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crowMan & FairyLolipops》 序 网译版 转自 动漫东东-轻文事务所 图源:hentai(感谢轻之国度大神的图源) 扫图:yukira、失误小忍(彩图) 修图:速水伊织 作死:笔君 昨天,或许有谁把扫晴娘挂倒了。 教人思索这种不着边际的东西,全都怪那太过蛮不讲理的天气。 「……去他的天气预报」 外面拍打窗户的雨点,一刻比一刻激烈。玖堂卓巳乘上巴士后不知深深地叹了多少口气。 从中午开始急遽性情大变的天空,大概在二十分钟前,终于大动肝火。正要离开学校时,虽然还算不上瓢泼大雨,但挥洒的雨量实在不容忽视,这让卓巳下定决心,搭乘此前一直回避的巴士回家。 然而现在看来,卓巳只觉放弃信条做出不合自身作风的选择,是一个令自己痛恨的失误。 太松懈了。这因为常年以来的烦恼的种子,最近很安分。 可话虽如此,如果天气预报能稍微可靠一些的话,照理说也不会遇到这种麻烦。明明说了今天全天,全国范围都是晴空万里。真一场残忍的背叛。 「……停不下来啊,可恶」 在人挤人的巴士中,卓巳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咒骂。他并非有意识的压低音量,只是单纯因为气息奄奄,喉咙无法正常地震动。 上巴士仅仅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他的身体状况不断恶化。 这和晕交通工具不太一样。乘上巴士的确是问题的导火索,卓巳犯起头晕恶心另有原因。并且,如果这个状态一时持续下去的话,问题将愈发严重。 与其用烦恼的种子来形容,不如说这是一顽疾。与其说这是一顽疾,不如称它是坏毛病。长期蚕食着卓巳精神的不适,「还没到么」「还没到么」迫不及待地催促着『那一瞬间』。 十分钟。虽然今天好不容易坚持了十分钟,但就快无法承受了。 「库……!」 灾难的开端,是耳边微微响起的怪声。 唧唧、唧唧,某种金属物件相互摩擦的声音。 声音听上去,酷似螺丝插入角度存在偏差,然而强行拧上所发出刺耳噪音。是强行插入导致彼此的沟槽相互磨损,雄螺丝和雌螺丝发出悲叹之声。 『螺丝的悲鸣』——卓巳用这个名字称呼这个,不知从何时起在脑中忽现的幻听。 如以往一样,纵然不明正源的焦躁在心头膨胀,卓巳依旧努力对其置之不理。他忌惮着其他乘客的目光,小心不让感情露骨地浮现在脸上。不过,急遽上升的不悦指数,已经让他无力抵抗。 不只限于车,对卓巳而言,称作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形同受戮。 引擎的低吼声。摩擦路面的轮胎。咯吱作响的橡胶。粗暴排放的废气。刺眼而闪烁的各种灯光中,好似喇叭跑调的鸣笛声—— 这些来自巴士的,毫无活性的气息,令卓巳倍感厌恶。 无论何时都是如此。成为人类帮手的物件们的主张,随时逼迫着卓巳,迫使脑中的螺丝发出悲鸣。 机械。 不论巴士或是交通工具,从高端产品,到原始用具。 人类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切冠以机械之名的物品,对于卓巳而言,都会成为幻听的导火索。在这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中,这可谓是致命的障碍。 「……、库……」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 无数的无数的『螺丝的悲鸣』堆叠在一起,化作愈发无法无视强大噪音。 今天又多了一段痛苦的时光,感觉搞不好会导致神经衰弱。 一味忍受的时间不断持续,巴士总算接近了家附近的地方,卓巳忍不住按下了蜂鸣器。虽然还有离家更近的车站,但卓巳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 卓巳拖着狼狈不堪的身体下了车,背后的巴士关上车门,悠然驶离。而后,开始合唱的『螺丝的悲鸣』也夏然而止。 不过,身体状态无法立刻恢复。卓巳无可奈何地在车站的长椅上坐下,一时调整起呼吸。虽然天公不作美,然而侥幸的是,巴士站设有雨檐。 雨声会将黏在耳朵深处的悲鸣冲刷得干干净净。 卓巳虽然不喜欢被弄湿,但挺喜欢雨的。 因为雨水能将杂音从世界抹消掉,唤来平静的心情。 冷静下来之后,卓巳已有余力环顾四周,流盼之际是一派宁静的住宅街。而就在此时,视野中混入了出乎意料的异物。 车站有位先到的客人。 是个女孩。 女孩初中生体型,显眼的打扮甚至让卓巳不可思议,为什么之前没有注意到她。轻飘飘的头发是蜂蜜色的,皮肤如香草冰激凌一般雪白。一眼就能看出,她不是日本人。她好像公主一样,穿着带有多重荷叶边的长裙,不知为何,背上背着一只叼着钟的大鳄鱼。不对,是鳄鱼形的背包。 女孩在卓巳身边,十分端庄地坐着,身体一动不动,凝视前方。她的侧脸如人偶般静谧,出众的容姿,却仿佛化作静景的一部分浑然天成。 似乎感受到了卓巳的视线,女孩忽然转向他。 被她水灵灵的翠绿色眼睛在近处凝视,卓巳强烈地畏缩起来。卓巳不假思索的东张西望,慌慌张张打算在长椅上移动,然而抢在他行动之前, 「hee haw?」 女孩如唱歌般讲道。这句好似模仿鸟儿鸣啭的短语,卓巳不理解是何意思。大概,是某个国家的问候吧。明明不去理会就够了,可卓巳也条件反射地作出回应 「he、hee haw?」 「嗯,hee haw。真是个好天气呢」 令人吃惊,她的回答是流利的日语。卓巳抬头看看天空,不禁倾首。 「……好天气?」 「雨是恩泽之兆。必须开心才对。你,讨厌雨天么?」 「谈不上讨厌……」 卓巳畏畏缩缩地同意后,女孩「真的么?」开心地笑起来。 此前所怀的印象骤然一变,好似傲放在过季时节的向日葵一般露出笑容。随后,卓巳的心跳不明缘由地开始加速,不由自主地用手按住制服的胸口。 「诶嘿嘿,我们很合得来呢?燎可不行哦?她每次下雨就一大堆抱怨。说什么讨厌头发因为湿气变重。你觉得呢?」 她说起话来断然算不上口若悬河,然而脱节的话语一股脑地向自己扑来,卓巳免不了一时混乱起来。 「诶?那个……燎?」 「燎是我的死党。刚才去便利店买伞了,可是迟迟没有回来,正好有点无聊呢。燎路痴的本事可厉害着呢」 这个女孩之所以会独自在车站避雨,似乎是出于这样的缘由。 「这个嘛……怎么说呢。很辛苦吧?」 「嗯。不过,偶尔空等一下也不错哦。毕竟这样,还能得到奇迹般的相遇」 又是脱节的话。卓巳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少女。 「……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台词,我觉得应该挑一下对象再讲哦」 「为什么?感受到奇迹的,难道只有我么?现在,我的心头小鹿乱撞」 「小题大做了吧。我们只是偶然坐在了一起」 「没有这种事哦。所有的相遇都是奇迹。只不过,奇迹有好坏之分」 「…………」 现在的状况很奇怪,这一点无可争议。 和刚刚遇到的,连名字都不知道女孩,为什么聊起来了呢。虽然深知自己走上了对方的步调,然而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强烈的鼓 动声很烦人。世界禁锢在雨帘之中悄然沉寂,然而唯独卓巳的心脏忙不迭地敲打着闹钟。热度不知不觉间攀上脸颊,自己会不会感冒了呢? 亦或者,自己也感受到了奇迹么? ——卓巳在脑中的一隅思考着这样的问题。 「——认定了」 在没有对话,短暂的相互凝视之后,女孩突然发言。柔美的表情骤然一变,唯有轻轻一声细语脱口而出。那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奇妙的触动了卓巳的心。 「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心情」 「???」 「心里痒痒的,不知为何,好想「哇~」地大喊飞奔出去的心情。我觉得,妈妈很早以前说过的『确信』,大概就是『这个』。嗯,一定是这样」 她依旧罗列着卓巳无法判断,意义不明的辞藻。可卓巳隐隐约约能够明白,眼前的她,刚才似乎下了个重大的决定。 「所以,我认定你了」 什么?——没有问出来。正确来说,是没有时间问出口。 回过神来的时候,女孩天真无邪的脸庞已经逼近卓巳的脸,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苦楚而怯懦的味道在口中弥漫。 相触的唇吹弹可破般柔软,激烈的颤抖着。 并非害怕这个行为,而是害怕不被接受——女孩子的心意,原原本本的传达了过来。 还需要什么为什么?此刻,卓巳决定要接受一切。 怀着不想让女孩受伤的坚定的心,将众多疑问和动摇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不去理解自己这轻易的容许代表什么,在无意识间做出了一个选择。 随后,眼皮之外爆发出光辉。 睁开自然闭上的眼睛,眼前展现出难以置信的幻觉。仍旧与卓巳双唇相触的女孩背上,生出了一对耀眼的光芒。 那是一对教人联想到玻璃工艺品的,嫩绿色的蝶翅。 鼓动的声音停止了。连雨声也消弭了。整个世界无限趋近于无声。 在这样的感觉中,因震惊而变得无法动弹的卓巳, 咔铃—— 听到来自莫名而遥远的地方,迄今独怅悲鸣的螺丝,头一次出了美丽契合的声音。 那是奇妙的五月一日。 是被妖精掳走的日子。 第一章 晴转雨男,局部伴有妖精 「——于是,结果就连对方的名字都没弄清楚?」 对事情的始末做完说明之后,她沉默了足足好几分钟,如此说道。 她叉着手,用的是诘问的语气,手指不耐烦地敲击自己的手臂。少女敏锐的察觉到,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她总是怒气冲冲的,但从少女的经验上来说,这次的愤怒来势汹汹。而且是最高等级,换言之就是『大发雷霆』。 是这么让人生气的事情么?少女一边思考着这样的问题,一边拼命寻找借口。 「诶、诶嘿嘿……怎、怎么说呢,之后羞得要死就……」 「所以,做了之后直接脚底抹油了?」 她转过头。以非常自然,但又十分不出所料的动作。 「……令人吃惊」 「那~个,对哪方面?」 「所有啊!」 她重重地拍向桌子,继而表情颦蹙,揉搓着发红的手掌接着讲到 「……你啊。有好好认清自己的立场么?」 「嗯,姑且」 「就是姑且才伤脑经啊!来到日本之后,为什么接连不断的引发问题啊!?」 「事出意外啊。被赫尔曼发现,也未必能一口咬定全是我的错啊」 「也对。这得怪我将你独自留下。你擅自溜出宾馆也好,稀里糊涂地到处乱逛结果被保守派的家伙发现也好,因此无法在宾馆里容身,被迫在公园里露宿一宿也好,全都是我的错。虽然拜其所赐,于是你就在简陋的爱情旅馆里潜伏了,这也是我的错对吧?是,我明白」 舌锋毫不间断。少女不擅长把话说的很快,所以稍稍有些羡慕她。 「结果最后,就和陌生男人突然接吻了?你又不是新上路的过路魔!脑袋里真的在想什么啊!?那个叫做『玩过走人的关系』啊!?」 感、感觉这个发音好帅气——应该是这样的心声表现在脸上了吧。少女被恶狠狠地瞪着,连忙收起表情。真是可怕的不得了。 「……总而言之,必须找到你『确信』的对象呢。快的家伙一星期左右就会开始进阶了,得赶快呢。他的特征呢?」 「嗯~就是」 少女手指戳着下巴,回忆起白天遇到的少年的脸,立刻笑了出来。 〇 世上没有后悔药。或者说,事后诸葛亮。 玖堂卓巳脑海中浮现这些谚语,是在第五节课的数学课上。 粉笔黑板上如滑行般跃动,教室里发出富有规则的声音。数学老师的板书,今天也工整得令人惊讶,虽然书写很流畅,但散发出说不出的神经质。 不过卓巳幸好坐在靠窗户最后的位置,遑论笔记本,就连教科书都没有打开,所以这一切都无关紧要。其他的同学们基本上也是半径八两的上课态度,对老师散发着困倦气息的公式讲解充耳不闻。虽说私立叶乃宫学园姑且是升学型学校,但成为高中生才一个月,似乎没多人会从这个时期开始刻苦学习。学生生活还很长,所以重要的是拿捏好张弛的分寸。 卓巳撑着脸,呆呆地眺望天空。 黄金周刚过,五月六日星期三。天气晴。 不知是不是受到气候变暖的影响,这些天热得脱离常识。 准得不得了的天气预报,今天也主张全天放晴。可是,正因为准得不得了,所以卓巳又在心底祈求预报错误。 因为,雨是恩泽之兆。 「………………」 蠢毙了。 卓巳觉得,这一点也不像自己。可是,不管像不像自己,从五天前开始一直盘踞在内心深处的阴郁之情,无法像现在的天气一样豁然开朗。或许事情就是如此,只是无法接受。 世上没有后悔药。事后诸葛亮。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和这些有点不一样吧? 总之,真的蠢毙了。 「……玖堂同学。给」 邻桌的女生拍了下肩膀,将笔记本上撕下来揉成团的纸向卓巳递了过来。在那个方向的第三个座位上,损友伊泽启太挥挥手。卓巳打开笔记纸, 『最近,车站有奇怪的老爷爷出没哦。知道么?』 上面写着莫名其妙的信息。字写得很烂。 『老爷爷基本上都很怪的』 随手写上之后再次将纸揉成团,直接扔向了启太。纸团画出平缓的抛物线,命中损友的鼻子。这力道的控制,就连卓巳自己都觉得十分绝妙。众人向他投去兼有好奇与责备的目光,然而卓巳自然对此不屑一顾,视线再次放回窗外。 卓巳对奇怪的老爷也不感兴趣。 卓巳感兴趣的,只有那个五天前在车站邂逅的,奇妙的女孩。 「我说你啊,刚才究竟啥意思?」 刚一下课,启太便飞快地冲上去抱怨。大个子皮肤黝黑加上无忧无虑的表情,不由让人联想到亲切的熊。他和卓巳从小学起就结下了孽缘。 「你才是,刚才那怪模怪样的字条?」 「是羽羽根市的都市传说」 「瞎扯。我一丝风声都没听到」 「不,是真的。就在最近不久」 最近不久的事情能否称作都市传说,这个疑问先且保留。 「哼哼,你似乎不知道呢。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我心肠好吧?」 说实话,卓巳对此当真毫无兴趣,不过也深知不听启太讲的话,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无力把持的倾诉欲,正是那惹人生厌的自我彰显欲的写照。 「……好吧。我知道了。我听。于是,那个奇怪的老爷爷是什么?有多怪?如果你自曝那其实是你家爷爷的话,我会非常开心的」 「我不开心!」 「那我就更开心了。好了,继续吧」 「咦?啊、啊啊……喔。嘛,我也是道听途书,具体的不太清楚哦。据说那个老爷爷玩cosy到处乱逛」 「穿的是女仆装么?」 「咋可能啊。应该像这样,gentlemen!的感觉吧」 men是复数形式,不过嫌麻烦就没吐槽。 「具体上呢?」 「穿着无袖长外套和圆顶礼帽,似乎还戴着单片眼镜。虽然是外国人,但国语说得特别溜,初中部还有女孩被他搭过腔。我听小优说的,也和你说过么?」 「没说过。那个呆脑瓜,就算了解到什么事情,在和我说话的时候也基本忘掉了」 叶乃宫学园的初中部在籍的妹妹,虽然很喜欢赶时髦但,但基本是三分钟热度,所以才让人伤脑筋。 「——不过,的确很异想天开呢。于是,其他显著的特征呢?」 「没了。就这么多」 「既然这样,那不过就是个服装奇葩的可怜老头吧。别管他算了」 cosy一定是他晚年唯一的乐趣。虽然希望他能分分时间地点场合,但既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就不足以成为谈资。只是卓巳不禁心想,又是外国人啊。 「哇~,超冷淡。你这家伙真不来劲啊」 「陪你聊这种没营养的话题我已经够尽本分了。好了,马上就要打铃了」 「噢。——啊,对了。放学后要不要随便逛逛?去游戏中心吧」 还是饶了我。——卓巳心想。只是和启太随便逛逛倒无所谓,但游戏中心可不是个好地方。要是去了那种满是机械的场所,卓巳搞不好会晕倒。 「……不去打台球么?要不去打壁球」 你还真喜欢不带电的游戏呢。——说罢,启太回到自己的座位。也就表示ok了。启太似乎没有察觉到卓巳只能玩模拟游戏的心情。这也难怪,毕竟卓巳没有对任何 人提及原因。如果说出来的话,自己一定会被怀疑脑袋有问题。 卓巳叹了口气,在桌肚里摸索。第六节课是古文。坦白说,这是他不擅长的科目,但也是今天最后一堂课。一想到这里,卓巳便觉得轻松起来。总之眼不见,心不烦,干脆睡过去的了。卓巳不想再郁闷下去了。 他找到古文书,若无其事的抽出来。 「——!」 课本上有什么东西。 不,是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弄不明白。毕竟只有一眨眼的功夫。不过,似乎看到有某种微小的生物从课本的封面上飞快转移,逃进了桌肚子。 是虫子么?不过感觉尺寸又太大了。大概有拇指那么大。而且,形状感觉也不像虫子。 对呀。刚才那,与其说像虫子,不如—— 「……怎么会。不可能的吧」 卓巳打消愚蠢的思考,弯下腰在桌肚里子寻找。试着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后,又把空空如也的桌子里面不留死角的检查了一遍,果不其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奇怪的生物根本不存在。果然是眼花了。 卓巳放下心来,同时五味杂陈。最近,这类的幻觉很多。继持续不断的幻听之后又出现了幻视,最终连自己的感觉都变得不能相信了。 而且就在不久前,还目击到了女孩背上长出了『奇妙的东西』。虽然当时很惊讶,但最后还是把它当成了错觉。品尝到的那段超尘脱俗的时光,恍如离奇的幻想,无法联想到其他东西。 ——我认定你了。 那样的一句话在脑海中重现,卓巳不知不觉地用手指轻触嘴唇,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他连忙看看周围,幸好没人察觉到自己刚才的举动。 受不了,这究竟怎么了。又不是思春期的女生。 尽管从年龄层面上无法否认,可卓巳果然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风格。总觉得在各种事情上都在空忙活。 放学后,卓巳按照预定和启太上了街。 在学校附近的拉面店轻轻松松地填饱肚子之后,又一路闲聊去往车站附近的闹市区。随着喧嚣的逼近,卓巳立刻开始厌倦。 这座从市中心乘电车出发不到一小时便能达到市内任何地方的羽羽根市,是面朝太平洋,较为广阔的沿海都市。拥有气派的港湾设施,填筑地上也正在进行新经济圈建设之称的某项大规模工程。企业来往同样目不暇接,一来到商业街,便会得到栉比鳞次的高楼群充满威慑的欢迎。大概半年以前,某会社放飞了宣传用的飞艇,甚至在学校中掀起了一些话题。总而言之,羽羽根市就是发展的如此蓬勃。 以前明明还是遍地农田,然而历经了这几年,感觉目睹闲适风景的机会已急遽减少。卓巳身为地道的羽羽根人,对此感到一抹寂寥。 卓巳一本正经地做着毫无意义的思考,走入了建在离大街不算近的杂居公寓。这里的二楼有台球店,但鲜少人知道。是个不错的好去处。所以狭窄的店内空荡荡的。 「呼呼……今天赢的一定是我!我要打败你,卓巳!」 不知来势汹汹的启太是不是进行过秘密特训,事实上相较以前的确善战不少。 然而,最终获胜的依旧是卓巳。不是卓巳自夸,他打台球确实很拿手。虽然不如妈妈直授的将棋那么厉害,但绝非随随便便的挑战就能击败的半吊子技术。 不过,从实力差距来考虑,卓巳应该赢得更无悬念才对。让对决出乎意料地陷入险境的,不是别的,正是对决中在视野中晃来晃去的『影子』。 卓巳明白那不是虫子,数量也只有一两个,算不上混乱。 虽然在启太面前故作平静,内心却依然接近恐慌。 不妙。症状在恶化。幻觉看起来竟然如此逼真,保不准已经病入膏肓了。不,自己眼中的,真的是幻觉么?话说回来,细节太过真实了。『那些家伙』究竟是什么? 「啊~,可恶。怎么都赢不了啊」 启太对汗毛倒竖的卓巳不加理会,一边收拾球杆一边轻浮地说道。 「好嘞,让我一雪前耻!下面去运动中心,打壁球吧」 「……算了。我有点不舒服……回去了」 「咦,真的么?——啊,这么一说,看你脸色确实很差啊,要不要紧?」 启太满不在乎地担心卓巳,卓巳回以生涩的笑容。仅是如此,卓巳已经竭尽全力了。在收银台付了两小时的费用后,二话不说离开了店。刚一走出杂居公寓回到大路上,街上的喧嚣便瞬间袭来。视野的一端依旧有无数的影子不时闪现,令身体状况以几何级数的速度开始逐渐恶化。看到卓巳这个样子,就算启太表情也变得严肃,少有的献上关怀,想将卓巳送到家。不过,卓巳坚持拒绝了启太的提议。情况不能言明,只能拒绝他的好意。 「……真的没问题么?」 「没问题的,别担心。我想是感冒了」 留下仿佛支离破碎的语言,就这样道别了。卓巳态度冷淡,只因他已经没有余力去照顾启太的感受。回过头去,只见启太一边纳闷一边远去。 在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时,卓巳总算解除了身体的紧张。 突然间,天旋地转,脱力感仿佛带走了脚下的落足之地,膝盖以下几欲崩落,只得以手扶壁勉强站定。 好想吐。眼睛好晕。脚下也空荡荡的。 即便如此,卓巳依旧挤出力气向前迈进。他想尽快去往安静的地方。他觉得这样一来,在视野边缘匆忙乱窜的气息也会消失。 在路上来往穿行的行人携带的手机、游戏掌机、ipod的电子音让卓巳产生无法忍受的不悦。明明是极其细微的声音,在卓巳耳中却不明原因地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走过游戏中心前面时情况最为恶劣。群聚的箱体发出巨大的声响,让脑袋产生一阵阵钝痛。换做平时,这样也并不足以令他的身体支撑不住,然而今天却是个灾难日。 然后,来势汹汹的『螺丝的悲鸣』要开始了。 唧唧、唧唧,定式的幻听。螺丝们沟槽相互磨损的悲鸣齐唱。 五天前,本以为确实听到的,那个悦耳的声音——螺丝严丝合缝地拧上的清脆声音,果然是错觉。愁苦挥之不去,卓巳终于不顾众人目光,开始咒骂。 「…………可恶」 遑论车辆,卓巳甚至无力应付任何机械。 理由就是,卓巳觉得所有机械都很粗糙。 更准确的说,是觉得恶心。为什么要做成那种无益的形态?这样的结构真的有效率么?是不是有更加合适的设计呢?——就如同看到契合龃龉的拼图一样,总是令卓巳心烦意乱。『螺丝的悲鸣』也必定是对机械的怀疑愈演愈烈所致。 这是个麻烦的体质。在当今时代,无处不充斥着机械。 卓巳讨厌在耳边躁动的『螺丝的悲鸣』,所以很少使用手机,不看电视,不用电脑,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样的生活。 卓巳无法确定这个体质是从何时开始发作的。等注意到时,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可是,促成这种结果的原因,自己大致上能够预想到。 那无疑与小时候的一段经历密不可分。 那是一段想起来就觉得心烦的讨厌记忆。 卓巳如梦游一般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意识逐渐朦胧,纵然途中撞到了某人的肩膀也无力做出任何表示。可是,麻烦来了。 「好痛啊——喂,等我慢着!」 叫骂将卓巳的意识拖回现实。卓巳转过头去,注视着发出声音的人。对方看上去似乎是个性情暴躁的家伙。染过头发,全身上下满是饰品,穿便服的三个男人,狠狠地瞪向卓巳。想必是撞上他们其中 的某人了。 「……不好意思。我在发呆,是我不好」 自己也知道道歉的声音毫无起伏,缺乏诚意。可是,不曾想会遭到对方痛骂,俄然间拳脚相加。 本来走起路就摇摇晃晃,又挨上了这么一下,卓巳难看地坐倒在地。 这货真叫人火大,拿了钱走人好了——放出短路般的台词,男人们逼近过来。 卓巳打算起身逃跑,然而对方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抓住了他制服的衣领。就这样,卓巳被一路拖进了胡同里。大白天里,明明有学生即将被人施暴,却无人来救。所有人都埋头着,害怕招惹麻烦。 随着城镇的发展,不安要素也相应膨胀。人们对渐渐滋润的生活食髓知味,纵然近在咫尺,又何尝不是漠然处之。心灵贫瘠所造成的问题可大可小,然而凡事都过犹不及。 还是原来的羽羽根市好啊——卓巳事不关己一般,如此心想。 「喂,违逆长者就要受罚」 卓巳挨着拳打脚踢,被施以单纯的暴力。单方面的,而且是三人合伙。 卓巳非常讨厌打架,但矛盾的是,他擅长打架。因为他视线锐利,经常被人缠上。所以要换做平时,要揍回去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现在的时机太不凑巧了。就算没有暴力加身,身体状况已经非常糟糕,手脚无力。实在太逊了,明知不可为而欲为之。 所以,卓巳在挨揍的这段时间里,一门心思地想着快乐的事,等待暴风雨过去。 回想起来,满脑子全都是那个女孩的事情。 接着,就是愚不可及的谚语纷纷罗列。世上没有后悔药。事后诸葛亮。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闹够了没有。就那么喜欢数落自己的不是么? 事情正是如此,卓巳对此心知肚明。可是,这样的思维不是自己的作风。将区区的男女邂逅认作是『真正的奇迹』,想必是不值一提的自尊心在作祟。内心明明对此懊恼不已,却又依依不舍。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问她手机号码呢? 不,至少,为什么没有问她名字呢? 卓巳越是思考,越是陷入失败的泥沼。要是她逃跑的时候,立刻追上去就好了。在这个地广人密的城市里,不知能否在茫茫人海中再见到她。 「搞什么啊。居然这么结实,你是沙包么」 一名男人粗暴地放出话,照着匍匐在地的卓巳脑袋一脚踢飞。 既然想排解忧郁,就去演习场啊——卓巳聊表反抗,想在无所谓的地方指摘对方。不过,还是放弃了。如果继续增加脸上淤青的话,也不好对家人和老师交代。 唧唧、唧唧,『螺丝的悲鸣』一如既往的持续着。 噶叩、噶叩、某种气息,不思悔改地在视野的一角蠢蠢欲动。 这些家伙,究竟要干嘛啊。 卓巳呆呆地,只移动眼睛。至今为止一直有意识地避开视线的小影子们,第一次和卓巳对上视线。 随后,不可思议的影子们一齐弯下腰。整齐划一的动作,宛如迎接国王陛下大驾光临一般。然后影子们,眼眶湿润地问道 ——可以惩罚么? 此时,卓巳的确听到了声音。 ——可以惩罚这些无礼之徒么? 幻听于此刻达到极致。 卓巳知道这是幻觉,所以没有深思的必要,二话不说颔首示意。 「可以哦」 下一瞬间,嘈杂的『螺丝的悲鸣』停止了,取而代之,迸发出人的悲鸣。 卓巳蘧然清醒,抬起垂下的脸。 日常生活中能听到悲鸣的机会并不多,遑论几欲撕裂喉咙的惨叫了。卓巳好奇地寻找这罕有之事的所在。 不过,他瞬间就找到了。发出惨叫的,是对卓巳暴力相加的那三个男人。 「!?」 卓巳自己也惨叫起来。展现在眼前的情景,正是如此程度的怪异。 施暴的男人们如今和卓巳一样倒在地上,一边抓挠身体一边翻滚。裸露的皮肤到处淌着血。他们的举动就好像被什么紧紧咬住一般,不过他们似乎都没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男人们什么也看不到。 卓巳感到一股强烈的恶寒窜上的背脊,不由转过头去。 看不到……?竟然、看不到?怎么可能存在如此荒唐的事情? 卓巳的肉眼,准确地捕捉到了。成百上千大拇指大小的一群影子结成一伙冲了上去,聚集、压在男人们身上。 感觉如同在钢筋水泥的密林中,突然遭遇军队蚁的大规模迁徙一般。亦或是,莫名其妙误闯小人国的可悲旅人,格列佛的心情。(注:格列佛出自《格列佛游记》,有兴趣请自查) 对,没错。 就是小人。 现在在卓巳眼前发威的,正是一群身高只有五公分的小小人偶。它们便是今天一整天令卓巳烦躁不堪的幻觉的真身。 它们是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生机的,二头身的拼装小人。大家都戴着安全帽。造型可用粗糙一言以敝,颜色只有点和线来表现,给人一种图省事的感觉。 不管怎么看,它们都是非现实的存在。如果在漫画中出现,说不定会笑出声来。 然而,在看到这些犹如开玩笑的生物激动地挥舞工具,将三名男人弄得浑身是血的光景之后,终归笑不出来了。 男人们如今化作了绚丽的肉团子,已经很难找到他们身上哪里没有被小人附着。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激烈的抽动身体,痛得嚎啕大哭。这样的结果,不知该夸奖男人们的生命力顽强,还是单纯要怪小人们的无力了。 「救、救救我……救救我……」 男人们用被堵住而含混不清声音向卓巳求救。 感觉真不错——要说自己没有这样的感想,当然是在说谎。可是,小人们随后采取的行动,已经超出了卓巳的容忍范畴。 或许是对于无法了结对方感到急躁,几只小人爬上求饶的男人的脸,用力拉扯睫毛和眼皮,强行打开眼睛。然后,手持鹤嘴锹的小人奋力挥下武器,锹尖直指男人充血的眼球—— 「住手!」 卓巳忍不住出声制止。小人们齐刷刷地停下动作,就好像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子一样耷拉着肩膀。险些失明的男人,依旧不明就里的,一直护着脸。 「开什么玩笑!什么惩罚!我想要的不是这种事!」 这样的发言十分卑鄙。卓巳不知为何能够明白,小人们没有恶意,只是对卓巳所怀的敌意做出反应,忠实地遵从命令而已。即便如此,做得还是太过火了。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卓巳强烈的愤怒,小人们放开了三名男人,随即以敏捷的动作,肉眼无法反应的速度四散消失无踪。胡同里瞬间重拾宁静。 之后剩下的,只有深陷混乱漩涡的卓巳,以及下场悲惨的男人们。 他们三人看样子没有受到攸关性命的重伤。不过,身体各处都有出血,哽咽着蜷缩身体,无法动弹。由于完全无法推测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灾难究竟是什么,会翻滚身体也无可厚非。 总之,不是能够置之不理的状态。说实话,卓巳自己也快撑不住了。无论肉体层面还是精神层面全都消磨殆尽,实不相瞒,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即便如此,他还是自我克制掏出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壹壹九。 不对,是曾打算这么做,但没能实现。 「——停手吧,少年」 背后传来声音。那是一个略微沙哑,却十分洪亮的声音。 转过身去,只见黑暗之中,不知何时伫立着一个人。 那是一名初老的男性白人。他拥有不 负魁梧一词的体格,与年龄不相称的容貌,一袭无袖长外套披在壮硕的肩膀上。头上戴着圆顶礼帽,戴着单片眼镜,嘴上含着烟斗。这是最近听说过的,弄错时代的打扮。 『cospaly的怪爷爷』——启太讲过的传闻,而其中的主人公就在这里。 老人露出柔和的笑容,如同教育僵住的卓巳一般,开口讲到 「他们是自作自受。你不需要可怜他们,这种程度伤势本就不必叫救护车。比起这种事,你是不是更应该注意会被警察询问的情况呢?」 的确如此——卓巳由吃惊转为接受。流血事件已经酿成,若是叫救护车,首先警察也会赶到。而且卓巳没有能够将这幅惨状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的信心。 「运气不好的话,你会遭到怀疑哦?不,结果无疑会是如此」 「……你,看到了么」 卓巳从老人的话锋中听出玄机,灌入双重含义地提问。换而言之,就是问他对这一幕是否只是袖手旁观,也是在问是不是看到了小人。 「从头至尾」 结果老人文雅大方地颔首,愉快地抽了口烟吐出烟雾。 「让我见识了非常有趣的稀罕之物哦。你的是独一无二的呢」 「?」 「是指你使役的那群小人。如果觉得难懂,称之为『妖精』也无妨,不过会在很多方面产生混淆。为避免冒犯尊贵之人,还是应该称之为『难以名状的不可思议之物』——吧」 冷冽的呼啸之后,老人若无其事的上前一步。卓巳被他的气势压迫,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这位老人突然出现。 而且这位神秘人物能够对方才发生的怪异现象,悉数进行说明。 「……你,都知道什么?」 「该提问的是我才对呢,少年。为何你什么都不知道?」 卓巳觉得莫名其妙,不由皱起眉头。老人对此不加理会,接着讲到 「观察你刚才一连串的言行,让人觉得你对诸多事项一无所知。这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不行么?」 「没什么不行。不过,我无法理解。假使是『妖精使』,而且还是被选为亚特雷亚家千金的<比翼骑士>的光荣人类,一无所知实在有些古怪」 「……你不是有意让我混乱的吧」 「当然不会。只是,想要确认一下罢了」 他似乎是刻意使用专用术语来试探卓巳的反应。、妖精使、亚特雷亚家、<比翼骑士>。但是,卓巳对这些单词毫无印象。 「嗯?看你这样子,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老人缕着胡须,缓缓缩短距离。而老人接近多少,卓巳便后退多远。理性在告诉卓巳,应该立刻逃走。虽然知道老人精通诸多事情,然而从容不迫的语言交流让他察觉到了对方的危险。 「我追逐『妖精之环』至此,不料惊喜连连。那个野丫头公主偏偏选定了<比翼骑士>这件事叫人吃惊,而选定的对象是东洋的孩童这件事,更让人吃惊。最令人吃惊的是,身为当事者的你竟然是懵懂的外行人。这样也算是故事中的骑士么?」 「…………」 「无法回答、么。——非常遗憾。我也为你心痛哦,少年」 此时,老人的语气突然改变。 「赫尔曼」 「诶?」 「赫尔曼·雷尼德。这是我的名字。也是你最后听到的名字」 老人——赫尔曼始终面带笑容,然而如今释放着危险的气息,步步逼近。卓巳不明就里,思维无法跟上接踵而至的异常事态。 「不得不夺走一无所知的年轻人的生命,实在令人悲伤,实在教人心痛」 「什……等等!你怎么擅自决定……!」 「抱歉,恕我无法停手。虽然对你没有恨意,但你的身份是我等的眼中钉」 赫尔曼轻描淡写地举起一只手。接着,放出极为直白的台词。 「事情就是这样。对不住了,去死吧」 随后,强烈的冲击袭向卓巳。 〇 在少女到达现场的时候,两位当事人才离开不久。 「没赶上么……!」 少女咋舌,冲向伏倒在胡同中的三个人影。一眼便能分辨男人们是被害者,伤得非常厉害。浑身是血丧失意识,但性命无忧。 接着,少女从怀中取出用花楸的枝制成的短鞭,在血迹斑驳的地面和两侧污浊的建筑墙壁上抽打了几下。而后转眼间,周围浮现出无数的几何学图案。图案看上去是一个个微小的圆环状纹章,通体发着淡淡的光。这是称作妖精之环的,的足迹。 看到数量非比寻常,少女不由咬住下唇。看来拥有着十分特殊的。而且还存在着不同与这些的,独具匠心的大号妖精之环。 「麦卡尔平的家纹……糟糕了呢。难道是赫尔曼?」 明白这里发生过战斗,少女先且用手机进行了联系。对方立刻就接了。 「——找到了。嗯,对。你中意的人。你说应该还没有走远,这就去追……哈!?不行,绝对不行!你接下来别动!」 少女明知有失体面却依旧大声通话,再次走到大路上。虽然留下受害者离去有些于心不忍,但事态刻不容缓。叫来救护车就没问题了吧。 「我是路痴,真是对不住了!因为在追妖精之环,不管怎么说也不会迷……迷路!?这是哪儿啊!?只顾着和你说话结果……咦?啊,嗯……对啊。就是这样。已经发现了。明明只过了五天就上手了,进阶速度超乎想象啊」 少女钻过人潮,快步前进,不知不觉冲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妖精之环如同在邀请少女冲出道路,直指闹市区之外。一方在追逐,另一方在逃跑。 「你的眼光的确很准。不过,不可以因此得意忘形哦?」 那我挂了——说完,少女挂断了手机。与此同时,仿佛这个时机已经瞄准好了一般,向上喷出夸张的水柱。位置在距此一百米前方的大街上。 街上喷出水柱——这是不多见的情景。不知是哪里的供水管道破裂了,但就算是任何一方的的杰作,也不会有人会察觉到异样。 情况正是如此。少女叹了口气,开始货真价实的疾跑。终点似乎近在眼前。 〇 搞不懂。一切都搞不懂。 为什么自己要遭这种罪? 「咕——」 被吹飞,掉在地上打滚,被随意玩弄。可是卓巳这一次,硬是将涌上的疑念和剧痛按捺下来,一门心思地拼命奔跑。 背后是追捕者的身影。自称赫尔曼的老绅士悠然地在半空中滑行、逼近。 赫尔曼正以离地十米的浮空状态进行移动。 更正确的说,是骑在潇洒地驰骋在半空中的奇妙生物——不,骑在『怪物』背上。那只怪物无疑是赫尔曼提到过的。怪物就和如今依旧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将卓巳周围包围,一起奔跑的小人们相同,是超常的存在。 「怎么了,少年!你已经无路可逃了,稍稍反击一下吧!」 赫尔曼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卓巳根本不可能进行反击。事实上,卓巳和小人们前面对后方飞来的水炮弹束手无策,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击出水炮弹的自不待言,正是赫尔曼坐下的。 它鬃毛乱舞,高亢的蹄声踏破虚空,是一匹由水构成的马。 亮丽的海蓝色骏马,拖着狂涛。 下半身如两栖动物被鳞片所覆盖,尾部还长着鳍。优美 的身躯不断地摇曳着,与周围同样悬浮着的大量的水半融合。 与其说水构成了马的形态,偶然在激流中奔驰的马或许形容得更为贴切。至少卓巳是这样的感觉。 「明明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没有人察觉到啊!?」 当前仍在闹市区。当然,人并不多。可是,如此怪异的东西在自己头上激烈地四处奔跑,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目。纵然青白色的马发出嘶鸣,肆无忌惮地向路面砸下水块,人们的驻足也仅维持在转瞬之间,马上又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继续行走。不只是无法目视,就连次生现象都无法被人理解,或者说无法被正确意识到。 「期待旁人的帮助是白费力气哦,少年」 骑着水马的赫尔曼从身后向卓巳用洪亮的语音呼喊 「是以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法则驱动的。常人慢说目视,甚至无法认知的『恶作剧』。既便与思考、记忆、认知存在龃龉,常人依旧会按照自己所依赖的常识进行复写,擅自使逻辑契合。很方便吧?」 恶作剧——又出现了新的词汇。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卓巳的疑问,赫尔曼进行补充 「妖精的捣蛋,过火的恶劣玩笑之意。所指具备的特殊能力。比方说我的——<泛滥的狂驹>的恶作剧,就是稍有些华丽的水艺」 就像这样——伴随这句话,卓巳背后的地面突然爆炸。不,是从下方喷发出无法抵抗的大量水柱,将柏油路面粉碎了。 高耸的水流之壁立刻下绕,直指逃跑的卓巳扑倒。 「什——!?」 无路可逃,也没有逃跑的余力。卓巳和小人们被头上倾泻而下的大瀑布所吞没,束手无策地被冲走。如同局部发生的海啸一般,无辜行人被卷了进去,不分彼此地被激流带走。 不可理喻。怎么可以这么胡来。 如果这是一场梦,真希望能快点醒来。卓巳在内心哀求,但这是现实,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被水势掀飞的卓巳被直接拍向了车道。全身骨头咯吱作响,眼睛里面洒满金星。承受这样的冲击,就算昏过去也不足为奇。 「你、这……见鬼!」 即便如此,看到遭受刚才攻击的余波而倒在四周的无辜群众后,卓巳依旧向身体灌注力量,立刻站了起来。 或许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水流让卓巳拉开了一些距离。总而言之,依旧必须与穷追不舍的赫尔曼拉开距离。如此一来,从结果上应该就能避免波及其他人了。当然,不论怀着怎样的想法,自己的生命都是最重要的。 「……不明白……为什么我,非得遭……这种罪,不可……?」 卓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抱怨。自己实在被逼的太紧,思考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事实上,卓巳对现在的一切一无所知。不知道那些和自己一样,像落汤鸡一样在脚下飞奔的小人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那个名叫赫尔曼的,似乎知晓一切的老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至于要至自己于死地的理由,感觉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自己没有对老人进行过不当对待的记忆。 就算脑袋做着没有结果的思考。脚还是不能停。 不久冲出闹市区后,卓巳逃进了附近的公园。这是个已经决定要拆除的冷清公园。其规模和人气同港湾附近的海滨公园无法比较,今天也不见任何人使用这里。 卓巳藏进人工树林中,调整呼吸。太阳早已偏斜,天空被染成暗红色。忽然向下一看,只见裸露的地面上,小人们正匍匐在周围探查情况,就好像斥候一样。话说回来,感觉他们的数量在极端的减少,其他的个体都去哪儿了?果然是难解的存在。 没过多久,赫尔曼在公园的门口现身了。 「追逐剧终于要落幕了,少年!出来!」 巨大的声音响彻四周。卓巳能够预见,就算死不出去,自己也要不了多久便会被发现。既然没有救兵,再如何争取时间都是枉然。 结果,生路只有一条。 自己来保护自己。卓巳除了靠自己击退赫尔曼之外,没有退路。 可是对于新手来说,这个难度实在难比登天。赫尔曼操纵的<泛滥的狂驹>——那个名为的存在,不是擅长打架就能对付得了的。要说,卓巳也有,但小人根本派不上用场。在水炮弹面前,它们不堪一击,只能束手无策地被冲走。 能够相信的,果然只有自己。希望手里有什么武器。 ——武器,对么? 幻听又来了。尽管觉得烦人,卓巳还是与小人们对上了视线。 ——武器,需要么? 啊,没错。我需要。最好是飞行道具。可是,这里没有吧? ——制造。 没有的话就给我闭嘴…………咦? ——制造。我们很擅长制造。只要拧上螺丝就可以了。 小人们用湿润的眼睛央求地仰视着卓巳,就和减少时一样,数量突然增加。 虽然数量不及在胡同里袭击男人们的时候,但搞不好也达到了五位数,五彩缤纷小人群如同在脚下铺开了一张前卫艺术的地毯。 ——螺丝。拧上。很多很多的螺丝,拧上。 ——制造。我们很擅长制造。我们不是派不上用场。 小人们宣告道,立刻戏剧性地开展活动。 这幅情景,感觉就像在看建筑的建设过程的百倍速录像。 好快。总之就是好快。小人们悄无声息地四下散开,晃过神来,在下一刻纷纷带回了为数庞大的树枝、碎石、轮胎、曾用作某种机械的零件,这些只能认定是垃圾,不作他想的东西。它们利用数量优势,时而排成队接力搬运物件。然后小人们以非常厉害的势头,将不知从哪儿找到的那些东西组装起来。 它们虽说要拧螺丝,实际却并非如此。没有钉子,没有胶水,没有用绳子来捆绑,也没有用胶带来固定,只是组装起来。选择出奇迹般凹凸刚好契合的形状,就像制造原始的塑料模型一样组装起来。 实际上,整个过程不足十秒钟。 在完成的同时,咔铃——传来螺丝拧上的清脆声音。 现在,卓巳手中的这个道具明明没有使用一颗螺丝,但的的确确地发出了数不尽的大量螺丝,分毫不差地一齐拧紧的声音。 从形状上说,这是一支弩。 但投射的不是弩矢,而是碎石。所以,或许该称之为小型投石器。 不过,大致的形状果然是一支弩。t字形的骨架,绷得紧紧的弦。而且不是射一次就要重新装弹的类型,装配在本体上盒状物似乎能将弹药一并装填完毕。而且没有扳机,取而代之,包着布的手柄的正前方设置这一个操纵杆。这个设计,似乎旋转这个杆,石头就会依次发射。 在蹲坐的卓巳身旁,摆放着精心加工过的碎石子弹。子弹一个个有橡皮擦大小,全都磨成了椭圆形。 「这是……什么?」 卓巳有些失常。材料基本都是木头和石头,究竟靠着怎样的技术才能做出工艺如此精湛的道具?明明过程从头到尾看得滴水不漏,但完全产生不出现实的感觉。技艺太过精湛,这不是神技,已经到达了魔技的领域。这已经是出色的欧帕兹了。(注:欧帕兹指的是由古老底层中所掘出的,如动植物化石般的人造物品。做工甚为精湛) ——请用吧。 小人们说道,自豪地挺起胸膛,脸上开心地泛起红潮。 ——请用吧。hee haw。 它们样子太过滑稽,令卓巳忘却了畏惧。卓巳迅速伸手,为弩装 填弹药。在装满十一发弹药之后,从树丛背后瞄准赫尔曼。 虽然对出其不意的袭击有些抵触,但现在由不得他顾及这些。 「打中吧……!」 卓巳祈祷着,回转操纵杆。 随后,出乎意料的冲击让卓巳踩了个空,险些翻倒。 哈?——卓巳发出脱线的声音,连第二发弹药都忘记射出。强烈的手感,完全不像弩的后坐力。不,卓巳没有思考的余裕—— 「呶!?」 赫尔曼即刻扭动身体,弹药紧贴着穿过他身旁,命中了公园门口的石墙。 轰!的一声,如同被铁球砸中一般迸发轰鸣。碎石弹化作粉末,不知为何,石墙的一部分也跟着轰然倒塌。 「…………」 卓巳无言地看着石墙。赫尔曼也哑然地凝视着破坏的痕迹。水泥制的石墙上,被开出了一个足足能穿过一个人的大洞。 这是在浑然不觉之间,被车撞过的吧。——卓巳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不,这怎么可能。不对,这不可能。他知道,这只是在逃避现实。 「……那件凶恶的武器是怎么回事?」 「我、我哪儿知道!」 听到赫尔曼的提问,卓巳连自己的立场都抛在脑后,吼了回去。事实上,最吃惊的是卓巳本人。 「要预先携带,是不可能的吧?要藏起来,体积也太过庞大。既然如此——是制造出来的么?就在刚才,由你的么」 赫尔曼颇有兴趣的望着卓巳手中的弩,不久开怀一笑 「哈哈,真是太独特了呢!那就是你的的恶作剧么!」 「这是,恶作剧……?」 「嗯,正是。妖精的捣蛋,就是这么荒唐无稽吧?」 这倒像个噱头。生死攸关的噱头。实在笑不出来。 「方才在目睹那些小人袭击三位年轻人的时候,感觉竟然如此费事,让我有些失望,不过——原来如此。是方向性弄错了呢」 「方向性?」 「是操纵它们的妖精使自我印象的写照。你并不愿意伤人。所以,也不擅长直接伤人。不是对人而是对物,破坏物件。不对,是分解,继而重新制造。这无疑就是你的的恶作剧」 赫尔曼涛涛不绝的说着,摊开双手,指向被粉碎的石墙。 「而且竟有如此威力。看上去,这件武器并没有使用什么了不起的材料。但是,你的似乎能将材料的潜能完全的引发出来,让单纯的理想值转换为现实。啊,实在太独特了。名字已经定下来了么?」 「……哈?名字?」 出乎意料的问题,令卓巳目瞪口呆。赫尔曼天经地义一般点点头。 「没错,名字。名字很重要哦。至少我对名字很讲究。本来就是对暧昧之物的通称。至少想给它起一个固有的名字,使它得以明确」 是么——卓巳随口应付,想了想手中的弩,又留意到赫尔曼坐下的<泛滥的狂驹>。 这件武器威力太强,不是拿来攻击人的东西。就算对方要至自己于死地,卓巳也不希望杀死对方。不过,瞄准那匹水马又如何呢? 「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没有决定呢。那么,我就僭越为它们命名好了。嗯,对了——好,就这么定了。叫<矮人鬼工职人团(san factory)>如何?」 螺丝男(san)?确实是与卓巳相称的名字。不,单从发音上是这个含义,但正确的译释并不清楚。这些姑且不论,卓巳下定决心,再次架起弩。 「白费力气」 赫尔曼平静地给出忠告。卓巳似乎要将这个声音压过去一般,仅仅射出一发。 不过,忠告是正确的。<泛滥的狂驹>猛然嘶鸣,在闹市区展现过的那个水柱再次从地面喷发而出。如间歇泉一般从下方击出的水流阻止了碎石弹,使它轨迹偏移,继而消失在未知的方向。随后,滑滑梯的护栏深深地凹陷下去。 动摇开始侵袭卓巳,卓巳依旧连续射击。只要摇动操纵杆,弹药就会自动上弦,轻松放出连射。卓巳已经放弃只瞄准<泛滥的狂驹>。强烈的反作用力让他无法顺利瞄准,而且他非常清楚,对手本就容不得手下留情。 可是不论怎么做,都和赫尔曼所说的一样,是『白费力气』。 「——你犯下了两个失误。知道是什么么?」 卓巳没有回答,也没办法回答。他只是无力地提着弹药用尽的弩。不费吹灰之力便化解了所有攻击的赫尔曼,有些扫兴似的竖起食指。 「其一,最初的奇袭没能成功。那件武器的确很强大,但终归是只能直线飞行的单纯之物。只要将威力推算出来,防御的难度不值一提」 接着竖起中指。 「其二,就是你逃进了公园。考虑到你的——『矮人鬼工职人团』的恶作剧,恐怕在街上才能发挥出真正的价值吧。毕竟那边的金属制品取之不尽呢」 赫尔曼说的很对。不用木头和石头,而用更加坚固的材料,应该能创造出更为强大的武器。不愿连累他人而做出的选择却适得其反。 「……可恶」 用将棋的话来说就是『将死』了。大概连猴子都明白,此后再要挽回的可能性不及万分之一。 「无需消沉。你很擅长战斗。明明一无所知,却展现出了强大的应变能力」 「……讽刺我?」 「岂敢岂敢,我是说真的。以我个人的看法,可以判断你『有考虑一下的价值』」 有考虑一下的价值?考虑什么?不等卓巳反问,从<泛滥的狂驹>身体伸出一根水条,像鞭子一样弯曲,侧击卓巳。 脸部被狠狠地抽打,卓巳禁不住摔倒在地。赫尔曼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我曾说过,你的身份是我等的眼中钉。但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感觉为了这种理由而掐掉嫩芽,未免有些不解风情。最关键的原因,是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 「你、你嘴上说的……和你的行为不一样吧……!」 「哈哈,不管怎样我都必须将你逼至无法战斗的状态,这一点是不会变的。若是贪心不足而搬石砸脚的话,可就太愚昧了。这个国家有一句话叫做『穷鼠啮猫』对吧?」 老人的话十分正确。正因为句句在理,才招人讨厌。 「好了——你如何决定呢?如果能配合我的话,此时果然还是放过身为<比翼骑士>的你为上。这样一来,她也会为稍微消停一点吧」 赫尔曼吸了口气。与此同时,再次挥舞水鞭,将卓巳打飞,灌输自己的想法 「可教人头疼的是,这样在我看来并不愉快。我很苦恼呢,少年」 「——你哪里用得着苦恼?」 第三者的声音,出其不意的插了进来。 赫尔曼蘧然转身。遭受两次强烈攻击,意识开始模糊的卓巳也不由抬起脸。视线的前方,似乎有人踩住了似乎被偏开的碎石弹砸歪的攀爬架子的影子。 一个细长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伫立在公园里。 什么人……?卓巳感到惊讶,用朦胧的视线凝视着闯入者。 赫尔曼立刻收起困惑的表情,对新登场的人物会话 「……这吹的是哪儿阵风,燎·真崎。好久不见了呢。嗯,hee haw」 「还真是。前些天,那丫头似乎受你照顾了呢」 「我被整得好惨呢。话说回来,那时没能和你见上一面呢」 从语气的音色可以听出对方是女性。而且似乎和赫尔曼认识。乍看之下,谈话很平和,但彼此的话锋中都不自觉地带着 敌意。 「不过,赫尔曼。希望你注意下喊名字的方式。这可不像你」 「嗯?」 「『入乡随俗』哦。我的名字是真崎燎。别搞错了」 她——真崎燎从游乐设施的背后缓缓走出来。因为举止十分成熟,让人误以为相当年长,但外表实际看上去,是一名与卓巳年龄相仿的少女。 长长的黑发,清冽细长的双眸,还有凛然的立姿,纵然远远看去也能知道是位美人。 可是,用『可爱』评价她会让人感觉稍微有些迟疑。眼神太过锐利了。如同将同龄的少男少女所拥有的娇气和软弱有意识地舍弃掉一般,给人很难相处的印象。 由于在女生中算高挑的,身材也出类拔萃。不同于日本人的修长手脚,让人怀疑是不是混血儿。然后用通俗的话来说,胸前的隆起也有些不寻常。毛衣搭配牛仔裤的打扮十分合身。 「哈哈。那可失礼了,真崎燎。习惯这个东西,挺难改的呢」 面对赫尔曼毫不畏惧的言行,燎吃惊似的锁紧眉头。 「……用得着一句句的都用全名么?」 「嗯,用不着。这是我个人出于敬意的表现」 「这策略真烦人」 燎留下粗暴的话,若无其事向卓巳缩短距离的身影——倏地,消失了。 卓巳不由瞪大眼睛。因为这一幕看上去就如同突然消失。可是赫尔曼将燎的身影准确地纳入视线中。察觉到他视线的方向,卓巳也连忙仰望上空。 影子在空中起舞。没过多久,某个气息轻轻地落在了卓巳身旁。 是燎。卓巳吃了片刻才意识,她没有助跑便越过了赫尔曼的头顶,一跃跨过了将近十五米的距离。自不待言,这并非常人的跳跃力。 「!?」 「用不着那么惊慌。我是你的同伴哦」 燎粗鲁地如此说道,样子和几秒钟前判若两人。 仿佛严严实实地裹住身体,一袭大衣不知何时穿上了身。下摆长得快要碰到地面的大衣,是一件到处挂满铆钉和金具的漆黑斗篷。再加上形状前卫的尖帽子,现在的她俨然就是一位经受现代风格洗礼的童话中的魔女。她的右手中,握着某种金属块。 「……和想象中的大不一样呢」 俯视着被神速变装惊呆的卓巳,燎有些诧异的低语道 「那丫头『确信』的对象,竟然是如此冷淡的家伙……究竟哪里可爱了?」 燎仿佛在表达「完全搞不懂」一般摇摇头。要论冷淡,咱们彼此彼此吧。 「你,究竟是……?」 「有话以后再说。应该说给我闭嘴,会让我分心的」 明明是自己先开的口,却厉声终止对话。燎再次转向赫尔曼。 「你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吧,赫尔曼」 「当然。是想回收那边的少年吧?」 赫尔曼动了动下巴,示意还无法起身的卓巳。 「换句话说,你打算要妨碍我等。好过分啊,竟然妨碍我的个人乐趣」 「碍事的你们保守派才对吧?」 「我们意见不同呢。不,是立场不同么。可是——话虽如此,这么做还是太过分了呢,真崎燎。能否高抬贵手,成全垂垂老矣的我的好奇心呢?」 「呼……看你似乎没搞清楚,那我告诉你好了」 燎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地用手掌遮住自己的脸。就好像要念「看不见看不见,嘿!」然后打开双手一般。然后,在接下来的话脱口而出的同时,双手嗖地左右横挥。 「——你取乐的时候,基本都在给周围添麻烦」 手拿开之后,脸不复存在。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燎在用手掌遮住脸的转瞬之间,戴上了面具。 那是个南瓜面具。和万圣节的象征,将南瓜镂空做成脸型的那个一模一样。只不过,细节润饰得非常凶恶,营造出某种骇人的感觉。 燎右手提着的金属块,真身也已明了。 一眼便能看出它的年代久远,是一盏古旧的提灯。蜡烛灯芯点燃的火光,不是红色,而是毛骨悚然而又飘忽不定的青色。提灯中封入的是青白色的鬼火,看上去十分诡异。 「趴下。不然会被拖入死者的沼泽哦」 假面下面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用不着燎来说,不详的预感已让卓巳抱紧脑袋缩成一团。而卓巳的这个动作,仅赶在燎伸出提灯的片刻之前。 瞬间,染上夕色的天空,被涂成深深的蓝色。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灼烧皮肤的热浪。在怒涛席卷的冲击中,卓巳惨叫起来。 从提灯中飞出的鬼火,一口气膨胀起来,化作翻卷的火柱,遑论赫尔曼,就连整个公园的每一寸土地都舔舐殆尽。持续不断的爆风瞬间让攀爬架、秋千、单杠,统统化作焦炭,连根拔起。 蹂躏实际上仅仅持续了数秒,然而破坏十分彻底。 一时肆虐的鬼火,在燎再次伸出提灯后,一口气被吸进去,火势变弱,再次变回渺小的烛火。卓巳此时,感觉听到了鬼火嘎嘎嘎嘎嘎的笑声。这些暂且不管,他总算站了起来。 面对四周化作灰烬的惨景,卓巳终归闭上了张开的嘴。沙场以及几乎消失掉的石墙,作为仅存的点点残骸,主张着这里本来是一所公园。 「哎呀哎呀,威力还是一如既往的惊人呢」 从腾起的濛濛浓烟,传来一个从容不迫的声音。 赫尔曼如同天经地义一般依旧健在。只见<泛滥的狂驹>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它化作四处张开的好几重水幕,似乎以此作为障壁保护主人。 「……能够得到你的夸奖不胜荣幸」 毫发无损还真敢说——燎的嘴唇微微动起来。面具已经消失了。 「不必自谦。不过,你那<喜爱糖果的诱火>果然有些欠缺品位呢。虽然单纯即强大,但缺乏相应程度的趣味」 「天性使然啊。我就是个无聊的女人,真是对不起呢」 「关于这一点,那位少年的很有意思哦。非常独特」 燎的视线稍稍落在卓巳身上,接着表现出若有所思的举动, 「那就退下吧。如果此时放过他,往后或许能成长得更加独特哦」 「嚯?有何根据?」 「因为他被那丫头授吻不过是在五天之前——其中含义,用不着明说吧?」 赫尔曼脸色大变。卓巳也惊得肩膀一颤。 吻。五天前。令人在意的关键词。不如说,能够猜测道的场景只有一个。 「五天前?已经进阶第二阶位了?……匪夷所思的速度」 赫尔曼向被排除在话题之外的卓巳投去充满热度的视线。 「越来越让我感兴趣了呢,少年。太有延期的价值了」 「……你果然在玩呢」 稍稍想象便能明白。赫尔曼如果真心要杀自己的话,机会有的是。 「我说过吧?我很痛心。果然天下间没有事事如意的情况呢」 这可不是名言呢——赫尔曼叹了口气,骑上再次变成马形的<泛滥的狂驹>背上,一口气冲上天,中途一时停下高声喊道 「好吧,少年!你的处置暂且保留!权当是先期投资!」 先期投资。他究竟对自己怀着怎样的期待呢。 「不过,我们马上还会再会的!待到那时之前,勤加练习的使用方法吧!自主学习所得到的东西,将会成为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财富!」 最后脱下圆顶礼帽简单的道了声别,赫尔曼头也不回的在空中驰骋而去。 公园重回寂静。不,周边分外喧 闹。是因为刚才的爆炸声吧。感觉人正在聚集过来。或许刚才的动静被当做了燃气爆炸。 「总之,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呢」 燎也想到了相同的事情,淡然地说道。卓巳也赞成她的意见。 「……能把所有事情给我解释一下么?」 卓巳回眸今天发生的一切,再瞟一眼脚下的小人们,向站在身旁的少女提问。 「哎呀,置身此等状况还不拔腿就跑,令人佩服。你的所有问题我都会回答。不过,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哦。还得去接那丫头呢」 「……我说,你刚才一直在说的『那丫头』,莫非——」 卓巳放出直捣核心的问题,而就在此时。 「找到了!」 第三者插嘴的声音,依旧来的那么突然。 刚以为减少了一个人,结果又多了一个。真是个讨厌的怪圈。卓巳内心盼望着不要再出现麻烦的家伙了,一边粗暴地将视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去。 随后,他不禁屏气慑息。今天公园的第四位来访者,让他目不转睛。 「洛洛!?你怎么在这里!?」 在赫尔曼面前毫不退让的燎,突然间乱了方寸。如此一来,成熟的印象消失,看上去与年龄完全相应。可是,卓巳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燎的身影。 「等太久了,我都腻了」 「这算哪门子的理由!直到刚才为止,赫尔曼一直都在这里啊!」 「真是毫厘之差呢。本想打声招呼的,可赫尔曼那家伙,还是老样子性急呢」 燎无言以对。轻快对答的女孩蹦蹦跳跳地来到卓巳面前。长裙犹如鲜嫩的花朵绽开。 她蹲下来,与卓巳视线相接,露出耀眼的笑容,说 「hee haw? 又见面了呢,我的骑士」 然后,极为自然的将唇贴了上去。就如同五天前,在雨幕下的车站里一样。 但稍稍有所不同,此时感受不到她的惧色。 卓巳已经不想理会任何东西。卓巳怀着或许一辈子再无相见之日觉悟,但在这出乎意料的地方,而且超乎想象的,轻而易举的再会了。就连感动都被带到九霄云外。 「——所有的相遇都是奇迹。只不过,奇迹有好坏之分」 因为是奇迹,两人的再会是天经地义。因为是奇迹,亲吻也是天经地义。女孩悄悄地移开唇,仿佛看透一般说道,透露出微妙的神韵。 「与你的邂逅,对我来说是最棒的奇迹呢」 诶嘿嘿。少女害羞地笑起来。燎不忍看到这一幕,垂下通红的脸。 卓巳觉得,烦恼的自己简直就像个傻瓜,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 不知是不是心中的牵挂终于落地,与此同时,绷紧的弦也断掉了。一度松开的螺丝,很难再次拧上。力量从身体里去急遽散去。 「啊咧?困了么?」 「啊……有点累……」 「让我给你唱首摇篮曲么?」 「睡着了就听不见了啊」 「边睡边听咯」 「你真怪」 「你也一样」 此时,能感到女孩微倾着小小的脑袋。沙沙的声音从蜂蜜色的发丝间零落。 「说起来,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我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数到三就一起说,好么?」 「…………嗯」 「一、二——」 「玖、堂……卓巳…………」 「洛洛特·妮恩蒂·亚特雷亚」 卓巳用即将消失的意识之末感觉到 ——螺丝,一定再也不会发出悲鸣了。 第二章 算是阴云笼罩吧 赫尔曼被冰冷的声音叫住,是在穿过宾馆大厅的时候。 「我听说了哦,赫尔曼·雷尼德。你好像失手了?」 转过身去,只见一个人影伫立在走廊的拐角旁。是一位穿着紧身西装的妙龄女性。 尽管外表看上去很漂亮,但是一位浑身散发出不愿积极接近的严厉气场的女性。她戴着扁框眼镜,黑发向脑后拢起。用毫无修饰感来形容也毫无问题,左眼下方的美人痣可谓是她唯一漂亮的装饰品。事实上,赫尔曼深知她对打扮和虚荣不屑一顾。 「——对别人的失败,耳朵还是一如既往灵敏呢。这两天太守规矩了啊」 女性不知从哪儿听来到风声,向赫尔曼兴师问罪。赫尔曼为难地回以挖苦。可是她装模作样的表情纹丝不动,安之若泰地接着说道 「报告书我也拜读过了。洛洛特·妮恩蒂·亚特雷特找到了<比翼骑士>这件事令人吃惊。然而顺利发现了目标,为何没能排除掉?」 「单纯的失手罢了。那位少年不容等闲视之呢。而且被旁人横插一脚,令人头痛」 对赫尔曼的辩解,女性仅仅付之一笑 「虽说并非完全志同道合,但你是现在保守派中最强战力之一。赫赫有名的赫尔曼·雷尼德,岂会被成为妖精使时日尚浅的孩童摆上一道?这种蹩脚的谎言还是免了吧」 「我终归不过是陈述事实。你这道听途说乱加猜疑的陋习,难道出于门家系的关系?」 女性的眉头不悦地挤在一起。然而,这也不过持续了眨眼的功夫。 「……我对你无法信任。没有发自内心赞同保守派理念的你,终归不过是一介凡俗。不过仗着大人物的赏识而已,还望别太自以为是」 「哈哈,不错不错。越来越不客气了呢。要是扔掉那徒具形式的敬语就更棒了」 赫尔曼畅快地笑起来。经过短暂的沉默,女性下定决心一般说道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有我的想法」 「嚯?你有何打算?这次的作战的主导权,应该全权交付于我了呢」 「纵使无法出动正式成员,出动私人兵力就不成问题了。不对么?」 「私人兵力……?你借护卫的名号带来的,那些雏鸟么?」 「虽然阶位尚低,但他们的信念不容置疑。消灭一个刚刚成为妖精使不久的人应该不在话下吧。就让我来给你擦屁股好了」 女性将要说的话全部说完,最后朝赫尔曼尖锐地瞥了一眼,一声「告辞」后旋踝离去。虽然从始至终都贯彻着恭敬的态度,离去的背影却透露着坚定。 顽固不化的女人,就是这么令人头疼。——赫尔曼暗自叹息。 「话虽如此,情况的确变得有趣了呢。那个少年的前路会变得更加困难呢」 困难是一堵墙。是用来跨越的。并且,跨越之后的成就感就在墙后翘首以待。所以赫尔曼喜欢困难,认为这是过上充实的人生所不可或缺的要素。那位中意的少年被母狐狸灵敏的鼻子嗅到,又何尝不痛快。 「全力抗争吧,少年。困难是助你成长的良药」 所以虽然多少有些苦,还需要忍耐。赫尔曼高喊之后,再次迈出轻快地脚步。 〇 五月七日。天气晴。气温延续昨天的高温。 从傍晚开始,天气情况似乎有些失调,但已经无需等待恩泽之兆。不如说,不希望被淋湿,感觉果然希望天气预报失准。就是这样的星期四。 玖堂卓巳这一天,一大早起就心神不宁。 早餐的面包上涂上了不爱吃的橘皮果酱,刷牙时挤的是洗面奶,不断闹出滑稽的失误。遑论父母,就连妹妹都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身体,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昨天也是,就好像郊游前夜的小孩子一样,躺在床上就是无法入眠。顺带一提,卓巳不曾有过任何对郊游迫不及待的经历。他曾是个在郊游的前一天问小学老师「明天可以休息么?」的孩子。不过,和那种感受应该相差无几。 心情兴奋,注意力散漫是不争的事实。 上学也是,上课的时候望着天空,虽然姑且装作认真听讲,但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任谁都看在眼里。 原因有很多。制服皱皱巴巴也好,浑身上下都痛也好,脸上贴满了冷敷贴和创可贴让人心烦也好,绝大多数都是相减的因素。 对老师和同学们带刺一般的视线也觉得无以为然,至于一见面就连喊「不良」的伊泽启太则直接随他去了。 没错,原因有很多。可是,让卓巳魂不守舍的本质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除此之外都是可以无视的鸡毛蒜皮。 于是结果,卓巳完全没尽学生的本分,放学前的班会便结束了。 本以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会被班主任叫过去,结果只是杞人忧天。正因为是升学型的学校,所以只要成绩好,其他方面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冷漠的处置也并不坏。 卓巳拿起书包,快步离开教室。途中被启太叫住,但 「喂~,不良。今天去打场壁球再——」 「免了」 「好快!你答得太快了吧!给我犹豫一下啊!」 拒绝反射性的破口而出。感觉的确有些过分,但如今也懒得再停下,于是脚下不停地扭头进行补充 「对不住了。今天有要紧的事。下次再补偿你吧」 「啥?难道有妹子么?」 明明不经大脑,直觉却那么敏锐。卓巳耸耸肩,将启太的追问随便敷衍过去,离开了教室。 在楼梯口一边换上室外鞋,以便确认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很充裕。既然如此,先回家一趟换身衣服也能够轻松赶上。要不然,路上坐巴士好了。如今的自己,已经拥有如此选择的自由。 从昨晚开始不再响起的『螺丝的悲鸣』,无疑是正面的因素。可是,这种事如今怎样都好。就连几年来的烦恼得以解决也不过如此。虽然有时会有小小的影子在脚下转来转去,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笑一笑就过去了。 卓巳感觉,眼前的一切相比曾经增添了丰富的色彩。 然后这份心情,在回家换上便装,来到碰头的地方——那个车站的时候,更加明确了。 女孩和第一次相遇时一样,坐在长椅上。 她直勾勾地凝视前方的姿势也和那时一样。时不时应着节拍摇晃肩膀的举止,也和那时一样。只是,衣服不一样。她身上不是轻飘飘的长裙,而是更寻常的打扮。 色调极具特征的头发塞进了硕大的鸭舌帽中,身上是有着十分精致的刺绣的可爱罩衫。下面穿着迷你裙,脚上穿着有些宽松过头的靴子。另外,从后面望去,依旧一瞬间以为鳄鱼正从她背后袭击一般。 将车站指定为碰头地点的不是卓巳,而是女孩。卓巳不是不明白她的感受,所以这次自发地先打起招呼。 「he、hee haw」 女孩转过身来。闪亮的眼睛确认到卓巳,变得更加灿烂。与所想的一样,洛洛特·妮恩蒂·亚特雷亚比起雨,更适合太阳。 「hee haw? 好快呀。换上便服了也就是说,回家一趟了?」 「啊,对。是这样没错……抱歉。难道久等了?」 「完全没有。我也刚到」 洛洛特率直地摇摇头,接着心痒似的眯起眼。 「呵呵,约会的时候真的会进行这样对话呢。有些新鲜呢」 约会——听到这个令自己不知所措的词汇,卓巳不自觉地脸红起来。 「总、总觉得有些奇妙。……我的打扮,是不是很怪?」 「啊咧?这个可以问约会的对象么?我要是回答很怪的话,感觉卓巳一定会伤脑筋的吧?嗯,好想看看卓巳伤脑筋的样子啊。我可以撒谎么?」 洛洛特乐呵呵地笑起来。经她这么一说,确实如此。 「我的打扮怎么样?是燎帮我挑的,可爱么?」 「这种问题问约会对象也没用吧?」 「因为无法给出辛辣的评价呢,我是带着这种腹黑的算计才提问的」 真狡猾。约会之中的男生,确实不可能说女生的装束不好, 「很……很合身哦。非常合身」 虽然这肯定是不容其他回答的状况,但脱口而出的就是自己的真心实意。 「哼哼~,我也觉得挺不错呢~」 「……知道还说?」 「就算知道,女孩子还是对赞美缺乏抵抗力哦」 「那么,我再多捧捧你吧」 「啊,感情不投入可是要扣分的哦?」 说着,洛洛特有些强势地从长椅上站起来。裙摆很短的迷你裙大胆的翻起来,吓人一跳。鳄鱼背包的尾巴神采奕奕地摇摆起来。 「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洛洛特向卓巳伸出手。这是迎面而来的考验。卓巳在裤子上擦掉手心渗出的汗,战战兢兢地执起对方的手。不知是不是紧张感让自己的手犹如火烧,传来的触感有些冰凉。 「感觉正好呢?」 「……似乎是的」 彼此的混度相互溶合,变成合适的温度。 相性刚刚好呢——洛洛特微笑起来。 「卓巳的手太大了呢。这是病么?」 「好没礼貌。是你的手太小了啦」 你一言我一语走了出去。约会并没有制定特别的计划,不过两人意见一致,决定先看电影。说到约会,就是电影。这是规定节目,这样就好。 卓巳松了口气。好久没有看电影了。小时候对从没听说过的放映机的声音感兴而趣去看电影,结果在观看途中响起『螺丝的悲鸣』,于是就再也没有看过。 洛洛特似乎也头一次体会看电影。昨天听她说,她一次也没看过。 电影这个东西,原本就不存在于她的故乡——『妖精乡』。 〇 「有个叫做妖精乡的地方哦」 昨天在公园里昏迷过去的卓巳,醒来的时候在一间市内的小型商务宾馆的房间里。在那里,接受了洛洛特简单的情况说明。 「总之就是『异世界』呢。存在于人类居住的世界的另一侧的,妖精们的世界。啊,说到妖精,和是不同的哦。只有接受『真正的妖精』的吻成为妖精使之后才能发现的,一种……嗯~,怎么说呢?使魔?反正是类似的玩意。太麻烦了,总之『真正的妖精』基本用『翅族(fairy)』或是『elf』来称呼呢。——嗯,没错。我就是那个翅族哦。诶嘿嘿」 洛洛特的说明,就算恭维也很难算得上清楚。尽管为卓巳包扎伤口的真崎燎想要伸出援手,但每次都被自称·妖精「我来说就可以了!」拒绝掉。 「妖精呢,在神话呀童话什么的里面出现过很多种吧?不过那些都是假的。我们翅族只有一种。我看上去和普通人差不多是因为……嗯,本来就长得差不多就是了,不过我现在受到了各种各样的制约呢。咦?啊、不是的不是的!并没有受罚,只是因为有这样的规定。那~个……我从妖精乡的国家『阿瓦隆』,穿过位于英国的格拉斯顿伯里的『门』来到了这边的世界,但穿过门时为了抑制力量而在身体上施加了特殊的刻印。当然不只是对我啦,从妖精乡来到这边的翅族都要施加刻印。基本上,我们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是秘密哦」 好无聊啊——那时洛洛特表情变得有些阴郁。这一点给卓巳留下了强烈的印象。所以卓巳当时没想慌慌张张地转变话题。 「什么?刻印?……想看么?…………怎么办。施加的地方有点怪怪的啊……真、真的想看么?……既、既然卓巳无论如何都想看的话——痛痛痛!好痛啊,燎!干嘛打我!?」 洛洛特撅起屁股掀起裙子,结果被燎狠狠地揍了。 「呜呜……太过分了。啊,顺便说一下,燎不是翅族哦。虽然住在阿瓦隆,但却是普通的人类。成为妖精使之后担任我的护卫。燎的家族呢,祖祖辈辈都是侍奉亚特雷亚家的哦」 「拜其所赐,我被折腾得团团转呢……」 燎眼色阴沉,碎碎念道。想必是积压了相当多的忧愤。 「先补充一下,亚特雷亚家是贵族家系。而且还是被称作『圆桌十三翅族』的大贵族。是王族的血脉呢。虽然没有爵位,但拥有王位继承权——」 「喂、燎,别插嘴!现在是我在和卓巳聊天!」 「可你从刚才开始就光脱线吧」 为卓巳包扎完毕的燎,麻利地收拾好急救箱,接着说道 「妖精乡是上时代风格的世界,阿瓦隆也仍在坚持着封建制度。最关键之的是,步这边世界的后尘无疑是错误的。最为简单易懂的就是国主的决定法案。我们采用的是扭曲的世袭制度,主要从十三翅族中通过选举选出拥有能力胜任国王的人。投票权只有伯爵及以上的爵位的贵族才有。另外,现在基本上是由女性统治国家。所以十三翅族的族长也全都是女性。详细说明就省略了,我只是事先解说一下,曾经有个荒谬绝伦的国王,事情是因那个国王是男人而起的」 流畅地宣讲长篇大论之后,燎稍稍歇了歇。 「于是,说到为何要对你讲这些事,因为洛洛与这一代的女王关系非同一般。得到洛洛授吻的你,有必要事先认清这个情况。——没错。现任女王是亚特雷亚家的族长,换言之,就是洛洛的母王」 「母王明明就是相当懒散的人,竟然能当女王。这世界也完蛋了呢」 工作被抢走的洛洛特,非常怄气地泼起冷水 「母王也能当的话,下任女王非我莫属了呢」 「虽然不知道你抱着怎样的心态说出这种话,不过……就算全体贵族都发了疯投你,到那时我也会全力阻止的哦」 「库库,实乃鼠目寸光。平素轻举妄动之吾,乃欺世之伪装……」 「能明白自己轻举妄动倒值得表扬」 燎对洛洛特冷言相告,再次转向卓巳。 「……对吧?一点都不像,对吧?可令人头疼的是,这丫头是如假包换的阿瓦隆第一王女哦。至少现在是呢」 之后的一段时间,燎负责讲解。听着毫无现实感觉的故事,卓巳不知该笑还是该吃惊,只顾默不作声的倾听。 说实话,卓巳感觉很累。一次灌输了过多的见闻,脑袋转不过来了。 于是在讲到<比翼骑士>的时候,洛洛特终于爆发了。 「受不了了!就只有燎和卓巳说话!」 「我只是想尽可能简洁的交代完哦。交给你的话就没完没了了」 「那种事务性的谈话,卓巳都腻了——对了!」 洛洛特的表情焕发出光辉。感觉她又要说出出人意料的话来了。 「卓巳!找个没有碍事鬼的地方,我来给你说明吧!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卓巳也一定累坏了,先过了今晚,明天再来!」 诶嘿嘿。洛洛露出令人心醉神迷的笑容,将脸凑近卓巳,轻声细语 「明天和我约会吧?」 事情的开端,就是这么回事。 〇 公主大人呢。——卓巳用疑惑的眼神凝视着坐在对面的洛洛特。 地点在卓巳经常光顾的咖啡厅。店内少有客人出入,今天也不算繁盛。即便如 此,泡出来的咖啡还是一如既往的香醇,店长的待客态度也十分礼貌,感觉很亲近。生意不旺纯属选址问题吧。就和那家台球店一样,正是所谓的好去处。 窗外已经暗了下来,而且还下着雨。离开电影院不久后,天空便开始嚎啕大哭。能够如此以毫厘之差躲进室内避难,全靠了最初选在这里休息的计划。看来选择离这家店近的迷你剧场是选对了。 「——话说,最后相扑选手的那个太厉害了!」 「是啊,那种神展开太棒了,完全猜不透」 「地幔龟裂掌哦!?太强了!日本真是个可怕的国家呢……」 细节的内容姑且不论,时隔已久再看电影,非常开心。由于和设想的一样,『螺丝的悲鸣』也没有响起,直到最后都能集中精力关注故事。洛洛特似乎也一样,从刚才开始就手舞足蹈,满心欢喜的发表感想。 这样的洛洛特果然正如燎说的那样,完全不像个公主。 她的日常举止透露出气质,能够看出她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不过能不能搭上公主这个词就很难说了。在卓巳的印象中,公主是更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更加虚幻缥缈的类型。 洛洛特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公主。给人一种提着裙裾,甩下身后追赶的臣子,在城堡中到处乱跑的印象。试着问她「平时最喜欢做什么?」,结果间不容发地得到了「骑马!」这个回答。让卓巳觉得,活泼才是最好的。 根据洛洛特的自我描述,她已经快十四岁了,和卓巳的妹妹一样大。不过,因为她那不知该用天真烂漫还是精力过剩来形容的言行举止十分的孩子气,看上去更加年幼。个子娇小,应该也是产生这一印象的主要因素之一。她的五官细致得令人震惊,的的确确的散发出贵族的气场。可是,她那率真的表情,果然又背叛了她给人的第一印象。 总而言之,怎么看她都是一个普通的(尽管会存在不同意见)女孩子。 感觉不到她是公主,更无法相信她是被称作翅族的异世界的居民。如果没有昨天那场骚动,以及如今也在桌子上到处乱跑的小人们,卓巳大概会完全对那段故事一笑置之吧。 「哇,卓巳的好可爱。名字叫<矮人鬼工职人团>来着?」 洛洛特指着身穿五彩缤纷的工作服的小人们说道。 「不过起名字的是那个不找边际的老爷爷呢。毕竟也想不出其他像样的名字了」 「这些小家伙,和卓巳有点像呢。瞧,比如说脸」 「这个意见容我严正否定……可是这帮家伙,为什么会天经地义一般擅自冒出来呢?不是使魔么?」 明明赫尔曼就能自由收放自己的。 「没错。是汲取妖精使的自我印象从而诞生的使魔。用这个世界的说法,就是顺从的仆人。它们会擅自跑出来,我觉得是因为卓巳操纵得还不够熟练,不过……那些小家伙的自我意识比较强吧?」 洛洛特一边说着,一边从糖壶中取出一块方糖,递给小人们,似乎是想喂它们。话说,能吃东西么? 「分离型的能通过强大的自我思考进行行动。当然,行为沿袭的是主人的意愿。相反,同化型则只会等待命令,几乎没有自主行动能力」 「啊~……那个分离型,可以解释成与妖精使呈不同个体出现的么?就像我和赫尔曼这样的。既然如此,同化型就是真——燎么?」 刚准备说出真崎的时候,卓巳连忙改口。昨天燎对他交代过,希望不要用姓氏来喊她。 「嗯。是成为服装饰品,或者与妖精使直接融合的类型。另外,虽说也有集两者所长的类型,但有点不伦不类」 「为什么会像这样被分类呢?」 「谁知道呢?好像和妖精使的内在有关系吧?其实我不太懂」 卓巳姑且能够领会。再看看桌子,小人们正对方糖又堆又磨,不久便建成了一座城堡。似乎没有去吃。 「……它们是自我印象的写照,却为何是『妖精』的形象?」 这个提问的意思是,为什么不是翅族,而是以虚假的妖精的姿态出现。尽管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提问,可想知道的东西依旧堆积如山。 「这个嘛,顺序弄反了吧」 「反了?」 「不是像妖精,原本和妖精就是相同的东西。流传于世界各地的民间传说中的妖精、精灵、幽灵、幻兽——在日本所谓的妖怪,全都是过去翅族授吻而妖精使化的人类的哦」 原来如此,这样就完全明白了,于是此时才察觉到一件事。 「话说,你能看到?」 「我是翅族啦」 这个能算理由么?卓巳无法判断。 「……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看到你的背上就像这样——怎么说能,感觉你的背上长着翅膀一样的东西,那是什么?是我的幻觉么?」 「第一次?接吻那次?」 这让卓巳噎住了,险些将喝到嘴里的咖啡喷出来。姑且不论突然袭击的第二次,一想起来气氛使然的第一次,卓巳就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虽然不曾后悔,但相会短短几分钟就接吻,实在有些太热烈了。 对面的洛洛特可能也受到卓巳的影响也害羞起来,脸颊染成绯红。卓巳就像拂去这越来越甜腻的气氛一般,用力点点头。 「没、没错!就是那次,嗯」 「那、那就不是幻觉哦。那是我真正的姿态……」 真正的?这么说来,在妖精乡,一直是背上长有翅膀的状态么。 「可是你说过,被那什么刻印抑制了力量对吧?」 「嗯,那倒是没错……不过,那个放在卓巳的情况就没用了呢。不如说,看不见才有问题呢。无法确认自己的翅膀,这种事很奇怪吧?」 莫名其妙。卓巳又没长什么翅膀,而且说的是洛洛特。 「这次可以换我提问了么?」 「?这倒无所谓,可我有让你感兴趣的东西么?」 「好多好多的!平时的生活啦,喜欢吃的东西啦,兴趣啦,偏好之类的!」 「……这些,全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吧?」 「想要了解彼此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感觉,不觉得很幸福么?」 她的话还是那么不可思议。卓巳虽然有些困惑,但毕竟刚才只有自己的提问攻势如潮,就暂时回答洛洛特质朴的疑问吧。 〇 「太粘人了吧,那丫头……」 在咖啡厅正对面的杂居公寓楼上,燎不由仰天长叹。 雨令人心烦。虽然打了伞,但不能说绝对不会被弄湿。头发吸收了湿气变重也是一个方面,甚至让她产生干脆剪掉的自暴自弃的想法。 在双筒望远镜的圆形的小世界中,洛洛特表现出就连长年跟随左右的自己都没见过的兴奋,弄得监视的一方都不好意思了。就燎所知,洛洛特至今从未对异性表现出兴趣,这的确是一种改变。 换而言之,这就是所谓的得到『确信』吧。 身为超自然的存在,翅族有时会感知因果之线。可以说这是某种预知。在本人也无法明确的领域,确实存在触动心灵的瞬间。 翅族无法无视这份感觉。因为对翅族而言,『确信』即是『应当遵从的洪流』。纵然听上去多么没有道理,也会将它完全接纳。 不逆潮流,委身——翅族将之视为幸福,人类只认为是随波逐流。燎觉得,这基本不是自己能够理解的感情。 「受不了……那种冷淡的家伙,究竟哪里好?」 脸长得的确不 差,在洛洛特面前时目光会微微放松,这一点可以加分。可是,综合情况就不及格了。看上去也不是善解人意的类型,而且他一个普通的学生在能力上应该谈不上优异。终归不觉得是配得上洛洛特的对象。 要说玖堂卓巳唯一明确的优点,就是作为妖精使的素养。短短五天就能到达第二阶位的成长速度,果然非比寻常。 将来必定能成长为第四阶位,说不定还能进阶为占妖精使整体不足百分之五的,实质上最高位的第五阶位。这一点可以承认。 但是,要说只凭这个优点能否胜任<比翼骑士>,燎还是将信将疑。 只有圆桌十三翅族能够创造的,特殊的妖精使——<比翼骑士>。 果然,全都是洛洛特弄错了么。 她所怀的会不会并非『确信』,而是更加自然的感情呢? 不,拥有这种感情本身并不坏。豆蔻之年的女孩任谁都想体验一次。可是,如果理由只是这样,应该没有必要非把卓巳变成<比翼骑士>不可。想要留在身边的话,只用变成单纯的妖精使就可以了。这么做的弊端实在太多。 究竟在想什么啊,受不了——燎透过双筒望远镜,无言地询问自己的主人。就在此时。 「!」 突然,牛仔裤的口袋震了起来。 燎急忙在口袋中翻找,取出几枚硬币。这些古老的银币,不知这是哪国的货币,甚至大小不一。放在手掌上,两枚小幅地震动着。 用名为『妖精银』的特殊金属制造的硬币,是妖精乡中被发掘的远古翅族文明的遗产,俗称<妖精的失落物>的物品之一。虽然品级是最低的,但硬币具有对妖精之环产生反应相互共振的奇特性质,所以通过特定的位置设置能够活用作索敌装置。这也就表示,敌人来了。 「……不出所料呢。卓巳无法消除的气息,果然会被发现么」 燎自言自语之后,迅速联系洛洛特 〇 「好厉害!卓巳的妈妈居然是西洋棋选手!?」 对面的洛洛特发出格外嘹亮的声音。卓巳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那是过去式了。她结婚之后就隐退了,现在在当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哦」 卓巳将第二杯咖啡送到嘴边,微微湿润嘴唇后进行更正。 「另外,不是西洋棋,是将棋,不是选手,是棋士」 「棋士?和knight的骑士是不同的词么?」 「嗯。解释起来有些麻烦,虽然发音相同但文字不一样。当然意思也不一样」 「嗯嗯,日语很复杂呢……嗯,不过很帅气,所以ok!」 竖起大拇指如此讲到的洛洛特,从刚才开始一直就是这个状态。每当卓巳对她的提问进行回答,她都会不厌其烦地做出大惊小怪的反应。如果有其他客人在的话或许会责备她,然而在这家门可罗雀的咖啡厅里则无需担心。卓巳好想一直看着好动的她那古灵精怪的表情。 「卓巳也会那个叫『将棋』的游戏么?」 「算是吧。虽然这话自己来说有些不合适,但我的水平相当厉害哦?毕竟是直授真传呢」 云女流四段,而且在名人位战上拥有好几次优胜经历——妈妈动不动就喜欢这么自夸。由于从小就在接受母亲的熏陶,不知不觉间,卓巳的棋艺也到达了非同寻常的水准。自负自己的技术如果对上低段者,能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妈妈说这是精神修行的一环。让我和她对局对得都烦死了。托她的福,锻炼出了胆识和洞察力,也因此被启太叫做『铁人』呢」 「啊,又出现了。启太先生,卓巳的死党。可是,铁人是什么?」 「褒义上是『坚定的人』,贬义上一定是『冷血症』呢」 感觉说得真妙。另外,自己和启太的关系不是死党,而是孽缘。 「诶,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坚定我懂,可是……」 「是么?别人经常说我『没什么表情变化』来着……」 「可是卓巳在我面前经常笑啊?」 因为对象是你啊——这样的话终归没有勇气说出口。 为了掩饰害羞,卓巳又啜了口咖啡。视线若无其事地落在桌上后,小人们举起一个写着『因为是你啊』的标语牌。别做多余的事就好了。 「算了。比起这个,能不能换我提问了?」 「嗯,明白。那就换我来回答咯」 好、来吧——洛洛特正襟危坐。好奇的事情有很多,不过卓巳怕洛洛特装傻,试着直接问道 「——<比翼骑士>是什么?」 「服务生小姐~!加点一份千层派~!」 「要不要这么露骨的岔开话题!?」 明明问得那么认真,太伤人了。 洛洛特真的对到来的服务生加点东西之后,诶嘿嘿地笑起来 「开玩笑的啦」 「你呀」 卓巳疲惫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接着问 「怎么?有这么难以启齿么?」 <比翼骑士>是相当特殊的存在,这一点的确从昨天赫尔曼的台词中可窥一斑。见他没有对燎如此称呼,似乎并非单纯指洛洛特授吻的妖精使。可是,重要的部分依旧是空白。 「连自己的事情都不了解,这让我冷静不下来啊。既然下不定决心,只捡重点说就行了。可以告诉我么?」 「唔、唔唔~」 洛洛特低吟着,就像生气的小孩子一样。不,就算低吟也没用吧。 可是,她似乎立刻明白无法推脱,不久放弃似的开口说 「……说起<比翼骑士>,就是变革的象征哦」 「变革?」 突然冒出的词汇,让卓巳不由眨了眨眼。洛洛特徐徐颔首。 「很久以前呢,有一群想要改变世界体系的厉害翅族。是曾经的阿瓦隆的国王们——也就是十三翅族的祖先哦。他们期盼妖精乡的变革,改善不正思想根深蒂固的翅族社会」 「不、等等。我不太明白。<比翼骑士>为什么和这些联系起来了?」 「可能因为,<比翼骑士>是本来不可能诞生的妖精使吧?」 「不可能诞生……?」 这句话是矛盾的。毕竟卓巳就是有力的反证。 「没错,不可能诞生的妖精使。不能诞生的禁忌之子。可是,十三翅族的祖先们找出了使『不可能诞生的存在』诞生的方法,设计出了超越始祖王奥伯龙留在翅族之血中的『某个诅咒』的术式」 说到这里,洛洛特不知怎的转头看向身后。 不对,是确认自己背后? 「——那个称作<口授的果实>,是特殊的翅族之吻。现在只有十三翅族才能进行的秘仪。是在那个车站,我对你施的术哦」 「………………」 洛洛特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说两句就要小歇一下。她讲得似乎很困难,果然还是不愿意吧。卓巳趁着这段时间,对已经获得情报进行整理。 始祖王留下的诅咒。为了打破诅咒而设计出的秘仪<口授的果实>。然后,藉此诞生的<比翼骑士>是改变翅族社会的象征。 话说的太夸张了。虽然不好形容,但给人这种感觉。 可是,卓巳尝试如此接触事情的一部分,首先注意到的是,自己想知道的并非<比翼骑士>的存在意义,而是其他的部分。 「洛洛特,我说……」 卓巳不由自主地沙哑起来。「嗯?」洛洛特心不在焉地随口回应,用餐刀刺向送来的糕点,似乎思考该如何接着说下去。 好想问。可是,又 不想问。两种相悖的感性在内心深处萌发。 「在你心中,我——」 视线碰撞在一起。或许这个举动让洛洛特察觉到卓巳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她发出木讷的声音。可是没关系。卓巳下定决心,准备继续说下去。 但就在此时。 突然,店内响起轻快的旋律。 声音的源头是搁在桌子一头的洛洛特的手机。连完全不听音乐的卓巳都听过的这首曲子,是很久以前流行的国外的有名流行乐。 时机怎么这么差……! 对不合时宜的打扰,卓巳不禁咬牙切齿。然而与此同时,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的自己事实上已然无力再次发起行动。 相对的,洛洛特也对扫兴之极的情况无所适从,眼神微微变得险峻。接着她拿起手机,刚刚查看邮件内容, 「——走了,卓巳」 突然说出这种话。可外面还下着雨。 「接下来会来一帮超~不解风情的人哦。在此之前,我们得离开这里」 「不解风情?」 「没错。打扰人家的第一次约会,不看气氛的一群家伙」 卓巳恍然大悟。不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怎么说也能明白。 「……是赫尔曼么?」 卓巳询问,也效仿洛洛特起身离席,决定将直至手机响起的前一刻自己胸口萌生出的不悦,先搁起来。 「是燎发来的,说不是本人。不过,人数似乎不止一两个」 「话说回来,赫尔曼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发动组织盯上你们,这些问题我都完全没问呢。一边转移一边告诉我吧」 「咦?啊,嗯……这是自然……不过卓巳,你真的好冷静啊」 这是当然。卓巳为了看上去如此正拼命掩饰着。尽管实际上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动摇,但敌不过在女孩面前爱充面子的男人天性。 「其实我想过情况会不会发展成这样,做了些心理准备」 被赫尔曼袭击就在昨天。而且能够预想到,「你的身份是眼中钉」的原因如果和洛洛特有关,说不定还会遭遇相同的危险。 「然而,卓巳还是来陪我约会了吧?诶嘿嘿,虽然有些轻率,但我能感到开心么?」 卓巳对笑逐颜开的洛洛特应了声「请随意」,在收银台支付了两人的费用。而后,亲切的店长借给了卓巳两把伞。本打算雨不停的话就去便利店买的,于是卓巳坦率地接受了店长的厚意,道谢之后走出店外。 「虽说很快就会停……可天气预报总是在不好的方向失准呢」 雨势更强了。果然天气预报最重要的就是准确性。仰望天空,只见在几欲压下来的云层的映衬下,飞艇悠然地飘在空中。虽然高速似乎比平时下降了,但怎么看都很危险。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中,有必要强行放飞么? 洛洛特撑开伞走了出去。卓巳也紧随其后,红色与黑色的伞并立在道路上。 「怎么办?找个地方藏起来等风头过去?」 「不,藏起来也无济于事。卓巳的的足迹会被找到的」 卓巳不由看向脚下的小人们。洛洛特所说的足迹,大概是指的妖精之环。 「那么,你还是离开我比较好吧?」 「啊,卓巳在替我担心?可是,我没事的。这种情况早就习惯了呢」 洛洛特的翅族之力应该被封印了才对,可还是一副好胜的样子。 「卓巳不用自责哦。吻上来的是我啦」 「……甘之如饴的,是我才对啊」 没错,觉得被吻也没关系的,是自己。这一点毋庸置疑。 「嗯!所以不要一个人难过,两人一起难过吧!」 「这样就解决了吗!?」 「不过,至少心情快乐了,不是么?」 或许如此。至少现在被骗一骗自己吧。 「于是,怎么办呢?」 「就这么逃下去。在这段时间里,就祈祷燎把敌人解决掉吧」 一般,人们把这个叫作没头没脑,但事实上也别无他法。既然的身姿和恶作剧不会被旁人看到,敌人也不会挑选地点下手。更何况小人们简直和路标一样,只能不断转移。 当然,也有战斗的选项。不过,这个选项在最开始便被排除了。从对话中可以看出追捕者是和赫尔曼一样的妖精使,而且似乎人数众多。没有取胜的可能。 「赫尔曼那帮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盯上你和燎?」 「唔~……简单地说,这是阿瓦隆的政治纠纷哦。改革派和保守派这两个派阀的斗争。与我来到这边世界的理由也有联系」 说着,走在前面的洛洛特,脚步就好像确定了目标一般毫无迷茫。虽说是逃跑,但逃跑路线或许已经预先决定好了。 「改革派和、保守派?」 「对,我的身份是改革派的急先锋,赫尔曼他们是保守派」 急先锋,又冒出了一个不搭调的词汇。不过,洛洛特的为人如何姑且不论,第一王女这个头衔似乎具备强大的影响力。 「……原来如此。这就和刚才提到的<比翼骑士>是变革的象征联系上了。那么,你们想要改变的,而赫尔曼他们打算固守的,是什么?」 卓巳明白,十三翅族的祖先曾经为了改变扭曲的翅族社会而战斗过。从话锋中能够预想到,洛洛特的目的也和这件事相类似。可关键是否是『扭曲的翅族社会』尚不明确。 对卓巳的提问,洛洛特嘴上挂满笑容,如此回答 「总之就是『大家能别再闷家里了?』之类的」 「???抱歉,我听——」 正要将后面的「不太明白」说出来,可抢在前面, 「快跑,卓巳!」 洛洛特突然叫喊,然后在路上冲了起来。没头没脑地跟着洛洛特跑起来的卓巳也立刻察觉到。从背后路的阴影中出现了两个男人的身影,向自己投来锐利的视线。服装很普通,但体格相当不错。而且表情太过严肃了。 「被发现了么!」 「似乎是的!卓巳,你对奔跑可有自信!?」 「马马虎虎吧!你呢!?」 「我很擅长骑马哦!」 也就是不行么。的确用看的也能明白。虽然动作十分敏捷,但步幅却拉不开,铁定跑过不过两个大男人。 然而,卓巳立刻做出决断,指示洛洛特「把伞收起来!」,洛洛特毫无怨言地照做之后,卓巳立刻将她娇小的身体抱了起来。和想象中一样轻。 虽然身体还是小孩子一样,但手中传来某种女性特有的柔软触感。卓巳全然不顾情况危急,害羞起来。视线突然变高的洛洛特,眼睛睁得滚圆。 「哇,是公主抱」 「因为您是公主呢!」 洛洛特露出近似「话是没错啦」的表情后,轻轻地清了清嗓子。接着,露出清冽的表情,优雅地指向前方。 「那么骑士大人,请往那个方向去」 〇 耀眼的青焰扩散开,填满视野,一口气将袭击者们吞噬。 但燎不去确认自己的战果,黑色披风随风飞舞,在建筑物的屋顶上跳跃移动。面覆南瓜面具,头戴尖帽子,手持提灯。装备同化型<喜爱糖果的诱火>后的运动能力,已非常人所能比拟。 面对从地面跃上数十米高度的新手,果然只凭迎头一击便能收拾掉。燎从穿在身上的法衣判断出对方多半和自己是相同类型的妖精使,姑且没下杀手,但<喜爱糖果的诱火>的威力依旧很难把持。或许刚才有些烧过头了,不过事已至此,没有担心的敌人的 余力, 「……果然有蹊跷呢」 燎不由自言自语。实际上,保守派的行为的确很奇怪。 联络了洛洛特之后,燎也立刻遭受了攻击,尽管在大街上演变成战斗,但敌人实在过于脆弱。袭击过来的全都是充其量只有第二阶位的家伙,没有任何能和在此之上的阶位——第四阶位的自己相抗衡的对手。对方至少应该把己方的战斗力调查清楚了才对,为什么净派菜鸟来凑数。 然而,他们的团队协作性很高,没有多余动作,迅速制造出包围网,发动波状攻击。然而,他们的行为无异于埋头猛冲。实在太胡闹了。 燎尤其看不顺眼的,是对方的表情。同伴被干掉却不慌不乱,如同天经地义一般,重复着无谓的攻击。虽然方才又收拾掉了一个,但在身后追赶的敌人果然毫不动摇。 看到这里,只能得出唯一的结论。 「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是牵制我呢。真正的目标是洛洛他们么……」 正确的说,目标只有卓巳一人吧。基本上,妖精使不允许对翅族直接出手。毕竟受过熏陶之人,不能做出对授业的一方犬齿相向之类的不义之举。特别是保守派,那样的教育应该相当彻底。不过,这当然要添上『表面上』这个注释。 和妖精乡有瓜葛的人类,几乎都将翅族尊崇为高贵的存在。正因忠诚的背后是更为低俗念头卷起的泞淖涡流,所以不会轻易作出违逆翅族的举动。何况洛洛现在是第一王女。更不可能加害于她。 但正因如此,洛洛特创造<比翼骑士>的事实是可耻之举,如果被对方从这方面突破,损害绝对不轻。如果现在让卓巳殒命,原本政治立场就很微妙的洛洛特,无疑会丧权。 不,毕竟比这更加棘手的是—— 「……嘁、别碍事!」 想到这里思考中断。华丽的鬼火在黑夜中绽放,又毙一敌。 然而,在燎的心中并没有萌生昂扬,唯独焦躁不断聚集。事已至此,明明应该尽早和洛洛特汇合,然而口袋中的硬币却向自己告知敌人援军来势更凶。敌人似乎蜂拥而至,向自己身边聚集过来。 「这帮家伙,究竟什么来头啊!?」 连燎也控制不住,发出近乎尖叫的声音。 〇 卓巳遵照洛洛特的指示,来到了去年刚开张的巨大的购物中心。由于客层挤满了家庭和情侣,比车站周围的闹市区还要漂亮绚丽,有许多品牌店入驻。今天也热闹非凡。 「喂,真的要逃进这里么?」 卓巳穿过感应门,如此询问后,怀中的洛洛特似乎很开心,笑容满面地点点头。 「嗯。外面在下雨,而且我想来这一看看」 「……等等。难道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么?」 「???此话怎讲?」 不行了。没头没脑的程度超乎想象。 「奇怪,感觉卓巳好像很受打击?没关系的哦,不用担心啦」 无凭无据地说完后,洛洛特抚摸卓巳的脑袋安慰他。虽然没有感觉不舒服,但非常害羞。由于周围全是目光,总之先把她放了下来。 「这里比外面更好逃走么」 「嗯。虽然因为有妖精之环,不能对效果太过期待就是了呢」 卓巳凭借着强大的环境熟悉度,中途甩掉了那两个男人。可是,他们必定很快就会追上,不能一直呆在开放性场所,的确有必要进入建筑物内。只不过,感觉这里的人稍稍有些多。 「搞不好会牵连他们呢……虽然现在不是能顾及这个的状况」 卓巳侧眼扫过两侧并立的各色店铺,询问洛洛特 「洛洛特。假设你是公主……」 「啊,好过分!什么叫假设,我是如假包换的公主啊!」 「那么,那帮家伙为什么会若无其事的袭击你呢?」 在身旁奔跑的洛洛特微微拉下鸭舌帽的帽檐,打诨一般笑起来 「因为我是问题很多的公主呢。树敌很多哦。而且这里不是阿瓦隆,十三翅族的权威也形同浮云。在人类世界就算有什么三长两短,也基本能够当做意外掩盖过去」 「既然这样,就借助他人的帮助吧。比方说同为改革派的人」 明明是要员,洛洛特的贴身护卫却极为缺失。就卓巳所见,感觉除了燎之外再无他人作伴。虽不知洛洛特出于何种目的来到人类社会,但一国公主连同本人在内只有两人踏足异乡,通常怎么想都不可能。 「我不是说过么?我是改革派的急先锋,基本没有同伴」 「为什么?」 「告诉你急先锋的别称吧。是『被疏远的人』哦。指做法太过超前,在同伴之间也受排挤的人。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同伴,但我不希望突然就被身边的人莫名其妙的暗杀掉,所以就和燎两个人来到这边的世界了」 虽然说得若无其事,但言语中流露出强烈的孤独。换而言之,洛洛特能够发自内心感到信任并留在身边的,只有真崎燎一个人。 「……不能拜托母亲么?她是阿瓦隆的现任女王吧?」 「正因为是女王所以才不行哦。母王必须以国为重而人轻」 「于是无可奈何,就只有两个女流之辈强行军么。不管怎么说,这也太乱来了啊」 「现在变成三个人了,所以没关系!——要是这么说的话,会不会太自己为是了?」 这很难说。现阶段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虽然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卷入了事态的漩涡中,不过倘若知道有回头路,内心或许还是会被轻易动摇。毕竟赌注是自己的生命,与天平另一侧的,对洛洛特怀有的复杂感情的重量比起来不会逊色。不是能够轻易决断事情。 而且最关键的是,卓巳心中存有迷茫。卓巳虽然明白,从在咖啡厅的交流中萌生的东西是极为卑屈的感情,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我也觉得三角形更加稳定呢」 结果,卓巳破口而出的,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只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让他莫名地产生出一股难耐的懊悔,感觉背叛了自己的心。 「唔咕咕……难道我的魅力不奏效么……!」 洛洛特抱起脑袋,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很奏效哦。就是因为奏效,所以胸口才会痛——卓巳在内心如此回应。 乘自动扶梯登上二楼,在错综复杂的道路上左弯右拐。不知是不是摸索经营者的思路与置店企业们的愿望之间的折衷点的结果,购物中心的构造极为复杂。一般来玩的话或许会感到烦躁,而如今却再好不过。 「这样一来,应该能争取时间等到燎赶过来」 卓巳不由漏出乐观的看法。然而洛洛特回应的声音却很僵硬。 「……似乎不行呢」 诶?——不等卓巳反问,突然爆发的轰鸣震撼整座购物中心。 卓巳连忙转身,这次又响起玻璃碎掉的声音。身后长约十米的首饰店的橱窗被打碎,同时巨大的影子从通道跃出。 直白的说,那是一只巨人。 一只身高应该不下四米,土色外皮的巨人。 身上只有一件腰蓑衣,手中握着尺寸荒谬的棍棒。与其体格相比,头部略小,没有一根头发。论脸,可用丑陋一言以蔽之。一副单纯浓缩了肮脏与野蛮,好似粘土捏成的相貌。 这样子,就如同幻想系电影中出现的极为老套的巨人画面具现而出,不过它的威容力压一切,非cg或布偶之流所能及。 「那个,应该是…………吧……?」 周围的客人们产生反应,但全都发生了意识错误。看上去,没有任何人看到巨人, 无法正确的认知状况,只是茫然地望着破碎的橱窗。 「……嗯。巨人系挺流行的呢。是巨魔(troll)吧?」 卓巳和洛洛特流着油汗相互私语,频频后退。不知智商是不是和它的外表相同,巨人的视线在周围扫过,却还没有注意到这边。 可是,首饰店中出现的亚系人矮个子男子,目光锐利地捕捉到了卓巳他们的存在。 根根倒竖的黑发,鄙夷的三白眼。然后从右眉斜下纵贯的尖锐伤痕。错不了,他是曾在街上摆脱掉的二人组的其中之一。从年龄装扮就像在日本留学的大学生,不过 , 「动手,<仰赖臂力的怠惰者>!只把男的碾烂!」 听到指向卓巳的喊声,巨人的敌意霎时明显增强,转向卓巳和洛洛特,迸发出雄壮的咆哮。那人果然是妖精使,是巨人的主人。 「快逃,卓巳!」 洛洛特拉着卓巳的手,飞快地冲了出去。与此同时,背后响起炮击似的脚步声,客人们的尖叫和怒号相互交织,正如同凄惨哀嚎的坩埚。 巨人追了上来。所以必须逃走。卓巳明白。被洛洛特拉着手,脚步却显得犹豫不决。男人放出的台词,占领了整个脑袋。 「喂!那家伙刚才好像说,目标只有我啊!」 「嗯,似乎是这样呢!」 尽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洛洛特的回答却显得若无其事。 「刚才讲的故事有部分是我瞎说的,基本上,翅族是难以下手的对象哦!我认为比起我,他们会更花心思对付<比翼骑士>的卓巳!」 「笨、笨蛋!这种事早说啊!」 关于<比翼骑士>还有很多未解的地方。但从对话中可以判断出,那是对洛洛特的进退至关重要的角色。所以事情很可能是这样的。保守派盯上了卓巳,想要从政治层面抹杀改革派的急先锋。 「可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离开我吧!」 正是担心洛洛特的安危,卓巳的声音才不经意地粗暴起来。可是,感觉此时多少包含些虚荣心的成分。被如此告知的当事人却只是「是么?」悠然一笑。 转过身去,只见巨人伴着雄吼威猛地奔驰在通道上。虽然速度不及气势,但突进能力却令人惊讶。即便在拐角处控制不当撞到墙壁,依旧连同墙角一并破坏,穷追不舍。看来最初的轰鸣应该是那头巨人撞坏某处墙壁的声音。 客人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这让卓巳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充其量只是被巨人冲开就结束了。或许客人们就算在认知受阻的状态下也能察觉到危险,主动为巨人让路。 「……看那个大块头。明显脑袋很迟钝的样子。就算接到只冲我来的命令,也不知道究竟能理解多少。这样下去,你也会有危险啊」 不管怎么想,兵分两路才是明智之举。如此一来,最不济能让洛洛特得救。或许身为<比翼骑士>的卓巳被击杀会导致洛洛特立场不保,但总比丧命要强。 可是,洛洛特以平静而坚定的口气说道 「不~成~。我们已经是生死与共的一对了,一起逃吧」 「我说啊!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么!?」 卓巳不由丧失冷静。知道敌人盯上的是自己,刚才考虑过的『要是有回头路』的假设猛然变得更加鲜明的现在,能将洛洛特放在优于自身生命的位置上,应该值得自豪了。然而,卓巳却涌现出类似焦躁不安的感情。 「这种时候,就别管什么政治生命了啊!现在真正的生命更——」 「不只是政治生命哦。如果卓巳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失去很多东西的」 洛洛特看着卓巳。真挚的眼睛里,却含着些许的愤怒。 她表露出的,是没头没脑就被当成被保护的一方的,愉快的愤怒。 「思想,梦想,信念——身为翅族的证明,我都会失去」 「………………」 「所以不行」 卓巳被洛洛特的气势压倒。这幅抛弃一切花招和狡辩的高尚姿态,令卓巳难以冷静。她澄澈的眼神,仿佛将卓巳的迷茫悉数揭穿一般。 而且事实上,洛洛特也没有片刻停歇,接着如此讲到 「对不起,卓巳」 「啊、咦……?」 「指刚才咖啡厅的事」 卓巳身体一颤。果然洛洛特已经知道卓巳想说什么。明白之后,后悔与羞耻油然而生。 「那样的说明是不行的,任谁都会觉得讨厌呢。我不擅长按顺序去讲事情,只顾着自己,完全没有考虑卓巳的感受。真的,对不起」 「没、没有……我……」 「可~是!卓巳也有错哦!」 不等卓巳拼命寻找托辞,洛洛特就像闹别扭的猫咪一样,高傲地扬起下巴。 「就算我的说明之所以那么烂,因为变成了乱了套的刻板的说法啊。再相信我一些就好了。……卓巳笨蛋」 受到好似撒娇的责备,卓巳无言以对。正因为知道洛洛特并不是真心责备自己,卓巳才更加难为情。 没错。卓巳曾怀疑过。怀疑的不是别的,正是洛洛特那好意的含义。 「卓巳想过,我所需要的,或许终归只是『变革的象徵』这个宣传。对吧?」 「……」 「想过改革派的我为了宣传而寻求<比翼骑士>。所以,其实接吻对象是谁都无所谓,所以感到害怕。对吧?」 这正是卓巳纠葛的本源。对洛洛特所怀有的疑惑,突然如鬼迷心窍一般。 太丢人了。因为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怀疑洛洛特对自己的感情。正因为不敢挺起胸膛,宣言这就是玖堂卓巳,所以才会担心自己配不上洛洛特。 可是,不安一旦产生,之后就算试图否定却依旧无法从心中拂去。正因为卓巳自己也开始感觉到与洛洛特的邂逅是特别的,所以才不敢相信她常常挂在嘴边的『奇迹』所指的并非是徒具形式的联系。 「…………抱歉,我……」 「不,没关系。我们都有错啦。说实话,我挺开心的呢」 开心?卓巳不知不觉垂下的脑袋,被出乎意料的回答拉起来。不知怎的,抡着小小的拳头拼命奔跑的洛洛特,害羞似的笑起来。 「因为,卓巳一直在为我的事而苦恼,对吧?非常非常的迷茫,对吧?所以,这是『真心』的证据哦」 真心。迷茫是真心的证据?卓巳反刍刚才的话。 「今天约会的时候也一直是这样。卓巳你呀,脑子里一刻不停只想着我……我感觉,好想好想马上就扑进这个男孩的怀里,尽情的抱紧。叫我怎么可能不开心啊」 「可、可是!这个和那个是两码……」 「没关系啦。听我说,卓巳」 洛洛特换了张表情,反复确认身后追来的巨人。 「现在没有具体去说的余力,不过——我是有目的的。不,是野心。宏大的野心」 野心?卓巳鹦鹉学舌,洛洛特接着说道 「我为了实现我的野心而来到了人类世界。然后,我遇到了卓巳。可是,直到那一刻,直到身处那个地方,直到与卓巳相识,我都不曾有意创造<比翼骑士>哦」 「!?等等,这……」 「在见到卓巳的脸的那一刻,『确信』涌上我的心头。我想,大概正因为是卓巳,我才会怀有这样的感情。所以,我对卓巳施了<口授的果实>」 说到这里,洛洛特的眼睛变得柔和起来。露出与之前所不同的,成熟的笑容。 「其实呢,妖精的吻,是亲在手背之类不会产生抗拒的地方的。亲吻嘴唇,是想让对方成为<比翼骑 士>时才会做的哦?」 而且——洛洛特吸了口气。有些自豪地接着说道 「我,绝不会把初吻献给无所谓的人」 这句话,已然毋庸置疑。接受洛洛特灌注『真心』的思念,卓巳的胸口开始急速高鸣。与此同时,强烈的悔恨麇集蜂萃。 卓巳对自己的懦弱感到厌恶。太过畏惧最后会变成一厢情愿,不肯直面最根本的冲动,不敢深入——于是,自己究竟渴望什么。 还有许多未解之事?那又如何。疑问放在以后消除就可以了。又回头路的话呢?蠢死了。明哲保身这种事,长大以后可以体验个够。 不用讲道理,而是靠着更加单纯的东西。像小孩子一样,埋头向前冲就够了。 明知有危险,今天为什么还要去约会?回想起来。自己的『真心』所寻求东西,不是用大脑,而是用心去掌握。 「……怎么样?误会解开了?」 在身边奔跑的洛洛特带着央求的眼神询问。过了一会儿,卓巳的脸缓和下来。 「认定了」 「咦?」 或许想起这句台词似曾听过,洛洛特的双眼惊异地眨了眨。 「我认定你了」 又重复一次。这一次,卓巳注入了坚如磐石的意志。 洛洛特的表情转眼间变得柔和,诶嘿嘿~地,比平时更加懒散地笑起来 「被认定咯?」 「啊,认定了。做好觉悟哦?三人组从今天起就结成了呢」 卓巳如此宣告,点点头。于是,自己心中的诞生了一根指针。虽然不可能让一切纠葛烟消云散,但如今至少明确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已经不再迷惘。 接着,卓巳向身后转过头去,只见巨人似乎在拐角处转弯失败,摔倒在地。 「姑且再问一次,真不打算兵分两路么?」 「免谈!你就干干脆脆地放弃,然后和我一起,一边嘻嘻哈哈地聊天,一边四下逃窜吧!」 得到洛洛特打趣的回答,卓巳只好苦笑。看来只能下定决心了。 「……我明白了。我放弃。你是个笨蛋呢」 「嗯嗯,卓巳是个机灵鬼呢」 「可是,这样一味的逃跑也不是办法,趁这段时间——」 此时,视线突然变得开阔,令卓巳不禁噤口。 是楼梯井。天花板垂着豪华的枝形吊灯,从扶手向下俯览,可以看到一楼的喷水池。然后在相隔楼梯井对侧过道上,站着一个人。 是追兵二人组的另一个。他是个身躯高大壮硕的白人,果然是学生装扮。短寸金发,尖锐的鹰钩鼻。散发出某种老江湖味道的风貌。脖子上挂着几枚军牌,要说把那些当做饰品未免有些粗野。而且在男人两侧,天经地义一般守候着超越常识的存在。 最初以为是狗,但是不对。虽然脸确实让人联想到犬科动物,身体也被硬毛所覆盖,但脖子以下是人类的身体,稳稳地用双脚站立。 应该可以称之为兽人吧。略小的身躯穿着皮甲,腰上挂着一柄长剑。两只兽人,如同等待主人命令的家犬,伫立在那里。 「……那个我也能懂。是狼人吧?」 「卟卟~,猜错了。大概是地精(kobold)哦?」 虽想事先确认一下,但这种事根本就无所谓。现在的问题是,逃跑的计划也在敌人的算计之中。 白人男子从容不迫地将手高举,倏地挥下。 「将男的和女的分开,<放养的猛犬们>!」 接到期待已久的出动信号,两只兽人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时而只用两只脚,时而四脚并用改变奔跑方式,遵循本能以最快速度追了上来。 楼梯井是圆形构造,通道周边有饰边一样的东西。狗脸兽人们左右分开,以夹击之势逼近卓巳和洛洛特。可就算折返,巨人就在身后,已经没有任何前进的空间。最糟糕的情况终于来临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能往下跳了。虽然距离一楼高度相当之大,但运气好只会摔个骨折就能了事。虽然搞不好会丧命,但若是这样下去,自己和洛洛特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有未来。 如果有绳子就好了——卓巳如此想到。可是,这无异于强求无中生有。 ——来制造吧? 此时,有个声音回应了卓巳无理的要求。 向脚下看去,此时与小人们期待着什么的浑圆眼睛相接。他们明明是卓巳和洛洛特现在唯一的贵重战斗力,却因为接踵而至的吃惊让卓巳将它们完全抛在了脑后。 ——需要绳子的话,来制造吧? 卓巳的,<矮人鬼工职人员>再次提问。自不待言,回答只有一个。 「轮到你们出场了!工作吧,小人们!」 接到命令后,反应依旧戏剧性地迅速。霎时间海量增值的小人们瞬间从视野中消失,片刻间便带回来大量的材料。 然后是制造。专心地制造。纯手工作业,然而以机械都望尘莫及精确度与速度,专注地制造。遵照以工作之名的恶作剧——不,遵照其存在意义。 似乎从购物中心的服饰店中擅自拜借来的大量衣物,转瞬便被分解成原本的工业纤维。随后编成了的绳状物的一端配备着钩子,另一端配备着自动安全防护装置和与地面测定距离的传感器,直接装备在了卓巳的腰上。更加注重缓和冲击的,富有伸缩性的带子将身体与绳索固定,作业便如此轻而易举地完成。 最后——咔铃,与上次一样,响起无数螺丝一齐拧紧的声音。 从开始仅仅只用了五秒,一根具备高度控制机构的结实绳索便完成了。简直荒唐无稽。这技艺,就算神,就算恶魔也望尘莫及,纵然是妖精,玩笑也开得太离谱了。 面对超越人类动态视力极限的职人艺术,洛洛特也少有的呆住了,表情僵硬。从仿佛在颤抖的双唇间编织出的,是单纯的一句话。 「好厉害……!」 可卓巳就连倾听一句话的时间也腾不出来,将目光呆滞的洛洛特抱在腋下,确认钩子挂在了扶手上后,毫不犹豫地纵身投入半空中。 一瞬间的浮游感过后,开始急遽下落。 与此同时,从背后逼近的巨人失去目标,以冲来的势头飞出了楼梯井。被猎物逃走的两只兽人,而从正面重重地相互撞在一起。 卓巳抱着洛洛特悄无声息地在一楼着地,巨人勾勒出夸张的弧线掉进喷水池,因脑震荡倒伏在通向二楼的走道上——这一切也都发生在同一时刻。 于是情形骤然一变,现场如风浪过后的水面重拾宁静。 客人们困惑遁逃的喧闹,感觉好远。洛洛特两眼放光,享受着这样的事态。俯视着卓巳的白人,眼中充满了恐惧。 「你这家伙……真的是、第二阶位么……?」 卓巳不知道什么阶位。可是,的确能够感受到奇妙的感觉。在如此危急的状况中,内心却不可思议地平静,感觉现在的话,不管多胡闹都不在话下。直至此前还在敌人的面前畏缩的身体,此时轻盈得令人惊讶。 当然,这一定是错觉。可是,至少自己并非脆弱无力。无论什么谁来做对手都能与之交锋。想到自己拥有这份力量,有些开心起来。 可以用自己的手保护洛洛特。 「卓巳,看!大块头起来了!」 怀中的洛洛特督促卓巳提高警惕。视线移过去,只见巨人从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喷泉的瓦砾之山中,缓慢地站了起来。能感觉到二楼的过道上,相同的两只兽人也站了起来。或许该说理所当然,对方似乎并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 卓巳从腰部解开绳索, 再次在过道上奔驰。 「怎么办?果然就这样逃下去?」 「不,反击吧。如果只有两个家伙,我觉得应该有办法对付」 「哇,好自信啊。可是,真的没问题么?」 「别这么说。其实我害怕得不得了啊」 「那么,我就提个建议好了。如果想制造什么东西,就连同道具的细节也想象出来。有余力的话,扯开嗓子发出声音应该会更好」 原来如此。卓巳立刻领会了其中意思。分离型能够汲取主人的意志,某种程度上做到自主行动。但是给出明确指示,应该能让精度更上一层楼。 卓巳抱着洛洛特箭步不停,对成群结队的小人们下达新的命令。 「工作吧,小人们!要制造的是——」 卓巳一边堆叠语言,一边将脑海中尽可能细化地描写自己寻求的道具。 随后,小人们和刚才一样——不,以更胜刚才的俊敏开始作业。 〇 白人男子——马特雷感到焦虑。 虽然目标同样是第二阶位,但成为妖精使时日尚浅。马特雷认为收拾掉目标易如反掌,然而风向变得太过诡异。 『喂,那家伙真的是第二阶位?』 戴在耳朵上的无线耳机中,传来了同伴亚系人——布鲁特的声音。由于自己的有些迟钝笨重,先行的马特雷不久应该会追上来才对。 「啊,这一点毫无疑问。你也确认过他的妖精之环吧?」 虽然如此告知对方,可马特雷自己一时间也很难相信。 『那么,刚才的那个是怎么回事?我和你都被他给耍了啊』 「是感觉的差距吧。正因同为第二阶位,才能的差距才会如实地体现出来」 『可恶,开什么玩笑。一个没受过训练的小鬼,竟然比我们强?』 循着通道地面上满布的妖精之环,马特雷在购物中心奔跑。作为保险,让<放养的猛犬们>坚守身旁两侧,寻找敌人的气味。 『抱着被嘲笑的觉悟,赶快向其他人求援如何?』 「不行。当前战线已经全面崩溃了」 考虑到收拾目标卓巳·玖堂手到擒来,部队的大部分去牵制燎·真崎,然而最终失败。刚才目标展现了的驾驭力之后,自己和布鲁特也有些心里没底。 『嘁、没办法了。喂,既然这样,就用枪吧?』 「……别胡来。这个国家是有法律的。别以身试法」 在最大限度地动用的情况下,妖精使的姿态不会被人类正确的认知到。这一点对记录影像也不成问题,比方说对设置在这所购物中心的监控摄像头录下的画面同样适用。但开枪的话可就麻烦了。空弹壳和弹痕会留下明确的物证。 『别担心。区区一个小鬼,一发就收拾了』 「就算一发也有问题。你是不知道日本对枪支管制有多洁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在这个国家,就算是警察,只要没有遇到特殊情况都不允许开枪哦?」 『那么,就去堂堂正正的交锋么?任务失败的话更糟糕吧』 任务失败,这个词重重的压在马特雷的肩膀上。如果无颜面对自己的恩主又是指挥官的『她』,在某种意义上比死还难过。 「……我知道了。但要消灭证据。尸体、子弹、弹壳,全部都要弄干净」 『先不提尸体和弹壳,子弹该怎么办?』 「找不到的话,就用我的<放养的猛犬们>循着火药的味道找出来!陷进墙壁的话,到时就用你的<仰赖臂力的怠惰者>把弄出来!知道了么!?」 嘿嘿,明白~——布鲁特随口回应之后不再说话。真是个随便的家伙,受不了他。 没过多久,马特雷的脚步稍稍放缓。妖精之环通向了紧急出口。对方或许想要逃到屋顶上。想到这里,虽然心情迫切,但这一带是遮蔽物很少的一条窄路。考虑到或许会被对方埋伏,不得已只能谨慎前进。 马特雷站在拐角前,站在通向紧急出口的最后且唯一的路线跟前,停下脚步。 「查探情况,<放养的猛犬们>」 首先让兽人们先行,判断没有问题后,自己在转过拐角。 没有发现目标的身影。空间似乎也不足以将人隐藏起来。既然如此,果然是逃向外面了么。马特雷准备向紧急出口的门走去——忽然察觉到。 地面上,没有妖精之环。妖精之环恰好在通道的拐角处,突然中断了。仿佛目标在此处突然蒸发一般。 难道是作战前在眼皮上涂抹的,能让妖精之环视觉化的秘药效果用尽了? 不,这不可能。之前留下的妖精之环,如今依旧清晰地映入眼中。 「究竟怎么搞的——…………?」 马特雷顿感不对劲。眼前的墙壁总让人很不舒服。最开始并不清楚哪里奇怪,可用手一摸便感觉到十分明显。 触感轻得不正常。仿佛贴着墙面质感完美的纸。摸上去就像泡沫聚苯乙烯的质感。 难道——马特雷顿时战栗起来,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墙壁突然被冲破,从另一侧袭来猛烈地冲击。 「噶……!」 不足片刻,马特雷和他的兽人们一齐被打倒,拍在地板上。虽然靠着意志力勉强维系着意识,身体却动弹不得。这种效应并非来自伤害,而是某种钢丝编织的强韧网状物,将自己和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马特雷认识到自己已经被完全捆住。原本认定是唯一通道的拐角,其实是条丁字路。只不过,由于连接紧急出口的左侧通道以及对侧的右侧通道被以假乱真的纸墙封上,所以产生了错误的认识。看不到妖精之环也属自然。毕竟敌人就藏在临时制造的墙壁后面。 「——比想象中的还要能干呢」 好似障子的薄墙上裂开一个大洞。目标少年从洞里钻出现身。手中拿着好似榴弹发射器的道具。应该是射出网子的装置吧。 「照这个样子,还剩一个么。真是可怕的天分啊」 马特雷说着,少年随意地抬起脚。 少年做对自己如此夸张的手笔,既不兴奋也无感触。 意识被夺去的前一刻,马特雷发自内心对他极为自然的言行惊叹不已。 〇 「马特雷!喂、马特雷!……畜生,怎么搞的啊!?」 布鲁特愤然粗语,砸向身旁的墙壁。从刚才开始,对方便对呼叫全无回应。那个一板一眼的马特雷会切断无线电,必定是陷入了难以脱身的状况,要不然就是本人已经被干掉了。 布鲁特以走在身旁的巨人为盾牌,从枪套中取出自动式手枪。 「见鬼,真他妈见鬼!那个小鬼,把马特雷干掉了么!」 妖精之环在两个方向分开了。一边通向了紧急出口,但已经陈旧。新的足迹从楼梯去往了地下停车场。布鲁特毫不犹豫的走下楼梯。 随后到达的停车场,被幽深的黑暗所笼罩。理由很简单,灯光被一点不剩的熄掉了。当然,这并非电力系统的故障,是逃入这里的某人有意图的破坏。虽然希望快点有人来修好,但这种发展不值得期待。如果这样的熄灯是藉由恶作剧促成的话,不能指望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 应急灯那不可靠的灯光视线在唯一的光源。不,脚下微明的妖精之环也或许也可以利用。或许是敌人想到的扰乱战术,让到处乱跑,妖精之环的轨迹没有一致性。所以不可能确认对方的所在位置。 将不乏障碍物的停车场作为战场,也就表示黑暗之中明显布有陷阱。 「藏起来是白费力气的!耍 第三章 注意强风,有大暴恶 漫长的沉默最后发出的第一声,是对犹如虫豸的眼前之人的不满。 『——真丢人啊』 但是,这直白的恶评却微微缓解身体的紧张。因为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等待对象发言的她,如今得到允许微微抬起头。 「……非常抱歉」 『你认为,我想要的是谢罪么?』 增添了几分险恶的壮年男性的声音,在昏暗的空间中伴着微微的杂音响起。 这里是市内某高层公寓的一个房间,是为事务在身时所准备的一处隐蔽所。 房间里除了她再无别人。取而代之,房间中央设置着一个台座,上面托着一颗一搂大的水晶球。无形的男人声音,正是从这个好似粗劣的占卜小道具的水晶球中发出的。 『本想将合适的工作托付于你。然而放出豪言,要将在人类世界中只顾沉迷玩乐的王女「引入正道」的人,究竟是谁?』 「……非常抱歉」 『啰嗦。收起你的死心眼,不要重复相同的台词』 伴着尊大的口吻淡淡发光的水晶球,换言之是高级远距离通信装置。它是能够让声音和影像跨越不同世界间的障壁传递给其他人的,归属d级的<妖精的失落物>。不过现在对方不愿以正面目示人,所以根据对方的意愿,限制只有声音传递过来。 『你的失败让我感到诸多不安。那件事真的确保万无一失么?』 「是,在下不敢怠慢。已完全按照尊下的意思,拂晓便可完成对目标设施的压制」 『如果办不到就伤脑筋了。我的计划不容有任何闪失』 她继续叩头。就算看不到对方的面容,但对方应该在一览无遗地观察这边的情况。考虑到贵贱有别,对自己应该采取的态度不容犹豫。 『可是,也有出人意料的收获、么。——哼,偏偏是<比翼骑士>呢。简直太不像话了。我等敬爱的王女殿下,怎可如此疯癫』 「具体情况不明。根据事先调查,应该没有发现导致此等行动的征兆」 『区区一时兴起,无需惊慌。那个会打破规矩只是迟早的事』 尤其这次要严正的批判呢——男人的声音中混着淡淡的喜色。尽管出言不逊用「那个」称呼第一王女实在不禁令她蹙眉,但她勉强忍耐过去维持着扑克脸。 『话虽如此,这样有关王女的障碍大致也消除了。是她自己招来的炸弹,岂有不加利用之理。喜悦吧,给你一个晚会的机会』 「那么,果然要把<比翼骑士>抹消掉?」 尽管除此之外不作他想,但姑且再确认一下。联络完全只能等待对方发起,正因为事先被叮嘱,昨天才动用部下擅自行动,但既已演变成失态,之后就应该慎重行事。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可是,与她的预想相反,男人故意摆出深思的样子。 『……唔,这个嘛』 「?请问怎么了?」 『不,无碍。——话说,你对<比翼骑士>了解多少?』 「哈?不,对此知之甚浅。毕竟是传说中的禁忌的存在。如我凡俗之身,对圆桌十三翅族的奥秘,纵然片鳞半爪也实难触及……」 『呵,相当谦逊呢。不过,也确实如此。否则,很难想象你会先行盯上<比翼骑士>。果然一切皆因无知而起么』 男人独白一般呢喃着,伴着哄笑,语调忽然转变。 『渴望得到「奇迹」么?』 「……」 她虽然觉得可耻,却依旧经不住诱惑。奇迹——那是魔法的词汇。 受到诱惑的最后,一切思虑从她的内心丧失掉。面对眼前露骨的诱饵,她依旧无力抗拒那份魅力。不,原本就不会抗拒。 『既然想要,就要为我效劳,赌上性命。辛劳必定会得到回报』 必定,这是许诺。 或许这个词让她充满了希望,突然斗志昂扬。她下定决心,再次点头。随后,她将手伸向前方随后握紧,放在胸前。这一套动作是组织的标志性敬礼方式。 仿佛,从高高的树上摘下新鲜的苹果一般。 「——将鲜红的果实握于手中」 『嗯。将鲜红的果实握于手中』 〇 五月八日。天气晴。 昨日反复无常的大雨,结果一直持续到了深夜。今天是全国范围的大晴天,天气预报也在地图上挂满了太阳的符号,然而终究不可完全置信。 天气一如既往的热,注意力一如既往的无法集中在课堂上,是个一如既往的星期五。 第六节课是日本史,内容不知不觉的从奈良时代穿越到了战国时代。这大概是老师的兴趣。说实话,即便老师热衷讲述信长的年少时期,卓巳对此却不太感兴趣。于是,卓巳依旧不思悔改地依旧眺望着窗外,等待时光流逝。尽管理性告诉他,至少应该把笔记本拿出来,但他实在没有那个心情。 本日的课程就在浑浑噩噩之中完全结束了。喜欢信长的日本是老师走了,片刻之后,班主任出现在了教室里。回家前的晚班会顺利的进行,没过多久便挨到了充满解放感的放学后。 卓巳收拾好东西刚从座位上起身,伊泽启太便过来了。 「喂~,今天一定要——」 「免了」 「好快!虽然预感到了,但你拒绝得果然好快!」 天钝(天生迟钝的人)。同样的桥段已经是第二次了,感觉大概怎么也能猜到下次结果也是一样。 「对不住了。我今天也有事。作为补偿,下次让你请我好了,就原谅我吧」 「作为补偿,下次让我请你……这算哪门子的奴隶根性啊」 真是无聊的对话。不过一直都是这样。 在启太一脸不满的目送中,卓巳离开了教室。有事的确是事实,但今天不太着急。所以,他悠闲地在走廊上前进。 在楼梯口换好鞋子,离开校舍。混在回家的其他学生们之中,不一会便穿过大门。而就在此时,卓巳被身后的什么人叫住了。 「脚步真慢呢。看着就叫人心烦,能够走快点么」 不,与其说被叫住,不如说被刁难更加贴切。卓巳循着冷冰冰的声音转过身去,只见在令人退缩的距离上,一位美若冰霜的女孩面对着自己。 是真崎燎。她双手交叉在胸前,靠着门柱一般伫立着。可能是对过往学生们好奇的目光毫不在意,显得泰然自若。 打扮是和昨天差不多的简约的条纹衫和长裤,然而只是稀松平常的站着便出奇地有模有样。大概因为高挑纤细的缘故,穿什么感觉都合身。而且,唯独被交叉的手臂托起来的某膨胀部分充满奇妙的肉感。 「——毫不客气的盯着别人胸部呢。真够清爽啊」 视线似乎不知不觉间被吸引了过去。卓巳犹如被痛殴一般猛地别开脸。 「抱、抱歉。不经意就……」 「没事。都习惯了。我不会告诉洛洛的」 燎不苟言笑地讲到,背从门柱上离开。然后,对卓巳不理不睬地走了出去。跟不上展开而杵在原地的卓巳也连忙跟在她身后。 「等、等一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明知故问呢。当然是来接你啊」 「不、接我是……我昨天不是说过,我认识地方么?」 「你是说过。不过洛洛一大早就嚷着要来接你,烦死了啊」 燎格外的男孩子气,以麻利的动作走在路上,说 「又不能让那丫头一个人外出乱跑,而且两个人一起来不是很蠢么?所以我就代她来了。这劳师动众的,都是为了你呢」 「是、是么 ……劳烦照顾了」 「真是的。我又不知道放学时间,等了很久啊」 大致上——不、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错。何况也没有拜托她们来接,而且事先发封邮件应该就万事大吉,不如说过错都在燎身上。 然而不知为何,她却无端的释放出必须向她道歉不可的气场。真是蛮不讲理。 「呃……那个……是、是我不好」 「哎呀,真是驴唇不对马嘴。我又没生气」 燎如此说着向卓巳一撇,伶俐的视线不由令卓巳背脊一颤。一举一动都带着刺,感觉就像对付刺猬一般。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她不好相处,如今这种印象更加牢固。 「……你、你是走来的么?」 即便如此,卓巳还是毫不畏惧地试着交谈,感觉自己还是相对比较和善的。 「不,坐计程车过来的」 「计程车?不是巴士?」 这话充满了财主的味道。明明距离不算很远。 「因为坐巴士的话或许会下错站。我对这一带还不熟哦」 「哈?可你不是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找过我一段时间么?」 卓巳接受洛洛特的吻是在五月一日。和燎在儿童公园里邂逅,是在五月六日的傍晚。换句话说,燎为了寻找卓巳来到这座城市经历了五天时间。卓巳穿着的制服,以及与洛洛特相遇的车站,应该能够大幅缩小搜索范围。以这一带为重点四处走上五天,结果却「不熟」,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什么啊」 似乎感觉到了卓巳的疑问,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你想说我是路痴么?」 「没、没有没有没有……这种事我一丁点都没想过」 虽然嘴上否定,心中所想却让舌头打起架来。燎太敏锐了。 「奇耻大辱。我竟然会被你小看」 「不,都说没有了吧」 「也罢。那我就证明给你看吧」 燎完全听不进去,散发出某种赴死的气息接着说道 「本想回去的时候也搭计程车的,既然如此就用走的好了。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方向感有多么优秀吧。跟上」 伴随着夸张的宣言,燎的肩头散发着怒气,走了出去。看到她顽固的样子,卓巳心中产生出非常不好的预感。而且事实上,在走不到五十米的时候, 「这、喂!为什么第一个拐角就走反了!?」 卓巳便迫不得已对突然搞错方向开始猛冲的燎大声制止。 这所无人的宅邸虽然感觉很常见,但附近的居民都叫它『幽灵大屋』。 地点位于住宅区的中心——话虽如此,却是与卓巳家不同的住宅区。穿过车站之后,在靠近郊外森林的一角,那里的小山之上建立着一片古式洋房。 羽羽根市是港湾都市。所以曾经有许多外来旅客。这一带曾经是乘船来到日本,并直接定居在羽羽根市的外国人所居住的地方。当然,现在普通的民宅占了绝大多数,而且洋房大约一半被拆除了,也有日本人收购入住的。 话虽如此,然而那所幽灵大屋,孤零零地伫立在这片住宅区的正中央,犹如彰显与周围的民宅的年代差异,又犹如在时间洪流中留下的残骸。 洋房本身建造的十分厚实,换做以前一定会给人气派的感觉,而如今却只给人一种老旧的印象。宽敞的庭院中,杂草比着个子肆意疯长,牢固的铁栅栏锈迹斑驳歪歪扭扭。虽然大门关着,但栏杆某处应该开着一个大洞。实际上,卓巳小时候和启太还有妹妹一起溜进过这所大屋。 「……依旧是这幅惨状呢。真怀念啊」 幽灵大屋这个命名尽管有些别扭,但除此之外,的确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方式。没想到会收购这幢长期闲置的大屋,很吃惊。 「真的是这里么?」 卓巳出声询问,身旁不悦地叉着手的燎轻轻点头。 「为什么偏偏要买这种破房子?」 「因为价格超低。构造也不坏。虽然确实多少需要翻新,但也是好不容易捡到的便宜。为什么就这么便宜呢?」 那当然是有讲究的啊。不如说,听到幽灵大屋这个俗称之后,任谁都能察觉个大概吧。这所这幢的阴森之处,可不仅限于外观。 「搬过来的人纷纷全家自杀,准备拆除这里的业者全都遭受了不解的悲剧之类的……关于这幢大屋的逸闻,要说少有多少哦。想听么?」 「啊,是那种事啊。全都蠢死了呢。竟然被这种不科学的谣言耍得团团转」 这话或许在理,可出自妖精使之口会不会不太合适——卓巳半眼盯着燎。 「总之进去吧。洛洛肯定等得不耐烦了」 「让洛洛特等得不耐烦,究竟怪谁?」 太阳已经大幅西斜。逢魔之时的幽灵大屋,这种场景的确很有感觉,但并非看上了这点。一切都是燎那可怕的迷路情节干的好事。 「……真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这也没办法吧,我对这一带的地理环境不熟」 「我知道。所以我才多次告诉你怎么走吧」 可是燎听不进忠告,『不,这边更近』『也对。不过我会走左边』这般固执地的拖着卓巳到处乱闯。 「最后还是在半路上迷路了。还以为一辈子都到不了了呢」 「迷路!?我!?说什么傻话,是你迷路了吧!」 燎火冒三丈地反驳,意外的孩子气。卓巳感觉不知不觉就惹她生气了,不禁叹了口气。责任归咎于谁,已经无所谓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啊。就当是这样吧。好了,走吧」 「……无法接受。你那通情达理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燎满腔的愤怒无处撒,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将手放在门上。 就在踏入随意荒废的庭院的前一刻, 「欢迎,卓巳!hee haw!」 从天上降下欢迎的问候。只见洛洛特从大屋二楼的窗户探出身子,向这边招手。她今天穿着春天色彩的长裙,轻柔的头发上扎着一条上好的蕾丝丝带。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了来客(卓巳),进行了十分精心的打扮。 蜂蜜色的头发随风飘舞,沐浴在夕阳中微笑的样子,远远看去如画中一般。 「hee haw。叨扰了」 「嗯。进来进来!欢迎来到我的新居!」 大屋之内收拾得相对整洁。虽然只针对显眼的地方,但燎姑且打扫过了。卓巳以前所使用的入侵路径也已经被封上。虽说一楼碎掉的窗户也用胶带和瓦楞纸进行了加固,但做的非常敷衍。 「话虽如此,果然还是伤痕累累呢」 或许是地基很扎实,结构没有出现问题。想必多亏了每次入住的人都有打理。然而纵观现在的状况,这里不是能让人舒舒服服入住的地方。 「要搬过来的话,还是应该翻新一下吧?」 走上明明没铺莺声地板却偶尔有小鸟鸣唱的走廊,卓巳向燎询问。 「也对呢。不过,终究无法在商务宾馆再住下去了」 「为什么?如果是因为一个地方不能久留的话,这里也是一样吧?」 「看你似乎忘了,所以再告诉你一遍。洛洛终归还是第一王女哦?」 也就是说,环境太差了呢。不,这幢大屋的状况也十分糟糕,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应该是体面的问题。只不过,就算出于这样的原因,随随便便就买下一幢房子,果然是财主作风。听说预定要长期停留在这个城市,虽然这幢洋房的确很价格低廉,但也太远离尘世了。 「客厅还无法使用,所以洛洛在二楼的起居室里 。一个人没问题吧?」 「哈?你上哪儿去?」 「我去沏茶。你姑且是客人呢」 「……不要迷路哦」 「…………再不闭嘴,小心我把你活着塞进墙里,让你成为大屋新的怪谈」 燎吐出危险的台词离开了。仿佛表现她的愤怒程度,发出粗鲁的脚步声。为了避免亲身遭遇猎奇小说中的情节,今后开玩笑还得注意。 卓巳叹着气,走上二楼。二楼和一楼一样,走廊的地板上铺着红地毯,两侧并立着成排的门。哪一间是洛洛特的房间呢? 苦恼之时,影子忽然穿过脚下。小人们如同每次一样忽然出现。穿着色彩丰富的作业服的小个头们,就像果冻豆组合起来的人偶。十余只小人飞快地向走廊蹿去,立刻集中在一扇门前。 ——是这里。这个房间里有人的气息。 ——很陶醉。美丽的歌喉。hee haw。 「虽然对自己的说有点那个,不过……你们还真有点方便过头了呢」 卓巳一半木讷,一半佩服地嘀咕着。小人们或许认为被夸奖了,一齐高举双手。 走到它们指示的门前,的确能听到屋内传来的歌声。 从前有位小姑娘 额头中间是可爱的卷发 乖的时候很乖巧 坏的时候糟透了 这是意大利的传统童谣,鹅妈妈童谣。看来今天的公主大人非常开心。卓巳刚一敲门,立刻得到回应。 「——接头暗号呢?」 只不过,感觉偏离预想的程度在提升。如此离奇玩法,也只能用名不虚传来形容了。 「那、那个……医、医生!有急患!」 「这可不得了!得赶快动手术才行,快,进来吧!」 这是唱的哪出——卓巳苦笑着打开门。虽然心中多少有些七上八下,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除了进过妹妹的房间,进入女孩子的房间这种事,还是人生中头一次体验。 然而,房间里面的样子深深地背叛了卓巳的期待,非常空荡。 除了崭新的床和橱柜之外,没有任何像样的东西。当前只有必须的家具基本置备齐全,很煞风景。虽然并没有特别期待奇幻的情景,但致至少觉得东西太少了点。 「什么也没有,吓到你了?」 听她的声音似乎对卓巳的反应乐在其中。抛出问题的洛洛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身边还摆着和椅子配套的桌子。不知为何,唯独那张桌子好像是旧东西。 「毕竟刚刚搬过来吧。没有从本家带什么东西么?」 「嗯,没有。因为很远啊。很费事哦」 「所以必需品就在当地置办么。不过,这很花钱吧?」 「没关系。我是公主殿下,有的是钱。没有面包,去买就行了」 是这个道理。卓巳感觉恍然大悟。 卓巳继而走到洛洛特身边,感觉新鲜地望着她的马尾辫。 「这个发型很合适你哦。不外出的时候,总是这样的扎着么?」 「不,不同的日子都在换。今天的这个,是为了最大限度活用女性的武器而钻研出来的」 女性的武器?——卓巳刚一反问,洛洛特便乐呵呵地笑着低下头,偏起脖子, 「——怎么样、卓巳?我的脖子,够魅力么?震撼到了么?」 从容地扬起用丝带扎成一束的头发。平时没有照射到阳光,脖子到肩胛骨雪白得难以想象。卓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头晕目眩。 「诶嘿嘿,这表情看来是有效果咯?瞧,其实这件衣服也是为了『卓巳笼络作战』买的。衣襟敞的很开,所以不只是后背,锁骨看上去也感觉很好哦?」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啊,所以别扯衣襟了!」 由于从站立的角度看着坐着的洛洛特,从角度上遑论锁骨,就连含蓄的胸部也偷看到了,这让卓巳惊慌失措。卓巳完全没注意到,公主殿下竟然毫无防备。 「我的胸部没有燎那样挺呢。所以就想办法主张别的魅力咯」 「……不,不用主张也没关系。笼络作战已经大获成功了」 卓巳脱力地说道,感觉话题要偏向奇怪的方向了,于是四下看了看。而后,眼睛立刻停在了那张桌子上。刚才就有些好奇,这似乎是一件年代久远的物品。卓巳用手轻轻触碰它的表面。 「话说,这张桌子挺旧的呢。难道是以前的主人遗漏的?」 「似乎是的。不过,我觉得是有心留下的」 洛洛特招手。卓巳将脸凑近一看,发现桌子的一角雕刻着什么东西。是日期和人名。而且不止一个。有七个人的名字,按年代顺序排列着。 「这张桌子,一定和这大屋一起,被各种各样的人珍惜地使用过呢」 「也就是说,这上面写着的名字,是历代家主的名字么。哇,好厉害。第一个日期是明治哦?果然最初的所有者是外国人呢」 只有最上面是用手写体写下的英文名字,后面全都是日本人的名字。 「总觉得好温暖。我喜欢上这个大屋了」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你曾经不是住在阿瓦隆的城堡里么?从这一点考虑,这大屋不会逼仄不便么?」 「没有这种事。宽敞过头反而叫人伤脑筋」 真是奢侈的烦恼。不过,对于身边缺少能够推心置腹的同伴的洛洛特来说,这或许是非常实际的烦恼。毕竟她是王族,而且现在是第一王女。在权谋术数纠缠不清的宽阔宫中几乎没有自己人,这的确很让人孤独吧。 「卓巳,怎么了?表情有些阴沉哦?」 「……不,什么也没有。比起这个,你知道么?这幢大屋似乎有幽灵出没哦?」 「诶、真的?好厉害!我还没见过幽灵呢!」 所以说,和大同小异吧。不过,反正轻轻松松就能糊弄过去就是了。 「你们似乎很开心呢」 传来一个声音。燎不知不觉的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卓巳和洛洛特。 「热闹是好事,但门户大开可不敢佩服呢」 「啊,门么……抱歉,我忘关了」 「真没规矩。扣一分哦。扣足十分,我就以亚特雷亚家的家法对你施以惩戒」 真会乱说。——卓巳用视线向洛洛特提问,随后, 「是真的哦。燎走在路上总之随身带着鞭子,然后打屁股」 「洛洛的屁股很可爱,不过你的看起来很硬的样子,如果情况允许,真不想动手」 「那就别动手。哪有鞭笞客人的警卫啊」 无视卓巳的反驳,燎走进房间。手中端着一个圆圆的托盘。餐具似乎还没置办齐全,托盘上放着似乎是便利店卖的白色纸杯。 「洛洛,差不多该切入正题了。你招卓巳来,不是为了聊天吧?」 燎将腾着热气的纸杯放在桌上,明确叮嘱。没错,卓巳今天专程来到洛洛特的新居,是有正式原因的。 「嗯……关于<比翼骑士>的事,对吧」 洛洛特叹息似的嘟嚷着。声音散发出踌躇的感觉。 燎离开房间后,洛洛特一时一语不发。 讲解人是这样的状态,卓巳也必然的默不作声等待洛洛特开口。这段时间里,虽然卓巳也喝了一点燎泡的格雷伯爵,但实在品不出味道,感觉是受到了洛洛特那难以言喻的紧张感的感染。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在阿瓦隆的古老传说中呢,有这样一段」 洛洛特变成截然不同以往的讷讷语调,开始讲述 「『其为<比翼骑士>。非生之矛盾,禁忌之寄翅。授之以智慧之实食之,遂成贵种之比肩者』」 「……禁忌、么。话说,昨天也说过类似的话吧?」 「嗯。<比翼骑士>对于翅族社会而言,其存在本身便是错误哦。因为我是个怪胎所以完全不当回事,不过一般的翅族对<比翼骑士>……一定感到非常惧怕。所以奥伯龙王也不得不留下『诅咒』吧」 奥伯龙,这个名字记得听过。记得应该是阿瓦隆的始祖王,对翅族这一种族投下『诅咒』的实施者。创造<比翼骑士>的<口授的果实>也是为了打破这个『诅咒』而开发出来的。 卓巳确认之后,洛洛特轻轻颔首表示肯定。 「<口授的果实>是自奥伯龙王在世的时代过去很久之后,圆桌式十三翅族的先祖们千辛万苦完成的术式。为了改变妖精乡的存在状态,先祖们无论如何也想得到变革的象徵<比翼骑士>」 这些事昨天已经过听过。但这个阶段不过是赫尔曼所指摘的「与一无所知无异」。卓巳对洛洛特只讲表面部分的心情有所曲解,他的小肚鸡肠即便是经过一天的现在,仍在不停地刺痛着自己的胸口。 正因如此,卓巳为了不再重蹈覆辙,抱着觉悟踏入深潭。 「那么,那个『诅咒』具体是指什么?」 「语气变得好糟糕啊……应该是让翅族只能创造出劣化过的妖精使的措施……之类的诅咒吧。所有翅族的血液中,都被施了这种恶趣味的机关哦」 卓巳听到出乎意料的回答瞠目结舌,洛洛接着对他问道 「卓巳,你认为妖精使为什么会存在阶位呢?」 「咦?为什么……因为能够用眼睛度量实力比较放心吧?昨天不是说过么」 「嗯,没错。现在这也是主要的原因。我觉得只要认真想想就能明白,不过阶位的『阶』原本代表着什么呢?」 阶——不断向上升的路。如果阶位代表着妖精使所攀登的路,那么在顶点等待的究竟是什么呢? 「妖精使的成长,通常情况下无论多么努力都只能止步于第五阶位。由于翅族身上埋下的『诅咒』,诞生的妖精使预先便被摘取了可能性的芽。……可是,其实不是的。后面的路依旧存在着。唯独<比翼骑士>能够达到的,在历史上也唯独少数人类登上的,梦幻的最高阶位」 洛洛特接着说道。没有停顿,用沙哑的声音,仿佛在坦白罪业一般。 「那便是第六阶位——人类成为翅族的席位」 「!?」 一瞬间,卓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单纯的听错了?不然就是某种比喻?卓巳紧紧盯着洛洛特的脸,仿佛要盯出窟窿来,而她没有以往那般付之一笑。 「说到妖精使,本来就是这样的。得到翅族分与的奇迹,渴望成为翅族的存在。尽管真相已经石沉大海,但也有人提出过,我们翅族原本也全都是人类的说法」 的确。与其说长出翅膀的人类是最初便已存在的生命体,或许翅族是由人类后天转变而来的考量更为自然。 「可是,这也是遥远过去的事情了。为妖精乡带来变革的<比翼骑士>,如今已经成为神话中的登场人物。<口授的果实>是古老的罪业,已经几乎没有十三翅族会去施展它。至少最近,我也没有听说除我之外的其他十三翅族有人创造<比翼骑士>」 既然如此,在车站第一次相遇的那天,洛洛特是怀着怎样的决意向卓巳施<口授的果实>的呢?她讲过,直到那么做的前一刻都不曾想过创造<比翼骑士>,突然将鲜有先例的秘术付诸实践,应该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废除<比翼骑士>的理由有很多。可是,最大的有两个。其一虽然是奥伯龙王对翅族降下『诅咒』的关系……但这也是出于某种种族优越感哦。似乎认定自己是特别的呢。虽然我很瞧不顺眼,但这也是现在阿瓦隆整体的主流思想」 「……保守派么?」 「没错。翅族是只顾闷在妖精乡里空自豪,而被翅族启用的妖精使也喜欢把普通人当做无能之辈鄙视。……其实妖精使几乎只是翅族拿来充军而创造出来的,妖精使之中也有明白实情,反过来利用翅族的人。无论哪个都对特权这个词两眼放光哦」 这是简单易懂的关系图。彼此表面配合却暗藏锋镝,相互试探——这不仅仅在妖精乡,是随处可见的关系。 保守派想要维护,改革派想要改变。翅族社会的问题,卓巳并不明白。 「原来如此呢。翅族决不允许人类与自己比肩。所以<比翼骑士>被视为忌讳,只能任由它在岁月的冲刷中风化……」 如果洛洛特刚才所说的『原本翅族也是人类』这个说法是真的,翅族就更加不会容忍<比翼骑士>了吧。自己是比人类更加优秀的种族这种思想,会从根本上瓦解。<比翼骑士>会被当做变革的象征的理由,大概便在这里。 「赫尔曼曾说过的『我的身份是眼中钉』的意思,总算理解了」 「……嗯。不过就算是<比翼骑士>,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到达第六阶位的呢」 的确如此,不然也不会被扣上『梦幻的最高阶位』这种夸张的称呼了。 「顺带问一下,至今到达第六阶位的人类,究竟有多少?」 「据说,历史上只有两个」 卓巳更加吃惊了。虽然觉得会很少,但没想到竟然如此罕有。龙门难登也总得有个限度吧。于此,果然只能得到人类无法成为翅族的结论了。 「然后,就是<比翼骑士>被废除的第二个理由……无关乎几乎没有人能达到达第六阶位,进行<口授的果实>的十三翅族,无一例外的要背上风险」 「……感觉你很不镇定啊。究竟是什么风险?」 在卓巳的催促下,洛洛特露出以往所没有奇特表情点点头。 「<比翼骑士>在十三翅族的一生中,只能创造一个。论原因,因为当事人之间将发生『翅的共有』哦」 「翅的,共有……?」 卓巳不禁呻吟,没弄明白其中含义。 「虽然现在看不到,但我的背上的确有翅膀。这对翅膀是种族的证明,同时也是我们翅族力量的源泉。然后,<口授的果实>是将翅膀的大半力量交给第一次见到的对方,以突破妖精使成长的死胡同,即突破第五阶位的屏障」 洛洛特将手绕到背后,抚摸着自己的肩胛骨说道 「我的翅膀,现在也是卓巳的翅膀哦」 卓巳也跟学着洛洛特,将手绕到自己背后。 在肩胛骨附近摸索,但果然什么也没有。 卓巳混乱了。洛洛特的翅膀也是自己翅膀,这样的道理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那么,风险就是……」 「翅膀会消失」 回答得斩钉截铁。至少表面上如此。 「更正确的说,如果卓巳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不再是翅族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哦?因为翅膀的力量,现在绝大部分都放在卓巳身上了哦。卓巳所受的伤害,会通过<口授的果实>所创造的联系,原原本本的化为我翅膀的伤害」 「……这就是,<比翼骑士>仅限一个人的理由、么」 「嗯。就算是翅族,拿翅膀的数量也束手无策呢」 卓巳没有继续说下去。思维犹如水中捞月,不得要领。 自己似乎在浑然不觉的时候,背上了沉重的东西。说实话,卓巳退却了。虽然是懵懂的感想,但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语言。 卓巳毋宁在意的,是洛洛特的心意。 将自己的存在意义,托付给刚刚见到的人的,这份感性 。 坦率的说,难以想象。虽然已经明白洛洛特只凭着「因为是卓巳」这个理由需要自己,但这次对她『真心』的方向微妙地难以判断。自己对洛洛特的价值,足以让她下定决心做出这赌上一生的冒险么。 卓巳想要确认。因为他觉得,如果像昨天那样留着芥蒂继续前进的话,一定会踏错重要的一步。所以要在这里,明确地相确认彼此的答案。 为什么,是自己? 为什么,要选择玖堂卓巳? 就算觉得彼此是特别的,卓巳所怀的『真心』与洛洛特所怀的『真心』,这两者倘若—— 「相同的哦」 突然,洛洛特说道。如同看穿了自己内心的动摇一般,完美地抢先作答。卓巳的嘴只得维持着准备发问的形状,凝结住。 「我的心意,和卓巳一样哦」 洛洛特重复着。缓缓地,仿佛将胸口的锁缓缓地,一把一把打开一般。 「想和你在一起。想牵起你的手。想要紧紧抱住你。想和你再去约会,看电影。虽然有些难为情……还想更多的,亲吻你」 有些轻快又十分恳切的讲述着,洛洛特羞涩起来。 「——对吧?一样的吧?」 一样的。真的,这就像奇迹一样。 「非卓巳不可,不是卓巳我不要。不然,我在今后的前进道路上,就连『一起走』都无法期盼」 温暖的东西,在胸口下面一点点的慢慢扩散开。察觉到洛洛特的眼睛正微微摇曳后,温暖仿佛沁入更深的地方。 无论直觉如何优异,她的心也不可能与卓巳同样怀揣的那份「渴望如此」的不安绝缘。就如同最初接吻的那一天,害怕被卓巳拒绝一般,洛洛特也理所当然的拥有少女情怀,惶恐错失的脆弱。 是翅族又怎样,她不可能看透一切。如此天经地义之事,事到如今才察觉到。自己究竟从何时起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她的呢? 「……卓巳,生气了?」 「生气?生什么气?我们的心意是一样的吧?」 「嗯,可是……就算是一样,果然也有无法原谅的事情吧。我一直把<比翼骑士>的事瞒着卓巳,一直逃避话题」 也对呢——卓巳附和。如果立场颠倒,卓巳恐怕也会难以启齿吧。 「——被吓到了啊。我只是想,不管什么都往我这一介学生身上推呢。不过,我却不可思议的生不起气来。反倒觉得这样还合情合理」 似乎是立刻察觉到了话中的含义,洛洛特重复昨天的对话一般,说 「突然吻上来的,是我哦?」 「……不过,觉得甘之如饴的,是我啊」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答案早在五月一日的那一刻已经给出。只不过,由于直接跳过过程忽然得到结论,被自身的心境变化狠狠地愚弄了一番。按理说,本来就没有烦恼的必要。 因为,两人的心意是相同的。就像卓巳并非『因为是翅族的公主』而迷上洛洛特,洛洛特也并非『因为能产生价值』而选择卓巳。最重要的只有这一点,<比翼骑士>不过是附属品而已。 正因如此,兴许这是一个更加单纯的故事——全世界俯拾即是,稀松平常的『奇迹的邂逅』的故事。 「啊,唯独一件事我得对你说」 「什、什么?」 「——关于第六阶位,可别抱太大期待哦。就算让我成为史上第三个稀有事例,也只能让我伤脑筋哦」 洛洛特终于露出笑容。用「像花一样」来形容太过直白,太过炫目,是王女所不该有的,好似赤道直下的笑容。 卓巳的表情也放松下来。这仿佛是笨拙的求婚。虽说有必要将意思明确地表达出来,但重新宣言又有些不好意思。 「诶嘿嘿,这是拐弯抹角的誓言咯?」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好好传达出来了吧?」 玖堂卓巳,宣誓成为洛洛特·妮恩蒂·亚特雷亚的<比翼骑士>。 要说磨蹭也的确有些磨蹭,然而断然是不容掺假的,最初的一步。 〇 「哎~干不下去了干不下去了。真是的,开什么玩笑」 从前不久开始,搭档的抱怨就不曾停过。在距离大屋三公里的高层公寓屋顶上,负责监视任务的马特雷,无可奈何的将眼睛从小型望远镜中移开。 「……很烦啊,布鲁特。改变下心态吧」 「哪儿该得了啊。我们可是被派来干这种无聊的任务啊」 布鲁特烦躁地粗声说道。无事可做的原因,在于监视对象的距离是在太远,常规装备派不上用场,说白了就是无所事事。因此,马特雷如今架着的那只好似古董的望远镜——向部队配给的少数无品级<妖精的失落物>之一——供两人轮流监视大屋。 「不管内容是什么,任务就是任务。是应当全力以赴的义务」 「嘅、所以两个拥有战斗系的妖精使就要友好的当偷窥狂么。蠢死了」 「……这得怪昨天的失手呢。就算被看扁也不能有怨言」 被刚刚成为妖精使的小孩子打败,还被放过一马,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没有辩驳的余地。可是,布鲁特似乎无法接受,颇有微词。 「既然搞砸的只有我们,应该就跟去真崎那边的没关系了。可是,小队的大伙几乎都跟着受折腾,这算什么意思?被那个第四阶位的巨乳烤得半熟的家伙不是很好的完成了任务么」 布鲁特说的很对。在昨天的任务中,与燎·真崎交战的成员差强人意地达成了牵制她的目的,而且全员平安生还。然而无关乎他们的功劳和苦劳,其他人现在也和马特雷他们一样,分别被差遣去做无关紧要的小事。 「要说是连带责任也就算了,关键是整个部队都被排挤了啊」 搭档生气的起因,马特雷其实也很清楚。 「……果然觉得那个绝密作战是无理取闹么?」 「还能有什么?真是,决定来日本之后,大姐的情绪就异常的高,虽然预感到会闹出乱子……但没想到是阿尔马其顿(世界末日)级的。战前报告也是草草了事,根本是怀着去野餐的兴致决定去压制设施的啊」 马特雷和布鲁特两人没有参加『似乎』在今天拂晓执行的这次作战。所属部队的大半成员在完事之后,将打着『绝密』的满是虫蛀的作战资料随手扔了过来。 「然而,压制闪电般的完成了。连称得上战斗的战斗都没有、么……」 鉴于那个设施的重要性和防卫,可见手法出奇的高。根据加入实战部队的少数同伴坦白交代,似乎是有不知底细的人从中做内应。 「反正是『mr.』唆使的吧。在历代的mr.之中,还数那混蛋最狠」 mr.是马特雷等人在队内对指挥官『她』频繁更换的雇主所使用的称呼。她对雇佣关系的一切内容均不公开。 「不管怎样,再过几个小时,我们也会被调往设施那边。到了那时,虽然无法弄清mr.的真身,但她会讲出计划的全部内容」 「所以让我忍一时之气?还真是慢条斯理」 马特雷明白布鲁特的担忧。如果是极力将自己一行排除在计划之外,把她当做旁系来使唤的mr.,『挑明一切的阶段』很可能即是指『计划已经不会再节外生枝的局面』。搭档想说的应该是,要行动的话,只能趁现在。 「为了满足那个白痴的贪欲,大姐搞不好会把自己卖了给那货数钱哦?既然当局者迷,就得让清醒的旁观者来指出来呢」 「……即便如此,只凭我们又能做什——!?」 突然,马特雷被人从背后 拍了肩膀,大吃一惊。他即刻将手伸向腰后的枪套,转过身去,而后马上松了口气。出现在那里的,是自己的同伴。 他是一个有着乱蓬蓬的金发和雀斑,表情很无力的,富有特征的十岁男孩。一副童子军的行头,不知为何很珍视似的抱着一条破破烂烂的毛毯。 「莱、莱纳斯、你丫的!不是总告诉你,不要一声不吭的冒出来啊!」 即便同样肝胆发寒的布鲁特唾沫横飞地叫唤起来,莱纳斯依旧不以为然。根据这位最年少的队友所持的的特性,只要满足条件,他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是你的错。松懈可不好哦,要警惕」 语气尖刻,音色感情淡薄。还是老样子,读不出心里想着什么。 「怎么了,定时联络还早着呢。离开她身边没问题么?」 「火药味倍增,所以我溜出来了,想加入你们的谈话」 马特雷和布鲁特交换锐利的视线。莱纳斯从年龄看算是很机敏。但是很少自发的采取行动。既然他要加入交谈,一定事关重大。 「……发生什么了?」 马特雷一边催促,一边本着与生俱来的忠诚心继续监视,而就在此时,大屋的阳台上出现了两个人影。 〇 话题告一段落之后,卓巳和洛洛暂时换了个地方。 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随着感觉而已。 虽说是换地方,但没有离开大屋。只是转移到了同在二楼的谈话室的阳台上。这段时间里,燎送来了第二杯红茶,但她今天似乎决定将说明完全交给洛洛特,又立刻离开了。 「唔呀~,好温暖的风!完全感觉不到是五月!」 在夕阳下,洛洛特欢闹起来。她几乎将一半身子搭在栏杆上,向阳台外的景色放眼望去。站在她身旁的卓巳也同样向外远眺。 荒芜的庭院,街道,一切的一切被染成红色。迟迟不肯退场的夕阳已有半边沉入远方,飞艇仿佛要从即将造访的黑夜身边逃跑一般,滑过开始隐约变暗的天之裙裾。感觉时间在平静之中流逝。 「——我来到这座城市的理由,还没有告诉你呢」 洛洛特忽然开口。话题的切入还是一如既往的唐突。卓巳对此早已习惯,也马上对她点点头。 大致上应该猜到了——卓巳做了铺垫之后, 「只是来观光的吧?你这野丫头」 「才不是!竟然使坏,待会儿让燎来收拾你哦!」 洛洛特鼓起脸。卓巳心想,打屁股还是饶了我吧。 「开玩笑的。——既然预定长期停留,也就表示羽羽根里果然有什么东西么?」 「嗯,回答正确。其实这个城市啊,和阿瓦隆的王都是姐妹都市的关系哦」 「……抱歉,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所以说,是姐妹都市」 存在于异世界的国度,阿瓦隆。与阿瓦隆互为姐妹都市的城市,羽羽根。 这种异文化交流实在太过新颖。这开的究竟是哪门子的玩笑? 「啊,超怀疑的眼神呢。我说的是真的啦」 「我从生下来就一直住在羽羽根,不过……这也太突然了吧」 「这也不能怪卓巳。因为不是什么人尽皆知的事情」 不能公开的关系,一般不能叫做姐妹都市。可是,洛洛特似乎不在意这一点,整理思考一般用手指扶着额头,继续讲道 「那个——成为姐妹都市大概是五年前吧?你瞧,在这座城市现在利用填拓地,正朝着建设海洋都市进发,对吧?卓巳知道的吧?」 知道。不如说,住在这个城市的人应该无人不知。 尽管卓巳对此没有太大兴趣,但现在羽羽根市的填拓地上正在进行大规模经济区的建设。记得大牌国企打出的口号是『亚洲圈的崭新玄关口』。日本原本就被各国所关注,又多亏了这句口号的出现,所以只是一个地方城市的羽羽根市才能看到今天的发展。 「……说起来,主题建设大概也是在五年前开始的呢」 因为事情来得突然,所以记得当时非常惊讶。从出席解说会的父母那里听到这些事,连尚且年幼的自己都觉得「在这不景气的大气候下能这么干,真有一套」有些吃惊。 「可是,按刚才的说法,该不会——?」 「正是如此。倒是只要想想建设中的都市名称,一下子就明白了吧?」 名称?什么来着?至今一直因为『螺丝的悲鸣』的关系,只通过报纸这种传媒来接触信息,所以卓巳对世界的情况特别生疏。他苦思冥想,搜索记忆,没过多久便想了起来。 「……啊,『fairygarden』」 「一模一样,对吧?」 洛洛特笑起来。不知为何,表情显得得意洋洋。 「fairygarden project——简称fgp。阿瓦隆是这个计划的最大投资者,同时也是发起人。当然,这件事没有被公开」 「也就是说,是阿瓦隆向日本提出的计划?可是,为什么要这么……不,在此之前,是如何说服政府的?」 「不仅限于阿瓦隆,虽然只是间接的,但妖精乡有很多形式可与人类社会产生联系,所以知晓我们翅族存在的人也非常明白哦。与日本的交涉,在计划投资以及大量的稀有金属的推搡下,进行的十分顺利。记得母王说过,换算成日本货币的话,差不多给了日本五兆日元吧?」 魂魄差点从嘴里飞出去。不,或许已经飞出去了不少。 「这、兆?不是亿,是兆?你确定日语没搞错?」 就算弄错位数也得讲究讲究吧。倒是哪儿来的那么多稀有金属? 「因为,阿瓦隆是矿物的资源库。而且在炼金术的领域,而且拥有恶作剧在这方面很突出的的妖精使。没有黄金,制造出来就可以了」 这是幻想的理论。卓巳恍然大悟。 说起来,从小时的觉得「在这不景气的大气候下能这么干,真有一套」有些吃惊的那时候开始,经济气候便突然扶摇直上,日本也在经济上得到恢复。换言之,就是这么回事么? 「从刚才开始话题就在其他的意义上越来越夸张,我,感觉要倒了……」 「深入去想你就输了。好了,无视掉无视掉」 「怎么可能无视的了啊。你说的可是姐妹都市哦?」 「嗯。不过这也没办法。从fgp的目的考虑,阿瓦隆和羽羽根市的协作是必须的。虽然我还没见过,不过这里是市长小姐似乎也是阿瓦隆派来的翅族呢。听传闻,好像是个相当高贵的贵族」 又曝出令人震惊的新真相。高高在上的人,可能就藏在身边。 「腿脚懒的翅族竟然在人类的城市当市长,所以才显示出阿瓦隆是动真格的哦」 「那、那么……那个『fgp的目的』是?」 「首脑会议」 「诶?」 「所以说,是首脑会议。妖精乡的主要国首脑会议,会在fairygarden召开」 卓巳吃惊得下巴掉了下来。感觉,事情终于夸张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首脑会议?在羽羽根近在咫尺的地方,召开妖精乡的首脑会议?」 「混账,去他的国际社会!——这样大叫也没关系哦?」 洛洛特显得很愉快。卓巳的动摇似乎连十分之一都没传染给她。 「召开日期都已经决定好了。在现在算起的两年之后,也就是fairygarden建成后不久。主要议题是『论妖精乡与人类世界今后的关系』」 「慢、慢 着。这种事不奇怪么?因为,翅族基本上,不是对外面不感兴趣么?然而,竟然要在人类世界开首脑会议……」 「你想想议题啦。讨论与人类关系的会议,却寸步不离妖精乡也太那个了,无视当事者的意见怎么能行?于是就变成这样了」 「当事者的意见……难道说,那个首脑会议,人类也要参加?」 「会召集当权者参加呢。合众国的大总统也会来哦」 「……抱歉,我要晕倒了」 「诶嘿嘿。摇篮曲和膝枕,卓巳喜欢哪个?」 最好两种一起享受——不过这种话自然说不出口。 「而且,首脑会议本身也非常重要哦。毕竟是阔别数十载重新召开的重要会议。可谓是人类与翅族,两种族的历史的接触点哦」 所以,也就是不允许半吊子的行为么。不过,阔别数十载? 「长期终止的首脑会议,为什么现在又要召开了?」 「不只是阿瓦隆,妖精乡的国家都很内向,但最近风向有所改变呢。认为就这么下去也没问题的翅族也在一点一点的增多。……话虽如此,不过大部分只是消极的赞成改革派的意见就是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股风潮?」 「没错。目标主要是摸索改革派与保守派相互妥协的平衡点哦。阿瓦隆着手fgp的构想,也是基于这样的理由。无论翅族要坚持此前的隐居,还是积极与人类产生联系,首先都需要一个踏板」 原来如此。fairygarden当初是被视为通往人类世界的桥头堡啊。 「只不过在七年前,决定在人类世界召开首脑会议的时候,fgp被赋予了更重大的意义。阿瓦隆打算主导首脑会议,于是以『提供理想的会议地点』为名目,向各国推荐fairygarden哦」 是想取得国际政治的领导权呢——洛洛特苦笑。 「毕竟是翅族。对人间世界一无所知,就像『乡下人进城』一样,于是首选尽可能安全,让同族合意的地点」 「那么,为什么要选羽羽根——不,为什么是日本呢?」 「为了符合阿瓦隆的要求打下基础,必须具备两个条件」 说着,洛洛特倏地做了个v字手势。 「第一,得是亚洲的先进国家。第二,得是妖精乡的其他国家没有涉足的国家。——第一个条件很简单。主要是希望在亚洲圈设立据点。因为阿瓦隆只涉足了欧洲,想要稍微开阔一下势力圈。于是,第二个条件也很简单。要筑巢的地方,肯定希望没有虫子来骚扰对吧?」 洛洛特流畅的继续讲解。她昨天虽然说过「不擅长按顺序去讲事情」,但今天巧舌如簧。难道因为她专攻的是政治么? 「——呼。那么,翅族直到最近都没有接触过日本么」 「和日本颇有渊源的『秀真』因为事故与日本已经维持断交状态三十年了。他们因为愧疚而没有出手,所以阿瓦隆便趁此机会先拔头筹」 秀真,这是妖精乡的国家么?阿瓦隆之外的国名还是头一次出现。 「另外,我也向母王委~婉地推过日本,这里就明说了」 呵呵~——洛洛特发出含蓄的笑声。 「燎以前经常和我说起日本。之后,我就一直憧憬着这里。是怎样的国家?榻榻米是什么样的?寿司~、天妇罗~、相扑~,都是些什么?」 「……总觉得,是不是有很多东西弄错了?」 「嗯,寿司在英国也有呢。另外,相扑果然太强了」 不是说这个。话说,知识太偏了啊。 「而且最关键的,是存在我心中的『确信』。啊,我必须去日本。不然,我会让重要的命运溜走——就是这种感觉哦」 「虽然不太明白……但这能算根据么?」 「能算哦。因为,我来到这个城市,马上就遇到了卓巳哦」 洛洛特就像在炫耀秘藏的宝物一般,童颜之上猛烈的泛起红潮。 卓巳只觉炫目,仿佛只是看着她这样的笑脸便会失神一般。 「那、那个……」 卓巳好几次深呼吸之后,让情绪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让脑袋冒热气的时候。 「——于是,你的个人目的究竟上哪儿去了?」 「嗯?我的个人目的?」 「是指你来这座城市的本质的动机哦。fgp还有首脑会议的事情我明白了,不过只有这些应该不足以构成迫使你和燎两个人冒险来到羽羽根市的理由吧?」 洛洛特如此说过,她是有野心的。而且方才她也说过,举办首脑会谈的主要着眼点是两大派阀相互妥协的平衡点。既然如此,洛洛特身为甚至被保守派盯上的过激改革派,她的目的应该更加远大。 面对卓巳的质问,洛洛特「真敏锐呢」地微笑起来。接着「嗯~」地伸了个懒腰, 「——阿瓦隆,是个和平的国度哦」 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卓巳觉得莫名其妙,不禁蹙眉。 「真的是个非常和平的国度哦。几乎没有饥饿与贫穷,虽然近乎是封建制度,但人民的权利得到了充分的保障,而且由于在妖精乡里也是屈指可数的强国,已有十几年没有经受过战乱。翅族和人类的关系也没有不和到不容无视的程度,内战也在遥远的过去根绝了」 「这……难道不是好事么?」 可是洛洛特的口气,听起来不像那么回事。 「嗯,没错。应该真是好事。阿瓦隆的本质,正是理想乡。大家的论调满口一致。我也这么觉得。那里,就如同『梦之国』」 不过呢——洛洛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梦终归是梦。只要将目光放长远便能明白,长此以往,有朝一日必定会厌倦」 「………………」 「阿瓦隆里,没有热情」 「……热情?」 「大家一直都在梦中打盹哦。因为眼下是这么的舒服,所以希望让一切都停止在此刻。没有创造新事物的意欲,也没有改变的意志。所以没有任何人狂热,没有任何人拼命。没有发自内心的愤怒,也没有悲伤。要说开心,大概是在撒谎。在天经地义的幸福中,没有任何感动,只是漫不经心地度日。虽然首脑会议的确能够成为一个契机,但借此是否能将翅族们从摇篮中放飞,其实非常令人怀疑」 夕阳艳红的光,直直地照在脸上。于是垂着头,犹如洪水决堤一般编织话语的洛洛特脸上浮出的表情,如今难以判断。 「……无法满足于和平的我,或许只是自命不凡。在那些养尊处优的人们眼中,我或许不过是个纨绔子弟」 句尾变得沙哑。洛洛特抓住阳台扶手的手,微微的颤抖着。 「可是,我无法忍受啊。无论别人对我说什么,讨厌的就是讨厌。我对现在的阿瓦隆,妖精乡,翅族的理想状态……恨得牙痒」 皮肤感受到强烈的热气。卓巳被洛洛特的气势所压倒,无法动弹。从洛洛特娇小的身体中散发出的戾气,出奇地诉说着她自己是『游离翅族之人』,不作他想。 「所以我来到了这座城市。为了将fairygarden,正确地筑虹于翅族与人类之间。为了让首脑会议,在真正意义上成为打破两个世界之间横垣的契机」 这便是她的野心。是她梦想的,变革的形式。 「——我要拍醒那些懒虫们,让任何人都无法重回摇篮之中」 洛洛特慷慨激昂地讲出自私自利的道理。 在无声燃烧的世界中心,洛洛特缓缓抬起脸。 她笑了。 笑得非常愉快,愉快得不得了,呵呵地。 举止分明如此稚嫩,给人的印象却与通常的天真相去甚远,就连笑的方式都充满诱惑。 卓巳突然想起。刚才洛洛特唱出的,童谣的歌词。 乖的时候很乖巧 坏的时候糟透了 真是这样。现在的她,的确美得令人窒息。 「卓巳,赫尔曼也说过的吧?」 非人的翅族公主,亮出了自己的本性。 非常开心,但又神情寂寞,如唱歌一般。 「我骨子里就是个恶党哦?」 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不断把卓巳耍得团团转的她,或许追寻的是无懈可击的共犯关系吧。那对绽放出灿烂光辉的碧眼,最后无言地诉说着。 为了更加深刻地引诱亲爱的骑士,递出注满蜜的毒苹果。 ——和我一起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吧,好不好? 外表看上去,咬上去非常甜美。 卓巳一时无言以对。 说实话,他被气势所压倒,不知该如何应对。 乍看之下犹如轻率写照的洛洛特,内心暗藏着可怕的热量。充满背德感的告白与诱惑,强烈地麻痹大脑,就连基本的判断力仿佛都已远去。 可是,卓巳大概就这样僵硬了大概一分钟吧。嫣然微笑的洛洛特,表情忽然变得附体的恶灵散去了一般,微微倾首,低语 「啊咧?反应好平淡啊……奇怪啊。刚才明明是决胜台词啊」 继而无力地垂下肩。卓巳被傻里傻气的发言,不由分说的拖回现实。虽不欲言,却如梦一场。 「你……真的全部都算计好了?」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提问,洛洛特嘴角绽放 「谁知道呢。卓巳觉得呢?」 不知道。感觉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又感觉洛洛是走一步算一步。平时天真烂漫的样子,方才可窥一斑的奸诈而妖媚的风格,感觉都是她的『真实』。可是,这种事可能存在么?不管怎样想,这都是相互矛盾的因素。亦或者,翅族就是连这种矛盾都可以毫无芥蒂地全盘吸收的存在么。 「……办不到。完全弄不明白」 女人是魔物。卓巳经常听到这种形容,而感觉洛洛特尤其如此。在这种方面完全没有经验的卓巳,完全在洛洛特的掌中起舞。 可是相反,洛洛特笑得比平时更天真,央求的凝视着自己。 「难道说,破灭了?」 「不,并没有」 「啊,答得毫不犹豫哦?那么,是再次迷上我了呢」 败给你了啊——洛洛特害羞起来。卓巳已经懒得吐槽这种强词夺理的二选一了。 「没事的哦,卓巳。不明白也关系。因为这样才普通嘛」 「心情,明明是一样的?」 「这有这部分是大前提。只要它不动摇就没有问题哦。基本上,不管什么都一样的话很无聊嘛。如果让喜欢的男孩子感到厌倦的话,女孩子会死掉的哦?」 真拿她没办法。究竟该如何对待这位公主殿下才好。 卓巳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发自肺腑地想要笑出来了。 「于是!为了加深相互理解,这次换卓巳回答我的问题!」 「又这么突然……话说,大致的东西昨天在咖啡厅都讲过了吧?」 血型什么的生日什么的,问的基本上净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话说回来,『螺丝的悲鸣』的事情也姑且说过么。反正自己也不是翅族第一王女那种背景很深的人,答得上来的东西终归十分有限。 可是,她委婉地摇摇头。 「不,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我哦。虽然我没办法判断该不该问……嗯,是重要的事情」 洛洛特说起话来很不干脆。就和对<比翼骑士>进行说明时一样,有些犹豫不决。果然洛洛特的这个方面,不全像演技。 「什么问题?用不着顾忌」 「嗯……其实,赫尔曼昨天和卓巳提过的吧?那个……」 洛洛特一时合上嘴,心惊胆战的继续讲道。她在提到赫尔曼的名字时,卓巳就已经大致猜到了。 「就是……卓巳父亲的事情」 卓巳能够理解。既然讲得那么故弄玄虚,自然会让人好奇吧。 卓巳释然地叉起手,思考着该从哪里讲起才是。 「——没想到呢」 在回家的路上,燎突然想到一般,低语起来。 那是离开大屋之后,还正在走下住宅区的缓坡的时候。走在多亏路灯和民宅的灯光扫去漆黑的夜路上,卓巳挑起只眉。 「什么?」 「是指你啊。明明都听洛洛说过了,你却能如此轻易地接受那丫头」 走在身边的燎,一眼也不瞧卓巳。冰冷的侧脸,冰冷的动作,冰冷的话语。她对待卓巳的态度,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一贯如此。正因如此,从那湿润的好似乌鸦羽毛的光艳黑发中不时散发出的香味,让卓巳有些不自在。 「说得就好像不可能会接受一样」 「我可没那么说。不过,通常应该更加犹豫吧?」 或许如此。但别人是别人,自己是自己。而且,卓巳决断得也没有燎说得那么干脆。虽然迷茫的时间很短暂,但还是耗费了相当大的精神力。 「或者,你只是单纯缺乏想象力?要是这样,我就笑了」 「……要不要事事都编排我啊。话说这是怎么回事?专程过来总不至于就是为说这些事情吧?」 说到和燎像这样同行,起因是卓巳在离开大屋之际,她突然提出送行。因为觉得自己十分招燎讨厌,所以燎提出送行的时候稍稍有些吃惊,但如此看来,忠告才是目的所在。 「对哦。要不然,谁要和一起走」 说得这么坚决,反倒教人佩服。对自己的感情完全不加掩饰,这也能算是一种心直口快。这不由让卓巳怀疑,她不愿和自己加深关系,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肯呢。 于是想到这里,卓巳突然察觉到。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 燎停了下来,就好像脚被钉子钉住一样。 卓巳无奈,也停了下来。她看着卓巳,不知为何挂着微笑。这澄澈的笑容,让卓巳不由看入了迷。然后,燎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只尺寸很短的鞭子。 「好了,把屁股伸出来」 「才不要!」 为什么用这种表情提出那样的要求,难以置信。 「因为无论如何也要制止你那胡说八道的坏毛病呢」 燎笑着收起鞭子,再次迈开脚步。卓巳也提心吊胆的紧随其后。 「——我并不是怀疑你的觉悟」 冷飕飕的悦耳声音传入耳朵。燎背对着卓巳,继续说道 「不过,此前一直过着正常生活的人的『觉悟』究竟有多么坚定就不得而知了。就算在紧要关头轻易反水也不足为奇」 「……完全不相信我啊。不过这也没办法」 卓巳明白燎想说的话。觉悟固然可贵,但也是风中的墙头草。想给人类世界和妖精乡双方同时带来巨大变革洛洛特,要做的绝不是半吊子的事情。燎担心的是,卓巳会在关键时刻变节。 「这种情况,『没关系』『包在我身上』这种话同样苍白无力呢」 「没错。挺明白的嘛」 可是,最后燎又停了下来。她摆着有些吃惊的神情,扭头注视着背后的卓巳。偶尔展现出来的率直表情,稚嫩得令人大吃一惊。 「……没想到呢」 「又说这个么。看来我是个充满意外性的男人呢」 「是呀,一点不错。我原以为 你是那种更加……利己主义的类型。知道我怀疑你之后,就只会埋头掩饰」 太受打击了。看来之前自己在她心中都是这样过分的印象。 「难道说,你和洛洛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这个问题太抽象了,令卓巳眉心挤到一起。 「一样的?」 「是『确信』哦」 确信?然而,为什么是看到? 可是燎仿佛拒绝追问一般「……算了。忘掉吧」撤回前言。 「好好加油吧。我也会不抱期待地等着你的」 燎再次走了出去。言行还是一如既往的过分,但不可思议的没有反感。大概是因为她在声音中下意识透露出的柔情吧。 就这样,卓巳一边享受着略带紧张感的对话一边前进,不久来到了车站。环顾因为下班人群而变得混杂的周围,卓巳「到这里就够了」让燎不必再送。 「已经没有特别要说的了吧?那就回去担当洛洛特的护卫吧」 「哎呀,真从容啊。你大可不必客气,让我送你到家哦?虽然非常不情愿就是了」 「那就别说啊……把那家伙长时间放置不管,会出乱子的吧?」 「也对呢。不过要论处境,你远比洛洛危险」 因为保守派想要置于死地的人首先是卓巳,燎所言在理。 「你既然是洛洛的<比翼骑士>,为了十全的保护洛洛,我必须保护你的安全。这种事,你能充分理解么?」 「我知道啊。但不管怎么说,这两天不会被袭击的」 「这是连续两天遭受袭击的人该说的话么」 燎半眯着眼,之后抱着手臂,不满地噘着嘴。 「……话说,为什么这么想送我回去?」 明明讨厌卓巳,却唯独这种时候闹起别扭,太耍赖了。由于手臂托在下面,那对残暴的隆起更加丰满,在各种层面上让卓巳经受着强烈罪恶感的折磨。 对洛洛特的执着也好,其实意外是个怕寂寞的人吧?或者是不习惯被别人可怜么……?不,这不可能。妄想也得点到为止。 「再说,你不知道我家的位置吧?搞不好……会那个哦」 说不定会迷路——这句无心之言果然还是只能藏在了心里。但不管怎么说,意图似乎已经完美的传达给燎了。果不其然,她的眼中浮现出倔强之色。 「——务必让我送你」 「啊,可恶。何其好懂的反应……够了,回去吧!」 「难道要拒绝人家的一片厚意!?真差劲!废话少说,让我送你回家!」 「我很感激啊!趁现在还来得及,三思——」 「这边走!」 「你往哪边!?」 明明连方向都搞不懂,为什么能够若无其事的领路?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才能。 承受着来往的行人投来「开始夫妻吵架了?」的臆测视线,卓巳按捺住羞耻心,急忙从身后追上燎。明明是个路痴,唯独脚程十分神速,背影瞬间便脱离了可视范围。这样下去,难免会变成白天那样。 「够了啊!为什么就是不停下!?」 卓巳在人群的另一边,发出有些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〇 目标大屋里没有内线电话。 虽然觉得有失礼数,但还是未经同意便打开门踏入院内,用玄关门上的叩门金具敲了敲门。木制的大门奏响悦耳的声音,但令人担心,敲门的声音是否能让居住在如此宽敞的大屋中的居住者听到。不过,门的另一侧立刻传来了脚步声,看来这份担心是杞人忧天。 「来了,请问哪位?」 听到天真无邪的询问声,女性露出一抹艳丽的微笑。 「——贵方翅族的,真正的仆从」 相隔短暂的沉默,门战战兢兢地打开,洛洛特·妮恩蒂·亚特雷亚现身了。鉴于她的身份,她身上那些下贱之人的衣服,称之为简慢也绝不过分。 岂有此理——她感到痛心,眉头深锁。 「哇,这又是大队人马?」 第一王女所说的,是女性身后将近二十名妖精使。 他们是女性的直属部下。女性收留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居住在妖精乡的孩子们,把他们抚养成人,然后作为私兵差使。虽然对命令很忠实,但队员毕竟都很年轻,阶位也很低。本来要带上雇主借与的士兵前来,但由于人数很少,不可能将他们抽离以致疏忽置于压制下的设施的警备。 「请无需介怀。他们是我的护卫」 「咦?只是护卫么?有点太兴师动众了吧……」 洛洛特看起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暴露在危险之下,反问的样子有些木讷。 「也罢。请先报上名来吧」 「无礼之处还望海涵。我乃此次配属于日本的阿瓦隆外务书记官,缪妮西娅·马克里尼。hee haw,王女殿下」 缪妮西娅毫不怠慢地鞠上一躬后,洛洛特也爽朗的应了声「hee haw?」 「太客气了。于是,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我等前来,乃为招待殿下参加派对」 「哎~……果然唱的这出啊。这也就是说,缪妮西娅小姐是保守派——从刚才的口气来看,莫非是翅族信奉者的人?」 是——缪妮西娅充满自信的作出回答。她期盼着自己的存在,能够稍许留在全世界最高贵的血统的末裔的记忆中。 「虽然只是我等私下开办小小派对,但一定能让殿下满意」 「呼……现在这所大屋里只有我一个人,然而缪妮西娅在这种时机来访,不会是偶然吧?也带上卓巳和燎如何?」 「当然。然而,没有必要等待那两位。我等会做安排,稍后便会让那两位移步我处」 「那么,若我拒绝出席呢?」 「虽然实非本意,但到那时,我等只有使用略微粗暴的方式劳驾殿下了。我的部下行为多少会有失礼数,还请宽恕」 「……明明早怀鬼胎,却如此设防,这才是无礼之极哦」 洛洛特神色冷静,叹了口气。缪妮西娅毕恭毕敬地又行一礼。 「非常抱歉。然而,这全是为殿下着想。还望理解」 「啊、竟然以恩人自居!我才没有拜托你们做这种事!」 「我等不敢欺骗殿下。殿下若是误入歧途,纵然没有任何人相求,我等也会自发行动,指引殿下走上正确的方向」 「……真会强词夺理。你们这些信奉者真是奇怪呢」 这句『奇怪』对于缪妮西娅来说是可赞的『奇怪』。就算一味计较得失恬不知耻地针对上层翅族阿谀献媚,无论何时也无法贯彻真正的忠义。 「殿下,请自重。您的玉体并非属于您自己一人的」 与志得意满的缪妮西娅相反,洛洛特露出畏缩的神情。 〇 「畜生!有没有搞错,可恶!」 布鲁特在高层公寓的屋顶上架着望远镜,不由自主地吼起来。想必是早知大致情况会是这样,身旁的马特雷表情绷得比平时更紧了。 「……和莱纳斯说的一样么?」 「啊!大姐那家伙,真的去抓公主了!」 毫无遗漏看完刚才在大屋上演的绑架剧的布鲁特,任凭愤怒宣泄将望远镜砸在了水泥地上。无视已经接到的临时本部发来的返回指示继续监视,的确有价值。然后,这样的展开终究无法苟同。 「我也觉得要是哪里搞错就好了。但没有搞错。真遗憾」 用平坦的声音如此说道的,是伫立在身后的莱纳斯。月光之下,手中握 第四章 外出时,请别忘记带上翅膀 卓巳的爸爸,是个纯粹的技术人。 现在和同伴们搞的会社算是壮大起来了,可曾经在小型的镇工厂里一直赚不到钱,每天汗出浃背的工作。 长这么大了再要坦白多少需要些勇气,不过卓巳从骨子里就是爸爸的孩子。小时候非常爱撒娇,总粘着爸爸。 特别是,喜欢爸爸的手。 粗糙的皮肤非常结实,到处都是油渍浸染的黑斑,是一双粗糙的职人的手。 一放假一定会开始工作,进行好似魔法的细致活计。 要拧好螺丝其实是需要技巧的——爸爸如此说着,手中熟练地操纵工具。 非常喜欢。 可是,正因如此—— 在爸爸永远失去职人之手的时候,卓巳感觉被深深地背叛。 爸爸的手被机器搅了进去。 在偶尔被带到工厂参观的卓巳面前,爸爸作为技术人的手,无情地被发生动作不良的工作机械——本应是同伴的机械给搅坏了。 这是背叛。毫无道理的背叛。 是绝对不可饶恕的,背信弃义的行为。 因为,事实如此。 对于年幼的卓巳而言,不需爸爸言明也能明白,机械正所谓是技师的搭档。这种突然倒戈加害的事态,不可能存在。 在医院的病床上,父亲曾懦弱的说,幸好只丢了一只手。 是自己不小心。应该更加注意。——一边用剩下的右手抚摸卓巳的脑袋,一边说出仿佛为机械辩护的话。 卓巳无法接受。沸腾的怒火无如论如何也无法平息。 所以那天夜里,卓巳偷偷潜入了发生事故的那个工厂。 然后,将沉默的背叛者们的电源全部打开,伫立在嗡嗡作响的疯狂低吼声的中央,一边望着黏在地上血迹,一整晚一会儿也没睡,一直思考。 那是将机械视为『物』的必要行为。 不是同伴,不是敌人,也不该怀有期待,单纯的物。 无论使用者多么优秀,是否进行定期检查,该坏的时候就会坏,该仇恨人类的时候就会仇恨人类。它们就是被如此设计,被如此制造出来,无血无泪的,单纯的物。 有必要让自己承认,机械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存在。 萦绕在心头的愤怒消失了。憎恨也丧失了。 只不过,唯独对机械的不信任深深扎根,犹如通红的炭火留了下来。 从此以后,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 『螺丝的悲鸣』毫无缘由的,突然开始了。 唧唧、唧唧、唧唧……极端令人不快的那个声音。 往日爸爸拧动的螺丝,总是发出好似开心的欢声。可是,在卓巳的幻听开始之时,卓巳已然忘却了拧螺丝的方法。 爸爸明明难得教过自己的诀窍,就这样忘了。 卓巳曾觉得,这也无可奈何。 因为机械只要进入卓巳眼中,无论怎么都是缺陷品。 什么人类智慧的结晶,可笑。只不过是时不时会伤人的,单纯的拙劣之『物』。 爸爸有时会非常难过地注视着无缘无故讨厌机械的儿子,但他知道,卓巳内心的螺丝,已经一辈子都无法拧上了。 在爸爸失去那只手的时候,就连玖堂卓巳这个人,也产生了致命性的扭曲。 扭曲的机械的螺丝,自然无法正确的拧上。 缺陷品无法使用。会产生动作不良的机械,完全不值得信任。 这是卓巳学到的真理————不,卓巳遵循施加给自己的这项法则,放弃了内心某些东西。 虽然理性呼喊着这是错误的,但感情绝对无法宽恕背叛。面对一度牢固成型的思维,自己也已经奈何不了。 此后,卓巳的螺丝不断地发出悲鸣。 就如同,向某人求救一般。 有人向他伸出援手,已经是在此之后很远很远的事情了。 洛洛特·妮恩蒂·亚特雷亚,让卓巳回想起了拧螺丝的方法。 〇 睁开眼睛,首先是熟悉的天花板映入视线。 「……唔」 用手背拭去额头上的汗,洛洛特从床上起身。因为洛洛特从以前就没有伴随起床的难受症状,最初浑浊的思维,也在几次眨眼之间变得鲜明。 她做了个梦。 梦到了卓巳的小时候。 更正确的说,梦到了昨天在大屋阳台上听到的,卓巳曾经的故事——此后洛洛特无意识之中联想到的当时的情景,在梦中栩栩如生展现出来。 明明只是单纯的影像,却是个十分写实的梦。成群的机械高奏驱动声,临场感十足,独自伫立在中心,年幼的卓巳直勾勾地俯视着血迹的样子,流露出无以言表的哀伤。一经想起,胸口就像被勒紧一般作痛。 好想见到卓巳。可是洛洛特非常明白,现状不容许她实现这个愿望。流盼之余,窗外展现出一派蓝色的光景。 洛洛特明白,这里是空中。 在漂浮在羽羽根市一千五百米高空的,巨大飞艇中。 昨晚,洛洛特被闯入大屋的缪妮西娅所率领的一众绑架,直接通过恶作剧的瞬间移动被带到了这艘royalhunt号中。之后虽然被缪妮西娅「请暂且在此处歇息」带到一间客房,但完没有没看出任何开展娱乐活动的征兆。实在太无聊了,厌倦之后就赌气睡觉了。 「唔~……我脸皮厚得连自己的都吓一跳呢」 洛洛特独白之后环顾四周。房间可能是供贵客使用的,室内建造的非常奢华。感觉在空间有限的飞艇内设置着这种上等房间也没什么用。vip不可能如此平凡的移步空中,身为王女的自己被拐至此,应该属于例外。 「既然是绑架犯办事的飞艇,就另当别论了呢」 姑且不论这些,洛洛站起身来。她靠近房间的门,试着拧动把手。果不其然上了锁。从探视孔向走道确认,甚至还能看到有人监视。两个冷面男人,手中难着短机关枪站在那里。感觉就算抱怨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然后试着调查窗户。不过,窗户本来就是无法打开的构造。不,就算能够打开,自己现在没有翅膀,也只会掉下去。果然无法从这里逃脱。 这样一来,完全束手无策了。就算再次确认,也只能得到不可能逃走这一难以行动的事实。毕竟昨天也已经彻底调查过这个房间了,所以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接下来怎么办呢——洛洛特叉起手,沉浸在思忖中时,门突然打开了。 「hee haw,王女殿下。昨晚休息得可好?」 说完进入房间的是缪妮西娅。与最后见到的时候并无二致,无懈可击的女式西装身姿,全身笼罩着完完全全的官僚之气。 「嗯,hee haw。睡得相当好呢」 洛洛特回答的十分流畅。缪妮西娅「那就再好不过了」微笑起来。 「然而实在闲得无聊啊。这个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景色不合殿下心意么?我觉得风光很明媚呢」 回答得不找边际。洛洛特不由苦笑起来。 无论多么美妙的景色,如果一尘不变,总会看腻的。缪妮西娅那种只要美丽即可的思维,是不折不扣的翅族信奉者思维。被不受条理约束的奇迹之力所魅惑,深入骨髓地桎梏于妖精乡的种族思想。虽然绝大多数的人类都会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行动,但也催生出少数对翅族疯狂憧憬的人。 一尘不变的事物——这对洛洛特来说是一种拷问。 可是,就算将这个理由讲出来,恐怕缪妮西娅也无法理解吧。正因为昨天从本人口听到了她的『 目的』,所以在才会觉得她无法理解那种思维。 「昨天晚上,缪妮西娅小姐说过的话……果然全都是认真的吧?」 就算经过一晚,还是微妙地感到无法完全相信,不经意地重新确认。 「当然。专程劳驾殿下光临,全都是为了让陛下正确理解我等的计划,并赐予我等助力」 「嗯,我很清楚的理解了。可是呢……」 可是忙的话,感觉有点帮不了。毕竟缪妮西娅的目标,可谓是保守思想之极的,冥顽不灵的东西。无论如何不可能帮她。 「最近的翅族信奉者的人啊,都在思考那种痴心妄想的东西呢。我都不知道哦」 「纵然是信者,但其他教团恐怕是无能为力的吧。可是,我等不同」 「啊,缪妮西娅小姐果然也加入了什么教团么?」 教团,指的是各翅族信奉者团体擅自创设的互助会。现在遍布妖精乡各地,为数众多,大多是无害的零散组织,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其中也有认真从事秘密结社活动的组织。这样的教团,甚至偶尔会在阿瓦隆引发事件。 「可是,这么做未免有些太过火了哦。你们的教团有这么厉害么?」 「现在恕我无法作答。在这次的作战成功之际,请务必同我等一起移步教团本部,殿下。这样一来,一切就都明白了」 免了,普通的no thankyou。就算去了也很无聊。 洛洛特将真心话藏在心里,调整心态改变话题 「也罢。比起这件事,派对什么时候开始?」 「还请宁耐。预定在正午开始」 看看挂在墙上的钟。背负着相互超越与被超越的宿命的兄弟针,指向了六点半。虽然在这个时间访问别人的房间显得太早了点,不过从缪妮西娅出现的时机来看,或许房间内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卓巳他们要如何来到这艘船?」 「我方在地上有迎接的使者,会火速担任那两位的护卫」 那个所谓的使者,大概就是用瞬间移动将洛洛特带上飞艇的那个妖精使吧。记得缪妮西娅说过,似乎叫莱纳斯。是个还很年少的男孩子。 「缪妮西娅小姐的护卫,都是些很年轻的人呢」 「大家原本都是孤儿。因为某种缘由成为妖精使后无路可走,是阿瓦隆的累赘。我不忍看到他们悲惨的境遇,于是收留了他们,现在为我所用」 语言中的微妙差异,一下次就能分辨出来。她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 「……真可悲」 「是啊,真是一帮可怜人」 不,是你哦。 虽然这么心想,但果然无法说出口。 「说到年轻,殿下的护卫也相当年轻呢」 「嗯。不过,燎是我的青梅竹马啦」 洛洛特隐晦地告诉缪妮西娅「她不仅仅是护卫」,缪妮西娅微微蹙眉, 「那么,卓巳·玖堂呢?」 「诶?」 「他在殿下心中又是什么?只是<比翼骑士>么?」 洛洛特领会到提问的意图,扬起嘴角,努力做出富有挑衅意味的态度。 「不是哦。卓巳是无可取代的人。毕竟是我的另一片翅膀呢」 洛洛特自然而然的绽放笑容。说出这种话的时候,连自己也渐渐害羞起来。 相反,缪妮西娅的表情变得非常不悦。虽然她在洛洛特跟前似乎留意着不要表现得太过露骨,但柳眉颦蹙到了极限。 「……恕我失礼,刚才殿下的言谈让我觉得殿下受人类社会的荼毒太深了些」 「是么?」 「恐怕是受到了殿下幼年时期的教育负责人,那个赫尔曼·雷尼德的恶劣影响」 「哎~,赫尔曼的影响是很大呢。如果让缪妮西娅小姐来当老师,我现在是不是会走上『不得不正确的错误道路』呢?」 是——缪妮西娅扼杀感情回答道。洛洛特爽快地笑起来。 「要真那样,可真是一条荆棘之路呢」 这种事十分明白。自己那粗暴有效的做法,断然不会得到妖精乡的认同。身为翅族信奉者的缪妮西娅也是如此,所以之后等待自己的只有更强烈的反感。 正因如此,洛洛特保持一如既往的腔调,发出诶嘿嘿的笑声 「很有前进的价值的哦。和重要的人一起走上的路,前方是无与伦比的波澜万丈,感觉不像电影里面那种令人热血沸腾的场景么?」 缪妮西娅哑口无言。即便颤抖的嘴唇想要编织某些词汇,却找不到适合的语气的样子。与是洛洛特乘胜追击,继续说道 「派对开始的时刻,是不是提早一些更好呢?」 「……哈?」 话题突然转变,令缪妮西娅不知道所措。然而,洛洛特对此不加理会。 「燎这个人啊,其实相当的性急呢……大概卓巳也不遑多让吧。毕竟那两人,是能奉陪我这种一马当先而又马失前蹄的第一王女的人啊」 所以啊——洛洛特接着说道。摆起恶党的桀骜不驯,怀着宣战一般的心情 「——劝你还是提早做好觉悟哦?」 ——卓巳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在洛洛特心中不是相信,不是期盼,只是当作单纯的事实。 〇 五月九日星期六。天气晴。头上是美丽的碧空。 时间是上午六时许。仰望着空中的一点,仿佛滴落在蓝色的床单上的污迹一般漂浮的飞艇,卓巳确认好时间后将手机塞进口袋。 周围不顾一大清早就喧闹起来。好几辆运输型的大型卡车来往穿行,运货的身穿作业服的男人们在周围忙碌地来回奔跑。画有好几条行车线的道路两侧,仓库密密麻麻地并立着,远处还有几台威容不负长颈龙的起重机耸立着。 这里是仓库区。港湾设施的一头,与工业区相接的地方。在连通城市中心区的路上有海滨公园,朝码头走大概就能看到正在建设的fairygarden吧。 卓巳现在伫立在相互推挤的其中一间活动仓库的屋顶部分。 此前抱起卓巳一跃跳上这个高度的燎守候在背后。她已经将自己<喜爱糖果的诱火>附着在身,进入临战状态。 想必她很焦虑。卓巳明白她的心情。如果在视线不好的夜里起事,可能反倒会搬石砸脚——就算如此提议将时间延后的卓巳自己,忍耐也已濒临极限。天已经完全亮了,应该是时候动手了。 卓巳转过身去用眼神向燎示意之后,南瓜假面微微颔首。 「随时都可以。既然夸下海口,就给我好好干」 她那不加修饰的言语,唯独这种时候显得很可靠。 卓巳也点点头。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手臂前伸,严肃的宣告 「——工作吧,小人们」 随后,仓库的屋顶掀起波涛。不,是脚下毫无征兆瞬间增值的小人们遵从命令,迅速开展活动。 卓巳的,<矮人鬼工职人团>。具备的恶作剧是『工作』。 将脑中勾勒出的道具完美的制造出来,神出鬼没的活工具。 这些小人会沉睡在卓巳的精神中,恐怕是一种必然。对于因为爸爸的事故为诱因不再相信机械的自己,如此相称的应该别无他物。 发动恶作剧的地点选择在仓库区,是因为这里的钢铁材料俯拾即是。之后考虑到要制造的东西,大而坚固的材料无论需要多少都不在话下。 于是,意图似乎是达到了。小人们以目不暇接的速度飞驰穿行,不用一会儿功夫便带回来了大量的材料。 制造在取得地理条件的基础上,由于要制造的道具很显眼,对于最初的实际工作有些担忧,不过至此为止的发展都如期待一致。不,工作状态和平时没有差别。 可是,问题发生在之后。 「……喂,怎么了?振作一点!」 突然,小人们的动作眼看着开始变迟钝。 与其说缺乏精神,不如说感到困惑。换做平时,搬来用作零件的材料之后,马上就会动工,可如今大部分的小人都只是拿着螺钉和钢架,无所适从的在周围徘徊。 卓巳想象出来了完成品,也知道制造和运行的流程。只不过,要实现自己的愿望,技术严重不足——看上去就是这个样子。 试着就这样等待了一分钟,状况却完全没有变化。鉴于以前总是能在十秒前后就能完成作业的小人们的手艺,这是异常事态。卓巳忍不住吼起来 「可恶,为什么!?」 「……办不到哦。这大概就是你现在的极限了呢」 背后的燎如此说道。衣服摩擦的声音,大概是她摇头所发出来的。 「虽然将来不知怎样,至少现阶段的你无法如愿制造出大而复杂的道具。不通过大量的修炼累积,提升阶位的话……」 「别说傻话了!现在哪儿有那个时间!?」 卓巳转过身去,对语气中散发着断念之息的燎怒吼起来。但是唯独视线不曾片刻从一筹莫展地仰望着自己的小人们身上离开。 卓巳向双眼中注入力量。慢慢讲述。除此之外,他无能为力,所以向与自己相同的灵魂的分身们,一个劲的送去话语 「拜托了……拜托了啊。正是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力量。或许我的要求很乱来,但即便如此,我也想拯救洛洛特啊」 洛洛特。现在身在遥不可及之地的女孩。 她想为卓巳带来改变。 她用出其不意的吻破坏掉卓巳一直以来犹如承担义务般不断经受『螺丝的哀鸣』的价值观,强行将他从过去的心灵创伤中拉出来,一起向前。 对一尘不变的事物,对索然无味的事物,对死抓着现在不放的可悲之人的方便,全都不屑一顾——对,就如同如此宣讲一般。 实在太过傲慢,都要笑出来了。真佩服她,不愧是公主殿下呢。 卓巳一直觉得『改变』是罪。认为所谓的遗忘只是单纯的惰性。能够宽恕机械的背叛,感觉下次就能背叛爸爸以及自己曾经的心意,如论如何也无法掌控变化的方向。 不过,这些似乎已经无所谓了。 『螺丝的悲鸣』什么的,其实只要想让它停下,随时能能让它停下。不过,有这么一个给他改变的人。 所以,或许改变也没什么不好。 或许也能够遗忘,能够宽恕。 在夜晚的工厂中,在机械的包围中哭泣的年幼自己也是,就算只剩一只手的现在依旧时不时开心地摆弄机械的爸爸也是,大概都希望如此。 所以,卓巳开口了 「——喜欢」 怀着充满冲动,但决不掺假的感情。 「我喜欢洛洛特」 思念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仿佛棉花糖溶化在舌尖上。可是,这个味道断然没有消失。溶化,扩散到全身,化作明确的实感,唤醒卓巳。 「我想救她。可是,为了实现这个心愿,我无论如何也需要翅膀。所以……拜托了。让翅膀运转起来。让我再次听到欢声吧」 卓巳已经无法回忆起巧妙拧紧螺丝的诀窍了。可是,小人们——从卓巳内心深处冒出来的小小职人们,应该能够好好沿袭并实践爸爸的教导。 最后,仰望着卓巳的小人们眼睛里,开始缓缓地,重新焕发出力量。 ——hee haw。 首先是一个声音回应。接着两个、三个、声音陆续增加。 ——hee haw。我们尽力。 ——hee haw。试试看。回应期待。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不,一定能成功。让我们做出来给你瞧! ——没问题的!拧上螺丝!hee haw、hee haw! 高昂的士气,犹如海啸。卓巳的思念,正确的转达给了小人们。 最初感觉只是坦诚的面对自己。感觉长眠于深海底端停止呼吸,犹如意识具合块的玖堂卓巳,终于浮上了表层。 刷新之后内心深处,饱饱地吸入空气。混着工业区飘散出的油味的空气,是那么的怀念。卓巳有力地笑起来,再次下达命令 「来吧,工作吧!小人们!」 兴奋犹未冷却的小人们,再次开始作业。 最初手法非常拙劣。和平时的工作状态相比,犹如天壤之别。不过速速慢慢开始提升,作业效率着实在不断上升。仿佛取回了平时的感觉——不,就像一边工作一边渴望提升自我的职人一般。 在屋顶上,卓巳脑中描绘出的『翅膀』,正确无比的渐渐成型。 「怎么会、骗人的吧……?妖精之环的形状竟然变了……」 循着好似战栗的呢喃转过身去,只见燎面露怯色,凝视着小人们。正确来说,她的视线并非对着小人们,而是它们脚下。 「这不可能!竟然仅仅一周时间就达到了第三阶位,怎么可能……!」 卓巳仅从这只言片语之中,大致理解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不,这是可能的」 卓巳充满信心地断言。犹如和不在此处的少女相互颔首一般。 「我和洛洛特,自相遇之时便是奇迹。既然如此,奇迹此后也会继续下去,不断发生。这种小事,是可能的」 这是强词夺理。然而世界应该能够允许并宽恕这种程度的『稀松平常的奇迹』。至少洛洛特会这么说。 小人们的作业,不停的继续着。机械的翅膀,慢慢的显露全貌。 不久,咔铃——大量螺丝一齐拧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和爸爸手持工具时奏响的声音如出一辙,是悦耳的『螺丝的欢声』。 卓巳发出孩子似的笑声。大功告成的小人们也齐刷刷起绽放笑颜。得到解放的心、思念,化作满溢的吼声飞出口。 「我好想现在就去见洛洛特!」 翅膀到手了。好了,去接公主殿下吧。 〇 『真敢干呢,缪妮西娅小姐。漂亮的欺骗了我呢』 这是男人的第一句话。 虽说被推下了坑,但言辞中没有责备之意。不如说,声音表现出对现状的期待,富有质地。虽然透过无线电的对话无法确认对方的表情,但男人定如以往一样正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 接到部下传来的收到通信的报告后,缪妮西娅来到royalhunt号的舰桥,听取对方装腔作势的言辞,表情颦蹙。 「……还是一如既往的悠哉呢,赫尔曼·雷尼德。还是说,这只是单纯的装模作样?不甘心的话,就老老实实说出来如何」 虽说言语中透露出些微的优越感,但也看不出似乎从地面某处发来通信的赫尔曼任何按捺的样子。依旧飘飘然地回答 『绅士无论何时都不会惊慌失措。不过因为没能看出部下造反这一点,被认为是装模作样也无可奈何』 「造反?荒谬之极。我等才是真正的爱国者」 『呵呵,真像翅族信奉者的理论』 还有脸说。分明是自己的部队混进了信奉者都毫不察觉的无能之辈。 虽然这么想,但赫尔曼似乎读出了缪妮西娅的思考,继续说道 『我也对你可能 是信奉者有所怀疑哦。你或许没有听说过,其实你的事在本国宪兵团里有记录。这个情报,我也早已预先得到了』 的确没有听过。可是,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翅族信奉者年年都在增加,只要是大教团必定有信者打入政府内侧的时代。宪兵团会精神过敏也无可厚非。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是在知晓一切的情况下放任我自由的么?」 『虽然不曾想过会引发如此严重的事态呢。脱离本队独断专行,绑架第一王女——不仅如此,甚至还占领大使馆』 「希望别用那种不中听的说法。我等——」 『啊,随你去说。我们是没有交点平行线。纵然吹得天花乱坠,依旧改变不了你们动用武力镇压royalhunt号的事实。从舆论的通常认识来考虑,这类人叫做恐怖分子哦』 恐怖分子。竟然把怀着崇高目的的自己,说成是恐怖分子? 『送来的声明书我已经过目了。怎么说呢,都是些陈腔滥调……主要内容只有一个。你们对首脑会议的召开看不顺眼』 「那当然。竟然让妖精乡和人类世界打交道,这种愚蠢的行径岂能容忍」 翅族是地位远远高于人类的存在。能与他们偕行的,只有一小部分遴选之人就足够了。无法想象妖精乡和劣等种族及其文明相互联手。 「假定翅族和人类之间产生巨大的交集,那也应该是遵循高低贵贱的关系」 『换言之就是由翅族来支配人类,对么?在保守派中也有极右思想呢』 「并非支配而是庇护。卑贱之人受到翅族的保护与管理,有什么不合理?」 赫尔曼在无线电的另一侧笑了起来。就如同得到稀奇的回答不禁失笑。 『——我实话实说。你们的声明书还没有通报到阿瓦隆哦。因为会弄脏陛下的耳朵呢。所以我凭一己之见把它拦下了』 咯吱、臼齿发出响声。竟然以个人主张左右国家级问题,简直荒谬绝伦。 「胆大包天……难道你没有理解现状么?」 『非也非也,我早已了然于胸。你们的要求是终止首脑会议。如不听从,你们便让royalhunt号在fairygarden坠落——是吧?』 与道出内容的重大程度截然相反,赫尔曼的口气非常轻慢。 『如果大国阿瓦隆的大使馆被占领,最后还栽进地里,的确能让妖精乡各国对来访人类世界不得不感到踌躇。而且还让第一王女也随飞艇共命运,此事一经发生,首脑会议的召开毫无疑问会变得岌岌可危』 「……你说,我等会牺牲王女殿下?」 有错么?——被赫尔曼反问,缪妮西娅不禁无言以对。然而,她立刻出言否认。装出气势凌人的样子,对方不着边际的见解嘲笑起来 「怎么可能。我等只不过想让陛下成为我们的旗帜。为了在误入歧途的妖精乡的现状下掀起风浪,我们需要一面醒目的旗帜」 『哼哼,说得冠冕堂皇,终究还是恐怖分子。这只不过是主张吧』 可能出于强者的骄傲,赫尔曼的从容毫不动摇。实在可恨。 『不管怎么说,事态正是如此严重。难以想象你的背后单纯只是一个教团。恐怕黑幕是贵族,抑或与之相当的大人物吧。而且既然是翅族自身率领的信奉者组织,恐怕棘手程度相当罕有。虽然从声明书的署名之类猜不出来,但若是能从你口中问出具体内容,必定会是对阿瓦隆有益的情报』 「……真会绕弯子。你想说什么?」 『若是现在投降,对你可以从轻发落。正如刚才所说的一样,因为你们的声明还没有通报到本国呢』 一时沉默下来。在舰桥看守被俘船员工作的部下们,全都停止动作看了过来。 他们同样年岁的脸上,浮现出仿佛期待着什么的表情。充满不安与困惑的成群视线窥探自己的脸色。缪妮西娅的烦躁感进一步攀升。 雇主借与的兵士现在不在这里。引导压制大使馆的他们,身份比起部下,更接近监视者。总是让他们呆在身边会很烦,于是以俘虏中存在多名妖精使为由,让他们进行去监视了。不过,或许这是失策。如果他们在这舰桥上,一定不会扰乱统率,一瞪就会静下来。 「……投降?不可能。我等可有任何一件事做错?」 这话仿佛在说给动摇的部下们。赫尔曼『很好』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也做出相应的处置好了。实话实说,我也觉得没有任何激情的兵不血刃有些扫兴。能够迎来施展身手的机会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愧是自信家。有本事到这天上来么?」 『对于年迈之人有些严酷了。但并非去不了——只不过,或许有其他人会引导你。我对此也很看好哦』 莫名其妙。——缪妮西娅条件反射地准备反问, 「!?」 可是抢在前面,异变发生了。 激烈的摇晃突然向royalhunt号袭来。最初以为是强风吹动船体,然而摇晃断断续续的持续着,每一次都会响起类似爆炸的声响。就好像遭到了来自某处的炮击一般。缪妮西娅尖锐地质问部下 「发生什么了!?敌袭!?」 「不、不知道!雷达刚才……」 「那么步哨呢!?那帮家伙在做什么!?别告诉我在打瞌睡!」 舰桥俄然骚动起来。在此期间,唯独从仍在通信中的无线电中传出的赫尔曼的声音,不分场合的爽朗。 『哦呀,是号炮。派对开始的信号么?似乎按照预定上演了呢』 赫尔曼以仿佛最初便预料到了这样的发展的口气,继续讲道 『缪妮西娅君。这个号炮在我听来,是你的破灭之声哦』 〇 震破royalhunt号的震动与爆炸声,传到了洛洛特所在的客房。 发生了什么。错不了。洛洛特迫不及待的冲到窗边。此时,她只觉得因为缪妮西娅推荐而穿上的豪华的纯白礼服妨碍行动,连有监视摄像头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大胆的掀起了裙裾。 从窗户看去,依然只有那片天空。由于飞艇提升了高度,从角度上无法俯视到地面,相反抬头会被吊着吊篮的巨大气囊阻碍视线。虽说风光明媚,但果然是一幅过于缺乏变化的风景。 可是在下一刻,仿佛装点这毫无变化的天空一般,几团爆炎在飞艇周围绽开。 「……啊!」 洛洛特不禁惊呼,凝目而视。由于距离很长很难分辨,但有什么东西正电光火石地在空中飞来飞去。爆炎是从那架谜样机体发射出来的圆筒状物体——拖着白烟的尾巴好像导弹的东西每次击中飞艇所产生的。 是战斗机么?远远看去的确能够确认到翅膀一样的东西。可话说回来,尺寸果然很小。感觉只有小汽车的一半大。而且机体的形状也有些奇怪。最关键的是它难以置信的速度。 「难道说,是ufo!?」 好厉害。如果是这样,那可是大发现。嗯,大概不是的。 就在这段时间里,谜样机体描绘出复杂的轨迹,缓缓向这边靠近。随着距离的接近,它的样子也越来越清晰。 直白的表述,那是一架可以称作是『带着两片翅膀和尾翼的水上摩托』的东西。 勾勒出锐利曲线的机身,就像一只箭头。可能是出于保护色的目的,漆装是天蓝色。机身后面有类似喷射器的东西,后面分发出燃势凶猛的青白色火焰。没有座舱,取而代之是座位和操纵杆,然后正面有块敷衍了事的防风玻璃。搭乘者必然变成了几乎暴露在外的状态。 然后,对于 洛洛特来说,那位搭乘者才是最重要的。 「卓巳!」 因为有窗户,所以她的声音传不过去。但是她非常开心,不经意就叫了出来。 坐在拟摩托上的,是卓巳。在座位后面是手挽着卓巳腰部,面色有些发青的燎。 拟摩托遽然放慢速度,和飞艇的吊舱并驾齐驱地飞翔,卓巳倏地向这边招了招手。这是让自己下来的信号。洛洛特退后之后,拟摩托的侧面放射出了数枚某种东西,将阻隔他与她的碍事窗户和墙面轰飞。 随后,爆发出轰然呼啸的强风。强烈的寒气灌入房间内,让洛洛特不由搂住肩膀,但内心依旧非常火热。洛洛不输给风声,叫喊起来 「hee haw!像骑兵队一样冲过来我很开心,不过有点太慢了!」 控制着拟摩托操纵杆的卓巳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别认定救你就像弹指一挥一样简单啊!多少着急一下啊!另外,这种时候应该说『像白马王子一样』!」 感觉他好像情绪很高昂。连洛洛特也兴奋起来。 「诶嘿嘿。我有好好打扮,等待你的到来哦?王子殿下」 「啊,那件礼服很合身哦!像公主一样!」 「卟!我就是公主啦!」 卓巳笑了。洛洛特也笑出声来。燎不知怎的显得兴趣索然。 接着拟摩托一口气将机体接近极限地靠过来。卓巳朝着裙摆随风飞舞的洛洛特,以不稳定的姿势奋不顾身地伸出手。 「过来,洛洛特!」 洛洛特自当没有犹豫的理由。虽然搞不好反倒会直接掉向地面,但自己的翅膀现在确实地就在这里。就算掉下去,卓巳也会接住自己。 所以洛洛特抓住了伸来的手,向前跨出一步—— 「闪开,卓巳!」 紧迫的声音发出警告。是燎。 洛洛特转身的同时,男人们踹破房间的门闯了进来,用手中的枪支瞄准卓巳他们。 「——不可以!」 瞬间,洛洛特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弹道。 男人们扣扳机的手微微踌躇。趁此机会,卓巳所乘坐的拟摩托翻转机翼飞上高空退避。机身藏到气囊后面之后,立刻不见踪影。 洛洛特松了口气。男人们咋舌,冲向墙壁上破开的大洞追击逃跑的敌影。最后,缪妮西娅踏着优雅的脚步走进屋内。 「这可不行,殿下。怎么能上那种贼船,擅自离舰」 面对恬不知耻的她,洛洛特头一次萌生出强烈的愤怒。 「贼?谁才是贼?」 洛洛特恶语相向。如此不悦的声音,感觉好久没有过了。 「不论怎么说,突然开枪是不是太过分了?缪妮西娅小姐」 「……斥责的话,等事情过后随您高兴。现在要转移了。这里很危险」 我带您去舰桥——如此告知之后,缪妮西娅转过身去。虽然洛洛特感觉还完全没有说够,但由于她的部下就守在身后,无可奈何只好移步。 此时,洛洛特害怕流失掉一般,感受着微微残留在指尖上的,与卓巳相互触摸之际的触感。 〇 虽然看到洛洛特很精神的时候在内心喝彩,但事情果然无法尽如人意。卓巳叹了口气,一口气打开节流阀。 「哎呀哎呀……要重整旗鼓么」 借助<矮人鬼工职人团>的恶作剧制造的飞机迅速提升速度。下面是大得仿佛会扰乱距离感的巨大飞艇,犹如一只遨游在天空中的鲸鱼。 「不要松懈!那帮家伙要攻过来了!」 跨在座位后面的燎尖锐的叫起来。这架水上摩托型飞机由于使用<喜爱点心的诱火>的鬼火作为推进力,在飞行的时候燎无法参加战斗。由于按照以往的作法,能够承载两人的重量并让机体高速飞行的话,无论如何也需要庞大的热能,因此必须戒备敌人的诱导兵器,所以只能采用这种方式。若是藉由的恶作剧所产生的能量,应该能够骗过热敏元件。 换而言之,想办法解决眼下问题变成了卓巳的任务。 「要飞了!抓紧!」 回以怒吼之后,为了让机体水平侧滑,朝着飞艇直线俯冲。肆虐的烈风拍打着耳朵,机体的翅膀撕裂云霞,犹如迅雷急速下降。 随后,无数火线朝飞机迸发出来。从飞艇各处,不知从何时伸出粗野的枪身。就算一般用挂牌企业的宣传来伪装,但原本的用途是翅族监视城市的空中要塞。果然和平的非武装只是空想。 卓巳目不暇接地控制操纵杆,躲开机枪的瞄准。虽然考虑从上方发动攻击比较安全,但飞艇的气囊部分早已设置了枪座,没有死角。从常识考虑,此时一边躲开枪林弹雨,一边靠近就好。可是—— 「你要干嘛!?时限要到了哦!?」 燎嫌烦一般用手拨开随风摆弄的黑色长发,担心着时间。 没错,卓巳的<矮人鬼工职人团>存在着『创造的一切道具五分钟就会破坏』的棘手限制。的确由不得他太犹豫。 「和当初预定的一样!直接闯进去,救出洛洛特!」 「能赶得上么!?我可不愿意冲进去之前就在空中分解!」 「总有办法的!所以,要稍微强行突破了!」 说完,在短暂思考之时,卓巳如此补充 「另外!你别贴得那么紧!」 「什——!?什么意思!让我抓紧的是你吧!?」 「并不是讨厌的意思!只是,那个……从状况上看感觉很糟糕啊,各种事!」 燎似乎没懂,歪着脑袋。真希望她能意识到贴在自己背后那两个隆起。集中力都被扰乱了。 「啊,受够了!别说些不清不楚的话了,给我快想办法!不如说,不管哪里都行,赶快降落吧!」 燎格外迫切的控诉起来。说起来,她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很让人担心,难道说——卓巳心想。 「你……不仅是路痴,还有恐高症么……?」 「才、才不是!可是,事情总得有个限度吧!?这太高了啊!」 浅显易懂的反应。卓巳清楚的理解。无论是这架飞机还是燎都快撑不住了。 卓巳进一步打开节流阀。身后的燎东拉西扯地再次戴上面具,向设置在飞机尾部的装置——插进那里的提灯伸出手。一旦她全力发动<喜爱点心的诱火>,喷射器喷出的苍炎就会更加猛烈。 于是,开始爆发性的加速。卓巳和燎所乘的飞机,渐渐踏入危险的速度领域。极力控制回旋和减速,朝着眼睛下方的royalhunt号直线俯冲。 「不、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是办不到的啊……!」 不知原因是否在于承载在身体上激烈的重力加速度,燎的尖叫犹如被扯烂一般变得沙哑。 但卓巳顾不了那么多。时间紧迫,最关键的这是双人(前后)座。既然没办法玩出杂技飞行的动作,就只能以速度制胜。而且机枪如今也在持续扫射,不管怎样,在这里停下来只会变成蜂窝。由于这架飞机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尽可能小型轻量化,所以非常脆弱。搞不好中一发子弹就会升天。 「话虽如此,果然只有乱来了!应该添加发烟装置的么!」 「你、你……你就不怕么!?」 或许已经失去了保持冷彻表情的余裕,燎用哭声发问。 说实话,卓巳并不那么怕。明明身陷险境,却几乎感觉不到恐惧。或许是面对太过失度的状况,相反内心被麻痹了吧? 不,并非如此。只是耳边传来了『螺丝的欢声』。自己内心的螺丝正持续地正确拧紧。而且,要去的地 方有洛洛特等待着自己。仅此而已。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害怕的理由,压根就找不出来。 子弹在装甲的表面粗暴的抚过。机体在临近自毁之前发出不祥的倾轧声。视野溶化了,时间的流逝发生扭曲。即便如此,卓巳依旧没有放慢速度。 然后,最终逼近了敌人的根据地。 卓巳瞬间打满操纵杆,为了从气囊旁边挤进去,冲出船体的正下方。目标是吊舱的尾部,向机舱相连的舱口。 卓巳一边让机体笔直冲向机舱,一边拉动操纵杆跟前的控制杆。随后,从机体前端射出形状和大小酷似橄榄球的铁球。铁球的势头没有那么强,当然,也没有能够贯穿厚厚舱门的威力。可是,那颗铁球在将要击中之前从中间分成两部分,塞在中间的东西——小人们被放了出来。 「动手!」 卓巳简洁的下令。凭着惯性在空中飞舞的小人们,按目标爬上了舱门。 卓巳在这段时间里依旧没有减速。虽然背后的燎大声叫唤着意义不明的东西,但卓巳只留下一句「要冲进去了!」,随后无视。 卓巳和燎所乘的飞机准备飞进机舱的时候,和小人们对电子系统做完手脚打开舱门,几乎在同一时刻。 在舱门完全打开之前,机体几乎强行地从缝隙中钻了进去。由于是左右打开的类型,冲入的时候双翼被折断了,但卓巳已经不放在心上。卓巳将手从操纵杆上撒开,转过身去,压在燎的身上缩成一团,用身体来保护她。 随后,爆发出强烈的冲击。 在胴体着陆的瞬间,座位下内藏的气囊将卓巳和燎吞进去一般展开。然而,这种程度的防护仍旧无法完全缓和袭来的冲击。机体在地板上好几次猛烈地弹起来,铜与铜之间相互摩擦的讨厌声音,响彻整个机库。 时间恍如隔世地停止了。这段时间,卓巳一直紧紧的抱住燎,委身于极度的紧张感之下。在近距离感受到死亡,难免被吓的魂飞魄散。 不久,摇晃慢慢减弱,机体总算停下。 「……………………?」 卓巳战战兢兢地抬起脸。 还活着。全身上下都在痛,但是没受明显的伤。燎也平安无事。尽管还蹲在座位上瑟瑟发抖,但那单纯只是恐惧残留的余音吧。 接着四下张望。眼前只一个相当宽阔的空间。视线的一端,确认到了集装箱以及应急用的水上飞机。这里就是机库,应该错不了。 着舰似乎没出大的问题——明白之后,大量的冷汗一并从全身渗出。 真是的,太疯狂了。飞行期间什么也没感觉到,可冷静下来一回想,却发现做了不得了的事情。卓巳发自肺腑地觉得,真亏自己没死。 此时,燎也终于抬起脸。 「……不可思议。我竟然还活着」 不愧是燎。历经了那种惊心动魄的冒险,却立刻就恢复了常态。虽然眼角还残留微微的泪痕,但为了对她的高洁表示敬意,卓巳也就装作没有在意。 「变成了一场出乎意料的粗暴飞行呢。我道歉」 「完全感受不到歉意呢。这要是放在航空会社,负责索赔的部门会被抗议电话打到神经衰弱呢」 「都说了是我不好啦。下次我会努力提供舒适的空中之旅的啊」 「说什么蠢话。还有下次么」 之后也唠唠叨叨的发了一通牢骚之后,燎叹了口气。隔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我说——你小子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经她这么一说才察觉到,卓巳连忙把手从她的腰上拿开。 「抱、抱歉。不经意就……」 「不经意?是一直才对吧。要是觉得抱着舒服就老实坦白吧?你这没节操的」 「别开这种玩笑了……是真的。我也不好处理啊」 卓巳为了隐藏泛起红潮脸别过头去,相反燎露出慈母般的笑容。 「呵呵。刚才,我头一次觉得你『可爱』呢」 「……啊,是么。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不可爱』哦」 是么?——燎变回了往常的冰冷语气佯装不知,从破破烂烂的飞机座位上敏捷的跳下来。卓巳也效仿她,静静地踩在机库的地面上。 就在此时,从通道那边传来几个脚步声。似乎是来排除入侵者的。燎从飞机中取出提灯然后高举,双眼聚满危险之色。 「来得正好。拜某人粗暴驾驶所赐,我正一肚子火呢」 燎吐出极为可怕的话。话说,女孩子最好还是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才是。 卓巳想象着那群可怜羔羊的末路,暗自念起记不大清的般若心经。 〇 「你说让敌势力入侵了!?如此失态,你们竟然还心安理得!」 缪妮西娅把安装在通道上的舰内电话的受话器重重地拍了回去,烦躁地乱挠头发。看着这个情况的洛洛特也不由可怜起她来,不是出于挖苦,而是发自真心的如此说道 「投降吧,缪妮西娅小姐。怕是没戏了呢」 初看之下,她的部下大部分集中在第二层,剩下的第三层的妖精使也是零零散散。飞艇的优越性,也在敌人至入侵之际化为乌有。然后,且不论卓巳,在封闭空间同燎的<喜爱糖果的诱火>为敌等于自取灭亡。无论凑集再多的人,只靠低阶位妖精使也无法处理这种状况吧。 然而,缪妮西娅就如同硬撑着不肯接受败北,转过头去。 「还没有……还没有。还没有结束。这点小事怎么能输……!」 接着,她仿佛要砍上去一般紧紧盯着一名部下, 「他们呢?和h小队取得联系了!?我应该让他们看管俘虏的吧!」 「这、这个……让其他小队去确认过了,但他们不在岗……」 「那就给我立刻找到他们!只要他们在,总有办法对付入侵者!」 看到如此拼命的对答,深思着的洛洛特表情颦蹙。原来如此,判断大局已定似乎还为时尚早。既然能与燎一战,他们有第四阶位的妖精使么。 真不想他们负隅顽抗啊。——虽然如此心想,姑且还是先把话对缪妮西娅挑明。 「如果有必要,拿我当盾牌如何?虽然觉得大概是没用的」 她的陡然停下动作。转过头后,直勾勾的盯着洛洛特。 「……那两人会舍弃殿下?」 「我的意思是这样只是火上浇油。卓巳和燎绝对会来救我的」 大概是单纯当成了故弄玄虚吧。缪妮西娅露出狐疑的表情。可是,洛洛特说的一直是心里话。因为真正的信赖,就是这种东西。 「……总之先向舰桥转移。还请您同行」 明明没有过问的意思,却刻板地维持礼节。缪妮西娅走了出去。洛洛特也勉为其难的跟在后面。后面还带上了大队的武装过的年轻人。 前进了一段时间后,来到了一扇格外巨大的门前。那边大概就是舰桥了。 缪妮西娅刚一靠近,门便无声地打开了。看来是扇感应门。不知该说不愧是阿瓦隆的大使馆,还是该说他们在无谓的地方也爱花钱。 不过,穿过门之后,缪妮西娅的身体立刻抽筋似的颤抖了。因为她停得太突然,差点没让洛洛特撞到她。 洛洛特诧异地仰视着缪妮西娅的后背。虽然分辨不出表情,但她的背影就是她在战栗的最有力的写照。 怎么了?洛洛特刚想问,就在此时。 「呀,缪妮西娅君,打扰了」 从房间里响起一个特别装腔作势的声音。 是个熟悉的声音。于是洛洛特也察觉了大致的情况,从如石头一般僵住的缪妮西娅身边向 舰桥内侧瞟去。 被大排的控制台挤得慢慢的房间内,那个人物对船员们难以形容的表情不予理睬地笑着,悠然地等候着洛洛特等人。 「hee haw。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呢,小姐们。真令人忧郁呢。烟雨迷蒙的侠客,在这种日子游览飞行,实在不够洒脱。小姐们不这样觉得么?」 肩膀上随意地披着无袖长外套。头上戴着圆顶礼帽。让嘴中叼着的烟斗弥漫紫烟,只是伫立在这里便散发出压倒性存在感的男人—— 「不过之后会降下血雨,或许能稍稍消解愁苦呢」 赫尔曼·雷尼德登场了。 〇 缪妮西娅的混乱到达了顶点。本来就被那两个妖精使闹得不可开交,精神上已经被逼到极限,此时绝不能正面对峙的男人又出现了。而且还毫无征兆,犹如突然降临的灾难一般。 「这样可不行哦,赫尔曼」 代替经受不住向后退去的缪妮西娅,洛洛特走上前去。 「血雨什么的……说出那种话让女士害怕,可不是绅士所为哦」 赫尔曼的话其实并不可怕。被洛洛把某处偏差指了出来,可赫尔曼笑得十分开心。 「呵呵,遇上公主我也颜面尽失了呢。难得周到地准备好了舞台,没想到突然就被点破了。——啊,失敬。公主言之有理。女性是必须尊重的,无论对方是怎样的人」 赫尔曼若无其事向缪妮西娅看去。虽然没有特别瞪着,目光中却能嗅到潜藏着的强烈的某种味道,缪妮西娅心惊胆战。 「为、为什么……会到这里……?」 「不对啊,缪妮西娅君。问题提错了哦?要问就该问『怎么』」 对。正是如此。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赫尔曼要来这艘royalhunt号。但是,他应该无计可施才对。 赫尔曼的<泛滥的狂驹>虽然能够在空中飞驰,但高度比较有限,不具备飞行能力。而且,利用直升机和飞机这类常轨移动手段,也需要花去很长时间才能确保使用。就在几分钟前进行无线电交谈的时候,信号的的确确是从地面发射的。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登上royalhunt号,实质上可以说是不可能的。 应该考虑借助其他拥有瞬间移动恶作剧的之力的情况么? 不,即便如此也无法释怀。通常这类在移动前都要施标记作为参照物。如若不然,则会『无法跳跃』到目的地。能从自由坐标向坐标移动的,仅限于高位的精灵使。可是现在屯驻在日本的阿瓦隆正规部队应该没有这类稀有人才。 「你到底使了什么魔法?」 「很简单哦。总之有『已经标记了这艘船的妖精使』就够了吧?」 赫尔曼竖起食指咕噜咕噜地转着,朴实无华地揭开真相 「是你的部下将我带到这里来的呢」 「什……!?」 「喏,就是他。这位少年。记得说过,叫莱纳斯君吧?」 怎么可能。莱纳斯背叛了?部队中最年少的那个孩子? 缪妮西娅想从感情上否定——可是,她在此之前更快地察觉到了。因为视野之中,混进了两名并非负责舰桥的部下。 「……马特雷。布鲁特」 缪妮西娅用颤抖的声音喊出他们的名字。他们是前天的作战中,负责铲除玖堂卓巳的两个人。虽然任务失败了,但他们在部下之中也是对缪妮西娅分外忠诚的年轻人。 然而,他们如今为何没有前去迎击入侵者,却在这里。 「你们背叛了么……?和莱纳斯一起,背叛我?你们忘记我的收留之恩了么?」 马特雷和布鲁特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尴尬的注视着脚下。 代替两人回答的,是赫尔曼。 「你误解了,缪妮西娅君。无论他们还是莱纳斯君,都不是背叛。虽然与我共谋的人另外还有很多,但全都是怀着为你着想的心情展开行动的哦」 「真亏你能如此厚颜无耻……!你是怎样驯服我的手下的!」 「所以才说这是误解。他们是为了阻止你愚蠢的行为才和我做了交易。为捉拿你提供协助,取而代之希望能减轻你的罪」 愚蠢的行为?减罪?开什么玩笑。——缪妮西娅不甘心,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但赫尔曼从容的接下了缪妮西娅的怒气,轻快地对身旁的二人使了个眼色,接着说道 「顺带一提,你的救命稻草已经被彻底斩断。期待援军只是白费力气」 「你说什么……!?」 看吧——配合他的台词,马特雷等人从控制台的阴影下拖出了什么东西。看到那个,缪妮西娅的喉咙下面发出小声的悲鸣。因为一名身穿黑衣仿佛圣职者的男人,正翻着白眼无力地躺在那里。 这是不明去向的h小队的成员。是本应派去监视俘虏的,教团派来的人。他的手脚都上了镣铐,脖子上戴着封印的特殊器具。 「难道你以为我会只身登上这艘船?」 对着哑口无言的缪妮西娅,赫尔曼毫不炫耀自己的高明,用冷冰冰的表情讲道 「我曾说过预备队中有高价位的妖精使在待命吧。几位老道之人早已先行一步被派上船,迅速完成了压制。自晕厥的这位以下七人,全员既已拘束完毕。直至此刻本想一直暗中行事,所以不得已要将营救人质推迟,不过莱纳斯君一行人干得很不错呢」 「哇。赫尔曼真厉害。卓巳他们来砸场子,结果被你当成佯攻来利用么?」 洛洛特噘起嘴,指出赫尔曼的算计。赫尔曼「如您所知,公主」微笑着,接着一边仔细端详倒在脚下的黑衣男子,一边独白 「话虽如此,我也曾以为会有些棘手。根据部下的报告,他们似乎是帮相当厉害的家伙,不过……呵,不过如此么。有些失望呢」 这是我的台词。——缪妮西娅心想。明明听说他们是在教团经受过严酷修炼的对妖精使战斗专家,但事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缪妮西娅感觉洛洛特、赫尔曼、马特雷和布鲁特、其他众部下——所有人全都用可怜的目光看着自己。缪妮西娅的鼻筋刻上深深地皱痕,奋然胡乱叫唤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明明我所做的才是正确的!」 「我说过吧?这只是主张。你的确是翅族信奉者,或许对与人类世界结交的妖精乡的未来感到担忧,然而干出此等暴举,应该出于与这种主张和理想截然不同的动机,只是单纯的『泄愤』哦?」 缪妮西娅被完全看穿了。领悟到这一点的瞬间,她几欲跪倒在地。 无论如何忍耐,脚下依旧不稳。视野摇摇欲坠。赫尔曼的话,就是如此正确地刺中了缪妮西娅的痛处。 「虽然不知道你的雇主是谁,但那个人不是看透你的脾气,利用了你么?」 「……怎么回事?赫尔曼」 身旁的洛洛特询问。对她来说应该是根本无所谓的事情,但声音十分严肃。 「正如听到的一样。是泄愤哦。换成刻薄的话来说,只不过是彰显不幸罢了」 「不、不对!我……!」 「别在假托『正确』了,真让人看不下去。——公主,她呢,只是对无论历经多久都不肯让自己成为妖精使的翅族们,单纯的胡乱宣泄不满哦」 洛洛特吃惊地望着缪妮西娅。缪妮西娅低下头,下唇咬得渗出血来。 「马克里尼家原本是侍奉非常强大的翅族贵族的名门家系。然而,曾经破坏了本应尊崇的主从关系,在她父亲那一代,马克里尼家便被利用完就舍弃了。可是,她即便如此也没有彻底放弃,为寻新主人而一直侍 奉翅族。被舍弃了,再换别的主人。她如此这般,只要是翅族,不论对谁都会摇尾乞怜。她无论如何也想成为『遴选之人』」 遴选之人。得到翅族宠爱的人。奇迹的承继者。妖精使。 「但是,没有出现对她授吻的翅族。无论任何人,都将她视作用完就扔的棋子。——结果就成了现在的状况,公主。她想大声叫喊,喊出自己的价值哦」 「所以,是这样……?」 洛洛特低语。一切连上之后,她的眼中寄宿起理解之色。 翅族的王女,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殿下,究竟『理解』自己什么呢? 「所以,缪妮西娅小姐就把部下们当做道具来使么?」 没错。有什么不对?他们虽然是孤儿,却是妖精使。是将缪妮西娅憧憬得不得了的身份,毫不费力握于手中之人。明明和自己一样是被翅族舍弃的人,却远远不及自己对翅族的献身精神。只是收留他们,他们就应该感恩戴德。 「哼。于是就把部下当成了自己不断积累的忧愤的排泄口。使唤起来相当粗暴呢」 「……无法理解哦。大家都对缪妮西娅小姐心存感激。这份心意千真万确。我认为他们真的想成为你的力量。这种事情,明明就连局外人的我都看得出来……」 缪妮西娅冷笑。她只能冷笑,除了冷笑什么也做不到。 「现在的我,就和将我舍弃的翅族一样——你是想这么说么?」 似乎一语中的。洛洛特钳口。可是,她马上又张开那楚楚可怜的嘴唇, 「你就那么想成为妖精使么?这种事,就那么重要么?」 这一刻,缪妮西娅对眼前的第一王女涌上近乎疯狂的杀意。 因为这是她的忌语。在对翅族真正的忠诚——这种欺瞒之下隐藏的黑色感情,如今明确地表露出来。 现在仍有能够做到的事。那就是将现实的严酷,告诉这位爱做梦的小丫头。 于是缪妮西娅从怀中掏出手枪,将枪口按在了洛洛特的脖子上。 「!」 洛洛特身体一竦。感觉真不错。虽然没有扣下扳机,但她害怕的样子对于缪妮西娅荒芜的心是些许的慰藉。赫尔曼息事宁人地摇摇头。 「哎~,这话让我说未免有些不好。但我也觉得刚才是公主不好哦?」 「……我知道。这不是身为翅族的我可以随口说的」 「给我闭嘴!」 缪妮西娅粗声一喝,然后迅速将洛洛拉向身边,一边用她的身体当做盾牌,一边后退,朝刚才进来的门移动。守候着的部下们上前,与后退的缪妮西娅交换位置。没错,这才是道具应有的样子。 「闹够了没有,你们这帮混蛋!明白现在的状况么!?」 出错的道具在叫喊着什么。是布鲁特。接着就连马特雷也露出很懂的表情放出话 「你们不要执迷不悟了。扔下枪,抓住缪妮西娅大人」 「闭嘴,不知羞耻的东西!就算天塌地陷也要追随她的誓言,难道忘了么!」 「……怎么可能忘得了。但是,这样会让她永远都得不到救赎」 笑了。不经意间,道具们擅自开始窝里斗了。感觉恨不得杀掉对方。 多亏部下们上前,忽然筑起了一堵人墙。如今赫尔曼的视线被挡住了。或许能趁此机会逃掉。缪妮西娅继续向后退。 然而又没能走上几步,脚又突然停下。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爆炸声。与此同时,地板传来微微的震动。与刚才飞艇遭受袭击时不同,这次的爆炸明显是内部发生的。 因为爆炸和震动正缓缓靠近,舰桥里的所有人都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不久,开始听到枪声和怒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偏向了同一个方向。是连接左舷通道的一扇小门。 唯独赫尔曼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很愉快似的。 「哼哼。看来迟到的派对参加者,终于要到场了?」 装腔作势的台词。就在准备迎合他的时间点上,突然,门被轰然掀飞。 爆炎舔舐缪妮西娅的视野。 是幽邃、恍燃的,青色鬼火。 这藉由恶作剧催生的火焰,若不是以前饮下了消除认知滤镜的秘药,身为常人的缪妮西娅是无法看到的吧。 乘着描绘出逆弧的猛火之浪,似乎在通道内战斗过的几名部下被拍到了舰桥的墙壁上。于是片刻之后,响起男女之间有些脱线的对话。 「好烫、好烫烫烫!——喂!稍微控制一下啊!」 「我在控制。可是,我感觉不到烫的」 「我很烫啊!」 缪妮西娅嘴角扭曲起来。不顺眼的家伙源源不断地来到这里。 虽然与自己同样出身于侍奉翅族的家族,却被主人当做『青梅竹马』的少女。分明是第一王女心血来潮所选择的<比翼骑士>,然而作为妖精使却才华横溢的少年。 在缪妮西娅眼中,这两人在某种意义上是最难以容忍的种类。 「卓巳!燎!」 洛洛特仿佛要撕裂喉咙一般呼喊两人的名字。 仿佛回应她的声音,两人的身影立刻出现在舰桥。 「hee haw,绑架犯们。感谢今天招待我们参加派对」 首先玖堂卓巳踊挑衅的眼神睨视众人。 「然而,却不见美味佳肴呢。是让我把这里的所有人全部吃光么?」 接着是尖帽和斗篷的真崎燎,她用手消去南瓜面具,悲怆地笑起来。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的接着说道 「「——这场架,我们接了」」 演员到齐了。 〇 卓巳的视线迅速扫遍房间内。 洛洛特。拿洛洛特当盾牌的西装女。赫尔曼。在赫尔曼身旁僵住的,在购物中心袭击自己的二人组。成为俘虏的艇组人员。另外,还有挺着枪的乌合之众。 「——感觉情况变得复杂了呢。谁是敌人,谁是同伴?」 「怎么可能有人站我们这边。除了洛洛,都是敌人」 卓巳对燎粗暴的说法点点头。的确如此。 接着,卓巳对聚集在此处的众人,不加区分的喊道 「我们不太清楚状况,有没有哪位好心人讲解一下?」 「好,交给我吧!」 「嗯,你先安静下好么?——于是,有没有哪位好心人讲解一下?」 要不要这么过分!?——如此叫喊的,自然是洛洛特。她就算被枪指着却依旧欢快得没头没脑,但她其实并非完全没事。她紧张得瑟瑟发抖肩膀,就是证据。 卓巳也想尽早将她救下,但还是用扑克脸将急躁的心情掩盖下来。 「呀,欢迎参加派对。玖堂卓巳、真崎燎。我对你们的出席,由衷的表示欢迎」 搭腔的是赫尔曼。主办者明明不是他,还是老样子喜欢装模作样。只不过,这个男人爱出风头的毛病唯独现在来得正好。卓巳转身面对他。 「赫尔曼,你说好了。麻烦说简单点」 「哼,真拿你没辙。——拿公主当盾牌的这位是缪妮西娅·马克里尼。是这些拿枪的年轻人的头目。原本作为我的部下来到日本,但发动叛乱占领了这艘royalhunt号。她要求终止阿瓦隆首脑会议,以不从则将飞艇坠入fairygarden相威胁。这边的两位是为了阻止主人的愚行敢于违逆主人的好汉」 终止首脑会议?让飞艇坠落!?虽然非常震惊,卓巳但动摇依旧不形于色。 「……这可真是危险呢。也就是说,她就是这次骚乱的元凶么?」 「怎么会。缪妮 西娅君虽为实行犯,但终归不过是一只傀儡。循着提线向上摸,可以找到更加庞大的影子。我本来的目的,就是钓他们上钩呢」 赫尔曼随着话语,从容地加入了奇怪的动作。张开的手伸向前方后作拳,然后收回胸前——就如同从树上摘下新鲜的果实一般。 「然后,记得是这么唱的么?将鲜红的果实握于手中」 「怎么会……!?」 众人全都一副纳闷的样子,唯一表现出戏剧性反应的,是之前开始成为抨击对象的那个女人,缪妮西娅。卓巳皱起眉头,继续向赫尔曼提问 「……这是阿瓦隆流行的什么咒语么?」 「非也。是某翅族信奉者教团使用的,类似所谓暗号的东西」 赫尔曼视线飘然侧移。不知为何,那里倒着一名打扮好像神父的男子。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呢。这群在妖精乡全域作乱的不逞之徒,是连组织名称都说不出来的麻烦害虫哦。说起得到的情报,充其量只有他们隶属某教团,以及刚才说过的组织内部暗号——另外,本部似乎设在阿瓦隆。就只有这些」 「为什么你连这种事都知道!?」 缪妮西娅头发乱摆,叫喊起来。口气就像毫无道理的例外被摆在了面前。可是,赫尔曼对她不屑一顾,给出了简单至极的答案 「这是我主人的功劳。她真是年纪越长耳朵越灵呢」 「?伊古兰西娅婆婆?」「……伊古兰西娅大人?」 洛洛特和燎同时呢喃起来。看来这两人似乎认识那位伊古兰西娅。赫尔曼的主人,这也就表示,那是对他授吻的翅族吧。 也罢。对于自己只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总而言之,事情大致的脉络已经弄清了。而且,专程拖延对话的目的——争取时间也差不多够了。 「那么,首先是马克里尼小姐。立刻放开洛洛特。虽然我们已经怒气冲天了,但还是希望尽可能避免发生争端。现在的话,稍稍给你点教训就饶了你」 燎嚯地睁大眼睛。她对卓巳大胆逆拂对方逆鳞的言语倒抽一口凉气。无论在谁眼中都很明白,拿枪指着洛洛特的女人,目前出于随时爆发都不足为奇的精神状态。而且实际上, 「来人……!」 缪尼西亚激动起来。不知为何,就好像面对弑亲仇人一样瞪着卓巳,接着朝自己的部下们「楞着干嘛!?快开枪!」大吼起来。 因为三方相互牵制的状态而摇摆不定的男人们,听到叫喊声总算取回平静。半数人戒备着赫尔曼和二人组,其余半数人将枪口对准卓巳和燎。可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卓巳已然完成了自己应做之事。 强硬的发言终归只是吸引对方注意的虚张声势。趁此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展开的<矮人鬼工职人团>迅速缠上摆好射击姿势的男人们手中的枪械。 根据燎的说明,卓巳使役的小人们似乎比其他都要特别,而且擅长隐蔽行动。所以即便同样是妖精使,只要注意力不集中,很容易将它们看漏。结果,他们直至自己手中所握的机关枪以及插在腰间的手枪被彻底分解都没有察觉异常。 「「「「「————!?」」」」」 手中只剩枪柄和最低限度的枪架,男人们果然对即便扣下扳机也无法射出子弹的现象感到惊愕。或许没能立刻掌握武器的状态,他们脸上仿佛写满了「怎么了,故障么!?一起出故障!?」。 当然,缪妮西娅的手枪也已支离破碎。卓巳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上前夺回洛洛特——然而有人抢在他前面率先行动起来。 「动手,<放养的猛犬们>!」 「砸烂吧,<仰赖臂力的怠惰者>!」 是守候在赫尔曼身旁的那对二人组。一边是高个子,另一边是矮个子,似乎该称之为反差组合。他们的,两头兽人和面目丑恶的巨人迅速显现,袭向失去武器而惊慌失措的男人们。 「马特雷,布鲁特……!区区道具,究竟要忤逆我到什么时候才甘心!」 「……直到您回心转意」 面对现出懦弱的缪妮西娅,高个子的马特雷静静回答。小个子的布鲁特随声附和 「大姐也知道的吧,我们的品行很糟的呢!就算是道具也是残次品!」 听到这句的马特雷「……我的品行可不坏」表情有些尴尬,但也表示无所谓。缪妮西娅咬牙切齿,朝着在兽人和巨人的摆弄下溃不成军的部下们大喊 「在我逃跑之前,你们给我争取时间!」 真是个恶劣的命令。可是她的部下们似乎打算遵从她的命令,开始纷纷放出,应战马特雷与布鲁特。此前使用枪支,只是单纯从排除敌人的观点所得到的结论,因为那样更有效率。但是奈何不了恶作剧的常规武器,反倒让卓巳捡了便宜。所以卓巳的想法是首先夺走武器,然后一口气解决,然而—— 「可恶!那对反差组合,净做些多余的事!这岂不是变成乱斗了啊!」 或许因为是同吃一锅饭的同伴而感到气愤,但不管怎么想都太碍事了。因为他们展开战斗的位置,刚好将卓巳他们与缪妮西娅分断了,无法贸然出手。卓巳没法立刻想出能够打破这种状况的道具,燎也因为的力量太强而无法行动。贸然放出鬼火,搞不好会误伤洛洛特。 「缪妮西娅小姐,停手吧!这样只会更加难过!」 从人墙另一边,传来洛洛特劝说缪妮西娅的声音。 「不,没有这回事。如今暂时要让王女殿下陪我跳支舞了」 两人的声音听起来比想象中的还要远,这令卓巳追悔莫及。距离已经拉得很开了。缪妮西娅开始带着洛洛特返回对侧的通道。 「赫尔曼!一一直傻站着干什么!快去阻止那女的啊!」 在焦躁的驱使下,燎谴责赫尔曼。如果用他的<泛滥的狂驹>应该能不造成任何牺牲就能平息事态吧。可是,赫尔曼从方才开始便坚决贯彻事不关己的态度。 「你刚才自己不是说过,没有人是你们的同伴么,真崎燎」 「那女的是你的部下吧!?自己闯的祸自己不来收拾么!?」 「呼,言之有理。我最初也是这么打算的呢」 可是——赫尔曼举止文雅地摇摇头。 「果然不行呢。我最关心的东西就在这里。虽然对不起公主,但缪妮西娅君的事已经无所谓了。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吧」 果然是这样么——卓巳不禁咋舌。 事情很明白。卓巳与赫尔曼在购物中心立过『约定』,最关键的是,在卓巳到达舰桥之后,他的眼中似乎便只有卓巳。 「别开玩笑了!让你率领阿瓦隆正规部队是干嘛用的……!」 「说了也没用的,燎。马克里尼对他大概已经没用了」 赫尔曼的真正目如果是缪妮西娅背后的组织,很可能是把她当做诱饵放任她胡作非为。若是这样,在拥有更有利的情报源——如今躺在舰桥上的黑衣男子上钩的那一刻,缪妮西娅便应该失去了价值。 卓巳制止燎并刚上前一步,赫尔曼便用洪亮的嗓音呼喊 「下次见面之时,我会开始动真的观察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玖堂卓巳」 「……啊。虽然可以的话,真希望能够忘掉」 卓巳不情不愿地点点头,虽然觉得只是白费心机,但还是先且尝试提出方案 「只不过,毕竟现在是这样的状况。能否留在等我救出洛洛特之后呢?」 「非常遗憾,我没这个耐性呢。而且犹豫的空间,我应该给过你一次才对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 终 躁动的脚步声如雪崩般涌入宅邸内之时,正值三更半夜。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到底在吵什么——!?」 在睡衣之上披上长袍,一边痛骂东跑西窜的下人们,一边到达大厅的男人,面对出乎意料的情景瞬间惊呆了。 骑士们呈长排并立着。数量大概有三十余名。 这便是不速之客的真面目。 骑士们身披的铠甲,印有阿瓦隆的国章,是正规货。男人从装备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是宪兵团。换言之,所有人都是妖精使,而且都是高价位的菁英。 为什么,宪兵团会……?——他感觉到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他面前,骑士们的队列突然左右分开。 由那一侧出现的人物,让男人内心更加惊愕——非也,是战栗。 「hee haw,侯爵。大半夜里拉开这么大阵仗,失礼了」 设有通风井的大厅内,响起平稳的声音。潇洒的礼服下摆摇曳着,一位举止柔美的初老女性拄着原色木杖向前走来。女性在戒备森严的骑士们中间简直就像弄错地方一样,向男人投去稳重的笑容。 「麦……麦卡尔……平卿……?」 伊古兰西娅·珍芘斯·麦卡尔平。圆桌十三翅族,麦卡尔平家的前任族长,曾经作为阿瓦隆宪兵团团长,拥有『纲纪肃正之鬼』之称的大贵族。有人评价她隐遁之后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变得温和了,但与此同时,也讹传这是让对方大意的扮猪食虎的演技,是个危险人物。 男人的喉咙瞬间干涸,油汗从全身的毛孔喷出。 难以置信的绝望感一点一点的从脚下向上爬。总之必须开口说些什么,然而不等他这么做, 「我访问府上的理由,不用解释吧?」 眯成弓形的碧眼,将他击穿。他感觉力量从全身被抽走。 「心中有数吧?欸,没错。我此行是为『这个』哦」 「怎、怎么会……为何、不……可是!」 「也难怪你会如此惊慌。实际上,你做的很出色。虽说宪兵团方面有所疏忽,但你能引发如此恶劣的事件却不被抓住尾巴,就连我的骑士也感叹『询问众实行犯依旧无果』哦」 「……赫尔曼·雷尼德」 「对。虽然明知危险却放任缪妮西娅·马克里尼,布下天罗地网却毫无成效……我也上岁数了呢。险些晚节不保呢」 「那么,为什么……不,是怎么查到是我的……?」 「关于解说,有比我更加合适的人选。就让那丫头跟你说吧」 那丫头?在他反问之前,守候在伊古兰西娅身后的几名宪兵将一辆台车推上前来。台车之上放着似乎是<妖精的失落物>级的通信水晶球。在他好奇的守望下,通信水晶球不久发出模糊的光芒。 随后,从中放出的威风凛凛的声音,将夜晚的寂静与他的疑问统统吹飞。 『——hee haw!扎卡莱亚·库诺瓦丝侯爵!翅膀洗干净了么?』 水晶球里映出的,是他早这个世上最讨厌的少女的灿烂笑容。 〇 扎卡莱亚·库诺瓦丝侯爵。阿瓦隆的财务大臣。 这是现在伊古兰西娅面前的老人的名字和职务。 伊古兰西娅心想,还真是捞到了超乎想象的大家伙。他虽然对保守性活动异常热衷,此外本人还是主宰许多保守派贵族俱乐部的人物,但此前的调查不曾在黑名单中举出过他的名字。就算是这次的大使馆占领事件——不,已经应该称之为坠毁事件——相关人士也没有任何人提供或浮现出库诺瓦丝的线索。说实话,如果没有王女的助言,如此追查下去一定没有收效吧。 这些暂且不提,表演的主角放出的一句话,总算让库诺瓦丝回过神来。 「不……」 『不可能什么的还是别说了。为什么会知道!?这种机械性回答也免了。那时候说了那么多话,能得到的东西还是挺多的哦?』 可是,洛洛特没有允许对方开口。哼哼,得意地挺起胸膛, 『因为你的说话方式很有特点,仅凭声音就能瞬间明白了。你说话的语气有点怪毛病哦,库诺瓦丝侯爵。虽然一般只听的话是分辨不出来的,不过实际上发声前的脱音方式有些结巴。而且兴奋的时候,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难听。啊咧,是在抓挠什么东西么?虽然平时经常摆弄胸前的勋章,但那时应该是桌子或者茶杯的边缘吧?侯爵心情好的时候,手上总有那些毛病呢。不过最有决定性的,果然还要数那个『丢人』。虽然是无意识间冒出来的,但对话的时候说了四次,有点太多了哦』 缓慢而涛涛不绝的话语堆叠起来,库诺瓦丝再一次噤若寒蝉。不过,这次他立刻试图反驳, 「那又……」 『那又如何?这种东西,岂能作为证据?』 洛洛特又把库诺瓦丝的话抢走了。 『将错就错也太迟了哦,侯爵。既然那么轻松就能猜到,剩下的只用在你那儿随便翻翻就能水落石出了。既然搞出占领大使馆这么重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吧?在你犯下失误,将怀疑的目光引向自己的那一刻起,你已经给自己打上三个x了哦』 没错,要在沙漠中找到一粒沙金十分困难,但如果已经确定搜寻地点就另当别论了。相信洛洛特的话,并重点重新调查库诺瓦丝最近的行为,最终,伊古兰西娅已经掌握了几个无法推翻的铁证。 『哎~。大意了呢。你在仪式和舞会上见过我几次,所以必须更加小心哦。我虽然脑袋不怎么好使,但对记忆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哦?』 听到她的台词,伊古兰西娅不禁苦笑。虽然和自己的孙女同岁,从前就是个野丫头不怎么放在眼里,但的确不容小觑。该看到地方她会去看,该听的地方她会去听。 『要说在飞艇上为什么没有立刻指认你,当然是怕侯爵你溜之大吉呢。还是玩阴的更有效果吧?另外,我将侯爵的情报交给婆婆,也是想和婆婆做笔交易呢。——婆婆,会好好信守承诺吧?』 「我知道。是缪妮西娅·马克里尼及其部下们的处置对吧?……真服了你这个小丫头。竟然让我把他们全部无罪释放,实在太乱来了啊」 『把罪全推到侯爵身上就行了,有什么不好嘛』 正因为她说得不以为然,所以才受不了她。虽然在立场上,伊古兰西娅是严禁支持身为改革派的洛洛特的,但她还是喜欢她的这种地方。 『——于是,还有什么想说的么,侯爵?趁现在抱怨几句,我还是会听的』 此前一直钳口的库诺瓦丝,瞬间迸发出可怕的绝叫。 接着,装饰在大厅里的花瓶和绘画,一个不剩地成为了他的发泄对象。他已经几近疯癫。伴着喧杂的声音,伊古兰西娅不由叹息。 在阿瓦隆也算一号人物的男人,地位和名誉这些权威性的要素被连根铲除,沦落为一介只能哀叹自身破灭的老人。平时作为财务大臣站在公众场合是的面影,已荡然无存,这里只剩一个难看得可悲的俗物。 『嗯,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果然像侯爵这样的小恶党,最后的举止才叫「难看」呢』 洛洛特库嘶库嘶地,事不关己一般发出妖媚的邪笑。彻底的天真无邪,而又令人炫目的邪恶而可爱。就好像用舌尖摆弄有价值吮食的糖果一样。 『怎么样,抓狂么?不过,缪妮西娅小姐比你更痛苦哦?』 「你这……该死的妮恩蒂(来历不明之人)!肮脏的妖精!」 库诺瓦丝用刺耳的声音吐出她的中名。 这个时候,伊古兰西娅实在忍不住皱起眉头。对于翅族来说,那是具 有特别意义的名字。当然,是不好的意义上。 「你果然在没出生的时候,『里面就被掉包了』!不管有人怎么说,像你这样真正的『调换儿』就该尽早杀掉!」(注:调换儿通指妖怪的后代幻化为人类的婴儿被抚养的情况) 『——啊,是么。虽然我知道侯爵内心讨厌我,但「那个」传闻才是原因么?所以才打算将我绑架,连同飞艇一起消灭掉?』 如果洛洛特只是个眼中钉的话,只用干掉<比翼骑士>夺走她的翅膀就够了。可是,只是这样仍旧无法满足,想必也包含私人感情在内吧。 『可是非常不巧。那种无凭无据……虽然也不是,果然那只是单纯的谣传哦。我就是我。只是喜欢给周围添麻烦的,喜欢得意忘形的洛洛特。仅此而已』 在她如此说道的这段时间里,库诺瓦丝的肝火越烧越旺。伊古兰西娅判断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已经够了吧」插嘴进来 「您也玩够了吧?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嗯,也对呢。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太欺负他也怪可怜的』 「已经为时已晚了吧。还是老样子毫不留情呢」 『诶嘿嘿。那么,马克里尼小姐的事就多有劳烦了哦?』 嘱托之后,通信结束了——本以为如此的这个时候。 她和方才判若两人,露出恍若夜晚水面般平静的笑容,看着仍在不停叫唤的库诺瓦丝, 『拜拜,库诺瓦丝侯爵』 用尤为透明的音色,干脆地说出了道别的问候。 通信水晶球再度沉默,嘶吼了一阵的库诺瓦丝也总算静了下来。 只不过,他和几分钟前仿佛判若两人。短短的时间便让他颓丧殆尽,好似死人一样失去一切希望的空虚眼睛,呆呆地在半空中彷徨。即便如此,伊古兰西娅仍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向他说道 「赫尔曼说过」 「…………?」 「他说,实行计划所动用的教团成员们非常脆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心成就大事。我和他的感觉一样。我不清楚你的为人,但占领大使馆事件,至少对于在你身后撑腰的那些人来说,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的活动吧。此前完全摸不着端倪的神秘教团,竟然有终止首脑会议召开的企图,而且还发出声明书,这实在是很不对劲呢。结果,你真的是经过了教团的同意才行动的么?」 他什么也不说。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答不上来。 从异样感考虑有几种可能性。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大使馆占领事件不过是个障眼法,教团其实另有所图。另一类便是,这一切都是库诺瓦丝的独断专行。 而两者的共通点是,都能掐住这个男人,得出有价值的情报。闹出天大的乱子,最后终于确保到了有价值的情报源。感觉所做的一切,并非竹篮打水。 「这些姑且不论,今后将会是与优雅相去甚远的生活等待着你呢,侯爵」 「……」 「请不要期待我会给你留情面。我和那丫头不一样,是立于法则一侧的人。在正义之名下,我会贯彻到底」 库诺瓦丝空虚的眼睛里聚集起微微的恐惧。就这样,他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当场瘫软在地。既不是悲叹的话语也不是呜咽,只是像掉落的果实被砸烂一般,轰然跪下。伊古兰西娅不以为然,令骑士们将他带走。 库诺瓦丝和骑士们从宅邸内消失后,只剩下一个人的伊古兰西娅呢喃起来 「将鲜红的果实握于手中、么」 伊古兰西娅回味着为数不多的情报,库诺瓦丝在教团内使用的暗号。 真是句荒谬透顶的话。即便是讽刺也太过火了吧。 「……如果以为能得到苹果王国(阿瓦隆)可就大错特错了哦,水果小偷」 说罢,伊古兰西娅拄着拐杖走了出去。对屋主不在的大屋,已经没有任何眷恋。 〇 『——所以,「piieindustry」社事先强调飞艇的整备整备状态完全,坠毁的原因依旧不明。对此,曾经以「儿童市长」之名风靡一时的羽羽根市市长佐伯奈拉氏为防此类事件再度——』 从刚才开始,设置在车站大楼墙壁上的等离子大屏幕上报导着昨日事件的概要。现在一个只有初中生年纪的女孩子出来,正叽里咕噜地表示遗憾。 那是谁?——虽然有些吃惊,但并不是真感兴趣。 只是像个看客一样随便听着新闻的卓巳,不久便厌倦了,像平时一样仰望天空。看到明媚的阳光和高通透度的蓝天中,自然而然的笑了出来。 五月十日星期日。天气晴。久违的有了春天的朝气。 不太热也不太冷。直到昨天的气候异常,就好像假的一样一去不返。 就好像要耍什么阴谋一直误报的天气预报,也终于挽回了名誉。今天的播报员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大叔,但似乎相当能干。因为是双休日,车站附近相对拥挤,因此体感温度所有上升,但效果甚微。反倒让人觉得,或许该再穿多点就好了。今天也正如所思所想的凉爽。 说到卓巳,他坐在车站附近广场的一把长椅上,心神不宁地等着人。看看时间,已经快到约定的十一点了。差不多也该来了,不过—— 「hee haw!大哥哥,难道是一个人?」 从背后传来声音。转过身去,只见那里有一位背着鳄鱼的小飞侠。 「好寂寞的样子呢~。如果方便,要不要和我喝杯茶?」 「……这种遇难的闹法,你这是要当原始人么?」 你说什么——发起火来的洛洛特今天也非常漂亮。漆皮的无袖夹克搭配花格裙子。头上戴着一顶骷髅图案的绒线帽。这种打法,太过突出她的鳄鱼背包,所以让卓巳对她一直被在背后的那个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十分在意。 洛洛特将鼓起的脸放松下来,露出向日葵一般的笑容。 「玩笑就开到这里吧——久等了么?卓巳」 「嗯,等了很久」 卓巳如实回答。当然,这得怪提前一小时到场的自己。 「真是的!这种时候应该说『我刚来』才对,这是约会的定则吧!」 「这个不是在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就玩过了?所以这次是变化球」 「嚯嚯,换句话说,就是惊喜咯?挺会临场发挥的嘛,卓巳!」 「我可不想被好像吓人盒的公主这么说呢」 两人相互闲扯,相互欢笑。不久,不约而同的迈出脚步。 「接~下~来,今天去哪儿呢?其实我没有计划哦」 毕竟提出约会邀请是在不久的两小时之前。由于没想到这两天会被她提出出去玩,所以电话打来的时候有些慌张。 由于浑身都是撞伤和擦伤很痛,卓巳本来打算今天一天都呆在家里无所事事的。不过,既然是公主的邀请,自然不可能回绝。 「噢噢,真够散漫呢。——总之,先吃东西吧?我肚子饿了」 「是这样啊。时间也正好。要进哪里吃?」 「不,机会难得,边走边吃就可以了。这也是约会的固定节目!」 原来如此。这样的确有情侣的样子。而且和接吻比起来,难度要低很多。 「啊,对了。有捎给卓巳的口信」 「口信?谁的?」 「有很多。燎说『如果敢对洛洛做奇怪的时,就算是约会中我也烧了你哦?』。赫尔曼说『我暂时会留在这座城市。不日再战吧』之类的」 卓巳顿感疲惫。虽说赫尔曼说再战什么的也让人吃不消,不过燎的发言感觉很古怪。难道她在什么地方监视着我们么——卓巳 到处张望。 「话说回来,赫尔曼那家伙……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完全不思悔改呢」 「是呀。谁让他是赫尔曼呢?」 不过多亏部队里有医疗型的妖精使,无论多重的伤都能很快治好。 「还有哦?另外马克里尼小姐说『给你添麻烦了』,她部下那对反差组合说『向你道谢』『不过给我记住!』,都想让我给卓巳捎口信呢」 且不论那对二人组的败走台词,缪妮西娅的话让卓巳感到意外。听说她在今天之内预定会被送还阿瓦隆本国,昨晚也听洛洛特解释过用某种方法消除了她的罪,不过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被她恨之入骨才对。 「在改变哦,卓巳」 洛洛特突然呢喃起来。在吹拂的凉风中,舒服地眯起眼睛。 「大家都在改变。不论是好是坏,全都包括在内」 哎,卓巳叹了口气,想着,一定没有任何事比一直呆在这丫头身边更难的了。 「呐、卓巳,跑起来吧?」 卓巳毫不犹豫的抓住了洛洛特伸出的手。 「为了不被抛下,加油吧」 一定正确的传达过去了吧。诶嘿嘿——洛洛特笑逐颜开,跑了起来。 对着她的背影,卓巳只觉耀眼,但又确实的盯着她,跟在她的身后。 洛洛特向这样的卓巳问道 「卓巳!此刻,感受到奇迹了——!?」 当然——卓巳的回答早已决定。 后记 我家的淘气公主,感觉如何? 被折腾得够呛么。若是如此,作为我自己也感慨无量。 于是就是这样,hee haw,我是物草纯平。实不相瞒,正是作者。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不成熟的我是初出茅庐。换而言之,我是新人作家。 ——新人作家! 噢噢,好甜美的音色。有点发颤了呢,刚才。 写下的故事变成了一本书,感觉像做梦一样,于是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前面冒出「怎、怎么可能!」的感觉,不过能够写到后记,感觉就像真的一样。凝结的名为恶作剧的线依旧没法完全割舍,感觉好棒,所以还想暂时就这样陷在这样的恶作剧之中。 对,说到恶作剧,本书主题的『妖精』也是恶作剧的专家。 『妖精』明明性情恶劣,以坑害善良的人们取乐,却因为看起来很可爱不由得就能得到原谅,是狡猾的生物。于是为了冲击一下时下这种『长得漂亮就一切都好』的风潮而写下了本作。……抱歉,刚才是骗人的。本想强行将话题连接起来,看来是不行的呢。不过你瞧,这种放烟幕弹也有恶作剧的意思。 我想写女主角洛洛特是千真万确的。我把复杂的设定和故事搁在一边,首先被脑子里迷离地浮现出来的,将这怪兽一样的公主殿下释放出来的冲动所驱策,这大概应该是最直接的原因。 你喜欢特设么?对,能量满载的她,一定会破坏东京都厅,还会毁了大阪城吧。让自卫队出动,可能还要和光之巨人战斗【笔:凹凸曼惹你了么】。最后连世界的女主角像也破坏掉【笔:其实是女英雄像,毕竟是自由女神呢,你也是多灾多难呢】,然后诶嘿嘿地笑着搪塞过去的可能性也很大。不过,公主殿下破坏东西,应该会在大家心中创造出无可取代的东西。在这里事先先像这样讲这些东西的话,我相信在书店里试读这篇后记的你也会对本篇提起兴趣。好了,下一环节。 就是那么回事还是哪么回事,接下来是谢辞。 捡起我这个怪胎的责编清濑老师,我要跟随您的脚步再也不睡觉了(万分感谢您的栽培)。然而最近我都是站着睡觉。插画皆村春树老师。洛洛特被塑造出来的野蛮实在太令人震惊了。超能力者嫌疑越来越深了。go sign的ascii media works大人。我心怀深深的惶恐,泪迷眼不见前方。各种辛苦的家人主要是妈妈。只吃零食对身体不好所以别再那样了。给不懂电脑的我多次提供帮助的朋友y·k。话说,把钱还给我好么。 最后是将本书拿在手上的各位读者。 谢谢,真的非常谢谢。 有人读自己的文章,对于写手是无上的喜悦。 只不过,如果能够允许我再多一点点奢望的话,请大家能够暂时留住洛洛特他们。再允许我多一点点奢望的话,但愿「希望再读他们吵吵闹闹的故事!」。再更加更加允许我多一点点奢望的话,还请写信到编辑部来。 我等着。 带着「说真的,这是闹哪样?」这种程度粘着性的等待来信。 祈祷着下一次再会,差不多该道别了。 祝与大家相遇的这份奇迹—— 全力以赴的hee haw! 二零一二年 五月某日  物草纯平 我家的淘气公主,感觉如何? 被折腾得够呛么。若是如此,作为我自己也感慨无量。 于是就是这样,hee haw,我是物草纯平。实不相瞒,正是作者。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不成熟的我是初出茅庐。换而言之,我是新人作家。 ——新人作家! 噢噢,好甜美的音色。有点发颤了呢,刚才。 写下的故事变成了一本书,感觉像做梦一样,于是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前面冒出「怎、怎么可能!」的感觉,不过能够写到后记,感觉就像真的一样。凝结的名为恶作剧的线依旧没法完全割舍,感觉好棒,所以还想暂时就这样陷在这样的恶作剧之中。 对,说到恶作剧,本书主题的『妖精』也是恶作剧的专家。 『妖精』明明性情恶劣,以坑害善良的人们取乐,却因为看起来很可爱不由得就能得到原谅,是狡猾的生物。于是为了冲击一下时下这种『长得漂亮就一切都好』的风潮而写下了本作。……抱歉,刚才是骗人的。本想强行将话题连接起来,看来是不行的呢。不过你瞧,这种放烟幕弹也有恶作剧的意思。 我想写女主角洛洛特是千真万确的。我把复杂的设定和故事搁在一边,首先被脑子里迷离地浮现出来的,将这怪兽一样的公主殿下释放出来的冲动所驱策,这大概应该是最直接的原因。 你喜欢特设么?对,能量满载的她,一定会破坏东京都厅,还会毁了大阪城吧。让自卫队出动,可能还要和光之巨人战斗【笔:凹凸曼惹你了么】。最后连世界的女主角像也破坏掉【笔:其实是女英雄像,毕竟是自由女神呢,你也是多灾多难呢】,然后诶嘿嘿地笑着搪塞过去的可能性也很大。不过,公主殿下破坏东西,应该会在大家心中创造出无可取代的东西。在这里事先先像这样讲这些东西的话,我相信在书店里试读这篇后记的你也会对本篇提起兴趣。好了,下一环节。 就是那么回事还是哪么回事,接下来是谢辞。 捡起我这个怪胎的责编清濑老师,我要跟随您的脚步再也不睡觉了(万分感谢您的栽培)。然而最近我都是站着睡觉。插画皆村春树老师。洛洛特被塑造出来的野蛮实在太令人震惊了。超能力者嫌疑越来越深了。go sign的ascii media works大人。我心怀深深的惶恐,泪迷眼不见前方。各种辛苦的家人主要是妈妈。只吃零食对身体不好所以别再那样了。给不懂电脑的我多次提供帮助的朋友y·k。话说,把钱还给我好么。 最后是将本书拿在手上的各位读者。 谢谢,真的非常谢谢。 有人读自己的文章,对于写手是无上的喜悦。 只不过,如果能够允许我再多一点点奢望的话,请大家能够暂时留住洛洛特他们。再允许我多一点点奢望的话,但愿「希望再读他们吵吵闹闹的故事!」。再更加更加允许我多一点点奢望的话,还请写信到编辑部来。 我等着。 带着「说真的,这是闹哪样?」这种程度粘着性的等待来信。 祈祷着下一次再会,差不多该道别了。 祝与大家相遇的这份奇迹—— 全力以赴的hee haw! 二零一二年 五月某日  物草纯平 我家的淘气公主,感觉如何? 被折腾得够呛么。若是如此,作为我自己也感慨无量。 于是就是这样,hee haw,我是物草纯平。实不相瞒,正是作者。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不成熟的我是初出茅庐。换而言之,我是新人作家。 ——新人作家! 噢噢,好甜美的音色。有点发颤了呢,刚才。 写下的故事变成了一本书,感觉像做梦一样,于是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前面冒出「怎、怎么可能!」的感觉,不过能够写到后记,感觉就像真的一样。凝结的名为恶作剧的线依旧没法完全割舍,感觉好棒,所以还想暂时就这样陷在这样的恶作剧之中。 对,说到恶作剧,本书主题的『妖精』也是恶作剧的专家。 『妖精』明明性情恶劣,以坑害善良的人们取乐,却因为看起来很可爱不由得就能得到原谅,是狡猾的生物。于是为了冲击一下时下这种『长得漂亮就一切都好』的风潮而写下了本作。……抱歉,刚才是骗人的。本想强行将话题连接起来,看来是不行的呢。不过你瞧,这种放烟幕弹也有恶作剧的意思。 我想写女主角洛洛特是千真万确的。我把复杂的设定和故事搁在一边,首先被脑子里迷离地浮现出来的,将这怪兽一样的公主殿下释放出来的冲动所驱策,这大概应该是最直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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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少女也非常自然的将『这里』定义为自己的容身之处。没有怀疑的余地。大概这就和幼子会毫无根据地粘着妈妈一样,是无与伦比的感情。 ——好了,开始为我工作吧。 ——是。 少女最陈旧的记忆,是这种没有问候也没有掺杂任何感情的,冷漠的对白。 回想之下,少女几乎没有完整的进行过常人的对话。因为少女和她之间,几乎心照不宣。 这种事并不值得特别去高兴。也不会感到烦躁。她觉得,这根本算不上牵绊之类的东西,只是单纯当做规则上的问题去理解。 她不会让自己孤单。所以自己也不会让她孤单。 从注意到的时候,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是极为简单的关系。 少女没什么天赋,所以力所能及之事非常有限。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当做义务,日复一日,竭尽所能的去不断完成她交给自己的工作。 主要的工作,是鸡毛蒜皮的杂务。做饭、洗衣,然后打扫家中的卫生。 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很久。不知有什么原因,她会以两三年为周期,频繁的更换住所。新居基本是宽敞的大屋。可是,这种事经历过几次之后,不久便加入到了生活的节奏中,成为了日常的一页。 尽管频率极低,但她偶尔也会突发奇想一般外出。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少女会用规定的语句送她,然后用规定的语句迎接她。 一路走好。欢迎回来。 对少女不知何时何地学到的这些话,她理所当然的与平时一样,不去回应。没有笑,视线也没有向少女转移,只是一声不吭的走过少女身旁。 少女自己在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三番四次的说出这种无用的台词。在她明白之前,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做饭、洗衣。打扫大屋。帮忙研究。经过一定的年份,再次迁居。 偶尔的一路走好,然后欢迎回来。 毫无起伏不断延续的每一天。如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流逝的岁月。 然而,如此寂寞的平静,不知何时在少女的心中,成为了弥足珍贵的东西。到了这一刻,少女终于察觉到不同于义务感其他感情。那是非常非常强烈的感情。 可是……也正因如此吧。 那一天早晨,她在正要出门的时候, ——我走了。 第一次回应少女的时候,少女在感到喜悦之前,最先是被史无前例的不安所侵袭。 与平时不同的事象。少女觉得,这是一尘不变的日子快要破坏的某种征兆。 结果,少女没能说出欢迎回来。 寻找深夜未归的她,打破了指示独自离开大屋的少女,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那个』。 附近是一片殷红的汪洋。 路灯照耀的黑暗中,某人就像这片红色海洋中的浮岛一般,仰卧着。 那是一个面影为少女所熟知的,非常瘦小的人影。 人影身上有血淋淋的伤痕。像枯树一样随意撒开的四肢,已经一动不动。唯独表情平静得令少女胸口发紧。 ——哎呀,来了位出乎意料的客人呢。 此时响起的嘹亮声音,究竟是谁的呢。 已经想不起来了。不、是不想去回忆。但是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在场存在的一切,真的全都牢牢地烙印在少女的记忆中,细致到了让少女想哭的地步。 ——自律性似乎挺高的。主人去世了,依旧能够显现么。 ——怎么办?我们被看到了。 ——不怎么办。根据事先获得的情报,那个不是战斗型的。她作为研究者是一流的,但在那个方面却似乎平庸得要命。用不着去管就会自我毁灭的。 ——那么? ——啊。依照预定,将大屋里的研究资料一点不剩全部处理掉。……真想点把火快点了事呢。但那帮家伙交代过尽可能别做引人注意的行为—— 好几个脚步声将少女当做『不存在』离开了。可是说话饶舌的年轻男子在擦身而过之时眄视了少女一眼。那是就像看到物件一样的眼神。 男人们消失之后,少女无能为力,当场瘫软。 丝制的白衣服,被别的颜色所浸染。 从少女跪在柏油路面的膝盖上,不停吸收那片扩散开的红色液体。她唯一评价过「真漂亮」的白色,渐渐染上无法挽回的污迹。 少女仔细一看,她平静的睡脸上,布满了无数的细纹。 与她长期相伴的岁月中,她不知不觉的老了。可是少女不论过去多久,依旧是少女。即便如此,在最后的那一刻,少女一定会和她在一起。少女对此深信不疑。 她不会留下少女一个人。所以自己也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然而,本应不可动摇的规则,如此轻易的便被打破了。 不可思议的,口中没有发出恸哭。唯独少女今后将再也无法对她说「一路走好」和「欢迎回来」这件事,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扔下投无路的少女,时间依旧滴答滴答的流逝。 不久,破晓来临之时,少女突然想到。 说起来,我还没学会如何道别呢。 网译版 转自 动漫东东-轻文事务所 作死:笔君 图源:hentai 扫图:yukira、失误小忍(彩图) 修图:速水伊织 自诞生于这个世界的瞬间,名为自己的存在便已经在她的身旁了。 所以少女也非常自然的将『这里』定义为自己的容身之处。没有怀疑的余地。大概这就和幼子会毫无根据地粘着妈妈一样,是无与伦比的感情。 ——好了,开始为我工作吧。 ——是。 少女最陈旧的记忆,是这种没有问候也没有掺杂任何感情的,冷漠的对白。 回想之下,少女几乎没有完整的进行过常人的对话。因为少女和她之间,几乎心照不宣。 这种事并不值得特别去高兴。也不会感到烦躁。她觉得,这根本算不上牵绊之类的东西,只是单纯当做规则上的问题去理解。 她不会让自己孤单。所以自己也不会让她孤单。 从注意到的时候,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是极为简单的关系。 少女没什么天赋,所以力所能及之事非常有限。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当做义务,日复一日,竭尽所能的去不断完成她交给自己的工作。 主要的工作,是鸡毛蒜皮的杂务。做饭、洗衣,然后打扫家中的卫生。 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很久。不知有什么原因,她会以两三年为周期,频繁的更换住所。新居基本是宽敞的大屋。可是,这种事经历过几次之后,不久便加入到了生活的节奏中,成为了日常的一页。 尽管频率极低,但她偶尔也会突发奇想一般外出。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少女会用规定的语句送她,然后用规定的语句迎接她。 一路走好。欢迎回来。 对少女不知何时何地学到的这些话,她理所当然的与平时一样,不去回应。没有笑,视线也没有向少女转移,只是一声不吭的走过少女身旁。 少女自己在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三番四次的说出这种无用的台词。在她明白之前,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做饭、洗衣。打扫大屋。帮忙研究。经过一定的年份,再次迁居。 偶尔的一路走好,然后欢迎回来。 毫无起伏不断延续的每一天。如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流逝的岁月。 然而,如此寂寞的平静,不知何时在少女的心中,成为了弥足珍贵的东西。到了这一刻,少女终于察觉到不同于义务感其他感情。那是非常非常强烈的感情。 可是……也正因如此吧。 那一天早晨,她在正要出门的时候, ——我走了。 第一次回应少女的时候,少女在感到喜悦之前,最先是被史无前例的不安所侵袭。 与平时不同的事象。少女觉得,这是一尘不变的日子快要破坏的某种征兆。 结果,少女没能说出欢迎回来。 寻找深夜未归的她,打破了指示独自离开大屋的少女,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那个』。 附近是一片殷红的汪洋。 路灯照耀的黑暗中,某人就像这片红色海洋中的浮岛一般,仰卧着。 那是一个面影为少女所熟知的,非常瘦小的人影。 人影身上有血淋淋的伤痕。像枯树一样随意撒开的四肢,已经一动不动。唯独表情平静得令少女胸口发紧。 ——哎呀,来了位出乎意料的客人呢。 此时响起的嘹亮声音,究竟是谁的呢。 已经想不起来了。不、是不想去回忆。但是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在场存在的一切,真的全都牢牢地烙印在少女的记忆中,细致到了让少女想哭的地步。 ——自律性似乎挺高的。主人去世了,依旧能够显现么。 ——怎么办?我们被看到了。 ——不怎么办。根据事先获得的情报,那个不是战斗型的。她作为研究者是一流的,但在那个方面却似乎平庸得要命。用不着去管就会自我毁灭的。 ——那么? ——啊。依照预定,将大屋里的研究资料一点不剩全部处理掉。……真想点把火快点了事呢。但那帮家伙交代过尽可能别做引人注意的行为—— 好几个脚步声将少女当做『不存在』离开了。可是说话饶舌的年轻男子在擦身而过之时眄视了少女一眼。那是就像看到物件一样的眼神。 男人们消失之后,少女无能为力,当场瘫软。 丝制的白衣服,被别的颜色所浸染。 从少女跪在柏油路面的膝盖上,不停吸收那片扩散开的红色液体。她唯一评价过「真漂亮」的白色,渐渐染上无法挽回的污迹。 少女仔细一看,她平静的睡脸上,布满了无数的细纹。 与她长期相伴的岁月中,她不知不觉的老了。可是少女不论过去多久,依旧是少女。即便如此,在最后的那一刻,少女一定会和她在一起。少女对此深信不疑。 她不会留下少女一个人。所以自己也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然而,本应不可动摇的规则,如此轻易的便被打破了。 不可思议的,口中没有发出恸哭。唯独少女今后将再也无法对她说「一路走好」和「欢迎回来」这件事,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扔下投无路的少女,时间依旧滴答滴答的流逝。 不久,破晓来临之时,少女突然想到。 说起来,我还没学会如何道别呢。 网译版 转自 动漫东东-轻文事务所 作死:笔君 图源:hentai 扫图:yukira、失误小忍(彩图) 修图:速水伊织 自诞生于这个世界的瞬间,名为自己的存在便已经在她的身旁了。 所以少女也非常自然的将『这里』定义为自己的容身之处。没有怀疑的余地。大概这就和幼子会毫无根据地粘着妈妈一样,是无与伦比的感情。 ——好了,开始为我工作吧。 ——是。 少女最陈旧的记忆,是这种没有问候也没有掺杂任何感情的,冷漠的对白。 回想之下,少女几乎没有完整的进行过常人的对话。因为少女和她之间,几乎心照不宣。 这种事并不值得特别去高兴。也不会感到烦躁。她觉得,这根本算不上牵绊之类的东西,只是单纯当做规则上的问题去理解。 她不会让自己孤单。所以自己也不会让她孤单。 从注意到的时候,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是极为简单的关系。 少女没什么天赋,所以力所能及之事非常有限。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当做义务,日复一日,竭尽所能的去不断完成她交给自己的工作。 主要的工作,是鸡毛蒜皮的杂务。做饭、洗衣,然后打扫家中的卫生。 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很久。不知有什么原因,她会以两三年为周期,频繁的更换住所。新居基本是宽敞的大屋。可是,这种事经历过几次之后,不久便加入到了生活的节奏中,成为了日常的一页。 尽管频率极低,但她偶尔也会突发奇想一般外出。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少女会用规定的语句送她,然后用规定的语句迎接她。 一路走好。欢迎回来。 对少女不知何时何地学到的这些话,她理所当然的与平时一样,不去回应。没有笑,视线也没有向少女转移,只是一声不吭的走过少女身旁。 少女自己在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三番四次的说出这种无用的台词。在她明白之前,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做饭、洗衣。打扫大屋。帮忙研究。经过一定的年份,再次迁居。 偶尔的一路走好,然后欢迎回来。 毫无起伏不断延续的每一天。如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流逝的岁月。 然而,如此寂寞的平静,不知何时在少女的心中,成为了弥足珍贵的东西。到了这一刻,少女终于察觉到不同于义务感其他感情。那是非常非常强烈的感情。 可是……也正因如此吧。 那一天早晨,她在正要出门的时候, ——我走了。 第一次回应少女的时候,少女在感到喜悦之前,最先是被史无前例的不安所侵袭。 与平时不同的事象。少女觉得,这是一尘不变的日子快要破坏的某种征兆。 结果,少女没能说出欢迎回来。 寻找深夜未归的她,打破了指示独自离开大屋的少女,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那个』。 附近是一片殷红的汪洋。 路灯照耀的黑暗中,某人就像这片红色海洋中的浮岛一般,仰卧着。 那是一个面影为少女所熟知的,非常瘦小的人影。 人影身上有血淋淋的伤痕。像枯树一样随意撒开的四肢,已经一动不动。唯独表情平静得令少女胸口发紧。 ——哎呀,来了位出乎意料的客人呢。 此时响起的嘹亮声音,究竟是谁的呢。 已经想不起来了。不、是不想去回忆。但是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在场存在的一切,真的全都牢牢地烙印在少女的记忆中,细致到了让少女想哭的地步。 ——自律性似乎挺高的。主人去世了,依旧能够显现么。 ——怎么办?我们被看到了。 ——不怎么办。根据事先获得的情报,那个不是战斗型的。她作为研究者是一流的,但在那个方面却似乎平庸得要命。用不着去管就会自我毁灭的。 ——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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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频率极低,但她偶尔也会突发奇想一般外出。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少女会用规定的语句送她,然后用规定的语句迎接她。 一路走好。欢迎回来。 对少女不知何时何地学到的这些话,她理所当然的与平时一样,不去回应。没有笑,视线也没有向少女转移,只是一声不吭的走过少女身旁。 少女自己在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三番四次的说出这种无用的台词。在她明白之前,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做饭、洗衣。打扫大屋。帮忙研究。经过一定的年份,再次迁居。 偶尔的一路走好,然后欢迎回来。 毫无起伏不断延续的每一天。如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流逝的岁月。 然而,如此寂寞的平静,不知何时在少女的心中,成为了弥足珍贵的东西。到了这一刻,少女终于察觉到不同于义务感其他感情。那是非常非常强烈的感情。 可是……也正因如此吧。 那一天早晨,她在正要出门的时候, ——我走了。 第一次回应少女的时候,少女在感到喜悦之前,最先是被史无前例的不安所侵袭。 与平时不同的事象。少女觉得,这是一尘不变的日子快要破坏的某种征兆。 结果,少女没能说出欢迎回来。 寻找深夜未归的她,打破了指示独自离开大屋的少女,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那个』。 附近是一片殷红的汪洋。 路灯照耀的黑暗中,某人就像这片红色海洋中的浮岛一般,仰卧着。 那是一个面影为少女所熟知的,非常瘦小的人影。 人影身上有血淋淋的伤痕。像枯树一样随意撒开的四肢,已经一动不动。唯独表情平静得令少女胸口发紧。 ——哎呀,来了位出乎意料的客人呢。 此时响起的嘹亮声音,究竟是谁的呢。 已经想不起来了。不、是不想去回忆。但是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在场存在的一切,真的全都牢牢地烙印在少女的记忆中,细致到了让少女想哭的地步。 ——自律性似乎挺高的。主人去世了,依旧能够显现么。 ——怎么办?我们被看到了。 ——不怎么办。根据事先获得的情报,那个不是战斗型的。她作为研究者是一流的,但在那个方面却似乎平庸得要命。用不着去管就会自我毁灭的。 ——那么? ——啊。依照预定,将大屋里的研究资料一点不剩全部处理掉。……真想点把火快点了事呢。但那帮家伙交代过尽可能别做引人注意的行为—— 好几个脚步声将少女当做『不存在』离开了。可是说话饶舌的年轻男子在擦身而过之时眄视了少女一眼。那是就像看到物件一样的眼神。 男人们消失之后,少女无能为力,当场瘫软。 丝制的白衣服,被别的颜色所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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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自己在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三番四次的说出这种无用的台词。在她明白之前,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做饭、洗衣。打扫大屋。帮忙研究。经过一定的年份,再次迁居。 偶尔的一路走好,然后欢迎回来。 毫无起伏不断延续的每一天。如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流逝的岁月。 然而,如此寂寞的平静,不知何时在少女的心中,成为了弥足珍贵的东西。到了这一刻,少女终于察觉到不同于义务感其他感情。那是非常非常强烈的感情。 可是……也正因如此吧。 那一天早晨,她在正要出门的时候, ——我走了。 第一次回应少女的时候,少女在感到喜悦之前,最先是被史无前例的不安所侵袭。 与平时不同的事象。少女觉得,这是一尘不变的日子快要破坏的某种征兆。 结果,少女没能说出欢迎回来。 寻找深夜未归的她,打破了指示独自离开大屋的少女,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那个』。 附近是一片殷红的汪洋。 路灯照耀的黑暗中,某人就像这片红色海洋中的浮岛一般,仰卧着。 那是一个面影为少女所熟知的,非常瘦小的人影。 人影身上有血淋淋的伤痕。像枯树一样随意撒开的四肢,已经一动不动。唯独表情平静得令少女胸口发紧。 ——哎呀,来了位出乎意料的客人呢。 此时响起的嘹亮声音,究竟是谁的呢。 已经想不起来了。不、是不想去回忆。但是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在场存在的一切,真的全都牢牢地烙印在少女的记忆中,细致到了让少女想哭的地步。 ——自律性似乎挺高的。主人去世了,依旧能够显现么。 ——怎么办?我们被看到了。 ——不怎么办。根据事先获得的情报,那个不是战斗型的。她作为研究者是一流的,但在那个方面却似乎平庸得要命。用不着去管就会自我毁灭的。 ——那么? ——啊。依照预定,将大屋里的研究资料一点不剩全部处理掉。……真想点把火快点了事呢。但那帮家伙交代过尽可能别做引人注意的行为—— 好几个脚步声将少女当做『不存在』离开了。可是说话饶舌的年轻男子在擦身而过之时眄视了少女一眼。那是就像看到物件一样的眼神。 男人们消失之后,少女无能为力,当场瘫软。 丝制的白衣服,被别的颜色所浸染。 从少女跪在柏油路面的膝盖上,不停吸收那片扩散开的红色液体。她唯一评价过「真漂亮」的白色,渐渐染上无法挽回的污迹。 少女仔细一看,她平静的睡脸上,布满了无数的细纹。 与她长期相伴的岁月中,她不知不觉的老了。可是少女不论过去多久,依旧是少女。即便如此,在最后的那一刻,少女一定会和她在一起。少女对此深信不疑。 她不会留下少女一个人。所以自己也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然而,本应不可动摇的规则,如此轻易的便被打破了。 不可思议的,口中没有发出恸哭。唯独少女今后将再也无法对她说「一路走好」和「欢迎回来」这件事,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扔下投无路的少女,时间依旧滴答滴答的流逝。 不久,破晓来临之时,少女突然想到。 说起来,我还没学会如何道别呢。 网译版 转自 动漫东东-轻文事务所 作死:笔君 图源:hentai 扫图:yukira、失误小忍(彩图) 修图:速水伊织 自诞生于这个世界的瞬间,名为自己的存在便已经在她的身旁了。 所以少女也非常自然的将『这里』定义为自己的容身之处。没有怀疑的余地。大概这就和幼子会毫无根据地粘着妈妈一样,是无与伦比的感情。 ——好了,开始为我工作吧。 ——是。 少女最陈旧的记忆,是这种没有问候也没有掺杂任何感情的,冷漠的对白。 回想之下,少女几乎没有完整的进行过常人的对话。因为少女和她之间,几乎心照不宣。 这种事并不值得特别去高兴。也不会感到烦躁。她觉得,这根本算不上牵绊之类的东西,只是单纯当做规则上的问题去理解。 她不会让自己孤单。所以自己也不会让她孤单。 从注意到的时候,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是极为简单的关系。 少女没什么天赋,所以力所能及之事非常有限。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当做义务,日复一日,竭尽所能的去不断完成她交给自己的工作。 主要的工作,是鸡毛蒜皮的杂务。做饭、洗衣,然后打扫家中的卫生。 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很久。不知有什么原因,她会以两三年为周期,频繁的更换住所。新居基本是宽敞的大屋。可是,这种事经历过几次之后,不久便加入到了生活的节奏中,成为了日常的一页。 尽管频率极低,但她偶尔也会突发奇想一般外出。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少女会用规定的语句送她,然后用规定的语句迎接她。 一路走好。欢迎回来。 对少女不知何时何地学到的这些话,她理所当然的与平时一样,不去回应。没有笑,视线也没有向少女转移,只是一声不吭的走过少女身旁。 少女自己在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三番四次的说出这种无用的台词。在她明白之前,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做饭、洗衣。打扫大屋。帮忙研究。经过一定的年份,再次迁居。 偶尔的一路走好,然后欢迎回来。 毫无起伏不断延续的每一天。如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流逝的岁月。 然而,如此寂寞的平静,不知何时在少女的心中,成为了弥足珍贵的东西。到了这一刻,少女终于察觉到不同于义务感其他感情。那是非常非常强烈的感情。 可是……也正因如此吧。 那一天早晨,她在正要出门的时候, ——我走了。 第一次回应少女的时候,少女在感到喜悦之前,最先是被史无前例的不安所侵袭。 与平时不同的事象。少女觉得,这是一尘不变的日子快要破坏的某种征兆。 结果,少女没能说出欢迎回来。 寻找深夜未归的她,打破了指示独自离开大屋的少女,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那个』。 附近是一片殷红的汪洋。 路灯照耀的黑暗中,某人就像这片红色海洋中的浮岛一般,仰卧着。 那是一个面影为少女所熟知的,非常瘦小的人影。 人影身上有血淋淋的伤痕。像枯树一样随意撒开的四肢,已经一动不动。唯独表情平静得令少女胸口发紧。 ——哎呀,来了位出乎意料的客人呢。 此时响起的嘹亮声音,究竟是谁的呢。 已经想不起来了。不、是不想去回忆。但是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在场存在的一切,真的全都牢牢地烙印在少女的记忆中,细致到了让少女想哭的地步。 ——自律性似乎挺高的。主人去世了,依旧能够显现么。 ——怎么办?我们被看到了。 ——不怎么办。根据事先获得的情报,那个不是战斗型的。她作为研究者是一流的,但在那个方面却似乎平庸得要命。用不着去管就会自我毁灭的。 ——那么? ——啊。依照预定,将大屋里的研究资料一点不剩全部处理掉。……真想点把火快点了事呢。但那帮家伙交代过尽可能别做引人注意的行为—— 好几个脚步声将少女当做『不存在』离开了。可是说话饶舌的年轻男子在擦身而过之时眄视了少女一眼。那是就像看到物件一样的眼神。 男人们消失之后,少女无能为力,当场瘫软。 丝制的白衣服,被别的颜色所浸染。 从少女跪在柏油路面的膝盖上,不停吸收那片扩散开的红色液体。她唯一评价过「真漂亮」的白色,渐渐染上无法挽回的污迹。 少女仔细一看,她平静的睡脸上,布满了无数的细纹。 与她长期相伴的岁月中,她不知不觉的老了。可是少女不论过去多久,依旧是少女。即便如此,在最后的那一刻,少女一定会和她在一起。少女对此深信不疑。 她不会留下少女一个人。所以自己也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然而,本应不可动摇的规则,如此轻易的便被打破了。 不可思议的,口中没有发出恸哭。唯独少女今后将再也无法对她说「一路走好」和「欢迎回来」这件事,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扔下投无路的少女,时间依旧滴答滴答的流逝。 不久,破晓来临之时,少女突然想到。 说起来,我还没学会如何道别呢。 网译版 转自 动漫东东-轻文事务所 作死:笔君 图源:hentai 扫图:yukira、失误小忍(彩图) 修图:速水伊织 自诞生于这个世界的瞬间,名为自己的存在便已经在她的身旁了。 所以少女也非常自然的将『这里』定义为自己的容身之处。没有怀疑的余地。大概这就和幼子会毫无根据地粘着妈妈一样,是无与伦比的感情。 ——好了,开始为我工作吧。 ——是。 少女最陈旧的记忆,是这种没有问候也没有掺杂任何感情的,冷漠的对白。 回想之下,少女几乎没有完整的进行过常人的对话。因为少女和她之间,几乎心照不宣。 这种事并不值得特别去高兴。也不会感到烦躁。她觉得,这根本算不上牵绊之类的东西,只是单纯当做规则上的问题去理解。 她不会让自己孤单。所以自己也不会让她孤单。 从注意到的时候,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是极为简单的关系。 少女没什么天赋,所以力所能及之事非常有限。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当做义务,日复一日,竭尽所能的去不断完成她交给自己的工作。 主要的工作,是鸡毛蒜皮的杂务。做饭、洗衣,然后打扫家中的卫生。 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很久。不知有什么原因,她会以两三年为周期,频繁的更换住所。新居基本是宽敞的大屋。可是,这种事经历过几次之后,不久便加入到了生活的节奏中,成为了日常的一页。 尽管频率极低,但她偶尔也会突发奇想一般外出。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少女会用规定的语句送她,然后用规定的语句迎接她。 一路走好。欢迎回来。 对少女不知何时何地学到的这些话,她理所当然的与平时一样,不去回应。没有笑,视线也没有向少女转移,只是一声不吭的走过少女身旁。 少女自己在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三番四次的说出这种无用的台词。在她明白之前,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做饭、洗衣。打扫大屋。帮忙研究。经过一定的年份,再次迁居。 偶尔的一路走好,然后欢迎回来。 毫无起伏不断延续的每一天。如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流逝的岁月。 然而,如此寂寞的平静,不知何时在少女的心中,成为了弥足珍贵的东西。到了这一刻,少女终于察觉到不同于义务感其他感情。那是非常非常强烈的感情。 可是……也正因如此吧。 那一天早晨,她在正要出门的时候, ——我走了。 第一次回应少女的时候,少女在感到喜悦之前,最先是被史无前例的不安所侵袭。 与平时不同的事象。少女觉得,这是一尘不变的日子快要破坏的某种征兆。 结果,少女没能说出欢迎回来。 寻找深夜未归的她,打破了指示独自离开大屋的少女,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那个』。 附近是一片殷红的汪洋。 路灯照耀的黑暗中,某人就像这片红色海洋中的浮岛一般,仰卧着。 那是一个面影为少女所熟知的,非常瘦小的人影。 人影身上有血淋淋的伤痕。像枯树一样随意撒开的四肢,已经一动不动。唯独表情平静得令少女胸口发紧。 ——哎呀,来了位出乎意料的客人呢。 此时响起的嘹亮声音,究竟是谁的呢。 已经想不起来了。不、是不想去回忆。但是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在场存在的一切,真的全都牢牢地烙印在少女的记忆中,细致到了让少女想哭的地步。 ——自律性似乎挺高的。主人去世了,依旧能够显现么。 ——怎么办?我们被看到了。 ——不怎么办。根据事先获得的情报,那个不是战斗型的。她作为研究者是一流的,但在那个方面却似乎平庸得要命。用不着去管就会自我毁灭的。 ——那么? ——啊。依照预定,将大屋里的研究资料一点不剩全部处理掉。……真想点把火快点了事呢。但那帮家伙交代过尽可能别做引人注意的行为—— 好几个脚步声将少女当做『不存在』离开了。可是说话饶舌的年轻男子在擦身而过之时眄视了少女一眼。那是就像看到物件一样的眼神。 男人们消失之后,少女无能为力,当场瘫软。 丝制的白衣服,被别的颜色所浸染。 从少女跪在柏油路面的膝盖上,不停吸收那片扩散开的红色液体。她唯一评价过「真漂亮」的白色,渐渐染上无法挽回的污迹。 少女仔细一看,她平静的睡脸上,布满了无数的细纹。 与她长期相伴的岁月中,她不知不觉的老了。可是少女不论过去多久,依旧是少女。即便如此,在最后的那一刻,少女一定会和她在一起。少女对此深信不疑。 她不会留下少女一个人。所以自己也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然而,本应不可动摇的规则,如此轻易的便被打破了。 不可思议的,口中没有发出恸哭。唯独少女今后将再也无法对她说「一路走好」和「欢迎回来」这件事,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扔下投无路的少女,时间依旧滴答滴答的流逝。 不久,破晓来临之时,少女突然想到。 说起来,我还没学会如何道别呢。 网译版 转自 动漫东东-轻文事务所 作死:笔君 图源:hentai 扫图:yukira、失误小忍(彩图) 修图:速水伊织 自诞生于这个世界的瞬间,名为自己的存在便已经在她的身旁了。 所以少女也非常自然的将『这里』定义为自己的容身之处。没有怀疑的余地。大概这就和幼子会毫无根据地粘着妈妈一样,是无与伦比的感情。 ——好了,开始为我工作吧。 ——是。 少女最陈旧的记忆,是这种没有问候也没有掺杂任何感情的,冷漠的对白。 回想之下,少女几乎没有完整的进行过常人的对话。因为少女和她之间,几乎心照不宣。 这种事并不值得特别去高兴。也不会感到烦躁。她觉得,这根本算不上牵绊之类的东西,只是单纯当做规则上的问题去理解。 她不会让自己孤单。所以自己也不会让她孤单。 从注意到的时候,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是极为简单的关系。 少女没什么天赋,所以力所能及之事非常有限。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当做义务,日复一日,竭尽所能的去不断完成她交给自己的工作。 主要的工作,是鸡毛蒜皮的杂务。做饭、洗衣,然后打扫家中的卫生。 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很久。不知有什么原因,她会以两三年为周期,频繁的更换住所。新居基本是宽敞的大屋。可是,这种事经历过几次之后,不久便加入到了生活的节奏中,成为了日常的一页。 尽管频率极低,但她偶尔也会突发奇想一般外出。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少女会用规定的语句送她,然后用规定的语句迎接她。 一路走好。欢迎回来。 对少女不知何时何地学到的这些话,她理所当然的与平时一样,不去回应。没有笑,视线也没有向少女转移,只是一声不吭的走过少女身旁。 少女自己在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三番四次的说出这种无用的台词。在她明白之前,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做饭、洗衣。打扫大屋。帮忙研究。经过一定的年份,再次迁居。 偶尔的一路走好,然后欢迎回来。 毫无起伏不断延续的每一天。如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流逝的岁月。 然而,如此寂寞的平静,不知何时在少女的心中,成为了弥足珍贵的东西。到了这一刻,少女终于察觉到不同于义务感其他感情。那是非常非常强烈的感情。 可是……也正因如此吧。 那一天早晨,她在正要出门的时候, ——我走了。 第一次回应少女的时候,少女在感到喜悦之前,最先是被史无前例的不安所侵袭。 与平时不同的事象。少女觉得,这是一尘不变的日子快要破坏的某种征兆。 结果,少女没能说出欢迎回来。 寻找深夜未归的她,打破了指示独自离开大屋的少女,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那个』。 附近是一片殷红的汪洋。 路灯照耀的黑暗中,某人就像这片红色海洋中的浮岛一般,仰卧着。 那是一个面影为少女所熟知的,非常瘦小的人影。 人影身上有血淋淋的伤痕。像枯树一样随意撒开的四肢,已经一动不动。唯独表情平静得令少女胸口发紧。 ——哎呀,来了位出乎意料的客人呢。 此时响起的嘹亮声音,究竟是谁的呢。 已经想不起来了。不、是不想去回忆。但是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在场存在的一切,真的全都牢牢地烙印在少女的记忆中,细致到了让少女想哭的地步。 ——自律性似乎挺高的。主人去世了,依旧能够显现么。 ——怎么办?我们被看到了。 ——不怎么办。根据事先获得的情报,那个不是战斗型的。她作为研究者是一流的,但在那个方面却似乎平庸得要命。用不着去管就会自我毁灭的。 ——那么? ——啊。依照预定,将大屋里的研究资料一点不剩全部处理掉。……真想点把火快点了事呢。但那帮家伙交代过尽可能别做引人注意的行为—— 好几个脚步声将少女当做『不存在』离开了。可是说话饶舌的年轻男子在擦身而过之时眄视了少女一眼。那是就像看到物件一样的眼神。 男人们消失之后,少女无能为力,当场瘫软。 丝制的白衣服,被别的颜色所浸染。 从少女跪在柏油路面的膝盖上,不停吸收那片扩散开的红色液体。她唯一评价过「真漂亮」的白色,渐渐染上无法挽回的污迹。 少女仔细一看,她平静的睡脸上,布满了无数的细纹。 与她长期相伴的岁月中,她不知不觉的老了。可是少女不论过去多久,依旧是少女。即便如此,在最后的那一刻,少女一定会和她在一起。少女对此深信不疑。 她不会留下少女一个人。所以自己也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然而,本应不可动摇的规则,如此轻易的便被打破了。 不可思议的,口中没有发出恸哭。唯独少女今后将再也无法对她说「一路走好」和「欢迎回来」这件事,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扔下投无路的少女,时间依旧滴答滴答的流逝。 不久,破晓来临之时,少女突然想到。 说起来,我还没学会如何道别呢。 第一章 无法传达的,欢迎回来 果不其然,醒来是件十分难受的事。 「唔……唔……」 盗汗弄得浑身湿哒哒的。薄薄的睡衣紧贴在皮肤上,非常难受。少女一边调整杂乱的呼吸,一边揉搓眼睛,指尖上残留着些许水滴的触感。 做了个格外讨厌的梦。一到这个季节总是这样。 可是,少女决定对习以为常的事情不去在意,急忙起身。用睡相糟糕的半只脚将没有完全滑脱的被子掀开。 「……嗷吭好(早上好)」 开口的第一句话,首先是早晨的问候。几乎自动式的对着半空严谨地行了一礼。 即便没有说话的对象,待到适当的时候也会自然而的打起招呼。这是少女的习惯。 接着,少女像尺蠖一样,慢吞吞的在地板上爬行,去确认时间。为了不让自己条件反射地关掉闹铃,闹钟故意放在远离手边的位置。时钟上刚好显示着上午七时。 「唔,真是的……竟然在铃响前醒了,这是什么的预兆么?」 少女有相当严重的低血压,所以超不擅长早起。但她觉得,如果变得自己无法相信自己的话,人类就会完蛋。 亮丽的春光从天窗投射进来。今天似乎是个无可抱怨大晴天。 打着哈欠的时候,低速运转的脑袋终于恢复正常。少女小心不去踩到散乱的生活用品,勉强努力站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地板下面突然有什么吵闹的动静穿透上来。 『——燎!知道我的丝带哪儿去了么!?蓝色蕾丝的那个!』 明明没有被看到自己打哈欠的瞬间,少女却吓得噤若寒蝉,满脸通红。接着,她左看看右瞧瞧,慢慢将耳朵贴在了地板上。 『……不知道。不在你自己的房间么?』 『真是的,就是没有才问的啦!』 楼下的响声有两个,都是女性的声音。一边就如同活力的聚合体,一边则有些低沉的冷静声音。她们是前些天刚刚搬进这所大屋的新的同居者。 『别的丝带不也可以么。你戴什么都合适哦』 『咦?不是我戴哦?是鳄鱼邓迪用的哦?』 『……等等。你说什么?你难道想把那个鳄鱼背包带去?』 『嗯。因为指定的书包一点也不可爱』 『你想过指定是什么意思么……?』 听到这样的对话,少女不禁扑哧一笑。少女非常喜欢大约十天前住进大屋的两个人。特别是那个活力四射的女孩,甚至有种远远看到眼她的身影,就不禁想冲上去抱紧的冲动。 她们对待大屋的方式也很友善。没有突然将房子拆掉,也没有进行彻底的装修,没有做那种冷酷的行为。 「呵呵。这个样子,感觉挺开心呢~」 总之,因为女孩子喜欢上了这个大屋。 因为好好地领会了曾经在这里住过的人们的思念。 古老的房子,会留下居住者的思念——面无表情说出这番话的她,也一定在这个大屋里留下了满满的思念。在那之后的居住者,能够些许的珍惜这些思念,这便是自己的快乐。 『喂,到时间咯。准备好了么?』 『万事俱备!随时都可以出发哦!』 没过多久,传来了这样的对话。看来她们两个今天也是一大早就要出门。 似曾相识的一幕忽而在眼前浮现。在那里,是离去的背影,以及只能目送她的自己。 感觉这七年是那么的短暂,又那么的漫长。 『好了,出~发~咯~』 女孩们有礼地打过招呼,离开了大屋。哐嘡,沉重的玄关大门关上之后,屋内顿时重归寂静。因为二人组很吵闹,与不在时的反差非常巨大。在这七年间本应习惯的静寂,仿佛刚刚到来一般沁入全身。 所以少女开口了。说出了依旧无人去听的问候。 说出了对真正想要传达的人,却永远无法再次传达的那句特别的语言。 「……一路走好」 今天也好希望能够得到成对的另一句话呢。少女心想。 〇 玖堂卓巳没有想过拿自己和妹妹的关系与别人作比较。 虽然被损友伊泽启太煞有介事地揶揄成「关系好过头了」,但卓巳自己觉得,自己和优乃只是一对不好也不坏的普通兄妹。 曾经像小鸡一样跟在自己后面乱转的妹妹,近几年叛逆情节急剧增加,但到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基本都是这样,所以卓巳也没觉得怎么大不了。不可能像某些家庭剧里那样变得很黏很黏,也并没有糟糕到想要闭目不见的地步。不管多少次卓巳都会说,自己和优乃是一对非常普通的兄妹。 可是,正因如此——五月十八日,星期一。 「哥,一起上学吧!」 在本应先走一步的妹妹,兴高采烈地在途中埋伏,对自己「呀哈?」展露诡异笑容的时候,卓巳感到一股被恶汉用钢管从背后袭击的冲击。 「……怎么了,你有什么想法?」 「哈?什么?」 勉强忍住致命伤提出问题后,身穿私立也乃宫学园制服的那家伙摆着献媚而脑洞略大的姿势,说出计不亲切的话。 玖堂优乃。不管愿不愿意认,她都是自己的妹妹。漂亮的中短黑发很有大小姐气质,上挑的眼睛加上粗眉毛,与生俱来的强势一眼便知的十四岁。秀丽的额头今天也十分闪耀,涂了违反校规的炫彩唇膏,实在很嚣张。 「……是那种情况么?这个月的零用钱又花光了么?」 虽然这么说了,但卓巳不想深究,快步从优乃身旁穿过。如果能够直接这样装作事不关己就太走运了,但不知哪里惹到了,妹妹从身后追了上来。最近她明明都用自己的专用自行车上学,可唯独今天是徒步,这是吹得哪阵风。 「哇,这语气是怎么回事。感觉超糟糕啊。听起来就像我总想找哥借钱似的」 「这是事实吧。你借的钱合计超过十万日元了吧?」 「等俺出人头地了再还咯,夜露死苦(请多关照)。——话说,我刚才的话有好好在听么?」 嗒嗒嗒,优乃发出轻快的脚步声与卓巳走到一块。尽管她的个子相比她的年纪矮了一些,但四肢就像山野中奔驰的食草动物,非常灵活有力。实际上,她也是个将『不会感冒』发挥得玲离尽致的丫头。身为男性的卓巳阔步向前,她依旧能够满不在乎的跟上。 「听到了啊。你那地痞式的威胁,究竟在哪里学的?」 「哈!?威胁!?喂、哥,你说什么啊!可爱的妹妹可是在邀请你啊!」 「啊,托你的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终于放弃正经营生了么?」 卓巳随便应付了一下,优乃迅速的褪去了伪装,开始小声抱怨。 「……真火大。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你老几啊……」 没错没错,这才是玖堂家的妹妹小姐。因为长得还算不错,在学校似乎很受欢迎,但只要看到这张犹如猛兽的表情,百年之恋也会瞬间冷却吧。 「我是你哥,呆子。再问一次,你究竟有何企图?」 「企、企图什么的……才没有。再说,稍微相信一下妹妹啊」 「能信么。反正你又在打什么鬼注意吧?」 基本上,不喜欢一起放学回家的优乃,如此不自然的企图与自己进行接触,怀疑有鬼也是很正常的。此前也有过几次类似的事情。惹出什么麻烦,在无所适从的时候才如同突发奇想一般来依靠哥哥,这脑残。 不过,刚才的「呀哈?」破坏力前所未有。能够舍弃自尊心做得如此露骨,想必是非常难办的事情,这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说!真的不是啦!……只是、那个……你、你瞧,最近咱们不是没有好好说过话么?所以我觉得,偶尔一起走也不错哦~」 「……哈?」 卓巳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卓巳心想,这究竟在开什么玩笑。 「你,要不要紧……?本来就不怎么好使的脑袋,是不是撞到了什么地方,变得更糟了?」 「才没有!人家真的真的很担心你哦!?」 到了多愁善感的年龄了,真难应付。卓巳耸耸肩,走了起来,优乃也走了起来。 「因为……感觉最近,哥的样子好怪啊」 「怪?我?」 「嗯。起初,又是将不喜欢吃的橘皮果酱涂在了面包上,又是把洗面奶挤在牙刷上,尽犯些低级错误对吧?然后突然看起了至今为止一直唯恐避之不及的电视。还有,回来的时候全身要不是青一块紫一块,就浑身是水……你成无赖了?」 卓巳不由钳口,他对这些情况全都再明白不过了。就算脑子不好使,可她毕竟是家庭的一员,细微的变化都看得一清二楚。卓巳真希望她不要在没用的地方发挥洞察力。 「到最后,休息日还有放学回家之后,感觉总是……打扮的特别漂亮。无端的就会在镜子前面打理发型。这究竟怎么搞的啊?」 「有什么奇怪的?我也不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啊」 「嗯?……那是什么意思?哥难道想说,这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突然就想耍帅了?变得经常外出也不是出于什么特别的理由?哼,喔,是么?嗯?…………嗯~~~?」 「……喂,干嘛,有意见就快说」 优乃半阖着眼一时盯着卓巳,不久别向一旁,吼叫一般「没什么!」粗声说道。莫名其妙。为什么突然闹起别扭了。 尽管万分可疑,但话题就是话题,卓巳干脆地尽数回避。毕竟——对,优乃所说的『最近卓巳的变化』,卓巳对此有些明白过头了。 让卓巳眼中的世界焕然一新的那个胡闹的公主大人,卓巳暂时不想对任何人提起。要问为什么,卓巳自己也不太明白,不过—— ——这是某种独占欲。这种心情,能够明白。 「……很烦呐」 近在耳边接收到了好像很懂的语气,反驳之词不经意的从唇间滚落出来。优乃「……?」露出非常狐疑的表情。 「卓巳卓巳!听说了么?」 「过」 「唔哈哈。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另外,早上好!」 和优乃在校门分开后,一走进高中部一年c班的教室,便得到了欢腾吵闹的迎接。卓巳将包放在桌上,勉为其难的抬起脸,一只非常亲切的熊就在眼前。 是卓巳的老友,伊泽启太。这位黝黑而大个子的儿时玩伴,整年都情绪高昂。 「你一大早就这么精神呢……于是,今天怎么了?又是没营养的话题?」 「才不是。是转校生的话题哦。今天我们班会来一位转校生」 卓巳完全明白了。因此,大伙才异常兴奋么。 「在这种时期?真是个不懂察言观色的转校生呢。话说,情报可靠么?」 「哦,我觉得很可靠哦。毕竟情报源是班——」 说出「长」字,启太准备向教室一角指去,而那根手指突然被从旁伸出的手牢牢握住。然后,启太的手指折向了诡异的方向。嘎啦。 「先不管对人指指点点的无礼行径,首先别叫我班长,我应该已经给过忠告了呢,伊泽?」 以斥责的强烈口吻,冰冷的声音朝这边落下。然而,启太自然听不进去。他按着食指,苦不堪言。卓巳在心中为朋友的不幸合掌冥福,抬头看向冷静行凶的丽人。隔着造型别致的眼镜,与那双作怪的眼眸四目交合。 「……早上好,深遥。今天又漂亮了呢」 「多谢美言,玖堂。不过,这一下子就能明白是社交辞令的夸奖是闹哪样?」 想到方才的惨剧,说出一两句肉麻的台词也不算什么。而且,就算并非刻意,卓巳也没想过去奉承。因为对方任谁看来,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美人。 深遥绫子。一年c班引以为豪的名物班长。不仅拥有外进学组这个高高在上的身份,而且兼具良好的性格与超尘脱俗的美貌,再加上担任新生代表的学习能力,一下子成为了班级的中心。尽管制服严整的穿法显示出了优等生的刻板,但亚麻色的妹妹头留海微微烫过,又体现出了具有清洁感的洒脱。 「于是,有转校生会来的事情,是真的么?」 「嗯,真的。刚才去办公室提交委员会资料的时候,看到班主任好像在和不认识的女生说话。对话的内容我随便听了听。……不过,不小心透露给其他人,也是我的失误。所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别在意。反正到时候还是会知道的。话说回来——转校生是女生么」 「啊,果然玖堂也很在意这种事?所以才说天下男生都一样呢」 绫子哈哈大笑,说出这番话。而且,听她的口气就好像很了解卓巳一般,可实际上,卓巳和她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要好。 绫子就是这种性格,能够毫无隔阂的接触班上的任何人。话虽如此,直到上周开始的那几天之前,彼此之间的认识应该还仅停留在身在同一个班的同学这种程度。距离突然缩短的原因,便在于绫子冷不丁的就自己贴过来。 ——呀嚯,玖堂和附属品其一。能和你们拼桌么? 绫子在食堂里开朗地上前搭话的时候,卓巳和启太都有些吃惊。因为对方是个名人。没想到接近名人的机会这么快就降临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我明白了!啊,这家伙一定是喜欢我呢!」 大声叫喊的,是不知何时活过来的启太。他的食指根部肿了起来。 「我说的对吧,班长?我猜中了吧?」 「嗯,硬要说的话也没错呢。我超喜欢熊的」 「真的么!?」 「可是,不论喜欢还是不喜欢,熊皮里面出来的人都是害兽。还有喊我班长的时候」 绫子轻易地如猎户的猎枪一般放出锐利的前踢。启太按着股间,像熊一样重重的倒了下去。虽然外表充满知性,但卓巳的班长是那种用拳头对话的类型。 「教育即体罚,这是我已故的爷爷的名言。不觉得很有内涵么?」 绫子对因踢击的冲击而滑脱的眼镜进行些微调整,如此说道。不,她在征求同意。 「言归正传。可以保证,只要是男生就无法对那位转校生置之不理哦」 「呵,有那么可爱么」 「唔,长相的确不错。不过,那身体更是犯罪等级的」 绫子俯视自己的身体——特别是明显低于平均水准的某部分。 「说实在的,同为女生有些嫉妒她哦。为什么这世界就这么不公道?」 「……你呀,对我这个男生吐这些苦水是干嘛?」 唔唔唔,绫子一副无法释怀的样子发出低吟,接着突然想到一般低语起来 「话说,最近周围是不是很吵闹?」 「?冷不丁的说什么?」 「哎呀,总感觉不太安宁呢。最近连续都有特别报道对吧?又是闹市区和购物中心事故频发,又是piieindustry社飞艇坠海。这次还有不合时宜转校生。这个忙碌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呢」 太突然了。正如绫子的无心之言,卓巳也冷静不下来了。 「不……不会不会,转校生而已,不能和新闻里的那些事件相提并论吧」 卓巳一边说,脸一边不经意的撇开。绫子所述的事故全都和卓巳有关,他感到心中有愧。特别是飞艇那件事,在他心里是个很大的疙瘩。 让这个城市上空——羽羽根市上空漂浮了半年之久的,外企放飞的广告塔变成大海的藻屑的人,其实是自己。如果这么对绫子说的话,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想到这里,卓巳无意识的将视线偏向走廊,于是他立刻注意到了走在教室外的班主任的身影。卓巳认为这是终止话题的好机会,立刻准备催促绫子注意, 「!?」 可是在认识到跟在班主任身后的人影的瞬间,卓巳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啊,那女孩就是我在办公室里看到的,身体招男生喜欢的那个人。错不了。……玖堂,这是什么反应?你认识转校生?」 「咦?啊……呃,与其说认识……」 被绫子提问,卓巳无言以对。这要怎么回答。卓巳正身处好几重强烈的恐慌之中。 但就在这个时候,班主任走进教室。尽管绫子想要逼问情况,但还是拖着启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其他的同学也各自回位,不需要被班主任斥责,怀着某种期待,静观其变。 班主任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立刻朝着教室外面说了声「进来」。 嘎啦,门打开了。卓巳以外的全班同学见到转校生的身影,全都欢腾起来。 流泻的黑发,纤长的手足,伶俐的双眸,紧紧抿住的嘴。卓巳是头一次看到她穿裙子的样子,但产生了一种,美女穿什么都合身的样本就在眼前的心情。唯独一点,唯独制服的胸口部分显得非常挤。 她转向黑板,粉笔发出悦耳的声音,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此刻,卓巳拼死盼望她只是偶然长得像的愿望破灭了,然后与此同时,更大的问题具现化,变得越来越浓重。 毕竟,她不可能一个人来学校——就是这样一个最大级别的问题。 「——幸会,我叫真崎燎。从今天起要叨扰大家了。身为归国子女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周到,还请多关照」 自我介绍很冷淡,但嘴上露出亲切的笑容。男生再次吵闹起来,不知为何,女生们发出陶然的叹息。接着一瞬间,转校生微微看向了卓巳。 就在前些天,因为某些原因结识的她——真崎燎无声地如此讲道。 ——死心吧。那丫头来了。 卓巳抱着脑袋,视线移向窗外。咫尺之隔的那边,是初中部的校舍。一想到现在将在那里发生的状况,难以抵御的胃痛便迅速袭来。 「是暴风雨……暴风雨要来了……!」 看来,叶乃宫学园要迎来晚春的第一轮狂风了。 〇 总之,哥有女朋友了,错不了。 这是无比重大的事态。竟然不是别人,偏偏是他交到了女朋友。 可叹风纪不古,最近「只要能交往不论是谁都没问题」的风潮,让那个木头人也想去展现异性魅力了么。如果是那样,世界也快完蛋了。 于是乎,优乃一道学校便找挚友商量起来 「奈拉,你怎么看!?」 「就算问我怎么看,不就是发情期的雄性和雌性的那些事么」 优乃走进校门与哥哥分别,一进初中部校舍的自己班便「听我说听我说」向挚友哭诉,结果如平时一样遭到了佐伯奈拉淡然的毒舌。 「放任不管的话,你哥一定会踏上大人的阶梯然后离你而去哦。——别在意,优乃」 奈拉铿地竖起大拇指,如此说道。优乃哭得稀里哗啦,猛烈地摇头。 「不带这样安慰人的吧!?这当然不行啦!」 「为什么?你不总抱怨哥哥的性格很难搞定么。你不是说过,他是个呆头呆脑油盐不进顽固不化死不开窍的土包子么」 「话是没错!不,我可没有说得那么过分!可是可是……呜、呜~!」 「好了,先站起来吧。很丢人哦,不过这形象很适合你」 太过分了。这丫头每次都这样,不论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只能死心。 话虽如此,奈拉还是牵着优乃的手,让优乃在椅子上坐下。她们两个是同桌。优乃冷静一些之后,无意识的从正面紧盯着挚友的脸。 一位犹如美妙绝伦的浮世绘般美丽人儿,就在这里。 细心疏离的长头发,是白金色所无可比拟的完美银色。她的表情有些困倦,但反而令那双紫色眼睛看上去满含忧郁之色,令见者瞬间为之倾心。色素很淡的皮肤,让人蠢兮兮的担心她会不会一接触到阳光就被严重灼伤。身高比起差不多一百五十公分的自己还要矮半个头,与仿佛冻结一般没有变化的表情相辅相成,宛如精巧的瓷娃娃。 两人认识快一年了。即便如此,优乃仍想看看恋爱的少女。 啊,世界是属于她的。 如果这个世上存在真正的『公主』,那一定就奈拉了。 优乃自恃甚高,然而换在这丫头的情况,稍微有些不在一个次元。佐伯奈拉仅仅身在此处,便会在教室里稀松平常的风景中创造出不可侵犯的领域。然而她本人仿佛总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消融一般。 太过虚无缥缈,好似白银雕琢的公主,仿佛是化作人形的白日梦。 抑或是——妖精。 「……但正因如此,内在非常令人遗憾呢」 「妄自菲薄可不值得称道哦」 「不,才没有。令人遗憾的是你」 明明凑齐了那么多决胜组的要素,却没有产生任何闲言碎语,就算称她是完完全全的高岭之花,称她是怪人也不成问题。特别是前者,不单指她的长相。在这座羽羽根市,奈拉就好比盛开在金字塔顶的一株百合。 充满谜团,令优乃颇感兴趣的这位挚友,果然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语气,接着说道 「你就那么讨厌哥哥交到女朋友么?」 「不要。办不到。不可能。the 坚决阻止」 「the的用法太愚蠢了呢。可是,为什么讨厌到这个地步?」 「不为什么!那样的家伙,孤独一生就够了啊!哼!」 优乃不觉得挚友能够理解。实际上,优乃自己也不太明白,但就是觉得讨厌。感觉就好像看到自己努力喂养训练的小狗对别人摇尾巴一样。甚至还想,索性不给哥哥做便当好了。 「总而言之,刚刚开始交往的现在是至关重要的!一定要穷尽一切手段妨碍他们,拆散他们!」 「嚯嚯。那么,根据发展,会有见血的情节么?」 「才不会!你怎么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有些受不了她。于是就在优乃退却的时候,从走廊上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 优乃起初认为是其他班的笨蛋男生碰巧在胡闹。可是,她立刻察觉到了情况的似乎并非如此。因为那个严厉的叫声,是自己班班主任的声音。 『喂,等等!喂……不要在走廊上奔跑!』 处变不惊的女班主任正用非比寻常的音量,声嘶力竭的怒吼。而回应她的,是一个很孩子气,天真无邪的人。 『对,就是这个!早就想听听这句规定台词了!可以再说说么?』 『亚特雷亚同学!不要转学第一天就——』 『啊,这里就是我的班么?上面写着二年d班呢。嗯,总之先进去吧?』 『等等!』 随后,教室的门如被轰飞一般打开了。优乃和她的同班同学们都惊呆了,有什么金色的,小小的,活力四射的东西冲进了教室内。 「砰砰砰!来吧,黑板擦!」 那个金色的小东西在门口附近停了下来,双手夸张地高举过头顶。就好像要空手接白刃一样。可是过了一会儿,那个小东西微微歪起脑袋, 「……咦?日本的传统节目,没有来么?」 嘟嚷之后,失去目标的双手又一次毫无意义的拍打在一起。配合着掌声,不知为何,鳄鱼的尾巴摇摆起来。那是一只系着蓝色丝带,叼着时钟的鳄鱼。然后,鳄鱼转向了另一头。不对,是背着鳄鱼的什么人转向了这边。 随后,全班屏气慑息。优乃也在这一瞬间,视线无法从眼前的生物移开。 她认识到自己是井底之蛙。前言撤回——不,是再次领会了真理。 这个世上,至少有两位『公主』。 「hee haw!我是从英国来的洛洛特·妮恩蒂·亚特雷亚!」 摆动的蜂蜜色金发。圆圆的翠绿色眼睛。呵呵笑着的稚嫩的脸。她因兴奋过度而满脸通红,似乎要将昂扬的感情表现出来,手舞足蹈。 她简直是『少女』的结晶,如同『可爱』的代名词的女孩子。 不仅长相楚楚动人,向周围散发的能量更加厉害。她非比寻常的娇小,可却让人产生一种仿佛披着太阳阔步前行的错觉。如果奈拉是俯览世界的人,那么这个女孩一定就是世界的中心,地球因她而自转。 「我和燎一起到日本来了!好远啊!第一次坐飞机!然后,这孩子叫做鳄鱼邓迪!有个叫现基太的儿子!」 女孩——洛洛特完全不顾大伙,进行着支离破碎的自我介绍。总算来到教师的班主任,看到已经铸成的事态表现得疲惫不堪,但还是坚强地开始说明转校生的事。不过,没有人去听班主任的话。那位转校生也在拼命地说话。唯独奈拉「母鳄鱼哪儿去了?单亲家庭么?」小声提出问题。 「喜欢的食物有很多!喜欢的游戏也很多!喜欢的格斗家是相扑力士,喜欢的燎是称体重时的燎!座右铭是love & peace & destroy!」 优乃的视线在邻座的挚友与旁若无人地走上讲台的女生之间一次又一次往返。 两位公主。月亮与太阳。水与油。mysterious & suppuer cheerful。 但是,她们都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唯独这一点是共通的。女孩的存在感过于强烈,来到近处反而让人眩晕一般,给人一种丧失现实感的印象。 太耀眼了,好似黄金雕琢的公主,仿佛是化作人形的童话。 抑或是——妖精。 「顺带一提!最近我交到了非常出色的男朋友!不,干脆直接称他为我的未婚夫也没问题!」 女孩继续说下去。但,今后的展望已经让优乃脑袋的处理能力饱和了。 优乃觉得,自己真幸运啊。一年前与奈拉分到一个班的时候,也是满心的期待,没想到升级之后能够再次得到眷顾,拥有这种奇迹般的相遇。 新的公主。只是想象着与她相处的耀眼时光,优乃便忍不住流出口水—— 「未婚夫的名字是,玖堂·卓巳!他非常可靠,是我的骑士!」 优乃维持在擦拭口水的姿势僵住了。优乃感觉刚才爆出了非常不得了的信息,自己不太好使的脑袋,完全无法容纳那个事实。 「刚才真是毁灭性的打击呢。——来吧,狗血肥皂剧剧情」 奈拉大叫着竖起大拇指。她果然很开心。然后,一登场便扔下特大号炸弹的元凶,害羞地笑起来,无忧无虑地接着说起来 「呐、呐、大家!记者招待会什么时候开始?」 嘎啦嘎啦—— 优乃听到了自己脸上的零件变形的声音。 〇 人类讴歌自己是君临所有生物的物种,习惯于自称万灵之长,几经风霜。 大多数人不知道,也不曾去想吧。与这个名字相应的物种,存在于不同于这片天地的这个世界。 不——『这个世界』的说法多少有些语病。因为,『他们』居住在常人眼中的常识世界的背面,原理法则不同,似是而非的另一片天地。 那个世界名叫『妖精乡』。用通俗的说法,就是异世界。 妖精乡与人类世界之间存在着秘密的地下交流,但其存在无法为世俗所认知,走过了漫长的历史。妖精乡的大多数人认为自己是优良物种,而将人类鄙视作劣等物种,就连在人前现身,都认为是某种侮辱。随着漫长的岁月点滴形成的傲慢,并由此催生的与生俱来的排异性,可谓正是『他们』的本质。 他们闭锁在异世界中嘲弄俗世,不时从阴影中操纵俗世。 翅族。 在人类世界的神话与民间传说中暗示的,真正的妖精。 而洛洛特就是在妖精数量庞大的国家之中,作为屈指可数的强国得到认识的『阿瓦隆』中,是最高位的贵族『圆桌十三翅族』的一员,同时也拥有第一王女这个高贵身份。可是她为了改变故乡一尘不变漫然度日的现状,不惜大量树敌,携从者真崎燎踏入了人类世界。 五月一日。那个无法忘怀的,雨天的巴士车站。 玖堂卓巳与洛洛特相遇,然后被她一眼认定。 从那以后,洛洛特与他总是相随与共,作为独一无二的搭档,扫除一切的无妄之灾。 洛洛特·妮恩蒂·亚特雷亚的<比翼骑士>。 这就是现在玖堂卓巳。 细致的思考着这样的经过,卓巳叹了口气,放弃这些思考。因为纵然倾尽再多的言语,这样的解释也无法让对方接受。 「怎么回事啊,哥!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啊!?」 妹妹优乃开始狂轰乱炸,是半哭的状态。地点在学校的中庭,时间是午休。中午下课的同一时间,手机响了起来,与这迫不及待的问话环节相得益彰。坐在长椅上的卓巳挠着脑袋,思考着该如何处理。 同时出席判决的,是当事人洛洛特。她坐在卓巳的右边,吃着便当,偶尔会「来,啊~?」的喂卓巳,这让妹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卓巳真希望她能有所察觉。在洛洛特身边,是制作便当的燎。可她似乎隔岸观火,只摆出一张冰冷的面孔默默地动着筷子。 在卓巳的左边,不知怎的还坐着启太和绫子。他们的表情更胜雄辩的表达着「我路过的」。两人不知是不是对别人的放闪行为乐在其中,笑容美丽得叫人恼火。 然后,像仁王一样站在卓巳面前的优乃身后,还有一位不曾见过的少女。一眼便能看出她绝非泛泛之辈,银发紫瞳,小巧玲珑的白皙面庞。从佐伯奈拉这个名字来看,应该是混血儿吧?优乃竟然有这样一个朋友,卓巳至今都浑然不知。 然后,卓巳他们,已然被为数庞大的观众们远远围住。 不管怎么说——太显眼了,万分显眼。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还不得怪哥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了未婚妻!」 优乃大吼。卓巳心想,自己问的明明就不是这个,另外,自己才想知道未婚妻是怎么回事。可周围都在起哄,无法随口回应。 「这不对吧?一般来讲,哥哥对妹妹钜细靡遗的报告近况才奇怪吧?而且你究竟为什么这么生气?」 「这、这是因为……!」 优乃吞吞吐吐,心不甘情不愿地向洛洛特看去。公主紧紧的靠在卓巳身上,所以卓巳唯独右半边身子特别热。卓巳其实想更加仔细的欣赏一下穿上制服的她,可不巧遇到了这样的事态,似乎不允许他做出那种平和的行为。 「你也是!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不害臊么!?」 「从今天起,优乃 要叫我『嫂嫂』哦?」 「听人说话啊!才不叫,就算对我露出那张可爱的脸我也绝对不叫!」 「……喂,优乃,稍微冷静点」 卓巳无可奈何,进行仲裁。真是的,为什么今天才见面就吵起来了。 「还有洛洛特也是……如果可以的话,那个,怎么说呢。稍微注意下别人的目光就好了」 「???为什么?」 卓巳大吃一惊,没想到会直接被反问「为什么」。 「啊,我知道了!卓巳害羞了对吧?诶嘿嘿,真拿你没办法呢」 「……嗯,能理解真是再好不过了。所以,稍微离我远点好么」 「不~行。要将我们相亲相爱相依相偎的样子,毫无保留的展示给大家看!」 这样的宣言实在太积极了。好歹洛洛特也是翅族的公主,却总是这个样子。任性奔放而又乐观,甚至让人为她担心。她在故乡当王女的时候是怎么折腾的,卓巳仍旧完全无法想象。 「喂、行了、快放开!不要黏在一起!」 气急败坏的优乃猛地抓住卓巳与洛洛特的肩膀,强行相互拉开。洛洛特向小松鼠一样,鼓起了浅桃色的脸。 「姆~,优乃真是的,从一大早就一直这个样子。难道,优乃讨厌我?」 被洛洛特天真的问道,优乃有些退怯。卓巳蹙眉,「是么?」反问起来。 「嗯,一定是的。好不容易坐得那么近,可总感觉优乃在故意躲着我哦。倒是和优乃说了很多话呢」 「太、太狡猾了!竟然向哥哥打小报告,太狡猾了!」 「什么狡猾不狡猾的。……你呀,洛洛特可是转校生,你应该温和一些——」 就在卓巳劝诫优乃的时候,被一个没有起伏的声音插了进来。 「——哥哥,请别太责备优乃」 用充满脱力感的语调如此说道的,是那个名叫佐伯奈拉的女孩。哥哥,卓巳生平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叫,感觉有些痒酥酥的。 「由于敌人是超乎想象的怪物,所以优乃丧失了自信。总之,这是自我危机。对这位可悲的小丑,我推荐笑,而不是责备」 「你究竟站谁那边!?」 「真愉快」 糟透了。她比起冷漠,更多的是坏心眼。卓巳疲惫不堪地呻吟起来 「……话说,我差不多也想吃便当了」 「当然不行啦!?没有给哥哥这样的薄情之人吃的便当!」 卓巳的便当就在刚才被制作者本人没收了。这情况太糟了。 「喏,卓巳。我的便当分你一半哦。这个多汁的煎蛋卷,非常好吃哦?」 啊~? 洛洛特又开始喂起来,虽然知道会惹妹妹生气,这次还是乖乖的笑纳了。——嗯,真的。燎虽然那个样子,但似乎也有很居家的一面。 「喂……筷子、筷子!为什么能够那么平静将那丫头用过的筷子放进嘴里啊,哥!」 「我饿了啊。既然便当被你抢走了,我只能这样了吧?」 「啊,莫非优乃也想来?既然如此,说不来就好了嘛。来,啊~?」 说完,洛洛特递出煎蛋卷,不知为何,优乃看上去很狼狈。就好像看到了最喜欢吃的东西,但知道是陷阱,被逼至窘境的狐狸一样。这反映真奇妙。 「不……不要!那种东西,我才不要!」 优乃下意识将手一挥,筷子和多汁的煎蛋卷被打飞出去。 卓巳叹了口气。因为他隐约预计到了这种情况。于是,在脑内事先下达过命令,让自己的『分身』们接住了飞向半空的筷子和煎蛋卷。 ——hee haw。在掉下去之前拿起来了。没有弄脏。 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到石砖的几个『分身』,又以目不暇接的速度回来了。卓巳向大拇指大小的彩色分身们道了声谢,接过筷子和煎蛋卷。 「吃吧,人家的好意要好好地接受。另外,不要浪费食物」 「……诶?啊,唔……」 卓巳将煎蛋卷塞进优乃嘴里,将筷子还给了洛洛特。洛洛特对遭到拒绝似乎表现得并不在意,反倒是优乃有些失神。她的样子仿佛在说,为什么煎蛋卷会回到哥的手中,完全搞不懂。可是,这个疑问也马上『管他呢』消失无踪,惊讶之色渐渐从表情中淡出。还是老样子方便呢。 ——可是妹妹耐性似乎有些强。 ——因为认识的过滤存在个人的差异。过滤的效率因人而异。 无数的『分身』们用无声的声音如此相告。聚集在卓巳脚下还有身体周围的,是常人眼睛无法捕捉的超常的存在。他们的样子一言以蔽之就是, 小人。 就像绘本插画中经常看到的,圆圆的二头身的小人。他们穿着色彩各异的工作服,头上戴着安全帽,手中拿着工具。脸几乎等同于小孩子的涂鸦。 卓巳使役的名叫<矮小鬼工职人团>。 由接受真正的妖精——翅族的吻,成为名为『妖精使』的超能力者的自己内在显现出来的,所谓的虚假的妖精。 常人不止无法认识到的身影,甚至无法正确认识他们所引发的诸多不可思议的现象。人们会用建立在常识上的解释,在不知不觉间篡改自己的记忆。由于身为洛洛特的<比翼骑士>的卓巳,在广义上属于妖精使,所以像刚才那样,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可以拜托这些方便的小人——对呀,认识过滤存在个人差异啊。 「……还是自重一些比较好呢」 「喂!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有没有听人家说话!?」 「是是是,在听哦。于是,多汁的煎蛋卷怎么样?好吃么?」 卓巳为了岔开话题,如此询问,优乃一时语塞,眼眶慢慢的湿润起来。 「好、好吃啊!虽然不甘心,但比我做的更好吃!有意见么!?」 「不、并没有……怎么突然哭出来了啊,你……」 「请笑吧,哥哥。就连最后的自尊,料理也输掉了,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啊,可以拍照么,优乃?」 啪嚓,奈拉用手机的相机功能收录了优乃哭泣的脸。这丫头真的是妹妹的朋友么,卓巳不经意间怀疑地盯着她看起来。 「哎呀,怎么了,哥哥,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脸。准备马上实施跟踪么?」 「……抱歉,哥哥我完全听不懂你刚才在说什么」 「在说你的嗜好。虽然不愿意提及,但我和王女同样有着『青涩的果实』」 好没礼貌,说得叫好像我有特殊的性癖一样——嗯? 此时,卓巳胸口产生了一股异样感,他再一次目不转睛的注视奈拉。她用缺乏感情的表情,像服装模特一样歪着脑袋。 嗯?怎么回事?刚才感觉有什么东西让人非常在意。 「既然如此,我们干脆举杯盟誓吧,优乃!和我结义姐妹!」 在卓巳与奈拉说话的时候,未婚妻(自称)与妹妹越来越闹了。这段时间一起观看的武侠电影,洛洛特非常喜欢。 「才·不·跟·你·结·义!还有,别纠缠不休!」 「真是的,别说那种话啦,和我相亲相爱吧!这样的话,就能把卓巳交给我了吧?」 「谁会给你啊!哥哥是妹妹的私物!这题会考的啦!」 不思悔改的优乃唧唧喳喳个不停,洛洛特一个劲地火上浇油。虽然她们应该没有恶意,但之后无疑会波及到自己身上。卓巳心想,还是饶了我吧。 「——总而言之,哥这样的木头人,竟然……竟然要和那么那个的女孩发展成那样的关系,这不可能!还早一百年了 !」 被优乃投以烈火般的视线。卓巳望着天空。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痛彻地如此心想。 〇 今天打工稍稍延长了。 然而少女抄近道迅速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到大屋登上自己的房间,时间恰好五点。女孩子们还没有回来,这让她稍稍放下心来。她将打工地点得到的剩下的蛋糕放了进冰箱。 在一个人使用显得过大的房间内,木地板上除了冰箱之外,处处可见其他的生活用品。便携式燃气炉啦,内藏手电的收音机啦,煤油提灯啦矿泉水啦,还有其他大量的东西,弄得就像债台高筑而连夜出逃的人一样。 瓦楞纸箱在房间的角落堆成了一座山。里面放的是晦涩的书与某些资料。少女通览过一遍可还是一头雾水,于是便长期搁置在了那里。 屋顶上致密地设置着太阳能板,今天也吸收了充足的阳光,两三天内不用为照明发愁。不过,大意要坚决杜绝。毕竟梅雨季节快到了。如果那样,又要轮到那台镇坐在墙边充满手制感的发电机登场了。 「……奇怪,非常吃力呢」 不该用手摇型,而该改造成脚踩的类型么?反正不管哪种放在自己这种情况都『并非使用手脚』,所以疲劳应该是一样的。 「总之——是,今天也辛苦了」 少女轻轻地对着虚无的半空行了一礼。她自己慰劳自己,兴高采烈地开始了吃了就睡的悠闲时光。她打开便携式电视,拆开提前买好的零食的包装,拿起还没有读过的漫画,躺在破旧的沙发上。摆出花季少女所不应有的样子。 少女与怠惰的生活很合得来。这是曾经照顾她起居的时候所无法体会的感觉。在这七年里,少女发觉了偷懒的美妙之处。 好舒服。无所事事真是太舒服了。 不过,吩咐她做事的对象一个也没有——换言之,是与孤独作伴的舒服。所以少女不知不觉调高了便携电视的音量。 就这样,享受了大约三十分钟的悠闲时光之时, 『我回来了!』 楼下传来了大炮一般的问候。随即,少女连忙扔掉了漫画,从沙发上下来在地上正坐。然后三指贴地,礼貌的行了一礼。 「——欢迎回来」 今天也正式地说了出来。 〇 在羽羽根市郊外附近,建着大量古老洋馆的高级住宅街的一片区域中,有一幢格外显眼的豪宅。可是长期闲置的洋馆就在不久前,原原本本的依照其历史特色,细致而大胆的进行了修复,让附近的居民颇为惊讶。 也许也因为新主人性格吵闹,在卓巳心中留下怀念回忆的这幢大屋,似乎立刻在人们之中得到好评。人称——『妖精屋』。 「竟然突然转到我们学校来,这究竟吹得哪阵风?」 这已是第四次跨入亚特雷亚公馆的大门。在每次来访布偶都会增加的二楼居室里,卓巳与传说中的妖精两人独处。 「呃,卓巳该不会……生气了?」 洛洛特坐在带有华盖的床上,带着提心吊胆的感觉向卓巳问道。和她一起生活的燎,现在不在这里。她为了准备晚餐,到一楼去了。 卓巳在年代久远的桌子配套的椅子上坐下,面带苦笑地摇摇头。 「没有生气。不过,希望你能事先说一声啊」 不管怎么看,今天学校里的骚动,都如同不宣而战的侵略。波澜万丈的午休结束之后,还有同班同学们的提问攻击,每隔十分钟就会收到优乃发来的诘问邮件,一时间心力交瘁。说到妹妹,她在放学后闯进了卓巳的班上大闹一场,拜其所赐,离校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 虽然找准了优乃的破绽逃了出来,但老老实实回家的话,仍心有余悸。于是,就来洛洛特家暂时避难了—— 「……算是临渴掘井吧。回家之前,那家伙的心情能好转的话就好了呢」 「唔,优乃对我那么刻薄,好受打击啊」 「?难道你是想和那家伙做朋友才专程转校的?」 「嗯,也有这个因素。可是,我真正的目的更加宏大」 不明白么?——用富有稚气的眼睛撒娇似的表达着,洛洛特从床上站了起来。然后,迅速地原地转了一圈。沐浴在窗户射来的斜阳下,制服的裙子如花瓣一样绽放。纤瘦的脚几乎露到根部。 卓巳瞬间经不住心跳加快,自己对此几乎没有吸取教训。 「卓巳,怎么样?合身么?」 「咦?啊、啊啊,嗯。当然了。很、很可爱哦」 卓巳吞吞吐吐的作出回答。洛洛特穿制服的样子很新鲜,但真正说出来的夸奖,这大概是头一次。最后,洛洛特天真无邪的笑起来,就像每一次一样,把卓巳弄得头晕眼花。 「诶嘿嘿,凑成一对了?这样不就是情侣装了?」 「……照你这个道理,全校学生都是情侣装了呢」 「真是的,别吹毛求疵啦!」 坏心眼——洛洛特噘起嘴,可马上又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个,我想和卓巳一起上学」 「?又打什么主意?」 「你瞧,阿瓦隆也有学校,基本上平民上的,贵族基本上是请家庭教师一对一辅导的情况,所以,我还没有过与同龄人一起学习的经历」 家庭教师,这个词让卓巳脑中浮现出那张讨厌的脸,卓巳连忙将他排除在意识之外。 「所以,我很早以前就向往着上学。而且,我还想和喜欢的人一起上学,不会再拦着我了吧?所以,你瞧,上学第一天必须竭尽全力的去闹」 原来如此。是惊喜么。怎么说呢,这里有的确很有洛洛特的风格。 「卓巳觉得怎么样?我转学过来,开心么?还是说,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吧。我非常开心。说真的,开心得都想尖叫了」 无聊而平静的高中生活,仅仅一个半月便迎来结束。卓巳一想到从明天起在学校里也要受洛洛特折腾了,在头痛的另一面,却不知怎的不可思议的笑起来。 只不过,转校一事虽然就此收场,但仍然存在不容忽视的巨大问题。 「哎~……话说洛洛特。有件事我想再确认一次……优乃说的未婚妻,究竟怎么回事?」 「放心吧!记者招待会还没定呢!」 「喂喂喂!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联系哦!」 虽然得到保证,但卓巳完全放心不下来。话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卓巳大惑不解,而洛洛特若无其事的回答 「因为,卓巳是我的<比翼骑士>啦。实际上不就是婚约么」 卓巳不经意地看了看她的后背。在某种意义上,正如她所说的那样。 现在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看到,但洛洛特的背后存在着一对翅膀。那是翅族这一种族的证明,同时也是将卓巳与洛洛特联系在一起的有形牵绊。 通常的妖精使称作『阶位』的力量等级必然会停留在第五层,而<比翼骑士>身上蕴藏着更上一层楼,进阶梦幻的『第六阶位』的可能性。因为<比翼骑士>通过共享接吻过的翅族的翅膀作为起爆剂,获得了超越极限的权利。 所以,<比翼骑士>与创造<比翼骑士>的翅族一心同体。如果<比翼骑士>死掉,翅族也就失去寄存在<比翼骑士>身上的翅膀,堕落为凡人。卓巳和洛洛特将同生共死,这不是感受云云所能左右,而是已然确立的事实。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需要大肆宣扬吧?」 「没问题啦,幸福就要分享!…… 还是说,卓巳不喜欢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 当然,尽管难为情,但并不讨厌。不过,肆无忌惮的到处宣传已经订婚什么的,果然还是做得有些过火了。男女朋友应该才是符合学生身份的称呼吧。 可是,公主殿下似乎无法细致的领会平民的感受。 「……不喜欢啊」 洛洛特无精打采的嘟哝起来,卓巳转瞬间被罪恶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并、并不讨厌」 「……可是,感觉卓巳的表情很不高兴啊」 「才没有!我本来就是这样的表情」 「……本想机会难得,和卓巳举办订婚仪式的」 「我只是觉得在这种的方面引人注目不太好——什么?订婚仪式?」 听到陌生的词汇,卓巳挑起眉毛。洛洛特轻轻颔首。 「嗯,是亚特雷亚家代代相传的正统仪式」 那个,试这样做的哦?——说着,洛洛特突然靠了上来。犹如用脚尖将毛茸茸的地毯分开一般,以严整的脚步,慢慢的。 洛洛特的表情非同寻常的认真,站在了卓巳面前,接着,她开始解开外衣的纽扣。她手指的动作很多余,散发着某种妖娆的感觉。外衣前面敞开之后,这次又解起了衬衫。洛洛特没有去碰扣子,将衬衫的下摆从裙子里拉出来,焦急地向上掀起。卓巳连忙从椅子上起身。 「这……等等!怎么了!?你要干什么!?」 「所以说,这是仪式啦。非常舒服哦」 「舒服!?……冷、冷冷冷冷静下来、洛洛特!三思而后行,别太心急了!」 「呵呵,不~要。卓巳太慌张了」 洛洛特用火热的语气说道。向卓巳投来的两颗远远的祖母绿,无比湿润,焕发着堪称荡漾的色泽。这是她偶尔会展现出的,判若两人的成熟表情。 「没关系,不用害怕。所以,卓巳,来,在我这里——」 洛洛特咽了口口水。紧张之下,已经口齿不清了。洛洛特将衣服掀得更高,细腻的乳白色皮肤露了出来。略有女性的特征,然而还在发育,曲线较为平缓。可爱的凹陷,刚好露了出来。 她接着说下去,犹如用舌头舔舐引入陷阱的猎物一般。 「——可以用手指,随意伸进我的肚脐哦?」 「这是什么仪式!?」 〇 如同惯例一般,楼下传来热闹的对白。不用看也能明白,似乎没有经验的男孩,今天也在被那个女孩捉弄。 『咦?手指还不够么?既然如此,舌头也可以哦?』 『不……不是这个问题!这种仪式,肯定是你刚刚想出来的吧!?』 女孩名叫洛洛特。男孩名叫卓巳。两人是那种令人欣慰的关系,因为卓巳频繁地拜访大屋,少女也已经大致了解了他的为人。 「——哎哟,卓巳选手又让对方领先了。男孩子被单方面的取分可是很丢人的,多多主动一些吧」 少女一边躺着看漫画,一边小声的播报地板下面的情况。此时,另一个人粗暴地将门打开,扑进了洛洛特的房间。应该是这样的吧,从声音上来听的话。 『你们在干什么!』 是大屋的另一位住人,燎。她的样子好像非比寻常的生气。 『我好心为你们考虑,在门前稍微等了一会儿……然而,竟然用手指!用舌头!在洛洛的肚脐上……!解释清楚!』 『哎、哎呀,这里面有很深的原因……诶,你难道是个色胚?』 『听到了哦,燎!听我说听我说,卓巳他突然对我说「来进行订婚仪式吧,唔嘿嘿」!然后将一节一节的东西,硬是在我的肚脐上……!』 『——卓巳,屁股亮出来』 『别拿鞭子出来!别被骗了!喂、你……听人说话好不好!?』 少女明白,听着三人这样的对话,自己自然而然的笑了起来。每次都这样,吵个不停。可是这份吵闹,别说惹少女不开心了,反倒让她心情愉快。不过,这也多少也让她有些寂寞,也存在着这样的弊端。 「……真好啊,看上去好开心。我也想参与进去啊」 之后三人热闹地聊起了今晚的晚饭呀,从明天起学校不不太平之类平平淡淡的话题,聊着聊着,说起了前些天刚刚改装完毕的大屋的事情。 『话说回来,这大屋也变得挺漂亮了呢。和我偷溜进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偷溜进来?怎么回事?』 『啊,对呀。燎还不知道呢。——听我说哦?卓巳小时候曾经来过这幢大屋探险。和启太还有优乃三个人』 少女头一次听说。不过,尽管这幢洋馆现在有着妖精屋的可爱称呼,但直到不久以前这里还有个另外的称呼,所以少女知道,的确存在许多兴趣至上的来客。而昔日的卓巳在这些人的行列中,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对——那个称呼是幽灵大屋。 相传,羽羽根市■■区■■镇建造的古老洋馆中,住着幽灵。 『好像原来发生过很多事故呢。所以才会出现传闻么?』 『啊。发疯的家主突然从二楼跳下去,准备拆除大屋的起重机擅自动起来酿成惨剧,到处都是这种故事』 『……无聊。那只是单纯的迷信。现在进行修缮的业者们不也平安无事么』 那是因为接受洛洛特意向的业者们,进行工作时非常谨慎。上面那些情况,基本都是些没有礼貌的家伙,所以耍了耍坏心眼,将他们赶走而已。 『啊……可是,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 燎有些迟疑,音调微微下沉,接着说道 『——这个大屋,屋顶下面似乎有「隐藏房间」』 「!?」 此时的战栗,不太能用言语来表达。 少女连忙将不经意间差点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惨叫咽了回去。 『怎么回事,燎?』 『……这大屋很老了,似乎连平面路都没有留下,不过……施工负责人说,大屋从构造上看,屋顶之下存在其他的空间。还说,尝试从外面登上屋顶一看,发现那里有个非常难以辨认的天窗』 『什么嘛。既然如此,就直接进去吧』 『这办不到啊。那个天窗是无法开启的设计,而且似乎从内侧被封住了』 『不能正常的从屋内进去么?』 『是的,听说没有发现任何入口。……不过,破坏天窗的话已经就行了,不过洛洛交代过不要粗手粗脚呢。基本上,我们已经开始在这个大屋生活了。遇到突如其来的危机而作业无法进展的话不就麻烦了么。所以这个时候,就姑且放置了哦』 『于是就原模原样的遗忘了么。你啊……』 卓巳吃惊的说道。而以这句话成为信号,暂且放下心来的少女终于回过神来。 糟了。这下糟糕了。要说什么糟糕,总之一切都太糟糕了。那些业者大叔虽然很良心也对工作很热心,可不应该那么较真啊。 『可是,燎的判断是正确的。既然有房间,某处就应该存在着入口。既然如此,剩下的就交给善于探索的人,将它找出来就好了哦』 『也对呢。所以该你出场咯,卓巳。先不说你本人,你的很方便呢』 『……就不能正常的说句「有劳」么』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从迄今为止的对话中已经了解到了,这三个人『似乎是妖精乡的人』。卓巳和燎应该『是妖精使』。可是从刚才的对话中推测,莫非卓巳的是某种擅长搜索的类型? 「 哇、哇哇……怎、怎么办!?怎么办……等、等等!等一下!」 少女惊慌失措,言行变得乱七八糟。 这个情况下竟然用被子蒙住脑袋,我究竟想干什么啊。——连少女自己都觉得这太愚蠢了。 『没办法了。那就速战速决吧。现在就开始么?』 『嗯,拜托了。小人们也有劳咯』 哎,少女战栗似的叹了口气。自己安身的地方,似乎终于要被查处了。 不行了。结束了。贵安,我无意义的人生——少女感觉在被窝里看到了走马灯,就在这时,援手从出乎意料的地方伸了出来。 突然,大屋里响起了电话铃声。 〇 哥和洛洛特,然后那个叫燎的大胸前辈进到大屋里,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藏在电线杆后面观察围栏内测的优乃咬牙切齿。 「那三个人究竟在大屋里干什么啊……!?」 「一定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真后悔没有带高画质相机呢」 「奈拉闭嘴!还有,你想用相机做什么!?」 「高价出售」 这种跳跃式的回答,感觉精神有问题。虽然让挚友陪自己一起去处理这种私事有些话不该说,不过优乃还是觉得,自己的挚友应该——不、肯定脑袋有问题。 要说在学校完全被卓巳等人瞒过的优乃,为什么能够来到这里,并不是其他原因。只因为手机上的gps功能。因为哥哥虽然会带着手机但不太会去用,于是被优乃用这种方式进行了追踪,这么做恐怕出格了吧。 「……话虽如此,没想到竟然会到幽灵大屋来。感觉好像看错了」 「这个称呼已经过时了哦,优乃。这里最近住进了可爱的女孩子,所以这个大屋现在叫做妖精屋」 身后的奈拉淡然的指出。不知为何,她一手拿着牛奶瓶,一手拿着红头面包。优乃承认这些道具是蹲守时的好搭档,但东西究竟从哪里变出来的呢。另外,将巴掌大的面包一口塞进肚子的绝技实在有些可怕,真希望她不要那么做了。 「这样啊。这就表示,那个叫做洛洛特的女孩果然住在这里。……不过,那女孩不是留学生么。一般不会像这样定居吧?」 「唔怒怒唔呼唔」 奈拉倾首。似乎在说,没弄那么清楚。 「竟然专程住进那种有背景的房子里……那女孩,果然很怪」 「谣传终归是谣传。不去在意的人还是会我行我素吧」 「难道说,奈拉也不相信幽灵?」 「我无意否认幽灵。只不过,关于这幢大屋的风评,仅从过去的事故记录中能看出,大半不过只是偶然的产物,不然就是背后有人在捣鬼呢。……但从七年前就是这个样子,看来并不那么简单」 最后小声附加的话没有听清楚,但奈拉说了是有人捣鬼,那一定就是那样吧。这位挚友就是有本事能将『这种事情』轻而易举地调查清楚。 此时,夕阳下的住宅街中,突然播放出单调的复奏。 是奈拉手机的来电铃声。她将大量往年密码锁分别记录用作来电旋律,这曲子所对应的记得是—— 「难道是『工作』?」 「……似乎是的」 平时平静的紫水晶似的眼睛,现在少有的因烦躁而摇曳。 「糟透了。为了腾出今天一整天,明明这几天都在拼命的处理文件。最后都不放过我么」 「哎呀,这种情况,果然没办法了呢。……我才真是对不起,今天是你好不容易安排出来的休息日,我却拉着你到处胡闹……」 「请别放在心上。我是愉快的伙伴」 拐弯抹角说出『我是高兴陪着你的』的奈拉,感觉可爱得一塌糊涂。这个时候挽留她也只会给她添麻烦,于是优乃准备干脆地与她道别。 「有急事么?那么,祝你一路顺风」 「是,我走了」 以对方还会回到自己身边为前提的问候,感觉总是那么傲慢而美好。 目送挚友的背影渐行渐远,接着,优乃再一次隔着围栏向大屋望去。尽管很想把哥好好修理一顿,但今天这种情况,只能就此作罢了。 优乃咬牙切齿转过身去的时候,奈拉打电话的声音,微微的从下坡御风而来。 「——那么,请将详细情况报告给我,村田先生」 〇 将时间稍微倒转。 亚特雷亚公馆,还有佐伯奈拉接到电话不久前,在与羽羽根市相隔遥远的异邦——不,正确来说是异世界中,某个男人返乡了。 「……这可真令人吃惊呢」 穿过英国的格拉斯顿伯里的『门』,走入自己故乡阿瓦隆的玄关口时,赫尔曼·雷尼德与意想不到的人物再会了。 「听说会派人来迎接,不曾想偏偏是你呢」 「哎呀,有什么不满意么?」 没有不满,但真的很惊讶,甚至一瞬间忘却长途奔波的劳苦。 赫尔曼用手压住头上的圆顶礼帽,让无袖长外套随风飞扬,站在了声音主人的面前。与自己这位身高接近两米的巨汉比起来,个子过小的对方,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童。在人来人往的玄关口前面,少女在各种意义上都显得格格不入。 毕竟周围全都是平民装扮,唯独少女仿佛马上将要出席派对一般,穿着庄重华贵的礼服。而且在她背后还守候着一辆四匹马的马车。 从装扮上看,少女无疑是一位身份高贵的贵族。虽然现在或许解除了实体,看不见背上的翅膀,但与生俱来的气质藏也藏不住。 不过,让这位少女大放异彩的最大因素并非这一点。超凡的美貌自当不论,弱不禁风的纤细,密密麻麻的卷发,这些才是一目了然的特征。 蓝。 头发仿佛用是簪子撕破天空一般,是鲜艳无比的蓝色。 即便在拥有特异容貌之人不在少数的翅族之中,如此异于人类的发色,也并非常常能够看到。无需对照马车上雕刻的蔷薇家纹,这头苍发更胜一切雄辩地阐述着少女的身份。 「hee haw,赫尔曼。本想你快到阿瓦隆了,可不曾想竟然回得这么早。没落下什么东西吧?」 少女拈起礼服的裙裾,优雅的行了一礼。赫尔曼也脱下圆顶礼帽,简单的回了一礼。 「hee haw,欧菲莉亚君。不过,唤我回来的人,自己能说这番话么?」 她是欧菲莉亚·乌尔提亚特·麦卡尔平。对赫尔曼授吻的伊古兰西娅的孙女,也是圆桌十三翅族麦卡尔平家的子女。 「这种情况,应该将你讽刺水准的进步当做成长的表现么。还是说,该视为原本便很扭曲的本性终于到达了不可能矫正的领域呢」 「……哼,还是老样子招人讨厌。开不起玩笑么?」 「岂敢。小小玩笑是绅士的爱好。只不过,黑色玩笑也实在难以割舍」 欧菲莉亚有哼了一声。这位少女个子虽小,但如今叉着手,仿佛在睥睨他人的伫姿,显得十分奇妙。尽管如此,她给人的印象就像一只高傲的小猫在拼命踮脚,让人在反驳之前更想对她微笑。 「大致上,祖母大人也没有受到批判的道理吧?——反正你觉得这次将你召回也不过是『又要把麻烦事推过来了』对吧」 「?此话怎讲?」 「就算祖母大人不召回你,你最近也一定要回阿瓦隆的,就是这么回事。……只顾站着说话不太合适,先上马车吧?」 脚都酸了——欧菲莉亚吐露着不满,转身走去。赫尔曼跟在她的身后,无奈的望着天。在位于王都郊外的玄关口附近,由于没 有建立其他的高建筑,可以尽情一览阔别一个月的故乡天空。 据说,现在伊古兰西娅似乎不在麦卡尔平家的领地,而在王都的某高级旅馆逗留。换而言之,她希望掩人耳目的在那里见面吧。 于是,赫尔曼便没有拒绝,如今乘上了马车。前往目的地的道路上,在车内坐在对面的欧菲莉亚果断的抛出话题。 「在密室内与年迈的男性独处实在叫人开心不起来,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你被祖母大人唤来的理由并非别的,正是关于库诺瓦丝侯爵的那件事」 嚯——赫尔曼发出感叹。扎卡莱亚·库诺瓦丝侯爵是阿瓦隆的前财务大臣,在一周左右前在羽羽根市发生的事件中,被认定为主谋的人。 事件表面上被当做飞艇坠落事故报导,可实际上也是对作为阿瓦隆的第三大使馆的飞艇『royalhunt号』进行武装占领,并要求终止预定两年后在羽羽根市召开——正确的说,是预定在羽羽根市的海面正在建设中的海洋都市『fairygarden』召开——的妖精乡首脑会议,囊括了彻头彻尾的恐怖行动。 「真是的……别让不好对付的家伙逃窜,迅速将其拘捕的话,也不会闹成这个地步。虽然是常有之事,但我的主人还真会强人所难呢」 于是此时,赫尔曼脑中浮现出同自己一样与事件有所牵连的另一些人的脸, 「啊,对了对了。已经听说过了么,你的青梅竹马又闹出了大事了哦」 「……是,我知道。那丫头,似乎进行了<口授的果实>呢」 特异的妖精使<比翼骑士>,如今只有阿瓦隆最高的贵族圆桌十三翅族才能创造。<口授的果实>是极特殊的翅族的吻,唯一创造出这个秘仪的,是过去的十三翅族,个中详情,已经被深藏已久。 「哼,真是个愚蠢的丫头!虽说<比翼骑士>被称作『变革的象徵』,可她竟然将自己的翅膀交给人类……她脑袋怎么回事啊」 「不对不对,公主将他变成<比翼骑士>是更加纯粹的感情流露吧」 现在不只是阿瓦隆,妖精乡全境的政局格局由是否要更加紧密的与人类世界相互联系——是否要何软化长期持续的闭锁状态,分成了保守派与改革派两个派阀。尽管天平仍然偏向保守派,但前述的妖精乡首脑会议的主要议题便是两个世界今后的关系。然后众所周知,与欧菲莉亚从儿时便相交甚深的那位公主洛洛特·妮恩蒂·亚特雷亚,便是改革派的急先锋。 「纯粹的感情流露?这是什么意——……不,果然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去了解那个愣头愣脑的傻丫头的近况。不说这个了,赶快言归正传吧?」 「哈哈。虽说是单刀直入,可感兴趣之后就越绕越远了呢」 「岔开话题的人是你吧!?总之,是关于库诺瓦丝侯爵的案件!」 「嗯,总结一下如何?得出什么有益情报了么?」 这倒没有啊——欧菲莉亚的表情突然绷紧。这一点,该说不愧是伊古兰西娅的孙女,有那种与年仅十四毫不相称的可怖与威严。 「没有,是指?」 「——侯爵遭到暗杀了。就在五天之前,在狱中遭到某人毒手」 听到简洁但富有震撼力的内容,这次轮到赫尔曼一改表情了。 凝重的沉默在马车内弥漫。窗外是中世纪欧罗巴风情的街道,上班的体力劳动者们与忙于开店的商人们,在王都的大道上形成小规模的人潮。无言聆听了一阵闹市的喧嚣,赫尔曼微微散发出威压感,说 「暗杀?让费尽气力才抓到的宝贵情报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掉了?」 「你表情很可怕哦,赫尔曼。不过,这也不能一口咬定就是祖母大人的不是吧?」 「……话说这么说。那位女英杰应该不会作出不够成熟的判断。既然如此,能够在她眼前瞒天过海,应该爽快地称赞贼人手腕高明呢」 「现场没有妖精之环的痕迹。恐怕暗杀所使用的是<妖精的失落物>」 妖精之环是指的足迹。即便是妖精使,平时也无法目测到,需要特殊的道具才能最初进行可视化。然后<妖精的遗失物>,就是技术高度超越现今的过去翅族文明的遗产,拥有超凡力量的珍品。 「侯爵的死,对公众隐瞒下来了。军部首先进行会审……不,那已经推迟了。目前存在着其他应当优先处理的事项」 「嗯。也就是说,那个『应当优先处理的事项』就是此行专程前去的理由么?」 赫尔曼视线滑向一侧。麦卡尔平家的马车虽然非常宽敞,可现在还是感觉多少有些狭窄。要问为什么,便是因为对坐的座位之间架着一个平台,上面稳稳地放着一颗水晶球,占据了轿厢内的大半空间。 通信水晶球。它是妖精乡普遍的通信机器。只不过,这颗水晶球有些大过头了。它大概是原型,是能够在异世界间进行对话的<妖精的失落物>级水晶球吧。 「有人通过侯爵暗杀事件借题发挥,现在阿瓦隆国内发生动荡。当然,祖母大人密切关注着那些不轨之人的动向……就在前不久,因为事态发展,发生了些许不容忽视的问题」 说着,欧菲莉亚从包里取出了几张文件。看到上面所附的照片,赫尔曼呢喃起来 「这是,机场么……?」 「是香港国际机场。经由『昆仑』的大使馆送来的」 昆仑,与阿瓦隆一样,是妖精乡的一个国家。拥有着与中国关系密切的历史。 「照片的拍摄时间是距现在的四小时左右以前。照片上的一对男女都是第四阶位的妖精使。两人系白种人,但在阿瓦隆并不那么出名。似乎是作为佣兵,奉命在人类世界的亚洲圈进行活动」 「……你是说,来路不明的妖精使,在人类世界的机场引发问题了?」 赫尔曼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如同印证这一预感般,欧菲莉亚叹着气接着说道 「总的来说过程是这样的。那两人的通缉也已贴满人类世界了。可是多怪两个世界配合不够,在海关人员察觉到事态的时候,两人已经上机了。幸好飞机才刚刚起飞,塔台连忙向机长做出了返航的指示。可是两人更早的察觉到这一点,发疯似的出手了——」 听上去真是糟糕透顶的发展。在认识过滤器的作用下,能够在常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行使这个奇迹之力的妖精使,竟然会犯下如此轻率的行为。 「别感慨了,赫尔曼。立刻联络羽羽根市的部下。不管怎么说,那个二人组」 英格威·阿拉卡斯尔与夏农·维内加——」 欧菲莉亚吃惊地撩起头发,嘴巴难掩苦厄之色。 「——现在正在前往日本的航班上绝赞劫机中」 欧菲莉亚的忠告是正确的。如果所言属实,事态确实刻不容缓。 所以赫尔曼此后立刻遵从她的话,利用通信水晶球与当地的部下们取得了联系。现在如果有妖精使在日本闹出大乱子的话,担心预定在fairygarden召开的首脑会议上会看到妖精乡各国难看的脸色。 幸运的是,从香港出发前往东京的航班遭到劫持这件事尚未被公开。伊古兰西娅似乎使用秘密渠道向双方政府施压,规制了经由阿瓦隆到日本,以及经由昆仑到中国的情报。 既然如此,就必须十万火急的对部下下达命令,让他们采取必要措施,但赫尔曼迟了片刻才察觉到,眼下仍留有更加严重的问题。 是人选。 不管怎么说,战场是飞行中的客机上。在无法知晓劫机犯意图的情况下,没工夫悠哉的等待飞机着陆。如果是这样,必然会产生大量阻碍作战达成的障碍。 第二章 对新的相遇的,初次见面 ——你为什么总这样!? 至今交往过的女人在分手之时,一定会说出这样的台词。 你为什么总这样!?不是没有办法么,我就是那种敞着门办事(wc)的性格。你为什么总这样!?真吵啊,我对那个一脸欠揍的家伙说道。你为什么总这样!?因为宗教性质的理由呢,每三天就要染指轻度犯罪。你为什么总这样!?谁管你,我自己也不明白啊。 你为什么总这样!?为什么要劫机!? 天知道。硬要说的话,因为这里是客机吧。 诸如此类,由于平日养成的习惯,英格威·阿拉卡斯尔不经意的随便找起了借口,可是想到这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有和任何人交谈的事实。 「总之就是那样!于是,现在我是前所未有的自由人了!不用害怕任何人,不再去想那些啰里巴嗦的麻烦事情,总之,直到被打倒为止,我要一路猛冲,你怎么看!?乘务员小姐!」 「我觉得,您的烦恼能够得到解除真是太好了,客人」 被回以毫无瑕疵的笑容,强行提起的兴奋情绪一落千丈。不知是否该说日本人坐怀不乱,以劫机犯为对象依旧表现出了强大的职业本性。 于是,对听众的反应微妙的提不起兴趣的英格威,再次将身体沉进座位上,把脚粗鲁的翘向前面。前面的座位很碍事,坐在那里的客人已经被赶走了。 他试着从过道伸出头来回张望,只见井然排列的座位上,满是人们好像蔬菜的脸。马铃薯也好青椒也好胡萝卜也好,神情多少有些紧张,但基本正畅享着空中之旅。鉴于当前的状况,只能说他们的适应力太过顽强,不,应该说他们神经太大条了。 此时,从紧贴在后方的位置传来调子非常缓慢的歌声。 从刚才开始一直播放出来的刺耳bgm,无疑是机内冷场气氛的形成要素之一。真是个烦人的家伙,英格威不由颦蹙起来。 「……我说,大和抚子的乘务员小姐啊」 「是,有何指教?这位摇滚风的客人」 从刚才一直和英格威彬彬有礼的进行对话的客舱女乘务员,果然千篇一律的投来楚楚动人的笑容。英格威心想,难道我被小看了? 「……呃,劫机是不是很老套?已经变得和银行抢匪一样的『过时犯罪』,最后还会『干什么啊,真讨厌,现在还玩劫机?』被女高中生冷笑?」 「坚持就是胜利,客人。凡事不要放弃,贵在持之以恒」 英格威被劫持的航班工作人员教导,想起让他越来越没干劲的事情开端。想来这位航程从头到尾都很晦气。 对,一切都是事故。首先从香港出发后不久,搭乘的客机准备秘密返航。这件事马上就感觉到了,原因大致上也有所察觉,此时应该想到无灾无难的放过一班飞机。但不知是不是联络对象搞错了,还是被无用的正义感所驱使,一位全副武装的便衣警察嚷着「现在将你逮捕」冒了出来。于是,英格威就干脆把他就地解决了。连英格威也觉得自己这么作有些失控,一切都变得麻烦起来,于是便将其他的便衣警察一并横扫。于是便闯进了控制室,将碳素纤维制作的隐形手枪指向了机长。回想完毕,于是到了现在。 ——瞧吧,果然是场事故。是一连串不幸的事故。谁又能指责我? 「动手之后,马上有种变成好莱坞电影里的反派角色的感觉,超兴奋呢……」 客人们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冷淡。拿枪指过去姑且会显出害怕的样子,但还是会摆出「咦,开玩笑的吧」的表情。但不管怎么说,以机长为首的工作人员了解事关重大,齐刷刷的全都是严肃的面孔。 「话说,温驯过头了吧,日本人。怎么一个个都那么缺乏危机感?」 「客人,不是自卖自夸,我们国家的治安在全世界是屈指可数的」 「什么意思?在和平中宽裕惯了,最后的弊病就这个样子么?」 不可理喻,这是什么国家。英格威的嘴巴扭成一个へ字。 「话说,你也真从容呢。就不觉得害怕么?我手里可是拿着枪哦」 「我从立志成为空中乘务员的那一刻起,就有做好了葬身天空的觉悟,客人」 「……有没有搞错。你们啥时候变成这么危险的职业了」 乘务员们之中,唯有这位女性一直不改含蓄的笑容。英格威为了打发时间试着和她聊起来,但越说就越对这位空姐无穷胆魄感到吃惊。 「哎,说不定,我和你这样的女人相性不错呢。因为,我不管做什么总被人又吵又闹的喊什么『你为什么总这样』。——开门见山的问了,你有男朋友么?」 「两年了」 乘务员不掩喜悦地展示出结婚戒指,英格威自嘲的笑起来。总是这样。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女人,总是各种原因脱销下架。 「受不了,要不要这么晦气啊——……咦?噢噢?」 英格威不经意的将视线转向窗外,一瞬间在视线的一端捕捉到了一个奇妙的东西。在遍布黑乎乎的云海的夜空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英格威一语不发的凝目而视,相同的东西映入视野。拖着细细的尾焰,好像战斗机喷气口的光辉,仿佛藏在客机的死角中,正紧贴云层之上进行移动。 自卫队么?不,那个是f15战斗机的话显得太小了些。而且轮廓也大不相同。在这样的状况出现了不明飞行物——这当然是一项值得怀疑的情况吧。 「哈,有客人来了。正合我意」 英格威狰狞的笑起来,之前懒洋洋的样子就好像都是假的,以敏捷的动作站了起来,然后抓起身后一边听着随身听一边不嫌丢脸的将自己的五音不全暴露在公众场合的家伙的领口,从座位上抓出来,快步走向后部机舱。 「咕欸?唔噢噢噢、这……干嘛啊!?我唱得正爽啊!」 「烦死了,臭小鬼。开心的工作时间到了。要唱歌等搞定了再唱」 「……工作?」 「啊,似乎有不知死活的家伙冲我们来了」 英格威边说边走,身后果然传来女乘务员冷静无比的声音。——马上就要到日本领空了,客人请尽早回到座位。 尽管飞行时间所剩无几,但接下来似乎能够不用再无聊了。 〇 圆月当空。本应经常仰望的明月,放在如此近的距离,它的美丽却令人震慑,散发着某种神秘的感觉。 皎洁的光粒如化作雨露,洗涤来访者的庸俗之气。 高度三千米。这里是唯有拥有翅膀之人方能到达的,严酷的遴选之庭。在这并非远离本土的日本近海上空,下界的事情已成遥远的彼方。 「还来!?又是这种情况!?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人是不能飞的生物哦!?」 然而燎在背后的大喊大叫,感觉在各种层面上都破坏了气氛。 「……你啊,就不能多享受一下这样的景色么?可以洗涤心灵哦」 「才不会!只有恐怖啊!蠢不蠢!?」 卓巳挨了尖酸刻薄的谩骂,无力的耷拉下肩膀。富有诗韵的气氛完全糟蹋了。卓巳知道在身后拼死抓住腰的她有恐高症,在上周登上飞艇的时候也是相同的情况,要是稍微习惯一些就好了。 卓巳他们现在已经到达了寻常生物所无法到达的高度,当然,他们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飞起来的,而是借助了名为机械的扭曲翅膀。 卓巳和燎座下的,是一台外形好像水上摩托的飞机。虽然形态无视了航天器的原理,但它的速度与它的尺寸相反,快到异常。就算利用现在的科学技术能够制造相同的东西,首先也不可能发挥出过剩性 能。 本应如此才对,可是这架超乎常理的飞机,是出自现在依旧在驾驶席的各个地方盯着仪表的小人们<矮小鬼工职人团>——也就是手笔的工件。 反映妖精使自身印象的,必定拥有从主人的内心分离出来的某种超能力,也就是恶作剧。恶作剧在低阶位大多似乎无法发现,正如它的名字,无关乎真意或者玩笑,本质就是妖精稀里糊涂的恶作剧。然后,卓巳由于某件事情,对机械倾注了好坏难辨的强烈感情,能够利用周围存在的一切没有生命的材料,制作成犹如欧帕兹的高精技术含量的道具。 这即『工作』的恶作剧。是将卓巳的印象正确的具现化,天下无双的拧螺丝手法。 「……话虽如此,这次刚好因为恶作剧的关系,被卷入了不必要的骚乱中去了呢」 卓巳嘟嚷起来,小人们全体「?」露出不解的表情。这辆酷似摩托的飞机是以前制作过的改良版,由于原理上使用了通常的喷气式引擎,机体的尺寸自然大幅增加。即便如此,两人乘坐还是非常挤。 在这狭窄的座驾中,与卓巳紧紧贴在一起的燎,一边颤抖一边怒吼。 「赫尔曼那家偏偏去拜托洛洛,他还有没有尊严!」 「……那家伙一定会现在的情况乐在其中呢。他明白洛洛特不会拒绝请求,所以才找上我们。本性还是那么糟糕呢」 那时亚特雷亚公馆接到的电话,是赫尔曼转呈阿瓦隆的先前工作队发来的协助请求,本来卓巳他们根本没有接受的道理。 不管怎么说,卓巳和燎的主人洛洛特是改革派,赫尔曼则是保守派。而且洛洛特过激的改革姿态,慢性的成为保守派的眼中钉,最近也刚刚与赫尔曼之间发生过冲突。燎说的尊严问题,也确实存在。 即便如此,卓巳等人还是像这样接受了赫尔曼的请求,当中存在几个原因。 其一、道德上的问题。虽然断然不想摊上劫机这种大事,但一想到那些生命只有自己有能力去拯救,对此不管不顾实在难逃良心的谴责。 其二、提出的交换条件。自称赫尔曼代理人的男人许诺,如果这次提供协助,保守派将暂时收敛针对洛洛特的行为。对于在羽羽根市立足未稳的洛洛来说,喘息的时间的确是不可或缺的。 其三、洛洛特的请求。纵然如何不公不满,对洛洛特的请求,卓巳和燎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并非强制性的,而是自己决定的。 结果,卓巳和燎被赫尔曼上门迎接的部下们推上了车,送到了东京某处的制铁厂,让卓巳用<矮小鬼工职人团>组装好飞机,之后就一走了之了。 「所以说,只有我们两个啊!这不是协助,而是白白送死吧!?」 「别发牢骚了。如果继续增加乘客,机体要变大的。而且,我们本来就不善交流,怎么和素昧平生的人合作——」 此时,卓巳嘴上的话突然停下。狭窄的操纵席中,设置在密密麻麻的仪表中间的雷达上终于有了反应。隔着防风玻璃,视线向十点钟方向投去,只见从云层的缝隙间,背托明月展开两只巨大翅膀的航班出现了。 波音777-200er。世界上最大的双发型客机。 事先听过这样的信息,但肉眼一睹巨型客机的威容,纵然相隔遥远,依旧能够领略它的风采。有些许的恐惧,然后还有在卓巳心中萌生出的对大型飞机的憧憬。 「……不过比royalhunt号小得多呢」 「这个事实算是安慰么!我们接下来要冲进那个里面啊!」 她说的没错。卓巳耸耸肩,查看手表上显示的时间,一口气提高机速。朝着那边——朝着向日本展翅飞翔的钢铁大鸟,如同从右斜下方咬上去一般。背后的燎因为突然进行的粗暴动作发出才叫。 「呀……喂!太粗暴了吧!?飞稳一点啊!」 「不,别这么说。其实时限只剩大概三十秒了」 「三——!?」 燎哑口无言。隔了片刻,比刚才加倍响亮的尖叫声在耳后爆发。这尖叫声,很有女孩子的风格。毕竟被告知的内容含有「您所乘坐的飞机还有三十秒钟解体哦」的意思,任谁都会表现出这样的反应呢。 「快、快点……!快点快点!快点过去啊,拜托快点啊!」 「……如果真这么想就安静一点!精力无法集中了!」 由于燎一时情急将两个隆起紧紧的朝卓巳背后压了上去,令卓巳实在无法冷静。剥夺飞行员的理性,究竟就什么好处啊。 「燎,把储物室的舱门找出来!大概在后面——呼咕!」 「那个!不是那个么!?看,是不是啊!」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别拧我脑袋!另外,胸部很碍事!」 卓巳怒吼着,一时从客机一旁滑向后方,而这个过程中,配合飞机的速度慢慢减速。卓巳看清了燎所指的舱门是通向地板下储物室门,微微调整速度来让位置刚好相合,从自机的机体侧面射出钢丝锚。锚插舱门的正侧面,钢丝开始迅速收卷。 被钢丝拉近,飞机缓缓靠近巨大的客机。这个时候,几只小人飞快地走过钢丝,迅速的解除了电子系统,门稳稳地开始打开。如果情况允许,希望客机机长也不要察觉,所以进行了这样的措施。 门顷刻间便打开了。与此同时,卓巳分离了锚,让机体的动力也解除了。 于是,机体随后任由惯性水平滑翔,就好像风筝一样侵入到储物室内部。或许是为了方便行李存取,果不其然,门周围的空间相对宽松。 一些用兜网吊着的行李被机翼扯碎,飞机如设想中一样,在狭小的储物室中间降落下来。舱门很危险,小人们又立刻将舱门关闭。 「…………呼」 过了片刻,卓巳解除身体的紧张。不同于上次飞艇里听到的呐喊声,尽管这次着陆完全没有受到阻碍,但这种行为果然不是精神正常的人会去做的。因为由妖精使引发的问题,所以想通过借妖精乡的人之手来平息事态,这样的心情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但这种g级难度的危险任务,应该交给英国谍报员之类更厉害角色去做呢。 「……着陆了?已经着陆了……?」 卓巳循着细微的声音转过身去,只见燎低着头,眼睛向上看向自己。总是只会瞪着自己的那双清秀细眸,如今含满泪水,软弱地摇曳着。这种情况,果然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啊,没事了。感谢您每次光顾玖堂航空」 「库嘶……赶快把负责人给我叫过来,我要把他的屁股大卸八块」 「冷静冷静。你现在很不正常」 燎宣称要用鞭子抽打办事不利的人的臀部,这种扭曲的兴趣是亚特雷亚家的家训,也是她自成一派的教育性指导。然后玖堂航空的负责人,当然就是卓巳了。 就在此时,飞机迎来了极限。从机体的各部分不断发出细小的破碎声,没过多久,乃至细部的零件都完全损毁,在昏暗的货仓里散成一堆垃圾。坐在座位上的卓巳和燎直接被抛了出去,跌坐在地。 卓巳的的最大缺点,就是<矮小鬼工职人团>的『制约』。 由恶作剧创造的道具,不论任何东西,必将五分钟后损坏。存在着这样的时间限制。 「好痛……真的勉强赶上啊,真险」 卓巳一边摸着屁股一边站起来。不,是准备站起来。但是,燎仍旧没有松开卓巳的腰。应该是明白这次着陆是多么的惊险,于是开始后怕了吧。她的脸像蜡一样血色尽失,开始模仿起振动模式的手机。 「——要不要紧?」 「怎、怎怎怎怎么可能 不要紧啊!?差点真的死掉啊!」 「现在还好好活着呢,就结果而论还算不错吧。好了,能站起来么?」 卓巳轻轻地将她从腰上分离,站起来向她伸出手。可是燎似乎不喜欢「结果还不错」这句话,锐利的瞪了眼卓巳,将他的手挥开。 「我自己能站起来!少瞧不起人了!」 「事到如今别勉强啊。人总会有一两个缺点啦」 不过这位担任洛洛特护卫的难伺候的同僚,除了恐高症之外还有许多小毛病,所以在战斗以外的很多情况中,微妙的派不上用场。 「我在想……我们要怎么回去?」 靠自己站起来的燎望着飞机的残骸,不安的说道。卓巳想了之后,作出回答 「一、再制造某种飞行道具;二、跳伞,游到岸上」 「一、宰了你唷?二、烧了你唷?」 「那么就选三了呢。混进乘客里才是上上之选吧。让显现,让认识过滤器饱和的话,应该——」 「好主意啊,小子」 听到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卓巳愣愣的转过身去。 真真正正的猝不及防。卓巳掩藏内心的焦躁,视线谨慎地投向储物室的深处。 燎也绷紧表情,如同保护卓巳一般走上前去。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的服装从崭新的叶乃宫学园的制服,变成了能够尽情发挥力量的战斗装束。 概括燎瞬间换装后的形象,就是『现代的魔女』一词了。 尖帽子加上斗篷,看上去有些拘束的衣服。这一切都被统一成黑色,遍布全身的金具与铆钉点缀着富有攻击性的色彩。加上燎的模特体型,这幅沿袭了古典魔女的风貌又进行了现代风格的大胆改造的形象,非常潇洒。她的右手中握着一盏古风的提灯,里面的青色火焰毛骨悚然的摇曳着。 燎让自己的<喜爱糖果的诱火>显现了。 只不过,显现得并不完全,终归只完成了最低限度的备战状态。 卓巳和燎再次转向继续讲起话来的方向。昏暗的储物室中,敌人正伫立在十米左右的前方。正如事先听说的一样,是一对白人年轻男女的二人组。 「机票好好带来了么?没有就是白坐飞机。白坐飞机可是犯罪哦?让爸爸妈妈哭泣的废人没有生存的价值,学校里教过吧」 说出这话的是男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容貌和打扮都好像在模仿视觉系的摇滚歌手。衣服上下都是皮质的,白金色的头发唯有两侧进行了挑染。面容虽然称得上端正,但轻浮的腔调中却散发着危险的味道。 唯独一点——唯独脖子上胡乱缠着的绷带,与男人具备的强大感觉格格不入。 「……真不想被劫机犯在犯罪问题上说三道四呢」 「蠢货,我可是亲切的给你们提醒哦。我可是八岁就被身生父母抛弃了哦?某天突然『咦?你是谁?真奇怪,我们家应该没有孩子的』对我漠不关心,接着就是一味的无视哦。会哭,会走入歧途是很正常的吧」 「这顺序反了吧?是走入歧途之后才被当做『消失了』不是么?」 以奇妙的语气进行极为中肯的吐槽的,是站在他审判个女孩。 女孩非常年轻,看上去与卓巳和燎差不多大。容貌也十分视觉系,服装为黄褐色带兜帽的外套搭配修成热裤模样的牛仔裤。头发是接近洋红的红色。大概染过吧。从耳朵上戴着的耳机大音量的播放着的古典音乐,让人很心烦。 「另外,被家人抛弃不是八岁,而是七岁的时候不是么?你之前似乎是这么说的……」 「对吧!?你果然也这么觉得吧!?所以我就在正当『我是爸爸和妈妈的孩子哦!』的青春期,大叫着并用金属球棒全力猛挥,然后离家出走了。这样的我怎么样?」 「去死不就好了?话说,不可以胡作非为的话题,怎么变成了自爆教育缺失的话题了?」 「喂喂喂,在飞行途中谈胡作非为的话题么。这也太是时候了吧」 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也就表示察觉到了卓巳和燎的入侵,而且连入侵线路也预测到了,于是埋伏吧。且不论程度如何,但他们不是单纯的笨蛋。 「话说回来,本想既然闹得这么夸张,阿瓦隆一定会有所行动,没想到会直接让<比翼骑士>大人出马。似乎能够尽早完事呢」 看来对方已经掌握了这边的底细。既然如此,果然正如赫尔曼的部下们所暗示的可能性,他们赴日的目的就是自己——<比翼骑士>吧。 「于是,旁边那位是?呃,记得名字是……」 「『魂魄的火葬者』,燎·真崎。负责第一王女的护卫。和我们一样的第四阶位吧?」 「对对对,就是她。——哎呀~,你真是个好女人呢。人又好看,奶子又大。只是稍微有点神经质,美中不足呢。因为,每当我要做什么的时候,你就绝对会说『你为什么总这样』对吧?而且还把我当成小鬼」 对自言自语的男人,燎发出尖锐的咋舌,投去不快的视线。 「……那些家伙怎么回事,完全就是街头混混啊」 「燎,别理他们。这怎么看都不是能够通过对话解决的情况」 「哦,挺能说的嘛,小子。差不多该做自我介绍了吧?」 明明对话非常小声,男人还是发挥出他的地狱耳,弯起嘴角。卓巳和燎虽然对对方的底细有着某种程度的了解,但对此并不知情的男人还是一脸麻烦的开始自报家门。 「我是『末魔的裁断人』,英格威·阿拉卡斯尔。然后,这个总是じゃねじゃね的家伙是加内特。绰号是『miss加内子』。是我仆人」(注:『じゃね?』发音为『加内』,是常用反问语气表肯定的语气词) 「是夏农·维内加不是么?绰号是『腐败的糠味噌』,另外,我是你搭档不是么?」 英格威对夏农的订正「怎样都好啦,这种事」随便的无视掉, 「于是,接下来赶紧和你们开始厮杀吧——」 「「!」」 「哎哟哟,别那么心急啊。就算要打,这里也太窄了吧?所以先换个地方吧。虽然你们是没有否决权的,没意见吧?」 「换地方……?你想怎么样?想到客机上面去么?」 「怎么会。要更有戏剧性呢」 英格威哼了一下。接着对站在他身旁的夏农「动手」短促的下达命令。 然后此刻,她已经飞快的变成了别的装束。 卓巳张大双眼。与刚才燎的换装速度相匹敌的瞬间换装,是夏农是同化型妖精使的证据。妖精使会根据的显现方式大致分为两类。形成与主人不同个体的为分离型,然后与主人一体化的是同化型。 「……吟游诗人?」 燎嘟嚷起来。对于变化过的夏农的姿态,这种说法恰到好处。 在插着羽毛的小小三角下,是连她的下巴也被藏得严严实实的,立领的就像厚披肩的外套。穿在里面的衣服与乐师相似,但这是用于浪迹天涯的结实的旅行装束。手中的乐器看上去像古典吉他,但弦多了几根。卓巳虽然不太明白,但觉得这应该是『鲁特琴』。 「要点哪一曲?」 如今化作奇装乐人的夏农,向一副妄自尊大的态度站在旁边的英格威问道。她轻轻弹拨手中的鲁特琴,砰唥、砰唥的,向周围洒下柔和的声音。 「怎样都好。只要能够随便乱来的空间就成」 「……那其实是最困难的不是么?」 夏农抱怨着,做了次深呼吸。然后下一刻, 「——————」 吟诗,开始了 。 她以带有感情的指法弹奏鲁特琴,储物室中一时播放出优美的旋律。那是甚至让听者一时忘记状况的,打动内心的美妙演奏——不、是『故事』。 非常悲伤,非常热情,缤纷绚烂的曲调。 配合着这个曲调,以丰富的音域编织出『复数的演奏』。 夏农的演奏并不仅仅是音乐,更是讲述拥有绵密的背景与意图的,明确的故事。 对,复数的演奏。 这正是最值得惊讶的地方。 她刚开始演奏,她的周围便不知不觉的出现了复数的人影。 是在浓绿色的长袍之上披着灰色的外衣,头巾深深地遮住眼睛隐藏面目的一群女性。 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那群神秘女性,如祈祷般在胸前扣紧细指,颤抖起从头巾下隐约可见的薄薄嘴唇,高声唱响纤细的歌声。 「怎么回事……?这是么?」 卓巳将视线落向地面。他事先已经在眼皮上涂抹过能让妖精之环可视化的软膏,被称作『妖精的涂药』的秘药。身穿长袍的女性脚下描绘着淡淡发光的圆环状几何学图案。残留的足迹,也就是她们是的证据。 可是,夏农应该是同化型。她改变了自己的样貌,而且最关键是的,她的脚下也存在着妖精之环,不会错。然而,显现出与主人不同个体的也就表示—— 「并有型!?」 应该是得出了相同的答案,燎尖帽子下的眼睛睁得滚圆。 卓巳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这种情况似乎存在。在大致被分为两大类的妖精使之中,存在着非常罕见的,同时具备分离型与同化型特征的第三种例外的类型。 「还远远不够呢,真正吃惊还在后面哦?」 英格威静静地如此相告,随后,更为强烈的惊愕袭向卓巳和燎。 突然,世界变软扭曲了。 她扭曲了眼前所见的一切空间,随即如老电视的画面一般,大放沙沙沙的噪音。无视不明就里而四下张望卓巳和燎,弹奏鲁特琴的夏农从容不迫穿插在前奏的间隙中,毫无多余动作的让手指在自己的双臂上滑过。 那里描绘着复杂的图案——『刻印』在指尖划过后消失。 前往人类世界的妖精使身上必定会被施加的枷锁,抑制力量的封印被解除了。就在理解这件事的卓巳和燎感到战栗的时候,夏农接着放出威严的话语。 「【石隆门的战舞台】」 咔嚓,如同投影仪切换胶片一般。 这一刻,感觉某种大得出奇的东西,被换成了别的东西。 在储物室内肆虐的异常突然平息。那般剧烈的噪音戛然而止,视线猛然变得鲜明。 在噪音消除的方向,展现的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光景。 「什——!?」 是墓地。 头顶下弦之月,满布青苔的大地之上林列着无数墓碑的这个地方,是不折不扣的广阔墓地。 叶已落尽的枯树在附近零星点点,竖着一眼便知是在敷衍了事的木制栅栏。远处可以看到一所石制的小教堂。吹拂脸庞的风,犹如深冬的寒风。这里当然不是储物室,甚至让人怀疑这根本是不是属于日本的景观。面对周围突然剧变的环境,卓巳一时呆住了。 「幻、幻觉么!?不、可是、这……!」 不管爬过背脊的恶寒,还是略微刺激的腐臭,全都太过真实。连五感能够捕捉的某种东西仿佛在逼近一般的生动,宣告着这个地方是「真正的死者长眠的土地」。 「怎么会……难道是<废弃的乐园>!?骗人的吧!?」 燎走嘴说出了不曾听过的单词。看来她对这个现象有什么眉目。可是,不等卓巳提问,仍在演奏中的夏农开口了。 「战场完成。那么就按照商量好的,我来对付『魂魄的火葬者』。<比翼骑士>就交给你不是么?」 「噢噢,交给我吧交给我吧。就在不会累的程度上努力一下吧」 接受英格威粗鲁的鼓励,夏农向燎投来睡眼惺忪的视线。她接下来的话尽管非常缺乏紧张感,但明确成为了战斗开始信号。 「——可以上了不是么?<恸哭的弔歌队>」 曲调再次变化。如同催动斗争一般,充满更上一层的强大临场感。 随后,之前平滑地颤动声带的长袍女子们,突然发狂似的迸发惨叫。仿佛将蝙蝠的叫声增幅数倍的尖锐咆哮,令卓巳不由堵住耳朵。最后,大约十名女子——不容置疑就是夏农的<恸哭的弔歌队>,以始料未及的神速动作开始向卓巳他们突进。 「卓巳,退后!」 放出一声警告,燎反射性的上前。她的美貌此时已经被可怕的南瓜面具所覆盖。<喜爱糖果的诱火>完全显现,这是燎拿出真本事的证据。 燎在奔跑中俯下身,用提灯中吐出青色火焰——恶作剧,首先击向带头的女子。接着又向第二个第三个人释放鬼火的连击,就这样一边用爆炸的风压将敌人的一扫而光,一边向弹奏鲁特琴的夏农迅猛突进。她打算首先击败本体。 夏农似乎也明白了燎的意图,立刻翻身从英格威身旁离开,迅速的向教堂方向冲了出去。燎也一边对付发出惨叫的女子们,一边间不容发的化作一阵风追逐夏农而去。卓巳面对这样的发展不禁咋舌。 「那个笨蛋……!怎么中了这么明显的诱敌之计!?」 正如刚才夏农所说「我负责燎」,对方的目标恐怕是各个击破。事实上,英格威看也不看离去的两人,注意力仅仅集中在卓巳身上。与实力未知的敌人一对一战斗,可谓愚蠢透顶。 「库库……那就没办法了呢」 英格威对紧张起来的卓巳笑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开始解开缠在脖子上的绷带。 「不管怎么说,那么年轻就升上了第四阶位,而且还是<黑榜>。拥有力量的人可不擅长团体行动呢。在被我锻炼出来之前,夏农那个呆子也是这样呢」 「……听你这口气,你的同伴也是<黑榜>么?」 能够发挥格外危险的恶作剧的的持有者会被分类为名为<黑榜>的特殊范畴。燎是被称作<杀手>的<黑榜>,卓巳也知道。 「那么,看看周围也就明白了吧。客机的储物室现在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哦?」 「就是刚才燎说的<废弃的乐园>么……」 「是呀。能够摆弄限定空间的恶作剧,正如字面意思是『小世界的创世主』」 英格威没有炫耀的情绪说着,终于完全解开了绷带。如今完全露出来的脖子上,刻着凄惨的伤痕。那并非一般的伤。 应该叫做斩首痕么? 仿佛在上过断头台一般,脖子周围是一大圈伤痕。 「接下来,悠闲的聊天就到此为止吧。继续悠闲下去就要到日本了呢。在此之前,果断搞定吧」 「……说得轻巧。你以为一切都能轻轻松松的称心如意么?」 「天知道。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办不到的话就是办不到,到时候再想辙」 英格威呆呆的耸耸肩。然后一时停顿了下。 「那么,大闹一场吧!<死之刹那永恒持续吧>!」 他像唱歌一样喊出自己的名字。随后,卓巳为战斗而凝聚的注意力消散了,连让小人们制作武器的事情都忘却了,身体瞬间僵硬了。 英格威的脖子,在那里铭刻的斩首痕—— 突然夸张的撕裂了。 就好像肉食野兽张开下颌一般,看上去已经痊愈的老伤,突然自行夸张的上下打 开。 不可思议的是,血没有洒出来。 取而代之,从英格威的脖子中猛烈喷出的,是黑暗。 黑暗。或者是浓密的黑雾。如同富有质感的部落纹身一般的东西,从英格威脖子上再次打开的伤口中,仿佛触手一般纷纷喷出。 「痛、痛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掉了要掉了要掉了,脑袋要掉了!」 英格威叫喊着,他的脖子正如他说的一样,超过一半快要掉下下去了。由于伤口不断自动扩大,现在成为了仅有薄薄一层皮连接胴体的状态。在重力的作用下从胴体垂下的头部,以颠倒的样子剧烈摇晃,不断发出威力十足的叫喊。 此时没有神秘感。因为这番情景实在太过突然,又太过荒唐。与墓地这个场景相得益彰,感觉就像在看b级的恐怖电影。 「好————疼啊,喂!」 似乎忍受不住剧痛大声吼叫的英格威,用左手抓住化作凄惨振子的脑袋,放纵力量从胴体上扯了下来。肌肉断裂的声音非常刺耳。 然后就在此时,从脖子的断面喷出的几条黑色触手缠住英格威失去头部的身体,开始变成某种形状。 是甲胄。漆黑的金属铠甲。转眼间。铠甲披在了英格威高挑的身上。不知何时,一柄斧与长枪结合起来的长柄武器——斧枪,握在了他的右手中。 「……这、什……?」 卓巳的脸不住的痉挛。与妖精乡扯上关系之后,已经体验过好几次超常现象的卓巳,仍然无法理解眼前太过脱离常轨的一幕。 「噢、好痛。虽说是制约,但每次都会品尝到这份痛苦还是让人受不了呢」 英格威——正确来说,没有中枢神经却若无其事动起来的身体,用左手将他的脑袋高举起来——悠闲地发起牢骚。头部以及胴体共有的颈部断面被如同黑雾收束起来东西覆盖,无法判明内部变成什么样了。 「噢,让你久等了。小子,有什么遗言趁现在赶快说哦」 无头骑士龇牙咧嘴的笑起来。他左手挥舞巨大的斧枪,右手挥舞哈哈大笑的自己的脑袋。他朝着尚且保住一半意识的卓巳轻快地走了过去。 当然,想说的话堆积如山,但卓巳忍了下来,只回了一句话。 「……我不是『小子』,是玖堂卓巳」 卓巳放弃深入思考,决定在击败对手之后再去消除诸多的疑问。 英格威提不起劲地对卓巳放弃思考的主张嗤之以鼻 「哈,别放弃啊。有句话不是说得很好么?那么——墓碑上一定会这么刻的哦,卓巳!幸好这个地方不缺墓穴呢!」 英格威大幅挥动斧枪,伴着雄吼点燃战火。 卓巳同时也行动起来。他沉下重心摆开架势,然后向腹腔中积蓄力量,对自己的——天下间最值得信赖的活工具们放出规定的信号。 「工作吧,小人们!」 接下来所发生的现象,纵然聚集多少人也无法完全进行确认。 卓巳的,<矮小鬼工职人团>开始了戏剧性的活动。 命令事先去收集材料的无数小人,在黑夜中留下炫彩的残影,又以超高速返回,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将那些组装起来。遵照卓巳脑内的设计图,使用木头与石头以及柔软的青藤,全手工作业创造出虽原始但洗练的武器。就好像将机械工厂一整日的作业情景快镜头展开一般。 直到完成所耗的时间仅仅不足两秒。可谓是蛮不讲理的,令人得意的神速。 在准备万全,摆出攻击姿势严正以待的卓巳手中,依照想象分毫不差的搭在上武器的时候,从遥远某处,咔铃,一齐传来螺丝拧紧的声音。 『螺丝的欢声』——这是卓巳用于显示机能的上存无的晴雨计。 只要脑内响起这个悦耳的声音,名为玖堂卓巳的机械就不会行动出错。如果能够将父亲曾经传授的拧螺丝的方式进行实践,自己能够毫无遗漏的依照设计思想完美的发挥力量。 「……干得不错」 制造出来的是石弓。正确的说是借石弓结构的小型投石器。是以前制作过的东西的改良版。说心里话,卓巳想要金属制造的更加强力的武器,但夏农的让周围的状况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现在不能过分奢望。 「原来如此啊!的确是个奇怪的恶作剧!可是,那种玩意对我管用么!?」 英格威发出粗暴的哄笑,奋勇冲刺。与之相对,卓巳没有多言,用石弓进行射击。削成椭圆形的小石子发出低吼向目标蜂拥而去。 就在命中的前一刻,英格威还是做出了反应。或许是职业人士的嗅觉为他鸣响警钟,他以野生动物一般的动作向身旁一跃。随后,他正后方的墓碑被轰成碎末。被自己的身体像包袱一样抱住的英格威的头部愕然的张大眼睛,下巴掉了下来。 「喂、喂喂喂……看不出来,这还是不得了的武器啊!?」 接着英格威改变策略,从墓碑的缝隙中穿行奔驰,躲避卓巳的瞄准。可能是断定身上的甲胄无法抵御冲击传到内部,打算在那时拉开距离。 当然,卓巳不可能给他重整旗鼓的机会,继续用石弓进行连射。 从那变态肉体的变态行动也能够看出,英格威十有八九是同化型妖精使吧。但是,他的运动能力和燎比起少稍显逊色。卓巳心想,既然一旦接近便将对自己大为不利,那么只要从远距离费些功夫将其排除就能稳操胜券。 然而——让他给逃了。 「!?」 正确的说,在本应确保到的开阔视野中,英格威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为什么?藏起来了么?卓巳一瞬间如此心想,却没有在附近能够藏身的地方发现他的踪影。即便如此,卓巳为了确认真伪,还是准备上前一步, ——不行!退后! 就在此时,肩上的几只小人用无声的声音叫喊起来。 〇 由<废弃的乐园>而改变的世界中,向教堂周边转移战场的燎,一边对纷纷袭来的敌人洒下爆炎,一边展开激烈的打斗。 发出尖锐的惨叫,对燎的三规半管造成负荷的女子们,不管用鬼火如何驱逐,还是会纠缠不休的展开攻击。在裸露的地面上移动的那个样子,与其说在『跑』,不如说在『滑』更为准确。看上去几乎是幽灵般的东西。 「……果然!这些是『报丧女妖』吧!?向人宣告死期的女妖精!」 是主人的自我投影的产物。可是,往往人的精神构造在某些地方是相似的,回眸过去,大多能够发现类似的的记录。当然也存在例外,至少报丧女妖在人类世界的民间传说中也登场了,是比较寻常的妖精。 「嗯~,这么说道是没错,顶多三十分不是么?」 夏农对燎在战斗中做出的推测给出了不错的分数。从刚才开始,她就使唤缠着燎,而本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只顾进行演奏,绝对不会靠近。虽说是并有型,但可能与纯粹的同化型的燎展开近身战讨不到好处。还是说,另有目的么—— 「!?」 此时一名哀叹的女子大幅转身,只身从正侧方飞来。 燎瞬间打算迎击,可是体势有些前倾。大概是燎经过强化的三规半管,终于开始无法抵抗包含高频声波的<恸哭的弔歌队>的叫唤了。下肢的无力仅仅持续了一瞬间,但已来不及回避敌人的攻击。 哀叹女的手虽然像老婆婆一样细,但既然是,应该会发挥出难以想象的臂力。虽然勉强用苍炎成功迎击,但被哀叹女紧紧缠住,燎和对方一起被弹向后方。 此刻,哭喊的敌的容貌,头 一次从头巾下面露了出来。 极为病态的脸。因悲叹而扭曲的表情。然后,发出绚烂光辉的红眼睛。 「库……!」 教堂就在身后不远,乘着被轰飞的力量冲破了土制的脆弱墙壁,从背部进到里面。在木板铺设的地板上,井然地陈列着长椅,在透过模糊的彩色玻璃投下月光光晕中,燎以撞翻满布尘埃的十字架的形式与讲坛发生了激烈的碰撞,终于停了下来。 燎干咳着勉强站了起来。她顶起尖帽子的帽檐,夏农和哀叹女们正好从敞开的门那边走入教堂。燎隔着面具,对奏响与腐朽的礼拜堂相衬的颓废乐曲的夏农发出浅笑。 「想起来了」 夏农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弹奏鲁特琴的手果然就像不同的生物一般继续动着。燎注视着哀叹女们缩短距离,接着说道。 「留存在欧罗巴各地,与报丧女妖相似越却又不同的妖精传说中……对,应该确实存在几篇用报丧女妖们的哭声谱成的『魔曲』。著名的妖精学者w·b·耶茨的著作中有着这样的描述。你的的根源,就是那个吧?」 「……这次应该给你打七十分不是么?」 「是么。能够及格还真不错呢。虽然这数字对我来说来还不够就是了」 「因为你忘掉了重要的东西。如你所见,我是吟游诗人不是么?」 燎勉强能够理解她的这句话,「……原来如此啊」嘴里小声嘀咕。 在欧罗巴人的起源,凯尔特人的文化中,诗人这个职业拥有很高社会地位。因为在他们的文化中,将发生的事物传递给他人的途径,不是文字,而是口传的『鲜活语言』。所以诗人作为说书人用音乐来吸引听众,在人们渴求下,尽可能详细的唱出那时发生的事情。为了人们能在内心中,细致的描绘出那个情景。 「我的<恸哭的弔歌队>所编出的诗歌,能够直诉听者的心。于是,被唤起的印象会被细致的统一,利用这个印象能够侵蚀现实。——你们听到的第一曲,其实是我自创的镇魂歌不是么?」 「所以你创造的<废弃的乐园>才是墓地中的教堂啊」 夏农演奏的『曲』,哀叹女们的『歌』,二者兼具而形成『诗』么。 燎心想,真是棘手的恶作剧呢。虽说周围的环境本身便是依对方的印象而变化的,但这个印象既然能够通过诗来进行多种诱导,直接作用于精神,可以说效果是强制性的。不存在语言不同等问题,就算塞住耳朵也无法逃脱。 「但是我发现了一个缺点。你从刚才开始,弹乐器的手就一直没停过吧?」 「……」 「演奏一旦中断,空间就会变回原来的储物室,应该不止这样。鉴于刚才『魔曲』的故事,也是通过乐曲来操纵的吧。如果演奏不能持续进行,将无法显现——是不是还有这种麻烦的制约?」 「……太对了。可你就算知道,也无法改变危机不是么?」 夏农嘲弄般的说完之后,曲调突然变得激荡。与此同时,缩短距离的哀叹女们一边发出尖锐的叫唤,一边一齐逼近。 但燎没有慌张。她不骄不躁的将一只手伸进衣服的胸口, 「把刚才的忠告还给你哦。你也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燎用手指抹掉描绘在那里的图案,将封印第四阶位的刻印消除。 「——<黑榜>可不止你一个哦?」 下一刻,从高举的提灯中飞出的,至此为止最大级别的,也最为明亮的青色火焰,化作巨大的火球,在教堂的正中央剧烈的爆炸了。 震耳欲聋的轰鸣,肆虐狂卷的爆风。彩色玻璃在冲击之下一点不剩的粉碎四散,神所居住的教堂化作被热浪烧灼的炼狱火炉。爆炸中心的哀叹女们,发出不同以往的苦闷叫声,如纸工艺品一般被完全扫除。 攻击圈外的夏农面无血色,从充满粉尘的教会冲到了外面。从容已经从她的表情中消失,她的脸如同忍受着某种痛苦,抽搐而扭曲。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停止演奏。燎心想,自己的预测果然没差太远。 燎立刻动身追赶陷于被动的猎物。夏农扭过头去,厌恶的大叫起来 「<杀手>……!」 「对,我就是。还在乎你这条命的话,就别忘了哦」 能够将本应无法造成充分伤害的直接消灭的方式,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手>。燎的<喜爱糖果的诱惑>正是如此,是极度稀有的恶作剧。其稀有程度,甚至在<黑榜>中也名列前茅。 由于与主人的精神连接很深,如果遭到重创,主人的精神也会遭受不小的损伤。如今若是挨了解除第四阶位封印的燎的火焰,不是失去就能了事的。通过被烧的那些哀叹女,夏农在灵魂上也会受到损伤。 「……即便如此也远远不足以致命、么」 向背后看去,只见哀叹女们的身影。果然一般的鬼火不足以消灭她们,完全进入对夏农进行追击的话,那些也会立刻追上来吧。 卓巳那边也不轻松。不能太花时间。果然除了使出一击必杀的大招——【死亡的魂篝】,连同一起将精神的根干『灵魂』完全烧掉之外,没有其他能够速战速决的方法吧。只要满足发动条件,无疑能够消灭敌人,这是燎的杀手锏。 但以相同阶位的夏农为对手,能否达到效果犹未可知。 想着这些事情,在裸露的地面上奔跑的燎,却因为前方行进的夏农怀中突然发出的单调铃声而皱起眉头。大概是手机之类的东西吧。 「哎呀……失手了。时间快到了?」 只闻夏农一边跑一边嘀咕。什么意思?——在燎问出来之前,夏农突然改变了路线,朝着将卓巳和英格威留下来的那块墓地而去。 「慢着!」 「抱歉,我们有情况不是么?下次再分胜负吧」 留下这句话,夏农进一步提速。燎也毫不犹豫的跟在她后面。利用经过强化的视力向墓地一看,那里已经看不到卓巳他们的身影。取而代之,在距离墓地稍远的一片森林深处,一重重树木倒下的声音传了过来。 〇 ——不行!退开! 小人们不寻常的紧迫声音在耳边响起。卓巳遵从这个声音,立刻伸手抓住身旁的墓碑,强行将前倾的身体拉了回来。随后,斧刃从下方卷起飓风直逼而来,掠过卓巳反射性向上抬起的颚尖。 「嗯,真可惜!」 这句不合时宜的爽朗台词从正侧面传来。卓巳忍住没有跌坐下去,刚刚向后退开几步,便见英格威以上挥斧枪的姿势伫立在那里。 「差一点也和我一样脑袋分家了呢。你真的很亏哦?」 无身的头颅笑起来,无头的身体竦着肩。卓巳抚摸差点与自己泪别的脖子,凝视着突然从极近距离出现释放一击的对手。 但是,疑惑仅在一瞬之间。卓巳立刻再次架起手中的石弓。 「都说没用了」 在听觉捕捉到这个声音的同时,英格威再次出现在眼前。 卓巳哑口无言。因为,对他的接近无法进行任何感知。从起点向终点,名为『移动』的本应存在的过程,如同被完全跳播过去一般消失了。 英格威趁着卓巳的思考空白的破绽,弹起戴着腿甲的腿。石弓从手中被踢飞,卓巳仍旧一头雾水,几乎自动性地跌跌撞撞的向侧边逃去。没有任何演技或是功夫,只是丢人的紧急回避。 英格威的追击没有到来,只是用斧枪的柄敲打自己的肩膀,游刃有余的向拉开距离之后流下油汗的卓巳注视过去。只要想杀随时候能 下手——他仿佛在表达这样的意思。卓巳咬牙切齿,顾虑着刚才发生的异常现象。 不,结论只有一个。既然无法想象是通过单纯的提升肉体机能的加速,那么那个脱离常轨的接近术就一定是恶作剧。瞬间转移,似乎并非如此。 「我的的恶作剧是什么,想知道么?」 英格威说道。卓巳一边暗中对下人们下达新的命令,一边周旋 「问了你就会告诉我么?我不认为会有自己亮出手牌的笨蛋」 「很遗憾,这里就有一个。说的更准确一些,这是炫耀!」 糟透了。听别人炫耀不是什么郁闷的事,可是紧迫的现状没有改变。 「……那你就说说看啊,亲切的笨蛋。虽然很麻烦,但我会听的」 「哎呀哎呀。真是嘴不饶人的小鬼呢。不过,当成死不认输的话还是挺可爱的哦?」 英格威看穿了卓巳的心思,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听好咯?我的<死之刹那永恒持续吧>呢,是由我脑袋被切实砍下来的时候,我感觉到死的一瞬间——临死体验得到的纯主观的延时,与显现的同时再现出来,之后作为恶作剧能够自由适用于实际时间呢。仅限我的肉体呢」 明白其中意思么?——英格威打趣的问道。轻易——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他轻易挑明的的恶作剧,让卓巳一时颤抖起来。 「……不是单纯的,加速?是时间的流势,不同……?」 「就是这么回事。在你看来我很快,但在我看来,只是除我之外的东西极端的慢罢了。我自己没有任~何改变呢」 话音刚落,英格威的身影又消失了。果然连预备动作也无法确认,消失得太过突然。恶作剧发动了,在慢了一拍理解这件事的瞬间,右边的墓碑被一刀两断。 「就像这样,在这种慢镜头播放的世界中,只有自己正常运动的感觉呢」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卓巳连忙回头,只见英格威以消失前完全相同的姿势出现在了那里。如果相信他先前的解释,那他就是让自己体感时间延长,然后移动到了那里。 「以前感受到了更加停滞的感觉哦。可是现在已经不行了。每次放出的瞬间,我就会瞬间性的品味到『死』,所以已经习惯临死体验了。越是习惯,能够延长的时间就会变得越短,我的真没用呢」 这是非常严重的缺点哦——英格威笑起来。话中的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卓巳立刻转向右边,头也不回的准备逃走。虽然知道无法逃脱,但在墓地战斗实在很糟糕。如果情况允许,但愿能够进入前方二十米左右的森林中。敌人现在瞧不起卓巳,正是卓巳的机会。虽然是靠对手的大意而得到的一线曙光令他十分恼怒,但只能趁这段时间转移到有利地形了。 「那么,炫耀的话也结束了吧。你也明白自己赢不了我了吧?」 但是,就如同嘲笑卓巳这样的想法,背后英格威压低的声音昭示着危险。 「——差不多该上路了呢,卓巳。我会漂亮的把你脑袋砍下来哦」 说时迟那时快,发动死之刹那的无头骑士,发挥出了他的本领。 卓巳脑内鸣响激烈的警钟,在思考前迅速向前方纵身一跃。千钧一发,斧枪从后方挥下头发的时候,卓巳暗自捏了把汗。 「哦嚯,直觉不错呢!但是,好运能持续几次呢!?」 不知从哪儿传来英格威的口哨与奚落。真是廉价的挑拨。时间宝贵,卓巳没有回头,向林中奔跑。可是卓巳明确的听到了他的挑衅。然后他一边跑,一边飞速思考『为什么耳朵听到了』的其中含义。 答案很明显。因为英格威返回了原本的时间域,所以能正好听到他的声音。如果英格威扭曲了时间域,声音应该变成无法正常传达的状态。 换而言之,他在对自己进行一次攻击之后,会一时『解除了恶作剧』。 凶刃继续斜劈而来。当然,是无法目视的。但轨迹能够推测出来。 右斜前方,在相当远的位置上,英格威的身影果然突然出现了。只要他嘴皮子耍个没完,就能掌握到不错的东西,他的恶作剧似乎又解除了。 不——真是如此么?英格威真的是自行解除了恶作剧么? 对于已经百分之九十九不会错的这个事实,卓巳依旧断然不会妄加揣测。 「什么?被躲过了两次……?」 英格威狐疑的嘀咕起来。本应不会连续发生的侥幸,第二次的连续便立刻让他心生疑念了吧。可是,他应该还不至于会去相信。接下来,再骗他一次吧——刚刚想到这里,卓巳的脑内告知危险的声音,第三次涌了上来。 ——右边!用力向右跳! 是小人们。卓巳没有丝毫违背,完全遵照所说采取行动。 ——这次来的是连击!屈身,然后向左! ——请上演后退步!只用将中心稍稍向后面的脚转移就够了! ——回马枪!感觉对方会水平大幅挥舞武器! ——不管他,请全力向前奔跑!这样应该就够不到了!……大概! 什么叫大概啊,卓巳在内心大喊。当然,卓巳没有怀有疑虑的余力,所以照做。 卓巳从刚才开始能够持续回避敌人攻击的理由,依旧是『脑内鸣响的警钟』以及『告知危险的』的真相,莫过于此。 前不久与英格威对话的时候,最初计划让小人们制作某种新的武器。然而得知了<死之刹那永恒持续吧>的恶作剧的内容,急遽变更了计划。卓巳让小人们在周围散开,负责侦查。 英格威的动作的确无法以卓巳的动态视力完全捕捉,但是,小人们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总是能以肉眼无法辨认的速度行动,甚至完成复杂工作的<矮小鬼工职人团>,当然也具备与其体速相对应的感应力。不管数量多么庞大,小人们的意识依旧是互联的,只要身边留有一只,就能够轻松作出指示。 让小人们将英格威的一举手一投足完全看穿,根据对方的行动进行某种程度的预测,甚至推广用于佯攻与虚张声势,顺便对真按刚才说出的「砍下脑袋」只冲脖子来的那家伙的那份天真反加利用的话—— 「感觉,总是以一纸之隔躲过去了……怎么可能!」 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到,这样说才对。但不管怎么说,关键的小命是保住了。 「嘁,是这么回事么!你让自己的看穿我……!」 英格威手中拿着的头颅转向旁边,气愤地低吼起来。看来察觉到了『侥幸』的真相。于此同时,卓巳终于冲进了树林。卓巳一边向树林中飞冲,一边思考,英格威果然会恢复了通常的时间域, <死之刹那永恒持续吧>的恶作剧似乎无法长时间使用。 之前的战斗中,英格威每次并非解除了恶作剧,而是恶作剧的效果自行中断了。应该就是这种制约。 通过配置的观测员得知,英格威使用恶作剧的次数是三次。其中会有两三次的效果中断。毕竟<死之刹那永恒持续吧>的恶作剧一次发动的效果时间是三秒左右,而且无法连续使用,距离下一次发动的冷却时间是多少秒,能够推测出来。 「……用通常的时间域来换算,速度比率差不多是五到六倍呢。即便如此,那家伙的身体能力是强化过的,活用爆发力最初甩开我的视线,之后就能随便动手了」 这的确是常人无法应对的战术,可实际上速度并没有快到连残影都不留的地步。那是错觉,英格威只是绕到了卓巳的死角而已。 「好,大致弄清楚了。……你们做的准备呢?」 ——随时就绪。按照要求,做了好多好多! ——啊!敌人不思悔改,又要使用恶作剧了! 「最近地点的家伙进行诱导,给我指示!」 卓巳低身在全是枯树的树林中奔跑。左冲右突,遵从小人们细小的声音,回避英格威的攻击。然后没过多久—— 「啊!?这是什么!?」 背后传来愚蠢的声音。与计划一致,英格威中了小人的陷阱,夸张的摔倒了,而恶作剧在这段期间里似乎中断了。如此理解的瞬间,卓巳调转方向,从怀里将重新做好的道具,乒乓球大小的五个木球取了出来。 拉扯木球上伸出的线,空出时间差,全部朝倒在有杂草生长的地面上的英格威投掷出去。随后,如同气球破掉的声音,接连响彻林间。 是对人破碎手榴弹。材料虽然是木头和石头,但机能没有差别。通过让内部压缩的空气爆炸,将大量的刺状木片和石块以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散射出去。球体破裂的时候,英格威的恶作剧也已经再次发动了,但由于这个攻击是对空间整体进行压制,所以只是延展时间应该无法完全应对。 而事实上,英格威再次恢复通常时间域的时候, 「你、丫……有一手嘛,小子!」 他全身铠甲的接缝中刺着无数的刺,左手抱在腋下的脑袋——青筋暴起,被怒气侵染的脸上出现了细小的割伤。 接着,英格威瞥了眼刚才自己摔倒的地方。在夏农创造的似乎设定为深冬季节的异界中,为数不多的杂草中的一部分,就好像小孩子恶作剧一般编成了环。只不过,为了让草套不被轻易的扯断,草套是进行过一次细致的裁切,重新出色的编好的。绊住英格威的,正是那个草套。 「竟然对我耍这种小花招……!」 「可是管用吧?」 卓巳敢于回应英格威。更加愤怒吧,继续丧失平常心吧,就用这份胆魄。 「因为你用的是长柄武器呢。不论移动得如何迅速,为了进行近战,必定会以我为目标冲上来。只要在中途设置加以阻碍的东西,让你中招其实很简单」 「……」 「使用完恶作剧后会突然恢复通常时间域,实在很棘手呢。一直都是从慢到快进行弥补的循环状态,很难立刻反应。遭到预料之外的情况之后更是如此」 从容从英格威的表情中消失了。他应该察觉到了,追赶卓巳轻易踏入这视野糟糕的树林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哈,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被你引入陷阱区了么」 通俗的说,正是如此。卓巳除了配置小人当做观测员,还设立了另一支工作团队,在很早的阶段中,这片树林便已遍布陷阱。英格威没有能够进行大规模攻击将树林整个轰飞的手段,即便采取,实际上他不会中陷阱,仅仅是『这里有陷阱』这个事实也足以发挥充分的效果。这就是卓巳的着眼点。 「少瞧不起人了!所以说,你认为这种东西就能让我栽跟头么!」 英格威不思悔改的想让体感时间延长,但早已看穿的卓巳早一拍将手握的东西撒向空中。 洒落的东西只是让小人们进行收集的,平淡无奇的一叠枯叶。可是,再次发动恶作剧的英格威从刚才的教训中误以为这是某种陷阱,条件反射的拉开了距离。卓巳对这如预料一致的发展轻轻的笑了起来。 对于卓巳来说只是三秒的交汇,这段期间用恶作剧放慢体感时间的英格威对这些一般会直接无视的细枝末节的事物分配了思维资源。在本应转瞬之间便能衔接起来的战斗中,从时间上能够先下一城的情况变成了『半吊子』——也就是说,只是选项增加,便让他没有余力去处理完所有的情报,这是他的弱点之一。 卓巳等待担当观测员的小人们的信号,让别动队的小人们发动陷阱。 「噢……噢噢噢噢噢!?」 恶作剧解除了,在相当远的位置上出现的英格威面对周围突然向自己滚来的树木发出更狂的叫喊。沉重的树木倒下的轰隆巨响接连响彻四周,在腾起尘土的那个方向,英格威的身影消失了。 「……干掉了么?」 ——不行!千钧一发的时候用恶作剧逃跑了! 接到令人懊悔的报告,卓巳的脸不由扭曲起来。没有制作强力的武器,果然是最严重的问题。因为需要能够让伤害侵透到英格威装甲内的强大攻击,于是依靠了高质量的倒树陷阱。而结果就如现在的情况,在时机的调整上失败了。 「……真难缠啊。没想到那个那么难对付」 依照小人们的指示转过身去,只见有些消耗的英格威出现在那里。 「你应该觉得棘手的不是,而是控制它们的我」 卓巳的<矮小鬼工职人团>是强大的。如果使用方法得当,能够灵活万变应对各种战斗。而能否有效发挥它们的性能却要依主人而论。 「见鬼……那个乘务员姐姐在骗人么」 「???乘务员?」 「日本人是宽裕的民族吧?她是这样告诉我的哦?而且你直到不久前还只是个普通的高中学生吧,可为什么变成这么强硬的性格。难道宽裕在别的意义上是缺乏危机感么?」 「——怎么会。所有人面对害怕的东西都会害怕。我只是做法比较特殊罢了」 只要脑袋里的螺丝正确的拧紧了,感情不会对卓巳如何行动产生阻碍。这种道理别人是不会理解的,所以也不会详细解释。 「……莫名其妙。算了,那种事情随他去好了」 「转换得真快呢。真羡慕你啊,似乎没什么烦恼呢。话说——怎么不摆架势了?」 「差不多要打开了呢。虽然很不甘心,但时间有点话太多了」 打开,听到这个说法,卓巳挑起眉毛。就在之后,突然传来铃声。 是从英格威的铠甲下面发出的。与同化的时候,各种衣服饰品——比方说手表之类的东西,还会原原本本的穿戴在身上么?卓巳感到不解,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没过多久,从树林的另一头传来呼喊自己的声音。 「卓巳!」 是燎。她以完全显现的状态向卓巳跑过来。在她前面是吟游诗人打扮的夏农。在两人身后,是那些非常吵的女排成的列队。事到如今为什么要颠覆难得创造的出的一对一状况,回到这里呢。 「喂~,夏农!已经够了,赶快回去吧!」 听到英格威大声呼喊,奔跑中仍在继续演奏的夏农,手终于离开了鲁特琴的琴弦。随后,整个世界发生错位的感觉再次向身体袭来。四周的风景就像沙暴肆虐一般,凶猛而杂乱, 「!」 于是,在现象平息之后,卓巳他们回到了原来的昏暗的储物间。 令人惊讶的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燎,回过神来已经在自己身边了。不如说,四个人所站的位置,恢复到了储物室变成墓地之前的状态,就如同到现在为止都是一场漫长的梦一般,两位劫机犯在十米左右的地方。 「……他们想干什么?为什么突然解开恶作剧?」 「大概是觉得这样下去等客机着陆之后,会被阿瓦隆的部队包围吧」 对燎的疑问,卓巳如此回答。耳聪的英格威敷衍似的说道 「这样就好说了呢。没能在十分钟内把你们收拾了是我的误算。这样下去会扑进狼窝的,所以就此别过吧」 「不会让你们逃走的。而且这里是正在飞行的客机,你想怎么跑?」 英格威的不具备飞行能力。本应如此,可他「就这样」大声一吼,将手中的斧枪插进 了储物室的墙壁,在上面强行创造了一个开口。 呼啸的冷风灌入进来,随便打开的出口外面,能够望见星星点点的街区灯光。为了着陆,客机正在下降高度。 接着,英格威将手指伸向抱在手中的自己的头——被黑雾覆盖的脖子的伤口附近。从小小的卷辫子下面露出了好像刻印的东西,卓巳不由战栗。但是,英格威毫不停歇的解除了第四阶位的封印。 「出来吧!无头座驾(coiste-bodhar)!」 在他大喊的同时,从胴体的脖子断面再次喷出了那个黑色的触手。 黑色触手,亦或是黑雾,单纯的黑暗——但,爆发性的喷出之后立刻从墙壁的开口泄出,急速在客机外变成某种形状。 目睹不久后在夜空中出现,与飞机并驾齐驱的那个东西,卓巳噤若寒蝉的凝视着它。 是战车。 两轮一马的,很久以前使用的陆战兵器。 而且那个大得异样。仅仅是包括驾驶席在内的本体部分,全长就有小型卡车的规模。 而且那辆完全涂黑的战车,披着过剩的同色装甲,而且还以矛尖指向前方的状态,装配着应该用在突击时的长度荒唐的四支长矛。感觉比起战车,更像坚固的要塞。 然而无视战车超乎常理的规模,牵引它的生物只有一头。 不是马。原本『一头』这个表述的正当性就有待商榷。 因为,那个没有头。并非如同主人英格威那样暂时将头部分开,而是本来就找不出哪里存在头这个器官。 这是什么生物——说真的,完全不明白。纯粹只能用『怪物』来称呼。 它身披与战车同质量的漆黑铠甲,没有头没有体毛也没有尾巴,是一只非常难看的四脚野兽。硬要说的话,与猴子,不、与人类四体伏地时的姿态大概最为接近。身体各处被打上了好几根橛子,从橛子脸伸出来的锁链连接战车本体。 「无头、座驾……!?那么你的的原型,真的是『杜拉汉』呢!?」 燎叫起来。杜拉汉,这个名字记得在什么地方听过。是非常有名的妖精吧。可是,卓巳更加在意的是,在空中处于轻松悬停状态的战车粗野车轮下——浮现出来的,发着淡淡光芒的复杂图案。 「……妖精之环?等等,为什么妖精之环会……」 「我的比较特殊呢。到了第四阶位,的现象类别就变了呢」 对卓巳的低语,英格威飘飘然的给出解答。换而言之,现在的他和他的搭档夏农,是同样的并有型妖精使。 「如果用上这家伙,与你之间的对决会有所不同吧……这也没办法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到了羽羽根市,今后的机会要多少都有呢」 英格威大喊之后,从开口部分探出身体,轻松地跳向了显现出来的巨大战车的驾驶席。「再会」夏农说完后,也紧随其后。 卓巳和燎慌张起来。对方还藏着这样的东西,实在始料未及。急忙向墙壁开口部分冲过去,而此时战车与客机已经开始拉开距离。 「做到这一步就想开溜么,英格威!?」 卓巳扯起嗓子,发出不输给拍打耳朵的强风的声音。五指伸向虚空,巨兽在夜空中奔驰,拉着战车渐行渐远。座驾上英格威果然做出了爽朗的回答。 「才不是开溜!是我以比泰晤士河更宽广的胸怀,今天放你一马!」 「不对,泰晤士河很窄吧!?」 卓巳姑且对他吐槽,对方自然是不以为然。 「性子别那么急,卓巳!要急只在要死的瞬间就足够了!」 虽然乘客们的安全得到了保障,但没能抓捕现行犯们,这样的成果不能算作画龙点睛。结了仇又让对方逃走,真是蠢到家了。 「虽然确实有不良的味道,但却意外的精明呢」 身旁的燎解除了的显现,嘀咕着。卓巳向她眄视。 「……我说,现在是佩服的时候么?就是因为你擅自行动,我这边可是遇到了大麻烦哦?」 「我很看好你,所以才把那边交给你的哦。我这么说的话,你信么?」 「才不信」 「真不可爱呢。但那也没办法吧?因为必须首先击溃夏农。我想你也明白,<废弃的乐园>型妖精使是你的天敌哦?」 这一点的确是事实,卓巳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承认燎的说法。 话虽如此,至少没给洛洛特丢面子。既然客机和乘客安然无恙,赫尔曼等人也应该闭嘴了。只不过,没有斩断后顾之忧,果然教人痛心疾首。 「……那些家伙的目标既然是我,果然后面得谨慎些呢,这件事」 如果可以,希望那些家伙不要在自己所居住的城市乱来。可是,这种顺心的发展似乎是不会到来的。 〇 「——这样啊。嗯,明白了。我会向两人传达问候的」 如此总结,结束与部下间通信的赫尔曼,终于卸下了肩上担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离开通信水晶球转向背后,在穷奢极欲的高级宾馆的一个房间内,两个人影正看着这边。将手放在腰间伫立着的,是苍发碧眼的小小淑女。 「看来回避了最糟糕的事态呢」 对欧菲莉亚·乌尔提亚特·麦卡尔平的话,赫尔曼耸耸肩以示回应。 「不过让犯人给逃掉了呢。没有出现任何牺牲者,也算难得了吧」 「哼,挺能干的不是么?那个,你所中意的……玖、玖堂……?」 「是玖堂卓巳,欧菲莉亚君。是你青梅竹马的意中人」 意中人,这个词或许刺激到了她的自尊心,欧菲莉亚的脸气愤地颦蹙起来。 「既然不甘心被公主抢先,你也快点逮个好男人吧。你还要做『授吻处女』么?虽然不能自降身份,但态度过硬可不好」 「多、多管闲事!我对谁授吻是我的自由!请不要管我!」 赫尔曼对欧菲莉亚话音刚落就脸红闹起别扭的样子感到开心,接着视线转向屋内的另一个人。深深坐在安乐椅上,旁边竖着白木拐杖的,是一位仿佛独自活在不同的时间的安详的老妇人。 她是欧菲莉亚的祖母,伊古兰西娅·珍芘斯·麦卡尔平。 是赫尔曼献出一生去守护的主君,同时也是唤起他复杂感情的对象。不是隔着通信水晶球,而是这样的直接见面,已不知阔别多少年。 「好了,眼下的问题也解决了,差不多也该把情况向我说明了吧,我的君主。我还不知道具体因为何事而被唤回阿瓦隆呢」 「撒谎可不行哦,赫尔曼。你已基本猜到了吧?」 过去与欧菲莉亚相同的天蓝色头发已是白发苍苍,伊古兰西娅用手在白发上轻轻抚过,露出柔和的笑容。过去作为阿瓦隆宪兵团团长做事狠辣,如今利用退隐身轻这一点,每日尽心尽力为国家拔脓除疠的女杰——即便知道她的本性,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被她这完美的微笑给骗过。 「……算是吧。军部的会审的情况,刚才欧菲莉亚君对我讲过一些」 「是呀。军部将库诺瓦丝侯爵造暗杀一事看得很重,下达了这样的判断。我在暗中行动倒还安好,但很多有所牵涉的人会被追责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与欧菲莉亚君最初所说的『我不管怎样最近也得回阿瓦隆』这句预言连接起来了呢」 「上次事件的详情要重新询问,而且要直接从你口中问出来,事情就是这样」 作出回答的,是表情紧绷的欧菲莉亚。赫尔曼失望的哼了一声。 「哼,这算什么闹剧。——于是呢?以会审为名目将我 第三章 久违的,一路走好 玖堂优乃没有想过拿自己和哥哥的关系与别人作比较。 虽然被前辈伊泽启太煞有介事地揶揄成「你们快结婚吧?」,但优乃自己觉得,自己和哥哥只是一对不好也不坏的普通兄妹。 以前被自己当成方便的盾牌走在前面的哥哥,近几年突然派不上用场了,但优乃觉得这大概是自己成长了,也就接受了。不可能像某些家庭剧里那样变得很黏很黏,也并没有糟糕到想要举头望天的地步。不管多少次优乃都会说,自己和哥哥是一对非常普通的兄妹。 可是,正因如此——五月十九日,星期二。 「我今天要早点出门」 虽然觉得「诶嘿?」这个拟声词绝对是幻听,但在早晨的餐桌上哥哥突然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优乃头一次产生了与看到冰海精灵捕食场景时相同的战栗。 「……怎么了?难道一大早就阴谋要找那丫头幽会?」 「你、你说什么傻话……这怎么可能」 优乃勉强忍住怒火问了出来,可身穿私立叶乃宫学园制服的那家伙差点将正在喝的味增汤喷出来,这个举止所表现出来的可疑成分,诠释着他已被看穿。 不思悔改——优乃咬牙切齿的心想。昨天也回得相当晚,明明刚被妈妈狠狠地修理过,却完全没有反省的样子。 「哦,就是那个么?小秋传说中的女朋友么?真想带回来让老爸也瞧瞧呢」 「嗯,对呀。小兔崽子下次把人带回来吧」 「……这种全是怪人的魔窟,才不会带。还有老爸,别用那个羞死人的爱称喊我,要我说多少次才明白?还有老妈,别用小兔崽子喊自己的儿子啊」 保护过度而软弱的爸爸,牛气冲天的妈妈。与哥哥一脸为难作答的样子形成对照的两人。在优乃看来,这实在不是有趣的发展。——真是的,我家两老真没用。 优乃在昨天将哥哥交到女朋友的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并大肆进行散播,结果,爸爸妈妈却「孩子他妈,要煮红饭了!」「哈、哈、哈,简直是奇迹」连家庭会议都没开就开心起来。优乃也觉得这现象很奇怪,在这头等大事面前非常狼狈。 「爸爸妈妈都搞清楚了么?不是简单的女朋友,而是未婚妻哦?这种大事哥哥没有和我们这些家人谈过就自己做主了哦?」 「不,都说未婚妻的事是你误会——」 「小秋(笑)闭嘴」 哥哥的脸抽搐起来。感觉真棒。就在优乃这么想时,坐在优乃右边的一家的顶梁柱伸出手胡乱的抚摸优乃的脑袋。被当成小孩子虽然有些遗憾,但只有一只手的爸爸专程别扭着身体伸出了右手,优乃无可奈何,坦率的任他抚摸。 「哈哈,优优还是老样子粘哥哥么。没事的,用不着担心,小奇不会不理你的。所以,别闹别扭了」 「不、不是……刚才优优是喊谁!?我么!?」 爸爸频繁的变换对孩子的爱称。哥哥也「……小奇么」变成远目。 「反正还年轻,只要别给我添麻烦,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只是别让女孩子哭泣。如果弄哭,我就让臭小子你嚎啕大哭。知道了么?」 健谈的妈妈一边展露她豪迈的吃相,一边如每一次一样装腔作势的进行训诫。这话虽然很中肯,但对她的话最好还是保留一半。 「……所以说,没说的那么夸张啊。老爸老妈也太唠叨了啊」 「哼,谁知道呢。哥哥基本上——」 「优优(笑)闭嘴」 火大。 哥哥照他说的一样,先走了。从他离开的方向看,果然是想在去学校之前先到那个转校生的家——那个大屋去一趟。尽管非常想跟在后面,怎奈优乃今天值日。所以无可奈何只好一个人去学校了。 撇开妹妹和女人幽会的混小子,去死好了!——走在路上,优乃对哥哥破口大骂。 优乃不久到达了叶乃宫学园,这时几乎没有学生到校,在静悄悄的初中部校舍内前进,登上二楼的时候,突然发觉忘记到办公室找班主任拿日志。不过,这种事随他去好了,之后再谈。优乃立刻转换思维,打开了教室的门。 「早上好,优乃」 随后,本以为不会有人在的教室里传来了犹如泄了气的碳酸饮料般的问候。 「……奈拉?你怎么在?」 「一大早就开始漏脑浆了呢,优乃。和你是相同的理由哦」 优乃明白了。不管怎么说,她们是同桌。优乃值日的话,当然姓佐伯的奈拉同学也要值日。实际上,自己的挚友现在可能已经为之前的值日生善后了,黑板也擦过了。只不过,昨天分别的时候她有事,以为她今天可能不一定来学校。 「咦?那是怎么回事?昨天那通电话,结果不是什么大事么?」 「怎么会,是足够重大的事。拜其所赐,我可是睡眠不足哦。看,黑眼圈」 说完,她指向自己的眼睛下面,但那里如积起的初雪一般干净。还是老样子,一本正经的开起了莫名其妙的玩笑,让人捉摸不透。 「工作如汹涌的大河之水正在猛增。这段时间,说不定要泡在文件的海洋中了呢」 「哈哈,亏你还能来学校啊」 「因为我全都推给村田先生了。虽然被说教,有一大堆只能由我来做主的要事,但终归只用盖个章,不暴露的话就不成问题」 超轻松呢税金小偷,奈拉竖起大拇指。好,就当没听见吧。 「优乃那边怎么样了?之后哥哥那件事」 「哎~……感觉微妙的变成吴越同舟了,家人靠不住啊」 「原来如此。状况似乎非常不尽人意呢」 「是呀,因此积累了大量的精神负担。我,可能快要倒下了」 「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哦。真可怜」 真想揍上去。 不过,优乃将书包扔在了自己的桌子上,卷起袖子迅速投入到了工作中。话虽如此,奈拉已经大致做完了,剩下能称之为工作的,就是给花瓶换水了。日志也已经好好的放在讲桌上了。 可是,在拿花瓶要走出教室的时候,优乃突然想起来,向身后转过头去。 「哦,对了——奈拉」 轻轻呼喊。站在黑板前集中粉笔灰的她,就好像在阳光中独自沐浴着白银之雨,头发闪闪发光,「什么?」微微倾首。 优乃说了出来。和平时一样,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欢迎回来」 「……是,我回来了」 这里是校舍。对于自己这些学生来说,这是日常的象征。只要穿上制服,不论谁都会成为这个小小世界的一员。即便真实身份如何不同的人,也是一样。 优乃想让学校尽可能长久的成为奈拉能够回来的地方。 〇 「喂,卓巳!看了昨天的新闻么!?」 「过」 「呀嚯,惯例来了!那么,真崎呢!?」 「换」 换!?刚一进教室便吵吵嚷嚷跑过来的伊泽启太听到燎冷淡的一句话,果然吵吵嚷嚷的叫了起来。她似乎仅用昨天一天就迅速成为了应付损友的大师。 「另外,别用我的姓来叫我,我昨天没说过么?伊泽同学」 「哎呀,是这么说过……不过,对女生直呼其名还是有些抵触嘛」 「是么。那赶紧别找我说话了」 「喂,卓巳!这女人为啥每句话都带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摇我——卓巳在心中如此回答,在座位大半已有人落座的教室里,注意尽可能保持自然的走向自己的座位。 卓巳因为昨天那件事,被 周围好奇的目光所注视,很烦。都说八卦三五天就会淡漠下去,只盼班上的大家能够早些恢复冷静。 卓巳叹着气坐了下来。随后,戏弄般的声音从头上降下。 「真少见啊?玖堂竟然卡着铃声进班」 班长,深遥绫子别有用意的眼睛透过眼镜的透镜俯视下来。面对她一如既往的那张背叛了严肃容貌的亲切笑容,卓巳回以苦笑。 「和总是调动大人物出马的启太比起来,要好上不少吧」 「嗯,也对。不过——」 意外配合的班长,用眼神指向仍旧不断对答的燎和启太, 「和传闻中的转校生一起上学是怎么回事?总感觉,是不是有些下流?」 「你白痴么。我只是今天早上有事,先去了趟洛洛家才过来的」 「嗯?那么,你们直到刚才都还三个人在一起?」 啊。——卓巳点点头。和初中部的洛洛特,自然在走进校门之后就分开了。 「既然如此,就更不纯洁了。竟然和未婚妻,还有代替未婚妻监护人的人同时……即便是我,对通吃也不敢恭维哦。这可是在脱离人道哦,玖堂?」 「抱歉,我完全跟不上你说的话。……话说,通吃?」 莫名其妙。不过这种事,一定不能深入思考吧。 此时,燎的黑发摇摆着,向卓巳走来。应该是来把包放自己桌上的吧。这两天实在没有办法,实在还没习惯看她穿制服的样子。 「早上好,绫子」 「啊,早上好,燎」 从昨天开始,这两人已经是相互直呼名字的关系,看样子相当投缘。卓巳突然觉得在意,向燎的背后确认一看,启太不知为何倒在地上。 「伊泽好像死了呢?难道燎已经试过那个了?」 「是的。拐弯抹角的应付也挺麻烦,所以照你所说尝试了一下『教育』」 「啊哈哈,领会得真快呢。爷爷的话很了不起吧?」 她们正进行着某种危险的对话。教育即体罚,说过这话的绫子祖父,无疑是经历过战争的人。再听下去只会觉得恐怖,于是卓巳改变话题。 「——话说,启太那么吵,究竟想说什么?」 「谁知道呢。不过昨天劫机的新闻好像让他兴奋起来了」 燎兴致索然的回答。明明是当事人却如此厚颜无耻。绫子对此回应 「啊~,好、好。是昨天波音747的事呢。最初误以为是恐怖袭击,大家都变了脸色,最后犯人消失无踪了,很有超自然色彩吧?据说,乘客和乘务员没有任何人记得犯人的长相呢」 「……等等,没有任何人记得犯人的长相?」 这里面肯定有蹊跷。燎的眼神也突然变得可怕。 「是啊。话说,电视上还没有报导?网上已经之吵开了。有说好像是集体幻觉,是燃料中使用的某种成分……」 卓巳几乎已经没有去听绫子的话了。因为中途,他已经立刻明白了情况。 这是隐蔽工作。由于那是将对人类世界的,而且将对现在的日本造成巨大影响的事件,各个立场的大量想法相互纠缠,甚至无法判断是谁干的。可是,这明显是对昨天乘坐航班的人的记忆进行了操纵,而且对各媒体进行了情报规制。 「但不管怎么说,感觉这种事实在扯不到我们头上呢。飞艇也没有坠落到我们居住的街道上,就算突然告诉我有恐怖活动,感觉完全还是虚无缥缈呢」 「……也对、呢」 这才像长期远离战争的这个国家的人,说话的样子非常悠闲。 不过,卓巳知道。对于现在的日本,特别是对于这座羽羽根市生活的人来说,恐怖主义断然不是遥远的威胁。预定在建设中的fairygarden中召开妖精乡的首脑会议的现在,类似上周的飞艇坠落以及昨天的劫机的事件,随时都会发生。它来得毫无预兆,任何人都有可能轻易的卷入其中。 「——卓巳,你在发什么呆?因为低血压,脑袋里面哪里出故障了么?」 被燎若无其事的喊到,卓巳从不知不觉沉入的思考中浮了上来。向站在身旁的她抬头一看,只见她如平时一样一脸冷静,可唯独双眸有些严厉。 别因为这种程度就乱了方寸——卓巳感觉被她无言的斥责了。 「……别说傻话。这怎么可能啊。而且我并没有低血压」 对,不用说也能明白。不,是必须明白。 因为走在洛洛特身边,就是这么回事。因为一定要有根据情况,即便踩在洛洛特亲手铺下的牺牲之上也要前进的觉悟。 因自己立足点的脆弱而产生的战栗,因对手的强大而产生恐惧,都为时已晚。 「……问题堆积如山呢」 不久,铃声响起,燎和绫子回到自己的座位。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里,开始早班会。 可是,卓巳将周围的一切排除在外,此后,在思考的汪洋中越潜越深。脑海中浮想起的,是不久前在亚特雷亚公馆对话过的,脱离的少女的事——我们面前,又堆积起了非常奇妙的新问题呢。 〇 <半身>,绪原拉丝忒尔曾经的故事,并不是非常长。 「——也就是说,总结起来就是这样么?」 说完之后,接待室一时被沉默笼罩。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坐在拉丝忒尔正对面的卓巳。卓巳心想,在这样的情况中,负责首先抛出话题的角色应该由自己担当。 「你在十年左右以前和主人一起来到了日本。可是七年前,你的主人——艾丽卡·绪原被人杀害,你变成<半身>。之后的七年里,你一直在这幢大屋的屋顶密室里吃了就睡,过着非生产性的逍遥自在的生活,是么?」 「啊、是、呃。没错、不过」 拥有栗色头发和榛色眼睛的她吞吞吐吐的不断点头。她手忙脚乱,与直到刚才都在毫无感情袒露自己过去的少女判若两人。究竟哪一种是她真实的面貌,如今难以判断。而此时,拉丝忒尔的眉毛突然塌成八字。 「是对的没错,不过……那个,总感觉,最后面的话是不是带着一些恶意?」 「是你神经过敏了」 卓巳决定了。不过,只是话里带上些恶意而已,还希望能够谅解。不管怎么说,在这几个星期里,遑论洛洛特和燎,就连频繁光顾大屋的卓巳,动向也被眼前的少女滴水不漏的监视了。卓巳身旁,也就是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叉着手的燎,从一开始就火冒三丈的理由也十分清楚了。 「……哼,侵害他人的私人空间也得有个限度呢。你要怎么赔我?我这一肚子火正没处发呢」 「既、既既既然没处发,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果不其然,被燎仿佛能将人射杀的视线瞪着,拉丝忒尔拿起了沙发上的靠垫,护住脸。卓巳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这丫头,脑袋果然有些令人遗憾。 「……燎,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别太吓唬她。话总停下来」 「哎呀,在向女孩子献媚呢。还是老样子点头哈腰没节操呢」 不,不是这样的。更切实的问题,在不知拉斯特斯的真正价值的情况下,应该尽量避免处理不好让她产生隔阂,只是出于这种想法而已。 虽说脱离了,但既然是,拉丝忒尔自然拥有恶作剧吧。而且反观幽灵大屋的传说——幽灵的真身无疑就是她了——就会发现这位少女可能是引发过诸多血腥惨案的罪魁祸首。虽然乍看之下人畜无害,而且传闻缺乏可信度,但终归不容大意。 「是这样么,艾丽卡·绪原小姐呢。嗯——嗯,果然是这样」 此时 ,洛洛特终于开口了。她和卓巳及燎不一样,对潜藏在屋顶下面的少女似乎不怀有警惕心,好像掌握了什么点点头。 「怎么了?你知道这个名字?」 「嗯,要说知道倒也知道……那个,卓巳,你忘了么?喏,就是我房间的那张桌子。那张在这幢大屋里居住的历代住人使用过的,非常古老的那个」 当然记得。是在洛洛特住进这里后头一次拜访大屋的那一天,洛洛特向卓巳展示过的那张年代悠久的桌子。记得表面上刻着历代家主的名字—— 「啊」 卓巳明白了洛洛特想说的话。用目光投去疑问之后,平时便公称对记忆里有自信的无所畏惧的野丫头,有些自豪的点点头。 「嗯,有哦。在竖排名字的最后,上代家主的地方刻着『绪原惠理佳』的汉字。大概,就是拉丝忒尔小姐的主人——所以,没问题吧?」 「啊,是。是的。艾丽卡,在日本将名字写成了汉字」 如此回答的拉丝忒尔,表情下意识放松了。是觉得用小手拿起茶点的洛洛特很可爱吧,露出好像马上想上去蹭脸的羞涩笑容。 「……那么,我也可以提个问题么?可能是很无聊的问题哦」 接着开始发言的是燎。她的语气有了一些变化。她似乎终于察觉到,既然洛洛特便显得很友好,一个人继续为难她也毫无意义。 「你名字中的姓『绪原』来自主人,这点能明白。不过,名的『拉丝忒尔』是什么?自己起的么?」 「呃、呃……那个,原本是艾丽卡给我起的,我的名字。可是那个样子完全不像人的名字,所以就擅自使用了文字……」 「那么,我也有个问题。你这七年是怎么生活的?听洛洛特说,你躲在屋顶下面的隐藏房间,似乎拥有大量的私人物品。钱怎么办?」 <半身>也是,不知道差别有多大。说不定不吃不喝也能永远存活下去。不过,既然有私人物品,那些按理说应该是买来的。而拉丝忒尔似乎没有居民卡。 「我想……你应该不会有那么大一笔钱能够支付所有东西吧?」 「什么?已经偷过了?要是那样可真是糟透了呢。你想究竟想吃几十年的牢饭?」 「两、两位怎么这样说我!呜……洛、洛洛特请为我说两句公道话啊!」 「不会说哦?因为很好玩嘛」 遭到洛洛特一脸严肃的拒绝,拉丝忒尔垂头丧气。这次似乎立刻振作了起来, 「才、才没有偷!我只是正常的靠打工赚来的!」 「「「打工……?」」」 三人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形成合唱。总感觉,她受到了俗世的严重影响。又是<半身>又是人类世界的幽灵,还是自由工作者,感觉她已经是天然纪念物类型的珍稀物种了。 「是车站附近的一家叫『野猪仔』的蛋糕店,认识么?」 「啊……感觉有这么一家店呢。是相比普通的蛋糕店,更像咖啡厅,能够提供快餐的店吧?店员全都是女仆打扮,不知为什么,店长染着三色的光头呢」 对,没错!——拉丝忒尔点头认同。接着洛洛特不解的问道 「可是,你是怎么被录用的?我觉得问题很多啊」 「啊,没有,这方面倒是很轻松哦?店长先生是个很亲切的人,我将自己的身世说出来之后,他给我行了很多方便」 「慢着。身世?难道你将刚才的话原原本本的……」 「当然不是。我随便演了场悲情剧,然后就被相信咯?」 「……这丫头,果然应该让她出去自生自灭吧?」 卓巳也渐渐同意这样的看法。尽管外表柔弱,却意外的强大,感觉似乎有些小看人类社会了。不,或者说,她只是什么都没去想吧? 「那么,可以换我提问么?」 「嗯,不管什~么,请尽管问吧」 交谈到这里,已经完全敞开心扉的拉丝忒尔用手拍着胸脯,轻言许诺。可是洛洛特绝非她所想的那么天真。 「于是——拉丝忒尔小姐今后准备怎么办呢?」 听到这句话,拉丝忒尔焕发活力的表情,突然如同枯萎的花朵一般阴沉下来。不是单方面的告知关于对方的处置,而是首先确认对方的心意。洛洛特的通情达理有她自己的基准,同时也会十分严格吧。 「问我,想怎样……这不是由洛洛特做主么」 「可以么?由我独自决定?」 「……」 「那么,如果我说『立刻从这个大屋滚出去!』拉丝忒尔小姐会照做么?」 拉丝忒尔不甘心的咬住下唇。这么强硬的表情,卓巳在觉得意外的反面,又不知为何觉得能够接受。她这七年间一直留在这个大屋,果然并非单纯的惰性使然。当然,尽管大致能够猜到她有某些隐情,但也不可以事不关己说出「我明白了」。 不久,拉丝忒尔猛地抬起脸。她的眼睛里凝聚着明确的怒色。 「那、那么……我如果拜托洛洛特『请让我留在这里』,洛洛特会答应么?」 「嗯,可以哦」 「看吧,果然不会答应不是么!反正都会这样,当初就别问我的感受——咦?什么?」 拉丝忒尔的嘴停了下来,眼睛大大的张开。相对的,洛洛特一如既往的不客气的笑着。卓巳没想到,燎也和他一起叹了口气。啊,果然。 「……姑且事先说一声,我是反对的哦?因为这丫头是罪犯」 「是啊。我也反对。当前没有足以让我们信任的材料」 「诶嘿嘿。不过谢谢了哦,两位」 「「好好好,不用谢」」 卓巳和燎望向天花板,异口同声的回答。 「这样一来,就得在二楼准备一间新的卧室了呢」 「嗯,空房间多的是哦。拉丝忒尔小姐,你想用哪间房?」 「什、么……诶?」 「如果你想继续住在屋顶下面的房间也没问题哦」 「也会呢。在上学之前还有一些时间,就找一间满意的吧」 燎说完站了起来。洛洛特也跟着一起。大屋的事交给她们两个就行了吧。卓巳如此判断,深深地靠在了沙发上,拿起红茶茶杯。 而这个时候,唯独只有拉丝忒尔一副被排除在外的木讷表情,一直在发呆。 「咦……那、那个、请……请等一下?」 可能终于回过神来了,拉丝忒尔混乱地准备离开接待室叫住两人。可是,卓巳只用短短一句话留住了她。 「不用了」 「不、不用,怎么会……这么简单就……」 「所以说,不用做多余的事。因为洛洛特已经这么决定了」 拉丝忒尔无法说下去。尽管拉丝忒尔噤若寒蝉的凝视着卓巳,卓巳还是摆着故作不知的表情继续喝着红茶。因为就算继续让他解释,他也不会说下去了。 「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向迷了路一般,无助地呢喃起来。 「真的,可以么?」 被她这样寻求保证,卓巳不由苦笑。真是的,爱操心也总归有个度吧。所以卓巳想至少「你很啰嗦哦」开句玩笑来回应她, 「我……真的可以维持『不变』么……?」 可是接下来说出的这样话,让卓巳惊讶的盯着眼前的少女。 垂下眼睛的拉丝忒尔嘴上,又浮现出了那个笑容。是仿佛心中的结全部解开的平静,而让对方感到某种不安的那个笑容。 「你……」 某种让人非常坐立不安的东西冲击胸口,等不及发现这 个东西的正源,便反射性的准备开口。可是在明确的化作语言之前, 「拉丝忒尔小姐~,你在做什么~!?」 从屋外传来了洛洛特的呼喊声。于此,卓巳不由将差点脱口的台词咽了下去,一瞬间,险些开始在此处弥漫的难以言喻的气氛,也立刻消散了。 「真是的~!本人不在的话,是选不了房间的哦~!?」 「啊……是、是~!现在就来~!」 拉丝忒尔急忙站了起来。她将茶杯中的茶喝光,像小松鼠一样将茶点塞满嘴巴。这是沾染贫穷的习性,不符合女子风貌的举止。然后,在展现出这种行为的时候,她的表情已经恢复成了非常忠厚的样子。 但即便如此,卓巳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朝着离开房间的拉丝忒尔背后跟了过去。刚才看到的笑容,莫名其妙的如凝结在内心深处一般残留下来。 ——我……真的可以维持不变么……? 伴着听上去莫名干渴的话语,一时间久久不散。 〇 「<半身>呢,会扯上妖精乡的人权问题的哦」 午休。想起早晨与拉丝忒尔的谈话的卓巳,带着燎一起来到了高中部校舍的屋顶。向她询问<半身>的详细情况。 叶乃宫学园本来是严禁学生登上屋顶的。因此,周围空无一人。专程让小人们把锁打开也算值得。 顺带一提,洛洛特不在。刚才发来邮件,今天似乎要和优乃与奈拉一起吃午饭。身为未婚夫虽然非常寂寞,但一个男人率直的吐露感受又会显得很窝囊。 不提这些,卓巳停下将便当——今天是妈妈做的——里的红饭送入口中,向坐在身旁的燎投去怀疑的目光。怎么说呢,感觉刚才听到了非常险恶的词汇。 「……人权问题?」 「严密来说不是『人』权呢」 文面的问题怎么都好。卓巳短短的「愿闻其详」催促她接着说下去。 「你能察觉到吧?不管怎么说,<半身>还是。周围会自然而然的那么去看待她。大多数妖精使只是将理所当然的当做任凭自己使唤的道具,藐视妖精使的翅族就更不用说了。即便国际法中规定<半身>的权利,也是如此」 靠着栏杆在屋顶上重新坐下的燎,一边吃着自己做的便当,一边流畅的说下去。回想起昨天在中庭吃饭的时候,她的便当盒相当大。 「在近年以前,那个国际法都还不存在的时候,<半身>的待遇似乎真的非常凄惨。在正如字面意思『不是人』的观点下,<半身>连奴隶都算不上,几乎被当做家畜,被公然残忍的使役。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很久」 「……太残忍了。<半身>能够好好地跟人类进行交流吧?」 「是的。因为在成为<半身>的时候,会因为主人精神的逆流,形成明确的自我。似乎也有继承到记忆的例子。没有不会说话的<半身>哦」 既然如此——卓巳想插嘴反驳,可是被燎用筷子一指,打断了。 「但你想想吧?如果在你面前出现的<半身>不是拉丝忒尔,而是更加不同于人类的个体呢?并且还没有控制那种异形的缰绳,而且还会根据自身的判断消除周围的认识过滤器,触及一般人的肉眼呢?」 「……是这么回事啊」 拉丝忒尔碰巧是人形,不会让人产生任何避讳。可如果最初看到的<半身>外表更加奇特,卓巳的第一印象的确会截然不同吧。 「可我又不明白了,为什么翅族会认可<半身>的权利呢」 毕竟就连在人类世界中生养长大的卓巳在初听之下也能充分的察觉到迫害<半身>的理由,妖精乡的居民又是如何理解<半身>的境遇呢。 「很简单哦,只因为吃过亏,所以不得不这么做」 「吃过亏?」 「不是说过么?没有人能够明确的驾驭半身。而且半身是,自然都有恶作剧。由于诞生方式特别所以在数量上决定性的稀少,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会饿也不会寿终正寝,历经漫长岁月,数量会不断增加。而且统御他们的指导者,让他们的憎恨饱和沸腾的话,迟早会出现问题」 后面的情况就算不用问,大致也能猜到。也就是说,妖精乡的居民无底线的贯彻无根据的阶级主义而最终引发的结果,在历史上形成了被<半身>狠狠反咬一口的情况。 「倒不如说,真亏<半身>们能够忍耐下来呢。虽然个体数量会增加,这么做可能是在等待时机成熟……即便如此,他们也应该能够更早的发动叛乱才对」 「为什么<半身>们能够漫长的持续忍受那种艰辛的境遇?」 「……大概是因为相信吧。虽然不知道他们对翅族怀着怎样的想法,但我觉得,至少他们相信人类。不,是想要去相信」 想要相信人类。卓巳想起了这句话,一时沉没下去。 「<半身>引发的大规模叛乱——独立战争持续了很长时间。妖精乡的某个宗教国家因为教义的原因格外蔑视<半身>,而且最关键的,由于持有大量可谓决定性贬损他们尊严的<妖精的失落物>,所以战争状态持续了一百年以上。到了最后,结成联军的其他国家受够了胶着的战争,几乎只有那一个国家与<半身>们进行对抗呢」 卓巳蹙眉。宗教国家?翅族信神么?感觉有些不着边际。 「然后,就连没有参与过战争的其他诸国也大发雷霆,以一齐介入的形式,终于得以让战争停止。之后不久——也就是距今三世纪左右以前,保证<半身>权利的国际法制定出台,他们如愿以偿的建立了主权得到保证的独立国家」 听到这里,卓巳受不了把饭喷了出来。燎「……很脏哦」表情微微颦蹙。 「独……独立国家?妖精乡有<半身>的国家?」 「对,『仙乐都共和国』。是妖精乡中唯一由翅族以外的智慧生物统治的国家哦」 不会吧——卓巳的脸抽搐起来。这事太大了。最关键的是,问题根深蒂固。燎会如此看待拉丝忒尔的理由,终于大致了解了。 「仙乐都建国之后暂时处于锁国状态。这也很正常。毕竟他们亲身领教过,和人类与翅族扯上关系不会有好事。可是到了最近,情况有了变化,就在几年前,仙乐都提出了加入妖精乡国际联盟的申请。虽然没有被受理,但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他们为什么突然采取这样的行动,你知道吧?」 「啊,大概原因就在首脑会议吧?」 「没错。根据情况,事态可能会发展成人类世界的文化,以及人类本身会慢慢流入妖精乡的状况。他们认为,对这种存在没有耐性的普通人大量造访妖精乡,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压力」 「……可是,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么让<半身>留在洛洛特身边,怎么想都非常糟糕吧?」 「所以说情况很糟哦。如果发生什么,这可能会成为隐患啊」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洛洛特四面楚歌。对立的保守派本来就是敌人,因为过激的改革姿态甚至遭到了同派的疏远。然后出事的时候,没有能够相助的同伴,换句话说,任何细微的伤都可能演变成致命伤。 「阿瓦隆的王女与<半身>少女一起生活的事如果传开,无疑会招来好大喜功的家伙。搞不好,可能还会与仙乐都树敌」 「……也对呢。不过,光想这些也无济于事。不管怎么说,洛洛特心意已决。拉丝忒尔对她原来的主人艾丽卡,终归也没有抱有不满」 「艾丽卡……艾丽卡·欧哈拉……果然感觉在哪里听过」 「?听过?不是看过那张桌子上刻的名字么?」 「不对。应该在别的地方听过。从拉丝忒尔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开始,我就有些在意。……是在哪里呢?艾丽卡·绪原,艾丽卡·欧哈拉……」 燎反复念着艾丽卡的名字。就在此时,卓巳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熟悉声音。 『hee haw!我先得分~!』 隔着护栏向地面看下去,熟悉的三人组出现在中庭里。其中有两人穿着体操服,似乎正展开白热化的羽毛球对决。和昨天一样,周围人山人海。状况如所见一致,卓巳狐疑的嘟嚷起来。 「……在干什么啊,那帮家伙」 〇 好,漂亮的ace球!——羽毛球以足以如此确信的锋锐压向底线,然而金发的小恶魔展现出难以置信的爆发速度,将球拍伸向自阵的球场,挥出反ace球。 「hee haw!我先得分~!」 金发的小恶魔夸张的抡着球拍,一边向周围的观众示意,一边炫耀胜利。裁判一脸无所谓的宣布「0-1」,优乃忍不住像战国武将一般低吼起来 「可恶,你这个豆丁小恶魔!哪儿来的那种力气啊!」 「诶?人家不是恶魔,是妖精哦?」 「闭嘴!都差不多吧!」 「不一样啦。恶魔是通过等价交换来做坏事的吧?可是妖精只是心血来潮就会做坏事哦?所以妖精才可爱,才能得到大家的原谅对吧?你瞧,完全不一样」 「那不是更可恶么!」 经过丑陋的言语相争,然后理所当然一般的重新展开令哭泣的孩子都会闭嘴的惨烈战况。 游戏而已,少女们却以不可一笑了之的气魄激烈交锋。观众们不知不觉被异样的热气所包围,毫不吝啬向双方选手加油助威。唯独只有担任裁判的奈拉以自己的步调「刚才总感觉出界了」不断作出微妙的裁定。 为什么突然展开这场女人之间的战斗呢,优乃也不知道。不,可能原本就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记得午休一开始便遵循自古传承的决斗方式,将未经同意从器材室里拜借的武器扔给了洛洛特。 ——女人与女人之间,一对一的对决哦! ——诶嘿嘿,我接受了! 也还记得进行过这样的对话。所以大概就是那么回事吧。 「当然!要是我赢了,卓巳就归我了呢!」 「要是我赢了,哥就一辈子是我哥!」 「不,我觉得不管哥哥发生什么,一辈子也是你哥」 「奈拉闭嘴!这不是道理的问题!这是女人的毅力与尊严的问题!」 「另外,要是我赢了,优乃就是我的朋友,要带我去问我公公婆婆,还要把卓巳藏书的地方全都告诉我!」 「这赌注会不会太不平衡了?」 「正合我意!你就战栗着与哥哥的秘密收藏的特殊性战斗吧!」 说到一半,感觉头上突然传来「不,我房里都是启太的!」的惨叫声,大概是幻听吧。两人毫不在意,持续着你进我退的攻防,不久同时到达了赛点。 「呵、呵呵……挺、挺有一手的嘛,你……」 「诶、诶嘿嘿……这是、我的……台词哦,优乃……」 两人气喘吁吁,互相称赞对方的勇猛。可是非常遗憾,这场比赛不可能半途而废,是主宰成王败寇的关键一战。在如此重要的局面中,得到发球权的优乃一边让羽毛球在拍网上弹起,一边注视阻拦自己的宿敌。蜂蜜色的头发扎成一束的洛洛特虽然疲惫,但依旧意气风发的姿势却毫无动摇。 「呼~……不过真是吓一跳呢。我对自己的运动神经还是挺有自信的,真没想到会被逼到这个份上。优乃,你真的很喜欢卓巳呢」 她一边用手背拭去汗水,一边向优乃说道。这是经常听到的意见。这话与主流的观点一致。启太、朋友、附近的太太,最后连父母也是。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说优乃喜欢哥哥——真是的,适可而止啊,耳朵都要生茧了。 然而优乃弯起嘴,对对方错误的发言,就和平时一样嗤之以鼻。 「哼哼。没想到,你真是什么也不明白呢」 「咦?什么?」 「不是喜欢或者讨厌。不是这种问题,只是,哥就是我的哥,我是哥的妹妹。明白么?所以未婚妻什么的——才不会那么简单的就认同!」 这是算不上道理的歪理。可是,这在优乃心中是明明白白的事实。哥哥要找女人,首先应该过妹妹这一关。这是世界的常识。 「……这样啊。嗯,也对呢。这对我来说,的确有些难懂」 洛洛特沉默下来。她不知为什么认同了,然后表情中,混杂着一些恍惚。 大概是说不过我吧。——优乃如此解释,计划着趁现在使尽浑身的力量将球扣出。可是,就在挥起球拍的时候, 「好,那就这样吧!从今天起,我也要当卓巳的妹妹!」 「那就更不能同意啦!」 优乃怒气冲天的扔下球拍,直接展开了场外乱斗。 〇 「……太惊人了,没想到能赢我家的野兽」 放学后,与洛洛特和燎三人一起离开学校的卓巳,发出不知第多少次的叹息。背着鳄鱼走在身旁洛洛特,志得意满的讲述着自己的勇武传。 「诶嘿嘿,厉害吧?别看我这样,其实很无赖的哦」 「啊。没什么像不像的,你本来就是无赖吧,不过真厉害啊」 说的是午休的『无限制格斗』。两人认真的扭打在一起,没想到洛洛特用卍字固解决了让身为男人的卓巳也难应付的优乃。那个招式,究竟在哪里学到的。 「呵呵,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呢。小时候,经常有十三翅族的女孩子找你麻烦,欧菲莉亚还有格里西娅,一下子就被弄哭了呢」 燎微笑着说出这番话。不过,感觉她所讲的内容与她的表情很不搭。 「嗯,超~开心的把她们弄哭了呢。两人马上就「不要、不要」的客气起来了。欧菲莉亚很擅长当马,格里西娅是吃泥团子的达人呢」 「……不会吐槽的,我是不会吐槽的哦」 而另一边,可能因为午休的战败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之后优乃就像燃尽之后变得纯白的灰烬一般。于是,今天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轻轻松松的就能够离校了。之后如果一直能这样,那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今天有事不能直接去大屋。从现在起,三人稍稍绕了远路。这是很早以前的预定,卓巳也有所觉悟。 「我的话,其实很想尽可能的回去确认拉丝忒尔的情况」 「不过拉丝忒尔小姐要去打工吧?应该还没回家吧?」 「我想尽可能的不要放着她一个人。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 「啊,燎真过分呢。……难道,你讨厌拉丝忒尔小姐么?」 「不,现在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不过,不是这种问题」 她听了洛洛特的话,不过,她并不会轻易地相信别人。她身为护卫,这也是了理所当然的规则吧。要保护某人,就意味着要怀疑其他的一切东西。 「既然这样,那你就自己先回大屋吧?……如果一个人回得去的话」 说往左她往右,说往右她往左。不是因为她生性别扭,而是根本上对方向的感觉无法掌握。这就是燎。所以卓巳说得也有些遮遮掩掩, 「……很烦啊。这么说的话,你才适合看家吧。你有备用钥匙吧?」 「我有带着。不过,你这才是太强人所难吧。对方不只叫了洛洛特,我也要——嗯?感觉有张熟悉的面孔?」 三人进行着无聊的对话,到达学校附近的巴士 站。就在此时,那里看到了这两天内频繁看到的某位少女的身影。远远看去也能一眼分辨的雪白容貌。而且身影非常淡漠,刚想注视坐着的她,细部就如幻影溶化一般。 是佐伯奈拉。洛洛特立刻跑向她身边。 「hee haw,奈拉!准备回去?」 「?哎呀,这吹的是哪阵风」 奈拉好整以暇的坐在候车站台的长椅上,呆呆的转过头来。 「班会之后第一个飞出教室的你,为什么会在我后面?」 「卓巳今天值日,所以等到了现在」 「原来如此,秀恩爱的话大可不必。你们这对烂笨蛋情侣」 「诶嘿嘿,讨厌啦!奈拉真会说话!」 奈拉就算没头没脑的抱怨一通,但对洛洛特还是毫无作用。被洛洛特害羞的拍打着背,奈拉少有的表现出困扰,并且露出感到棘手时的表情。 「啊,对了。——奈拉,优乃之后怎么了?我向她搭话,拉她的脸都完全没有反应,果然还在失落么?」 「灵魂已经完全出窍了。意志消沉的程度连临刑的死囚都望尘及」 哎呀,洛洛特拍打脑门。妹妹似乎伤得很重。不过那个鸟类脑袋,应该用不着太担心。接着奈拉的视线向卓巳和燎投过去。 「你们好,哥哥,真崎同学。今天大家一块是去哪里?」 「啊,接下来……哎~,嗯,那个……就是那个。有点公事」 「原来如此。能够大范围应对任何情况的不亲切的说明,多谢了」 「……真讨厌啊。有些佩服你呢」 「奈拉准备去哪儿?正常回家?」 「不,我也有点公事。对,有点公事」 「……真讨厌啊。有些佩服你呢」 「明说了吧,我要去市政府。实不相瞒,有公事」 别说三次。——卓巳忘了这样去吐槽,不由眨起眼睛。 「市政府?」 「没错,市政府。就是市政厅,或者称之为单纯的工作场所也无妨」 奈拉用平坦的声音如此回答,卓巳不由和洛洛特还有燎相互看了看。 真是一场奇妙的相遇。既然如此,隐瞒目的地也毫无意义。于是卓巳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如此告诉奈拉 「……真巧啊,其实我们也是去市政府有点公事」 在巴士上搭乘了二十分钟。建立在距离车站,距离闹市区,距离居民区都远得微妙的偏僻地方的羽羽根市市政大楼,是一幢极为普通的建筑。 路途中,因缘际会的卓巳他们四人穿过门厅,在接待处告知了会面的预约,直接依照引导来到五楼。 不时有员工擦身而过,但他们那样的态度很奇怪。 「……呐,刚才的人对我们行礼了?」 洛洛特小声嘟嚷,卓巳也觉得奇怪「是呀」回了一声。不知怎么回事,走入市政大楼后,见到的人全都向自己行礼了。只是打招呼的话姑且不提,大人全都对自己这帮全是小孩子的队伍毕恭毕敬。 很奇怪。而且最奇怪的是,他们行礼的对象根本上并非对着卓巳他们所有人,而是只对一个人。 「……话说,你打算跟我们到哪里?」 「真没礼貌。我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公事才来这里的」 显然被职员们敬意有加的神秘少女,果然称得上谜团重重。 只看指示板就知道,处理一般事务的窗口应该基本集中在二楼和三楼。然而佐伯奈拉和卓巳他们一起来到五楼,很正常的在走廊上昂首阔步。而且还有周围的那个反应。她说的公事,越来越让人在意。 「请不要表现的那么怀疑。只是因为我家里人在这里工作罢了」 「家里人?那么,你是来找人的么?」 因为她的父母是地位很高的公务员,而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对她敬意有加,或许没什么好奇怪的。卓巳试着思考这些,强行让自己接受。 可是,在到达目的地——市长室,奈拉突然门也不敲就拧开把手的时候,卓巳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要停下来。 「欢迎回来,奈拉小姐」 可是,她并没有如卓巳所想的那样受到责骂。相对的,从屋内传来的是,格调很高的稳重的男人声音。 卓巳对这个声音微微迟疑,战战兢兢的从入口偷看内部的样子。很宽敞,但不及自己的想象,在房间内,在以全景窗为背景,沉甸甸地放置着的红木办公桌旁,站着一位伫姿挺拔的人。 是管家。 他身穿燕尾服,在今天这种气温相当高的日子里依旧规规矩矩的戴着白手套,是一位无懈可击的完美管家。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市长室里。 「我可没有将这里定义为『回来的地方』呢」 平心静气走进房间内的奈拉,语气依旧和平时一样,给出缺乏起伏的回答。管家对她恭敬的行了一礼。这位管家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岁,是一位非常中性的男性。 向后梳的黑发,质朴的银框眼镜,鹅蛋脸,透露出干练与博学的双眸。可是,他的嘴总是挂着温柔的笑容,让自身动辄严厉起来的印象的到了缓和。一切都太过中规中矩,是那种让同性望而生畏的类型。 奈拉直接从这样的管家身旁走过,接着说道 「这里是我的战场。然后所谓战场,就是不论何时都会前往的地方」 「是,我明白。可实在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话」 「所以我是说,我没有心情对你说『我回来了』」 我明白——无视回以相同台词的管家,奈拉从红木办公桌下拉开椅子,以习惯性的动作坐了下去。 换而言之,她坐在了羽羽根市市长的椅子上。 「——hee haw」 奈拉说道。对着因冲击而头脑麻痹的卓巳一行,以『妖精乡流的问候』。 「现在重新打声招呼,总感觉很奇怪呢。不过,既然是第一次在这种正式场合会面,果然礼仪还是得遵守的」 奈拉两肘放在桌上。撑起的手腕前面,手指相扣,然后托起下颌,如今将昨天卓巳在中庭萌生的异样感的正源,准确的说了出来。 「hee haw,阿瓦隆第一王女,洛洛特·妮恩蒂·亚特雷亚殿下。我是羽羽根市市长,佐伯奈拉」 羽羽根市市长发主旨为『希望能进行一次直接会面』的联络的时候,是在royalhunt号坠落的那次事件之后的第三天。 现在,羽羽根市与阿瓦隆的王都不为人知的结成姐妹都市的关系。为了fairygarden project——简称fgp的顺利进行,阿瓦隆希望与当地的城市进行秘密接触。而结果就是向完成两年后的庭院的先驱羽羽根市派遣翅族,通过某种手法让某人坐上市长的位子。 就任市长的翅族,不知是何许人也。至少在阿瓦隆国内,据说可能是为了戒备保守派的行动,对身份进行了彻底的隐匿。 向亚特雷亚公馆打来电话的人,也并非那位市长本人。据洛洛特所说,对方只是一般的员工,就算向她请求「希望能够市长直接通话」也借口公事繁忙而遭拒。对会见场所会见日期只字不提,通过外人单方面的进行传唤,从常识来看,这是非常不合礼节的。 可即便如此,洛洛特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在预先与这座城市行政首脑取得接触这件事上,对方主动邀请,这正和洛洛特的心意。 于是洛洛特就选在了今天,与卓巳和燎结伴前往了市政大楼。 想着反正最近也要见面,可是连谈话对象的长相都还一无所知。 「……不过,一般试 想一下,这是欺诈吧?」 「何出此言?」 移动到市长室用于谈话的沙发上,奈拉隔着长桌对坐在斜侧的卓巳等人,用感情淡薄的声音问道。卓巳烦躁的不断用手指敲打额角。 「全都是啊。为什么你是羽羽根市市长?在法律上是不可能的吧」 阿瓦隆的话姑且不论,在羽羽根市,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轻松当上市长的。可是,本来理应代替洛洛特在背后进行细致调查的卓巳和燎,省下了一些琐碎的功夫。因为如果对方是素不相识的翅族,而且还是滴水不漏的年迈男性,就算事先弄清楚也没有丝毫用处。 「然而初中生当市长……这究竟开的是哪门子的玩笑?」 「太天真了,哥哥。现在的日本为从经济萧条中重新振作起来,接受了阿瓦隆的fgp之后,如今不断向别国大举借债哦。表面上这终归是善意的援助,可天下间真的可能存在免费的美餐么?最关键的是,日本人都很守规矩」 原来如此,没什么比免费更花钱,说的就是这个么。就算不露骨的做出类似敲诈的行为让两国间的关系恶化,只要达成日本政府自然而然的想去占便宜的这种状况就算达到效果了。 「以为仅仅如此而不知道妖精乡实际存在的一般人士是无法领会的,所以我将年龄在文件上反映成了二十九岁。作为超年轻的美少女市长,直到不久前一直以『儿童市长』这个威名享誉全世界。不知道么?」 上过好几次电视哦——奈拉不是很得意地讲道。 「……儿童市长这个词,总觉得在哪儿听过。大概是新闻还是什么吧」 「是么。这也可想而知呢。了解我的事情的话,昨天在见到我的时间点上就应该察觉到了。不过姑且让我确认不是那么回事了」 「那句台词么」 ——虽然不愿意提及,但我和王女同样有着『青涩的果实』。 昨天奈拉在中庭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她明确的称洛洛特是『王女』。 「从我口中听到了『王女』这个词,即便如此还没有联想到我的真实身份,似乎就不是单纯的只是忘记了」 「那么,刚才你说过的『我家有人在这里工作』是怎么回事?那是说谎么?」 插嘴打断洛洛的话的,是坐在卓巳左侧的燎。接着,正中间的洛洛特目光转向房间内最后的人物,从容地站在奈拉身旁的那位管家。 「不是指这位管家先生么?」 「不,不是的」 奈拉斩钉截铁地飞快做出回答。这种说话方式何止是如响斯应,几乎要是要抢着打断别人的话题。身旁听到这话的管家,露出好像看着叛逆期女儿的父亲一般的表情。 「真过分呢,奈拉小姐。不是家里人,那我是您的什么人呢?」 「没有请求却擅自来侍奉我的,超喜欢为自己行方便的纯外人」 「啊哈哈,真的好过分啊」 管家开朗的笑起来,重新转向卓巳等人稳重地行了一礼。 「我是奈拉小姐的秘术,村田秋实。以后请多关照」 「……秘书?你不是……啊、不……您不是管家么?」 「是的,我是秘书。另外,不需要用敬语哦,玖堂公子」 他对身为男人的卓巳依旧过分恭敬的应对,接着「请问,红茶需要续杯么?」关照起来。怎么看都是和奈拉在不同意义上难以捉摸的对象。 「那么到头来,家里人究竟指谁?」 「那还用说么,当然指我自己了」 什么?卓巳呆若木鸡。奈拉指向自己,奈拉细致入微地重复了一次 「所以说,佐伯奈拉的家里人,竟然惊人的是佐伯奈拉」 「这、这……所以说!这就是欺诈吧!?」 「是这样么?国语可真复杂呢」 奈拉斜起阿萨姆红茶的茶杯,若无其事的说道。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话说,诓骗我们想给我惊喜,究竟有什么意义?——卓巳感到不解。 接着,洛洛特用有些紧张表情,提心吊胆的开口了。 「那个,你刚才说文件上年龄不一样……难道名字也是?」 「对,奈拉是本名,『佐伯』这个姓氏完全是假名呢。我的本名是奈拉·忒尔兹多芙。特尔斯多夫伯爵家知道么?」 被问道,洛洛特无言颔首。虽说短短两天,但得知了完全以为只是同班同学的人的真实身份,即便是她也无法很好计算距离。 「……是这样啊。说起来,以前见过的时候,伯爵说过,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儿。他非常开心的说,得到了迟来的眷顾,得到了掌上明珠」 「哎呀哎呀。真是够了」 与其说她的口气像外人一样,不如说真的事不关己似的,洛洛特对此感到不解,微微倾首。不过,不等她说出什么,奈拉便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 「我的事无关紧要吧。还是差不多说正题吧?」 「……真突然啊。我们还有事情想问呢」 「我实在很忙。学生和市长两头兼顾,日程表可是很紧的。不能为了你们割让出太多时间」 这话很冰冷。燎突然觉得扫兴,立刻对奈拉纠缠不放。 「真够过分啊。叫我们出来的是你吧?」 「可回应的是你们。而且,我的要事一下子就能办完」 「什么意思?」 燎一催促,奈拉便「很简单」留下前置语, 「——我想让你们出去,王女。希望你能够马上离开这座城市」 如玻璃珠一般的眼睛盯着洛洛特,如此说道。 卓巳一开始没明白对方通告了什么。如此突然的,令人万分吃惊的抗拒之言——被羽羽根市最为高权重的人招来,突然又被劝退。 「开什么玩笑……!」 燎大吼一声,同时站了起来。嗙、她用双掌拍向桌子,冲击强烈到令茶具弹了起来。她瞪着奈拉的眼神,已经完全化作投向敌人的那种。 「如此肆意、可笑的戏弄我们……然后又一本正经的说出的话,就是这个么!?你以为你是谁!」 面对仿佛要喷出火来的吼叫,村田维持着微笑,迅速转移到保护奈拉的位置上。 在俄然开始散发的一触即发的气氛中,感觉大事不妙的卓巳颦蹙起来。奈拉的话确实让人生气,但因此而发火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卓巳就算觉得并非出自本意,还是起身准备制止燎, 「——燎,能坐下么?」 可是比卓巳更快,从侧旁响起一个静静的声音,将冰冷的水浇在了她的怒火上。 断然没有强烈的威压,既不冷淡也不凛冽。听上去毋宁像是年幼孩子的梦话,非常平静的声音。然而,反而蕴藏着非常复杂的某种东西。 「不可以哦,不可以那么激动。我们今天是来交谈的」 完全不顾这样的状况,洛洛特嘴上露出强硬的笑容。 并非如同自鸣得意的小孩子那样,是华贵而壮烈,高雅的王女式微笑。成为真挚又有些强硬过头的那双眼睛中的光辉,没有丝毫动摇的向奈拉投注过去。 所以卓巳明白了。大概洛洛特早就预料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就算不知道市长的真实身份,对会谈将从尴尬的状态开始这件事,进行过某种程度的设想。 「…………有些令人吃惊呢。这就是你的本性么」 奈拉说道。她的肩膀稍稍泄力的微小动作,卓巳没有放过。 「唔~,两面都不是真正的我呢。因为我就是我」 「……原来如此。我知道在阿瓦隆有一部分人称你为『你是具体体现翅族之 人』……看来并没有夸大其词呢」 过奖啦——洛洛特挠起耳根。一直站着感觉很傻,燎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下来。洛洛特安慰她一边,在她腿上请轻拍了两下, 「好了,姑且问问理由吧?为什么希望我离开这里呢」 「我认为不需要解释。而且你似乎已经理解情况了」 「哎呀,你瞧。这样一闹,卓巳和燎都气鼓鼓的了呢」 「——不,没关系。基本上已经猜到了」 虽然最开始动了肝火,但冷静一想,能够想到奈拉提出这种要求的理由。尽管燎正在气头上,脑子似乎转不过来就是了。 「总之,就是royalhunt号坠落的事。那不是事出有因么?」 「不仅仅是这样。还有昨天的劫机事件也是」 卓巳有些吃惊。她已经掌握到进行过隐蔽工作的那次事件与我们有关了么。卓巳心想,赫尔曼他们正规部队也应该不会把请外援的事泄露出去。奈拉恐怕是通过独立的渠道得到情报的吧。卓巳一边想,一边继续说下去 「在短期内连续发生两次大型事件——这全都是因洛洛特而起。到头来,你想说的就是这个么?」 「对。有错么?」 「不,没错呢!」 燎使劲按住主张自己有罪的奇葩脑袋让她闭嘴。让人捉摸不透的奈拉的眼神变成了看到比自己更让人捉摸不透的生物时的样子。这种感受,卓巳非常明白。 「……被问责是很正常的吧。我身为市长,不能容忍王女在这个城市停留。当然,我并没有强行将她驱逐的权限」 「等等啊。没什么理由要这么看待洛洛特吧。占领royalhunt号也好令其坠毁也好,就算没有洛洛特,恐怖分子还是会动手的哦?而且,昨天的劫机事件也是。和羽羽根市没有直接关系」 「前者,事件归根结底是出于前财务大臣古诺瓦斯对王女的私怨」 「……这件事,我也听洛洛特说过了。不过,那终归只是一种可能性吧?而且前财务大臣的背后是那个教团,能够证明事件的策划不是原本就有的阴谋么?」 「不行吧。只是可能性也足够进行断交制裁了。——可是后者又当如何呢,哥哥?即便劫机犯的目标『不是王女,是<比翼骑士>的你』,你也想主张王女没有过错么?」 卓巳当即遭到还击,暗自佩服。真的很吃惊。且不论事件的概要,竟然连英格威他们的目的都掌握了,究竟使用了怎样的情报网? 「既然劫机犯的目标是你们,他们的目的地必然是这座城市。『由于是市外发生的事件,与城市没关系』这种理论,有些说不过去呢」 卓巳没有反驳,沉默下去。奈拉的口吻从两天前见面到直到现在,一贯都是没有掺杂感情色彩。正因如此,淡然编织出的明确的指摘,带着一分锐利。 「……这两天里,我近距离拜见了你私生活的一部分」 奈拉视线转向洛洛特。什么也没有控诉,什么也没有回应。就是这样的眼神。 「嗯。和优乃三个人一起在学校学习,一起吃过午饭呢」 洛洛特的嘴上露出的稍许寂寞的笑容。相对的,奈拉依旧没有感情流露「是啊」事务性的点点头。她似乎在暗示,公私终归要分明。 佐伯奈拉的家里人,竟然惊人的是佐伯奈拉。卓巳感觉明白那句话的真意了。 「你在阿瓦隆引发的诸多问题,我也有所耳闻。所以,最开始我在戒备你。戒备名震四海的革命家,洛洛特·妮恩蒂·亚特雷亚」 「最初?那么,现在已经不戒备了?」 「很难说。因为在学校里开怀大笑,和优乃相互闹得不可开交的你,是我亲眼所见。刚才对真崎同学进行劝告的你,以及在学校里的你——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洛洛特王女殿下,如今我还稍稍无法判断」 「诶嘿嘿,刚才不就说了么?我就是我啦」 如果奈拉是公私分明的性格,那么洛洛特就是很难界定『身为普通女孩子的自己』和『稀世革命家的自己』的性格。两人分立截然相对的两个极端。 「不过,先不提你的性格和思想,你被许多人盯上的立场是不会改变的。既然如此,我身为市长果然不能坐视不理」 「当机立断,以绝后患,是么?」 对——奈拉不留情面的承认,说,你是威胁城市和平的祸害。 「……对麻烦事的源头不能置之不理,这种心情能够理解。可是,如果有身为这座城市的当权者的你做后盾的话,状况不是会有所改变么?」 「请不要强人所难,哥哥。对凭着自己喜好树敌,一而再再而三的揽上新问题的自由人,你让我如何提供帮助」 「?新问题?」 「住在幽灵大屋的幽灵那件事,你可知道?」 卓巳惊愕得一瞬间眼睛蹦了出来。可是,他马上又彻底理解了。她是这个城市的市长,即便知道拉丝忒尔的事也不足为奇。奈拉可能看到卓巳等人的反应又明白了什么,「是这样么。果然已经见过面了么」理解的叹了口气。 「刚才收到了负责人的邮件,通过设置在街道上的监控摄像头的录像得知,现在绪原拉丝忒尔似乎在打工的蛋糕店里,和平时一样进行劳动」 「我们已经相互见过面了,可她还想平时一样,你觉得奇怪,是么?」 「对。王女对她的处置,从这里基本可以看出来」 「因为拉丝忒尔小姐,似乎很想住在大屋,我当然就答应咯?」 「……我认为你应该更加深入的思考一下你自己做出的决定有何含义」 你的意思是,既然如此,就应该强行将她驱逐么。卓巳用视线询问,奈拉接过村田送来的阿萨姆红茶, 「绪原拉丝忒尔和王女在一起的话,她的存在可能迟早会公诸于世。发展到这种情况的话,最后我也无法完全保全她」 「因为她是<半身>么?」 「她如果只是单纯的<半身>我也不至于如此过敏。不过,绪原拉丝忒尔的特异性如果公开,那就太危险了。哥哥也应该明白吧?」 奈拉投来话中有话的视线,卓巳一脸疑惑。因为卓巳实在想不出,奈拉将拉丝忒尔这一个人视作问题究竟是为什么。 「……莫非不知道么?」 「???不知道什么?」 「是绪原拉丝忒尔的出身。她可是那位艾丽卡·欧哈拉博士的遗孤哦?」 她知道拉丝忒尔的前主人。可是,博士?艾丽卡是研究者么? 卓巳产生疑问,就在准备询问这一点时——燎突然叹了口气。 「……欧哈拉博士。是啊……是这样啊。错不了。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呢……」 不久,燎不敢相信一般摇摇头,以前所未有紧迫语气喊道 「艾丽卡·史坦泽·欧哈拉博士!在『史瓦兹圣教国』的金伦加强制收容所中,进行过<半身>的大量人体试验的国际通缉犯!」 听到这句话,卓巳和洛洛特猛然向燎转过头去。脑袋一瞬间被完全漂白。 <半身>的,大量人体试验……?国际通缉犯? 危险过头了吧,听到这些词句不寒而栗。相对的,奈拉双眼微阖, 「……看来还是稍微解释一下比较好呢」 〇 「您辛苦了~。我先走了!」 时间已过六点。刚从打工地点『野猪仔』出来,便是美丽的夕暮前来相迎。 拉丝忒尔哼着歌。脚步自然的变得轻盈。感觉心情很不错。 有人在家中等着我——如此简单的事实,便能让内 心如此雀跃,而这种感觉直至今日都被忘得一干二净。和艾丽卡一起生活的时候,艾丽卡偶尔有事独自外出然后回来,明明也想也像现在一样心情激动。 早晨,洛洛特说可以住在这个大屋的时候,其实让拉丝忒尔有些不安。她感觉,事情实在太过一帆风顺了,最重要的是,身为<半身>的自己要与艾丽卡之外的人同食共寝,有些拿不出信心。 可是,拉丝忒尔的性格让她对事物不会思考得太入过深,结果,在卯足势头打工的时候,不安被渐渐忘却,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的展望。 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乐观到了充满破坏性的等级,这让拉丝忒尔有些吃惊。 「啊~受不了了啊。高兴过头了啊。——冷静下来,拉丝忒尔。从今天就要开始新生活了,被各位家人给吓住可怎么行?」 拉丝忒尔就算尝试斥责不正经的自己,果然还是无法控制微笑的脸。尽管来往的行人们不舒服的望向这位边蹦边跳边傻笑的异国风貌的少女,但现在拉丝忒尔完全不怕站在世俗的狂涛之中。恬不知耻的少女无所畏惧。 拉丝忒尔活蹦乱跳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不久走出闹市区出口的时候, 「——奇怪?」 看到从前方走来一名少年。拉丝忒尔大吃一惊,张大双眼。 是卓巳。他视线落在柏油路面上,边走边想心事。由于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于是拉丝忒尔大声把他叫住。 「玖堂先生~!走路不看前面是很危险的哦~!」 卓巳霍地抬起脸。本就称不上亲切的他,现在不知怎的,表情非同一般的阴沉。而且在与拉丝忒尔四目相会之后,又大抽了一口气。 这个反应感觉非常耐人寻味,拉丝忒尔不管那些,跑到他身边。 「啊哈哈,真巧呢~。竟然在这个地方遇上。现在回家么?」 「啊……嗯。算是吧。话说,你打完工了?」 「是的,已经结束了。玖堂先生今天不去大屋么?」 「……不,直到刚才都还和洛洛特他们在一起哦。只不过,我想单独想些事情。中途分开了」 啊,所以无精打采么。竟然烦恼成这个样子,难道和洛洛特吵过架了。就在如此心想的时候,不久卓巳下定决心一般说道 「——我说,拉丝忒尔。你接下来有空么?」 「咦?啊,是。应该有空」 「那么,三十分钟有吧。陪我一下吧。有事想问一问」 有事想问?拉丝忒尔鹦鹉学舌之后,他有些难以启齿的回答 「你……以前的主人。艾丽卡·欧哈拉是个怎样人,我想稍微了解一下」 〇 将拉丝忒尔带去的地方,是路上的一家咖啡厅。 之前和洛洛特一起去看电影时为了避雨惠顾过的那家店,咖啡和料理都很美味,然而因为选址的关系,店内总是座空人稀,今天这家店依旧门可罗雀。卓巳喜欢这家店安宁的氛围,但对经营状况甚为担忧。 「——话说回来,没太想到呢。玖堂先生竟然对艾丽卡感兴趣」 拉丝忒尔迅速将端来的咖啡啜了一口,说出这样的话。卓巳「没想到?是么?」轻轻地挑起眉毛。不过卓巳觉得这很正常。 「因为你看,玖堂先生对洛洛特之外的人基本都不在乎是吧?所以,突然想知道艾丽卡的事,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呢」 「……我没有对洛洛特之外的事觉得不在乎啊」 不过,由于将洛洛特的事放在首位,对其他事情的态度差别很大就是了。卓巳在心中嘟嚷着,喝了口咖啡,继续挑选语言 「燎那家伙说过,艾丽卡·欧哈拉是在妖精乡的历史资料上无不留名的厉害学者。所以稍微提起了一些兴趣」 「啊~,原来是这样啊。艾丽卡在业界似乎是比较出名呢」 她的口气好像听到传闻一般。卓巳有些不解,拉丝忒尔无力的垂下脑袋。 「对不起,玖堂先生。我大概要让你失望了。身为学者的艾丽卡是个怎样的女人,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喂,等等。你说你不知道?她可是你的主人哦?」 「啊哈哈……哎呀,艾丽卡完全没有妖精使的才能哦。所以,艾丽卡在妖精乡的时候,还没有创造我哦?」 听她这么一说,事情就对上了。妖精使要让显现一般需要到达第二阶位。让拉丝忒尔显现,想必是在来到人类世界之后吧。 「那么,就说来到这边之后的事情好了。在那幢大屋,艾丽卡平日里在干什么?」 「唔~,一般一直宅在住宅里,不过偶尔也会出来。不过,基本上从早到晚都在写貌似很复杂的论文。——啊,请不要问我内容哦?我只要想起来脑袋就会痛」 也就是说,似乎不知道什么有力的情报。卓巳不由趴在了桌上。 如果艾丽卡的研究论文剩下一些的话,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可是没办法。那些东西早就藉由某人之手处理掉了。似乎是七年前杀掉艾丽卡的凶手们做的,在与奈拉会面时已经知道了。 「——不好办啊。完全找不到头绪」 「呜呜……对不起,派不上什么用场」 「不会不会,没关系的。又不是你的错。话说,这次费用果然还是各付各的吧?」 「这不是相当不满么!不要突然变卦啊!」 稍稍戏弄了一下已经一扫忧郁的她,卓巳思考着,接着说道 「那么,告诉我艾丽卡的为人吧。这应该没问题吧?」 「艾丽卡是个怎样的人,是么?」 「啊。在你看来,那个……可能稍微勾起你不太好受的往事」 不会——拉丝忒尔腼腆的摇摇头,可是她一时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果然或许不该谈论已逝之人。漫长的沉默,甚至让卓巳再次觉得后悔。不久,她重新面对卓巳, 「毫不客气一言蔽之的话就是——人渣呢」 真的一点也不客气,卓巳险些喷出来。 「你……不管怎么说,也不该发出这种好像鞭尸一样的感想吧……?」 「可是,真的就是这样哦!?说什么搞研究搞研究整年整年地宅在房间里趴在桌子上,还什~~~么都不做,那个游手好闲的女人!」 面对突然大声狂吼的拉丝忒尔,送来松糕的服务生发出细小的尖叫,逃走了。自称的女仆,看来对服务生没有同伴意识。 「而且……而且老不说话,完全不懂交际,对此不以为然,说的东西基本就是『洗澡、饭、睡了』三句话哦!?而且我做错什么的时候,她就像小姑子一样,说出特别让人恼火的话,就像那样……用手指在窗框上一滑,然后抱怨上面积了灰哦!?现在还上哪儿能找到这样的人!?」 「呃、嗯,应该没有吧。没有。所以拉丝忒尔,你冷静点——」 「还没说完呢!」 店内为数不多的客人全都看了过来,拉丝忒尔更加声嘶力竭。 「我偶尔做得好的时候,她会来一句『做的不错呢』好像在夸奖我哦!?糖果和鞭子分开用啊!性格恶劣也得有个分寸啊!我问出了她的生日,为她准备礼物和生日蛋糕的时候,她还会一边『多事』对我嗤之以鼻,一边将蛋糕全部吃掉!还戴上我送她的毛线手套!那女人,以前究竟受的是怎样的教育啊!你是说吧,玖堂先生!」 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看来拉丝忒尔想说艾丽卡·欧哈拉是个非常乖僻的人。不过,刚才她所说的,总之只有一点。 「——也就是说,艾丽卡是个怪人,但和你的关系并不糟糕?」 这样指出来之后,拉丝忒 第四章 现在已经学会的,再见 也差不多该明确的分割是非黑白了。 优乃如此下定决心,是在第二节的现代国语课上。 她在昨天在羽毛球,不对,自由搏击中铩羽而归,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沉浸在苦恼中。 仅凭妹妹这个理由不可能继续主张哥哥的所有权了。在这个事实面前,某种程度上是无能为力的,走到现在这一部终于意识到「逃避是行不通的」,坚定自己的想法。 这是优乃本不能下定的决心,不可以察觉到的心意。 可是,只是逃避本质拐弯抹角的发牢骚,好像瞎胡闹一样吵架,已经不行了。特大号的变化将降临于自己和自己周围的环境。只是去用这种暧昧不清的心情去接受这个变化,自己不论如何也无法忍受。 「………………」 优乃就像要刺上去一般注视坐在前面座位的洛洛特背后。将鳄鱼挂在桌子侧边的她,出乎意料的正在认真听课,时不时对老师的话领会的点点头。 对呀。既然日子不得不改变,就以自己尽可能能够接受的形式好了。不,是凭借毅力去得到认同。 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破坏平静的人。欲将玖堂优乃如此根深蒂固的『理所当然』从头到尾进行改变的小小革命家。金发的妖精,洛洛特·妮恩蒂·亚特雷亚。 优乃有事,不论如何也想问她。 〇 五月二十日星期三。热得一塌糊涂,然而天空乌云密布。 「玖堂,没怎么样吧?感觉心不在焉哦?」 第二节课刚结束,绫子便凑了过来,有些担心似的如此说道。 才不是没事。第一节课和第二节课,老师按照座位顺序点同学回答问题,原理都明摆着了,可没有轮卓巳的时候竟然错答了。 「似乎不像哦?不论怎样的难题,平时总能掌握要领吧?」 「……单纯的状态不好而已啊。偶尔有几天会这样的」 只能这么说了。因为今天遇到的问题,算不上什么大的难题。 接着从绫子后面过来的启太,坏心眼的笑着说道 「慨慨慨,我超爽哦?因为卓巳从以前就漏洞百出啦。趁现在再多犯些失误吧。这样一来,你也能彻底变得与人为善——咕呀!」 「伊泽,别幸灾乐祸」 尽管刚才终归只是让卓巳打起精神而开的玩笑,是启太流的担心方式吧,可遗憾的是,这似乎对绫子行不通。胸口吃了一拳,损友的身体折成く字匍匐在地。接着轻盈地跨过这样的他,燎出现了。 「真让人看不下去。那种问题竟然都答不对。你脑袋不是一般的糟糕吧?」 「……第一句话就说这个么。我觉得就算精神再疲劳一点,那种问题也能准确答上来」 和气态不一样,从她的话里感受不到顶点的温柔。不如说,她是察觉到了卓巳状况不好的理由之后,平心近气的过来开骂的,性格真不错。 接着,燎瞥了眼被绫子开始施以寝技教育启太后, 「……是昨天那个叫艾略特的家伙所说的事吧?去在意的话就输了哦」 说完,燎突然向前倾,凑到卓巳耳边如此说道。卓巳眼前的她的制服的胸口剧烈的摇晃起来,让人有些不知该把眼睛往哪里放。卓巳勉强装作平静,作出回答 「并没有去在意那家伙的话哦。我只是在担心,拉丝忒尔<半身>的那些问题,以及洛洛特会对奈拉的劝退要求如何决断」 总之,头疼的祸因实在太多。到头来,在昨天那件事之后也没有问成拉丝忒尔的心声。都是因为咖啡厅的那个男人,艾略特·基加仑的出现。而且,先撇开能够称作问题的问题,对拉丝忒尔忧心的还有其他方面。 「——昨天拉丝忒尔回到大屋之后,是什么样子?」 「和你电话中说的一样,样子很奇怪呢。一有什么,就马上郁闷起来。洛洛特也很担心啊。她说今天没有打工,就把她一个人留在大屋了」 「是这样啊。……可恶,真搞不懂。在咖啡厅和艾略特说过话之后,她样子就好奇怪。可是,问她理由她也不说」 不同于燎昨天所说的不能信任之类的含义,今天尽可能不想放着拉丝忒尔一个人。可是,却脱不开身的情况。 此后暂时需要更深一层的戒备。所以,想要方便与燎配合,能够立刻赶到洛洛特身边——而且要留心尽可能的表现得像平时一样,于是卓巳就这样佯装不知的上学了。 这一切,也是因为昨天艾略特在离去之际做出的宣战。 〇 「——优录?」 惊慌失措的声音不由自主冲口而出。告知今天无意交战,终究只是来谈话的艾略特·基加仑,突然说出与想象严重脱节的话。 「刚才,你说优录么?你,找我,谈优录?」 卓巳一个语素一个语素的断开进行确认,面对卓巳而坐的艾略特亲切的笑着点点头。顺带一提,拉丝忒尔现在转移到了卓巳身边的座位上。就算卓巳说「你先走」,不知为什么她却坚持拒绝。她的表情非常僵硬。 「对,优录。换一种说法,就是挖人吧?」 「……你不是保守派的人么?」 「我只是受人所雇,不会迎合对方的主义主张。啊,不过雇请我的诸位翅族们,当然是保守派哦?对此请不要见怪」 「那么,你正在采取有违雇主意向的其他行动么?」 不——艾略特摇摇头。端起刚刚送来的装了咖啡的茶杯,享受腾起的蓝山的醇香。卓巳越来越不得要领。 「既然顺应保守派翅族的意愿行动,为什么要挖我?」 「他们并非磐石一块。你昨天用喷气机战斗过的英格威他们还有我,这次是由于阿瓦隆复数的机构分别贯彻自己的主张而最终结成并被派遣的混成部队。我表面上也是以将你排除这个名目参加小队的」 「可其实不是的?」 「就是这么回事。开门见山的说,我个人的行动会较大程度的去迎合雇主们之中,与我早有往来的遗产管理局这个部门的意向」 「遗产管理局?从这个名字来看,是那个么?<妖精的失落物>的——」 「没错,从事对其管理、研究与发掘工作的,阿瓦隆文化省的古老部门。他们看出了你的价值。说单纯的将你消灭太可惜了呢」 他如此相告,反而让卓巳起疑。就算是价值,意义也是千差万别的。 「管理<妖精的遗失物>的那帮家伙,究竟看上了我什么?」 「当然是你的啊」 卓巳反射性的将视线落在了桌子上。就如同以往一样,在那里几只就算不叫也擅自显现出来的小人正各自逍遥自在。艾略特又接着说下去 「你的拥有的恶作剧是『工作』。通过第三阶位的显现阶所创造的道具就算惊人的精巧,终究完全桎梏于物理法则之中。对吧?」 「啊。怎么了?」 「遗产管理局所期待的,是它们的未来。你今后的可能性。进阶第四、第五阶位的时候,到那时能够做到什么——」 艾略特身子探了出来。完全一副商人的嘴脸。 「大人物的见解是这样的。你的的恶作剧,终有一天能够超越物理极限,说不定甚至能将<妖精的失落物>再现出来」 「……将<妖精的失落物>?」 卓巳再次看向桌子。小人们茫然自失地抬头看过来。 「古翅族们的遗产<妖精的失落物>,几乎大大超越了现在妖精乡的技术水准。虽然一部分像通信水晶球的解析成功了,通过复制数据能够制作出来,但现在的情况,对大 部分的<妖精的失落物>就连结构都搞不清楚。所以遗产管理局一直在寻找,出现对<妖精的失落物>的研究,能够创造新的切入点的人才」 「你想说我是那种人才么?……真够小题大做呢」 「不,不是这样的。a级、s级的<妖精的失落物>的话,只是被发现就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根据情况还会像秀真那样吃到苦头。这事可比你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哦」 秀真,记得是与日本颇有渊源的妖精乡国家。听说由于某种原因长期处于断绝邦交的状态,这和<妖精的失落物>有关么? 「……即便如此,这些也全都是假设哦?危险的<比翼骑士>的存在还没被接受,就像指望高回报率,有人让人无法接受呢」 「要说回报率,<比翼骑士>所具备的危险性也是一样的哦」 「???你什么意思?」 「别忘了哦。达到第六阶位的妖精使,对翅族来说确实是充满了威胁。但实例在漫长的历史中,到目前为止也仅有两例」 卓巳不知不觉的沉默下来。因为他看出了艾略特的论点。 「曾经的十三翅族们创造出<口授的果实>,通过昭示第六阶位的妖精使,即『人类成为翅族』的可能性,曾意图修正受极端民族思想根深蒂固的翅族社会。可是,他们真的由衷的相信,第六阶位会诞生么?」 不可能。概率实在太低了。即便堆叠百万次的奇迹依旧无法达成。 「当然,毕竟是心高气傲的翅族。断然不会出现的存在只要『拥有那种可能性』,便足以成为将<比翼骑士>置之死地的理由。可是,如果连同这种感情也能够理解的话,便会认清那终归只是理想之上虚无缥缈的东西」 艾略特说,不管改革派与保守派怎么去闹,反正世界的变化该平息的时候就会平息。身为洛洛特的骑士,这是非常不能置之不理的意见。 「既然如此,即便为了拥有历史价值的<妖精的失落物>的研究,比较明智的做法是首先将你这个人才预先购入。至少遗产管理局是这么认为的。仅用一周便到达第三阶位,而且初出茅庐便让那个『雨曝』栽了跟头,可谓期待度骤然攀升呢」 艾略特如此总结,卓巳将腹腔排空般大大的叹了口气。他感觉非常疲惫。想起与奈拉见面的时候,在知道自己浑然不觉之间便有人扫平障碍的这个事实的时候的那种感觉,在心理卫生上不太好。 「于是,你的答复呢?如有需要,推迟几日答复也——」 「……你」 此时一个声音抢在前面插了进来。卓巳惊讶的看向身旁。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帮那个叫做遗产管理局的组织办事的?」 是拉丝忒尔。之前一语不发的她,不知为何用要吵架似的眼神瞪着艾略特。可能艾略特没想到会被人提这样的问题,露出困惑的表情。 「?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单纯的想知道。不行么?」 如此回应的语气,也是想要找茬的架势。卓巳心中冷汗不止。 既然这里与卓巳同席,对拉丝忒尔与妖精乡的关系已经百口莫辩。这么一看,艾略特应该对没有预先情报的她怀有警戒心吧。正因如此,卓巳才想尽力避免吸引他兴趣的行为。 「这个说不清楚,感觉受他们照顾差不多已经有十年左右吧」 「那么,至今为止都承包过怎样的工作?只是像现在这样的星探行为?应该干过数不尽的危险事情吧?」 拉丝忒尔的口吻就像在责备。艾略特显得越来越不明白。 「唔,也对。毕竟遗产管理局对于扯上<妖精的失落物>的事是不懂妥协的。把不干净的工作交给我也不是一两次。不过,那又如何?」 「不干净的,工作……具体上是什么?」 「没那么夸张啦。为了保密,所以用了隐语,还望理解」 听到拒绝直接表述的回答,拉丝忒尔死死地咬紧臼齿,准备放出某句决定性的话。卓巳察觉到了这样的气息,可是她到头来,一时卸下了力气, 「……是这样、么」 只说出这样的话。然后再次垂下脸,像贝壳一样紧紧的闭上了嘴。 老实说,卓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艾略特也一样吧。可是他马上决定不去在意,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重新转向了卓巳。 「有些偏离话题了呢。于是,意下如何?」 「……?什么?」 「哎呀,所以说,是对刚才要求的答复」 啊,那件事么。卓巳领会的点点头。他内心记挂着拉丝忒尔, 「——抱歉,另请高明吧」 冷淡的说道。没有丝毫迷茫,仿佛要一击砸烂对方的期待一般。 艾略特非常吃惊。恐怕是没想到回答得这么干脆吧。不过偶然间多亏了拉丝忒尔,得到了事先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所以卓巳到了这个时候能够从容应对。不管怎么说,答案本身从一开始就决定了。 「等……等等。用不着这么急着下定论——」 「不论给我多长时间考虑,我的答复都是一样的。让我去遗产管理局,也就是让我背叛洛洛特对吧?你觉得我会听信这种花言巧语?」 「不,我可没说让你和王女分手。你只要说服她不就行了么。改革运动又不是非得在这个城市里干不可。你说对吧?」 卓巳失笑。因为这个借口根本就想错了。于是,卓巳立刻告诉他 「也许吧。不过洛洛特说过『要在这个城市里干』。在这座要召开妖精乡首脑会议的羽羽根市。要让那家伙改变心意,大概就连神也办不到哦」 本来卓巳就完全没想过去说服洛洛特。卓巳早就下定决心,不论发生什么都要追随她的脚步——不对,都要站在她的身边。 可能是感觉到了卓巳的意志,艾略特那张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脸转为为难的表情。 「……这可麻烦了啊。本以为你是说得动的类型,但事已至此,我只好诉诸多少有些粗鲁的手段了呢」 身旁的拉丝忒尔身体一颤。卓巳握住她桌子下面的手,向艾略特投去冰冷的眼神。 「交涉一决裂就来这个么。真没意思啊。——现在就开始么?」 「哎呀哎呀……一点也不害怕呢。别看我这样,也是第四阶位哦?」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不管怎么说,洛洛特已经把翅膀交给我了」 卓巳讨厌暴力。可是,既然对方要打,也不是不会应战。可是,艾略特拿起账单起身离席,动作快得令人扫兴。 「今天就算了。我一开始就宣告过『我无意交战』。而且,在这种地方战斗会伤及无辜。——我可不喜欢无谓的牺牲」 「……是么。真守规矩啊」 「可是,从明天起就不一样了。我也是专业人士呢。不管怎么样我也得将你带走,否则交易就无法成立。就以我的做法,规规矩矩的来办吧」 最后吐出这样的台词,艾略特悠然离去。但就在此时,他再次转过身来。中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啊、对了」发出声音。 「这位小姐……呃,是叫拉丝忒尔对吧?你突然问我那些奇怪的问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艾略特好奇的寻思着,如此问过来。卓巳蹙眉,看向拉丝忒尔。 她没有回答。神色如同直面不讲理的现实一般,对艾略特的提问也好,对桌子之后的那些提问也好——全都没有回答。 〇 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什么也没说呢? 隔了一个晚上,时间过去越久就越觉得后悔。 洛洛特和燎去上 学了,现在大屋只有自己一人。拉丝忒尔一边漫无目的的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心中一边对自己重复着从昨天晚上一直持续的提问。 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什么也没说呢?为什么没有像这样「我是你杀死的女人的」这样指出真相呢? 艾略特·基加仑,他是艾丽卡的仇人。绝对不会错。 想起当时的情况会很难过,虽然尽可能地留意将那段往事尘封在记忆的底层,可这么一想,那天晚上的情景又轻易的在眼皮下面重现出来。 黑暗的胡同。近乎熄灭的路灯。倒在地上的女人。周围扩散开的殷红。站在那边的男人右手,也是红的。然后,他朝这边一撇。是看到物件时的眼神。 ——因为是半身死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的东西。 吐露着这言外之意的那双眼睛,想忘也忘不了。 然而,自己昨天,在艾略特面前什么也做不到。 问了什么问题,让他坦白罪状,还准备为艾丽卡报仇。明明一开始怒气冲冲,结果没过多久,只能变得像个摆设一样。 究竟为什么?怎么回事?拉丝忒尔不思悔改的一遍遍重复,扪心自问。可是,这么做只是欺瞒。答案再清楚不不过了。 因为自己在这七年间,什么也不曾做过。 因为自己明明知道杀害艾丽卡的人长什么样子,却不想把他找出来,只顾沉浸在这幢大屋里的温暖回忆中度日。 什么也做不到是很正常的,置身现场而突然产生的愤怒,不应该会无限的燃烧下去。不怀有觉悟的激情,不可能给柔弱的自己力量。 如果向艾略特发起战斗,自己,毫无疑问——会死 想到这里的瞬间,手脚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越来越不中用。 不是『做』与『不做』,而是『做得到』与『做不到』么。只觉得以认清差距的标准企图复仇的自己,在那个时候束手无策。 「……我可真笨啊」 拉丝忒尔轻轻嘟嚷,若无其事的抬起脸,看到前面就是洛洛特寝室。 这是艾丽卡曾经当做书斋的房间。拉丝忒尔不由触景生情,将手放在门上。走进去之后,只见房间被大量的布偶所占据。从鳄鱼开始,不知为什么有好多肉食野兽。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老气横秋的紫檀木的桌子。 拉丝忒尔走近那张桌子,用手指在表面雕刻的历代家主们的名字上滑过。 然后,手指在抚摸到刻着最后名字的地方,停了下来。 绪原惠理佳。 以前,在这张桌子上发现艾丽卡的名字的是时候,拉丝忒尔非常惊讶。她当时心想,讨厌一切无效率行为的她,没想到会做出这种多愁善感的行为。 或许只是单纯的消遣。最关键的,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可如果有什么契机,让她许愿「希望不要忘记」的话呢。 如果她突然想向不特定的什么人,想要留下连正经的朋友和熟人都没有,一直与在一起消磨的人生,留下自己存在过的证明的话呢。 ——古老的房子,会留下居住者的思念。 艾丽卡一个人先走了,不知何种因缘际会而长生不老的自己,最终能够好好接收到她所留下的信息么?曾经明明那么拘泥于过去,可是不知不觉间,不会想要将她的面影也只是当做『过去的东西』来处理么? 「……」 脑海中闪过两个情景。一个是与艾丽卡共度的日子。另一个担心回到家后意志消沉的自己的,昨晚的洛洛特她们。过去和现在,没有交集的两种团聚时光。 感觉,真的什么都明白了。 昨天,得到洛洛特的同意能够住在大屋的时候,虽然自己开心得不得了,但内心深处感觉完全明白一样。 卓巳也在咖啡厅里说过一些——大概所谓『改变』,就是『杀死』以前的自己。将改变之前的大大小小亲手埋葬掉,一直拒绝下去。 可是,拉丝忒尔拒绝了。这七年间一直都在拒绝。 然后洛洛特他们在自己的面前出现,即便如此,知道不用被赶出大屋,虽然有些疑问,但还是松了口气。 啊,这样一来,自己又可以维持『不变』了。 呻吟的声音颤抖起来。有什么东西滑过脸颊,滴答滴答地,在桌子上形成印记。 对呀,不是那样的。因为艾丽卡,已经不在这个大屋了。 和洛洛特他们在一起生活,意味着开始崭新的自己,意味着以前的绪原拉丝忒尔明确的改变。这毫无疑问是降临于艾丽卡不在的事实避而不见的自己,赖在大屋追寻不可逆的事物的自己身上的,变化的前兆。 然而——那家伙出现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如同诠释造化弄人这个词一般。 象征着夺走自己半身的过去,艾略特·基加仑。 想来这七年的岁月,或许是什么人给自己的延缓期。可是拉丝忒尔豪无意义的将它消磨殆尽。自己放过了让自己改变的机会。所以,那个什么人才会对自己动怒,强迫自己去做这样的选择吧。 路已经指出来了。艾丽卡与洛洛特。过去与现在。然后还有将来。 一旦去找艾略特算账,自己恐怕会死。可是,放任艾略特不管选择洛洛特,自己内心就会纠结艾丽卡的死。 「艾丽卡……」 明知不会得到回答,拉丝忒尔却喊出了她的名字。怀着献上祈祷的感情,坚信着能够坚定自己内心的某种东西。 延期已经结束。路已经指出,无法回头。 〇 趁热打铁。优乃干脆地付诸行动的时候,是在第三节课刚刚结束之后。 「稍微赏个脸吧」 「嗯,好哦」 设置在一堂课与另一堂课之间的十分钟间隙。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优乃将洛洛特带出了教室,途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无视掉同学们从背后刺来的视线。优乃听到来自身后「是不是要把人带到校舍背后进行制裁?」之类的交头接耳,果然是自我意识过剩吧? 「真是的……!都是因为你,我的校园生活被搅得乱七八糟了哦!你要怎么赔我啊!没有损害赔偿么!?」 从洛洛特转学过来之后,由于和她之间的各种冲突,自己一直以来贯彻良好品行的拟态终于如风中残烛。尖锐的瞪向和自己并肩走过走廊的元凶,结果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说 「诶嘿嘿,活该呢?」 「你别以为只要可爱,就什么都会原谅你哦!」 不说这个了,一边进行着这样的对话一边走向的地方,是连通屋顶的楼梯间。由于屋顶禁止学生进入,所以连通道那里的路上必然不会有人。 在没有人来碍事的状况中一对一,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之后,在彼此伸手可触的距离上正面相对。从窗户透出来的天空还是老样子阴云滚滚,为楼梯间拉上了一层昏暗的纱幕。不久,洛洛特不知为何漏出别有深意的笑声。 「总感觉,这样就像西部牛仔剧里面的对决一样呢。就是信号发出来同时拔枪的那个」 洛洛特摆出模仿枪的手势,吹散枪口看不见的硝烟。刻意挑决斗这种词来用,她也明白来这里的意思吧。 「……怎么,你看西部牛仔剧?」 「嗯,我喜欢意大利式西部片!和卓巳一起,还看过其他好多电影哦?」 听到这个天真无邪的回答,优乃心口突然好痛。因为优乃也有这样的回忆。 小时候的哥哥喜欢电影,经常陪着还没有开始记事的自己,一起在客厅的电视上看借来的dvd。电影的内容完全看不懂,但记忆中,当时仅仅是和哥哥一起坐 在沙发上咯吱咯吱的吃着零食,便无缘由的感到快乐。 父亲在单位遇到事故,就是在那不久之后的事情。 首先,哥哥基本上不去接近电视了。他的样子,就像在躲着所有机器。尝试邀请他去电影院,得到的回答也是和平时如出一辙的否定话语。那些在优乃心中,是非常痛苦的回忆。如今桌子的抽屉里,依旧沉睡着好几张,当时对于自己来说如同天价的双人票。 电影不是一个人去看的。 因为自己对电影内容本身,没有太大兴趣。 所以优乃不知何时,必然变成这样的想法。自己再也不会看电影了——不,大概再也不能看电影了。 然而,洛洛特说了。 喜欢电影。看了好多好多电影。 和哥哥一起。 「………………么啊」 直至此刻,优乃一直都打算慎重行事。 放弃难看的感情躁动,想要与自称是哥哥未婚妻的这位少女推心置腹的交互交谈。 「……这算什么啊……!」 但是,办不到。 胸口太痛太痛,兄长的面影太远太远。 非常的,难以忍受。非常的,无法克制。优乃了解以前的哥哥,可是对方了解自己所不知道的哥哥,优乃无法克制不将针对这样的对方所涌现的激情,原原本本注入到问题中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洛洛特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明明被人蛮不讲理的大吼大叫,却依旧静静伫立在优乃的视线前方。这样的事,让优乃更加烦躁。 「 、哥他!」 优乃如呕吐般大叫,但凭着毅力,唯独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哥他以前更加普通的!就算不用你多管闲事,在小时候也非常普通的……普通的、我的『哥哥』!」 嗯——洛洛特点点头。虽然不知她在认同哪一层含以,但优乃没有去管,继续大叫 「可是……可是、可是!从某个时候,样子突然就变得很怪……然后就变了!感觉变变得对很多很多事都漠不关心,变得完全不笑了!就好像机器人一样……我的哥哥,不见了啊!」 哥哥不见了啊——还是小孩子的优乃,当时是这样想的。 某一天发生在卓巳身上的豹变,显著到让人不由无法接受的地步。 如同放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对大多数的事物不表现出兴趣。周围的人将哥哥这样的变化当做「单纯的成熟了」接受了。 哥哥的变化在外表看来的确非常微小。虽然与年龄相比有太过沉着之嫌,但没有表现出特别有问题的倾向。岂止如此,总是能够做出符合常识判断的哥哥,在旁人眼里甚至成了聪明的小孩。 可是,以优乃为首,极少数在他身边的人能够理解。 其实不是的。看上去明辨事物的行动,实际上只是遵循参照配合社会常识事先构筑起的自我规则而已。「因为现在在呼吸,所以在呼吸停止前,姑且活着吧」——只顾怀着无精打采到这个地步的感受度日。就如同很理所当然的在说,自己就是这样被制造的机械。 对变得如同空壳的卓巳,优乃当然担心,尝试过很多方法想让哥哥回到从前。爸爸妈妈也一样。甚至启太在初一的时候因为这个原因和哥哥大打了一架。两人都受了需要住院的伤,即便如此,哥哥还是机器人。 ——不行。没法处理啊。那家伙是怀着情理打架的。 这是启太出院时的台词。冲击太过强烈的,现在依旧无法忘怀。一想到哥哥只因为情理与死党互相打得好几处骨折,优乃便又害怕又悲伤,泪腺无法控制的松脱了。 「然而……然而,为什么你能办到『那个』!?」 优乃将感情宣泄出去。明明发过誓不会再哭了,脸颊却不知不觉间湿润了。 「我没有办到啊!身为妹妹,却没有办到啊!爸爸也是妈妈也是,全都不行,就连那个启太哥最后也放弃了!然而,为什么你能让哥哥复原!?」 这正是优乃不论如何『本想去问的事情』。 很早以前便了解卓巳的自己这些人统统办不到,为什么突然冒出来的洛洛特就可以呢。优乃不甘心承认这一点,直到现在都一直在用拐弯抹角的方法为难她。这明明是本不应回避的提问,明明是不得不去承认的事实。 「「………………」」 两人一时无言对视。面对昏暗中绽放光彩的一对碧玉,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被吸进去一般。 在这个时候,铃声响了。十分钟的休息结束了,之后将开始第四节课。记得下节课应该要换教室进行化学实验。可是没关系。那种课坚决翘掉。洛洛特也不可能将学校的课程放在女人间的战争前面。 事实上,她既没有逃也没有躲,等待铃声结束之后,如此说道 「——我,并没有让卓巳『复原』哦?」 优乃火了。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蒜的她恨得不行。 「而且,我大概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少撒谎啊!做了吧,你做了什么的吧!?所以哥变成『那样』不是么!?我知道的啊!虽然还是会机械式的对答,还是面无表情,可是比以前更加……更加像那个时候的哥啊!所以你说看电影,怎么回事……!」 对了。自己能够明白。可能爸爸妈妈还有启太都不明白,但唯独自己能够明白。因为自己是玖堂卓巳的妹妹。 哥哥回来了。 不见了哥哥,我的哥哥回来了。 「不对,不是的哦,优乃」 然而,洛洛特缓缓的摇摇头,依旧否定优乃的诘问。 「因为,我根本一点也不了解以前卓巳的事哦?」 「……?那种事,不是当然的——」 「对,是当然的。所以我不是让卓巳『复原』。我不知道让卓巳变成『我不知道的卓巳』的方法哦」 优乃一瞬间无法呼吸。然而,反抗心立刻涌了上来。她想说,才不是那么简单的文字游戏。 可是,在优乃将这句话说出来之前,洛洛特若无其事的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优乃大概在非常初步的地方误会了」 「误会?」 「听我说哦?假设就算我对卓巳做了什么,也不是让卓巳『复原』。只是对他说,和我一起『改变吧』,牵起了他的手。仅此而已哦?」 改变。不是复原,是改变。成为崭新的自己。向前、迈进……? 「和喜欢的男孩子体验了很多很多东西,每天就像不停在过节一样——于是这样的话,已经不需要维持以前的样子了吧?不需要回到从前了吧?」 「………………」 「不论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都是变化哦。不过,反正要变,就变成比现在更加出色的自己不是么?优乃如果讨厌卓巳改变的话,自己也一起改变就好了哦。带着卓巳一起,朝着更好的方向」 洛洛特不设防的笑起来。她的解释还是像在玩文字游戏一样,回答得完全不成样子。可是,说不出来为什么,却一下子渗透进优乃心中。 不是自己而是她的理由,不可思议的能够忍受。 接点出现了。能够接受了。明明没有摆出任何明确的根据。 到头来,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就事这么回事。 「…………好不甘心。我明明是哥的妹妹……好不甘心啊」 优乃抬起脸,啜着鼻涕说道,唯独嘴唇死要面子的露出微笑。边哭边笑。 自己作为哥哥的最大的理解者能力不足。对这个事实感到后悔,觉得难堪,好逊——但是终于爽快了。一直萦绕在心 头的郁闷感情,终于化解了。所以已经不用期盼窗外拨云见日了。 「谁大谁小,我觉得没太大关系哦?大概」 洛洛特投来柔和的眼神。优乃滋噜滋噜的哼起来,隐隐地点点头。 「嗯……也对呢。因为我是妹妹呢」 以前不停暗示自己的那个词,头一次用在了稍许不同的意思上。优乃觉得,这远远比起像免罪符拿出来一样刻意招摇要更加合适。 「嗯,然后,我是卓巳的未婚妻呢」 「哎~……这未婚妻的说法,果然不能退让么?至少换成女朋友啊。恬不知耻」 「坚决不要。如果有人对优乃说『当卓巳的弟弟吧!』优乃肯定会拒绝吧?」 「这话才没人会说!再说,怎么当的了啊!能当你试试看啊!」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优乃感觉多少变回了自己的风格。然后优乃在头脑的一个角落里突然觉得,这是洛洛特在关心自己。如果是这样,那自己真的眼拙了,越来越觉得欠了她一个莫大的人情。奈拉就算了,为什么自己周围竟是这样的家伙。 「——昨天的约定,你记得么?」 深呼吸之后,优乃如此问道。因为优乃觉得,不论发生什么,开始是必要的。 「咦?什么?」 「喏,就是对决赢了的一方什么什么的那个」 「啊,嗯。当然啦!按照约定,卓巳是属于我的了呢!」 「嘁,拿你没辙。不过,要分我一半哦?因为作为大哥的那部分,这辈子都是属于我的。没问题吧?这个超重要哦?」 「诶嘿嘿。分你一半啦,分你一半」 「……另外,下次我让你见我们父母。昨天,两人也挺开心。哥哥少儿不宜的书,到时候也随你去看哦。大概虽然是启太哥的,那阵容」 然后——让话稍微在空白中彷徨了一会儿,干咳一声之后, 「……最、最后的约定哦?那个,你要……还记得么?」 随后准备趁着势头一口说完,但是失败了。话的后半不明不白的只剩下了尾巴。优乃唯独现在的这一瞬间,没有去诅咒一到这种时候就胆怯的自己。 对,开始是必要的。不论发生什么。可是,如今要对直到今天一直对立的对方说出这样的话,需要莫大的勇气。 「诶、嘿、嘿~」 「 、这是什么表情……」 洛洛特露出最大级别的放荡笑容。就如同本来能够轻易让人想到令人心醉这个表现的美好样子,被破坏丢掉似的样子。就好像巧克力帕菲。 所以优乃理解了。对方理解的事情,优乃也理解了。于是不需要语言,以几乎挥出手刀的气势有力的伸出手。 握手。 并非和好,而是为了开始今后新的关系,迈出的第一步。 洛洛特如同就在等这个一样双眼放光。然后以木天蓼摆在面前的猫一样动作,扑进了优乃伸出的手。这么一点小事就让她高兴成这个样子。想着这些,在满意不过,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装作嫌弃的样子,等待这一刻。 至此为止一直保持着,彼此能够互相碰到彼此手的距离,抑或是要打架尽管放马过来的形同陌路的距离。然后现在,终于要稍稍缩短了—— 就在此时,可怕的轰鸣震撼了初中部的校舍。 〇 「!?」 事情发生在第四节课刚开始的时候。完全没有听讲,头脑为刚才的不安而烦恼的卓巳,突然听到震透鼓膜的巨大声响,战栗地抬起脸向窗外凝视。 「怎、怎么了?刚才的……?」 班上的某人呆呆的低语起来。明白一年c班全体都站了起来。可是卓巳没有转身。座位离得近非常幸运,打开窗户直视外面的景色,不由咬牙切齿。 「……喂,大事不好啦。是不是失火了?好像是初中部那边」 「噢,真的啊。话说,有烟,在冒烟」 「不要啊……那边不是化学室么?难道发生什么事故了?」 争相聚集到窗边的几名同学用与现实有些脱节的空泛声音交头接耳。距离午休还有一个小时,面对这种松弛的日常气氛被突然从旁挥来的铁锤破坏掉的事态,还没有任何人理解状况。就连老师也眼睛睁得滚圆,没有采取应有的措施,望着窗外。 卓巳追悔莫及。周围的话是正确的。在隔着体育馆和赛场的另一头,零零散散的樱花树之间,能够看到如今正腾起滚滚黑烟的初中部校舍。由于角度问题很难确认,火焰的确是从二楼东侧——化学室周围冒出来的。 可是,这恐怕不是意外。这不可能简单的当成化学实验中搞错了什么的情况。因为自己的耳朵确实的听到了。 混在刚才的轰鸣声中,有无法认作属于人类的壮烈咆哮。 「……」 卓巳环顾教室,可是以启太为首的其他同学几乎都只顾傻站在原地。例外只有似乎和自己想的一样的燎,然后就是绫子。 「怎么这样……为什么,怎么回事……?」 绫子非常混乱。连平时的毅然态度都忘记了,失去血色的嘴唇正在战栗。不过,这是正确认识状况的表现。至少比其他学生更能理解事情的重大。虽然终归只是对单纯的爆炸事故所作出的反应。 「——卓巳」 背后传来小声的尖锐呼喊,卓巳不顾周围的目光冲向燎身边。 「你,刚才的声音?」 「听到了。可是,其他人似乎没有察觉到」 「……那就是认识过滤器了呢。是」 短短的对话足以掌握事态。卓巳不由被想要咋舌的冲动所驱使。 是艾略特他们。恐怕不会错。正如昨天预告的那样,过来收拾卓巳了。可是这样的发展实在出乎意料。就算不会被常人所认知,但实在想象不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瞄准上学的时候进行袭击。 卓巳笃定接受阿瓦隆的公立部门委托的艾略特不会干出太夸张的行为,但他似乎太天真了。对方没有选择超乎想象的方法。 「……总之赶快过去吧。洛洛特有危险」 和燎相互点点头,迅速冲向教室外。但是,在准备将手放在门上的这个间隙, ——请小心!要来了! 小人们无声的声音传来,卓巳背脊窜过一阵恶寒,转向了小人们指示的方向。 只见教室的窗户,还有众多学生聚集的那个方向,毫无脉络的浮现出某种扭曲的影子。影子缓缓地,如同巨型鱼从海底上浮一般。 的显现——如此理解的瞬间,吼声中从喉咙下面迸发出来。 「离开窗户!」 但是迟了。对突然发出的警告做出反应的人,完全没有。 窗玻璃碎散,外壁被轰飞。面对冲入教室内的异形,几个同学就像稻草捆一样被扫飞。 虽然没有英格威的<死之刹那永恒持续吧>的恶作剧,但这一瞬间,一切都在卓巳眼中放慢。混在散乱的玻璃碎片与混凝土残骸中,同学的身体像被汽车撞飞一般飞向空中——如此骇人的光景,细致到任何细节。 受害的学生们被重重的抛到地板上。喧杂尖锐的声音此起彼伏。桌椅被踢散,轻轻飘浮在空中的异形,不久在教室中央停了下来。 鸦雀无声。太过突然而惨烈的状况,感觉事件确实定格在了此刻。 但,这也仅在顷刻之间。随后某人惨叫起来,以此为开端,混乱转眼间波及整间教室。满是「呜、呜哇……呜哇!?」「见鬼,刚才怎么回事!爆炸的气浪!?」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可是,卓巳感觉周围的喧嚣离自己 好远。 卓巳只是紧盯着眼前的敌人。攥紧的拳头用力到骨头咯吱作响。 刚才在心中吟唱的「巨型鱼从海底上浮」这个比喻,出奇的命中了。 浮游在虚空中的敌的样子,虽然并非既存的,但接近鱼类。尺寸犹如大型机车,尾巴和背的顶端竖着无数的刺。头部长着一根很像独角鲸的尖锐的角。从忽绿忽紫的鳞片间隙中,能看一对黏糊糊的白浊的眼睛。 听到了呜咽声。因疼痛而哽咽的脆弱声音集群。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也很多。 启太看出老师靠不住,自行掏出手机开始叫救护车。绫子脸色铁青,捂着嘴角,完全忘记班长的职责,凝视着这一切。 这是不现实的景象。本应熟知的空间,如今返来截然不同的触感。然后,自己正身在此景,对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咬牙切齿。 「……真、敢……做呢……」 啊,明白。 明白总有一天会这样。 只是,这个『总有一天』比预想中来的要早。仅此而已。 无法反驳。跟着洛洛特,也不想让周围造成牺牲,必须预想到这个事态并采取行动的,是自己。要以恶党的风格贯彻利己主意的变革,必须施展力量,排除万难的,是<比翼骑士>。 然而,自己在royalhunt号之后经过一周——短短一周便沉浸在与洛洛特相随与共的日常之中,偏安一隅。即便得到别人的允许,可唯独自己不能掉以轻心才对。 结果就是这样,是在眼前展开的,无法挽回的惨状。 鱼形嗤嗤的笑着。在那双无法读出感情的浑浊眼睛深处,卓巳确实看到了对敌对者的嘲笑。艾略特的嘲弄,明确的超越了那道底线。 「真敢做啊————!」 意志焦热的燃烧起来。脑袋里的螺丝发出威吓,以猛烈的势头紧出。 背后已经没有燎的气息了。她应该是察觉到分工的必要性,认为机动性优异的自己应该前往初中部校舍,不等卓巳的指示便作出判断吧。虽然担心洛洛特的安危,但卓巳明白,她绝对不愿意卓巳为了她而做出舍弃同窗的行为。 所以卓巳冷峻地迈步上前。第一步,小人们爆炸性的增值,第二步,立刻开始了工作,第三步,已经转为疾驰,伴随如怒吼的声音扑向敌人怀中。 「工作吧,小人!」 〇 「等……等等!等一下、喂!洛洛特!」 「不能跟过来,优乃!」 先走的她对身后喊过来,可是,岂有被拒绝就死心的道理。优乃更加提升了在走廊上奔跑的速度,与洛洛特并肩而行。似乎听到刚才爆炸声的学生们分别从各教室的门外好奇的探出脸。优乃的心境也和他们相同。 「刚才那个很厉害的声音怎么回事?你怎么一听到那个声音就脸色大变跑出去了!你有什么头绪么!?再说,你要去哪里!?」 「化学室!在一楼吧!?」 洛洛特少有的用粗暴的语气进行回答。一瞬间的思考之后,优乃战栗了。 等等。那么,刚才的那个是在化学室发生什么意外的声音么?的确是从下面传来的——可是,怎么会这样。 「那岂不是很糟么!?我们班第四节课要在化学室做实验哦!?」 「所以得赶快啊!很危险,优乃找地方等着!」 当然,让她等等她也不会等。更何况听到这种事。 「开什么玩笑!都不知道奈拉他们怎么了,我怎么能够独自悠闲的等待!我要去!一定要去!」 「真是的,优乃太不明事理了!笨蛋!石头!」 洛洛特不知怎的非常开心的这么说道,她似乎想首先从四楼移动到东楼梯,然后从那里一口气下去。由于两人直到刚才所在的楼梯间,与一楼的化学室在校舍中分立两个极点的位置,所以移动起来特别的费工夫。 跑着跑着,防灾铃声响了起来,紧急用的百叶门开始降下。由于百叶门两侧配备了防火门,虽然不会阻碍行进,但需要靠手打开非常沉重门,消耗大量的宝贵时间。 「真麻烦……!这门真重!」 优乃即便焦躁不堪,依旧协助洛洛特纷纷突破防火门。 可是,在打开第三还是第四扇门,终于跃到东楼梯的时候。 突然,嗖咚!眼前响起沉闷的响声,走廊上形成了一个环形山。优乃在即将穿过门的时候突然停下,凝视着本应空无一物的空间。 「什……什么?刚才是?」 不明白。可是样子很奇怪。不,地面毫无预兆的凹陷下去了,当然很奇怪。总之,内心非常的躁动不安。虽然无法很好的形容,但本能仿佛在拒绝前进一般——虽然看不到,但那个凹陷的中心似乎存在着可怕的危险,就是这样的感觉。 可是最无法理解的,是刚才自己能够萌生的异样感,仿佛稍不注意就会忽然消失这件事。冥冥之中有什么躁动的信息传达过来,可思考变得暧昧,一切都快形成单纯的「错觉」。 「这个感觉没怎么回事……很不舒服呀!?」 台词的末尾会弹起来,是因为后领突然被抓住,奋力向后牵拉的缘故。在控制不住跌坐在地的优乃眼前,紧接着防火门被猛地关上。 是洛洛特。似乎是她将自己拉倒,然后奋力踢了防火门。 「诶?咳咳……你、你搞什么啊!冷不丁的干什么啊!?」 优乃一边咳嗽一边抱怨,洛洛特神色紧迫的向优乃伸出手, 「站起来,优乃!要逃了哦!」 「什、什么!?你说逃……化学室不去了!?」 「当然要去!可是,这里不行了!禁止通行!」 禁止通行?为什么?虽然产生疑问,但随即百叶门上奏响剧烈的声音。只见人力难以打开的防火隔断门中心,不知为何凸了出来。就好像有大象正在另一侧冲撞一般。 「怎、怎么回事……!?」 「别说了,站起来!快!那个门马上就要被破坏了!」 搞不明白。被破坏?究竟被什么? 即便如此,优乃还是拉着洛洛特的手站了起来。然而意识在深深的浓雾之中开始弥散。没关系,别在意。没有任何问题——有个声音让自己轻易的接受接连发生的异常,是个非常的难以抗拒的声音。 优乃一边在走廊上跌跌撞撞的奔跑,一边摇晃混乱的脑袋,几乎惨叫一般喊出来 「怎么回事……到底什么情况啊!」 〇 「……到底什么情况」 陷入恐慌的化学室中,只有奈拉一个人依旧坐在椅子上淡然的低喃着。 周围一片惨状。窗玻璃全都碎掉,药品柜被不可理喻的压扁,而且屋内的天花板上正在下雨。多亏自动灭火装置启动,火迅速得以扑灭,可是教室里的同学们也因此全都淋成了落汤鸡。受不了,真不中用。 学生们带着伤势严重的老师,目前准备向室外退避。负责化学的杉浦老师在极近的距离遭受到爆炸火焰的袭击,状况危急,必须马上接受医生的治疗。 「这出自那帮劫机犯的手笔,但布局有些巧妙……」 实验室里使用的可燃性药品,点燃疑似漏气的液化气,引发了这个惨状——大家会如此理解这件事的过程吧。化学实验中途突然发生的爆炸事故,原来如此,确实是非常浅显易懂的情况。 认识过滤器会根据因人而异的规范来扭曲记忆和认识。为此,越是容易让大众联想到『现实中会发生的那种事态』的状况,越表示设计得稳固。既然如此,可想而知这个时间点的袭击是想当有计划性的。 「话虽如此,干得还真是过分啊」 奈拉知道自己的声音多少有些气愤,混着叹息起身离席。她对「你也快逃吧」喊她的同窗们应了一声「没关系」。 『——非常抱歉,奈拉小姐』 突然传来声音。房间内的人,现在明明只有自己的,然而声音突然不知从何处传出来。 『您的同学们都在一起,所以勉强都保护下来了,可是站在讲台上的杉浦老师实在无能为力。全都是我的无德所致』 无形的声音接着说道。但是,奈拉并没有特别惊讶。原本奈拉刚才就并非自言自语,而是一直与『他』在对话。 奈拉视线落在地面上,向那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宣告 「觉得对不住的话就请拿出诚意来,村田先生。请索性切腹谢罪吧」 『杀人不眨眼呢。不过只要您愿意,不肖村田实秋,不管切腹还是什么都做给您看。因此介错之事能否有劳?』(注:介错是为减轻切腹谢罪之人的痛苦,在切腹之后斩下切腹者脑袋) 「不要。会被溅出来的血弄脏的」 吵闹的影子沉默下来,于是奈拉将视线移往别处。向刚才爆炸中心的讲台之上望去,只见有一个体格巨大浑身是毛的东西,四肢力量膨胀地伫立在那儿。 是狗或是狼。总之有着黑色的皮毛,有着类似姿态的。眼睛就像染了血一般鲜红,从密布尖锐牙齿的嘴巴一头,可窥灼热的舌头。不言自明,刚才引起瓦斯爆炸的就是这只没有教养的小狗。 『英国的妖精,「黑妖犬」的系统么。似乎如传说中能够喷火呢』 「别卖弄了,那个是出于什么目的进行袭击的?」 『现阶段无法下定论。看上去似乎不是只盯上殿下的御身而来』 那个洛洛特在休息时间和优乃不知上哪儿去了,现在也没有回来。敌的主人应该也立刻察觉到她不在吧。然而并没有迅速去找洛洛特,果然应该认为敌人另有目的。 『入侵校内的敌势力反应,我目前能够感知到三个。全都是第三阶位。一个人在这里。一个在上层。最后一个似乎在高中部。……可是,怎么说呢,这种没有统一性的半吊子攻势是何用意?』 若要动真格的发动攻击,只有三名第三阶位显得很不平衡,假设计算有什么情况,至少分散战力这一点更加无法理解。影子如此说道。 可是奈拉隐约能够察觉对方的目标。 「……原来如此。真是糟糕的兴趣」 『?奈拉小姐?』 「不,现在不说这个。村田先生,那个能抓到么?」 『您接受yes之外的回答么?』 「不准。请立刻捕获」 接收到从疑问形转为命令形的话,影子「遵命」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下一刻,奈拉的影子微微蠢动——继而爆炸般的膨胀起来。 如同无尽的墨向四面八方蔓延的影子,遍布化学室的地面、墙壁、天花板,可以成为落足点的所有地方,用漆黑不留死角的完全覆盖掉。 没过多久,就连从窗户投入室内的微弱阳光也无所作为,被更甚黑暗的浓郁暗影之海所吞没。敌畏惧地向后退缩,但为时已晚。 「身在某处的主人?我已经决定了,之后我要对你进行万分严酷的讯问」 拐弯抹角的宣告「我生气了」,最后影子迅速向猎物包围收缩。 〇 再次传来野兽的嘶吼。只不过,这次的音量远比上次更大,蕴含着某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但是,卓巳现在没有去在乎那种事情的余力。他一边飞快的在自行车棚的屋顶上奔跑,一边用手中的武器指向泅泳在虚空中的鱼形。 「见鬼去吧!」 扣下扳机的,是一只粗大的枪械。只不过,发射出来的并不是铅弹,而是用教室中组成桌椅的管子制造而成的,大概两指长的橛子,再利用小人们从体育仓库擅自拜借而来的比赛号令用枪的火药,藉由气压进行连射。从机关部分延伸出来的不是弹夹而是橛子的弹带,为了不让弹带拖到地上,小人们正列队拖着它奔跑。 以迅猛速度飞出的橛子向敌进行连射。回旋途中受到冲击,巨型鱼在空中激烈失衡翻滚。但可恨的是,影响仅此而已。物理性的手法虽然能够干涉,却无法造成伤害。巨型鱼立刻调整好姿势,再度向卓巳突击。卓巳咋舌,间不容发的让小人们发动陷阱。 小型锁链锚纷纷从多个方向呼啸而来。 使用自行车链条制作的这些锁链锚,从事先设置好的带绞盘的发射器中射出,目的在于将敌的身体层层捆住阻止其行动。卓巳趁此空档从自行车棚的屋顶上跳下来,继续猛冲。 向背后一看,只见被链条缠住的巨型鱼,表面沙沙的泛起波浪。 又想用『那个』了——就在理解并战栗的刹那, 「!」 巨型鱼从容的如气球一般膨胀起来,犹如从身体内侧爆炸一般,四散开。 并非自爆,是让自身的形态显著变化。更正确的说,是本来很巨大的,分成了相同样子,大约一百只的小鱼群,毫不费力的挣脱了锁链。卓巳粗暴的咂舌。 刚才那个也以同样的手法突破了陷阱。似乎是由小型集合而成的大型鱼,整体体积虽然不会变,但可以在范围内自行增减个体数。是单纯却又棘手的恶作剧。 「果然不能让无力化么……!还没有发现主人么!?」 卓巳粗声大吼,询问脚下奔跑的小人们。可是招来的报告不尽人意。 ——抱歉,还没有。校内已经基本搜索过了。 ——这种情况,或许本体在校外。hee haw。 要是这样就糟糕了。在校外的话,必须一举扩大搜索范围。情况顺利能将鱼形引出校舍就好了,但止步于此只会越来越糟。 「……将战斗交给,主人在安全圈内作壁上观。分离型的理论么」 卓巳同样是分离型,但觉得自身无法组织战术。<矮小鬼工职人团>的小人们活动范围非常广,但毕竟制作的道具基本只能供卓巳使用。换句话说,很难活用『主人与分别行动』这个分离型的最大优势。必须将脆弱的本体暴露在敌前,这是与制造物存在时限并居的明确弱点吧。 好了,怎么办呢——就在这时,卓巳怀中突然响起轻快的电子旋律。是手机。是洛洛特么,还是燎呢。卓巳看也不看画面,直接接通。 『heeeeeeeeeeeeeeeeeeeee haaaaaaaaaaaaaaaaaaaw!』 可是,从扬声器发出的巨大声音,不是她们的。 不,这原本就是不是肉声。听到疑似声音合成器合成的声音,卓巳狐疑的皱起眉头。 「……谁?」 『无名的善意第三者!如果能随便接受这种答案就帮大忙了呢』 「……我明白了。就是骚扰电话吧?我现在在忙,待会儿再说」 卓巳当即打算挂断电话。虽然这是演技,但对方似乎乱了方寸。 『s、stopstop!太心急了啦!好,俺就给你个出血大特惠告诉你俺的名字吧。俺是波比卜!为你带来福音的羊之使者!』 「开什么玩笑。你可什么都没有回答哦。艾略特的同伙么?」 『唔~,这么说也对,也不对。很微妙的呢。不过,俺是你敌人这件事应该做不了呢。——本来的话呢』 「本来?」 『俺 说过吧,俺是「为你带来福音」的啦』 卓巳一边与自称波比卜的什么人对话,一边匆忙的确认后方。一丝不乱地在大气中泅泳的群,粗暴的扫荡进行线路上的障碍物,逼近身后不远。 『俺这里也是有苦衷的。俺虽然是你的敌人,但仅限现在这个时候可以站在你这边。所以,俺准备将这样的打算——喂~,喂喂?你在听么?』 「说过这边很忙吧!有事就快说」 如果可以,卓巳想要将其无视专注战斗,可是很不凑巧。这个波比卜如果是艾略特的同伴,就必须探查此举的意图。 『哎呀哎呀,真的很心急呢。俺可是将事先取得的情报带给你的哦?有恩当言谢啦。这在羊的世界里是常识,人类不是么?』 「……?事先取得的?」 『你身后的那只臭金鱼,很碍事吧?』 听到这句话,卓巳不由凝视着自己的手机。他紧紧盯着,电话另一头的真意。 〇 「我们现在呢,呃……三楼……总之在三楼的什么地方!」 『我搞不清在哪里啊!我没去过初中部的校舍啊!』 「吥!别对我这么说,我也才来学校没多久,怎么可能弄得那么清楚……咦?难道,燎又迷路了?」 『才没有!怎么想迷路的都是你吧!?』 跑在前面的洛洛特对着电话喊着什么。可能对方说话的声音也很大,所以对话内容完全泄露出来了。而且做出那种孩子气的反驳的人,难以置信,竟然是燎。 优乃被越来越迟钝的思考绊住,被洛洛特拉着手糊里糊涂的在走廊上奔跑。正体不明的『什么东西』依旧有在背后追赶,断断续续的传来油毡地面破碎的声音和隔断门被破坏的声音。意识变得暧昧,由于一直到处逃窜,优乃现在也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卓巳的妹妹也在么?——好吧。既然这样,就绝对别抛下她一个人。那帮家伙的目标不只是我们。或许连卓巳的家人也被盯上了』 「……这难道说,无差别袭击?」 『似乎没有那么极端。至少我们是首位。不过,几乎没有顾虑普通人。……大概是想对我们施加压力吧』 洛洛特的侧脸一瞬间非常阴沉。燎『听好咯?』接着说道 『手机就这样维持通话状态。另外,尽可能的呆在一个地方别动』 「唔,有点没信心呢。姑且努力试试吧」 说完将手机从耳朵上拿开口,接着洛洛特带着担心的表情问道 「优乃,没事吧?」 「……不明白。总感觉脑袋里面,好重……」 台词自然而然的变得断断续续。洛洛特表情复杂的低吟道 「没有翅族授吻的人,一般是无法违反认识过滤器的效果的……不过卓巳妖精使的适应性很强,会不会和血脉有关?」 她的话像独白一样,优乃不得要领。可是,优乃觉得,就算考究其中含义也毫无意义。只要平安无事的熬过这件事,解开绷紧的弦,自己一定不会正确的记住体验过的诸多事情。不知为何,就是有这样的预感。 「对不起,优乃」 洛洛特突然道歉,优乃「……诶?」抬起变得掩饰的表情。 「很多很多事,真的非常对不起」 「???很多、很多?」 嗯——洛洛特点头,因为正在奔跑,所以只顾向着前方。 「卓巳的事。把你卷进来的事。但又不能对你解释的事。反正你会忘记,所以才趁现在像这样自我满足的向你道歉这件事。最对不起你的……是我其实没有太后悔的事。这些全都都是」 「…………」 「对不起」 她还是老样子表达不清。想说什么,完全无法理解。不过,能够察觉到与无法理解的漠然及宗旨所不同的部分。 大概她对『不后悔的自己』有着某种想法吧。 她对明明知道有错却没有罪恶意识的事,产生了罪恶感吧。 非常拐弯抹角的纯粹化作热量,从眼前的纤细背影中传递过来。 所以,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我们……不是握过手了么」 咦?——洛洛特视线向后边滑过来。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明确的惊讶之色。就好像在说,还没有哦?刚才被中途打搅了。 真让人讨厌。敏锐的时候明明很敏锐,迟钝的时候却那么迟钝。 「做过了啊。早就做过了啊……」 优乃面无表情,稍稍有些粗暴的挥动相互牵起的手。 「我们握过手了……所以我们已经是『这样』了。那个……就是那个哦。抱怨什么的,自我满足什么的……都要互相去听的关系哦」 洛洛特大大的张开眼睛。这张露骨的惊讶表情,有些可笑。 没多久,她笑了起来。如同抛开什么不好的东西一般——不,是很早以前就已经抛开了,但此时此刻,重新理解到果然无需任何留恋一般。 「嗯——嗯、嗯!我们要多多的相互交流哦,优乃!还没有对卓巳和燎说过的事情,有好好多好!只希望跟朋友说的事情,好多好多!」 听着她兴奋不已的告白,优乃不知如何回应。她意识的部分已经到达极限,最关键是在之后随即发生的事情,让由乃果然没空去深思熟虑。 已经如同拖着自己在跑的洛洛特那边,堵住连接特殊教室楼的连廊入口的防火隔断门, 「「……!?」」 伴着怀疑让听觉麻痹的轰鸣声,像纸一样被斜着撕开了。 被捷足先登了。优乃立刻明白,但明白的时候,已经没有距离了。 随后是刹那的连续。无形的威胁从隔断门的裂缝中袭来,优乃感觉到恐惧,毫无余力的呆住了,可是感觉到,洛洛特反射性的松开牵着的手,带着自己向一旁扑去。 为什么呢?优乃此时拒绝松开她的手。 优乃不觉得这是思考之后做出的行动。只是忘我的,紧紧的拉住掌心差点逃掉的触感,就这样将想要盖在自己身上的洛洛特按倒在走廊上。 随后,冲击穿透身体,紧接着是浮游感,然后又是一次冲击。 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惨叫。是谁呢?不知道。不,不是自己的话那就只能是她的了。既然有力气惨叫,就是有那么做的余力的证明,既然如此,那她一定就没事吧。 放心了。放心之后,优乃终于松开了意识最后的碎片。 〇 「 、优乃!?」 听到洛洛特惨叫的时候,燎已经与敌近身。 <喜爱糖果的诱火>已是完全显现状态。消去胸口的刻印,解封第四阶位的同时,燎冲向前去挥出掌底。然后以零距离释放出所向披靡的苍炎的一击。在掌内玄妙地调节过威力的鬼火,将敌的身躯轻而易举的轰向后方。 毫毛倒竖的惨叫震撼走廊。用<杀手>的恶作剧将主人的魂魄连同躯体一并燃烧,将敌轰到地板上打滚。这个任谁都会无法抗拒产生生理上的厌恶感的这个样子,简单来说就是一只巨大的蜘蛛。 只不过,插进地面支撑起身体八只节足,不知为何由白烟一样的东西形成。不,应该说,白烟以『酷似昆虫的足的形状』模糊的盘踞着。 拥有白烟之足的巨大蜘蛛——即使搜寻记忆,与作为工具记下的妖精传说也丝毫联系不起来。是南美一带的幻兽么? 在隔着面具目光增强的燎面前,完全恢复常态的敌,从容的深深沉下身体。当然,虽然戒备过对方会扑来的情况,但对方接下来的行动 出乎意料。 巨大的蜘蛛没有朝着燎,而是跳向了近旁的窗户。然后,它直接冲破了玻璃,向校舍外跳了出去。燎连忙冲向窗户,只见像航迹云一般被拉长的脚抓住壁面,身影以完全不符合那巨大身躯的速度远去了。 「撤退了……?」 不明白为什么。是从一开始便规定了袭击的地点时间么,还是其他入侵者已经被卓巳收拾掉了呢。不管怎样,似乎逃过了一劫。 「燎、优乃她!」 听到背后的喊声转过身去。刚才保护洛洛特,被敌的足打飞的玖堂优乃正四肢脱力倒在墙边。 也许是判断随便去动头部遭受撞击的她会有危险,洛洛特不安的蹲在她的身旁。燎也弯下腰,虽然外行,但还是对优乃的伤情进行确认。 自己到达这里的时候,从她被相当危险的方式打飞,之后撞到墙壁来看,伤势不会简单。果不其然,简单的触诊都能判断出几根肋骨,或许脊椎也存在异常。另外就要看头部的受伤情况了吧。 「……」 救护车的警笛声从远处靠近。燎如同被这个声音追逼一般进行着应急处理,表情不知不觉的扭曲起来。太不像话了,这究竟该怎么向卓巳交代才好。 「——让阿瓦隆的先遣队提供协助」 此时,在身旁听到一个强而有力的声音。「咦?」燎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视线转向一旁。洛洛特站了起来,从制服的口袋里取出了手机。 「借我医疗型的妖精使!有前天飞机的那件事吧!所以,没关系。休战协定作废也没关系,这样拜托的话是不会被拒绝的吧!」 「你、你……」 燎惊呆了。作出的决断的确非常妥当,但能够如此迅速的就能从打击中恢复过来,这份坚强意志才是最让人惊叹的。虽然燎明白洛洛特是抗打击很强的性格,但觉得她唯独这一次也无法保持冷静。 「因为我是恶党!不献媚,不奢望,决不放弃!想要的东西全都靠力量得到手,一旦到手的东西不论发生什么也绝不放手!」 洛洛特一边用左手操作电话,一边用空出来的右手在胸前攥紧小小的拳头。如同拳头里捏着某种非常重要的东西似的,紧紧的—— 「既然和我做了朋友,那优乃就是属于我的了!」 〇 一名同伴已经撤退了,另一个不知被何方神圣无力化。 前者似乎陷入了与燎·真崎的遭遇战,无可奈何撤退了。这也是稳妥的判断。由于接到次要目标达成的报告,所以不成问题。 只不过,后者不清楚。中途便完全失去回应便没有下文,所以当做了战死,但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可能性很高的,就是这个城市的市长」 虽然古怪但也是重要人物。虽然不知她开得哪门子的玩笑去做学生,但很难想象身边不带一两个护卫就外出。作为第一目标夺取第一王女的人在宣告失败的时候,就要展开第二目标,伤害卓巳·玖堂的亲近的人。即便如此也办不到的话,就尽可能的大闹一场。同伴们应该接受了这样的指示,看来是与奈拉·佐伯直接对上了。 既然如此,果然机会来了。自己的首要任务是卓巳·玖堂其人,见机行事,尽可能的将他身边的人当做活祭,但单独完成作战中产生了障碍。 原本今天的袭击具有很大的『开局』的意义。之后旁敲侧击的给他施加压力,最终让卓巳·玖堂傀儡化,而这不过是最初阶段。在可能成为持久战的作战整体布局下,背负太大的风险没有意义。 于是,男人没有太多犹豫便决定撤退,混入周围的人群,悄悄离开现场。也就是混入组成队列准备到校外避难的学生们中间。 附近诱导避难的老师,最初露出不解的表情看过来,可最后什么也没说。他暗自笑起来,不以为意地走在走廊上。 如此紧急的事态中,感觉到不对劲的人很少。如果能够做到这种事,他们一定也会很早就察觉到多了一位同僚这件事——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么」 「!?」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男人大吃一惊,看了过去。男人此时总算下到一楼后,离开学生们的队列,正从侧门来到外面。在能够看到饲育小屋和花坛还有塑料大棚的高中部校舍背后,卓巳·玖堂昏暗的双眸尖锐的眯起来,在这里严阵以待。 「怪不得怎么找也找不到。没想到已经当上老师了呢」 应该是才刚刚到达这里吧。目标一边调整凌乱的呼吸,一边如此说道。 不可能。自己是妖精使的事为什么会被察觉到?为什么自己的逃走路线会被预料到并被捷足先登?卓巳也许从男人的表情冲察觉到了这些疑问。 「有人向我泄露了情报。所以多亏了这个情报」 「不可能!究竟是谁!?」 「抱歉,我约好了不能说」 是打死不说样子,玖堂·卓巳摆好一柄疑似小型手枪的东西。 自己的散布在整个校内了,就算赶快解除显现然后召唤回自己身边也来不及了。只闻啪的一下,伴随不像实弹的声音,从目标举起的武器的枪筒中发射出了某种东西黏在了衣服的领口。是金属制的好像小爪子的东西。 然后下一刻,那个爪子发出吧啦的响声,电流在男人全身飞驰起来。 难道是手枪型的无线式电击枪!?理解的时候,意识已经开始脱离身体。连咒骂也来不及,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冷彻的声音浸染鼓膜。 「其实很想尽情的让你为你胡作非为付出代价。可很不巧,首先很多东西得要你吐出来——全都一五一十的都讲出来吧」 〇 在那之后的事,记忆实在零散。 生擒了一名袭击者卓巳随后接到燎的电话,得知有奶身负重伤,脑子一时半刻无法正常的运转。 记得的就是遵从急救队员「家人也一起来」这样的话,和固定在担架上的妹妹一起乘上的救护车。在等待被送往市内的大学医院,被推进手术室的妹妹恢复的这段时间里,爸爸妈妈赶到了。三位家人就这样,坐在长椅上几乎没有说话,干巴巴的望着『手术中』的红灯。就这么多。 不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无法用其他方式来形容的这句话,一直在脑海中来来去去。 然后,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爸爸妈妈说「去商店里买些简单的吃的东西」,两人起身离席后没过多久。 「——喂、没事吧?」 卓巳突然被人如此喊道,慢吞吞的抬起头。 这个人在哪里见过。是一位西装传得随随便便,感觉不到四十的白人男性,而且容貌和打扮也没什么奇怪的,但不知怎的,完全不出看不出他是正经人。恐怕是因为言谈举止干练过头了吧。可是,明明是见过一次就无法遗忘的对象,如今卓巳却连的对方是谁也没办法立刻想起来。 「脸色很糟糕啊。开心点吧。妹妹得救了哦」 「!」 冷淡的一句通告,卓巳要把长椅踢翻一般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也理解了男人是何许人也。是前天那次劫机事件的时候,携部下们用车来接自己和燎的,阿瓦隆先前工作队的—— 「是……库雷格·乌兹、先生?」 「啊,只是个徒具形式的指挥官,所以『先生』就免了」 因为掌握部队实权的是军事顾问赫尔曼么,那天晚上他也做过同样的自我介绍。给人一种一直在愤世嫉俗中成长的中年人的印象。 「于是……妹妹得救了,是什么意思?」 卓巳一边询问,一边侧目确认手术室,可红 第五章 想要再次听到的,你的我回来了 最初的感觉,听到某处传来麻雀的鸣啼。 接着认识到的,是刺透鼻腔的酸臭味。拉丝忒尔不由想背过脸去,此时突然蹙眉。因为感觉脸上传来了坚硬的触感。意识缓慢清醒过来。 全身上下都好痛。不知为何,手似乎被绑在了背后,因此身体无法动弹。周围十分昏暗,自己被扔在的地方,恐怕是油毡地面。只将脖子抬起打量四周,疑似仓库的狭窄空间映入视野。 「……呃、我……」 因为刚刚醒来,脑袋里还很朦胧。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地方? 「hee haw。似乎注意到了呢」 忽然传来声音,拉丝忒尔转过脸去。昏暗的另一头,在搁在墙壁的纸箱还是什么的上面,坐着一个人。凝目而视,立刻明白那是何人。 「!」 确认到对方的瞬间,拉丝忒尔发动了恶作剧。任由愤怒驱使的,做出冲动的行动。 可是,丝质的礼服四处伸出的好像触手一样的花边群违背了自己意志,一动不动。拉丝忒尔愕然的张大双眼。 「没用的,miss白妇人。很不巧,我已经将你得意的『织艺』封住了」 坐在纸箱上的人影——艾略特·基加仑愉快的这样告知道。 「封住了……」 拉丝忒尔呆呆的嘟嚷着,艾略特无言的用下巴指了指。拉丝忒尔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自己的脖子上套着一个坚固的好像项圈的东西。 「你一直在人类世界生活也难怪你不知道。这东西叫『抑制环』,有封印恶作剧的效果。本来是对妖精使使用的,将的显现抑制住」 唯一的武器被夺走了——拉丝忒尔一边对这个事实咬牙切齿,一边四下张望。 情况的大致理解了。自己在那个地下酒吧对他发动攻击,然后恐怕是输掉了。由于当时非常拼命,记忆很模糊,但最终应该是晕过去了。在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似乎被带到了别的地方。 「这里是……?」 「嗯?啊,太黑了不明白么。不过已经天亮了呢」 艾略特站了起来,将手扶在附近的墙壁上。窗户上有应该有窗帘,随着沙的一声,阳光射进房间内。周围的黑暗被一扫而空。 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的拉丝忒尔,对接下来露出的情景,惊呆了。 关于自己所在的地方,不对。说到这个,果然如最初所想的一样,是个平淡无奇的仓库。但令人吃惊的,是窗外的景色。 窗户设得很高,无法尽览外面的情况。只不过,从窗框中透出的轮廓连接着巨大的吊篮,更胜雄辩的表现着这里是什么地方。 「昨天几名同伴被抓了。藏身处已经不能用了。于是,就藏进了为防不测的备选藏身处」 艾略特耸耸肩,一边讲述一边在堆积的纸箱上重新坐好。 「拉丝忒尔小妹妹,感觉怎么样?仇人近在眼前却束手无策是怎样的感想?」 拉丝忒尔对问出无聊问题的对方投去愤怒的目光。可是艾略亚特就好像对拉丝忒尔的愤怒感到痛快一般,发粘的笑容愈发加深。 「哈哈,还不赖。像你这样不分立场的垃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让我心潮澎湃哦。我喜欢值得去驯服的猪」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对方的胡话与自己无力快要哭出来,拉丝忒尔的声音自然而然的变得混乱。 「杀了我不就好了!反正在你看来,<半身>都是虫豸吧!?那你赶快杀了我,让一切都结束掉不就好了!」 「杀?饶了我吧,太暴力了。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艾略特站起来。然后他走近过来,用手指抓起拉丝忒尔脖子上的那个抑制环。他的脸强横地抽搐起来,带着疯狂之色的眼睛在极近的距离盯过来。吐出的温热气息,明明没有臭味,却让人联想到鬣狗的口臭。 「有很多人喜欢把<半身>当做宠物呢。所以拉着项圈拿去拍卖的话,能卖个不错的价钱。不过,你就不一样了。拿着艾丽卡·史坦泽·欧哈拉博士的前,只是赚点小费的话就太可惜了吧?」 「……你昨天也说过类似的话呢。这究竟什么意思」 「嗯?」 「我是艾丽卡的前……究竟什么意思?」 艾丽卡是极富盛名的研究者。因为她的延伸,所以拉丝忒尔被赋予了价值——一般这么考虑,道理就能对上了。可是,为什么胸口那么躁动呢。 「哼哼,原来是这样么?还想从昨天开始话就对不上话,果然你一无所知啊。库嘻嘻……太可口了呢」 艾略特的相貌,防腐烂掉一般扭曲,就好像看着接下来要上吊的人一般,然后用这份凄惨取悦的品行恶劣的笑起来。 「啊,没问题没问题!差不多也该揭幕了!不过在此之前,首先好好地享受一下你的绝望也不错!其名响彻四海,艾丽卡·史坦泽·欧哈拉!她的罪与你自己的价值,你应该正确的了解!」 问出了不该问的问题——为时过晚的理解,伴着痛楚,慢慢蚕食拉丝忒尔全身。可这一切都一切,都是马后炮了。 〇 五月二十一日。天气晴。气温相比同期一般。白天似乎会升温。 这是决战的星期六。时间为十二时将近。站在羽羽根市市政大楼前的洛洛特抬起看手表的脸,向身后送她来到这里的燎转过身去。 「那我该去咯?拉丝忒尔小姐的事就拜托了。也跟卓巳说一声哦?」 「好,我知道了……不过,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么?」 「没事的没事的。燎操心过头啦」 诶嘿嘿,洛洛特为了让燎放心笑了一下之后,缓缓穿过市政大楼的正面玄关。 心情就像准备上场的相扑力士。虽然没有观众,但赌上的东西远比优胜更有价值。绝对不能输——洛洛特鼓足气势,走过走廊。 赛场就在前方。敲门之后,另一头如扔出来一般应了一声「请进」。洛洛特轻轻颔首,打开门,气势逼人的踏入市长室。 在前方严阵以待的羽羽根市的大横岗,已经准备万全的样子。(注:横纲为相扑力士的最高级称号) 姿势与前天相同,也是扣着手指托着下巴。可是,她今天穿着翅族的正装,以一身秀丽的礼服隔着办公桌,小而端庄的坐在另一头。白皙的眉毛还是老样子无色通透。不,毋宁说她看上去,面具比平时戴的还要牢固。 洛洛特今天也是礼服,于是她揭起裙裾,首先以淑女风貌打了声招呼。 「hee haw,奈拉。我按照约定过来揍你咯?」 「hee haw,王女。你将成为我反击下的不错的饵食」 奈拉也站起来,以相同的动作优雅的进行回应。洛洛特放松的微笑起来。 「总感觉奈拉今天气势十足呢?难道是认真模式?」 「对,因为这是关乎能够将你赶出去的背水一战。虽然麻烦但也无可奈何」 「啊,直拳已经来了呢。我也可以撒盐跺脚,开始虚晃了么?」 「……个中差别我还是知道的,拳击和相扑似乎是不同的格斗技哦」 奈拉呆呆的说道,转移到用于接待的地方。 「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会独自前来。很刚毅。你有认识到自己被人盯上了么?」 「嗯,有那么一点呢。可是你想,既然到这里来了,也就能放心了吧」 今天早上,卓巳说过。昨天刚刚发生那种事,作为城市要地的市政大楼自然应该会加强防备。然后奈拉是翅族,独自拼搏维持着城市治安,既然如此,她身边的妖精使 很可能一定高手如云。 「所以我『只要今天一整天待在市政大楼就没问题了』呢」 「——原来如此。哥哥可真难对付,竟然让我来保护他的女友」 很帅吧!——洛洛特试着征求同意,可不知为何得到了一张微妙厌恶的脸。洛洛特觉得刚才是在害羞,所以没怎么在意,隔着长桌在奈拉正面坐下。 「茶请自己随便用。不过今天只有焙茶」 「谢谢。话说,村田先生不在么?为什么?」 「和你今天没带哥哥和真崎同学的理由,大概一样吧」 「啊,是这么回事啊。阿瓦隆的部队似乎从一大早就手忙脚乱的样子,大家都不容易呢」 此时,奈拉的目光变得险恶。于是洛洛特在心中暗自吞了口口水。 「……身为事件元凶的你,有脸说这话么」 「我姑且也在反省哦?现在也在给大家添麻烦,也对不起优乃。而且接下来还会闹得更加天翻地覆」 「你如果真有在反省,你就应该放弃你那套『恶党过家家』」 「哇,『过家家』么……今天奈拉比平时还要毒舌呢」 「我说的没错吧?金枝玉叶的小丫头竟然主张匡扶世道,这种话有谁能听进去。你在阿瓦隆虽然被视作危险,但不可能得到任何理解吧?」 完全正确。不论洛洛特将社会的扭曲阐述得多么透彻,妖精乡的居民在感情上也只会进行否定,不会去理睬。虽然将策略转向攻击性转型后达成了几项目的,可即便如此,出现的赞同之人依旧寥寥无几。 周围虽然扭曲,但这就是大家的『普通』。然后,任谁都不会重新审视自己的应有形态。即便彻悟到停滞的世界不久将会毁灭,依旧如此。 「——嗯,所以怎么说呢。我想成为一面镜子」 「?镜子?」 奈拉睁大眼睛。洛洛特将双臂极力的展开。 「对,就是这么一面大得荒唐的镜子。而且,是让白雪公主也大吃一惊的『魔镜』呢」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竟然要化身童话,难道失心疯了?」 「才不是!真是的,听我说哦?那面镜子,最初只是一面只能将东西的存在形式原原本本映照出来的普通镜子。可是真正在施加魔法之后,照这面镜子的人感觉到『啊,变成这样也可以啊』,渐渐变成自己理想的形象。——如果有这样的一面镜子,奈拉怎么看?」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奈拉抬起手扶着下巴,没多久开口 「……总之,你想说的就是这个么?现在妖精乡没有比较的对象,然后那个对象就是人类世界?」 「嗯。妖精乡啊,现在长期原地踏步的原因呢,自然在于翅族们的专横,大概没有别的问题能成这个的竞争对象呢」 因为没有竞争对手,所以既不会萌生嫉妒也不会产生克己之心。自己无法客观的进行分析。闭塞的社会将遥远的外界时事当做下酒菜,仅在同一个地方不停打转。恶性循环。 「人类世界基本不知道翅族。可是一旦知道,一定会对不同文化的产生兴趣。其中技术性的差异,也将燃起对抗心」 「这样一来,妖精乡即便顽固也会不想被追上而拼命奔跑,是么?……真是简单的思维呢,王女。与其一本正经的努力追赶别人的背影,干脆下绊子更加轻松,这种世界至理,你不知道?」 奈拉所说的是武力冲突的可能性。洛洛特大大摇头。 「所以我今后才必须增加力量。不依靠阿瓦隆王女这个头衔,只靠我自己得到与世界分庭抗礼的力量。不过,首先需要实绩。由于首脑会议的关系受两边世界瞩目的这座城市,就是一个闪耀的舞台」 「……换而言之,这就是你的『答复』么?」 奈拉回答。前天在这个地方提出的,给洛洛特能够犹豫的家庭作业的解答。 洛洛特微笑起来,将奈拉也已应该预想到的那句话,明确的说出口。 「嗯。非常抱歉,我要回绝奈拉的要求。我要为了我的野心,留在这个城市。就算我的个人主义还会让什么人受伤,我还是会这么做」 〇 「——到头来,接下来该怎么办?英格威」 夏农突然这么说的时候,是在靠在了长椅上后差不多挨过一个小时的时候。英格威以毫无干劲的眼神看向身旁的搭档。 「噢~噢~,久违的声音呢。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打算说话了呢」 「因为……一般都是你来解说不是么?」 意思就是,在英格威开口前,夏农只是一味的等着。这种麻烦事,真受不了。英格威哼了一声,像僵尸一样无力的靠在了长椅的椅背上。 英格威和夏农现在身处羽羽根市商业街的一角,是埋藏在林立的高层大楼的缝隙间,一个小小的休憩之所。 只有喷泉还有几张长椅,另外就是数量不敢恭维的几棵树,就好像害怕被叫做公园一般,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大概是城市为了把从国家那儿拿到的余钱投掉而硬是弄起来的吧。这是司空见惯的事。 接着,英格威隔着喷泉飞沫创造出的彩虹,向建造在对面的白色外壁的建筑物抬头看去。是一幢诚然一副中坚企业的风貌,周围看上去多少有些逊色的建筑。社名忘记了,但知道那是卓巳父亲工作的地方。 「……竟然来这里看守究竟有什么意义?」 「最开始不就说,艾略特那渣蛋大概这次打算突袭这里哦,听说」 当然,没有确切证据。不过鉴于艾略特的目的,果然下次非常有可能盯上卓巳的至亲之人。在几个候补之中选择『这里』,是因为有阿瓦隆先遣队暗中担当卓巳至亲者的护卫的情况,可以利用复杂的地形进行逃脱。 「那么,如果真的发动突袭要怎么办?妨碍艾略特?」 「你傻呀。我不爽那家伙的做法,但也没道理帮着卓巳」 「啊啊啊,搞什么,莫名其妙!那为什么要来这里!?」 夏农胡乱的挠着洋红色的头发,口气越来越烦。 「说到底……为什么昨天那件事之后没有修理艾略特?的确有种不祥的感觉……但两人一起上,应该小菜一碟不是么!?」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带着与艾略特的不和却旧继续执行委托这件事,是让她最不爽的地方。英格威从鼻腔深处呼出一口气。 昨天艾略特将那个<半身>击败后,英格威留下一句「后面我自己处理」离开了那个地下酒吧。夏农和波比卜也不知如何是好,但是重新思量之后不想和那家伙相互厮杀了。 「而且,波比卜又没有联络了……竟然放着令人火大的家伙,继续接受工作,完全不像你的风格不是么?」 「才不是。我们要是回绝了那渣蛋的工作,我们到日本来之前的报酬不就没有了么?而且昨天的<半身>也好,艾略特那混蛋一定还藏着别的秘密。不留意那家伙就行动,实在很不妙」 这个意见很成熟。说出这番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英格威接着说道 「最重要的理由就是。我们专程抢在艾略特前面,做出这样像被解雇一样的老爹的行为,卓巳那家伙会如何行动。我很好奇这个」 「???<比翼骑士>如何行动么?」 英格威笑着回答了对夏农直截了当的疑问。因为回想起昨天从波比卜那里听说了卓巳和艾略特的对话——手机的通话记录。 卓巳发火了。虽说是第三阶位的状态,但在飞机上之中冷静的玩弄自己的那个男人,在家人遭到毒手之后会静静地暴怒。 明明只是单纯播放记录而已,那时的英格威却莫名的感受到 让他毫毛根根倒竖的寒气。于此同时,也感到了久违的强烈昂扬感。 卓巳的报复,恐怕会非常可怕非常过激。英格威就是有这样的预感。 「说不定能撞见超爽的场面呢。这可不能放过吧」 「……哎呀,你从刚才开始一直在说什么完全——」 夏农的嘴唇被强制的闭上了。因为,剧烈的爆炸声突然响彻商业街。 即刻将视线投去,果不其然,从那个工业株式会社的大楼附近正腾起漆黑的烟。在惊愕的夏农身旁,英格威扬起嘴角。 「——这狼烟感觉不错嘛。那帮家伙终于要开始了么?」 〇 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究竟怎么回事? 奉艾略特之命正在执行作战的男人,如今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中。 最初一切都很顺利。乔装发挥着不过不失的功效。接待的小姐也只将自己当成了一般的员工。因此,得以轻松地潜入目标设施的大楼内。 身为目标的卓巳·玖堂的生父过于遭遇事故,退出一线参加了科室工作,现在应该正担任副社长。所以男人作出首先前往他的个人办公室的判断,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孔乘上电梯向上层移动。 没错,至此为止都很顺利,不如说顺利过头了。不管怎么说,一出电梯就和目标在路上撞了个正着。 「你也太不走运了呢」 男人在心底发出欢呼,甚至有笑声讽刺对方的余力。——而之后,在屋外负责监视的同伴传来了下一个通信。 『发现目标a。……喂喂,那家伙离开大楼了哦?』 「你说什么!?」 这种事,实在把男人吓坏了。因为耳机中听到的『目标a』,正是刚在走来过道前面的卓巳·玖堂的生父。 「……别说傻话了,这边发现目标a了。他好好的待在大楼里啊!」 连忙进行确认之后,无线电对面的同伴声音狐疑的低沉下来。 『大楼内……?不,但目标a的确朝着正下方的步道来了』 接到负责监视的另一个同伴的报告,男人这次果然冻结在了惊愕的表情。此时,顺着过道而来的目标,已经逼近眼前。 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究竟怎么回事? 由三人组成的小队,所有人竟然在不同的地方近乎同时目击了目标,这种荒唐的事情不可能存在。还是说,三人都在做梦? 「再、再确认一次!真的发现目标了么?不是误认么!?」 『————』 「……?喂、在听么!?回答!为什么不回答!?」 男人被焦躁侵蚀。因为最初报告发现目标的同伴,不知为何变得一声不吭。另一个同伴「难道说……」准备说出最糟糕的可能性。 「可、可恶……!」 男人混乱的摇摇头。与目标的距离,终于接近擦身而过了。 判断仅在转瞬之间。总之现在先将这个人处理掉。男人如此决定。 然后一经决定,男人不再迷茫,行动起来。他迅速让显现转过身去,准备朝着已经走过一半的对方背后,一口气释放恶作剧—— 就在此前一刻,目标突然扭过脖子向男人转过来。 何止如此,脖子瞬间转向了正后方,突然一百八十度旋转。 随处可见的中年男性的脸,伴着虚弱的笑容在极近距离盯着男人。 「、、、、!?」 极具恶质冲击性的惊悚一幕,让男人的思考一瞬间连根瓦解。 这是决定性的破绽。目标样子的某个东西从口中突然猛烈地吐出神秘烟雾。刚刚吸入一点,便感觉到强烈的昏聩感,男人这才明白攻击的真面目。 「这、是……催眠、瓦、斯……?」 可是,现在明白已经来不来应对了。意识急遽开始离开身体,最后连无线电中同伴的声音也立刻无法在意了。 〇 『入侵大楼的敌人沉默。下面前去抓捕。那边的情况呢?』 「击破一人。正在旁边的大楼屋顶休息哦。还有一个——这就去收拾!」 通过手中的对讲机与阿瓦隆先遣队的士兵这样回答,燎全力踢起柏油路面,一跃而起。服装已经化身魔女的她,也已经解除了第四阶位的封印。 对方就在眼下。是装作一般人的表情,坐在道路一侧护栏上的男人。不过,循着他的视线过去,能够看到向路口走过去的卓巳父亲的身影。 错不了,是敌人。他中了事先准备的『疑似饵』,恐怕是艾略特的部下。 急袭的瞬间,男人也瞬间反应过来。不愧是专业人士,嗅觉相当敏锐。他以机敏的动作当即一滚,立刻拉开距离调整姿势,让自己的显现。同时,在燎放出的踢击到达的前一刻,男人所在的空间伴着猛烈地空气撕裂的声音穿了过去。 打空了么——燎一边咋舌,一边在柏油路上着地。看着燎的男人,突然气愤起来。 「你、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不,为什么会盯上我!?」 「无可奉告」 燎冷淡回应,但之后微微瞠目。背托数台车来往交织的四车道显现出来的,显然是曾经见过的个体。 有白烟之脚的,巨大的蜘蛛。在学校让玖堂优乃身负重伤的,就是这家伙。 「哎呀?还想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能和你对打,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代替卓巳打倒这个男人,是那个时候没来得及救助优乃的自己的职责。能在阿瓦隆先遣队前面遇敌,简直天助我也。 「话虽如此,我也很急的。都怪你们,之后必须在各种地方打转。所以不好意思,赶快让我把你打个半死吧」 此言一出,男人立刻狼狈的向后退,燎露出壮烈的笑容。 「你不会天真的认为,这次还会让你逃掉吧?」 〇 眼前发生了匪夷所思的情况。 面对家中设置的大量显示器,上面显示的羽羽根市各处现在展开的情景,波比卜唯有无语。 街上的监视摄像头,人们手中的便携终端,最后国外的诸多人造卫星……etc、etc。 骇入一切网络媒介,让从中仅获取有意义信息得知,现在城市各处都展开了战斗。 艾略特的部队的布局,是使用部下们同时攻击多个目标。可是,如此展开的激烈战的情况,却大大背叛了波比卜的预想。 「不会吧……」 波比卜嘟嚷起来,感想准确的从口中零落。 随后,波比卜不再苦恼,转而捧腹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这就是<比翼骑士>的真本事啊!」 一切都太荒谬了。实在荒谬过头了。 玖堂卓巳采取的战术,坦白的说已经达到了搞笑的领域。一般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实现的,纵然有能够实现的,拥有正常思维的人也不可能将其转为实行。 可是,因此才发挥出了绝大的效果。如今,艾略特他们一定手忙脚乱了吧。 『波比卜!听得到么,喂!?』 此时突然传来怒吼,波比卜回过神来。是英格威的声音。 他也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事态吧,很开心的样子。波比卜贴近智能手机的扬声器,让自己的声音通过声音合成器进行回答。 「啊,抱歉抱歉。事情发生得太蠢了,兴奋过头了」 『也就是说,果然是卓巳那家伙么?接近去看会很糟么?』 「很糟糕呢。大楼附近有是先遣队的众位。放弃围观果断脱离方为上 策哦」 『嘁,见鬼……那你说,那家伙究竟在搞什么?』 「让艾略特那清爽的表情扭曲起来的,最棒的诈术」 这么说谁会懂啊!——英格威大喊。波比卜窃笑起来。 「ok、ok。俺会好好给你说明的,全~都讲给你呢。不过,能再等等么?俺接下来有点忙呢」 『昂?忙?』 「不留神的话,甜头就全被大家拿走了呢。俺觉得趁现在工作更有效率。别看俺这样,也是个『勤勉的羊』哦」 说完,安慰了一下英格威,波比卜姑且挂断了电话。接着,波比卜从容不迫的将双手伸向前方。前方——也就是电脑的显示器并立的方向。 「好了,出发吧。<电子羊不做梦>」 在双手前方出现的是无数的小小身影。那是与自己当做在他人面前显露的形象,与那个卡通角色一模一样的一群羊型。穿着花纹睡衣的白色的软绵绵的东西,吃力的动着四只短腿,如同快要睡着一般在半空中飘荡。 不久,众<电子羊不做梦>遵从使役者的命令,轻轻地游入显示器。就好像虽被吹散的蒲公英一般。 羊群穿通过显示器的画面,藉此侵入广大的网络海洋,为波比卜孜孜不倦的解开世界的秘密。电子羊比起二次元,更喜欢现实。 「好了,接下来得做最坏的打算了呢」 波比卜舔舐嘴唇,开始了符合妖精风格,好似玩笑的恶作剧。 〇 「你们从刚才起一直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在耍我么!?」 艾略特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在仓库里回荡着。拉丝忒尔已经脸抬起脸的力气也没有了,听着他们通过无线电进行的对话。 『所以说,目标太多了!现在目标在整个城市出没!』 『请求应答!这里发现目标b!市内的中型超市二楼!』 『又是目标b!?开什么玩笑,这已经是第十四个目标b了啊!』 『确认到目标c!c不是在大学医院里么!?』 『可恶,发现三名目标e!三人相互搂着肩蹦蹬跳跳的走了过去!』 『目标a至g大团圆!感觉在跳街舞,怎么回事!?』 『饶了我吧,脑袋要坏掉了!一走进闹市区,不知不觉就有所有目标在来往穿梭,变更目标吧!有、有二三十个哦!?』 错综纷乱的情报——感觉不是某处的骚动。从旁听来,就好像众人产生了集体幻觉。可是拉丝忒尔被排除在外,持续着无边无际的沉思。 刚才,艾略特巧舌如簧地讲述出来的话,如今仍在脑中余音未决。 艾丽卡·史坦泽·欧哈拉。大量的<半身>的人体实验。人为产生<半身>的方法。二十年的逃亡生活。总是在大屋里做着研究的她。然后,变成<半身>的自己。 不知的事实与已知的事实相互纠缠。两者联系起来所得到的这个结果,昭示出可怕的真相。 在拉斯特尔眼中映出的世界,犹如应声分崩离析。 「……艾丽卡」 躺在仓库的地板上,拉丝忒尔想要回忆起曾经的情景。 将与艾丽卡共度过的匆忙而又平静的二十年,将她最初说出「我走了」的七年前,拼命在脑海中描绘出来。 可是,办不到。就算想要追寻记忆,脑中展现出来的那段岁月,不知为何变得就像古老的黑白电影一样。声音龟裂得不堪忍受,景色飞来飞去,犹如撇下观众一般,演员们的表演冷淡异常。 以前能够轻易办到的事情,如今已经办不到了。这个事实是最让人痛苦的。 自己的心,离艾丽卡而去。 自己的栖身之所,渐渐地失去精彩。 我难道不是被她仅仅当成实验材料么。那少有的温柔,难道不是单纯的心血来潮么。这样的疑惑不断涌出,势头不可收拾。 眼泪已经出不来了。就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已经不知道了。 未来之类的事情也不想去想。不,就算不去自发性的做什么,自己都会如艾略特所说的一样,被带到妖精乡,被像实验动物一样对待吧。会在「你来偿还」的胁迫中,背负着艾丽卡所的罪活下去吧。 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本以为这个世界最有价值的金块,其实意识到那不过是砂块。走到现在这一步,一切的事情都与自己没关系了。 「可恶,可恶!一个个全都是饭桶!只是杀几只连奇迹之力都触之不及的黄毛猴子而已,怎么谁都办不到!?」 在破口大骂的艾略特身后,拉丝忒尔缓缓地闭上眼睛。 眼皮之下,展开的是无尽的黑暗。 〇 「大队长!敌对势力的压制完成了!」 对冲来的部下的话点点头,库雷格·乌兹前往战斗发生过的地方。 昨天在叶乃宫学园的袭击中负伤的学生和老师大多数住进的大学医院的背后,现在拘束着三个男人。据说是名叫艾略特的男人的手下。考虑到疑似敌人目标的卓巳的亲人会首先遭袭的危险性很高,所以他亲自上阵指挥,出现在医院的敌小队,算上这一批已经是第三批了。目标果然是玖堂优乃么。 「其他地方配置如何?战况呢?」 库雷格一边望着倒在脚下的三名俘虏一边询问,部下敬礼后开始报告。 「现在在城市各处正与我队交战。当前我方受损轻微。另外,敌人的目标果然不止是玖堂卓巳的亲族,规模甚至扩展到了广大的交友圈」 「哼,得知我们有警卫部署,于是企图分散袭击对象么。真是臭虫的做法。……——不过,能将这一点也看穿,玖堂果然厉害呢」 说着,目光接着又锁定在不远处倒下的人影。 是玖堂优乃。已经痊愈准备明天出院,所以符合患者样子的那身衣服是一件印花睡衣。不过,她仰倒在地,已经不动了。这也难怪,毕竟胸口中央被开了个手臂粗的洞。周围化作了血海。 库雷格走近优乃身边。然后仔细观察她沉默的肢体。 「……可是,真亏他做得出来呢。和本人如出一辙哦」 库雷格一半佩服,一半吃惊的点燃香烟「我看看」蹲了下去,抱起优乃的身体。这时的触感,肉眼所见的皮肤感,各个部件细致入微——果然就是人类的东西。至少在不用检测仪器的状态下,发现不出任何异样感。 谁会想到,这是搭载高精密装置的人偶呢? 虽称精巧云云,但总归有个限度。就连胸口的洞——由袭击者造成的攻击痕迹——看进去,内部惊世骇俗。这已经是对科学的冒渎了。 不管怎么说,使用的材料几乎都是木材,很少能找到金属。进一步说的话,内部空间最大范围取用的是橡胶状的纤维,明显泛用作了内衣的织线等地方,看上去寒酸至极。 可笑。这是个可笑的玩笑。感觉就像一幅超群的讽刺画摆在面前。 可是,库雷格笑不出来。终归连笑意都涌不上来。 因为,完全无视这个人偶的内部构造如前所述仅仅使用了粗鄙的材料,竟然完美的模仿出了人体,没有用活体部件便达到了生物造型的极致。 以毫米为单位组成的几十万齿轮运转起来,将它们集合成型的各个机关,毫无疑问就是人类的内脏。虽然知道是木材,但它所诱发出来的精密,到达了仅仅只看整体样子,终究无法相信它没有生命的地步。而且那个橡胶纤维相互缠绕的样子,极为大量的纤维牵拉着,令人怀疑是不是完整再现了人类的肌肉,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神不宁。而且就连血管也有,恐怕这仅仅是为了让它在受到攻击的时 候『像人类一样死掉』才施加的喷血机关。 这东西,如果让世界上的机器人研究者们看到,可能全都要发疯。 太没有意义了。太没有用处了。工业低端却技术尖端。是玩笑却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疯狂的产物啊。为了凑集相当的数量,尽可能使用了容易入手的素材……即便如此,也太不正常了。不是欧帕兹又是什么?」 「刚才我确认过了,真的非常厉害。究竟如何只用木头和橡胶就获得如此强大的自律性呢。而且动力也犹未可知」 听到身旁部下的话,库雷格「自律性?」蹙眉。 「是呀。运转的时候没有看到么?这个人偶的构造,似乎并非按照一定模式行动。举止太复杂了啊。表情也很丰富,也能处理简单的语言。能够好好地回答问题」 「……喂喂。它安装了高性能的cpu么?要把头割下来确认一下么吧」 「请住手,大队长!这个和人太像了。这么做实在太——」 部下的话停住了。库雷格的动作也停止了。因为,还正在说的时候,人偶头部的一部分,真的裂开了。 里面出来的是小人。大概有十只左右吧? 小人们察觉到库雷格等人,用大大的眼睛向上看,咻地敬了一礼。似乎是在模仿军队。然后在下一刻,如脱兔之势四散逃掉了。 库雷格茫然的目送他们离开。没过多久,视线有茫然的放回到人偶身上。 那个大概是舱罩吧,带着头发的小门的那一头,在人偶的脑袋里面,是一间控制室。座椅和操纵杆,还有控制台,然后是几个荧幕,还塞进了莫名其妙的大量装置。 就连仓鼠的玩具滑车都有。由于小人在滑车里奔跑,当然会产生能量吧。换而言之,这似乎就是动力。 非有人式的有妖式机器人。非人力的妖力驱动机关。 感觉自己误入了异次元。实际上,库雷格一时放下心来。库雷格能被拉回现实,是因为烟香得比平时都要短,火星微微烫到了手指。 「这、这种万能的,从来没见过……!」 回过神来的部下面部抽搐,大喊起来。库雷格也深表同意。 「……说的太对了。怪不得雷尼德老大会说那种话」 借用那个男人的口癖,正是所谓的『独特』。回想起制造出这个机械人偶的年青少年的脸,库雷格歪着脸,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〇 「在某种意义上,实战很快乐呢。因为和将棋不同,想布置多少『步』都没问题」 现在,卓巳身处叶乃宫学园。穿过仍旧拉着黄色封锁线的楼梯口,在高中部校舍的屋顶上安营扎寨。专程坐镇高中,是从信号的接收问题来考虑的。 ——敌人的无线电,果然无法窃听。接收到的,只有先遣队的声音。 ——感觉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隐藏了信号。很厉害。 ——可能是恶作剧,可能是<妖精的失落物>。hee haw。 小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在他们面前,放着一台用恶作剧工作的小型高性能通信机。两旁竖着前卫题材一般的天线。 「敌人的数量正在不错的削减,关键的艾略特的位置无法掌握呢」 ——询问俘虏怎么样?狠下心来。 ——挠痒地狱是我们的看家本领。推荐涎垂满面。 「不,这是没用的。他是那种只会把别人往战场上赶的类型。袭击学校的时候也隐藏极深,没有现身。应该不会对同伙泄露自己的藏身处」 卓巳一边俯视着护栏另一头的街景,一边冷静地思考。 目的已经成功一半。由于敌人目标过多,造成了彻底保护对象存在困难的危险性状况,可是由于强行继续增加目标,已经让艾略特一伙彻底眼花缭乱。现在的疑似饵正发挥着预期的效果。 当初的问题在于时间。由于<矮小鬼工职人团>的制约,即便制作以假乱真的人偶,也会在五分钟内破坏。所以提前所做的准备更加费事。 昨晚在医院里和醒来的优乃说了会儿话,随父母离开医院之后,卓巳立刻开始行动。最大限度的利用小人们行动范围广的优势,连接跑遍了整个城市,在各处进行了布置。虽说是布置,只是单纯的搬运人偶的材料,将材料和小人一起藏匿于全市各个角落而已。 由于<矮小鬼工职人团>的制约是『做成的道具五分钟会损坏』,所以单纯的收集材料并放置的话,没有这种顾虑。只要让小人同时潜藏在附近,需要的时候就能够立刻组装成人偶,所以可以充分有效的利用时限。战略性道具的运用必须身为主人的卓巳自己定夺,但人偶大致上只用『像人一样行动』的话,仅凭小人们也可以充分实现。 藏材料的地点,是艾略特等人似乎会袭击的——也就是卓巳的血亲·朋友·熟人的家以及工作地点为主,然后朝人多和显眼的场所多向发散。 然后就这样在城市中巡回的期间内,卓巳继续酝酿战术的巨细。拜托洛洛特与阿瓦隆先遣部队取得联络,然后就在此时也完成自身的隐遁。 让库雷格配合并不困难,虽然洛洛特和身为<比翼骑士>的自己是他们的目标,但将恐怖主义的毒牙已经指向普通人,做出危害首脑会议召开的艾略特等人,对于先遣队的立场应该是不能容许的。 如此这般,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是据现在三小时左右以前。 与洛洛特和燎汇合过一次,经过短短一小时的睡眠之后,卓巳独自前往了这个地方。中途在刚刚开店的手机店里买了一部新的手机。 全市准备的人偶材料共计一千具的份量。 而此期间,已经组装消费五百四十七具。 排除的敌个体数,已经上升到了相当高的数字。艾略特的棋子也快用尽了吧。或将对方完全讨灭,或令在对方丧失战意,总之大势所趋,只是时间问题。不过,走到现在这一步依旧没有发现艾略特,实在叫人不舒服。 「……彻底固守么。疑似潜伏窝点的地方怎么都无法缩小范围呢。而且,英格威和夏农没有行动,这也令人在意」 英格威他们,应该不知道艾略特是遗产管理局的走狗,可是,应该察觉到了这个城市的异常。不觉得他们是会长时间观望的类型,无疑在计划着什么。但愿别把情况给搅乱了。 「既然这样,剩下就只能等『那家伙』发来联络了么」 ——关于这件事,真的会发来联络么? 肩上的小人问道。卓巳的视线落向撒开的电话。 这是今天早上洛洛特热烈推荐的新品,鳄鱼脸的折叠式,打开之后是鳄鱼张开嘴的状态。得向设计师的审美观表示敬意了。不说这些,卓巳点点头。 「啊,一定会的。否则就头疼了。不管怎么说,我的战术需要那家伙的参与才能成立」 刚刚说完。何其准确的时机,期待的联络终于到了。 查看响起来电铃声的鳄鱼嘴张开的画面,上面是不思悔改的未接来电的文字。卓巳不由苦笑,于是按下通话键之后,先发制人。 「hee haw,波比卜。事出突然不好意思,能把艾略特的老窝告诉我么」 感觉在电话另一边的波比卜有些扫兴。大概又想用那个大得荒唐声音喊声「hee haw」吧。岂能三番四次让他对鼓膜造成伤害。 『……真突然啊,卓巳。太没条理了。难道你能预读俺要说什么?』 「别装蒜了。你应该想把艾略特的藏身之处告诉我吧?」 波比卜再度沉默。只通过一次电话的那个神秘告密人,与昨天判若两人,今天十分镇 定。卓巳隐约察觉到了其中理由,继续说下去 「昨天在学校的袭击是决定性的契机。其他事情大概都能一笑了之,可你唯独无法容忍艾略特的那个行为。你会选择走上与那家伙敌对这条路,这已是毋庸置疑的了。既然如此,剩下的问题就是让谁来解决他了」 凭的基本上是直觉,感觉波比卜战斗力似乎很弱。根据有是有,但无法成为明确的判断材料。只不过,感觉没有错。 「到了这个阶段行动起来还不情不愿,是想鉴别我是否有干掉那家伙的能力,不对么?虽然也有最低限度的保身准备、情报收集等其他理由就是了」 『……为什么你觉得俺要这么挂念区区一所学校』 「这一点不言自明吧。犯下那么露骨的失误,你认为我会没有注意到?你应该是半觉悟的打电话给我的吧?」 『…………』 「那时我也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所以最开始没有察觉到哦。不过,后来冷静之后试着再想一想,发现你昨天的行动明显很奇怪」 卓巳留意到了硬是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由于终归是手机对话,城市的战斗已然沸腾的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内容会不会遭什么人窃听。至少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察觉到『这个事实』的,不会只有自己。 「从那时候的过激反应来看,艾略特的袭击应该超乎了你的预想。而且之后立刻就把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这个性急的样子更是将你之前的倾向原原本本的阐明出来。——其实还有其他家伙向我打听哦,问我『我不在之后,那家伙怎么了?』呢。深夜打来电话,很让人困扰呢」 波比卜无言以对。卓巳判断再推一把,让对答稍稍糅合了一些。 「……关于优乃的事,我觉得可以不用责备你。因为,你什么也不知道。也就是说,让你欠我『一次』也没关系」 『取而代之,以此为交换条件,让俺说出艾略特的藏身之所么?……哎呀哎呀,真是败给你了。竟然威胁像俺这样善良的羊,会遭报应的哦?』 卓巳扬起嘴角。因为传来合成声中,莫名的有了一些宽容的音色。 「已经调查出来了吧?」 『算是吧。虽然花了些功夫,但就在刚才找出来了』 「拉丝忒尔怎么了?和艾略特在一起么?」 『那个<半身>?啊应该是。因为留着他们一起进入设施的监控记录』 「是么。——啊,喂。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拉丝忒尔她……」 『你想说,她不是普通的<半身>这件事吧?俺明白啦。情报不会有任何流出的。礼尚往来,让你握着俺的秘密,俺不就前途无亮了么』 「……威胁得这么起劲还真是没有说服力,不过,不要泄露给任何人」 卓巳一边请求一边心想。刚才卓巳自己也说过,波比卜应该对这样的发展已经预料到一半了。虽然知道会被强求,但这只自称·善良的羊还是给自己打了电话。对此,有些想要感谢她。 「至于我和你今后的关系,事情全部结束之后再说吧。下次好好的面对面吧」 『那么,就下周一吧。不过那个时候要能算「全都结束」呢』 听到波比卜的台词,卓巳笑了起来。昨晚,似乎从洛洛特和奈拉嘴里听说过,遭受多处严重损毁的叶乃宫学园的修缮工作,在本周内似乎就能完成。 「你真的很喜欢学校呢」 『那还用说?因为我是花样年华的女高中生啦』 〇 面对洛洛特独有的『答复』,奈拉一时无语。 她在拼命的遏制感情吧。她闭上双眼,祷告一般低下头。是愤怒,吃惊,还是无可挽回的失望——洛洛特笑容不绝,只是静静等待是同族也是同学的这位少女的话。 不久,奈拉抬起脸。她的眼睛里面有着酷似死心的决意。 「……你这么执着于变革,果然和『那个传闻』有着某种关系么?」 洛洛特有些吃惊。这时她没有想到的诘问。 「我的真面目是『调换儿』的那个传闻?唔~,奈拉很在意那种传闻么?」 「你说的那个『传闻』,究竟偏向『哪方面的传闻』」 被这么回应,洛洛特明白了。看来奈拉知道的不只是风传的『表面的传闻』,甚至知道『背后的传闻』。就像那个库诺瓦丝侯爵一样。 称洛洛特是调换儿的人,大概分为两类。一是『艾特雷亚的子女从某时期突然变了个人』这种。人们之间所讲的,专指这个。也有成长过渡期这个说法,所以一般能够简单地接受。 不过,知道的人之间有另一个隐藏的传闻。就是奈拉说的。 「『被叫做洛洛特的翅族,其实有两个』。然后『一位在童年期被妖精替换了内在,被以此为耻的家人一直幽禁』——」 被妖精替换了内在,这是现在已经几乎不使用的妖精乡的暗喻,本来的意思与『发疯』同意。所以调换儿很早以前指疯子。 爱慕虚荣的贵族们生下有那么一点脱离正常的孩子便会以此为耻,希望将事情早早的隐蔽起来。而孩子将赋予来路不明的人——无名(妮恩蒂)之名。 「——你在一时期开始人格大变,这是表面的传闻。而似乎存在这个表面的传闻的真相,也就是『此前在人前露脸的一方,与内在被替换的一方因为某种事情而交换了』这种说法哦?」 「……噢,知道得真清楚呢,那个传闻应该没多少人知道呢」 「从你兴高采烈的以妮恩蒂这个名字自居这一点来看,就算不对也八九不离十吧?正常的父母也不会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 没错。其实洛洛特的中名是妈妈特别给的。可是,洛洛特不怎么喜欢。感觉像是借来的一样,在意得不得了。 「不过,这件事和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么?」 「我想知道你的源动力哦,王女。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如此固执于变革」 「昨天明明说过,我的人格根本就无所谓吧?」 「对,无所谓哦?就我个人来说,无关到了极致。不过,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的主张留在这个城市里,果然无法无视。身为市长,我有鉴别的义务」 「说出来的话,会和我和睦相处咯?」 「……与你和睦相处是办不到的。看样子这辈子都不行」 可这也就表示,根据洛洛特回答可以做出让步。奈拉考虑,这总比采取明确的对立态势,陷入武力冲突的事态好上那么几分。 真难办吧——洛洛特手指戳着下巴。她不喜欢向别人选宣扬自己的过去。其中也有自己无法整理的部分,所以,其实就连卓巳这个最不得不说这件事的对象,她的都没有说过。洛洛特·妮恩蒂·艾特雷亚为什么决定成为变革者的首要动机,恐怕他也会很在意吧。 换而言之,奈拉询问的问题就是这样一道线。卓巳在等待洛洛特开口。可是,奈拉毫不犹豫的踩了进去。奈拉将这个时候判断为关键时刻了吧。 「这件事果然难以启齿呢」 在洛洛特不知不觉的低吟声中,奈拉微微倾首说道。 「咦?啊,嗯。也是呢。不过,也不是不能——」 「既然如此,为了让你能够便于开口,就帮你一把吧」 洛洛特被打断,睁大眼睛。奈拉将重心微微后移。 「首先,把我的大秘密告诉你吧。……其实我也有其他的名字。只是与你不同,我的情况是姓氏」 「???我知道哦?忒尔兹多芙对吧?」 前天会面的时候听过。佐伯的姓不过是假名。只不过,奈拉摇摇头。 「不,王女。 我的姓氏是『三个』。捏造出来的姓,佐伯。成为不为人知的养子,忒尔兹多芙。此外还有一个」 养子!?洛洛特愕然了。不,可是忒尔兹多芙伯爵的确为「迟来的眷顾」感到开心——难道,这是说谎么?不为人知也就表示,不是表面收领养子组建家庭,而是出于某种隐情而伪装成了真正的亲子? 「奈拉·麦蒂嘉尔·利尔诺塔纳斯」 「!」 不给洛洛特冷静下来的时间说出来的这个名字,这次让洛洛特无言以对。 利尔诺塔纳斯。这个姓所表示的只有一个。 奈拉细致的微笑起来。之前一直维持面无表情的她,头一次清楚可辨的展现出了感情。紫色的眼睛在摇曳,因为她这大概不是真笑。 周围全都是敌人,所以想哭也不能哭的,遍体鳞伤的小猫。 「对,没错。我和你一样,是圆桌十三翅族的一员。……不过不论现在还是从前,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承认」 〇 羽羽根奇迹公园。 是没有表演举办,在三个月前废园的校外游乐园。卓巳走了进去。 废园的理由不是很清楚。不过,近年来市内和邻县陆的水族馆和动物园陆续续开张,好莱坞人气主题乐园已经决定加盟完成后的fairygarden,勉强能够明白。这是个艰苦的世道。 周围摆放着大量等待拆除的,布满灰尘的可悲的游乐设施。向饱经风雨而油漆脱落的可怜旋转木马看过去,惆怅油然而生。在近处瞻仰摩天轮感觉十分威严,但果然也有种马上就要倒掉的感觉。 卓巳一边侧眼看着这番萧条的景观,一边不紧不慢的在铺设着马赛克砖的步道上前进。不久到达的地方,就像一座造型迥异的鬼城。 是商店街。失去商品的土产店和餐厅鳞次栉比。 在里面在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利用十足路口设置的广场。可能是游乐园的吉祥物,中央建着一个穿背心的鼯鼠的铜像。 在铜像前面,艾略特·基加仑严阵以待。 「hee haw。登场太慢了,所以我主动出迎了哦」 卓巳装模作样的进行亲切的问候,然而艾略特无意做任何应答。 一时不见,他的气场改变的相当剧烈。充血的眼睛和痉挛的笑。就像因为犯瘾症状而喘息一般,站在那里双腿激烈的打着哆嗦。 「波比卜应该跟你说过了吧?亏你没有逃呢」 「……这是我的台词,垃圾。真亏你敢一个人过来啊」 心想终于开口了,但言语已经乱了。可能因为丧失了从容,也可能这才是艾略特的真面目,或许两者兼有吧。卓巳露出挑衅的笑容。 「我和你不一样,不是保王派的棋风。承蒙母亲的教育,只留意攻击的套路。而且,你似乎也没剩什么棋子了呢」 「………………」 「爱惜自己而没有告诉同伴潜伏地点却适得其反。身边连最低限度的兵力都无法提前布置。而且我也听波比卜也说过了哦?你早就和英格威他们决裂了是吧?」 艾略特的眼神带着昏暗的光。突出的语言因愤怒而字字颤抖。 「……受不了,莫名其妙。波比卜那家伙,竟然与我反目,和身为委托目标的你串通一气。那家伙什么意思啊」 他的话一点不错,不管怎么说,导致状况的人正是波比卜。 更正确的说,是波比卜通过卓巳向艾略特下了战书,「你的藏身之处已经知道。一对一对决吧」。虽然刚才用亏你没有逃之类的话进行挑拨,但由于用「如果逃了,就把从波比卜那里获得的情报交给先遣队」相威胁,所以对于保身的敏感度强上常人一倍的这个男人,应该不会逃跑。 结果,没有违背与波比卜之间的约定。想尽一切方法,向无线无法窃听,手机电源也关掉的艾略特下了战书。 大概就是这样。佩服之后,艾略特突然露出古怪的笑容。 「——不过,看来我的运气还没有到头。嘻嘻,没想到你真的单枪匹马就闯进来了。吓到我了啊。还是说,同伴藏起来了?」 「你有拉丝忒尔做人质,如果包围你的话,不知道你会干出什么。你也是看穿了我这样的思考,所以才接受邀请的,不对么?」 「啊,没错。可我将信将疑。波比卜也告诉我她是你的朋友。竟然对家畜产生感情,人类的感性我有些不理解啊」 「……家畜、呢」 卓巳突然火冒三丈,但没有做出失去理智的行为,努力保持冷静。 「拉丝忒尔呢?」 「按你的要求,好好地带来了」 说完,艾略特从铜像后面把什么拖了出来。 是拉丝忒尔。她脖子上戴着项圈,手腕上戴着手铐,不知为何,穿着婚纱一样的丝质衣服。 卓巳有些吃惊。虽然要求艾略特「把拉丝忒尔带来」,但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感受到她的气息,还以为对方铁定食言了。她既然在,可为什么一句「救命」也不喊呢。 可是,卓巳立刻察觉到其中的理由。看也不看卓巳的拉丝忒尔的侧脸,充满了弃世的感情。卓巳挑起眼角,短促的向艾略特问 「…………你说了么?艾丽卡·欧哈拉的事」 「我说了。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呢。瞒着她不太好哦」 卓巳讨厌暴力,但这个时候,他无法控制凶恶的冲动在腹底肆虐。昨天优乃的事也好,让他卓巳这么多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杀意的人,他还是头一个。 但是,比卓巳更加气愤的,是垂着脑袋头也不抬的拉丝忒尔。 「就是这样。你似乎是以顾虑<半身>的感受为乐的那类人,所以想着这一招说不定有效,让你做出愚蠢的行为——好了,这样如何?」 艾略特大叫起来,强行将拉丝忒尔拉了起来。然后将她当做盾牌。 「……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你真是个好懂的家伙呢」 「可你不会指责我对吧?为我们是一丘之貉高呼万岁吧」 卓巳懒得反驳,无视了艾略特,看了眼像提线木偶被拉起来的拉丝忒尔。她此时头一次看到了卓巳,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拉丝忒尔开口了。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一般,用自暴自弃的口吻。 「……我这种人,不用来救的啊……」 「别担心。就在刚刚我丧失那种想法了」 预想这大概是随口乱说的,卓巳也毫不犹豫的回以辛辣的回答。拉丝忒尔受伤一般表情绷紧了。 「什么啊,你这表情?你还希望我对你说『别说傻话了』斥责你么?」 「不、不是的……我、我……我只是!」 「对不想得救的人伸出援手也是白费力气。很不巧,我没那个功夫」 这样的对话已经足够了。拉丝忒尔再次低下头,全身颤抖起来。仿佛遭到了惨痛的背叛一般,但又率直的想到,这一切都是自找的。 「别耍猴儿戏了,黄种人。搞这种表演,是想让我觉得『人质没有价值』然后放了它对吧?」 艾略特对大失所望的卓巳嘿嘿冷笑。然后手指滑到拉丝忒尔的螓首之上,主张随时能将她脖子拧断一般,施加力量。 相对的,卓巳轻轻点头,确认着上衣的袖口,心想差不多够了。 「嘻哈哈,智商捉襟见肘——」 「的人是你啊」 宣告出这句话的瞬间,艾略特背后响起某种咣啷咣啷的响声。 他转过身去,快要倒下的铜像差点没把他眼珠子吓出来。与此同时,卓巳发动了让小人们在袖子里提前做好的小型钢丝发射器。从 举起的手腕中射出来的钢丝缠住了拉丝忒尔的手,利用电动马达一口气将她拉了回来。 「呀!」「什!?」 拉丝忒尔猛地扑入怀中。趁着自己束缚松懈的破绽人质被夺走了,艾略特的脸上染上愤怒之色。但是,为了防止被铜像压烂,他不得已将回避放在首位。 这个时候,卓巳已经跑了起来。他抱着拉丝忒尔转过身去,一边让小人们解开她的项圈,一边按下事先隐藏的遥控器开关。 铜像撞击倒地之后,十字路口角落的几个建筑几乎同时被轰飞。 轰鸣呼之即来,几乎要将耳朵震废的爆音聚合体,令商店街发生激烈的震荡。安装玻璃的屋顶挠曲粉碎,化作利刃的暴雨倾注而下。 看着被爆炎吞没的后方的艾略特,卓巳一边奔跑一边暗爽。 卓巳还拜托波比卜恢复了游乐园已经停止的电力以及燃气的供应。由于小人大半还配置在城市中,其实现在手段相当紧缺。仅凭现在的小人们让高威力炸弹无中生有,实在很棘手。如果不利用燃气爆炸,很难打艾略特出其不意吧。 「为、为什么……玖堂先生!」 「闭嘴,破烂幽灵女仆!有话以后再说!」 卓巳对怀中惊讶抬起头的拉丝忒尔怒吼,间不容发的接着大喊 「工作吧,小人!工作种类·交通工具——飞行机械c型!」 这里也是先收集好了材料,为了随时能够组装将小人配置完毕。在步道中途左转之后,那里停着一架滑滑翔机式的飞行机械。 卓巳用皮带将自己和拉丝忒尔在机架上固定好。握住操纵杆,点燃已装载的小型引擎。引擎猛然喷出尾烟,飞机悬空向前方加速,瞬间离开了地面。卓巳水平支撑身体,毫不吝啬的打开节流阀。 「——你这小兔崽子!!!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飞行机械在飞上商店街上空,随即艾略特如同完全舍弃一切人性的嘶吼刺痛了听觉。果然那种程度不足以对他造成决定性的伤害。 随后,眼下紧密相接的大量建筑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纷纷倒塌。 从腾起的朦胧的烟尘之帘那一边,接着艾略特现身了。不知何时,衣服变成破烂布条的他,右手变成了异样的形状。 在形容手脚瘦而细的时候,经常使用「就像枯木」的修辞手法,可艾略特改变形态的右臂正是如此。但这不是比喻,而是字面意思。 从碎成布条的袖子露出的右臂部分,从手肘以下中间部位极端的枯瘦,到处竖起好似复杂骨折的枝节。肤色也好质感也好,完全变成了树皮,而且手指虽然依旧是五根,但粗细方向全不统一,如树枝一样越到末梢越尖。 乍看之下,就像一根拐杖。 这当然不是成形的东西,老树就这样挪用做了古老的拐杖。如同未开化地区的巫师在求雨一般。艾略特的右臂变成了这样的东西。 不久,他将右臂高举过头顶。毫不掩饰憎恶的双眼,确实的将卓巳射穿。 「……!」 直觉感到危险的卓巳开始先发制人。将刚才工作的时候一起制造的插进裤子里的,手枪尺寸的即抛式榴弹发射器对准艾略特。 可是,扣下扳机后,拖着白烟飞去的两发榴弹, 「——铲除虫子吧,<拒绝万物的魔术之徒>!」 在艾略特轻轻一挥异形的右臂之后,轨道突然转向了莫名其妙的方向。 迟了片刻,纷纷命中了不同的地方,建起新的瓦砾之山。 卓巳瞠目。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榴弹四散的时候,艾略特已经逼近眼前。 「……什!?」 虽说因为商业区有天顶,没有确保到充足的飞行高度,但这里距离地面也有二十米。然而艾略特毫不费力的填平了这段距离。没有能够与燎相匹敌的身体能力终归不可能做到的,荒谬绝伦的跳跃力与爆发力。 艾略特右手上竖立的五根手指,猛烈地向卓巳刺来。 卓巳立刻倾斜机首。而就在此时,抓住飞行机器的拉丝忒尔大叫起来 「不行的,玖堂先生!这个距离是躲不开『那个』的」 躲不开?产生疑问的刹那,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勉强避开了艾略特的右臂,但随后飞行机械突然陷入了无法控制的情况。 卓巳明明没有松开操纵杆,飞行机械却以无视物理法则的动作向不自然的方向回旋。现象与刚才的榴弹一样无法理解。 突然,受到袭来的侧击的负荷,卓巳和拉丝忒尔无法呼吸。然而最紧迫的是,无法保护飞行机械了。支撑强化纤维制作的翅膀的骨架,因为事先的回避运动与疑似艾略特恶作剧的攻击下,同时经受多个方向的矢量,应声扭曲。 由于空气阻力增大而失去平衡性,飞机如椎体般开始急速下降。引擎也还在启动,下落被进一步加速,眼看着逼近地面。 「玖、玖堂先生……把皮带、解开……!」 以如同碾碎臼齿的声音拼命叫喊的,还是拉丝忒尔。 卓巳无暇考量对错,遵从指示解开了股固定身体与飞行机械的皮带。机体直接头朝下坠落,工作开始不足一分钟便迎来了散架的结局。 卓巳和拉丝忒尔平安无事。从飞行机械脱开身体的瞬间,头上展开了好像降落伞的什么东西,即刻抵消了下落速度。卓巳在向上加速的感觉下翻着眼珠,不由自主的呢喃起来。 「这是什么?蕾丝编织的……翅膀?」 实际上,正是这样的东西在拉丝忒尔背上展开,承受着巨大的风抵消了重力。 是拉丝忒尔的衣服。从她穿着的那身丝质的礼服各个地方,无视物质守恒定律伸出无数带状的蕾丝,编织组合成复杂的娘类翅膀。不久,巨大翅膀无视两人的重量,开始飞行。 自由操纵丝质蕾丝——这大概就是拉丝忒尔的恶作剧吧。既然如此,那个婚纱一样的打扮,就是她身为<半身>的本来面貌么。 抛开这些,卓巳提问。对着缠着一圈圈蕾丝,破风飞翔的拉丝忒尔。背上长出纯白色翅膀的现在的她,用通俗的形容方式来描述,就像天使一样。 「——为什么使用恶作剧?你不是厌恶一切了么?就那样和我一起掉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能了结自己了哦」 「……这不是没办法么。因为,不可以把玖堂先生卷进来啊」 对闹着别扭一般说出这个话的拉丝忒尔,卓巳「给我来这一套啊」叹了口气。真是个麻烦的少女。 「你适可而止吧。还想当悲剧的女主角么?」 「~、请闭嘴!玖堂先生明明比我年纪小,却那么嚣张!」 拉丝忒尔自暴自弃的叫起来。卓巳又叹了口气,接着将视线转向了下落中的艾略特。可能是做不出在空中移动的行为,他受到刚才大跳的危害,正放任身体自由下落。与这边的距离大概有五十米。 「那家伙的的恶作剧,你有眉目么?」 「咦?啊,不、没有……准确来说的话。不过,昨天战斗之后我感觉到了,我觉得大概是类似念动力之类的恶作剧。这样挥动那个拐杖一样的右手后,攻击自然而然的就会偏掉哦。说不定和那个叫『棕精灵』的妖精有什么关系。之前艾丽卡稍稍跟我说起过……」 对自己似乎是下意识说出来的艾丽卡的名字,拉丝忒尔就像感觉说错话一般噤若寒蝉。 卓巳转向正上方,凝视着她的脸。还是老样子犹如软弱的写照。 「……我知道你很受打击。不过,那是足以让你将与艾丽卡共度的时光全部否定的痛苦事实么?对你来说,与主人 间的羁绊,只是这种程度的东西么!」 其实这种事,就算不用专程说出来,她自己也是最明白的吧。拉丝忒尔的脸变得好像承受不住痛苦一般。 「可、可是……可是实际上,艾丽卡在妖精乡做了很多很多过分的事……对其他<半身>做了很多实验……如果我是因此而诞生的,我、我……脑袋好乱。我该、我该相信什么……完全……」 说着说着,泪水在眼角蓄积起来,啪嗒啪嗒的滴在了向上看的卓巳脸上。 相信你想相信的就行了。做你想做的就行了。不过,现在的拉丝忒尔做不到这些。她无法做出任何决断,因为她还一步也没有跨出去。 「——打败艾略特吧,拉丝忒尔」 咦?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卓巳没有移开眼睛,如同细细品味般说道 「不只是为了艾丽卡的仇。更重要的是首先为了自己,你要打败那家伙。否则,你将无法满意的去寻找」 「寻、找……?」 「是答案啊。你想相信的东西,你想做的事,还有今后前进的路——许许多多的答案啊。你还没有遇到能够让你好好地去烦恼,让你觉得『无所谓』将一切都抛开的事」 那是对听到『螺丝的悲鸣』时的自己,原原本本说出的话。 放弃是某种特权。是唯独留给前进过的人的,最后的安乐。让人想要逃进这种东西里的事情,我们可曾经历过?两个只生活不到二十年的人么? 所以卓巳说了。视线断然没有从屏气慑息的拉丝忒尔眼中移开。 「打倒艾略特,拉丝忒尔。你需要『诀别』」 〇 同一时刻,在羽羽根市的港湾设施附近的海滨公园,妖精使们的战斗同样即将打响了。 「——呵,这家伙真惊人,是在等我们么?」 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说着话的,是身穿皮夹克,完全一副流氓风貌的男人,英格威·阿拉卡斯尔。夏农·维内加也在他身旁。一如既往的二人组。 「真讨厌。让女人等的男人最差劲了」 在左边的望海公园的步道,艳阳高挂,人群增加的这地方,燎正浑身是汗的伫立着。她刚刚才到。直到刚才一直为了击破敌个体而在整个城市跑来跑去,今天真的一整天都在跑。 「啊,说起来,我以前被其他女人说过相同的话呢。话说,和我交往过的女人基本上都向我抱怨过相同的话,说我『为什么你总是不守时间!』——不过,这次不算吧?又没约过让她等」 「被嗅到的是卓巳哦。你们正在去羽羽根奇迹公园呢」 有一半是在说谎。的确接到他的联络,但察觉到英格威等人的行动正在为现在的状况做准备工作的,另有其人。不是别人,正是卓巳告知的。 「……呵,那家伙又来了。我从接到一个同伴说『卓巳去了校外的游乐园』之后正好路过哦?连准确无误的最短线路也告诉我了哦」 「哎呀,是么。真是个亲切的同伴呢」 「啊,真是的。那个油腔滑调的羊排,真搞不懂是敌是友」 他也能够辨明大概吧,露出一副气愤的表情咋舌。 「不如说正好吧?见你们不是在背后偷偷捣鬼的类型。能够得到明辨黑白的机会不也挺好」 「算是吧。可是配角让我不满意啊。为什么重要的卓巳不在?那家伙,明明先和我约好的,却选了艾略特?超嫉妒啊,喂」 「……只听台词的话,不知不觉的就联想到了烦人的三角关系呢」 「不提这个了,你一个人想同时和我们两个做对手么?再怎么说也不行不是么?」 提问的是夏农。燎非常明白,这将是场恶战。 本事带阿瓦隆的先遣队来的,达成围攻的理想形式,可是他们现在脱不开身。卓巳如何尽早收拾掉艾略特赶到这里来,才是胜负的关键。燎充分调整好呼吸之后,不久毅然的向两人踏出一步。 「——这可不行哦,真崎小姐。女士不可以太勉强」 可是很不凑巧的一个声音,让迈出的脚停了下来,燎吃惊的转向背后。 几秒钟前还绝对不在的人影,就坐在附近的长椅上优雅的看着报纸。不知为何,一只手中还端着腾着热气的茶杯。 「你是……佐伯奈拉的秘书!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其实从刚才开始一直都在。对于没有立刻现身的无礼,我向您赔罪」 露出毕恭毕敬,但绝无大意的笑容,村田实秋将报纸扔进了垃圾箱,站了起来。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吹动着茶,伫立在海滨公园的身影,与地点格格不入到了不敢指出这份怪异的地步。英格威露出错愕不已的表情。 「……又~有人冒出来了啊。你谁啊?」 「身任这座城市的市长佐伯奈拉小姐的秘术,村田实秋。身边的各位用『影子被偷走的男人』称呼我呢。以后还请多关照」 「这座城市的、市长?阿瓦隆派来的那个?」 「是的。奉奈拉小姐之名,直到刚才一直在城市里巡逻,由于事情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于是便依情况急忙赶到了这里」 对夏农的疑问如此作答,燎理解了他也是妖精使。否则,他应该无法处理城市里正在发生的骚动。 为什么知道是这里?这个问题现在不重要。大概他也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为了对付什么人而专程赶到这里的。 「好了,事情我大概也了解了。罪魁祸首的玖堂公子放着不管就好——可是让丽人陷入以寡敌众的窘境,实在不忍坐视不理」 「装模作样也得讲个分寸。怎么,你要做我同伴么?」 「请理解为利害一致。我乃奉奈拉小姐之命,『消灭不规矩的人』」 站到身边的存在说完,让手中的被子落向地面。但是,下落的茶杯没有碎,直接发出没入水中的声音,吸入他的影子里。不过,既然是妖精使,能做到任何事情都不足为奇吧。 「你少装腔作势了。而且还很美型啊。美型会让我想杀掉你哦?」 「您也很帅气哦。不过要将粗野和不学无术除开呢」 英格威与村田展开口舌之争。于是,燎必然的转向了夏农。 「你的对手是我哦,加内特。客机上的再战之约,还记得么」 「……你嘴巴很毒不是么?不过既然说了『下次』,就来当你对手吧」 勉为其难的回应之后,夏农立刻显现<恸哭的弔歌队>,化身吟游诗人的样子。是打算创造那个【石隆门的战舞台】作为战场吧,这可谓求之不得,于是没有妨碍她演奏鲁特琴。 「话说,你们要点哪一曲?」 「能够燃烧激情的」「随便怎么都好,快一点」「我不太喜欢音乐」 「……哇,当我没问吧?」 呢喃之后,现弄有力的放出一句话,周围的景色转换为另一个世界。 〇 奈拉·麦蒂嘉尔·利尔诺塔纳斯。圆桌十三翅族的后裔。 令人惊讶的这个真相被挑明,了解到坐在对面的同学的真实身份,洛洛特也无法保持冷静。她忍不住从沙发上起身,以半责备一般的语气叫喊起来 「等等,这有问题啊!因为利尔诺塔纳斯家的子女——」 「应该只有缇古妲一个,对吧?她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本来对方就无法得知自己有妹妹吧」 「同父、异母……?」 「这是常有的事。小妾的孩子,我是」 恢复无表情的奈拉简洁的告诉洛洛特。这的确并不是很少见情况。 现在阿瓦隆基本是一夫一妻制,但经济上宽裕的人大多很 终 一周结束,五月二十五日星期一。是个反季节的夏季天气。 上周因为燃气爆炸而损毁严重的学校完成了修缮,从今天起重新复课。虽然老师和学生在事故中受伤的人似乎很多,但所幸都是轻伤。优乃也叨扰了医院两日就轻松出院了。 上学一瞧,果不其然,班上热议起了事故的话题。伤如何,学校的安全管理如何,不论是谁都总是不厌其烦的聊着相同话题。拜此所赐,优乃仅仅从热议的同学们的攻势中抽空逃脱到达自己的座位都废了一番辛苦。 「……早上好~」 终于到达了自己的位置,向邻居们打起招呼。坐在隔壁的挚友和坐在前面的新朋友,不约而同的回应了优乃的问候。 「啊,hee haw!优乃!」「早上好,优乃」 是一如既往十分躁动的洛洛特,以及一如既往十分沉闷的奈拉。由于这两个人在出院的时候来迎接过优乃,所以如今不会再说「恭喜出院」。很开心。 「啊~受不了了,真没劲!不知怎的,一大早体力就被一下子抽干了~」 「哇,难得学校复课了,突然闹这个?」 「感觉在精神层面已经是迈入老龄了呢。多拿出点朝气也好呢」 两人交口对自己说道。上周五,这两人和哥哥一起来医院为自己祝贺了出院,从那时开始,总有种两人彼此缩短距离的印象。 起初乍一看,也在进行亲密的对话,但总觉得有种疏离感,而现在这种感觉消失了。应该说,隔阂消失了。 「我说、你们——」 「嗯?」「什么?」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什么是什么?」「不明白」 「不,总觉得像那样……进行了友谊性的仪式?」 这么说的优乃也在事故发生的当日,在学校的楼梯间对洛洛特将内心和盘托出。拜此所赐,感觉与最初讨厌得无以复加的转校生,也基本消除了隔阂。所以优乃才会推想,这两人之间是不是像那样进行了某种交流呢? 「因为,总感觉你们聊得风生水起啊。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洛洛特和奈拉仿佛听到了出乎意料的话,露出吃惊的表情。不久,两人徐徐相视,隔了一会儿又把脸摆了回来,胡乱的摆着手。 「「没有没有,没那种事」」 「唔哇,异口同声!关系超好!」 「所以说,不是的啦。只是……嗯,怎么说好呢?休战协定?总之缔结了类似的东西」 「毫不掩饰呢,王女。不过这种称呼方式也不错」 「嗯!于是呢,我们关系不太好哦」 「是的,不如说,我们是绝对无法和睦相处的宿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步调一致。在优乃看来,她们已经够和睦了。 「——哼。算了。总比吵架要好」 优乃心想,不过直到上周还一直与洛洛特针锋相对的自己也没资格这么说。但是,因为吵吵闹闹发生许多事,所以正常的和平格外感染人。 只不过,并非『和往常一样』。 包括洛洛特在内,从今天开始,将是三人崭新的日子,崭新的关系。 「啊,对了。这个先放一边。——优乃」 「嗯?什么啊,奈拉。这么突然」 「——欢迎回来」 奈拉说道。因为时突然袭击,优乃没能够立刻回应。感受到了洛洛特奇怪的视线,优乃勉强端正了姿势,干咳了几声之后,终于作出回答 「……我、我回来了」 学校是学生的日常。的确有种久违的归属感呢。 〇 将那个人物喊到屋顶的时候,是在放学之后。 让洛洛特和燎先回去了,依旧用小人将禁止进入的铁门打开后,在屋顶上等了二十分钟。最后,传来金属连接件咯吱作响的声音,她总算来了。 「抱歉,弄晚了。委员会稍稍延长了」 以乡音很重的语气说着话登场的是,高中部一年c班的班长,深遥绫子。卓巳转过身去,依旧靠在护栏上,有些坏心眼的作出回应。 「hee haw。亏你没有逃呢,波比卜」 「啊哈哈,真突然呢。我不能逃走吧?说过会过来的啦」 卓巳明白,只不过,还是怀疑她会不会过来。然后,如果没有过来,就会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如此吧。 「先告诉我吧,究竟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不是说过么?是学校遭袭的时候」 那个时候——一年c班的教室遭遇敌袭击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几乎都在照料受伤的人,要不就是在教室的角落蜷缩了起来。虽然也有像启太那样一马当先行动起来的人,但那是少数派。 「然而,只有你在看我。不,正确的来说是在看我和敌人的吧?」 「…………」 「那个鱼形的自不用说,对应该已经让小人展开认识过滤器的我,你能目视到。我非常吃惊啊」 绫子隔了一会儿点点头。本人自己也感觉到了吧。 「……果然呢。我在之后也注意到了。我想,咦?这样是不是很不妙?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玖堂看漏那件事呢」 「很遗憾,冷静之后,我给班上的家伙们挨个打了电话。你从消失消失之后,你不也立刻拿起自己的书包消失了么」 也就是说,与那个鱼形对战中途波比卜的那通电话,是绫子从校内某处,一边观察卓巳的战斗一边打来的。 「然后,我有些怀疑,半夜在整个城市做手脚的时候,绕路去学校,入侵警备员室看了看。然后,警备摄像头中准确的捕捉到了抱着笔记本电脑奔跑的你的身影。奇怪,你不能删除记录么?」 「嗯,我也对录像想过办法……但是办不到。不是说,学校的警备系统是独立的么?这所学校,总有四名警备员常驻,与警备会社的联系也是速战速决的体系。警备系统,是全部独立的。不联网的话,我的也无计可施」 原来如此。还有这样的情况么。卓巳能够理解,绫子接着说道 「好了。搞清楚了的话,姑且要做下事后报告么?」 「啊,有劳了。话虽如此,基本上也已经听奈拉说过了」 「首先是你拜托的事,艾略特的人是吧?被完全隐藏了。阿瓦隆先遣队认定他仍未被发现。现在正关押在市长那里」 洛洛特向奈拉提出保护艾略特,然后卓巳拜托绫子隐藏了这件事。因为鉴于扎卡莱亚·库诺瓦丝遭遇暗杀这件事,认为将人交给先遣队立刻送往阿瓦隆会有危险。对于那个男人的人身安全,卓巳打从心底觉得无所谓,只是如果他在吐出想听的情报之前有什么三长两短就麻烦了。 「艾略特现在似乎一直坚守秘密……大概就算将背后的关系一五一十的吐出来,遗产管理局也会否认吧?」 「也是呢。说到底,他只不过是受雇的佣兵。用完就扔这种事,司空见惯了吧」 不管怎么说,没有任何物证,早就料定他们会一口咬定不知道。 「不过,发展成了那么夸张的骚乱,多少也应该安分一些了吧——不说这个,我最想知道的,是遗产管理局七年前为什么盯上艾丽卡·欧哈拉这件事」 「这件事,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抱期待。不过说不定……和史瓦兹有某种牵连。阿瓦隆的遗产管理局很早以前就在索要那个国家所大量拥有的<半身>天敌的<妖精的失落物>当做研究资料。而且,他们在妖精乡,是对艾丽卡的研究反应最敏感的家伙吧?」 也就是说,遗产管理局只是收人好处被人利用么。 「不过,这只是单纯的猜测呢。——于是,关于英格威和夏农的报告」 「那对搞笑组合的事无所谓了。已经被送往阿瓦隆了吧?」 「嗯,一般会这么想吧。不过实际上,他们还留在这座城市哦」 卓巳不由自主的呆住了。太莫名其妙了。 「就是超法规性的措施呢。我稍微做了点手脚,和市长做了个交易。具体过程省略,总之那两人在这座城市的通缉也被解除了。厉不厉害?因为玖堂的订单里没有指明对那两人的处置,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咯」 「……啊,我确实不记得做过指示。不过,为什么?」 「是义理人情上的问题呢。说实话,我实在有些睡不踏实啊」 是说那个决战之日吧。被卓巳识破真面目的绫子,可能领悟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于是甚至约定在解决事件之前全面提供协助做交换,要求确保英格威与夏农的性命。燎也是,村田也是,都好好地遵守了这项指示,但没想到,绫子最终会做出这种应对。 「因为,不管我说多少次『除了那么做之外,没有让大家四肢健全的方法』可还是一个劲的喊我叛徒。……虽然最初见面的时候调戏了一下,的确是我不对啦」 「撒谎。其实是想施恩,出事的时候好为自己所用吧?」 她绝对不是如她自己所说的那种好鸟。毕竟她心平气和的从阿瓦隆的各机关接受了委托,要收拾身为同班同学的卓巳。对这个学校的情义的确不假,但也确实兼具着专业人士的冷酷一面。 「……你突然接近我和启太,总之是在我成为<比翼骑士>之后呢。从那时候就接受委托了么?」 「是呀。我在这城市最后要的原因是为了做我的老本行,情报收集。——啊,不过委托是在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接的哦?因为首脑会议的召开,羽羽根市今后显然将为世界瞩目。我当时想在这里,从事一段时间的工作」 「也就是说,我被洛洛特选择成为<比翼骑士>这件事,对你来说——」 「真的是晴天霹雳啊。我当时就想,这个世界可真小啊。同班的男生会成为<比翼骑士>,根本没想到啊」 这也难怪,卓巳疲惫的点点头。绫子一边向前走去,一边接着说道 「……于是呢?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这要看你的态度了。就和之前说的一样,你保证了艾略特的人,我是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你的真面目的。这样就两不相欠了」 「也就是说,今后我们要普通的相互厮杀咯?」 变成这样也很自然吧。虽说在混乱之中暂时联手了,但原本就是敌人。可是卓巳想尽可能避免这种杀伐的结局。 「——今后,不要把有关我和洛洛特的情报交给任何人。当然,拉丝忒尔的事情也是」 「我可是做生意的。这么做有回报么?」 「我们雇用你。正确的说,是洛洛特雇用你呢。和我们缔结专属契约吧」 绫子的脸上露出笑容。她果然也预想到这样的发展吧。 她的很强。虽说完全没有战斗能力,但在当今社会能够发挥出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与其敌对,不如收为己用。当然,虽然并非绝对能够信任的对象,但总比和同班同学战斗要好得多吧。 「也就是说,在学校的时候,我们像以前一样还是朋友呢」 绫子在卓巳身旁,靠在了护栏上。然后,她从容的伸出右手。 「那么,请多关照,雇主先生。让我大赚一笔吧」 「好,波比卜。我会最大限度的用你的,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呢」 卓巳握住她的手。感觉是一种礼尚往来的关系。反正这种公事公办的关系也没问题吧。接着,卓巳问出了最后令他在意的事。 「话说深遥。……像你这样装作普通人潜入这座城市的妖精使,还有多少?」 最后,眼镜下面双眸弯成弓形的班长,说出了非常可靠的话。 「——我觉得还是别问的好哦?你会被吓傻的」 〇 硬是让打工地点的老板放了假,久违的给艾丽卡去扫墓了。 地点在市内的某个公共墓地。七年前,为了完全没有家人亲戚的艾丽卡,拉丝忒尔做了很多胡闹的事,勉强确保到了一小块让她安眠的土地。 在双手合十祈祷的时候,心中所浮现,绝非只有美丽的感情,也有抨击与宣泄憎恨。即便如此,能够向她报告终于大仇得报,拉丝忒尔还是感到很自豪。 结束了。以今天这一天,结束了过去的自己。 结束了一尘不变的,平淡无奇的七年。 拉丝忒尔心声一抹寂寥。因为她知道,一旦迈出脚步,变化将无法停止。失去名为回忆的温馨的避难所,这份痛苦在拨云见日的内心深处不断刺痛。 之后到了下午,回到大屋,知道洛洛特她们还没有回家之后,她在门前等待她们回家。昨天被狠狠的说了一通之后,拉丝忒尔想要作为崭新自己,首先向对将自己的野心吐露出来少女打声招呼。 等待的时间里,脑中跑过在游乐园卓巳对自己说的那句「去寻找答案」。 现在依旧不知道该相信什么。艾丽卡的真意究竟所在何方,她真正是个怎样的人——拉丝忒尔没有毅力去强行相信自己觉得「想要相信」的解答。她也在怀疑自己,觉得或许自己和普通的<半身>不一样。 想要寻找。 想要与在这样的自己背后推上一把的他们一起,一起寻找诸多疑问的答案。 寻找,并没有能够找到的保证。觉悟还非常不够,今后还会品尝不知多少次的挫折吧。然后每遇到一次,就又会给许多的人添麻烦吧。 即便如此,拉丝忒尔还是决定前进。 就算看不到终点,动起双腿也一定是有意义的。拉丝忒尔相信这一点。 没过多久,两个人影从坡道之下出现了。 身长的少女微微瞠目,指着这边对身旁的女孩说着什么。 蜂蜜色头发的女孩,要把手臂甩飞一般用力向这边招手。拉丝忒尔也微笑着向她们招手,不过,终究在原地寸步未移。 只是,等待。作为回家之人的安身之所,和栅栏里面的古老大屋一起。 不久,她们来到眼前的时候,拉丝忒尔的声音自然变大。 「——欢迎回来,洛洛特!真崎小姐!」 今天也说出来了。所以,明天也一定会说。只要努力,今后也会一直延续下去。 拉丝忒尔一边聆听公主的那句「我回来了」,一边细细品味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 后记 hee haw!又见面了。我是物草纯平。 ——接下来。如您所见,这次的后记基本没有页数。要说为什么,因为沉浸在出道的喜悦之余,我得意忘形写太多了。……非常抱歉! 不、是真的。该说是很有新人样子的失误吧。最初实际去写确立好的情节时,可能是拿捏不好分量,在这方面没有丝毫的斟酌。因为这样的原因,不顾从后面削减相当的页数,就成了这个样子。 本来就写得慢,还要因为这种事给编辑先生为首的大家添了那么大的麻烦。我借这个地方,深深表达我的歉意。 另外,负责插画的皆村老师,不顾时间上的紧迫,还是把洛洛特画得那么棒。尤其封面实在是……呃呵? 然后,对诸位读者献上由衷的感激之言。非常感谢。 那么,期待着还有再见之日——全力以赴的hee haw! 二零一二年 十月某日  物草纯平 hee haw!又见面了。我是物草纯平。 ——接下来。如您所见,这次的后记基本没有页数。要说为什么,因为沉浸在出道的喜悦之余,我得意忘形写太多了。……非常抱歉! 不、是真的。该说是很有新人样子的失误吧。最初实际去写确立好的情节时,可能是拿捏不好分量,在这方面没有丝毫的斟酌。因为这样的原因,不顾从后面削减相当的页数,就成了这个样子。 本来就写得慢,还要因为这种事给编辑先生为首的大家添了那么大的麻烦。我借这个地方,深深表达我的歉意。 另外,负责插画的皆村老师,不顾时间上的紧迫,还是把洛洛特画得那么棒。尤其封面实在是……呃呵? 然后,对诸位读者献上由衷的感激之言。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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