嗦,光是帮你租旧礼服,你就该感谢我了。出席婚礼时,就应该穿著整齐服装。要不然的话,就会对邀请者很失礼喔。如果想成为优秀的大人,就要多方面地学习!」 女子用完全不比对方逊色的粗鲁措词说。 「是是。那其他人在哪里呀?没有人在喔。老师,你走错路了吧?真是没用的大人啊丨」 「我怎么可能会搞错这么简单的路啊!——哎呀,我也许错估了需花费的时间,我们来得有点早。」 「这算什么嘛!那么,我们根本不用那么赶呀!我好想在首都游玩啊!」 女孩举起双手抗议。 「我们没有玩乐的钱,忍耐吧!」 女子很乾脆地回答。 那名女性皇室警卫将餐桌摆设好后,便走向那两人。 「欢迎光临,请让我看看你们的请帖。」 她请两人出示请帖。 「好的,请看。另外,她叫做卡尔——卡尔洛,请帖是莉莉亚·休尔兹寄给她的。」 女子从怀中取出信件,并向她介绍那名女孩。虽然卡尔洛是男性的名字,但是皇室警卫并不在意。 「你好——」 卡尔洛活泼地举起右手拳头,向她打招呼。这个动作和轻飘飘的礼服实在很不搭。 去年夏天—— 莉莉亚与特雷兹曾到名为拉奇卡的城市观光,他们当时偶然识的就是这名叫做卡尔洛的孤儿。 后来,他们三人一起被卷入与飞行艇有关的麻烦中。如果莉莉亚与特雷兹没有被卷入那件事,卡尔洛现在已不在人世。 「我是这次负责带她过来参加婚礼的初等学校老师,我叫做安洁拉。这次很感谢你们的邀请,我们是先搭夜间列车,然后再开车过来的,所以相当早就抵达这里。」 安洁拉老师用女性特有的措词来打招呼。 皇室警卫建议两人先到已准备好的餐桌旁坐下,一边享用茶水、果汁、点心,一边等候。 石板地舞台的前方摆放著五张十人座的圆桌,圆桌之间各有少许间隔。 从舞台上看过去,那两人所坐的那桌位在最左端。 「喂,阿姨!所谓的点心!那个!是指首都的美味浓郁炸点心吗?」 卡尔洛双眼炯炯有神地问,皇室警卫回答: 「嗯,当然啰。邀请人们来首都时,如果不准备那种点心的话,那要准备什么呢?我们准备了很多喔,纸箱中满满都是炸点心丨_」 「太棒了!」 听到这番话后,卡尔洛如同字面上的意思那样,跳了起来,滞空时间很长。不久后,她一边摆动褶边,一边著地,然后大叫: 「阿姨!你真优秀啊丨_」 如同她所说的那样,这位皇室警卫从准备点心到处理尸体都样样精通。 「可以得到您的赞赏,我感到非常荣幸。」 皇室警卫亲切地笑著鞠躬。 蓝天之下,安洁拉老师与卡尔洛坐在圆桌旁。 「好吃!」 「不要吃太多,午餐大概也会很豪华喔。」 「别管那么多,老师也吃吃看吧。」 「那我就吃一点……——真好吃!再来一些!」 「点心应该优先让小孩吃才对吧!」 「吃太多的话,会变笨喔!」 「大人都那样说!那么,大人变笨就没关系吗?」 「就是因为完全长大了,不会变得更笨,所以才叫做大人喔!」 「那些都是大人的藉口!」 「等你长大后,就会知道了!」 「谁要长大啊!」 「给我长大啊!」 正当两人一边激烈地争论,一边喀滋喀滋地吃著点心时,下一辆车抵达了。 那是琼斯汽车公司制造的大型豪华轿车,车身很长。 「呜哇,那辆车真大呀丨」 卡尔洛说。 「似乎是有钱人啊……哎呀,那种车与生长在贫穷国家的我们无缘。」 个性乖僻的安洁拉老师看著那辆车开进停车场。 从大型豪华轿车上走下来的是—— 两名保镖与六名高等学校的学生,也就是担任保镖的柯兹与莱特诺,以及第四高等学校新闻社的诸位成员。 两名大人穿著一贯的黑色西装。 虽然西装变成了质地比较薄的夏季款式,不过由于他们得把手枪放在怀里,所以他们还是得经常穿上西装外套。 另一方面,新闻社成员穿的是第四高等学校学生的正式服装—— 也就是说,他们还是穿著平常的制服。 他们从本月一号开始换穿夏季制服,也就是白衬衫搭配领带,白衬衫的右胸处印著大大的校徽。为了因应天气较凉的情况,他们也各自准备了背心、开襟毛衣、制服外套。 「欢迎光临,请让我看看你们的请帖。」 皇室警卫上前迎接他们。 「好的!请看!」 梅格从小包包中取出莉莉亚交给她的请帖,拿给对方看。 那张请帖是莉莉亚在学校内亲手交给她的,当时莉莉亚露出僵硬的笑容说: 「总觉得,各种事情都过于惊天动地了。紧要关头时,我如果快要倒下的话,大家应该会救我吧。啊啊啊啊啊……| 那番含意不清的话让梅格感到相当担心。 「那么,现在请大家先到喜欢的座位上,等候片刻。」 他们依照皇室警卫的话,开始挑选座位。他们考虑到还有更亲近的人会来,所以挑选了距离舞台不太近的圆桌。由于他们并不认识先来的卡尔洛和安洁拉老师,所以他们也与两人保持一些距离。 柯兹与莱特诺毕竟是保镖,而非客人,所以他们两人回到车子旁,在该处待命。 皇室警卫前来询问他们要喝茶还是果汁后,大家全都点了茶。 接著,桌上摆满了大量炸点心。 「闪亮亮丨」 娜塔莉亚的眼睛发出异样的光芒。 「那是什么的拟声词啊?娜塔。」 「当然是眼睛发光的声音呀——天气那么好,这里的景色又美,再加上美味的点心!这简直就是婚礼的典范对吧!」 「哪门子的典范啊。先说好,这可是大家的份喔,你可别独自吃完全部喔。」 虽然拉利对开始毫不客气地吃起点心的娜塔莉亚提出警告,不过娜塔莉亚并没有因为这种程度的警告就善罢甘休。她一下子就把眼前的盘子扫光,并要求续盘。 「吃相真是豪爽呀,这样上菜者也会充满干劲。」 皇室警卫笑容满面地端来下一盘。 尼克先是优雅地喝了茶,然后一边远望田地,一边说出这样的感想: 「啊,这真是个好地方呀。」 顺便一提,在约一个小时的车程中,他已经完美地解说了此地的历史。 「嗯,真是好茶。」 珍妮静静地品尝著茶水与点心。拉利问珍妮: 「吉·吉,你今天没拍什么照片耶?你果然有注意到『身为客人,不能给别人添麻烦』这一点对吧?」 「嗯——当然不是。」 「居然不是啊。话说回来,一开始的『嗯』是什么意思啊?」 「有趣的客人一旦出现的话,我就会毫不客气地擅自拍起照来。在这之前,我想要放松一下。风景就算了,毕竟这是我第八次来到这里。」 「啊,原来如此。」 对于已缔结婚约的两人来说,这也许能够成为将来的参考。 「两人」指的也就是赛隆与梅格。 「对于即将展开新生活的两人,这个地方似乎很不错呢!」 「对呀,亲爱的。」 「喂喂,你太早用这个称呼了吧,大家都在看耶。」 「我不介意喔,亲爱的。」 「啊哈哈,你这个小坏坏。」 大家原以为两人会进行这种甜蜜的对话,但两人完全没有那样做。 「休尔兹同学还是没有告诉你她母亲的再婚对象吗?」 「嗯,她没有告诉我详情,据说当天才会公布。」 两人一脸认真地聊著严肃的话题。 「喜帖上也没有记载名字。哎呀,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既然她本人都说不用担心了,那我们应该也不用担心吧。」 「说得也是呀。」 「不管我们再怎么烦恼,也无济于事啊……总之,稍微吃点东西吧。」 「我也要吃。」 接著,两人开始喀滋喀滋地吃起炸点心。 第三辆车也是一辆相当大的超高级豪华轿车。 该车并非琼斯汽车所制造,而是其最大的敌对公司的产品。 「喔,吉·吉,你快看。」 「唉,跟我又没关系。」 「是敌对公司对吧?」 「那么,趁现在先瞧个仔细吧。」 「什么?」 当拉利与珍妮在交谈时,那辆豪华轿车慢慢开进停车场。 「有钱人不断到来耶……休尔兹同学的妈妈到底是跟什么样的人再婚啊?」 娜塔莉亚问道。 「我非常期待之后能够跟那些人打招呼。」 尼克说。 「喂喂,你是说新郎吗?还是客人?」 「当然是双方啰。」 「诚实是好事。」 「到了!啊,这地方真棒呀!」 最先从内侧打开车门,并走下车的人是马修·赛勒斯·爱普斯坦。他今天整齐地穿著深灰色西装,系上红色领带。 他大概是去了趟美容院吧,他确实地将头发剪齐,并把头发绑在后面,脸上当然也没有邋遢的胡须。 接著下车的是一名留著栗色长发的美女,年约三十出头。她身穿淡紫色礼服,既不会太花俏,也不会太朴素,发型整理得很漂亮,头上还别著夏季花朵发饰。 「哎呀?我们是不是来得有点早呀?」 「总比迟到要好喔,尤蜜。」 该女子是赛勒斯的妹妹,尤菲蜜亚爱普斯坦。 她年仅三十多岁就担任服饰公司「爱普斯坦」的女老板。 她以前曾向维尔求婚,但却遭到明确拒绝。她为了泄愤,居然把很担心她的哥哥赛勒斯踢到湖里——她从小就很好胜,至今仍是如此,随著年龄増长,她也变得愈来愈美丽。 虽然她是此场地的租借者,但实际上只是别人借用她的名义。尽管她已结婚,不过由于丈夫并不知情,所以她把丈夫留在家中。 接著,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妇走下车,把鞋子踩在石板地上。他们是赛勒斯与尤蜜的父母,同时也 是爱普斯坦公司的前任老板与其丈夫。 两人现在都已经退出第一线,在幕后协助身为年轻老板的尤蜜。 爱普斯坦夫人听赛勒斯说出一切事情后,便微笑地嘀咕: 「想不到居然还能再次见到维尔,看来我应该会活得更久一点。」 赛勒斯耸肩说: 「老妈,你还没到那种年纪吧?」 「也是啦。不过,我很高兴喔,再加上——」 赛勒斯询问露出微笑的母亲: 「再加上?」 「还可以再次见到那位金发姑娘。啊,真令人期待。」 皇室警卫向出借名字的尤蜜表达最深的谢意后,便为一行人带路。 由于其他客人暂时还不知道维尔的事情,所以爱普斯坦一家所坐的位置离先来的那两组客人有些距离。 拉利一边从远处望著那幅景象,一边问: 「喂,尼克,那些人是谁?首都的有钱人,你大概都认得吧?若是大富豪的话,你应该全都认得吧?」 「我没有把握……不过那应该是服饰公司『爱普斯坦』的老板与前任老板。顺便一提,历任老板皆为女性。」 尼克漂亮地说出正确答案。 独自一人吃掉六成点心的娜塔莉亚说: 「喔,那就是亚瑟学长的姊姊上班的地方嘛。」 「没错,你记得真清楚呀,娜夏。」 「在吃东西时,我可是天才喔,尽管问吧。」 「那么——『如果要让世上所有人都摆脱贫困的话,应该怎么做呢?』」 尼克问道,娜塔莉亚立刻回答: 「『所有人都给我跳海。』」 接著抵达的不是汽车,而是边车。 车身由黑色与米白色这两种色调构成。这辆越野型边车搭载了水平对卧引擎,能够驱动两个后轮。 坐在左侧机车上的是身穿黑色皮夹克的特雷兹,他头上戴著类似飞行帽的安全帽及护目镜。 坐在边车上的则是莉莉亚,她身穿棉质夹克,也同样戴著安全帽与护目镜。两人皆把学校制i服穿在夹克底下。 「啊,那是特雷兹。」 赛隆首先认出他。 特雷兹去年夏天来玩时,梅格有看过那辆用来接送莉莉亚的边车,所以梅格也发现了: 「那么说来,的确如此。坐在旁边的人是莉莉亚对吧。」 拉利羡慕地说: 「也就是说,那辆边车是特雷兹的吗?真好啊。那是陆军边车的民间版,如果要买的话,可是相当贵的喔!」 「谜团又增加了。从现在开始也不迟,我们去调查吧。」 尼克如此说道。 「你还没放弃呀,你乾脆直接去问他本人好了。」 娜塔莉亚说。 「最省事的方法就是去采访他。」 接著珍妮说。 不久后,边车抵达停车场,停靠在最边缘的区域。 两人下了车,将脱下来的夹克、安全帽等暂时用不到的物品放在边车的座位上。 赛隆一边看著那幅景象,一边微微歪著头: 「休尔兹同学没有跟她母亲以及『新的父亲』一起来吗?」 「这的确很怪。」 珍妮也发现到这一点。在洛克榭,参加婚礼时没有与家人同行是相当罕见的事。 赛隆如此嘀咕后,发现坐在身旁的梅格露出僵硬表情,便这样说以结束这个话题: 「哎呀,毕竟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他们之后应该会告诉我们原因吧。」 赛隆同时也看到,走到特雷兹附近的那位接待阿姨完全没有要求特雷兹出示请帖。 莉莉亚与特雷兹首先来到梅格和赛隆所在的那桌。 「哈、哈啰,新闻社的各位,谢谢你们来参加婚礼。今日是个吉日——好痛!」 莉莉亚一开口就为了要说出奇怪的问候语而咬到舌头。 「你、你没事吧?」 梅格对她露出非常担心的表情。 莉莉亚今天的表情还是不愉快,那张双眼无神的郁闷表情与天气完全相反。 「啊,我目前没事。话说回来——」 莉莉亚站著向新闻社成员介绍自己与特雷兹。 「新闻社的各位,由于我们还没向某些人好好地自我介绍——我是莉莉亚·休尔兹,今天很谢谢大家来参加我那位莫名其妙的妈妈的婚礼。这位是来自伊库司托法的特雷兹·贝因,也是我的青梅竹马,他从今年春天开始就读我们学校。」 「大家好,在宿舍生活时,赛隆很照顾我,也简单地跟我说过大家的事,请多指教。」 为了决定「谁要先开口」以及「要如何问候对方」,新闻社成员彼此面面相觑,烦恼了一会儿。 「社长?」 娜塔莉亚说出这句话后,珍妮便站起身来。接著,珍妮请两人坐下,并开始依序介绍社员: 「我是社长珍妮,这位戴眼睛的大胃魔女是娜塔莉亚。长头发的是尼可拉斯,其实是男的。这两位则是实习军人拉利与来自斯贝伊尔的梅格。」 介绍完赛隆以外的成员后,接著大家便开始喝起茶来。 「那个!其实我有问题要问特雷兹·贝因同学——」 尼克毫不客气地如此说道。 「你真的要问啊!」——拉利虽然对尼克的惊人行动力与直率个性很感动,但他还是保持沉默。 「嗯?是什么样的问题?如果是关于伊库司托法的事,那个,在能够回答的范围内,我会回答的。」 由于特雷兹曾经多次听赛隆说过尼克是个包打听,所以特雷兹消极地说。 「哟!」 此时,有个小家伙宛如导弹般地闯进这一桌。 「莉莉亚大姊姊丨」 「什么?」 莉莉亚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她一往右转,便看到眼前站著一名身穿轻飘飘礼服的小女孩。 「好久不见!」 「咦……你是谁?」 莉莉亚夸张地歪著头,卡尔洛则用双手做出胜利姿势,然后对她吶喊: 「呜喔喔喔!我赢了!」 「什么?你是……谁……咦?啊?耶?你、你该不会是——卡尔洛?」 「嘿!答对了!莉莉亚大姊姊,好久不见呀!你过得好吗?我过得很好喔!」 「…………」 莉莉亚目瞪口呆地愣在那,位在她身后的特雷兹则轻轻举起手: 「哟!你来得真早呀。你那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另外,这件衣服很适合你喔。」 「喔!特雷兹大哥哥!制服好帅气喔!——总觉得这样看起来很像『王子殿下』喔!」 虽然卡尔洛始终是在开玩笑,但无法得知其想法的莉莉亚却一边突然站起身来,把椅子往后撞飞,,边那样说: 「啊……我知道了!这是另一个世界!」 新闻社的成员们吓了一跳。 莉莉亚大大地张开双臂,仰望著初夏的蓝天,然后大喊: 「我来到另一个世界了!——在这个世界中,卡尔洛变成女孩子,而且还知道一切秘密,以 前死去的人仍正常地活著!没错!这是梦!请让我醒来吧!」 珍妮立刻拍下了这个瞬间。 不仅是这桌,声音也传到爱普斯坦一家那桌。 「哎呀,那名正在大叫的女生是维尔的女儿吗?」 「应该是吧,她很符合我们所听到的特徵。」 母亲与女儿进行著这样的对话。 「哎呀,她当然会惊讶 啊……」 「哎呀,她当然会惊讶啊……」 坐在椅子上的安洁拉老师也同样听到了莉莉亚的叫声。 「卡尔洛那家伙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她一脸不悦地咬著点心。 「莉莉亚,冷静点!」 梅格急忙绕到莉莉亚背后,把椅子恢复原状,让她坐下。 「就是说呀,莉莉亚大姊姊!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现场的九人中,最冷静的卡尔洛说。莉莉亚看著卡尔洛,眼神宛如看到幽灵似的。此时,卡尔向她说出实话: 「我其实是女孩子喔!一出生就是女的喔!去年夏天,我没有说出实话丨」 「咦?是那样吗?这副模样……才是真正的你?」 「没错喔!请相信吧!我是女生!要证据吗?那我脱掉内裤吧?」 卡尔洛打算把双手伸进礼服下襬。 「不,别那样做,我已经知道卡尔洛是女孩子了。」 特雷兹说了那样的话来制止她。 「咦!」 莉莉亚产生了天大的误会。 「特雷兹……你……该、该不会……」 特雷兹察觉到莉莉亚之所以会产生误会的理由,并急忙大喊: 「啊!不是那样!我们只是在库梧尔兹海的岸边聊过天罢了!」 「真是有趣的组合呀。」——拉利心里那样想,但当然没有说出口。 在没有理解两人对话的情况下,卡尔洛帮特雷兹说话: 「最后我跟特雷兹大哥哥交谈时,我的秘密被拆穿了。不过,我叫大哥哥先别告诉大姊姊,因为我想稍微吓吓大姊姊!」 「啊、啊……什么嘛……什么嘛……」 莉莉亚的双肩有如喝醉般地瘫软下来。 「哎呀,大姊姊比我想像中还要惊讶啊。我觉得是男是女没有那么重要,毕竟这世界上的人都是两者之一,所以应该不用那么惊讶吧……」 在不知道他人心情的情况下,卡尔洛如此说道,然后她发现新闻社的成员们正用有趣的眼神看著她。 「嗨!我叫卡尔洛!请多指教!」 卡尔洛高高地举起右手,向他们打招呼。 珍妮又拍了一张照片。 「所以说,她叫做卡尔洛,是托尔卡西亚国的孩子。话说回来,你的本名是?」 莉莉亚一边介绍机灵地坐在她身旁的卡尔洛,一边问。 「哎呀,不用了啦,就叫我卡尔洛吧!大家请多指教!」 「……就是这样。」 卡尔洛一边不断地望著新闻社的诸位成员,一边那样说: 「各位大哥哥大姊姊果然都是有钱人对吧?有钱人平常都吃些什么呢?」 「吃这个喔!」 娜塔莉亚一脸窃笑地抓住桌上的点心。 「这个啊!」 卡尔洛也同样一脸窃笑地抓住桌上的点心。 「这种点心如果一天不吃个一千片的话,就算不上是首都的有钱人!」 「一千片!可恶,混帐有钱人!」 「哎呀,一旦成为我这种眼镜美女的话,两千片也是小意思。」 「这跟眼镜有关吗?」 「没有喔!」 「说得也是!」 两人就这样不可思议地聊开了。 「呼……」 斜眼看著两人的特雷兹因为暂时不用与尼克打交道,所以松了一口气。 梅格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莉莉亚身旁。 特雷兹迅速地让出座位。 「特雷兹同学,谢谢你。」 梅格不客气地在该处坐下,然后温柔地用贝佐语对莉莉亚说: 「莉莉亚,没事的。毕竟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些日子以来的那些日常生活都不会那么轻易地改变,请你冷静一点。」 「呜呜呜,梅格……」 莉莉亚向梅格撒娇,梅格则抚摸她的头: 「乖,没事的没事的,今天的事就交给我这个姊姊吧,我会在这里支持莉莉亚的!接下来,不管来的人是谁,我都会挡在莉莉亚前方!如果想要打倒莉莉亚的话,就请先打倒我!」 「呜,谢谢你!有梅格在真是太好了!」 「莉莉亚!」 两人紧紧地互相拥抱。 「嘿!」 珍妮看著两人,并拍下照片。 「卡尔洛,你看,女生之间的友情也是存在的!」 「嗯。话说回来,她们说的是什么语言?意思是什么?」 「不知道!」 娜塔莉亚与卡尔洛一边狂吃点心,一边交谈。 特雷兹一在赛隆旁边坐下后,便那样地对他说: 「不好意思呀,要暂时借走许特劳斯基同学了。」 「我不介意喔。或者我应该说,你不用道歉喔。」 「不,气氛难得那么好。尽管如此,许特劳斯基同学还真是可靠呀——真是帮了我大忙。」 拉利闲得发慌,呆呆地望著远处。 接著,他比谁都还要早发现那些开始出现在麦田对面的车子。 这次来了三辆车,同样都是黑色的高级车。前后两辆是一般轿车,中间那辆则是很长的豪华轿车。 不久后,三辆车进入停车场,纵向地停成一列,占据了很大的空间。 首先,有四名男子从前后两辆车下车。 他们全都身穿黑色西装,把无线电固定在腰部,左耳戴著耳机,喉咙上有麦克风。这群大概是保镖的男子开始用严峻眼神来警戒四周。 「话虽如此,毕竟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要别遭到大炮袭击的话,应该就没问题吧。」——拉利心里那样想。 那群男子包含了两名四十多岁的男子、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以及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其中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身材特别高大,体格也很强壮。 「若在军中的话,他应该是机枪手吧。」——拉利心里那样想。 另一人则完全相反,个子矮小,动作似乎很敏捷,没有破绽。 「这位则适合当侦察兵。」——拉利心里那样想。 三十多岁的男子眼神比其他人都来得锐利,身上散发出一股严肃气息。 「感觉像是格斗技专家,会使用刀子之类的武器。」——拉利心里那样想。 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给人的感觉与其他三人相当不同。他是一名身材修长的美男子,站姿很优雅。 「这名男子感觉很有气质,很适合担任贵夫人或大小姐的护卫。」——拉利心里那样想。 最后,稍微隔了一点时间后,一名女性从中间那辆车走下来。 这名五官鲜明的女子同样也是二十七、八岁,蓄黑色短发,很适合穿黑色裙子套装。 「女性保镖总是给人类似的感觉呀。不过,这个人似乎比莱特诺小姐还要可怕。感觉上,她好像已经杀过一个人了。」——拉利心里那样想。 老实说,拉利的感想全都猜中了,不过他无法确认这些事。 这名过去被称为「艾德」的四十多岁壮汉一下车后,便迅速警戒四周。 四周都是麦田,所以他所看到的净是绿色麦田中的青草。他有考虑到狙击手躲在麦田中的可能性,因此他也会使用双筒望远镜来注视四周。 另外一名曾被称为「奥塞特」的四十多岁男子反倒走向石板地,然后开始检查立刻就要来到此处的人。因为他已经拿到一份包含长相在内的客人名单,所以他正在检查是否有人混了进来。经过检查 后,目前并没有问题。 曾被称为「乌诺」的三十多岁男子对已经停下来的车子进行确认。他向车内的司机搭话,同样也透过手上的情报来进行比对,但没有发现问题。 接著,曾被称为「伊兹玛」的年轻男子——这位本名叫做贝尔斯坦凯恩的男子也同样拿起双筒望远镜来检查自己人走过的路,以确认是否有车子在跟踪他们。 听到全员都用无线电回报「没有问题」后—— 接著,中央那辆车的车门终于打开了。 那位过去曾被称为「安」,本名叫做葛拉兹·爱克善庭的女性走出车外,然后一直开著车门,让护卫对象下车。 第二个下车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男性。 这名绅士看起来年纪超过六十岁,身材修长,身穿合身的深灰色西装,拥有一双温柔的蓝眼珠,蓄金色短发,发线已后退相当多。 然后,一名年轻女子也跟著下车。 这名年约二十岁的女子将一头金色长发盘起,脸蛋白皙,拥有i双美丽的翡翠绿眼珠,身穿粉红色长礼服。 拉利隔著坐在圆桌对面的莉莉亚与梅格看到那幅景象,然后询问尼克: 「喂,你知道那两人是谁吗?」 尼克歪著头,如此回答: 「嗯,虽然我从刚才就一直在看他们,但我还是不知道。那名男子应该不是洛克榭人吧?至于那名女性,我记得我有在电视上还是某处见过她……」 那对接受护卫保护的男女开始前进,然后看了拉利他们所坐的那桌。 接著,女子似乎与某个人眼神交会,并笑著轻轻挥手。 「喔?」「喔?」 拉利与尼克左右张望,想知道女子在向谁挥手,然后发现那个人是特雷兹。 「是我的熟人,我去迎接他们。」 特雷兹对赛隆留下这句话后,便起身跑向那两名客人。 当两人走到距离圆桌约二十公尺处时,特雷兹来到两人面前。 特雷兹向两人打招呼并说了些话后,便将两人带往自己那桌。 「好!大家来猜猜看吧。那么,那两人是谁呢?」 拉利出了一个推理问题。 「…………」 赛隆立刻就察觉到,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尼克回答拉利: 「这个嘛……既然是特雷兹的熟人的话,那应该是伊库司王国的大人物吧?那位金发女子是梅莉儿公主吗?」 接著,正在和卡尔洛比赛吃点心的娜塔莉亚说: 「不是喔,梅莉儿公主的发色是黑发。别小看曾去过伊库司王国的我喔!」 「哎呀,真可惜——珍妮,你觉得如何?」 尼克把头转向旁边。 「我现在很忙。」 珍妮正在偷拍那两人。她让藏在包包内的惯用测距式相机保持在椅子旁边的较低位置,然后连续按下快门。 「他们是谁?」 拉利伸长脖子望著她那副模样,并问她。 「你也该看看新闻吧,那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耶。」 珍妮冷淡地回答。 两人愈来愈接近圆桌。 「梅格,我的知心好友呀……今天一整天都仰赖梅格吧……呜呜,我有这么好的朋友……」 此时,莉莉亚正接受梅格的安慰。 「尽管交给我吧!哎呀,艾莉森伯母是很特别的人,她肯定会好好地告诉我们理由的!」 梅格正在用贝佐语安慰莉莉亚。 所以两人都没发现特雷兹带来的那两位客人从她们后方走了过来。 直到金发女子来到莉莉亚正后方,拍了她的肩膀为止,莉莉亚都没有发现。 贝佐·伊尔拓亚联合王国内有若干个王室,成为主要王室的是目前身为联合王国最强势力的贝佐王室。 担任现今国家元首的贝佐国王有很多兄弟姊妹。不过,国王夫妇只有一名孩子,那就是玛蒂达公主。 由于贝佐王室没有「让男孩优先继承」这种规定,所以玛蒂达公主拥有第一顺位的王位继承权。因此,照这样下去的话,她就会是将来的女王,可说是一名就算在前面加上十个「超」也不足为奇的vip—— 不过,她今天却仅仅带著几位值得信赖的护卫,来到洛克榭的偏僻乡村。 两天前,他们搭乘专机从斯福列史拓斯出发。抵达洛克榭首都的机场后,她乔装住进豪华饭店。今天早上,他们从饭店出发,开车来到这里。 同行者是深受国王信赖的陆军少将埃卡西亚克罗斯。 他当然有确实准备好假的经历,除了艾莉森等人以外,没有人知道他曾经以奥斯卡·威汀顿少校的身分住在洛克榭。 担任护卫工作的是过去曾与特拉伐斯少校一起行动的特种部队菁英。 玛蒂达与前来迎接他们的特雷兹打招呼,接著她一开口就问: 「莉莉亚小姐在哪里呢?」 「莉莉亚小姐!好久不见!」 玛蒂达一边用洛克榭语说,一边从莉莉亚后方拍了她的肩膀。 「啊?」 坐在椅子上的莉莉亚听到有人在叫她,便回过头。 「嗯?」 梅格也同时仰望著斜上方。 「啊——啊啊!」 「哇哇哇哇哇哇!」 莉莉亚先是被出现在她眼前的玛蒂达公主吓到,接著又被邻座的梅格所发出的尖叫声吓到。 「啊,梅格!」 梅格就那样失去意识,倒向莉莉亚,莉莉亚则拚命扶著她。 新闻社全员出动,帮忙把椅子排成一直线,让完全失去意识的梅格躺在椅子上。为了不要让梅格著凉,他们还把娜塔莉亚与赛隆的外套盖在她的脚和身体上。 当他们在处理此事时,卡尔洛询问玛蒂达: 「金发大姊姊,你是谁?是莉莉亚大姊姊的熟人吗?」 一脸愧疚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的玛蒂达回答: 「是呀,不过我好像吓到她朋友了……」 「她只是稍微昏过去而已,立刻就会醒来的。哎呀,别在意喔。」 「谢谢你。」 接著,莉莉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边看著那两人,一边发呆。 「抱歉,她叫我不要跟你说……」 莉莉亚听到特雷兹这样说。 「…………」 至于埃卡西亚少将,他完全错过了向一行人搭话的时机,只能斜眼望著他这辈子第二次见到的孙女,坐在椅子上等待。 顺便一提,他首次见到孙女时,莉莉亚还是个婴儿。 「很棒对吧!」 当时,艾莉森特地越过路妥尼河去见他,向他炫耀莉莉亚。 「啊!」 昏倒后过了约一分钟,梅格完全睁开双眼。 她看到她的未婚夫赛隆正一脸担心地蹲在她身旁。 「啊,赛隆……」 梅格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你感觉如何?」 赛隆问道,梅格笑著回答: 「不错喔!而且我还做了一个很厉害的梦。」 「喔,是什么样的梦?」 「我梦到祖国的玛蒂达公主殿下出现在我面前,我好惊讶喔!」 梅格一边慢慢起身,抓住快要掉下去的外套,一边回答。 赛隆一边从梅格手中接过外套,一边有点过意不去地说: 「嗯,那不是梦……」 要是梅格再次昏倒的话,就糟糕了,因此莉莉亚从背后扶著坐在椅子上的梅格。 「真是难以置信……。玛蒂达公主殿下……居然出现……在我眼前……。真的是……本人……不……殿下本人……那种事……不……这是现实……」 梅格一边小声地嘀咕,一边双眼呆滞地摇晃著头部与两根辫子,看起来像个大怪人。 玛蒂达向新闻社的六名成员与卡尔洛进行自我介绍: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来自贝佐的玛蒂达。」 由于她的真实身分早已被揭穿,所以她一边慢慢地露出微笑,一边很乾脆地说出事实。 至于新闻社六名成员的反应嘛,拉利首先问其他五人: 「嗯?这是什么意思?咦?也就是说,她该不会是贝佐王室的公主殿下吧?」 「嗯……还有其他可能性吗?——没有呀。」 娜塔莉亚果然还是很惊讶,并一脸紧张地如此回答。 「嗯……天啊……我现在正见证历史性的一刻——而且,特雷兹的谜团又再次加深了……」 尼克如此嘀咕。 「…………」 珍妮默默地把手伸进包包中等待时机,打算在不冒犯他们的情况下,进行更进一步的偷拍。 「…………」 看到脸后便认出公主来的赛隆也不发一语,因为他不知道在这种场合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原来你叫做玛蒂达大姊姊呀!这名字真帅气啊!我叫卡尔洛!请多指教!要吃点美味的点心吗?」 在这桌中,毫不感到畏缩的只有她一人。 接著,坐在玛蒂达身旁的埃卡西亚少将也同样用一口漂亮的洛克榭语说: 「大家好,我是皇家陆军少将埃卡西亚·克罗斯,很高兴能够像这样跟各位年轻人见面。」 这位出乎意料的人物再次让新闻社那六人感到惊讶,由于他出现在玛蒂达公主之后,所以惊讶程度比较低。 只不过,拉利除外。 「少将!这可是超级大人物啊!」——拉利不禁想要起立向他敬礼。 「这次,我很高兴能够担任公主的护卫喔。」 「我……作了……一个梦……」 梅格一边嘀咕,一边摇头晃脑。莉莉亚一边扶著梅格,一边听少将说话。莉莉亚从没想过这个姓氏与自己名字相同的人是自己的祖父,而是把他当做「初次见面的人」。 接著,莉莉亚初次开口说: 「那个,我可以问你们两位一个问题吗?」 玛蒂达确实地点头,埃卡西亚少将则那样回答: 「嗯,你问吧。」 莉莉亚老实地问了让她搞不懂的事: 「那个——如果这个问题很不礼貌的话,我会道歉的。不过,我不懂两位为何会来参加我母亲的婚礼,虽然我和母亲的确偶然见过玛蒂达殿下……」 「你说得没错,我上次正式访问洛克榭时,我们曾见过面。」 听了玛蒂达的回答后,新闻社那五人都暂时理解她为何会拍莉莉亚的肩膀。不过,这句话并没有回答莉莉亚的问题。 埃卡西亚少将如此回答: 「我想你大概会对许多事感到很惊讶,不过我认为这些事不能由我们来说,而是应该由你的母亲直接告诉你。」, 「那样啊……我明白了,我会等母亲向我说明,谢谢。」 莉莉亚轻易地就理解他的话,并向他道谢。 「这样好吗?」 娜塔莉亚对莉莉亚那样说。 「没关系,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妈妈的言行总是很神秘,现在只是变得更神秘一些……相对地,之后我会请她说出一切。」 「原来如此。」 接著,这次轮到特雷兹向两人介绍新闻社成员与卡尔洛。 被叫到名字的人逐一起身,进行自我介绍。 「我是新闻社社长珍妮·琼斯,很荣幸能够见到殿下。我父亲是琼斯汽车的老板,他已决定今年要在斯贝伊尔设立工厂。我衷心期盼今后两国的关系会变得更加密切。」 「哇,这消息太棒了,谢谢你。」 「我叫做娜塔莉亚·史坦贝克,虽然美貌不及殿下,但我是新闻社的头号美女。我记得身为演奏家的父母两年前曾在殿下与陛下面前进行演奏,请问您还有印象吗?」 「当然!那场演奏很棒!」 「我叫做尼可拉斯·白朗宁,父母是学者。虽然我不熟悉关于斯贝伊尔的事情——但我还是很荣幸能够见到殿下。」 「彼此彼此。」 「我叫做拉利·赫本!老家是军人世家!我衷心期盼两国之间的友谊能够长存!很荣幸见到殿下!」 「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听到「赫本」这个姓氏后,曾经在首都担任过洛克榭军官的埃卡西亚少将无法再摆出那副扑克脸,并稍微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不过,此事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我叫做赛隆·麦斯威尔,母亲是冷冻食品公司的老板。母亲说过,有朝一日要到贵国做生意。能够见到殿下,我由衷地感到高兴。」 「是那个红色袋子的冷冻食品对吧,上次我有吃喔,很好吃。」 接著,轮到最后一人。 肩膀被莉莉亚搀扶著的梅格突然起身。 「我叫做做做许、许许许、特劳斯基·梅格蜜卡——」 她用贝佐语结结巴巴地那样说。 「啊,梅格蜜卡,我们听不懂贝佐语,所以这里请你用洛克榭语来说。」 娜塔莉亚如此说道。 「不过,我的洛克榭语——」 梅格感到畏缩,玛蒂达则用跟刚才一样的流畅洛克榭语来帮她解围: 「我也很想听听梅格蜜卡小姐的洛克榭语喔。」 「是,殿下!」 接著,梅格一边让双眼变得炯炯有神,一边兴奋地自我介绍: 「我叫做许特劳斯基·梅格蜜卡!健康地生长于贝佐的大地!三年前,我和家人一起搬来洛克榭生活!」 「其他呢?梅格蜜卡。」 娜塔莉亚从旁插嘴,梅格瞥了她一眼: 「其他?其他是指?」 「喂,你不是有未婚夫吗?」 「啊!」 梅格正面朝著玛蒂达说: 「位在此处的赛隆·麦斯威尔就是我的未婚夫!我俩前阵子才互订终身!」 「哇,真棒呀!」 玛蒂达露出花朵般的笑容,赛隆则有点害羞地移开视线。 接著,梅格用足以让其他人都听见的音量大喊: 「不过!如果玛蒂达公主殿下愿意雇我为女仆的话,我就不结婚了!」 过了约五年后—— 新闻社的社员们聊起了当时的事。 拉利·赫本:「我第一次看到赛隆露出那种表情,真是难得的经验啊。」 娜塔莉亚·史坦贝克:「我第一次看到梅格露出那种表情,真是难得的经验啊。」 尼可拉斯·白朗宁·「我第一次看到身分高贵的人认真地露出为难的表情,真是难得的经验啊。」 珍妮·琼斯:「没有拍下那三人的表情,是我毕生最大的失败!」 赛隆·麦斯威尔:「麦穗在初夏的风中摇曳,非常耀眼。」 梅格蜜卡·许特劳斯基·麦斯威尔:「我可是挺认真的喔。」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 梅格大声宣言后,原本最无精打采的莉莉亚第一个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梅格!这样不行喔!你不能在赛隆面前那样说啦!——啊哈哈哈哈!」 「咦!可是,莉莉亚!我这个人是不会说谎的!」 「不过呀!你只要之后再偷偷告诉公主就行了呀!啊哈哈哈!」 「是吗?——那么,玛蒂达公主殿下!之后请偷偷地雇用我为女仆!」 「不对,所以说!不是那样!啊哈哈哈哈!」 「咦?——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莉莉亚的诱导下,梅格笑了起来。接著,整桌的人也跟著两人一起笑。 大家各自笑了起来,有的人小声地窃笑,有的人则哈哈大笑。 甚至连差点被未婚妻抛弃的赛隆也罕见地大声笑: 「呵呵呵,啊哈哈哈!」 「怎么了怎么了!我也不会输喔!啊哈哈哈哈哈!」 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卡尔洛也跟著笑。 埃卡西亚少将与玛蒂达公主,以及引发这件事的梅格也跟著笑—— 十一人一起在蓝天下发出笑声。 坐在其他桌的安洁拉老师担心地说: 「卡尔洛那家伙该不会吃了什么危险的药物吧?」 坐在另一桌的爱普斯坦一家如此地交谈: 「哎呀,他们好像很开心呀。」 「年轻真好呀,哥哥你也加入他们吧!」 「尤蜜,你比较年轻吧。」 「啊,你想吵架吗?」 「你愿意奉陪到什么程度?」 五名护卫由衷地感到惊讶。 「发、发生了什么事……?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殿下喔……」 伊兹玛如此说道。 * * * 当石板地广场内充满笑声时,有两名男子一点也笑不出来。 「什么嘛?人不是已经来很多了吗?」 「似乎是那样……」 有辆车行驶在通往礼拜堂的唯一道路上,那两名军服打扮的男子就坐在该车后座。 其中一人是金斯基少校。 另一人则是担任驻外武官的上校。 两人都身穿用于参加典礼的服装。 这套用于参加典礼的礼服上的装饰比一般军服来得多,帽子与腰带也是如此。为了配备正式装备,所以左腰上有收在刀鞘内的仪式刀,右腰上则有收在枪套内的自动手枪。 坐在后座左侧的金斯基少校确认手表上的时间: 「不过,根据我的计算,我们这样已经算是提早一个小时到了……」 「就是说呀。」 两人惊讶地说,并看到熟识的特种部队成员正在进行戒备。 也就是说——玛蒂达公主确实已经抵达了。 上校一脸失望地说: 「你可以告诉我这是骗人的吗……」 「我为何要那样做?情报来源可是陆军情报部门的总部喔。」 金斯基少校惊讶地说。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啊,难以置信的事情也挺常发生的。我们也必须擦亮双眼,尽量地去观察那些看得到的事实喔,少校。」 上校悠然地回答。 * * * 「原来是那样啊,特雷兹担任了向导的工作。」 众人在圆桌旁得知特雷兹与莉莉亚为何会认识玛蒂达公主。 由于莉莉亚、玛蒂达公主、埃卡西亚少将都很清楚他们不能泄露特雷兹的真实身分,所以他们用这些绝非谎言的话来说明: 「伊库司托法是洛克榭唯一的王国,同时也是发现壁画的英雄所居住的国家。玛蒂达公主曾为了表示敬意而私下拜访伊库司托法,当时负责担任向导的人就是年龄相近的特雷兹。」 立场从以前的「遭受欺骗」变成「要欺骗别人」的莉莉亚与两人统一口径后,便带著复杂的表情望著梅格的侧脸。 「原来是那样啊……」 「…………」 莉莉亚默默地对轻易就相信这番话的梅格感到有点过意不去。 最后一辆车就在此时进入停车场。 有群人正在用双筒望远镜看著从车上走下来的金斯基少校与上校。 他们在圆形视野中看到,身穿礼服的两人下了车后,命令司机在停车场等待。 「好,这样『客人』就到齐了。」 戴著印有「帕尔库佛村·村营婚礼会场管理协会」字样的帽子的男子说。 「作战开始。」 同样戴著帽子的女子说。 「欢迎,我们一直在等你们。」 身为玛蒂达公主的护卫之一的安用敬礼来迎接走下车的上校与金斯基少校。 上校回敬礼后,便一脸不悦地说: 「你是在挖苦吗?我们所得知的时间似乎相当晚喔。本来,我们应该会远比你们和殿下都还要早抵达喔!」 不过,大概是因为他的脸型很圆,所以看起来反而有点滑稽。 「关于这一点,我们也不清楚,我们这次的行动都是依照少将的指示。」 表情冷淡的安机械性地回答。 「啊,哎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少将的官阶比上校来得大嘛。」 上校一边轻轻地挥手,一边留下这句宛如孩子闹别扭时所说的话,然后开始移动。 上校确认过下车时所戴上的帽子的位置后,便提醒身旁的男子: 「那么,金斯基少校——少将姑且不谈,你可别对殿下做出失礼的事喔。」 「那当然!毕竟在下是平民出身,毫无显赫背景。」 「也就是说,请避免说出那样的话。」 「是……是的!」 这两名军人为了问候那些阶级与地位都远比自己来得高的人,便开始前进。 两人走到莉莉亚等人所在的那桌后,上校代表两人进行问候: 「不好意思,在大家畅谈时打扰各位!非常抱歉,我们来晚了!」 上校与金斯基少校各自做出敬礼动作,报上姓名。由于此处位在洛克榭,所以两人特意使用洛克榭语。 在场的人各自做出不同反应。 玛蒂达公主与埃卡西亚少将当然认识或听过这两人,并分别说了这样的话: 「上校,好久不见。金斯基少校,初次见面。」 「欢迎你们,请别在意晚到的事,是我们太早到了。」 在第四高等学校的学生中,有三人认识上校。 「啊,是上校先生!」 梅格起身如此说道。 「喔!是许特劳斯基家的大小姐!真是奇遇啊!」 上校著实惊讶得睁大眼睛。 梅格对玛蒂达说: 「我在洛克榭首都的同乡会上与上校见过很多次面!」 「是那样啊。」 玛蒂达点头表示理解。 另外两位认识上校的学生是赛隆与拉利。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喔!是你们呀!」 上校确实记得他们两人,并笑著说。 身旁的金斯基少校,以及梅格以外的该桌客人都一脸不可思议看著这幅景象,并询问他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上校简单扼要地说明: 「他们两人以前曾将一名『迷路的斯贝伊尔国民』带到大使馆来。当时,我想要直接向他们道谢,于是与他们见了面。真是太巧了。」 听完这番话后,其余的社员们,也就是珍妮、娜塔莉亚、尼克,便了解这件事。 此事就是去年夏天马克·梅铎老师所引发的「弟弟监禁事件」。 该事件促使了现在这个新闻社的 成立,同时也是梅格与赛隆之所以会缔结婚约的起因—— 在哈奈特侦查员的调查下,此事件原本会迎向「没有人会得到幸福」的结局。 在赛隆的提议与梅格的斡旋下,他们让那个人到斯贝伊尔大使馆避难。当时,在背后进行各种准备工作的就是这位军人。 接著,上校向埃卡西亚少将问了一个他无论如何都要问的问题: 「阁下——现场的气氛似乎很热闹呀,大家刚才在聊些什么事啊?」 「嗯,虽说是偶然,但大家都对能够见到殿下感到很高兴喔。」 「原来如此,那真是好事啊。」 听完这番话后,上校与金斯基少校得知,在这里,他们就算在客人面前公布玛蒂达公主的身分也无妨。 埃卡西亚少将进一步地帮他打圆场: 「今天不谈严肃的话题喔。突然邀请你们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呀。」 「哪儿的话,我感到非常荣幸喔!——不过,我内心有个疑问……」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要问『这是什么人的婚礼?』对吧,毕竟我没有告诉你们。」 「是的。」 「这是主角的主意,所以我们只能那样做。你们立刻就会知道答案了。」 「我很期待。」 「嗯,这桌已经没有空位了,去空的那桌吧,我也一起加入老人组好了。」 埃卡西亚少将一起身,便开始带著刚来的两人往空桌子移动。 此时,少将留下了这句话给玛蒂达: 「失陪了——殿下,请随意。」 「『校长』与上校和少校坐在中央那桌。」 乌诺发出的无线电讯息传入其他四人耳中。 特拉伐斯少校的前部下正在进行警戒工作,别名「安」的爱克丝负责停车场,其他人则以两人一组的方式,一边在设施四周巡逻,一边戒备。 接著,他们确认过此地区的危险度很低后,当然还是一边警戒,一边用无线电来对话。 首先,别名「伊兹玛」的凯恩用一贯的轻松语调说: 「上校想必感到很不可思议吧。一般来说,他应该想不到『大小姐』会来参加洛克榭民间人士的婚礼。打高尔夫的计画泡汤了,他肯定很不高兴。」 接著,走在他身旁的壮汉艾德则罕见地清楚问道: 「不过,我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神秘的维尔』会是何方神圣呢?」 凯恩耸著肩膀嘀咕说:「天晓得。」 位在其他场所的奥塞特按下无线电通话钮,如此说道: 「话说回来,今天的新娘艾莉森·休尔兹前洛克榭空军上尉并非只是洛克榭军的帮手,她应该也是特拉伐斯少校的恋人吧?」 「真好呀。」「也许吧。」「嗯。」 男性们各自说出感想。 奥塞特询问那位大概知道此事的人: 「爱克丝,你觉得如何?」 面对此问题,女子按下喉咙上的通话钮,冷淡地回答: 「也许是,也许不是,答案肯定是两者之一。」 男性们开始嘀咕。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讨厌那家伙。」 「真是个铁娘子呀。」 这些话当然没有随著电波传入她耳中。 凯恩转换话题: 「那位关键的特拉伐斯少校至今仍行踪不明,大概会一直被当成死人吧。有人相信他真的死了吗?」 大家依序回答。 「也许是那样啊。他这次只是单纯的出差,很难想像他会装死。特拉伐斯少校若要装死的话,应该会处理得更好,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奥塞特非常平静地说出感想。 「不管是谁,一旦遇到空难的话,还是会死吧?」 乌诺回答。他的生死观也跟一般人不同,发言时完全不会提到「悲伤」、「遗憾」等字眼。 「我深深地相信他还活著,我希望那个人还活著这世界上。」 艾德说出这句崇高的话。 最后,曾将特拉伐斯少校视为父亲的敌人,并一直对他怀有恨意的爱克丝那样说: 「我不认为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也许会突然出现在这附近喔。」 接著,无线电中出现一名爱克丝以外的女性声音: 「你们立刻就会知道答案。」 「呃?」「嗯?」「咦?」「啊?」「什么?」 正当五人皆感到很惊讶时,这名突然阆入理应极度保密的通讯线路中的神秘女子继续说: 「不需要警戒了,全员都回到舞台前。这是命令,指令代码『覆盆子』。」 最后,只有四张桌子有客人坐。 第一桌坐的是爱普斯坦家一家四口。 由于卡尔洛没有回来,所以安洁拉老师独自坐在第二桌,持续享用点心与茶水。 埃卡西亚少将带著上校与金斯基少校坐在只有男性的第三桌。 最后那桌最热闹,总共坐了八名第四高等学校的学生、一位公主、一名孤儿女孩。 有个男子从舞台旁边注视著这幅景象,并说出那样的感想: 「这幅景象真是独特啊,他们应该不会再次齐聚一堂了吧。」 男子身穿西装,头上戴著印有「帕尔库佛村·村营婚礼会场管理协会」字样的帽子,没有蓄胡子。 「哎呀,只要有人也在这里举办婚礼不就行了吗?」 戴著相同帽子的女性在他身后如此说道。 「啊哈哈,你说得没错。」 男子笑著说,露出洁白牙齿。 不久后,他看到四名西装打扮的男子与一名女子走了过来。 他们全都一脸惊讶地一边环视四周,一边依照神秘女子的指示,走到可以看见舞台的位置。 他们刚好站在埃卡西亚少将他们那桌的旁边。 第二十二章「结束就是开始」 「大家,让你们久等了。」 拿著扩音器的男子一边如此说道,一边出现在舞台上。 坐在圆桌旁闲聊的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向他。 位在那里的是一名看起来四十几岁的高个儿男子。他留著一头清爽短发,容貌端正,没有蓄胡子。 「接下来,新郎新娘即将登上舞台!」 许多事情同时发生。 首先,独自一人坐在圆桌旁的安洁拉老师嘀咕了一句: 「真是奇怪的婚礼。」 第四高等学校学生、公主、孤儿所坐的那桌气氛很热烈,公主问了学校的事情,梅格她们则回答问题。 听到男子的声音后,梅格开心地说: 「啊,终于要开始了对吧!洛克榭的婚礼真是奇妙啊!」 「不,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婚礼喔。」 娜塔莉亚立刻回答。 「是那样吗?」 梅格一脸意外地说。 「宛如像是某种事物的发表会似的……有什么目的呢……?」 赛隆说出这样的感想。 拉利看到出现在舞台上的那名男子的长相后,便如此嘀咕: 「嗯,我好像有在哪里见过那个人……」 身旁的尼克则说: 「该不会是……?不,怎么可能……?话虽如此……?」 尼克在脑中反覆推敲该男子的真实身分。 「要是有把长焦镜头带来就好了……」 珍妮拍下男子的照片。 爱普斯坦一家坐在圆桌旁聊天。 「那名男子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吗?哥哥。」 「是啊,跟我之前见到的模样相比,他给人的印象有很大差异啊。」 「之后要好好介绍给我喔。」 「当然——不过,对方已经结婚啰,这点你也一样。」 「傻瓜,我是要谈生意啦。我想要把昂贵的大衣卖给造访我国的富裕人士,我会说『这是此处才买得到的特制品』喔。」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我的妹妹啊。」 在埃卡西亚少将等三名军人所坐的那桌,上校说出那样的感想: 「婚礼终于要开始。哎呀,这场婚礼真是奇妙啊。」 「如此一来,就能知道那位『神秘的维尔』是谁了。」 金斯基少校怀抱著期待,如此说道。 埃卡西亚少将微笑地对两人说: 「你们两位可别太惊讶喔。」 站在舞台上的男子持续拿著扩音器进行广播: 「请大家到这里来集合。介绍完两位主角后,我们会准备些许时间让大家畅谈。」 听完这些话后,原本坐著的人都同时站了起来。 人们在石板地上行走,聚集在舞台前。担任护卫的斯贝伊尔军特种部队的五名成员也混杂在其中,所以总共有二十三人。 由于舞台很狭小,所以舞台前挤得满满都是人。 男子看到客人们走近后,便放下扩音器,直接开口说: 「很好,谢谢大家。」 大家走近舞台后,便清楚地看到那名男子的脸,有的人已经认出他是谁。 首先是隶属于斯贝伊尔军特种部队的五人。 由于他们在岁末年初时曾去过伊库司托法,而且在当时也见过这名男子,所以他们都很有把握。 「喂……咦……」 凯恩惊讶地嘀咕。其他男性们也发出惊讶声: 「为什么?」 爱克丝一边望著似乎毫不惊讶的埃卡西亚少将的侧脸,一边如此嘀咕: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我认识那个人喔,我有见过他。」 旧塔莉亚小声地说,身旁的尼克也一脸难以置信地说: 「我也是喔……我终于确定他是谁了。不过,我完全不晓得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咦!尼克,他是谁呀?」 拉利问道。 莉莉亚也发现到,他就是今年元旦跟她一起搭飞机出门的那个人。 「喂喂,为何?为什么?他怎么会?」 莉莉亚接二连三地追问站在她身旁的特雷兹。 「天晓得……」 特雷兹装傻。 「啊,真是的!要叫妈妈说明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莉莉亚逐渐地恢复往常的朝气。 梅格没有察觉他是谁。 她更在意的是站在她身旁的玛蒂达公主殿下。梅格望著公主的美丽侧脸,沉浸在温馨的幸福氛围中。 比起他是谁,赛隆更在意梅格的侧脸,而且也同样沉浸在幸福中。 在早已知道答案的埃卡西亚少将身旁,上校没有吓得让身体或脸蛋变圆,而是睁大双眼: 「天——天啊……为何……为什么……?」 金斯基少校当然也察觉到了,并小声说出他的绰号: 「『英雄先生』……」 直到刚才为止,都一直戴著印有「帕尔库佛村·村营婚礼会场管理协会」字样的帽子的男子—— 这名很乾脆地将长发剪齐,并剃掉所有胡须的男子如此地自我介绍: 「我是担任今天司仪的卡尔·班奈迪!」 「啊!是发现壁画的英雄!」 此时,包含到最后才察觉其身分的拉利在内,在场所有人都得知眼前的男子是谁。 「接下来,我要介绍今天的主角丨」 接著,这名身为举世闻名的英雄,即使成为本日主角也不足为奇的男子如此说道后,大家部静了下来。 「首先是新娘——艾莉森·威汀顿·休尔兹女士!」 班奈迪迅速地挥手,指著舞台左侧,也就是客人视角的右侧。 大家看到女子走出来后,便发出轻轻的欢呼声。 站在那里的是…… 「妈妈……」 莉莉亚看到自己的母亲身穿纯白结婚礼服。 艾莉森将一头金色长发盘起,别上白花发饰,让一双蓝眼珠闪闪发光,身上穿的不是军服,而是纯白礼服。 「让大家久等了!」 活泼到一点都不像新娘的艾莉森露出一贯的笑容,快步地走出来。 「喂——走太快了喔!」 被称为「伴娘」的随行未婚女性慌张地跟在她后头。 这位伴娘是一名黑发少女,身穿鲜明的橘色无袖礼服,手里捧著颜色一致的花束。 看到那样的艾莉森后,大家各自说出感想。 「好漂亮……」 卡尔洛嘀咕了一句。 「她果然还是很漂亮呀。随著年纪增长,她变得愈来愈美了。」 爱普斯坦夫人说。 「哇!那就是休尔兹同学的母亲吗……?真是个美人呀。」 拉利发出欢呼声。 「你也试著把头发留长如何?那样可以突显出你那头难得的金发喔!」 珍妮严厉地那样说。 「真是位……美女呀。」 上校感叹地说。 「我就说吧。」 埃卡西亚少将简短地回答,给人的感觉宛如他的女儿受到称赞。 「啥?」 上校歪著头。 「我似乎曾在某处……见过这个人……?」 金斯基少校悄悄地说。 「欢迎新娘子登场!」 「英雄先生!谢谢你!」 艾莉森走到班奈迪身旁后,便轻轻拥抱前来迎接她的班奈迪,展现两人的好交情。 此时,站在后方等候的伴娘少女被两名主角的光芒掩盖,没有受到瞩目。 知道那名少女是谁的特雷兹与玛蒂达公主当然什么都没说。 「那位大姊姊跟特雷兹大哥哥长得好像,他们是双胞胎吗?·」 只有卡尔洛一边看著伊库司托法公主,一边小声地说出正确答案,不过谁都没有听见。 「那么,接著就请新郎登场吧!」 班奈迪说。 「咦!」 莉莉亚突然抖了一下。 「…………」 特雷兹悄悄地伸出右手,抓住莉莉亚的左手。 「咦?什么?」 莉莉亚望著特雷兹。 「没事。」 特雷兹一边握住她的手,,边如此说道。 「什么嘛,没事啊……是吗、是吗。」 莉莉亚回答,也没有甩开他的手。 「嗯,没错。」 特雷兹突然露出微笑。 「既然你那样说,那就应该没错。」 莉莉亚也微笑说。 接著,两人同时转向前方。 班奈迪在台上进行宛如政治家般的演说: 「我想应该有很多人都不知道新郎是谁吧!没错,为了要在这里公布此事,所以在这之前,我们完全没有对外公布!因为我们想要让大家感受这份惊喜!对大家来说,今天肯定会成为难忘的一天吧!」 「英雄先生真起劲呀……」 拉利嘀咕了一句。 「接下来,我很荣幸能够介绍这位新郎!『神秘的维尔』——维尔赫姆·休尔兹!」 休尔兹? 由于刚才班奈迪曾介绍过艾莉森的全名,所以不知内情的新闻社成员们、上校、金斯基少校,以及安洁拉老师都感到疑惑。 只不过,由于「刚好跟同姓的人结婚」这种罕见的可能性并非为零,所以并没有人将这个疑问说出口。 有两个人从舞台右侧,也就是客人视角的左侧走出来。 其中一人是直到刚才为止都,直假装成婚礼会场工作人员的女性,也就是菲欧娜。 另一人则是身穿黑色小晚礼服的男性。他把拐杖夹在两腋下,让左脚腾空,慢慢地行走。此人就是维尔赫姆·休尔兹,或称为特拉伐斯少校。他戴上新配的眼镜,头发梳得很整齐。 接著,客人们清楚地看到他的长相后—— 由于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所以大家的感想都不一样。 「嗯,他似乎很有精神呀。」 赛勒斯·爱普斯坦如此嘀咕。 「他果然还是好英俊喔!」 他的妹妹依依不舍地说。 「哎呀,他变得一表人才了啊丨」 爱普斯坦夫人湿著眼眶说,宛如在参加自己儿子婚礼似的。 安洁拉老师说了一句: 「他不是我的菜呀,我喜欢的类型是狂野肌肉男。」 卡尔洛也只说出这样的感想: 「左脚受伤了吗?」 赛隆、梅格、拉利、珍妮、娜塔莉亚、尼克——新闻社那六人也没有感到特别惊讶。 「是那个人吗?」 「似乎是个温柔的人。」 「他受伤了吗?」 「姑且还是先照张相吧。」 「他有戴眼镜呀。」 「像个学者似的。」 大家充其量也只会这样想。 不过,娜塔莉亚随后就发现那名女性是「法兰契斯卡女王」,引起大家一片哗然。 莉莉亚·埃卡西亚·寇拉松·威汀顿·休尔兹面无表情地说: 「啊——什么嘛——原来是那样啊。」 莉莉亚面无表情地愣住约三秒钟后—— 莉莉亚看著这名她过去一直称他为「特拉伐斯少校」的男子在法兰契斯卡女王的陪同下走出来。 「呵丨」 接著,莉莉亚轻轻地露出微笑后,便用只有特雷兹听得到的音量嘀咕: 「妈妈这个大骗子……快给我得到幸福吧!还有,爸爸也是……」 「…………」 一直握著她的手的特雷兹瞬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确实地松开她的手。 「没事的。」 「那是怎么回事!干得好呀!真不愧是少校!太棒了!」 凯恩非常坦率地将惊讶表现在表情与声音上。 另一方面,身为特务的艾德、乌诺、奥塞特三人曾接受过严格训练,无论何时都会彻底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什么!」「啊啊!」「天啊……」 三人全都忘了这一点,或者是做不到这点,然后发出愚蠢声音,露出可笑表情。 「…………」 爱克丝也跟他们一样,瞬间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克榭人……?如此一来,父亲是……何时……?咦……?」 接著,爱克丝陷入无法进行警戒的状态,只是一味地呆呆站著。 「特拉伐斯少校……」 金斯基少校只说了这句话,便呆呆地张著嘴。 「…………」 身旁的上校也吓得张大嘴巴。 埃卡西亚少将用毫不愧疚的语气对吓成那样的两人说: 「不好意思呀,没告诉你们这件事。」 接著,少将说明了真相: 「特拉伐斯『前』少校也拥有洛克榭的公民权。在他服役期间,此事当然是高度机密。这次,他以洛克榭人的身分举办了婚礼,艾莉森·休尔兹原本就是他的妻子喔。也就是说,在形式上,他们重新举办了正式的婚礼。」 「……阁下。」 上校用软弱无力的软趴趴表情呼唤少将。 「什么事?」 「该怎么说呢,你这个人真是坏心啊……」 「嗯,抱歉啦。」 「既然特拉伐斯少校平安无事,你就应该赶紧告诉我们嘛……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上校的圆脸露出难过表情,埃卡西亚少将则微笑说: 「怎么了,这不像你呀,你不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吗?」 「大概是因为我也上年纪了吧……」 「彼此彼此呀——要是以前的话,我大概不会同意这种宛如拍戏般的计画吧。」 「这么说来,此计画不是阁下安排的啰?」 「不是我,负责此计画的终究是那些年轻人,也就是特拉伐斯少校与休尔兹女士,以及英雄先生与法兰契斯卡女王陛下喔。」 「这场惊喜派对是我们怎样都学不来的。」 正当老人们在温馨地聊天时,金斯基少校的脸色变得苍白。 上校斜眼瞥了宛如病人般的金斯基少校一眼后,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对他使眼色,要他离开此处。 「抱歉,阁下。我们两人要稍微失陪一下,我们最后再去向他们两位致意就行了。」 「那样啊。」 埃卡西亚少将没有特别留意这件事,目送两人背影离去。 新郎新娘从台上走下来后,便被客人们包围,接著大家开始闲聊。 金斯基少校与上校背对著那些人在石板地上前进,走到停车场的卡车背后。 「金斯基少校,你怎么了?脸色很差喔。」 他们处在连车上待命的司机们也看不到的位置停下脚步后,态度稳重的上校便对一脸惊慌失措的男子说。 「抗压性这么低的话,将来你会干不下去喔!嗯?」 「可、可是……没想到、没想到 特拉伐斯少校居然还活著,而且还以这种方式出现……」 「很出乎意料吧?」 上校从下方伸长脖子望著他,然后这样问。金斯基少校低著头点头说: 「是……」 「所以说,你不能说那种话,也不能露出那种表情。」 上校耸著肩,感觉像是要说「真是的」,接著又指著金斯基少校腰际上的手枪皮套。 那是穿著典礼用正式服装时,会佩带在右腰上的九毫米口径手枪,弹匣内装了十三发子弹。 「毕竟机会难得,你可以用这个喔。」 「什么!你是叫我引咎自杀吗?」 金斯基少校抬起头,面露怒色。 「不是喔,你别误会啊。」 上校温柔地对他说。 接著,上校将右手放在金斯基少校的左肩上,用力一抓,宛如要将整个肩胛骨捏碎似的。 上校在和蔼可亲的圆脸上露出微笑,并说: 「即使你自杀,也无法解决任何事情——所以,接下来,你要去杀死特拉伐斯少校喔。」 「什么!」 「你应该办得到吧?很简单喔。接下来,你只要走进那些正在闲聊的人群中,一边向他打招呼,一边在极近距离朝他脸上开三枪就行了,朝胸部开枪也行喔。」 「什、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怕什么?为了谋杀他而叫人设置炸弹的人就是你吧?这件事跟你当时所做的事有什么差别吗?你明明已经让那三名无辜的空军将士受到牵连了。这次的目标只有他一人喔,你如果不在这里杀死他的话,他们就会白白牺牲喔。」 「不、不过……要在众目睽睽之下……」 「没问题的,我会立刻出手帮你,我跟你一起去吧。你一开枪后,我就会立刻将你制伏,所以你可别乱动喔。接著,我会大喊:『别杀这家伙!我有事要问他!』」 「…………」 「如此一来,你就会在大使馆地下的禁闭室舒服地度过几天。然后,我会说『根据精神鉴定 的结果,他的精神出现了异常,必须将他遣返回国,进行治疗』,这样你就能和行李吊牌一起回国。在玛蒂达殿下面前扮演凶残之徒,反而对我们有利。你应该懂吧?」 「…………」 「如果让特拉伐斯少校继续活下去的话……我们的行动全都会白费。即使祖国遭到洛克榭臭麻药的污染也无妨吗?你有听到阁下说的话吧?特拉伐斯少校这个男人甚至拥有洛克榭的公民权。今后,他应该也会继续运用门路来非法贩售大麻吧。」 「…………」 「要是他那样做的话,事情会变得如何?想要阻止祖国遭到麻药污染的话,这是最后的机会。日后,我只要提出特拉伐斯所做的所有坏事来当作证据,就能够恢复你的名誉。就连阁下也会认同此行动是正确的吧。」 「…………」 「你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吗……?哎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么,由我来下手吧?——如果 你愿意把我从禁闭室中救出来的话,那样做也无妨喔。」 「…………不……那种事我办不到……我没有那种力量……」 「我想也是。既然如此,我们彼此都应该去做能力所及的事啊!此刻,我们应该展现出对于祖国的忠诚!」 「是、是的……」 「金斯基少校。」 「什么?」 「要确实杀了他喔!接著,在那之后,你可别自杀喔,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是……」 从台上走下来的艾莉森与维尔两人首先问候的是爱普斯坦一家。 「维尔!好久不见!啊,真是的!你那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爱普斯坦夫人抱住维尔。 「母亲大人!接著换我!」 接著,尤蜜将母亲推开,抱住维尔。赛勒斯对身旁的艾莉森说: 「不好意思呀,今天就让让她们吧。」 艾莉森露出微笑,接著又对赛勒斯说: 「在伊库司托法时,谢谢你帮我保密。还有,旅行前,也谢谢你让维尔留宿!」 「喔?——啊啊!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不客气!」 两人热烈地谈论起将近二十年前的事。 维尔简短地向赛勒斯与其父亲问候,并握了手。 接著,艾莉森与维尔来到大国的公主面前。 「殿下,各方面都让您担心了。」 艾莉森如此说道,然后低著头,抓起礼服裙襬,做出优雅的问候姿势。 「我已经从父亲那里得知详细经过了,我们可以之后再聊。」 玛蒂达用有点冷淡的表情和语气如此说道,接著又突然露出微笑。 「我大概会打扰到你和你女儿的谈话吧。」 玛蒂达一边那样说,一边离开该处。 留在该处的是埃卡西亚少将,以及被特雷兹往前推的莉莉亚。 「去吧,莉莉亚丨」 莉莉亚站在埃卡西亚少将左侧,正面望著维尔。 埃卡西亚少将则望著站在自己正前方的女儿。 金斯基少校一边走在石板地上,一边用右手确认枪套位置。 他已经先在卡车旁装好了子弹。 他只要从枪套中拔出手枪,解除保险装置,扣下扳机就行了,整个过程只需一秒钟。 他走向聊个不停的人群中。 走在他身旁的上校的脚步声听起来非常大声。 「那个……」 莉莉亚一边轻轻挥手,一边对这名至今已见过好几次的男性说: 「好久不见!」 接著,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维尔也无法立刻回答她。 「一样喔……」 站在莉莉亚身旁的埃卡西亚少将抢先如此说道,并在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微笑。 「一样?」 莉莉亚询问站在身旁的老人。 「啊,完全一样。我见到好久不见的女儿时,她也是那样对我说。」 「是那样吗?」 「嗯,而且我的女儿——」 埃卡西亚少将把视线从孙女转移到女儿身上。 「是的!那个人就是我!」 艾莉森眨起右眼,竖起右手拇指,用右手比出跟结婚礼服完全不搭的胜利手势。 「什么?咦?——少将先生是妈妈的父亲?」 「正是如此。」 「没错喔。」 祖父与母亲接连回答她。 「…………」 莉莉亚面无表情地默默愣了约三秒钟后,突然露出宛如花开般的笑容,扑向埃卡西亚少将的左手臂。 「爷爷!」 「啊?」 「因为,你是爷爷对吧?」 「是没错啦……」 「真高兴能够见到你!我们去对面聊天吧!」 艾莉森、维尔,以及在后方关注事情发展的特雷兹都愣住了。 「那么,事情就是这样!我要和爷爷去约会!」 莉莉亚抱著祖父的手臂,大步跨出步伐,宛如要逃跑似的。 「哎呀,不好意思啰。」 脸上毫无愧疚之色的埃卡西亚少将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去。 「咦、咦……?」 「咦?」 维尔与特雷兹一边面面相觑,一边嘀咕一句。 「嘿,两位被甩的男人。」 艾莉森毫不留情地调侃他们。 维尔突然无力地垂下头: 「我觉得很对不起她喔……」 艾莉森仿效莉莉亚对她父亲所做的事,轻轻地抓住维尔的左手臂,然后说: 「哎呀,从今以后,时间多得是喔——只要我们还活著的话。」 「听好了,别突然开枪喔。一开始要稍微聊一下,接著,当双方聊得很融洽后,便趁他本人与周遭的人都不注意时动手——对了,我会适时提出天气的话题,就把『今天的天气真适合举行婚礼啊』这句话当成信号吧。」 金斯基少校一边听少校说话,一边前进。 「我明白了……」 他在二十公尺前方的人群中发现下手对象。 情况对他很有利,身为vip的埃卡西亚少将已离开对象身边,玛蒂达公主也不在。 负责护卫工作的五人过于老实,只会在人群外侧进行警戒。 「…………」 金斯基少校继续往前走。 「大家!我要介绍我的爷爷!」 莉莉亚把埃卡西亚少将拉到新闻社那六人以及和他们聊得很融洽的玛蒂达身旁。 「咦?那样的话,他就是艾莉森伯母的妈妈?」 梅格惊讶地如此说道,接著又改口: 「说错了,是爸爸才对。」 「事实上,是那样没错,其中有许多复杂的理由。今天能够像这样与孙女见面,我真的很高兴喔!」 在年轻人的包围下,埃卡西亚少将如此说道,并用左手抚摸莉莉亚的头。他从之前的伟大军人变成一名只是很疼爱孙女的爷爷。 如果有人问到「他过去曾被称为威汀顿少校」这类事情的话,他当然打算全力蒙混过去,而且他也为此准备了能够让人理解的谎言。 拉利既不知道艾莉森的从军经历,也不晓得莉莉亚那个非常长的全名—— 另外,拉利也无法将此人与已过世的祖父告诉他的那个关于列司托奇岛纷争的逸事联想在一块。 「大家都有看到吗?我可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的校长喔……只是个平凡的老头嘛。」 站在客人们最外侧持续进行警戒的凯恩用无线电说出感想。 「原来他也会露出那种表情呀。」 艾德说。 「明天会下雪吗?还是会下长枪呢?」 乌诺发表感想。 「真想拍下这一幕。」 奥塞特说。 「…………」 安不发一语地继续警戒四周。 「…………」 由于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事,所以她依然保持沉默。 她只看到上校与金斯基少校正要走回来。 「哟,维尔,你被女儿甩了呀!」 班奈迪与菲欧娜一起走近维尔背后,拍了他的肩膀。 「如此,来,我们就是『爸爸友』了。」 班奈迪一边高兴地用贝佐语说,一边在没有胡子的端正脸孔上露出笑容。 「既然婚礼都办了,我真想把母亲大人也叫来啊。」 艾莉森说。特拉伐斯·拉蒂亚并没有出现在现场。 「哎呀,毕竟她无法离开村子进行长途旅行啊。」 维尔话一说完,菲欧娜便拿起挂在脖子的相机先帮他照了一张相,那台相机是终于寄来的最新型单眼相机。 接著,菲欧娜一边卷底片,一边说: 「那么,你们就在『未来之村』再举办一次婚礼吧!我也想去那里看看。」 「好主意!」 艾莉森起劲地说。 「要等到维尔的脚伤治好后再办!于是,维尔就会抱著我出场!」 「饶了我吧。」 「哎呀?之前我可是背过维尔喔。」 「那么,出场方式就这么说定了,摄影师就由菲来担任。」 「了解!又需要新的相机了。」 「咦?」 上校与金斯基少校来到正在闲聊的四人身边。 「…………」 「哟,死人!你居然给我复活了呀!」 上校笑嘻嘻地说。 「上校,真是让您担心了。」 维尔也笑容满面地回答。 「伤势如何呀?」 「只剩骨折还没痊愈。」 「慢慢养伤吧,毕竟你已经没有工作了!」 「因为我把工作硬塞给大家后,就辞职了,我对金斯基少校也感到很抱歉。」 金斯基少校一脸僵硬地站在维尔面前,向他敬礼。由于维尔杵著拐杖,所以他只有轻轻地点头回礼。 「特拉伐斯少校……虽然我不清楚内情,不过看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谢谢,让你担心了。在大使馆工作的大伙儿还是老样子吗?」 「没问题的——只是在跟前任相比时,我会觉得有点没面子。」 「金斯基少校,你也许跟我不同。不过,对于今后的两国关系而言,你是必要的人材喔。」 「不敢当。」 默默地听著他们谈话的班奈迪突然如此说道: 「哎呀?担任接班人的少校先生……我们之前有见过面吗?」 「咦?没有。」 金斯基少校虚伪地回答。 「上校,我可以跟少校聊一会儿吗?」 维尔问道。 「当然可以。」 上校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便笑著回答。 维尔稍微点头致意后,将视线转向金斯基少校: 「我有件工作想请你帮忙。由于我已辞去大使馆的工作,所以这不是命令,而是请求。」 「什、什么样的工作?」 金斯基少校一脸诧异地反问,维尔回答他: 「有个斯贝伊尔人把洛克榭首都的麻药走私到祖国,我想抓住他。」 「什么!」 金斯基少校脸色一沉。 原本很紧张的可怕表情变成带有怒气的表情。 「很遗憾地,我没有查出犯人。而且,我已辞去军职,无法继续追查此案。」 「…………」 金斯基少校静静地将右手靠在腰上,也就是枪套正上方。 接著,上校—— 突然转变话题: 「话说回来,今天的天气真好,真适合举行婚礼啊!」 金斯基少校用右手掀开枪套的盖子。 当他的右手握住手枪的握柄时,维尔也同时那样说 「拜托你了喔,鲁涅。」 「…………」 金斯基少校握住枪套内的手枪后,便停止动作。 时间宛如静止般。 身体像是结冻似的。 维尔继续说: 「我真的很高兴你当时愿意保持沉默,你的决断拯救了这个世界。」 金发少女。 蓝色制服。 特鲁托基地。 卡尔·班奈迪。 所有事情连接在,块后,记忆苏醒了。 在金斯基少校内心中,以本名担任二等兵时的记忆—— 转眼间就苏醒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是当时的冒牌亲卫队准卫!」 金斯基少校双手抱头大叫。 他的右手没有握住手枪。 「没错——好久不见啊,鲁涅·波可洛特先生。」 维尔说。 「啊啊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当时帮我们带路的士兵!哇!好久不见!」 艾莉森高兴地大喊。 「我也想起来了!隔年,我曾以特种兵的身分待过绿岛 喔!当时我也有见到你喔!对吧!对吧!」 班奈迪也高兴地说。 维尔说: 「虽然我很早就发现了,不过我没有说出来。不过,由于我无论如何都想把这句话告诉你,所以我刻意说出了实情。」 「你想、想说……什么……?」 「一句很短的话。『希望你能相信我。』」 「…………」 金斯基少校慢慢地放下双手。 他无力地垂下双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身旁的上校大喊: 「今天的天气真适合举办婚礼啊!」 金斯基少校没有动手。 他的手一动也不动。 金斯基少校慢慢地把头转向左边后,便在该处与满脸通红的上校眼神交会。 「…………」 金斯基少校默默地摇头。 「这家伙真令人伤脑筋呀。」 上校一边如此说道,,边从自己的枪套中拔出手枪。 在上校把枪口朝向维尔前,金斯基少校采取了行动。 如同在埃卡西亚学校内所学到的那样,他用力地把双手撞向手枪的棱角部分,将手枪从上校一的手中拧下。 一瞬间,他便让弹匣从位于自己手上的手枪中掉落,接著又拉动滑套,拆掉名为滑套卡榫的零件与滑套本身。 他的动作可谓神速。 一颗子弹与手枪零件接连掉落在石板地上,发出冰冷声响。 「什么……」 上校顿时哑口无言。 「我会去调查。」 金斯基少校以宛如刀刃般的尖锐眼神望著上校: 「调查出把麻药走私到祖国的真凶是谁。」 「…………」 上校默默地咬紧白齿。 维尔撑著拐杖,往前走了一步。 「那么,这个给你。」 一个小胶囊掉在金斯基少校张开的手上。以药物来说,这个银色胶囊显得很大,胶囊内装的是缩微胶片。 「这里面有许多关于『我走私了麻药』的证据,虽然那些证据当然是伪造的,不过可以用来调查出『是谁伪造的』。我希望你把这份资料当成证据,我在斯福列史拓斯的总部首次打开胶囊时,已确认过这份资料是真的。」 「请让我使用这份资料。」 金斯基少校紧紧握住胶囊后,只回了这句话。 「我们不能在这里继续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会带上校回大使馆。」 金斯基少校说。 「那么,我希望你能带约三个人一起回去。」 班奈迪说,并高高地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开始转动。 下一刻,正在从事警戒工作的爱克丝等人耳中再次听到神秘女子的声音: 「艾德、乌诺、奥塞特三人请移动到特拉伐斯少校身边。指令代码『橘子』。」 「你有听到吗?」 「嗯。」 位在附近的艾德与乌诺如此交谈,开始依照指示行动。位于稍远处的奥塞特看起来也正在朝同一地点移动。 「到底是谁呢?居然连指令代码都知道。」 「天晓得。」 「可恶!居然让我做这种工作!」 刚才用无线电进行通讯的那名女子松开通话钮,如此嘀咕。 此处是礼拜堂内的高窗旁。 两名女子正透过这扇被更换成单面反光镜的窗户来眺望舞台前方。 「新人真是辛苦呀。不过呀,你的资质相当好,很值得培养喔。」 中年大婶高兴地如此嘀咕。她是两人当中的其中一人,也就是伊库司托法的资深皇室警卫。 「那当然!有朝一日,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女王,所以在那之前,我会拚命地锻炼自己的身手!给我好好记住喔!」 另一人是把无线电的麦克风缠绕在喉咙上的年轻黑发女性。 「不错嘛,不错嘛。那么,等姑娘你变得能够独自对付我们所有人时,就随时放马过来吧, 新来的克蕾儿小姐。」 这名被资深皇室警卫那样揶揄的女性是今年刚上任的菜鸟皇室警卫——克蕾儿·尼希特。 「艾德、乌诺、奥塞特,请接受我的指挥,现在立刻把上校带回大使馆。」 金斯基少校带著尖锐眼神下达命令。 三人先是露出宛如差点要说出「你是谁?」般的表情。 「你们不必听他的命令,我一个人回得去!」 虽然身旁的肥胖男子满脸通红地如此说道,但金斯基少校不予理会。 金斯基少校下达指示,叫壮汉艾德站在上校正后方,把上校带到车上,其余两人在上校两旁戒备。 依照见解的不同,有的人会认为那些人是在严密护送上校。 金斯基少校捡起掉到地上的手枪零件,交给班奈迪。 「根据情况,我之后会找你问话。」 接著,金斯基少校留下这句话给维尔后,便迅速转过身。 「啊,有件事忘了说。」 在跨出步伐前,他想起了一件事,又转过身说: 「恭喜你结婚!」 金斯基少校坐上那辆满满都是人的车子后,车子便驶离停车场。 正当维尔等四人目送那辆车离去时,一名眉开眼笑的老人走到他们身旁。 「结束了吗?」 老人如此问道。 「姑且算是吧。」 听到女婿这样回答后,埃卡西亚少将满意地点头说: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要做什么事呀?爸爸。」 艾莉森问,其他三人也露出想要知道答案的表情。 看到他们的反应后,埃卡西亚少将回答: 「喂喂!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举办婚礼啰!」 在身兼司仪与见证人的班奈迪与菲欧娜的主持下,舞台上的新郎与新娘继续说出结婚誓词。 「喂,莉莉亚。」 特雷兹一边看著这场终于变得正常的婚礼,一边对身旁的少女说: 「我想要拚命地念书,考上首都的大学。」 「很好呀,我会为你打气喔!」 莉莉亚露出完全变得开朗的表情,高兴地回答。 「然后,当我年满二十岁时,我一定会找到答案!」 特雷兹把拳头靠在现在没有戴在身上的坠饰的位置上,断定说。 莉莉亚回答: 「答案?——什么的?」 在露出苦闷得要命的表情的特雷兹身旁数公尺处,可以看到梅格一边仰望著舞台,一边兴奋地说: 「这场婚礼太棒了!」 「嗯。」 面无表情的赛隆露出世界上最幸福的表情后,梅格便突然提出这项话题: 「话说回来,对大家来说,特雷兹同学的真实身分应该已经无所谓了吧?」 「嗯?啊,大家应该已经不在乎他是不是刺客的子孙了。」 「太好了!喂,赛隆——我未来的丈夫。」 「……什么事,梅格?」 「我有一个秘密还没告诉你。」 「…………什么样的秘密?」 接著,梅格轻轻地把嘴巴靠向身旁赛隆的右耳: 「其实……我的祖先许特劳斯基一族拥有刺客的血统。」 「啊!」 「不要告诉大家喔!父母告诉我,虽然这只不过是我们家的历史,但还是不能告诉别人。」 「我明白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喔……」 听完梅格的耳语后,赛隆一边望著她那张靠得很近的脸庞,一边半开玩笑地问: 「那么,你的动作果然很敏捷吧…………?」 「你觉得呢?」 梅格一边如此说道,一边以周遭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的敏捷动作—— 轻轻吻了赛隆的嘴唇。 后记 大家好。 我是作者时雨沢惠一。 《那片大陆上的故事》终于来到下集了。 没错,就是下集。 因为很重要,所以我要写两次。 如果你在书店内突然翻到这页(因为不会透露剧情,所以我毫不在意),并惊讶地说出「下集?我连上集都还没看耶!」这句话时—— 上集应该就放在下集旁边,所以我希望你能先看上集。 因为这套书只有上下两集,所以要是出现「中集」之类的话,请容我说一句:「笨蛋,那家伙就是鲁邦!」 那么,后记要开始啰。虽说是后记—— 老实说,我想说的事几乎都写在上集的后记中了,所以没有东西可以写在这儿。我的点子全都用完了! 因为如此这般,所以当我东思西想,烦恼该写些什么时,这篇后记的截稿日就到了……来不及了…… 正当我因为首次没有赶上截稿日而发愁时—— 天啊!一位女神居然闪闪发光地出现在我面前。 「你好,惠一先生,我是截稿日的女神。」 「真的吗?我明明没有打电话给你!」 「你掉的是这篇『金后记』吗?还是『银后记』呢?」 「后记还有分成金或银吗?金后记的话,就是一张稿纸,银后记的话,则是五张稿纸吗?」 「请不要吐槽这一点!那样做会导致对话无法进展下去。」 「对不起——不,女神大人,我掉的是极为普通的后记。」 「原来如此,你真诚实呀——话说回来,你说你的后记很普通?你凭什么那样说?」 「女神大人,你好像变了一个人耶。的确,我的后记被人说过『很怪』、『有病』、『不正经』。」 「老实说,这三个词不是都一样吗?」 「不过,我自认是认真在写的!」 「哎呀,如果只是动口的话,当然想怎么说都行啊!」 「怎么这样!我认为我拿到的版税也包含后记的部分啊!」 「警察先生!时雨沢在这里!」 「为什么要报警?我觉得我明明说了很棒的话啊!——话说回来,女神大人,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你掉的是这篇『金后记』吗?还是『银后记』呢?」 「我不是说『都不是』了吗,我只是认真地在思考后记的未来。」 「虽说世界很广大,但也只有你会那样想吧……」 「请不要露出那种宛如迈向新大陆般的远望眼神!还有,请回去吧,或许我应该说,给我滚回去!」 「你好大的胆子呀,居然敢对我这个女神那样说!」 「你的言行举止已经不像个女神了,如果有人从这页开始看的话,应该会吓一跳吧!」 「哎呀,如果被当成本文的话,就不得了啦。」 「这部作品中没有出现女神。」 「女神在下集中会以维尔的双胞胎妹妹的身分登场喔!」 「那种新设定并不存在!」 「在此,我要详细地阐明至今仍被重重谜团包围的维尔出生之谜喔。毕竟是完结篇了,现在不说,何时才要说呢?」 「不,不用了,因为那方面的设定我没有想太多。」 「话虽如此,但是在《艾莉森》的初期原稿中,你有描写过维尔的父母拋弃维尔时的情况对吧?由于风格不适合,所以删掉了。」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在这十年的岁月中,连作者都快忘了这件事!」 「维尔的父亲在拋弃他时,曾说过『老婆,你别哭啊!这孩子会在这里学习、成长,最后会和金发碧眼的青梅竹马一起拯救世界!我能够看到一切过程!《那片大陆上的故事》就是从此时此刻开始的!』对吧。」 「是是!这位女神在说谎喔!他父亲才没说过那种话!他父亲只是对一直不说话的维尔感到害怕,并把他当成『废物』,所以才会拋弃他。」 「是那样吗?呵呵呵。」 「你是打哪儿来的政治家啊?」 「岂有此理!我可是女神喔!——后来,收留维尔的穆特女士曾对他的父母说:『你们丢下 的是「金维尔」吗?还是「银维尔」呢?』」 「我已经搞不懂你在说啥了。」 「两个维尔赌上了自己的灵魂,进行正面对决。《艾莉森》的初期设定就是这种热血故事对 吧?」 「没错没错!我认为『艾莉森不知道该选金还是银,于是便丢硬币来决定』的那一幕也是最精采的部分之一喔——没有那种设定!」 「多谢你这番装傻加吐槽,我该回女神之国了。」 「嗯,请滚吧。等等,那个古怪的国名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个净是女神的国度,你有意见吗?」 「由于我想像不出来,所以我可以让奇诺与汉密斯前往该国吗?还是让师父与弟子去?」(注:出现在时雨沢的另一系列作《奇诺の旅》当中的角色。隐性行销) 「别那样做,尤其是师父。」 「我要忙著写下集的后记,所以请你别再出现了。哎呀,毕竟这是系列作的最后一个故事了,所以你就算想出现,也没机会出现了。」 「就是这一点喔!明智君!」 「我叫做时雨沢。」 「就这样让故事完结真的好吗?华生君。」 「我叫做时雨沢。」 「你不觉得内心有疙瘩吗?」 「什么疙瘩?」 「我指的是,你心中没有留下遗憾吗?像是『虽然写完了最后一个故事,但某些角色还是无法登场!我还有想写的故事!我想写宛如大家一起去旅行般的全明星篇续集!』之类的。」 「呃!」 「你还没写长大后的卡尔洛在洛克榭境内旅行的故事。」 「咕呼!」 「你也没写过莉娜与库尔特这对可能成为新情侣的两人在高等学校中的故事对吧?」 「啊!」 「你也没写过以列司托奇岛纷争为背景,描写斯贝伊尔军高速艇大显身手的军事小说。」 「咳!」 「你也没写过泰洛尔先生的淡淡初恋故事。」 「不,那种故事就免了。」 「时雨沢呀……你听得到吗……?我现在……正在……直接……向你的内心……诉说……时雨沢呀……你真的……对这一系列作品……没有遗憾了吗……?」 「我听得很清楚喔。哎呀,说没有遗憾是骗人的,毕竟此系列已经写了十年以上。如果时间和机会都允许的话,我还想再写些什么喔。」 「好,我取得你的承诺了!时雨沢会继续写下去!」 「你是恶魔吗?」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女神喔!今后,小说的女神大概也会继续保佑你吧。」 「如果是『大概』的话,那我不需要。」 「接下来,请你对一路追随此系列的大家说些感谢的话吧!」 「怎、怎么不知不觉就来到结语部分了? 不过,这真的是最后最后的感言了…… 从《艾莉森》开始,时间已过了十一年。 愿意看完《那片大陆上的故事》这个系列的各位读者,真的很谢谢你们。 尽管我总是被截稿日期搞得焦头烂额(写长篇小说远比写《奇诺の旅》来得辛苦!),但我认为我之所以能够走到这一步,还是得归功于愿意说出「说好的续集呢?」这句话的各位读者。此系列就这样暂且告一段落。 由于故事最后给人一种「 完全结束了!」的感觉,所以我完全不确定更进一步的续集会变得如何。 为了不让大家空欢喜,所以我无法做出像《梅赛》最后一集的后记那样的宣言。 最后,我想说的只有一件事!这些日子以来,真的很谢谢你们! 接下来才要阅读本文的人请尽情地享受吧!」 「招呼打完了吗?——那么,我们走吧?」 「这是什么情形?宛如我接下来要去自首似的。你不是女神吗?」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女神喔!你掉的是这篇『金后记』吗?还是『银后记』呢?」 「都不是!从今以后,我也会以普通的后记为目标!」 「是吗,请加油喔……页数的进展似乎还过得去,我就在此告辞了。」 「不准再出来!」 「呵,你可别忘了喔……当你的后记赶不上截稿日时,不管几次,我都会出现喔……」 「哇!」 所以说,这就是这次的后记。 二〇一三年五月十日  时雨沢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