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之风×光明之泪》 序幕 诗人娓娓道来 序幕诗人娓娓道来 像我这种以旅行吟诗为业的人,偶尔也会从旅行的过程中,突然领会一些自己在定居某地时,没办法去发现的事情。 举例来说,客官们爱听的诗就会因为地方的差异,而有着天差地远的分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遥远南方的某个岛国上,「双龙骑士的故事」就非常地受到欢迎。似乎是因为这个故事一定会以悲剧收场吧,或者也因为,故事里带有某种类似于启示的寓意在,才会和他们的气质如此相合。 相反的,「双龙骑士」在这块中土当然也算是个有名的故事,但却不如在沿海一带那般知名。若您要问我,在这里最受欢迎的故事是什么的话,那就是「四勇者」从暗黑之神的魔掌中守护世界的事迹了。毕竟这是以当地为舞台所编撰出来的真实故事,而故事里出现的勇者,至今也都还在各国活跃。而且,也因为故事里所有事情都能够皆大欢喜地收场,听的时候自然就能够安安心心地沉浸在里头。 不过,我反而不会去吟唱「四勇者」的故事。「四勇者」是一首不完整的诗,里面只把辉煌光彩的事情写到了一起。再说,我也知道,四勇者原本并不只有四个人,其实他们是五勇者才对;而降临在勇者身上的悲剧,更足以盖过他们所创下的英勇武勋。我有实际用这双眼睛看过他们,才会知道这些事情。我实在是没有那种心情,来吟唱这首只把幸福的部分汇整在一起的诗。也因为这样的缘故,我的生意一直都不是很好。 所以,我今天仍想为各位献唱「双龙骑士」。 各位有听过「双龙骑士」吗? 没错,这个故事讲的是自古相传的两枚戒指。 以两人为一组的战士只要各自戴上一枚戒指,就能发挥出永保不败之地的力量。英雄王罗连以及女骑士玛德露卡就曾以两人之力,击败了当时为祸作乱的吸血皇帝;而精灵剑士沙利亚以及他的随从贝斯提摩那,也击退了据说能吞下整艘军舰的海魔克拉肯,会有这些事迹出现,都是靠着戒指的力量,但是,这几位男男女女最后都沉迷于戒指的力量,变得想独占原本要由两人来发挥的力量。结果,一口气戴上两枚戒指的人类,都没办法承受住过于强大的魔力,而落得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被巨大力量诱惑而迷失自我的人,只会自取灭亡而已。 许多人是如此来看待「双龙骑士」的故事的。 不过,我今天想吟唱的却不是这样的故事。 这个故事更新,是在不久之前才发生的。我可以向各位透露,传说背后的主角「双龙戒指」的确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件事可一点都不假。 出现在这个故事里头的名字叫席恩,他的年纪并不大,年轻到你感到即使使用男孩子来称呼他也无妨。有人称呼他是长有翅膀的少年,也有人将他指作诅咒之子。到底哪种说法才是对的,这就无从得知了。 因为故事叙述上的一点小问题,我暂时会把席恩称呼为。听起来有点不干脆,还希望各位可以忍耐一下。 那么,请让我从在希尔迪亚的事开始唱起没有错,故事是从在城塞都市希尔迪亚现身时开始的 序幕诗人娓娓道来 像我这种以旅行吟诗为业的人,偶尔也会从旅行的过程中,突然领会一些自己在定居某地时,没办法去发现的事情。 举例来说,客官们爱听的诗就会因为地方的差异,而有着天差地远的分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遥远南方的某个岛国上,「双龙骑士的故事」就非常地受到欢迎。似乎是因为这个故事一定会以悲剧收场吧,或者也因为,故事里带有某种类似于启示的寓意在,才会和他们的气质如此相合。 相反的,「双龙骑士」在这块中土当然也算是个有名的故事,但却不如在沿海一带那般知名。若您要问我,在这里最受欢迎的故事是什么的话,那就是「四勇者」从暗黑之神的魔掌中守护世界的事迹了。毕竟这是以当地为舞台所编撰出来的真实故事,而故事里出现的勇者,至今也都还在各国活跃。而且,也因为故事里所有事情都能够皆大欢喜地收场,听的时候自然就能够安安心心地沉浸在里头。 不过,我反而不会去吟唱「四勇者」的故事。「四勇者」是一首不完整的诗,里面只把辉煌光彩的事情写到了一起。再说,我也知道,四勇者原本并不只有四个人,其实他们是五勇者才对;而降临在勇者身上的悲剧,更足以盖过他们所创下的英勇武勋。我有实际用这双眼睛看过他们,才会知道这些事情。我实在是没有那种心情,来吟唱这首只把幸福的部分汇整在一起的诗。也因为这样的缘故,我的生意一直都不是很好。 所以,我今天仍想为各位献唱「双龙骑士」。 各位有听过「双龙骑士」吗? 没错,这个故事讲的是自古相传的两枚戒指。 以两人为一组的战士只要各自戴上一枚戒指,就能发挥出永保不败之地的力量。英雄王罗连以及女骑士玛德露卡就曾以两人之力,击败了当时为祸作乱的吸血皇帝;而精灵剑士沙利亚以及他的随从贝斯提摩那,也击退了据说能吞下整艘军舰的海魔克拉肯,会有这些事迹出现,都是靠着戒指的力量,但是,这几位男男女女最后都沉迷于戒指的力量,变得想独占原本要由两人来发挥的力量。结果,一口气戴上两枚戒指的人类,都没办法承受住过于强大的魔力,而落得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被巨大力量诱惑而迷失自我的人,只会自取灭亡而已。 许多人是如此来看待「双龙骑士」的故事的。 不过,我今天想吟唱的却不是这样的故事。 这个故事更新,是在不久之前才发生的。我可以向各位透露,传说背后的主角「双龙戒指」的确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件事可一点都不假。 出现在这个故事里头的名字叫席恩,他的年纪并不大,年轻到你感到即使使用男孩子来称呼他也无妨。有人称呼他是长有翅膀的少年,也有人将他指作诅咒之子。到底哪种说法才是对的,这就无从得知了。 因为故事叙述上的一点小问题,我暂时会把席恩称呼为。听起来有点不干脆,还希望各位可以忍耐一下。 那么,请让我从在希尔迪亚的事开始唱起没有错,故事是从在城塞都市希尔迪亚现身时开始的 序幕诗人娓娓道来 像我这种以旅行吟诗为业的人,偶尔也会从旅行的过程中,突然领会一些自己在定居某地时,没办法去发现的事情。 举例来说,客官们爱听的诗就会因为地方的差异,而有着天差地远的分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遥远南方的某个岛国上,「双龙骑士的故事」就非常地受到欢迎。似乎是因为这个故事一定会以悲剧收场吧,或者也因为,故事里带有某种类似于启示的寓意在,才会和他们的气质如此相合。 相反的,「双龙骑士」在这块中土当然也算是个有名的故事,但却不如在沿海一带那般知名。若您要问我,在这里最受欢迎的故事是什么的话,那就是「四勇者」从暗黑之神的魔掌中守护世界的事迹了。毕竟这是以当地为舞台所编撰出来的真实故事,而故事里出现的勇者,至今也都还在各国活跃。而且,也因为故事里所有事情都能够皆大欢喜地收场,听的时候自然就能够安安心心地沉浸在里头。 不过,我反而不会去吟唱「四勇者」的故事。「四勇者」是一首不完整的诗,里面只把辉煌光彩的事情写到了一起。再说,我也知道,四勇者原本并不只有四个人,其实他们是五勇者才对;而降临在勇者身上的悲剧,更足以盖过他们所创下的英勇武勋。我有实际用这双眼睛看过他们,才会知道这些事情。我实在是没有那种心情,来吟唱这首只把幸福的部分汇整在一起的诗。也因为这样的缘故,我的生意一直都不是很好。 所以,我今天仍想为各位献唱「双龙骑士」。 各位有听过「双龙骑士」吗? 没错,这个故事讲的是自古相传的两枚戒指。 以两人为一组的战士只要各自戴上一枚戒指,就能发挥出永保不败之地的力量。英雄王罗连以及女骑士玛德露卡就曾以两人之力,击败了当时为祸作乱的吸血皇帝;而精灵剑士沙利亚以及他的随从贝斯提摩那,也击退了据说能吞下整艘军舰的海魔克拉肯,会有这些事迹出现,都是靠着戒指的力量,但是,这几位男男女女最后都沉迷于戒指的力量,变得想独占原本要由两人来发挥的力量。结果,一口气戴上两枚戒指的人类,都没办法承受住过于强大的魔力,而落得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被巨大力量诱惑而迷失自我的人,只会自取灭亡而已。 许多人是如此来看待「双龙骑士」的故事的。 不过,我今天想吟唱的却不是这样的故事。 这个故事更新,是在不久之前才发生的。我可以向各位透露,传说背后的主角「双龙戒指」的确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件事可一点都不假。 出现在这个故事里头的名字叫席恩,他的年纪并不大,年轻到你感到即使使用男孩子来称呼他也无妨。有人称呼他是长有翅膀的少年,也有人将他指作诅咒之子。到底哪种说法才是对的,这就无从得知了。 因为故事叙述上的一点小问题,我暂时会把席恩称呼为。听起来有点不干脆,还希望各位可以忍耐一下。 那么,请让我从在希尔迪亚的事开始唱起没有错,故事是从在城塞都市希尔迪亚现身时开始的 序幕诗人娓娓道来 像我这种以旅行吟诗为业的人,偶尔也会从旅行的过程中,突然领会一些自己在定居某地时,没办法去发现的事情。 举例来说,客官们爱听的诗就会因为地方的差异,而有着天差地远的分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遥远南方的某个岛国上,「双龙骑士的故事」就非常地受到欢迎。似乎是因为这个故事一定会以悲剧收场吧,或者也因为,故事里带有某种类似于启示的寓意在,才会和他们的气质如此相合。 相反的,「双龙骑士」在这块中土当然也算是个有名的故事,但却不如在沿海一带那般知名。若您要问我,在这里最受欢迎的故事是什么的话,那就是「四勇者」从暗黑之神的魔掌中守护世界的事迹了。毕竟这是以当地为舞台所编撰出来的真实故事,而故事里出现的勇者,至今也都还在各国活跃。而且,也因为故事里所有事情都能够皆大欢喜地收场,听的时候自然就能够安安心心地沉浸在里头。 不过,我反而不会去吟唱「四勇者」的故事。「四勇者」是一首不完整的诗,里面只把辉煌光彩的事情写到了一起。再说,我也知道,四勇者原本并不只有四个人,其实他们是五勇者才对;而降临在勇者身上的悲剧,更足以盖过他们所创下的英勇武勋。我有实际用这双眼睛看过他们,才会知道这些事情。我实在是没有那种心情,来吟唱这首只把幸福的部分汇整在一起的诗。也因为这样的缘故,我的生意一直都不是很好。 所以,我今天仍想为各位献唱「双龙骑士」。 各位有听过「双龙骑士」吗? 没错,这个故事讲的是自古相传的两枚戒指。 以两人为一组的战士只要各自戴上一枚戒指,就能发挥出永保不败之地的力量。英雄王罗连以及女骑士玛德露卡就曾以两人之力,击败了当时为祸作乱的吸血皇帝;而精灵剑士沙利亚以及他的随从贝斯提摩那,也击退了据说能吞下整艘军舰的海魔克拉肯,会有这些事迹出现,都是靠着戒指的力量,但是,这几位男男女女最后都沉迷于戒指的力量,变得想独占原本要由两人来发挥的力量。结果,一口气戴上两枚戒指的人类,都没办法承受住过于强大的魔力,而落得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被巨大力量诱惑而迷失自我的人,只会自取灭亡而已。 许多人是如此来看待「双龙骑士」的故事的。 不过,我今天想吟唱的却不是这样的故事。 这个故事更新,是在不久之前才发生的。我可以向各位透露,传说背后的主角「双龙戒指」的确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件事可一点都不假。 出现在这个故事里头的名字叫席恩,他的年纪并不大,年轻到你感到即使使用男孩子来称呼他也无妨。有人称呼他是长有翅膀的少年,也有人将他指作诅咒之子。到底哪种说法才是对的,这就无从得知了。 因为故事叙述上的一点小问题,我暂时会把席恩称呼为。听起来有点不干脆,还希望各位可以忍耐一下。 那么,请让我从在希尔迪亚的事开始唱起没有错,故事是从在城塞都市希尔迪亚现身时开始的 序幕诗人娓娓道来 像我这种以旅行吟诗为业的人,偶尔也会从旅行的过程中,突然领会一些自己在定居某地时,没办法去发现的事情。 举例来说,客官们爱听的诗就会因为地方的差异,而有着天差地远的分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遥远南方的某个岛国上,「双龙骑士的故事」就非常地受到欢迎。似乎是因为这个故事一定会以悲剧收场吧,或者也因为,故事里带有某种类似于启示的寓意在,才会和他们的气质如此相合。 相反的,「双龙骑士」在这块中土当然也算是个有名的故事,但却不如在沿海一带那般知名。若您要问我,在这里最受欢迎的故事是什么的话,那就是「四勇者」从暗黑之神的魔掌中守护世界的事迹了。毕竟这是以当地为舞台所编撰出来的真实故事,而故事里出现的勇者,至今也都还在各国活跃。而且,也因为故事里所有事情都能够皆大欢喜地收场,听的时候自然就能够安安心心地沉浸在里头。 不过,我反而不会去吟唱「四勇者」的故事。「四勇者」是一首不完整的诗,里面只把辉煌光彩的事情写到了一起。再说,我也知道,四勇者原本并不只有四个人,其实他们是五勇者才对;而降临在勇者身上的悲剧,更足以盖过他们所创下的英勇武勋。我有实际用这双眼睛看过他们,才会知道这些事情。我实在是没有那种心情,来吟唱这首只把幸福的部分汇整在一起的诗。也因为这样的缘故,我的生意一直都不是很好。 所以,我今天仍想为各位献唱「双龙骑士」。 各位有听过「双龙骑士」吗? 没错,这个故事讲的是自古相传的两枚戒指。 以两人为一组的战士只要各自戴上一枚戒指,就能发挥出永保不败之地的力量。英雄王罗连以及女骑士玛德露卡就曾以两人之力,击败了当时为祸作乱的吸血皇帝;而精灵剑士沙利亚以及他的随从贝斯提摩那,也击退了据说能吞下整艘军舰的海魔克拉肯,会有这些事迹出现,都是靠着戒指的力量,但是,这几位男男女女最后都沉迷于戒指的力量,变得想独占原本要由两人来发挥的力量。结果,一口气戴上两枚戒指的人类,都没办法承受住过于强大的魔力,而落得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被巨大力量诱惑而迷失自我的人,只会自取灭亡而已。 许多人是如此来看待「双龙骑士」的故事的。 不过,我今天想吟唱的却不是这样的故事。 这个故事更新,是在不久之前才发生的。我可以向各位透露,传说背后的主角「双龙戒指」的确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件事可一点都不假。 出现在这个故事里头的名字叫席恩,他的年纪并不大,年轻到你感到即使使用男孩子来称呼他也无妨。有人称呼他是长有翅膀的少年,也有人将他指作诅咒之子。到底哪种说法才是对的,这就无从得知了。 因为故事叙述上的一点小问题,我暂时会把席恩称呼为。听起来有点不干脆,还希望各位可以忍耐一下。 那么,请让我从在希尔迪亚的事开始唱起没有错,故事是从在城塞都市希尔迪亚现身时开始的 序幕诗人娓娓道来 像我这种以旅行吟诗为业的人,偶尔也会从旅行的过程中,突然领会一些自己在定居某地时,没办法去发现的事情。 举例来说,客官们爱听的诗就会因为地方的差异,而有着天差地远的分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遥远南方的某个岛国上,「双龙骑士的故事」就非常地受到欢迎。似乎是因为这个故事一定会以悲剧收场吧,或者也因为,故事里带有某种类似于启示的寓意在,才会和他们的气质如此相合。 相反的,「双龙骑士」在这块中土当然也算是个有名的故事,但却不如在沿海一带那般知名。若您要问我,在这里最受欢迎的故事是什么的话,那就是「四勇者」从暗黑之神的魔掌中守护世界的事迹了。毕竟这是以当地为舞台所编撰出来的真实故事,而故事里出现的勇者,至今也都还在各国活跃。而且,也因为故事里所有事情都能够皆大欢喜地收场,听的时候自然就能够安安心心地沉浸在里头。 不过,我反而不会去吟唱「四勇者」的故事。「四勇者」是一首不完整的诗,里面只把辉煌光彩的事情写到了一起。再说,我也知道,四勇者原本并不只有四个人,其实他们是五勇者才对;而降临在勇者身上的悲剧,更足以盖过他们所创下的英勇武勋。我有实际用这双眼睛看过他们,才会知道这些事情。我实在是没有那种心情,来吟唱这首只把幸福的部分汇整在一起的诗。也因为这样的缘故,我的生意一直都不是很好。 所以,我今天仍想为各位献唱「双龙骑士」。 各位有听过「双龙骑士」吗? 没错,这个故事讲的是自古相传的两枚戒指。 以两人为一组的战士只要各自戴上一枚戒指,就能发挥出永保不败之地的力量。英雄王罗连以及女骑士玛德露卡就曾以两人之力,击败了当时为祸作乱的吸血皇帝;而精灵剑士沙利亚以及他的随从贝斯提摩那,也击退了据说能吞下整艘军舰的海魔克拉肯,会有这些事迹出现,都是靠着戒指的力量,但是,这几位男男女女最后都沉迷于戒指的力量,变得想独占原本要由两人来发挥的力量。结果,一口气戴上两枚戒指的人类,都没办法承受住过于强大的魔力,而落得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被巨大力量诱惑而迷失自我的人,只会自取灭亡而已。 许多人是如此来看待「双龙骑士」的故事的。 不过,我今天想吟唱的却不是这样的故事。 这个故事更新,是在不久之前才发生的。我可以向各位透露,传说背后的主角「双龙戒指」的确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件事可一点都不假。 出现在这个故事里头的名字叫席恩,他的年纪并不大,年轻到你感到即使使用男孩子来称呼他也无妨。有人称呼他是长有翅膀的少年,也有人将他指作诅咒之子。到底哪种说法才是对的,这就无从得知了。 因为故事叙述上的一点小问题,我暂时会把席恩称呼为。听起来有点不干脆,还希望各位可以忍耐一下。 那么,请让我从在希尔迪亚的事开始唱起没有错,故事是从在城塞都市希尔迪亚现身时开始的 序幕诗人娓娓道来 像我这种以旅行吟诗为业的人,偶尔也会从旅行的过程中,突然领会一些自己在定居某地时,没办法去发现的事情。 举例来说,客官们爱听的诗就会因为地方的差异,而有着天差地远的分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遥远南方的某个岛国上,「双龙骑士的故事」就非常地受到欢迎。似乎是因为这个故事一定会以悲剧收场吧,或者也因为,故事里带有某种类似于启示的寓意在,才会和他们的气质如此相合。 相反的,「双龙骑士」在这块中土当然也算是个有名的故事,但却不如在沿海一带那般知名。若您要问我,在这里最受欢迎的故事是什么的话,那就是「四勇者」从暗黑之神的魔掌中守护世界的事迹了。毕竟这是以当地为舞台所编撰出来的真实故事,而故事里出现的勇者,至今也都还在各国活跃。而且,也因为故事里所有事情都能够皆大欢喜地收场,听的时候自然就能够安安心心地沉浸在里头。 不过,我反而不会去吟唱「四勇者」的故事。「四勇者」是一首不完整的诗,里面只把辉煌光彩的事情写到了一起。再说,我也知道,四勇者原本并不只有四个人,其实他们是五勇者才对;而降临在勇者身上的悲剧,更足以盖过他们所创下的英勇武勋。我有实际用这双眼睛看过他们,才会知道这些事情。我实在是没有那种心情,来吟唱这首只把幸福的部分汇整在一起的诗。也因为这样的缘故,我的生意一直都不是很好。 所以,我今天仍想为各位献唱「双龙骑士」。 各位有听过「双龙骑士」吗? 没错,这个故事讲的是自古相传的两枚戒指。 以两人为一组的战士只要各自戴上一枚戒指,就能发挥出永保不败之地的力量。英雄王罗连以及女骑士玛德露卡就曾以两人之力,击败了当时为祸作乱的吸血皇帝;而精灵剑士沙利亚以及他的随从贝斯提摩那,也击退了据说能吞下整艘军舰的海魔克拉肯,会有这些事迹出现,都是靠着戒指的力量,但是,这几位男男女女最后都沉迷于戒指的力量,变得想独占原本要由两人来发挥的力量。结果,一口气戴上两枚戒指的人类,都没办法承受住过于强大的魔力,而落得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被巨大力量诱惑而迷失自我的人,只会自取灭亡而已。 许多人是如此来看待「双龙骑士」的故事的。 不过,我今天想吟唱的却不是这样的故事。 这个故事更新,是在不久之前才发生的。我可以向各位透露,传说背后的主角「双龙戒指」的确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件事可一点都不假。 出现在这个故事里头的名字叫席恩,他的年纪并不大,年轻到你感到即使使用男孩子来称呼他也无妨。有人称呼他是长有翅膀的少年,也有人将他指作诅咒之子。到底哪种说法才是对的,这就无从得知了。 因为故事叙述上的一点小问题,我暂时会把席恩称呼为。听起来有点不干脆,还希望各位可以忍耐一下。 那么,请让我从在希尔迪亚的事开始唱起没有错,故事是从在城塞都市希尔迪亚现身时开始的 序幕诗人娓娓道来 像我这种以旅行吟诗为业的人,偶尔也会从旅行的过程中,突然领会一些自己在定居某地时,没办法去发现的事情。 举例来说,客官们爱听的诗就会因为地方的差异,而有着天差地远的分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遥远南方的某个岛国上,「双龙骑士的故事」就非常地受到欢迎。似乎是因为这个故事一定会以悲剧收场吧,或者也因为,故事里带有某种类似于启示的寓意在,才会和他们的气质如此相合。 相反的,「双龙骑士」在这块中土当然也算是个有名的故事,但却不如在沿海一带那般知名。若您要问我,在这里最受欢迎的故事是什么的话,那就是「四勇者」从暗黑之神的魔掌中守护世界的事迹了。毕竟这是以当地为舞台所编撰出来的真实故事,而故事里出现的勇者,至今也都还在各国活跃。而且,也因为故事里所有事情都能够皆大欢喜地收场,听的时候自然就能够安安心心地沉浸在里头。 不过,我反而不会去吟唱「四勇者」的故事。「四勇者」是一首不完整的诗,里面只把辉煌光彩的事情写到了一起。再说,我也知道,四勇者原本并不只有四个人,其实他们是五勇者才对;而降临在勇者身上的悲剧,更足以盖过他们所创下的英勇武勋。我有实际用这双眼睛看过他们,才会知道这些事情。我实在是没有那种心情,来吟唱这首只把幸福的部分汇整在一起的诗。也因为这样的缘故,我的生意一直都不是很好。 所以,我今天仍想为各位献唱「双龙骑士」。 各位有听过「双龙骑士」吗? 没错,这个故事讲的是自古相传的两枚戒指。 以两人为一组的战士只要各自戴上一枚戒指,就能发挥出永保不败之地的力量。英雄王罗连以及女骑士玛德露卡就曾以两人之力,击败了当时为祸作乱的吸血皇帝;而精灵剑士沙利亚以及他的随从贝斯提摩那,也击退了据说能吞下整艘军舰的海魔克拉肯,会有这些事迹出现,都是靠着戒指的力量,但是,这几位男男女女最后都沉迷于戒指的力量,变得想独占原本要由两人来发挥的力量。结果,一口气戴上两枚戒指的人类,都没办法承受住过于强大的魔力,而落得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被巨大力量诱惑而迷失自我的人,只会自取灭亡而已。 许多人是如此来看待「双龙骑士」的故事的。 不过,我今天想吟唱的却不是这样的故事。 这个故事更新,是在不久之前才发生的。我可以向各位透露,传说背后的主角「双龙戒指」的确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件事可一点都不假。 出现在这个故事里头的名字叫席恩,他的年纪并不大,年轻到你感到即使使用男孩子来称呼他也无妨。有人称呼他是长有翅膀的少年,也有人将他指作诅咒之子。到底哪种说法才是对的,这就无从得知了。 因为故事叙述上的一点小问题,我暂时会把席恩称呼为。听起来有点不干脆,还希望各位可以忍耐一下。 那么,请让我从在希尔迪亚的事开始唱起没有错,故事是从在城塞都市希尔迪亚现身时开始的 序幕诗人娓娓道来 像我这种以旅行吟诗为业的人,偶尔也会从旅行的过程中,突然领会一些自己在定居某地时,没办法去发现的事情。 举例来说,客官们爱听的诗就会因为地方的差异,而有着天差地远的分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遥远南方的某个岛国上,「双龙骑士的故事」就非常地受到欢迎。似乎是因为这个故事一定会以悲剧收场吧,或者也因为,故事里带有某种类似于启示的寓意在,才会和他们的气质如此相合。 相反的,「双龙骑士」在这块中土当然也算是个有名的故事,但却不如在沿海一带那般知名。若您要问我,在这里最受欢迎的故事是什么的话,那就是「四勇者」从暗黑之神的魔掌中守护世界的事迹了。毕竟这是以当地为舞台所编撰出来的真实故事,而故事里出现的勇者,至今也都还在各国活跃。而且,也因为故事里所有事情都能够皆大欢喜地收场,听的时候自然就能够安安心心地沉浸在里头。 不过,我反而不会去吟唱「四勇者」的故事。「四勇者」是一首不完整的诗,里面只把辉煌光彩的事情写到了一起。再说,我也知道,四勇者原本并不只有四个人,其实他们是五勇者才对;而降临在勇者身上的悲剧,更足以盖过他们所创下的英勇武勋。我有实际用这双眼睛看过他们,才会知道这些事情。我实在是没有那种心情,来吟唱这首只把幸福的部分汇整在一起的诗。也因为这样的缘故,我的生意一直都不是很好。 所以,我今天仍想为各位献唱「双龙骑士」。 各位有听过「双龙骑士」吗? 没错,这个故事讲的是自古相传的两枚戒指。 以两人为一组的战士只要各自戴上一枚戒指,就能发挥出永保不败之地的力量。英雄王罗连以及女骑士玛德露卡就曾以两人之力,击败了当时为祸作乱的吸血皇帝;而精灵剑士沙利亚以及他的随从贝斯提摩那,也击退了据说能吞下整艘军舰的海魔克拉肯,会有这些事迹出现,都是靠着戒指的力量,但是,这几位男男女女最后都沉迷于戒指的力量,变得想独占原本要由两人来发挥的力量。结果,一口气戴上两枚戒指的人类,都没办法承受住过于强大的魔力,而落得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被巨大力量诱惑而迷失自我的人,只会自取灭亡而已。 许多人是如此来看待「双龙骑士」的故事的。 不过,我今天想吟唱的却不是这样的故事。 这个故事更新,是在不久之前才发生的。我可以向各位透露,传说背后的主角「双龙戒指」的确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件事可一点都不假。 出现在这个故事里头的名字叫席恩,他的年纪并不大,年轻到你感到即使使用男孩子来称呼他也无妨。有人称呼他是长有翅膀的少年,也有人将他指作诅咒之子。到底哪种说法才是对的,这就无从得知了。 因为故事叙述上的一点小问题,我暂时会把席恩称呼为。听起来有点不干脆,还希望各位可以忍耐一下。 那么,请让我从在希尔迪亚的事开始唱起没有错,故事是从在城塞都市希尔迪亚现身时开始的 第一章 传说归来 第一章传说归来 1 醒过来了。 最初所感觉到的,是一种失去某样重要事物的强烈失落感。可是,也回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失去了什么样的东西。或许,是预料到自己即将要丧失什么,才会先产生这种难过的感觉吧。 在无法好好对焦的视野之中,看见镶有木片的天花板。稍微舒展身子之后,从窗口照进来的光使感到一阵炫目。同时,一阵源自深处的痛觉也袭向了的全身上下,不自觉地闷哼了一声;而铠甲护背咯叽作响的声音,也让感到烦躁。 感到疑惑。这里到底是哪里? 身边传来了人的声音。那是女孩子的声音。意识朦胧之间,有察觉某人慌忙跑出房间的迹象,也听到了那人向其他人大叫「他好像醒了!」的声音。 这里似乎是某处房间的床铺上。 而我是 想到这里,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那阵压倒性的痛觉是从内侧涌上天灵盖,好似要把的脑袋冲破。变得什么也没办法思考。 然后,又昏厥而去了。 在睡着时做了一个梦。那是个漫长的梦。像是依循着绘卷的内容,回顾了数千年前的历史。 在梦里见到了几十个、几百个「自己」。有的「自己」是英勇的骑士,身穿锁链编成的铠甲,手上挥舞着矛槌;有的「自己」是蛮族的祈祷师,用着邪法消灭了敌对的部落。有的「自己」未满十岁,也有的「自己」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那是个贯穿所有时代、所有世界的梦。尽管每次的身形都不尽相同,但在所有世界里面没有一次会缺席。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满身血腥的战士,或使枪、或用剑、或挥舞大斧,屡屡将敌人逼至死地。 而的两只手上,几乎每次都戴有两枚戒指。那两枚戒指被铸成双龙交缠的模样,还会诡异地发出若有含义的光芒。 有时候,那也会以戒指以外的样貌露面。时而是成双成对的宝剑,时而是形状扭曲的魔杖,有时则化作宝石,甚至也曾化成一对魔法鞋。但本质始终是不变的,「那项物品」会将力量赋予到身上,让能够勇附战场,创下令人望尘莫及的功绩与武勋,相对地,那项物品也对下了诅咒,榨取着不停追求杀戮的欲望。 有的是满心欢喜地把那项物品握在手里,有的则是绝望但又无可奈何地,将那项物品带在身上。 每个梦的结局都是决定好的,千篇一律,没有任何变化。看见几百个自己,毁灭了几百个自己的世界。最后都会落得孤独一人的下场,独自站在荒野之中。然后,一股难窥其奥,而且恐怖骇人的黑暗便会从的内部涌现,而的意识也会被那股可怕的黑暗取而代之,消失在世上。等到下一次投胎转世成新的自己,同样的杀戮生活又会再度上演。 「别再重复下去了!」 「他」大喊。「我不想再谋害世界了!」 不知道从哪传来了一阵笑声。 那是对自我的嘲笑。 再度睁开了眼睛。 醒来的心情并不坏。觉得自己好像有作什么梦的样子,但却想不起来是什么内容。从床铺上坐起身之后,下午的太阳从窗户照进了的眼眶,这让他伸手遮到了自己脸上。 于是注意到了。有张被金色长发盖着的脸趴在床上。 那名女性拿了一张椅子坐在的旁边,只把头跟手靠在所躺的床铺上,就那么睡着了。 乍看之下,可以知道对方是一名很年轻的女孩子。但从金色的发丝间,看到一对形状尖锐如短剑的耳朵,这让小小吃了一惊。 (这女孩子是妖精) 坐在旁边的,是观念中与人类最为亲近的妖精。他们是一支神秘的种族,平时住于森林,与自然相互调和,有时还能与超自然的物质进行对话。虽然说妖精和人类是亲近的,但他们的身段摆的很高,也不喜欢变动,所以他们几乎不会和人类有所交流。还是第一次看到妖精觉得是第一次。 这名妖精少女非常美丽。 她的睡脸看起来,就像一尊在冥想的女神像。发丝底下微微露出的脖根,感觉比任何绢帛都还要细致,而金色的秀发,更是纤细到没有任何艺术品师傅能重现出来的程度。有点想摸对方的头发。在犹豫了一阵子之后,悄悄地伸了手。 摸过自己的头发比较之后,觉得对方的头发摸起来冷冷的,但不是让人感到不快的那种冷,反而应该说,那种凉凉的感觉摸起来还蛮舒服的。少女的头发柔软到令人无法置信的地步,捻在手上时完全不会打结,一下子就滑落指间了。摸着少女的头发,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安心感。 妖精族的少女在这时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睡眼惺忪地眨了眨眼之后,她露出了可以看成是微笑的暧昧表情。 「你喜欢我的头发吗?」 自然地做出了回答。「很喜欢。」 「是什么样的喜欢?」 「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像是走在山路时,发现了一条小河那样。」 「嗯。」 少女哼出声音。这似乎表示她很满意对方的答案。 「我做了一个梦。」 「是怎样的梦?」 「让人很难过的梦。是某个人失去了重要东西的梦。那是你刚才作的梦吧?」 「呃我也不知道。」 「就是你的梦没错啦。」 少女用刚睡醒的声音做出结论。然后,她撑起了一直趴在床上的上半身,并将杏仁形状的双眸直直朝向了。 「我叫爱尔雯。来自冯提娜的爱尔雯。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掉到河里去呢?」 「我是」 打算要回答「我是」 可是却答不出来。想把话接着说下去的时候,的心就被一块巨大的演示给堵住了去路,一点也动弹不得。在的脑袋里,关于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像一块文字已经磨损不清的石碑一样,完全辨识不出有什么样的内容。 「我,我是谁?」 听到这一句,已经爱尔雯把她那形状奇妙的眼睛睁得圆滚滚的。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我是我是,我是叫我是叫」 正在心里那块大岩石的旁边,拼了命想找一条路绕出来。但那块岩石却有如城墙般漫长无际,硬生生地把的意识封锁住了。 「不行,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才这么说出口,心里便涌上了一股强烈的孤独感。据说罪孽最深重的人在死后,都会迷失于异界的冥府底部,在那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就连时光的流动都不存在,而现下心中的迷惘,正好跟那些罪人有着相似之处。身上涌现了一股微微的颤抖。 「有个童话故事是这样写的,一只飞在天上的龙在小妖怪的恶作剧下,忘记了自己是什么,代换过来的话,你应该算一只小号的飞龙吧?」 爱尔雯的纤细手掌碰向了的手腕。结果,发抖的情况就像根本没那回事一样,马上便停息了下来。「你不会有事的。我听说人也会有暂时失忆的时候。你原本是漂流在雷卫河上。这里则是希尔迪亚国里头,一家叫作『勇者亭』的旅馆里面。怎么样?你有想起什么了吗?」 无力地摇了头。 「让你看过你带在身上的东西之后,说不定就可以想起一些事喔。虽然是这样讲啦,你也几乎没带任何东西就是了。还有你那把剑,我已经请楼下的人保管了。」 「剑?」 「对啊。还有就是你穿在身上的」说着,爱尔雯用手指弹了一下身上的铁块。 「这是一副施有魔法的护胸,。穿着盔甲的你就是靠着这股魔力,才没 有在河里淹死。不过,也是因为魔力的缘故,这套装备怎么脱都脱不下来。毕欧斯医生还说,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没办法帮你诊治。剩下的就只有」 爱尔雯颇有深意地歪了头。「你的戒指了吧。」 「戒指」 看了自己的双手。左手的食指上的确有一块金属。 那是一枚龙形的小巧戒指。 「」 的心脏强而有力地收缩了一下。 头盖骨里持续发出警告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是神经在翻搅的声音。太阳穴一带也冒出了像是被栓上螺丝的痛觉。全身上下的毛细孔都在发汗,不自觉地发出了害怕的声音。 没由来地在畏惧那枚戒指。使劲想将戒指从手上拔下来,但是那枚龙形的金属饰品却完全不为所动。它并没有深陷在手指的肉里头,而是靠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和手指骨产生了相连在一起的一体感,动不得一分一寸。 「唔,呜哇啊啊啊,啊啊!」 「怎,怎么了!你没事吧?」 根本连少女的声音对都听不见了,脑袋里只剩想要尽早把戒指拔下来丢掉的想法。 在右手上使出全力,好似要连手指一起拔断那样,一股劲地用力猛拔。在床铺上缩成一团,不时又换成仰卧的姿势,身体更痛苦地蜷曲着,拼命想挣脱那枚戒指。 「你先停下来,冷静一点!」 爱尔雯想将手伸到身上,设法安抚对方失控的情绪,但却像个闹脾气的小孩一样,把爱尔雯的手甩掉。 爱尔雯感到一阵恼火,她突然扑向还躺在床铺上的失忆患者。爱尔雯骑到对方身上,借此制住的动作,更揪住的双手,把全身体重都压到上面。然后爱尔雯将脸贴近鼻子与鼻子就要撞在一起的距离,她凝视对方的眼睛,并且以细语声调要对方听好。 「乖孩子,你冷静一点。」 爱尔雯大大的眼睛占满了的视野。 那时对冰蓝色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是,她瞳孔的色泽有时会变得很淡,有时又会变得浓艳,偶尔却又介于两者之间,绝不会抱持在相同的颜色。 (真是对不可思议的眼睛) 心里涌上了一股奇妙的安心感,全身也泄了气似地放松了力气,而爱尔雯也轻轻地收敛了压制在身上的力量。 「喂,发生什么事了?」 房门突然被打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披着医师的白衣,那是一个带着眼镜的高大青年。另一个人则是狼头人身的兽人。 兽人在这个时代并不是稀奇的存在。兽人族一面保有自己独子的文化,一面也和人类进行深度交流,保持有共存的关系,不管是哪个国家,都有三成到四成左右的兽人人口。 两个人一走进房里,便看到了爱尔雯骑在客人身上的模样。面对此情此景,他们一时间都讲不出话来。 「爱尔你想对这家伙做什么?」 狼男先开口问了。 「一般来讲,遇到这种场合,应该要问我『你被人家怎么样了?』才对的吧?」 爱尔雯像个小孩一样,整张脸气鼓鼓的。 2 狼头人身的男子名叫弗尔格,高大的男子在说自己是毕欧斯医生。爱尔雯补充说明道,弗尔格是这间旅馆的主人,毕欧斯医生则是帮你做诊疗的人喔。两个人在听说失去记忆的事之后,都显得很惊讶。 一群人决定先到楼下的酒吧再来把话问清楚,他们一起离开了客房。 下楼梯下到一半,看见楼梯中段的墙上设置了两块大大的镜子,供人检视服仪。在那里,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 镜子里是个驼背且垂着肩膀的少年,一副文弱的模样。 吓到了,自己的样貌比想象中还年轻。因为在心境上,一直觉得自己像是活了百年以上的老人。自己怯生生的样子看来像只小动物,感觉并不可靠。头发与眼睛则是几乎接近黑色的褐色。尽管身上没有赘肉,却也不会强壮到哪去。虽然从外表看来,是还带有一些精悍的味道,不过,也可能只是托身上那副有些不相称的钢制护胸的福而已。 「看到自己的脸觉得很稀奇吗?」爱尔雯问。 「我以为自己的年纪会再大一点的。」 「是喔?不过你是人类嘛,只要一下下就会变成大人了喔。」 爱尔雯是一名妖精,而妖精是一种简简单单就能活过五百年的种族。比喻成人类话,爱尔雯的外貌差不多也只有十七岁左右而已,但她的年纪肯定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大。在妖精的眼中,究竟是怎么看待生命一闪即逝的人类呢?虽然有点想问这个问题,可是爱尔雯却踏着丝毫感觉不到体重的轻盈脚步,跳舞一般地走下了阶梯。过程中就连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 「那我就问啦,你到底是什么人?」 下楼后,一行人才在开店前的酒吧里找了木椅坐下,弗尔格直截了当地问了这么一句。 皱起眉头。和刚才一样,让意识奔走于脑袋里那片黑暗,但依旧毫无成果。「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听起来很难让人相信哪。」弗尔格的评语一点也不留情。「喂,蒙古大夫,他这种不记得自己是谁的毛病,也太像童话故事里的情节了吧?现实生活中会有这种事吗?」 「是有的喔。」毕欧斯做了担保。「在头部受到强烈冲击的情况,或是遭遇了超出精神负荷的心灵创伤时,的确会让记忆出现混乱。这样的病例在以往的报告确实有出现。除此之外也还有别的可能。各种魔术的流派,都传承有将人类记忆封印住的魔法。所以,他可能真的是失去记忆了,我们不能否认这样的可能性。」 弗尔格像是颇有不服地哼了一声。 「难道说,你觉得我在说谎吗?」开口发问。「我有什么必要在你们面前说谎呢?」 听闻这番话,弗尔格、毕欧斯、爱尔雯三个人露出了三种阴沉。 「这里有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吗?」继续问道。 沉默了一阵子后,弗尔格用了别的问题来做回答。 「你能证明不是鲁恩盖斯特的间谍吗?」 「鲁恩盖斯特?」 没听过这个名字。「鲁恩盖斯特是什么?」 「那是东方大国的名称,它原本的名字是叫鲁恩贝鲁。」爱尔雯说道。「直到前一阵子国王退位,二王子继位之后,国名才改变的。」 「那个叫鲁恩盖斯特的国家又怎么了呢?」 「他们打过来了啦。」弗尔格咬牙切齿地回答。「他们要攻打这个国家。」 毕欧斯随后做起补充。「对方是在三天前宣战的。同时,敌人的先锋部队马上就横扫了我国的国境现在敌方的三千士兵正在城墙外布阵,而希尔迪亚国主巴尔波亚陛下则是一边将这样的困境告知临近诸国,一边也为了避免流血冲突,持续在跟鲁恩盖斯特交涉,但对方除了要我们无条件开城之外,完全不肯留其他协商的余地。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国家从上到下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弗尔格开口。「你看来是不像在说谎,但是在这种时候,我们也不能让身份不明的外来者到处逛来逛去,总而言之,我们会先把你交给宪兵,等你在牢里关到纷争告一段落之后,应该就会被放出来了吧。」 「怎么这样!」 大声叫了出来。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至少,根本不记得自己有做什么,为什么却非得接受这样的待遇不可呢?对方采取的处置方式明显有所不当。要是被关起来的话,也没办法调查自己的身份,别说是不能调查身份,觉得自己还可能会因为什么都不明白,而不安到发狂。「这样实在太乱来 了!」 「没办法,现在的情势就是这么乱。」 弗尔格讲起话来毫不留情面。 毕欧斯则帮忙打了圆场,「弗尔格,在那之前,请先让我对他检查看看。」 「你要检查什么?」 「只要对他做专门性质的调查,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记忆。之后的事情,等我们确定过后再来考虑也可以吧?」 弗尔格露出愕然的表情。「你只是想多看看稀奇的患者吧?」 「你怎么会这么说呢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他我想对你做详细的诊断,可以吗?」 「拜托你了。」做出回答,不管怎样,这总比莫名其妙地就被囚禁到牢里去好,那样他绝对无法接受。 「那我们马山开始吧。」毕欧斯兴高采烈地摩拳擦掌起来。「真让人期待,我打生下来算起,还是第一次帮失忆的患者看病。」 毕欧斯拿起挂在墙上的灯泡,跟着又用手掀起了的眼皮,把眼球内侧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当因为光线太亮而比起眼睛的时候,毕欧斯又用食指在面前做出了复杂的动作。这是为了观察会有什么反应。在这之后,毕欧斯将手指摆到的颈子上把脉,随后又用低沉而清澈的声音,缓缓地吟唱起诡异的咒语。 一明白对方没反应后,毕欧斯又开始吟唱别的咒语,这次的咒语与之前在发音和抑扬顿挫上都完全不一样。除了毕欧斯自己,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听懂咒语内容,不过他们隐约还是感觉得出,毕欧斯正尝试用各种系统不同的魔法语言,来测试会有什么反应。 毕欧斯又吟唱起别的咒语,只有,他再换了一次咒语的系统,而身上便起了变化。睁大了眼睛,额头上渗出斗大的汗珠,指头也随之发抖,牙齿在嘴里不停打颤发出声音。毕欧斯的手指有感受到,体内的鼓动正在急剧加速。 「等一下他这样子不要紧吧?」爱尔雯小声问道。 毕欧斯收回手,也停止了咒语的吟唱。的颤抖便立刻停息了。 「很明显地,他身上有被魔法封印住记忆的痕迹。有第三者刻意要让他回想不起来过去的记忆。」 「真的喔?」弗尔格问。 「绝对不会错。施在他身上的魔法,是黑暗妖精进行诅咒时所用的咒语,而且还是很特殊的种类。如果是因为撞到头而丧失记忆的话,症状会更加复杂,要调查也会更花时间,但因为他失忆的原因很特殊,反而马上就查出来了。」 「这种失忆症能治得好吗?」面色凝重地问。「我希望可以想起关于自己的事情。」 但毕欧斯的答案却是无情的。 「很遗憾的应该是治不好了。」 「咦?」 「因为没有人能找到解除魔法的方法。能够解开魔法的,只有对你使用法的施术者本人而已。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只有把他找出来,才能解除你身上的魔法。」 「怎么这样!」 放声大叫出来的是爱尔雯。「怎么会有这么没道理的事?医生,你就不能帮他想办法吗?」 「就算你这么说」 毕欧斯露出了伤脑筋的表情。「用在他身上的是黑暗妖精的魔法,身为妖精的你,应该多少知道一些解除的门道吧?」 「我怎么可能懂黑暗妖精的魔法啊。」 「我也不懂啊。」 「嗯」 被人轻轻松松地辩驳回来之后,爱尔雯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第一次看到爱尔雯的时候,只觉得对方长的很漂亮而已,不过这样看起来,爱尔雯似乎在精神上还很年幼的样子。虽然并没有把想法表示在脸上,但有一瞬间,爱尔雯的表情让觉得失忆似乎并不是自己的事情,感觉挺可笑的。 这样的笑意对来说,或许就像一瞬间在绝望里绽放出火花也说不定。 觉得失去记忆和死是类似的。 死会让人失去「现在」以后的时间,而丧失记忆则刚好相反,会让人失去「现在」之前的时间。两者的差异或许只有方向性而已。 (要是和僧侣以及诗人说的一样,死者身上如果有所谓的灵魂的话,他们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心情呢?他们心中诸如梦想、心愿、希望等等的想法,全部被人斩除了,也失去了所有和世界的联系。他们和任何地方那个都不会有接点,只能轻飘飘地到处游荡如果这就是死的话,我想我能够了解死者的心情。) (对了。真正失去一切的人,是不会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因为他连「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这里」都不明白。我的人真的存在于这里吗?即使我触碰自己的身体,也体会不到真实感。就算看了镜子,我也认不出那是自己的脸) (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 无力地垂下了头。 「可是,这样就证明了他的话中并没有欺骗我们的部分。不管怎样,从为他着想的角度来看的话,总还是件好事。」 「不,这样想还太早。」 弗尔格仍抱持怀疑的态度。 「我懂了,就当这家伙本身没恶意好了。可是我还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说巧不巧地偏要在这种情况下跑到希尔迪亚来?搞不好他在失去记忆前,还是鲁恩盖斯特那边的人那,也有可能会在恢复记忆之后,就马上跟外面的军队互通声息这一点你们不能否认吧?」 「没关系啦。就算事情和你说的一样好了,他也绝对不会做出对我们有害的事情啦。」爱尔雯自信满满地说。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我看得出来啊。他没办法背叛他人。看长相就知道了嘛。」 「长相?」 「我还看过其他这种长相的人。那些人的性格也都一样喔。」 「根本就说不通嘛。」 弗尔格一脸愕然地叹了口气。虽然弗尔格的背靠得椅子嘎叽作响,但他似乎也没意思再对事情追究下去了。问了征求同意的声音,爱尔雯把头偏到了的方向。则是吞吞吐吐地回了一句「我想,你讲的应该没错」 感到一阵纳闷,为什么爱尔雯愿意如此袒护自己呢?为什么她能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就对自己信任到这种程度?当想起爱尔雯话中有提到,她有认识长相跟自己相同的人的时候,的心里涌上了一股沉重的情绪。这股沉重的情绪,恐怕和嫉妒是非常类似的。 「所以说啰,这个人的人品我可以做保证。这样就行了吧?」 「好啦,我知道啦,跟女人讲道理也不会通,再辩反而麻烦。」 「我问你喔,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你以前是在哪里做什么的?又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被夺走记忆的呢?光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好不可思议,心也飞的远远的呢。至少把你的名字想起来好不好嘛,你想不起来吗?」 无力地摇起头。「我想不起来。如果能把名字想起来的话,我觉得其他的事情也会一起回想起来就是了」 「我想你一定是叫席恩吧。」毕欧斯突然开口。 「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在诊疗的时候才注意到的。你的铠甲上刻着这个名字。那是为铠甲注入魔法的文字。上面写:《愿此物从所有的灾厄中守护住席恩。愿此物代其承受千刀万剐。无论何时何地,切莫离开彼身》写下这些文字的,是很有力量的魔法师吧,而施展在这套铠甲上的魔法,也有发挥出跟句意中一样的效果。我想他跟魔法还挺有缘分的呢。」 「喔」 爱尔雯兴致勃勃地,开始对的铠甲上下其手。虽然爱尔雯马上就找到了那些魔法文字,但她却念不出来。 「席恩席恩」 试着念起那个疑似是自己名字的字眼。期待着,或许这 个字音会戏剧性地勾起什么记忆,不过,的心里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我的名字会是席恩吗?」 「就这样叫你啦。不管怎么样,你都需要一个名字。我喜欢席恩这个字的发音。虽然拼法不一样,可是在妖精的语言中,席恩这个字有约定的意思。这是个很美丽的字喔。就叫你席恩吧,怎么样?」 「嗯,就这样叫我好了。」 对来说,那个字的字音并没有造成任何感慨,不过,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来反对。所以自此之后,便让人称呼自己「席恩」了。爱尔雯说的没错,不管怎样,总是需要一个名字的。而且,既然爱尔雯喜欢这个名字的话,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有感觉到,自己已经深深地被爱尔雯所吸引了。 3 谈话告一段落后,弗尔格表示自己要去准备开店,然后便抖着狼耳朵离开了。席恩与爱尔雯在短期内,则是跟拥有一栋大房子的毕欧斯租了房间暂住。爱尔雯和席恩一样,她也不是希尔迪亚的居民,因为刚好有事得处理的关系,她才会长期旅居在希尔迪亚。 「我跟你说,弗尔格他人虽然很严厉,但他并不是坏人喔。」爱尔雯这么说道。「他是负责看管这一带的人。我觉得他是因为身上的责任的关系,才会对你说出那些话的。」 「我了解。」 「你能懂就好。有很多人就是没办法体谅这种事。」 毕欧斯与爱尔雯跟着又开始讨论,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找到知道席恩过去的人。 「从你漂流在河上的样子来看,席恩,你是从国境为流过来的,而且你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就掉到了河里。然后你沿着城壁底下的地下水道,一路流到了希尔迪亚国内。所以弗尔格才会对你有戒心,处处都防着你。因为在现在这个节骨眼,所有城门都关的紧紧的喔。」 「照你说的话,席恩应该不会是这个国家的人啰。就算把他的人像画贴出去,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吧?」 「是可以试试看啦,达到效果的可能性似乎不高就是了。」 「嗯前途不太光明呢。」 席恩现在的心情是想马上冲动外面大叫「有没有人认识我」,但他也很清楚,这不是个聪明的办法,所以他还乖乖地留在房里。 「毕欧斯医生,你看过他的戒指了吗?」 爱尔雯突然问了一句。 「戒指?没有啊。」 「我觉得那绝对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爱尔雯没特别思考些什么,她看向席恩的方向。忽然间,她发现席恩的脖子一带,有露出一条悬挂首饰用的的绳子。爱尔雯问都不问地把手伸到了席恩的脖子底下,并且将整条绳子拉了出来。绳子上套着一个龙形戒指,和席恩戴在手指上的一模一样。 「是一样的东西呢。」 看到第二枚戒指后,席恩害怕得僵住了身体。席恩也不知道自己害怕的理由,但是,他对那枚戒指就是有股莫名的恐惧。席恩光是想到,那枚戒指曾经直接接触到自己的胸口,就觉得心脏快要停止了。 「拜托你,把这拿到其他地方去」 席恩急着向扯断脖子上的绳子,但那条绳子很是坚韧,怎么扯都扯不断,于是他只好手脚不灵光地把那从脖子上解了开来。当席恩向将戒指连绳子一起丢掉的时候,他的手脚被爱尔雯止住了,而戒指则交到了爱尔雯手里。跟着毕欧斯又用这扒手一般灵巧身手,把那从爱尔雯的手里摸了过来,爱尔雯便发出了「啊」的抗议声。 隔着眼镜凝视起戒指,毕欧斯整张脸紧绷了起来,当他看到席恩手上也戴着一样的戒指时,更是惊讶地哽住了嘴里的话。 「是双龙戒指」 「咦?」 「我是说,这是双龙戒指喔。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就是出现在故事里的那两枚戒指啊。你为什么为什么会把这样的东西带在身上呢?」 「不会吧?那不是故事里才有的东西吗?」 「你怎么这么说呢?双龙戒指是实际存在的。其实,我也实际看过的本尊而这两枚戒指,也绝对是真货没错。」 「你说你看过本尊,是什么时候,又是哪里看到的啊」 「弗尔格!弗尔格!你过来一下!」 站起身子,毕欧斯快步跑到门外。 「他刚才说的是什么?」席恩一边把玩着戒指,一边提出了问题。席恩是在期待,这说不定能将点开他的记忆。 「你没听过的故事吗?你该不会连自己听过这故事的印象都没了吧?还是你从一开始就没听过呢?」爱尔雯说道,然后她有继续说明下去。 「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老故事喔。从前从前,有一名来自异世界的工艺品师傅铸造了两枚戒指,这名工艺品师傅并不是人类,他将星星铸成了两枚戒指。两枚戒指会由两名使徒来佩带,戒指的力量能将让使徒免于受到箭伤,也能确保使徒永不力竭屈膝,并在战场上连战皆捷。然而使徒却永远不会有满足的一天讲着讲着我就想起来了,我认识的诗人常常吟唱这个故事喔。」 因为爱尔雯露出了怀念老朋友的脸,席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喔」他含蓄地接了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道理,席恩突然觉得,那个诗人搞不好就是爱尔雯先前提到的,在长相上和自己有类似地方的人。 「戴上戒指的人就可以成为英雄。国家里只要有着戴戒指,打仗就绝对不会输。但是骑士必须要两人一组才能胜任。而且,因为戒指的力量太强,再怎么光明磊落的人,都会想自己独占两枚戒指。到最后,两名骑士一定会自相残杀,直到两个人都死掉为之。就是这样的故事喔。怎么样,你想起来了吗?」 席恩摇了摇头。不过,故事里却有某种让他感到惆怅的情思。 「如果这两枚戒指真的是双龙戒指的话,你之所以会感到害怕,有可能是你当过戒指骑士的关系喔?是不是呢?」 木制的厚重门被打开,毕欧斯带着弗尔格回来了。 「真的假的」 「真的。我亲眼确认过了,绝对不会错。」 「那玩意应该老早就从世界上消失了吧。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 「但它们又回来啦。就在这个当下,军神的戒指来到了历史舞台上,来到了这个国家!」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走到了席恩的面前。弗尔格的喉咙发出吞咽声,响了一会儿只有,他茫茫然地咕哝出口。 「邻国突然打了过来,在全国上下闹得翻天覆地时,又有个丧失记忆的男人迷路跑到了这个国家,而那家伙身上还带着保证能为战事带来捷报的戒指这整件事也太扯了吧。」 「的确是很离谱。所以我才希望你也来看看。」 「在传说里面,似乎是可以以二挡千的样子。」 「我在想,只要戴戴看的话,不就可以知道是不是真货了吗?」 爱尔雯天真无邪地说道,跟着她便打算拿起毕欧斯手中的戒指。 「不可以!」 毕欧斯略微大声地喝止。爱尔雯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动气的样子。「这是很危险的东西,它会将持有的主人导向灭亡。你不可以随随便便就把这戴到手上。」 「干嘛这么夸张啊。」 「这一点也不夸张!」 「那么,医生你认识的骑士最后都怎么样了呢?」 「他们都死了。为了戒指而死。而且都很悲惨。我不太想去回想关于他们的事情。」 咬紧牙关后,毕欧斯硬把嘴里的话吐了出来。爱尔雯感到一股纳闷,这名年轻的医生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呢?毕欧斯算是爱尔雯这几年来的知己,但爱尔雯却不是很清 楚他在当医生之前的过去。从毕欧斯讲话的发音来听,爱尔雯可以知道他并不是希尔迪亚出身的人,但除了这点以外,爱尔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因为毕欧斯从不跟人提起自己的来历。 「我只是觉得,如果那枚戒指是真货的话,不就可以把鲁恩盖斯特赶回去了吗?」 毕欧斯剑拔弩张的气势,让爱尔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感到有些泄气。尽管她讲的这件事弗尔格和毕欧斯都有在心里思索过。 「结果还是会打仗吗?」 席恩原本只是心不在焉地一直听着话题的发展,而他现在则是冒出了这么一句。「呃,这个国家打得赢吗?」 当场出现了一阵子的沉默。 「不会打仗的啦。」爱尔雯说。 「可是敌国不是已经打过来了吗?」 「是啊,不过希尔迪亚这个国家根本没有自己的军队。就算想打仗也动员不出人力喔。」 席恩吃了一惊。「这里没有军队?」 「没有错。以前是有军队啦,但那是在世界上战争还很多的时候。只要听到希尔迪亚的游击佣兵骑士团的名称,敌人就会吓得发抖喔,因为那是一支号称无敌的佣兵部队。」爱尔雯说的就像自己亲眼看过一样。或许她真的有实际看过也说不定。「这个国家从很久以前,就有雇佣佣兵来巩固国防的传统不过,大概在十五年前,最后一名骑士团长过世后,就再也没找到称职的人选来接任了。之后还因为发生了许多内部的纷争,组织本身也变得分崩离析的。一直到鲁恩盖斯特宣战之前,希尔迪亚仍然保持了一阵子的和平,所以,即使没有军队也都还过得去」 席恩一边听着弗尔格的话,一边也发现,对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有苦涩的味道。于是他回避了弗尔格的苦楚,问起别的问题。 「那么,这个国家最后是会选择无血开城吗?」 「天知道大概会变成那样吧。如果你真的是,而且又愿意打退鲁恩盖斯特的军队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爱尔雯顺着话锋开起了玩笑。 「有可能喔。你应该会用剑吧,因为你是跟剑一起飘到这里来的啊。说不定你本来是个佣兵,做的则是保镖的工作。虽然从你的个性来看,这样的工作好像不适合你就是了。」 「剑我会用剑吗?」 席恩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两者手掌,都结有像是握着剑柄才会出现的硬茧。可是他的心中始终涌现不出自己是剑士的真实感。 「你的剑在那里。」 弗尔格拇指指去的方向立有一柄剑。那剑的剑身幅度宽,剑刃也厚,十足是把用两手来驾驭的大剑,「但是,就我看来,和你的体格一比,那把剑似乎太重了。搞不好那并不是你自己所用的武器那。」 席恩也觉得肯定是这样。再怎么说,他都不愿意去想象自己挥剑伤人,或者夺人性命的模样。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不用伤害任何人。自己手上的这些茧,一定是拿斧头伐木时长出来的吧 这个时候,天空出现了异变。 4 直到前一天为之,窗外还有阳光照进来,现在光芒却突然消失了。 这阵昏暗并不像云层遮住天空时那样柔和。尽管四周并未变成一片漆黑,眼前的状况倒也已经相去不远。太阳像是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遮光罩,使眼下出现了一块浓淡分明又不自然的黑暗。 隔着窗户,可以听到街上开始陷入骚动的声响,还有几名女子发出了尖叫声。 弗尔格动了动耳朵和鼻子,他一边在喉咙里低喃出声,一边冲到了旅馆外头。其他人也立刻跟到了他的后面。席恩仰望天空,并且不自觉地叫了出来。 他看到的是一张脸。 有张巨大的脸笼罩住天空,正睥睨着整座城镇。 正确来说,那张脸其实是一张光滑而有光泽的漆黑面具。上头只在眼睛的部分挖了两条细长的缝隙,几乎没有五官的起伏可言。那张面具盖住了整颗头,从构造来看就像头盔一样,但在头部之下却没有身体连接着,浮在空中的就只有一颗头而已。 「那是什么鬼东西啊!」 弗尔格怒骂出来。而许多人则和他一起发出了同样的疑问及恐惧。 (是妖怪!) (啊,啊啊,有魔鬼) (圣洁的兽神芬格啊,救救我们吧) 街上开始陷入一片混乱。 「那是魔法,对方用的是可以把自己模样映照在远处的魔法!」毕欧斯尖声叫道。 「又是魔法吗?我受够那种被诅咒的技术了!」 随后,所有住在希尔迪亚的人类、兽人、以及妖精,都感受到了一阵相同的耳鸣。这阵耳鸣逐步变成了能够听辨的低沉声音。是天上的那张脸所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可以听成是高亢的男性嗓音,以可以听成是低沉的女性嗓音。严格来讲,众人并不是「听」见的,而是声音在全国人民脑中直接响了起来。 (我的名字是亚斯奎鲁恩盖斯特的国军大元帅,军师亚斯奎。) 「他说自己是亚斯奎!?」 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号。在过去,这名传说中的任务曾经从手中守护了世界,他就是四勇者之中的一人,也被人赞颂为不世出的大魔导士。 (我谨代理大鲁恩盖斯特王国国王卡拉哈德一世,向城塞都市国家希尔迪亚的国主及全体国民宣告,立刻开放所有城门。贵国并为拥有战力一事已是众所周知。我军并不希望对汝等无益的反抗行动进行镇压,因为这将造成失序。所有人速速解除武装,国主应立即放弃所有统治国家的权利,国民在应恭候我军进驻,心悦诚服地降服于我国统治之下) 「真是见鬼,还敢说自己担心造成失序。」弗尔格气的频频咬响牙齿。 (然而,贵国是以坐拥三层巨大城墙而闻名的要塞都市,会对于自身的防备的周全过度自信,而轻视我所做的宣告也是当然因此,现在我将预先让你们知道,不服从的人应该受到什么样的下场) 铺天盖地的那张面具突然毫无前兆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出现在整片天空的,是整齐地排列出战阵的鲁恩盖斯特大军。他们横向展开了漫长的军势,由重装步兵打头阵,短弓骑兵则部署在后方。毕欧斯目测,整只先锋部队的人数约有三千余人。 位于左翼边缘的几十名士兵列作一队并开始移动。他们沿着描绘出缓缓弧度的城壁,逐步离开了本队。随后,天上的影像大幅度更换过角度,照出了别动部队将要前往的方向。 他们前去的方位,有一片又广又大的浓密森林,那片森林紧邻在希尔迪亚的城墙外围。天上的影像稍稍加快速度,让视野穿过了森林里头,直到一座靠拢于古木根部的聚落出现后,影像才又停止。那棵巨大的古木几乎和城堡一样大。 那张戴着黑色面具的脸又出现于天空了,他的脸和前往森林聚落的士兵身影重叠在一起,天上同时可以看到双方的状况。 「那里是」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做!鲁恩盖斯特是打算在希尔迪亚的人民面前烧掉妖精的村庄,来个杀鸡儆猴。」毕欧斯浑身战栗地说了出口。 爱尔雯愤怒得颤抖不停。那个村庄里也住有她的族人与朋友,而妖精也是一种同胞意识远胜其他种族的民族。 爱尔雯跑回旅馆,她从自己的行李中,拿了一把和人一般高的长弓出来。那把弓是以兽骨与灵木的树枝制作,外表时分美丽。爱尔雯直接冲上了二楼,并且身手敏捷地从窗户翻上屋顶。爱尔雯随即放低腰杆、取箭上弦、用浑身力气把弓拉满,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箭矢射向浮现于空中的黑色脸孔。她放出的剑不偏不倚地飞向面具后,就 直接消失在空中了。天上的影像没有出现任何变化。爱尔雯又陆续射出第二、第三支箭,结果仍然一模一样。 「射箭是没用的!那是不具实体的虚像。亚斯亚斯奎本人是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使用法术,恐怕连外面的先锋部队里面,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吧」 毕欧斯如此对爱尔雯叫道。爱尔雯则是一脸不甘心地瞪起天空。 这个时候,毕欧斯听到了有人倒在身边的声音。 从看到那张黑色脸孔浮在天空的瞬间开始,席恩就一直感受到某种不可名状的滋味。 硬要形容的话,那种感觉就像被人用手贯穿脑髓一样,席恩一点也不痛,更可怕的是,他就连不快感都没有。可是,他却感受到一种自己正在逐渐消失的失落感。这种茫然自失的感觉让席恩为之发颤。 一面听着亚斯奎那回绕不去的声音,席恩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倒到了地上。席恩努力地想要爬起身,靠着几乎使不上力的手,他勉强撑起了身子。然后,席恩一边喘息,一边说出了这番话。 「就是那家伙是那家伙把我的记忆夺走的」 「你说什么?你有和那个人见过面吗?」 「是那家伙偷走我的记忆的」席恩小小声的呜咽了起来。「啊把那还给我,把过去曾经是我身上一部份的东西还给我。」 「那戒指又是怎么回事!」毕欧斯尖锐地发问。「请你把戒指的事情也想起来。你是从谁手上拿到戒指的!」毕欧斯一股脑地逼问起席恩。 一道魅力的女性声音忽然传来。 「把那戒指给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爱尔雯已经站到了众人身边。她露出了无比严肃的表情。 尽管爱尔雯的语气并不强硬,音量也不算大,但她这句话仍带着一股不容分说的气势。 「如果传说是正确的话只要用这枚戒指就能把那些家伙消灭了。」 「不可以!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你这些话我都听过了。我不在意自己会变得怎么样。只要可以击溃那群无法无天的家伙,我都无所谓。」 爱尔雯从毕欧斯手上把戒指摸了过来。她立刻用弓箭把串在戒指上的绳子割断,作势便要将戒指套到左手食指。 「快住手!」 大叫出来的是席恩。他猛力将上半身从地上撑了起来。「快住手!别这样做!」 虽然席恩是面对爱尔雯在说话,但他的眼睛没办法对焦。他目前正陷于出神的状态。与其说席恩这番话是说给爱尔雯听的,倒不如说,他是在恳求某种类似于命运的东西。席恩不希望这样的事态发生。 「我求求你,不要戴上那枚戒指。求求你,不要让『我』变成不像『我』的东西」 听到席恩认真的请求,爱尔雯犹豫了。但这份犹豫也只是一时性的情绪而已,她仍旧下了决心,将金属环穿过了自己纤细的手指。 「啊」 席恩与爱尔雯同时发出了近似叹息的声音。 他们两个同时感觉到了一种不快的束缚感,那感觉就像被人用皮绳将心脏绑到了一起一样。不过,这样的感觉立刻消失了,随后涌上他们心头的,则是无所不能的自信感。 爱尔雯看见自己的身体冒出了一粒粒光芒,她还感觉到,自己的下腹部有一股热潮暗暗地在奔腾。爱尔雯能够体会得出,进驻身体的是一道不定型的块状光芒,那道光芒比仲夏的太阳还要耀眼,当她想借着心中的眼睛将其看清时,却差点失去了意识。那是一股具有压倒性力量,而又清冽无比的能源。爱尔雯知道,从此以后,她可以随自己高兴地从哪里所求力量。此时此地,她已是无敌的弓手。 当全身脱胎换骨的感觉停息下来之后,爱尔雯看向了席恩,然后她吃了一惊。因为席恩全身冒出了有如黑色雾霭的灵气。像是要将席恩的身体包缠住一样,那阵诡异的灵气迟迟没有散去。而且,在场似乎只有爱尔雯一个人,能看得见那层黑色的雾霭。 席恩一直在放声大笑。他的笑声里带有一股邪恶,这跟之前他表现出来的拘谨以及内向相当不搭调。 席恩捡起之前被自己搁在地上的剑,并且用单手向空中砍了两三次。那把和席恩瘦弱体格不甚相衬的大剑,在他手中挥舞起来简直就跟木棍一样地轻灵,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虎虎生风的气势。 原本给人怯懦印象的席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充满力量与自信的另一个席恩。他精悍的目光宛如一只猛禽。 「我取回力量了」 听到席恩狂妄的口气,爱尔雯吓了一跳,她心里出现了一种排斥的情绪。爱尔雯对于性情大变的席恩并不是很有好感。 「我现在的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混账夺走了我的记忆。虽然他对我做的,也就只有这点事而已,但这样就够了。我要宰了那家伙。我会消灭掉所有和他站在同一边的人。此时此地,我对自己的剑与戒指发誓,我一定会复仇!你们这些人都是这段誓言的见证人。等着瞧吧!让你们照顾了一阵子,现在我」 「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爱尔雯打断了对方,「因为我也不能原谅那家伙。那也是我的敌人、我的猎物。我不会把他让给你。」 「有意思,你是要跟我较量狩猎的手腕吗?」 席恩嘴唇上扬,露出了狞笑。「随你高兴。要跟过来的话,就自己追上来吧。」 「我才没有跟在你后面的意思。我们只是目的刚好一样而已。」 「你这女人个性真拗。」 「你自己变得才多呢。」 随后,两人化成了白与黑的疾风飞驰而去。 5 从鲁恩盖斯特本队分出来的一支骑马部队,目前正要从平原往入称「精灵之森」的广大森林进军。这些人随行的武装里都准备了火矢。他们行军的脚步不疾不徐,只求整齐划一地超目标迈进。 伴随着沉重扎实的声音,希尔迪亚广大城墙上几道门中,最靠近森林入口的一道城门缓缓开启了。 怀疑是敌人要进行迎击,鲁恩盖斯特的部队紧张了一瞬,但门后只有出现一道手持长剑的孤伶身影。 那道孤单的人影并未佩带头盔,只穿着一套轻便的铠甲。才看到他的脚步踏入荒野,那道人影便冲了过来。他的目标,正式那支前往森林的骑马部队。 鲁恩盖斯特的骑士们拔剑迎敌了。 敌人只有一名,骑士们看轻了这样的对手。他们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才了解到,轻敌是错误的。站在前头的骑士连一招都还没交手到,就被对方用剑刺穿了喉咙,当场殒命。下一名骑士则是挨到了敌人一跃而下的一剑,从肩头到侧腹被人一刀两断。第三名骑士在与对手错身而过时,让剑刃贯穿了腋下。第四名骑士抵挡不住敌方使劲的一劈,头盔和脑袋一起开了花。所有事都发生在一瞬间。 席恩一把挥去剑身上面的血糊,跟着又发动新的攻势。 见识到对手的难缠之后,骑士们听从指挥官的命令拉开敌我距离,一面离开长剑克及的攻击范围,一面缓缓地围住了席恩。他们将宽刃剑收到腰际,并且取出被在背后短弓来瞄准。这群人是打算从远距离用箭收拾对手。 但是,最先拉弓的骑士却没能将箭矢射出去。他在生命结束前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不知为何地插到了自己喉咙上的箭。 这支箭是从希尔迪亚的第一城墙上射过来的。还剩二十人左右的鲁恩盖斯特骑士们纷纷看向了箭射来的方向。 有道麦粒大小的人影把箭上了弦。眼睛好的人在一瞬间,有看到那是一名金发的妖精。下一个瞬间,三支箭矢一起发射出来,神准地命 中了三名骑士。其中一人被射穿眼窝,其中一人隔着铠甲被射穿了胸骨,还有一人则是被箭贯穿了头盔与额头。 弓矢的劲道超出了人的常识,而对方的精准度也令骑士们难以置信。 事到如今,鲁恩盖斯特的骑士们才被迫领悟到,他们所面对的对手并不是凡夫俗子,而是勇猛宛如鬼神的精兵。骑士中多少具有感应能力的人则发现了一点他们的敌人身上正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冰冷妖气。 席恩化作一道旋风,袭向了裹足不前的骑士们。几许刀光剑影在他们之间一闪即逝,每当席恩挥剑一次,就有一条性命消逝。没有半个对手能和席恩过上第二招。大剑的剑弧纵横无阻、闪耀的弓矢光芒也穿梭于敌阵,当两种锋芒停息下来的时候,一整队的骑士已经被击毙在当场了。 看到从左翼分派出来的小队在一、两分钟的功夫就被全数消灭,指挥鲁恩盖斯特先锋军的德雷斯登将军发出了野兽一般的低吟。 他是一名体格魁梧得几乎不像人类的勇猛武夫。即使和骑在马上的骑士站在一起,德雷斯登将军仍然比对方来得高,而他高达的身躯更是肌肉隆隆,仿佛刀枪不入。由于一边的马匹根本支撑不了德雷斯登将军的体重,所以他坐的是四匹马才能拉动的战车,而且,他还能用单手挥舞巨大的战锤。即使是人高马大的健壮男子,也要费劲吃奶的力气才能举起那把战锤。以往的鲁恩盖斯特是个富庶的国家,也曾遇到过各式各样荒野中的蛮族袭击,或遭受山后另一端的异民族的异民侵扰,但敌人往往会被德雷斯登将军一扫而尽。因为他喜欢在身上披戴深红色的盔甲,曾经为敌的人便帮他取了个「红色恶魔」的响亮名号。 身为一名优秀的战士,德雷斯登将军在见识到两名敌人不凡的身手后,也不得不瞪大了眼睛。他在想,如果有那个意思的话,自己说不定也能办到一样的事。可是他也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干得像他们一样漂亮呢?德雷斯登将军在心里对这两名敌人大为赞赏,同时也心生了些许的嫉妒。 「不过,我们现在是在打仗。」 这场战争并不是在皇室面前进行的比斗。必须要兵力集结得多,而且用兵有效率的一方才会获胜。就算是再高明的名剑士、名弓手,也不可能靠着两人之力抵御三千兵马。 德雷斯登将军新指派了三支小队,准备对席恩发动攻击。 席恩看到有敌方三支小队离开了本队,正要朝着这里逼近。 这支混编而成的队伍里有弓骑兵和重装步兵,其中重装步兵还拿着厚重的战盾。席恩和这支队伍对上了。重装步兵开始排成密集的人阵,借此堵住席恩的脚步,让他没办法自由行动。趁此机会,弓骑兵则可以四处奔驰,朝席恩射出箭矢。 在助跑过后,席恩砍向了一名重装步兵。以钢铁补强的大盾让他劈成了两半,敌人也被弹飞开来,但左右的士兵立刻填补了那个空隙。 绕到席恩背后的弓骑兵丝毫不顾有射中己方人马的可能,肆无忌惮地发动了箭如雨下的攻势。席恩飞身躲过箭矢袭击,同时也靠着超人般的反射神经扫落了几支箭。尽管如此,还是有几支箭射到了席恩跟前,但每次在紧要关头时,席恩的周围都会吹起一阵旋风,将箭矢吹离他的身边。 爱尔雯在城墙上有看到,她的精灵朋友正在席恩身旁跳舞。这是妖精施展出来的魔法,可以从弓矢的攻击中守护住自己的伙伴。爱尔雯借用戒指的力量,让自然界的精灵们提供了一份助力。 席恩也看到了在自己身旁跳舞的风之精灵。然后他领悟到,自己身上也有可以提供助力的精灵。这并不是席恩回想起来的能力,他是临时知觉到,自己体内有着可以和精灵进行对话的回路。 一边让旋风的精灵守护自己,席恩根本不把眼前的箭如雨下的情势当一回事,他在原地停了下来。席恩以两手持剑,像是要刺向天空地高高举起剑尖。 他的意识穿越了重重目不可视的扭曲道路。在拨开存在于意识之外的浓雾后,席恩的精神抵达了异界,他自然地低喃起召唤咒语。 「觉醒吧,紫色的雷霆。觉醒吧,闪耀的光芒。栖息于积乱云伸出的雷光呀,我命你速速觉醒。同胞啊,四分五裂的枪头啊,汝与我的祖先定下了契约,要为我痛击敌人,要为我敲响战鼓。劈裂我的敌人吧,」 席恩没有特别去意识到这段咒语。他顺着应遵从的顺序,自己念出了发动攻击的话语。 咒语咏唱完后,立刻有色泽诡异的紫雷球体出现在低空中。只见这些紫色的雷球微微抖动,随后,雷光的尖枪便随着爆炸声一起迸裂出来。这阵雷鸣一举击毙了数名骑兵。而后爆炸声和雷光又二度三度、五度六度地在现场爆发,每次巨响都让敌兵的心脏随之停止。 席恩再度唱起相同的咒语,这次他将目标改成步兵。魔法的雷击不为沉重盔甲所阻,毫不留情地烤焦了士兵的肉体。而在雷击下幸运生还的人们,也立刻成了妖精的箭靶。 德雷斯登将军从远处看着这一幕,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评估实在太过天真了。敌方会使用魔法这点,固然是德雷斯登将军没料到的部分,但两名敌人的持久力还更让他惊讶。那名剑士毫不歇息地疾驰于战阵,挥着大剑屠杀士兵,还使出引发超自然现象的法术,尽管如此,却始终未显疲态。德雷斯登将军原本想让麾下的小部队轮番上阵,使剑士疲于奔命,但造成消耗的反而是己方人马。德雷斯登将军出现了一种想法,他认为,那名剑士直到最后都不会显露出疲倦的模样,还会一点一滴地将全军宰割至不留一人为之。德雷斯登将军心里涌上一阵寒意。他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战局。不管是哪里的国家,或哪里的军队,都没有率领大军攻击单单一人的战术。因为对军队来说,一个敌兵实在不足以当成目标。 可是,眼前的事态似乎又不容德雷斯登将军这样认为。他敲响战鼓,让全军进击的信号众人的脚步造成了微微的地鸣,怒号与吼声于阵头回荡开来。鲁恩盖斯特军开始推进,阵仗的两翼迅速张开,中央则负责承受敌方的攻势,而对仅仅一名剑士,三千将士挑起了包围战 城墙上的爱尔雯放眼望去,在她眼里,人群纷纷涌上的景象简直跟阿米巴原虫增值时没有两样,席恩看起来就像是被人山人海吞没了。 爱尔雯开始和精灵对话,她朝敌阵射出了一支灌注有魔法力量的箭矢。那是寄宿有火之精灵的。眼看最前列的士兵就要杀向席恩时,这支箭在命中人墙一角的瞬间炸了开来,数名士兵因而被炸飞,但敌军的攻势仍旧没有停下。爱尔雯又接二连三地施展出相同的招式,打算尽可能地压下敌方进军的脚步。 从席恩的眼中看来,展开突击的敌军就像是一股涌向自己的大海啸。这个时候,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件事原来自己是有看过大海的。席恩脸颊上渗出了汗水。 那不是因为疲劳而留出的汗水。从爱尔雯戴上戒指的瞬间开始,席恩就一直感觉到,自己的骨突下开出了一个漆黑的孔穴。那个孔穴异常的冰冷,不管席恩再怎么活动身体,他都无法感受到体内的热能。从那漆黑的孔穴中,正持续不断的涌上漆黑的火焰,那冰冷的火焰变成了超乎常理的能源,充盈在席恩体内,靠着这股力量,席恩才能毫不疲倦地在战场上发挥。 但敌阵的目的是要将席恩压垮。尽管席恩拥有无限的力量,面对眼前这种无法一一应付的巨大质量,他也发挥不出一口气将大军全数逼回的瞬发力。席恩明白这一点。他的汗水是来自于焦躁与了悟的情绪。 就在这个当头,从四面八方围住席恩的鲁恩盖斯特军开始缩小包围网。席恩觉悟到,局面已经万事休矣,他踏出悲壮的一步。席恩打的注意就算拼死,也要尽可能多拖一 个人同归于尽。 这时候,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陆陆续续地响起了。 6 这阵巨响撼动了大气与土地,更势不可挡地麻痹住众人的鼓膜。声音是从第二城墙的内侧发出的。笼罩住都市的巨大城墙共有三层城墙间的大炮开了火,而炮弹则是描绘出供状的轨道,落到了鲁恩盖斯特军的阵仗之中。在着弹的同时,炮弹爆发了开来。爆炸声纷纷在席恩周围响起,鲁恩盖斯特军的脚步霎时乱成一片。 接在炮击后头,以铁弹簧作为动力的大型投石器也跟着进行射击,巨岩的质量一口气便压扁了数十名的士兵。 这些攻击结束后,希尔迪亚原本紧闭的正门咯叽作响地开启了。几乎在同一时间,设置于左右的副城门也开了门。而从城里涌出的,则是宣告时机到来的声音以及军势。 城内派出的士兵并不过。以数量来讲,他们的人数就连鲁恩盖斯特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但是,这支军队却散发着与稀少人数毫不相称的威严与巨大声势。 而且,整支队伍在构成方面更是大放异彩。从正门冲出来的是人类的弓兵以及兽人族的轻装步兵,右边副城门冒出来的是留着胡子的矮人斧战士,左边副城门则有巨人族的战士势如破竹地出击。虽然矮人的身高连人类的一半都不到,但他们的腕力却比人类高出一倍。巨人族是住在山区的民族,他们有人类的两倍高,皮肤更比人类厚上三倍。从希尔迪亚里面冒出来的,是四种民族混合而成的异种军队。 「快救那家伙!」 「别让那个年轻人死啊!」 一边接受弓兵部队的援护,兽人族的突击部队集结在一起,一气呵成地从鲁恩盖斯特军的侧面杀了进去。这支精兵突破了敌人的包围,成功地和席恩会和,他们似乎打算直接切断敌人的队伍。 为了击溃席恩,鲁恩盖斯特军的阵势变得过于密集,使得炮击和投石攻击对他们产生了重大伤害。更严重的是,由于他们采取了包围阵型,队伍的侧面和后背自然空门大开,根本抵挡不住敌方的奇袭。鲁恩盖斯特军已经完全乱了阵脚。 爱尔雯也被自己背后冒出的军势吓到了。同样是在她所站的第一城墙旁但距离隔得很远,有面巨大旗帜被人高高立了起来。当爱尔雯看到那面旗帜时,眼睛又瞪得更大了。 那是一面又重又厚的巨大军旗,即使找来十个壮汉,都不一定能立起那么大的军旗,但有一名男子硬是靠一己之力将那竖了起来。蕴藏有青蓝色泽的银色体毛下,那人的肌肉正隆隆鼓起着,缓缓将旗杆举起的人是 狼男弗尔格。 他直直地将旗杆举向天空,随风飘扬的旗帜便猛烈翻飞起来。旗帜的质料是令人眼光一亮的鲜艳蓝色,上面缠着白的长剑、巨斧、尖牙交错在一起的图样。 「那是」爱尔雯不自觉地低喃出口。 鲁恩盖斯特军中的动摇,也进一步地扩散开来了。「那面旗帜是」 除了席恩之外的所有人,都明白那面旗帜的意义。住在希尔迪亚的人民当然也都知道。而身为一国的正规将兵,即使心有不愿,也一定会把各国的军旗记在心里。如果那面军旗有着无敌的传说来点缀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那面旗帜是」 「白骑士」 「游击佣兵骑士团『白骑士』!」 弗尔格用宏亮到吓人的音量叫了出来。 「吾友,冯提娜的爱尔雯啊,睁亮你的眼睛看好吧。鲁恩盖斯特的将士们,你们也看好了,白骑士就在这里。不败的骑士团还存在于这个国家。我正是希尔迪亚游击佣兵骑士团团长,银狼弗尔格,我们就是白骑士!你们听好了!白骑士绝不会坐视其他国家侵攻自己的祖国!」 「弗尔格,你怎么会说你是团长!?」爱尔雯大声叫道。 「我们早就有发动奇袭的计划那,为了能进行顺利,对其他人隐瞒白骑士健在会比较好。除了以剑发誓的同胞之外,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站在弗尔格旁边的毕欧斯医生做了说明。他的胸口前挂了一只雕工复杂的角笛。那是只有白骑士的参谋长才能够带在身上的信物。 弗尔格继续说道。「长久的和平,的确让许多佣兵骑士舍弃了他们的剑。骑士团的人数减少了很多但是,白骑士依然还存续着。不倒之旗就在这里。侵略希尔迪亚之人,注定会被白骑士手刃!」 「白骑士!白骑士!白骑士!」 骑士团成员们间不容缓地放声叫道。白骑士的传统就是在战争中高声唱和自己的军名。 「爱尔雯啊,来到我们的旗下吧。让我们一起对抗打算杀害你族人的侵略者。若是你同一,就对弓与箭立下誓言吧。」 爱尔雯高高举起了弓,她没有理由不这么做。爱尔雯满怀决心地说道。「我发誓。我愿意成为你们的一员。」 「丧失了过去的男人,席恩啊!你听好!」弗尔格叫的更大声了。 「你所希望的东西,是没办法一个人夺回来的!若你志在战斗,我等会为你提供战场!若你志在复仇,我等也会为你安排!来到我们的旗帜下吧!想跟夺走你过去的男人战斗的话,就和我们一起来吧。你要帮助我们,你的付出最后会帮到自己;我们会帮助你,我们的付出最后也会拯救到自己。若是你同意,此时此地,就高声喊出来吧!」 席恩听到了弗尔格响亮的声音。 他露出宛若鲨鱼的笑容。有意思,这件事对他来讲并不坏。 席恩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剑。也带着威吓敌兵的意味,他略带演技地喊出了唱和的声音。 「白骑士!白骑士!我们是白骑士!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肩负了传说的一员!我们是不倒的兵团!想成为尸体的家伙,尽管放马过来!」 「白骑士!白骑士!」 「白骑士!白骑士!」 像是在和席恩呼应一样,士兵陆陆续续呼喊出军名。 (那就是白骑士!) (从未尝过败绩的骑士团) (传说中的佣兵部队) 鲁恩盖斯特军的将兵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他们已经见识过席恩鬼神般的勇姿了。在这个节骨眼,又让他们听到活生生的传说白骑士就在眼前,即使是再有勇气的士兵,也难免会变得裹足不前。 席恩咆哮出声。 他忽地举剑跃起,并且在着地时重重劈下剑刃。剑尖乘着这股劲道,一举砍断了敌人的锁骨。跟着席恩把剑横向一扫,敌兵的胸骨随即被分成两段。然后大剑又突刺而去,贯穿过另一人的心脏。只在转眼间,就有三名士兵被送到地狱,而下次眨眼的时候,死者已经变成六人了。 席恩的剑招十分强横,甚至也让人觉得他是要拼个玉石俱焚,但他的每一剑都能确实地收拾掉一名敌人。九具尸体变成了十二具,十二具尸体又变成了十五具。他会出的剑弧拖着红色轨迹,逼退了身边的敌兵。尽管鲁恩盖斯特军围住了席恩,却没有人敢肆无忌惮地借接近他的剑可及之处。 弗尔格远远吠了一声,他将军旗插到大大的旗座上,跟着便飞也似的从梯子上冲下来加入战局了。弗尔格朝着敌阵飞奔而去,才刚以凌驾战马的速度与兽人的突击部队会和,他立刻又身先士卒地杀进了敌阵。 弗尔格也是一名身手了得的战士。他靠着超乎常人的跳跃力从敌人头顶发动出攻势,敌人的头盔成了弗尔格的着地点,挨招的胫骨应声而断。双脚着地后,这次弗尔格又压得身子,用钩爪从下而上划去,他将敌人的左右脸颊串到了一起。弗尔格的兵器是嵌在双手手甲的厚刃钢爪,这是狼人族爱好使用的传统武器。站到前头的弗尔格没花多少功夫就冲 散了敌阵,随后他便与席恩会和了。 「把路让开!你们的头子在哪里!把那戴面具的家伙交出来!!」 席恩发出怒吼。鲁恩盖斯特军摄于这股气势,干干脆脆分成了两团。他们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与怯懦无缘的精锐部队,席恩面前被让出了一条路。 只有一个人的身影不为所动,他威严肃穆的站在席恩的面前。那是一名魁梧的大汉。他身着深红色的板金盔甲,手握巨大战锤,挡住了席恩的去路。 深红战甲的大汉出了声。「我是德雷斯登,小鬼,报上名来。」 「你问我的名字吗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席恩回答。 「你在愚弄我吗?或者你认为,我不值得你报上名字?」 「我被人用魔法剥夺了姓名,就连以前的记忆也都想不起来,夺走我的记忆的,就是在你上头的亚斯奎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我要向他复仇,讨回自己的记忆。」 「原来如此。没有名字还真是件难过的事那。特别是对战士来说。」 德雷斯登露出了坦率的表情一会儿。「但是,小鬼,我不能再让你这样闯下去。死去将兵的遗憾,得用你的一条命来吊唁哪。」 「会死的只有你,大块头。」 德雷斯登举起了大战锤,席恩也举起大剑预备。 不管是鲁恩盖斯特军这边,还是白骑士这边,都没有人打算出手相助。两人间一触即发的空气,并不允许旁人来插手。众人围成了一圈,两名战士就在圈圈的中央对峙着。 席恩忽然往后一翻。 巨大的铁块横向扫过了席恩原本所站的位置。那是德雷斯登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击。战锤在他手中使起来,简直就不像要张腕才能抱起的铁块。 席恩靠着后空翻重整体势后,大锤却已举到了德雷斯登的头顶,眼看就要朝他挥下。席恩朝侧边闪开这一击,但他的剑尖微微触及了大锤。光只是这样,强烈的麻痹感就传到了席恩手上,使他差点放掉手中的剑。 席恩抽回剑身,并以浑身的力气向敌人刺去。这一击打算从铠甲贯穿对方的心脏。可是剑尖去被铠甲所弹开,席恩又被迫退了脚步。一瞬间,德雷斯登的铠甲变得更红了。于是席恩了解到,对方的铠甲和自己的一样,有魔法在守护着。 德雷斯登只用一步就拉回了双方的间距。同时他也用锤头上的钢针刺向了席恩。对席恩来说,那看起来就像朝自己一直线飞来的炮弹。连躲都来不急躲,他试着用剑身当下这一击,但这样的防御未尽全力。席恩被直直地弹了出去。 席恩靠着全身的弹性抵消这阵冲击。他的两手已经没感觉了。手上的剑也已变得歪斜。 这时候,席恩的剑突然发出了淡淡的光芒,那是妖精的魔法。爱尔雯对他施展了。据说灌注有这种魔法的箭矢绝对不会折断,即使射穿了数名敌人,起劲道也不会减退。原本这项法术只能施展在箭矢上,之所以能用在席恩的剑上,也是靠戒指的力量才办到的。 德雷斯登从右上方斜斜劈下的攻击过来了。 席恩踏出一步,并且挥起大剑迎击。 他瞄准的是相当与锤颈的部位,剑刃命中了锤子最具份量的锤柄根部。席恩跪下单膝,拼命想撑住抵在自己身上的大锤重量。席恩成功地忍过了这份煎熬。德雷斯登的大锤锤柄弯掉了。 德雷斯登甩掉了大锤。他改用护手上的手指虎揍向席恩。席恩则用剑将逼近的拳头挡开。一直到德雷斯登变成用徒手搏斗,用剑的席恩才总算在攻击范围上取得了平等地位。 席恩用剑当下德雷斯登的拳头,随即又朝对方的胸腔突刺而去。虽然剑刃被坚硬的铠甲弹了开来,但这击也让德雷斯登失去平衡,显露出身形不稳的窘态。 席恩乘胜追击。他紧凑地挥出两剑,瓦解了地方的防御,然后再度朝着胸腔的相同位置飞速刺上三剑。每一次突刺的力道,都比方才来的更强更猛,而且迅速。铠甲的魔法与剑的魔法相互冲突,制造出难以描绘的声音与色彩。 步伐巧妙地做出欺敌动作后,席恩又展开突击。这次好似比刚才更快更狠的五连刺。他发挥了机械般的精确度,将剑尖连续刺在一模一样的位置。随即,席恩拉开了敌我间距,他重新摆好驾驶。 霹雳一声,德雷斯登的铠甲上出现了裂痕。 席恩立刻将剑尖举至肩膀的高度,并且蓄力呐喊。 大剑一刺,跟在剑尖穿透铠甲的坚硬触感之后,席恩手上感觉到的是剑锋入肉的柔软感触。他的剑贯穿了德雷斯登的身体中央。 红色大汉的脸就在席恩面前。他气若游丝地对席恩说道。 「太遗憾了,竟然没办法知道杀了自己的人叫什么名字。」 席恩抽回大剑之后,德雷斯登的庞大身躯便倒地了,敌将已经断气。 「总有一天,我会在地狱告诉你的」 席恩低语,尽管获得了胜利,但他的语气却显得阴郁。众人并不知道,席恩对于眼前这名能够在报上姓名后慷慨赴战,然后受死的男子,竟然会抱有羡慕的情绪。 「唔喔喔喔喔喔喔!」 「呜哇啊啊啊!」 周围的友军发出响彻天际的怒号,让大气也为之震动。 不知道从哪传来了节奏复杂的警笛声,那是撤退的信号。笛声在几处连锁响起后,鲁恩盖斯特军便落荒而逃了。 弗尔格并未下令追击。他不是同情敌手,而是不想让人数原本就不多的我方人马造成消耗。 席恩旁边出现了弗尔格的身影。随后,弓兵部队、矮人部队、巨人部队也聚集到他们的周围。他们在集结的过程中一边欢呼,一边也兴高采烈地举起了武器。 「我们把敌人赶回去了」 「赢了!我们赢了!」 零零星星的欢呼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连声高呼自己军名的欢吼。 「白骑士!」 「白骑士!白骑士!」 爱尔雯从墙上跑了下来,她也想赶到众人身边。 但是,一阵剧烈的头痛与恶心感袭向了她的身体。爱尔雯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正在抽搐,胃袋也在翻搅。寄宿于她体内的的那股热流开始出现痉挛了。 毕欧斯医生注意到爱尔雯的异状,便跑到她的身边。毕欧斯一边跑一边叫道。「快把戒指拿下来!」 爱尔雯并没有听见。毕欧斯又说了一次。「爱尔雯!把戒指拔下来!你戒指戴太久了!」 爱尔雯把发抖的手放到了戒指上,她在犹豫,不知道为什么,爱尔雯就是不想将那拔下来。她甚至认为,如果要拔下戒指的话,还不如死了算了。可是爱尔雯终究撑不过疼痛与恶心感的折磨,她还是慢吞吞地从手指上取下了戒指。 「啊消失了力量不见了」 爱尔雯低喃。然后,她昏倒了。 同一时刻,席恩也感觉到潜藏于自己体内黑暗深渊消失了。而方才支配着他。使役着他的全能感,也拨云见日般地慢慢消散而去。 包裹在席恩黑色灵气同样消失了。 然后,写回过了神。 「啊」 他感觉到自己全身都湿了。席恩身上原本呈银色的护胸、护腿,以及铠甲内的缓冲材。手上的手套,都站满了暗红色的体液。那全都是敌人喷出来的血。 席恩毛骨悚然地叫了出来。 「啊,啊啊!」 锵的一声,大剑掉落在地。 席恩变回因戒指而性情大变前的自己了。 他对于自己干出的事情都有自觉。在外人眼中开来,席恩似乎是换了一个人格,但是具攻击性的那个「他」,一样也是席恩 第二章 暗黑众神的军势 第二章暗黑众神的军势 城塞都市希尔迪亚的位置,大约是在瓦雷利亚地方的正中央。 希尔迪亚是个小小的国家。它以一座城市的物力,发挥出了一个国家的机能。尽管国土狭小,希尔迪亚对于周围诸国却有很强的影响力。它的北方有兽人组成的大国贝斯提亚,东边有圣王国鲁恩贝鲁,西方有继承勇者血脉的岛国克兰托尔,南边则有妖精之国冯提娜坐落。希尔迪亚被四个大国所包围,地位自然相当于联系彼此的交通要道,有着无可忽视的存在感。 这样的地理条件吸引了人群聚集,各国的物产在此更是交易旺盛。 希尔迪亚是个经济强国。 即使有他国的人民想在希尔迪亚做生意,也不需要和任何人报备。因此,这里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国际商场的中心。只要有人群聚集,国内生产的食量与日用品就能大卖。只要有物资聚集,加工产业就会兴盛。希尔迪亚坐拥人类的大工厂以及矮人族的工匠集团,所以这里在金属加工方面的高超技术也是举世闻名。 不过,除了这些东西外,希尔迪亚还有一项特产。 那就是古代文明所遗留下来的宝物。 这个国家建立在古代王国的遗迹上头。只要往下一挖,马上就会发觉出古代的建筑物。而在建筑物里面,则埋藏着现代人无法重现的伟大技术,以及了不起的发明。 可是希尔迪亚是禁止市井小民去发掘这些物品的。开采与研究古代遗物的权利,全都握在国主的手上。国主能够发掘、研究、并且贩卖古代文明的技术。因为这样的专营视野为国库带来了资金,希尔迪亚才能自由地开放市场与交通,借此让经济能有更好的发展。这样的施政方针全都是从现在的国主,巴尔波亚一世开始进行的,他也因此被赞颂为经营手段高明的名君。 但这样的技术力与地理上的重要性,却让希尔迪亚在历史上屡屡成为各国侵略的目标。 希尔迪亚能将各国觊觎的野心完全排除在外,并且保持独立至今是有原因的。因为希尔迪亚有着将国土层层包围起来的三道圆形大城墙保护,这三道坚固无比的防壁,也是古代王国的遗产人称。 席恩正待在设置于第一城墙顶端的展望台上。席恩是被弗尔格带来的,因为对方表示想见他一面。爱尔雯也跟在席恩的旁边,她正因头发被强风吹乱而心烦。 放眼朝城墙外侧望去,在卡利那街道一带的平原对面,可以看到鲁恩盖斯特军驻营的营地。虽然他们在上次的会战中吃了败仗,但援军马上又从背后支援而来,双方会合后,部队几乎已经完全重整起来了。 「我们是赢了第一战,但对方靠着物量上的优势,又把局面扯平了。目前的状况大概就是这样。」 弗尔格把手插在胸前,他一边瞪着敌阵,一边作评。 「那么,以局势来看,他们迟早会压境而来啰?」席恩问道。 「倒也不会。因为鲁恩盖斯特的侵略行为,已经对国际社会造成了相当的刺激。希尔迪亚和北方的军事大国贝斯提亚结缔有同盟关系,而贝斯提亚也已发出声明,说『他们不会对鲁恩盖斯特的暴行坐视不管』。被称为瓦雷利亚最强的兽王十二将骑士团,应该已经有几支部队正朝这里进军才对。只要能撑到他们过来为之,战况就会逆转。」 「那就采取死守的姿态,设法让战事拖长就可以了是这样没错吧?」 「你说的对。」 「其他近邻的国家又在打算什么呢?」爱尔雯插进一句。 「应该会静观其变吧,爱尔,你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理由吗?」 爱尔雯在思考了一阵子之后做出回答。「我想,是因为喀隆和亚斯奎都加入了鲁恩盖斯特的军势吧。」 「正确答案。」 席恩是第一次听到喀隆这个名字。「喀隆是谁?」 「他是名英雄。」爱尔雯回答。「十七年前,当打算来到世上的时候,有四名勇者挺身将魔神封印住了。他们分别是圣骑士喀隆、贤者亚斯奎、神弓手库比多、以及魔女洁诺薇亚。包括人类、兽人、妖精,都把他们当成全人类的守护者在尊敬着。」 「世界上仅仅只有四名光明与法律的守护者,就有两名出来为鲁恩盖斯特站台。各国要把他们当成敌人来抨击,还是会犹豫的。再怎么说,他们都是代表着善良的战士哪。」弗尔格语带讽刺地说道。「不过,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希尔迪亚关起城门后,已经开始对国际物流造成影响了。要是战况变得更加胶着,谴责鲁恩盖斯特的声音也会渐渐高涨才对。」 「原来如此」 席恩搭腔时并没有特别感慨。他知道我方的处境以及目标了。 他不知道的是,弗尔格为什么要把自己叫来这种地方、说这些话。 席恩问了弗尔格的用意。 「照哲学家的说法来解释的话」 乍听之下,弗尔格似乎开始讲起了不相干的事情。「这个世界,似乎就是黑与白两个阵营的神明永永远远地在争夺支配权的战场。你好像也会用魔法的样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席恩回答。「我记得自己听过一点。若是白色的握有世界的支配权的话,世界就会井然有序。黑色的则会在这段期间蓄积力量,并且发动攻势来争夺世界。当世界变得毫无秩序之后,这次又会换白色的阵营折服,守候东山再起的时机。这个世界就是在两种神明代代交替的循环下延续过来的。我是这么听说的。」然后席恩又再次发问。「我觉得是有听过这样的说法。但这和你把我叫来有什么关系吗?」 「看着你,我就想起了这套逻辑。」 「这样啊」席恩懂对方的意思了。 「你在爱尔雯戴上戒指之后,就突然变了一个人。从你现在模样实在很难想象,那个『你』既好战,又带着某种好似要灭绝一切的味道。我觉得这很不吉利,就好像你有一黑一白两个人格,正在抢夺一具身体,不是吗?你有没有自己在战斗时的记忆?」 「有,我全部都记得。」席恩一脸痛苦地说。 「我并不是换了一个人格。那个人也是我的一部分。只要戴上戒指,原本在我体内只占了一部分的特质,就会不自然地一直扩大,直到占据全体为之。相反的,以往在我体内占去大部分的特质,则会缩成小小的一块。那并不是将身体交给别人来操控,而是我心中的另一面会变得具有支配性我很害怕这种状况。我不想承认自己心里有这样的一面。我也不想挥剑杀人。我觉得,受到戒指力量影响的那个『我』很明显是不正常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 弗尔格以低沉的声音提出疑问。「我觉得,因为戒指的力量而觉醒的那个『你』,看起来还比较像样一点。现在的你,有一点太过天真的倾向,也让人觉的不太现实的部分。说的直接一点,就是很不可靠吧。」 「会吗?我比较喜欢现在的席恩喔。粗鲁的那个席恩我完全不能接受耶。」爱尔雯如此说。 「这是观点上的不同吧。」 「该怎么说呢,我觉得现在的席恩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爱尔雯站到了席恩后面,伸手玩起了他棕色的头发。「现在的这个席恩,和我有一样的灵魂喔。我有这样的感觉。不过,使用戒指力量时的他,又是另一回事就是了。」 「你看来还挺中意这个家伙的呢。」弗尔格说。 「没错啊,只要看着他,我就会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的。」 弗尔格微微动起了自己的三角耳。「这又是一件怪事了。你的故乡还有很多族人在吧?只要去精灵之森的话,也马上能看到自己的同胞。所谓的妖精,不就 像是种族意识的聚合体吗?」 「嗯是也没错啦。不过这跟那又不一样喔。」 爱尔雯回答时的声音突然变小了。席恩感觉到,她轻轻抓了自己后脑勺的头发,同时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一瞬间,碰触到了爱尔雯在心里的某种渴求。 「可是」 席恩把爱尔雯的话收进自己心里后,又带回了话题。「我真正害怕的,并不是成为戒指骑士这件事。」 「嗯?」 「虽然我讨厌戴上戒指而变得具攻击性的自己,但那也是我的一部分,我认为那是没办法的事。但我在被戒指支配的时候,有体会到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预感我觉得那就像在分割自己体内某种非常重要的东西,不,应该是一点一点地切割自己,然后出卖给某种对象的感觉,要是持续戴着戒指的话,迟早有一天,我跟我心里的那块黑暗,都会一起消失掉。我会被转让给存在于某个黑暗地方的不明意识。这并不是单纯的预感,反而像是事先看到未来的自己那样,是一种很确实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我怕的不得了。我怕我会变成『自己』以外的东西」 「这种话实在让我听得模模糊糊的。要是让毕欧斯来讲的话,大概可以说明得更有条理吧有件事情,我得先跟你确认清楚。」 弗尔格直直面对了席恩。 「你在之前的战争中曾经发誓,自己会成为白骑士的一员战斗下去。但那是变成戒指骑士的你,也就是『黑色』的你所发的誓言。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虽然你自己是说,现在的你和他是同一个人格,但在性格和方向上却完全不一样。要是不问现在的你的话,那就没有意义了。在厮杀的时候,无法挖心掏肺的同伴会比强敌更叫人敬而远之。你的意思到底如何呢?」 「我愿意战斗。」 尽管声音并不大,席恩还是把话说的很清楚。 「我想要取回记忆,变回完整的自己。虽然我讨厌战争和杀人但我更想变回真正的自己。若除了抓住亚斯奎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的话,我还是得战斗下去。如果加入白骑士会让我更快达成目的的话,我愿意加入你们。」 「先讲好,你必须使用双龙戒指喔。这点你清楚吧?」 「我懂。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肯定没办法抵达亚斯奎的身边。」 「你刚才说,使用戒指会让你一点一点消失是这样没错吧?」 一阵风吹拂而过,狼男带青蓝色泽的体毛不祥的飘了起来。 「的确,如果不是用戒指的话,你就无法从亚斯奎手中夺回记忆。但如果持续使用戒指的话,现在存在于这里的你,或许会连自我都一起失去。即使知道了这一点,你还是要战斗吗?」 「我」 席恩没办法答出个所以然来。「我」 沉默降临现场。 弗尔格在想,自己说不定把不必要明讲的事情说了出口。就像被三重城墙封锁住的希尔迪亚与白骑士一样,席恩现在的思绪也走进了死胡同。 毕竟,的故事最终还是以死收尾的。 而且,席恩的戒指上还有魔法的封印。据说他根本没办法凭自己的意思把戒指拿下。席恩被剥夺了各式各样的东西,而他夺回这些东西的门道,也几乎都被封闭了。 就连用不用戒指的力量这件事,席恩都无法自己做主。只有拿着另一枚戒指的爱尔雯可以做决定。 席恩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权。 直到这时候,弗尔格才第一次对他产生同情。 「团长!敌方营地出现异状!」 隔壁的步哨台传来了报告的声音,那是阵听了会令人失去紧张感的女性嗓音。讲话的人是除了爱尔雯之外唯一的一名女佣兵,真央。她是由人类与兽人生下的混血儿,算是四分之一的兽人。真央的外表与人类几无不同,但她长有猫科动物的兽耳。可以想见的是,她的双亲之一恐怕老虎或狮子科的兽人才对。由于真央有对敏锐过人的眼睛,所以她负责的是谍报方面的工作。 「怎么了!」 「有东西从敌阵飞出来了。数量只有一个,正在朝这里靠近。」 「你说什么?!」 席恩看向敌方的营地。 他远远看到有道黑色的人影正拍着翅膀,并朝希尔迪亚飞了过来。那道人影的速度相当可观,而且还直直地飞向了一行人所在的位置。 「要弓兵预备进行射击,准备好投石器!」 弗尔格号令下去。但比迎击准备完成还早了一步,人影已经抵达了。像是在抚弄一样,那人绕城墙转了大大一圈,更在席恩与弗尔格的注视下,狂妄地停到了空中。 那是一名背着粗糙飞行机器的少年。他背后的机器长有一对蝙蝠般的翅膀。 少年背着的奇怪机器时时都在发出低沉的运作声,翅膀更是不停地拍动着。那明显是古代文明的产物,但生硬的动作却给人简陋的印象。在席恩眼中看来,他觉得拍动的翅膀单纯只是装饰,对方应该是靠其他方式制造出飞行的动力。 背着机器的少年非常瘦弱,而且肤色苍白。他穿在身上的所有服饰都极其豪奢,品味更是差劲无比,而他的眼睛则蕴藏有一种狡猾的光芒。 「你是什么来头?」讶然的弗尔格总算挤出了一句。 「这样问也太过分了吧?身为国王的我,可是亲自出马来见你们的呢。」 少年开口。他动嘴唇的方式颇为奇特,会让一边的脸颊跟着扭曲。或许那是他的习惯。 「国王?」席恩低语。 「没错。喔,你就是传说中的百人斩吗?能见到国王一眼,你该觉得光荣才对呢。」少年两手插在胸前,他一脸傲慢地做了宣告。 「我正是大鲁恩盖斯特王国的国王,卡拉哈德一世。」 「不就是个小鬼吗!」弗尔格酸了一句。 「获选者从生下来就是王者。几岁是没有关系的。但是,你这只狼讲的话我一定会记在心里。」卡拉哈德扭曲的脸颊又变得更加歪曲了。 「所有的小鬼都爱打仗。你是为了什么才打过来的?是想支配市场,还是单纯想满足征服的欲望?」 「伤脑筋呐,俗人就是这样才叫人讨厌。」卡拉哈德出口嘲弄。 「财富?权利?穷人们啊,那种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像你们这种知性匮乏的人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住的城市有什么价值。」 「价值。」席恩再度低语。卡拉哈德则敏锐地听见了他的话。 「没有错,啊,啊啊,你似乎多少还会动点脑筋呢。对啦就拿这三重的大城墙来讲好了。它是叫狮子的鬃毛还什么的吧?你们能够发觉,这道城墙真正的价值在哪里吗?这可是了不起的东西呢。他的触感和颜色就跟蛋壳一样,但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而且,更惊人的是,它跟蛋壳一样,几乎找不到任何接缝呢。啊,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呢?想着想着我都快发狂了呢。你们有注意到吗?这道墙并不是垂直立起的,它朝内侧呈现了倾斜角度。要是城墙斜一边的话,不是很容易被敌人爬上来吗?也就是说,这道墙原本并不是防卫城里的护壁呐。没错,其实它跟盖起来的蛋壳一样,是一片能将整座城笼罩起来的巨大半球喔!怎么样?很厉害吧!我是个古代学者,对于这些知识实在是好奇到怎么也压抑不了哪。难道你们不觉得,能搞懂这些事情绝对是比较好的吗?」 「你的目的是古代遗产吗?」弗尔格低吟。 「为了这种事情,你就要发动战争吗!?」爱尔雯恶狠狠地说道。 「你说『这种事情』?你们还是搞不懂啊!」卡拉哈德突然骂了出口 :埋在这块土地里的遗产对现代人来说,每一 项都是巧夺天工的神物哪!难道你们不懂这代表什么吗!这表示人类在过去是相当于神的存在啊!人是可以变成神的,在过去是这个样子哪!明明在遥远的以前有这种能力,却不知道为什么,人类失去了力量,变成像现在这种低能的生物,这样跟动物又有什么两样?失去的东西就该找回来才对!人类应该要变回正常姿态啊。就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做,我才会动手。我可以说,这场战争是人类的圣战哪。你们听好了,我所追求的是人类的过去,是人类应有的姿态!」 卡拉哈德的一头热地开始自己的演讲。以弗尔格为首的白骑士成员,都只能一脸愕然地听着卡拉哈德的一席话。不知为何地,席恩感觉到了一股令他恶心的不适感。 席恩忽然想到了一点,他说出自己的意见。 「这些想法并不是出自于你的脑袋吧?」 「你说什么?」 「我在问的是,是谁把这种想法灌输给你的?」 「啊啊。」 卡拉哈德露出了笑脸。前提是,如果那种表情真的能说是笑脸的话。席恩认为,卡拉哈德似乎对他抱着一种奇妙的亲近感。对此,席恩感到相当恐惧。 「你讲错了,这是我自己想的。不过也对,贤者亚斯奎老师的确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亚斯奎。」 从卡拉哈德的口中听到这名字的瞬间,席恩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亚斯奎人在哪里。我有事要找那家伙。」 「老师和我一起到阵地里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嘛。因为那个人是我的老师,也是国的军师啊。」 卡拉哈德似乎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是因为他的出身太过优渥?还是他太过轻视希尔迪亚了呢?恐怕两者都有。 「让人类进步也是亚斯奎的目的吗?」 「我说过了吧?那是我的目的。老师只是愿意帮忙我而已哪。」 「那家伙夺走我的记忆的理由是什么?」 「记忆?什么事情啊?你有见过我的老师吗?」卡拉哈德看来并不像在装蒜。 「亚斯奎的目的是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在你面前的并不是亚斯奎老师,而是我!我想要怎么做才是最重要的!」 由于喊得太大声的关系,卡拉哈德有一阵子没办法喘过气来。等到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他又开口。「不你有没有见过老师根本无所谓,我有更重要的事要问。」像是在找着有可能会知道的人,卡拉哈德把一行人看过一遍,然后挺起胸膛问了出口。 「据说有一台能够统驭一切的古代机械,就沉睡在希尔迪亚的古代遗迹里。那台机器在哪里?」 「古代机械?」弗尔格反问。 「还没被找到啊?也有道理。要是有那种东西的话,希尔迪亚应该已经征服世界了。」 「你说的古代机械是什么?」 「你们过的还真悠哉哪,竟然会什么都不知道。我说的是希尔迪亚的中枢部位,那里凝聚了所有古代的睿智喔。换句话说那是一台为了让人变成神才会存在的机器喔。它能够让人类取回过去的的睿智!我是这么听说的」 「人类的过去。」每听见卡拉哈德说出这个字眼一次,席恩的胃液就好像要逆流出来一样。「你是想。」 「啊啊,我想找出那台机器,调查个仔细,然后自己拿来用。这样子的话啊,艾拉姐姐」 卡拉哈德的话里,开始能听出他陶醉的浓烈情绪。 「一定连艾拉姐姐都会对我刮目相看因为要是能办到的话,我不就成了人类的救世主吗?绝对没错。这跟单纯只是力量强大或者剑术高超,在伟大的程度上是完全不一样的,可以说是英雄中的英雄。啊,肯定是这样的」 讲到最后,卡拉哈德的话已经不像是说给别人听了的了,反而更像在自言自语,在场的人几乎对都没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管他什么古代机械的。」 弗尔格出口打断。卡拉哈德自我陶醉的模样很倒他的胃口。 「在我听来,你这番话几乎都是诳语妄言。身为守护一个国家的佣兵,我不能允许他国来进行侵略。你乖乖地率兵归国吧。否则我向希尔迪亚的守护神圣兽神芬格发誓,一定会在这里砍下你的首级。两者择一,你现在就选吧。」 「狼啊,可别尽讲些自己做不到的事哪。」 卡拉哈德一脸不快地歪过嘴唇,他用着惨不忍睹的表情笑了出来。 突然间,原本静止在空中的卡拉哈德消失了。在众人眼中看来是这样的。他毫无前兆地展开了高速飞行,并且直直地朝着天顶上升而去。等到在席恩等人眼中变成了沙粒大小的黑影后,卡拉哈德又利用重力加速度急剧冲了下来。 爱尔雯连续射出箭矢,但却无法命中,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一颗沉甸甸的炮弹随烟雾射了出来,那是从卡拉哈德背后发射的。卡拉哈德并没有把士兵放在眼里,他只是冷冷地将目标放在城墙内侧的投石器、机械式弹弓、以及大炮之类的武器上。一次俯冲,就有五架投射武器遭到破坏,晚了一拍之后,天空又传来炮弹的发射声。 「被他打中了!」 弗尔格咬牙切齿地说道。就防御面而言,大炮是地位相当重要的战力,敌人则打算削减掉这样的威胁。那名尚未成熟的少年国王,在面对战争时的眼光,却可以说是冷静得吓人。 卡拉哈德没把弓兵队射出的箭矢放在心上,只顾悠悠哉哉地和对方拉开距离,同时又找起了下一个目标。 「席恩!」爱尔雯的一句话让席恩转了头。她正要将戒指戴上自己的食指。 席恩的体内产生出一个黑色的圆形孔穴,由里头喷出的地狱火焰充盈了他的身体,而爱尔雯身体里则发出一道耀眼的热流,并将力量赐予给她。 卡拉哈德又一次俯冲。席恩咆哮出声,他拔剑出鞘,并且朝天上的敌人挥了一剑。从剑刃射出了一道小小的雷光,那是极为简单但威力薄弱的魔法。这道雷光数度扭曲方向,而且不偏不倚地命中了卡拉哈德的肩膀。 剧烈的疼痛让卡拉哈德停止了突击,他开始无视于重力与惯性,像蛇一般的做出跪倒扭曲的水平飞行。 弗尔格一把抓起手边附勾爪的绳索,然后便靠着野兽的脚力高高一跃。他跳跃的姿态宛如在空中步行一样的美丽。弗尔格的目标是卡拉哈德,他准确地朝敌人的胸口踹了一脚,等到开始坠落时,弗尔格又抛出绳索,将勾爪扣到了城墙的边缘。随后,他马上就攀附到外墙上,免去了摔落的面的下场。 阵脚大乱而失速的卡拉哈德成了个最好的活靶。此时,获得超凡能力的爱尔雯正好呼唤完她的同胞。她所使出的精灵矢在劲道上,已经远远超过了弓弦所能提供的动能,这支箭在刺中卡拉哈德背上的飞行机器后就爆炸了。 「可恶,你竟然敢动我的双翼机!」 卡拉哈德吊着嗓子叫了出来。他的人工翅膀时而露出动力传导不良的模样,但飞行的能力似乎还健在。 「在此打住吧,卡拉哈德王」 突然间,一阵具金属质感的声音似远若近地传了过来。 同时,飞在空中的卡拉哈德旁边出现了一道黑影。那道有如黏稠液体的块状黑影数度改变过形状,最后才变成了一道身着黑色法衣、头戴黑色面具的人影。 「啊」 「亚斯奎老师。」 「亚斯奎!」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卡拉哈德王,别将时间花在无益的事上面。让王一个人战斗不仅利益鲜少,更只会造成危险而已。打仗较量的可不是个人的技艺」 「老师 啊,我想痛宰这些家伙。这些家伙搞坏了我的机器,我绝不会原谅他们。」 「王啊,你不肯听我的进言吗?」 亚斯奎抛下这么一句。卡拉哈德则是露出了一丝畏惧。个人的激情与来自亚斯奎的压力开始在他体内角力,最后,卡拉哈德一脸不甘愿掉过头,朝着自己的阵地迅速撤退了。 席恩大叫。「亚斯奎!你为什么要偷走我的记忆!不,我管你有什么理由!把我的记忆还来!现在!马上!亚斯奎!」 「你是什么人?你刚才说,记忆是吧?」 面无表情的面具看向了席恩。 「这张脸我有看过哪对了当时有个愚蠢的人对我拔剑相向,我便带有玩兴地操弄了那人的意识。我记得,他应该是跌落谷底了才对,还真能活下来呢哎呀?可是」 面具深处露出了疑惑的气息。 「可是,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有着不一样的灵魂颜色你是谁?」 「那就是我要跟你讨回来的记忆!」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真正愚鲁之人,是连自己都不认识的;真正的贤者,则会进入忘我的境界。但我并没有听过灵魂会改变的事情」 此时,亚斯奎从席恩身上认出了某样物品。就是席恩指头上的那块金属。 「是戒指吗!原来如此,你的灵魂经历了地狱之力的洗礼吗?有意思。命运正在朝有意思的方向发展哪。戒指之子啊,你的灵魂和卡拉哈德很像呢,有你这样的人在,实在太愉快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席恩改换过脑袋运作逻辑,他打算呼唤精灵。 但通往异界的门扉却遭到封闭,席恩的声音无法传达给精灵。 「没用的,戒指之子。」 这时席恩才知道,亚斯奎的强大影响力抵消了他对精灵的呼唤。「不成熟的魔法师啊,之前我曾警告过你,靠这是没办法胜过我的。你是忘记了吗?不过,我欣赏你的骨气。尽管做出抵抗吧。这样子,才有机会成就我的期望」 亚斯奎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黑色的人影崩解了形体,然后又化作漆黑液体的散块,正逐渐地在收缩消失。对方打算靠魔法的伎俩撒手而去。 「等等!」 席恩作势便要从城墙上一跃而出。 「你才该等等。」爱尔雯连忙从后头拉住了他。 爱尔雯使劲将席恩拉回来之后,就马上把戒指从左手拔了下来。就像海水退潮一样,席恩的斗争本能立刻退去了。 席恩摆出放弃的表情,他将手撑在城墙的边缘,朝敌阵直直瞧了一会儿。 「人家说你跟那个国王很像呢。」 「咦?」 「我也这样觉得。他跟戴上戒指时的席恩很像。」 「别再讲了。」 席恩的话里毫无力气。因为他自己也这样觉得。 2 走下旅馆的楼梯,便能看到腹地遥遥超出建筑物地板面积的地下楼层。 那里有一间可以供数十人临时进行集会的军议室,在军议室的旁边则有武器库,里面保存的武器虽然颇有年纪,但仍称的上是品质优秀。除此之外,还能看见几扇通往地下道的门板,门后分别有密道连接到都市的各个地点。 目前,这间军议室正挤满了白骑士的主要人员。矮人族之长毛里插着双腕,像是快玄武岩一样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巨人族之长东哥则是从巨人专用的密道进到这个房间,因为他没有能坐的椅子,便坐到了兽皮地然上(即便这样,他的头还是比人类的身高还要高。)除此之外,还有人类与兽人的中队长、小队长聚集在于此,他们都竖耳倾听着弗尔格的声音。 「我们要发动奇袭。」弗尔格说。毕欧斯接着做了说明。「从真央的侦查能够得知,敌方的援军避开了卡利那街道这条主要干道,而是沿着牙龙山的就干道进军过来。和各位所知的一样,这条路的视野并不开阔,路况也很恶劣,要设埋伏是最合适的。我们要在此处展开攻击,消减敌方的战力,妨碍他们进行会合。」 「我们不是要死守在城里吗?」一名骑士问。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没错,但状况改变了。因为敌军派出飞行部队的缘故,我们的投石器、投射器受到了损害。考虑到今后还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损害,要是我们不积极攻打敌人的话,有可能会被他们用数量来压到。」 「原来如此。」 「如同各位知道的,旧干道是一条山路。大军的又是在那里几乎完全不能发挥。而且,我们大费周章地准备了对付鲁恩盖斯特的策略。」弗尔格说道。 「有什么策略?」毛里突然开口。 「我们会用岩石。」毕欧斯回答。 「我们要从山壁敲下巨岩来使用,这些落石会被配置在干道沿线上的山崖上面。施计时会抓好时机,用岩石来封住敌军前列与后尾的退路,也要朝中央砸下岩块,压死大部分的敌军,最后再派出伏兵袭击剩余的敌人。」 这是个策划周详的作战。在场的众人听了开始喧躁起来。 「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这样的作战很卑鄙就是了。」爱尔雯咕哝出口。「所以一定有效。」 「在炼铁的时候,我们用的不只是腕力,也会借住火与水的力量。这样技法并没有什么可耻的。」毛里说道。 「能想到借用山的力量,真是条好计。」 「设置岩石和投石的工作,我希望交给巨人族战士团来办。」 「了解。」巨人族之长东哥用着坦荡荡的口气回答道。 「希望有意见的人能够提出来。」弗尔格说。于是,有两三项发言被提出,这也让计划做了调整。 一行人解散之后,弗尔格拍了只在旁边听着的席恩肩膀。 「岩石砸完之后会展开突击,就让你和爱尔雯来打头阵。」 席恩紧张了起来。他感觉到,戒指似乎因为战斗的预兆而微微在颤抖。 毕欧斯的策略逐步成功了。 巨人族以怪力从山崖上推下岩石,他们先砸中了敌人前头的一群,跟着又压扁了最后面的补给马车队。被选为作战策动地点的,是一条从牙龙山山脚开出来的狭隘山道,这条路的右侧是山壁,左侧则是悬崖,而审慎砸下岩石,便完全堵住了鲁恩盖斯特军的进路与退路。 随后,又有更多的岩石袭向动弹不得的敌军本队。巨岩的质量陆陆续续将人体连甲胄一起压扁。等到所有准备好的岩石砸完之后,这次又换成点火的干草球滚了下来,这些干草球有人的个头那么大,而这些攻势都已收到了惊人的战果。 号角响起。 那是突袭的信号。 埋伏于不起眼的山里头的白骑士成员纷纷一涌而上,连续喊出的军名响彻了山谷。工兵手脚利落地炸穿了原本挡住去路的巨岩,浓烟随即弥漫于现场,就在敌人陷入大混乱的时候,希尔迪亚的佣兵们顶上他们。 打头阵的是席恩,他后头则有爱尔雯跟着,然后才是弗尔格。席恩与爱尔雯已经让身体徜徉于戒指的力量之中了。 他们轻而易举地扫荡着敌兵。险恶的路况对于彪悍的白骑士佣兵并未造成影响,一行人让现场下起了腥风血雨,攻克敌军时几乎完全没有放慢突击速度。 「白骑士!白骑士!」 吼声鼓舞了我方的人马,也让敌军灰心。像是猛兽用牙咬穿猎物的肚子一般,白骑士的军势贯穿了敌阵。 但是 这股攻势停了下来,席恩看见了难以置信的画面。 他们在敌阵中段撞见一群驾驭得相当的骑马部队,这些人排列出战斗阵形,已经做好了伏击的准备。以数量而言, 对方的人数几乎与白骑士不相上下。 那不是普通的骑兵。所有人都是人马一体的兽人族,这样的种族被称为半人马,他们是在草原营生的一族。鲁恩盖斯特近半数的人口都是半人马。 身为骑士,这群人马十分地训练有素,他们保持着一支军队的姿态,山壁掉砸下来的岩石、扫开炽热的火球,就这么存活了下来。在负伤者众、死者亦为数众多的情势下,这群人马仍然能不失士气,朝着席恩一行人散发出斗志。 人马们是由马的下半身与人的上半身连成一体的,他们两边的身体都佩带有铠甲,长长的尖枪则整齐划一地对准了白骑士。这支部队明显是敌军中最为精锐的骑士。 在他们的前头,还站着一名体格比所有成员大上一圈的半人马。没戴头盔的只有他一个人,他的金发与头部都显露在外。那人的骑影散发着一股凶险更胜他人的威压感。 「圣骑士喀隆。」 某个人低语出来,白骑士阵营出现了动摇。 那人正是之一的圣骑士喀隆。 而他所率领的,则是鲁恩贝鲁骑士团。通称喀隆骑士团。 如果白骑士是传说中的佣兵部队,那他们同样是一个传说。 这群人是百经磨练的精英,更有人类最强的战士负责指挥,堪称是瓦雷利亚最强的骑兵部队。据说他们同时突击时,会像海啸一般地将敌人全部吞没,更能像尖枪一样地贯穿敌阵。 弗尔格一面感觉到体毛底下流出了冷汗,一面绝望地低语出来。 「什么队伍不来,偏偏就让我们抽到喀隆这支签王」 弗尔格认为自己的命运就到此为止了。 从兵力来看,双方在数量上是不相上下。 两军也都是精锐。白骑士和喀隆部队的战斗力可能也是不相上下。干道的两侧被山壁和悬崖所包夹,双方都无路可逃。除了正面重冲突之外,别无其他的选择。如果战端一起,两方人马肯定都会受到接近全灭的损害。这一点双发都很清楚。 喀隆露出了厉鬼般的笑容来夸耀胜利。 「这场仗是我们赢了!」 他们做好觉悟了 喀隆与部下们都有了玉石俱焚的决心。 虽然喀隆的部队是一支举世闻名的精锐,但他们终究只是鲁恩盖斯特军的一支部队而已。 可是,出现在这里的白骑士是希尔迪亚的主力部队,没有人可以替代他们。对于喀隆来说,只要能与对方同归于尽,就等于为国家获得了胜利。如果可以在此葬送白骑士,希尔迪亚将失去所有兵力,而鲁恩盖斯特就会成为最后的赢家。倘若情势必要,看来便会把自己当成弃子,他愿意不惜牺牲地来换取胜利,这就是看来骑士团真正刚毅的地方。 面对展开突击的兆侯,人马骑士们纷纷踏了脚边的石砾。 「席恩,你能挡下几个人?」弗尔格低声问道。 「我最多只能同时应付两骑。」 「如果是打头阵的那家伙呢?」 席恩坦然地讲出了悲观的感想。「那家伙是怪物,能不能打赢可能都有问题哪。」 「现在马上逃的话呢?」爱尔雯问。 「挨到他们的追击就没戏唱啦。」 「不管怎样,都只有一条路能走。」席恩挥响了手中的大剑。 「那我也不可能在这里退让。」 不知道是不是把这当成了信号,喀隆旗下的骑士压低枪尖,并且前倾上身,而白骑士佣兵们也重新握紧了剑与斧,准备要展开攻击。 攀升至极限的紧张感,让现场出现了一阵宛如时间静止的静寂。 打破这局面的是 「等等!这场仗先别打!」 随着沙哑而粗鲁的嗓音出现的,是一名从山壁上滑步而下的银发男子。 这名男子长的十分高大,而且,他还拔出了一柄自己的身高更长的细剑,那柄剑简直就像一支长长的竹竿。这人并没有穿戴铠甲,身上只穿着材质柔软服帖的衣服而已。 他在白骑士与看来部队的正中间着地之后,便像是护着看来一般地站了出来,并且朝白骑士的众人摆出了负剑的诡异架势。 这次换看来的部队产生动摇了。 「你是」喀隆低喃。 「退下,喀隆。这里交给我来。你退下!」 「怎么行呢。你是想抢走我们立下武勋的机会吗?」 「我们现在还不能失去你。你要是死了的话,谁能将国家导回正确的方向?」 看来语塞了。 神秘的银发男子挥了一剑。他的剑尖指着山崖之下。「如果你们是真正的骑士,就跨下去。」 喀隆迟疑了一阵,但他立刻就作出决断。 「对不住了。你也一定要活下去那。」 喀隆举起手,他向部下做出信号。 然后下一个瞬间所发生的事,让白骑士的众人看的惊愕不已。 人马骑士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跳下山崖了! 不,那只是表面所见而已。他们靠着马有力的四足,开始跑在陡峭的岩壁上。 竟然会有这样的神技。他们正确地判读出岩石表面的凹凸度,并且灵活地跨着脚步,连跑带跳地跃下了山崖。尽管也有几名骑士没踏稳而摔落山崖,但几乎所有人都成功地滑降到山下了。 「准备弓箭!」原本愣住的弗尔格对弓兵做下了指示。 「休想!」男人叫道,他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霎时间,从山顶上便吹起一阵让人难以理解的劲风,使得射出的箭矢全都失去了准。那并不是魔法。席恩是如此感觉到的,但他也不知道这种现象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看来的部队逃离现场了。 只剩白骑士与银发男子还在对峙着。 银发男子的姿态自然到几无防备。「你们也乖乖地退下吧。要不然,这里就得下起腥风血雨了。」 「真是狂妄」 银发男子只身面对一支军队,却敢夸下如此海口。 白骑士阵营中,有几名血气方刚的份子已经按耐不住了。他们紧张感以及临阵的兴奋沉浸得太久,于是,有几个人出手了。 「不,等一下!」 正因为有弗尔格出声制止三名佣兵剑士杀向了银发男子。 三道银光闪出 三具尸体倒地。 比银发男子身高还长的那柄剑带有弧度,挥动起来时,简直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而方才发动攻势的佣兵,全被剑刃利落地割开了喉咙。 「所以我才叫你们等等那家伙可不是寻常人物。」 「有意思,弗尔格,让我来。」 席恩缓缓走向前去。他从燃烧在体内的漆黑冷焰里,一举汲取了大量的活力充作己用。唯有戴上戒指的人才能看见暗淡灵气,正一阵一阵地由席恩全身上下涌出。 席恩持剑道。「你这家伙能接的了我的剑吗?」 于是,男子的表情动摇了。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得出些许的惊讶,以及放心。 「席恩!原来你还活着啊!」 男子的态度原本有如手中长剑般坚毅,但他的表情却在这时松缓了下来,并且露出喜悦之情。 「你刚才叫我什么?」 席恩僵住了身子。 「那个男的认识席恩!」爱尔雯尖声叫道。 「你认识我吗!我真的是叫席恩吗!你是谁!我到底是什么人!告诉我,把你认识的我全部告诉我!」 「席恩你在讲些什么啊?你是怎么搞的?」男子朝席恩走进。 「我什么都忘记了。我好似被人偷走了记忆 ,所以我并不知道你是谁。就连自己的事情,我也一点都想不起来。如果你知道的话,就赶快告诉我!」 「你说什么?那你是把所有事都忘光了吗?」男子露出受到打击的表情。 「我和你一起攻打欧因堡,然后和较量了一场。那时就只有我们两个!那可是很需要勇气的你真的不记得吗?」 席恩摇头。 「那么,你真的是全部忘记了吗?」 男子满脸遗憾地说道。「怎么会这样呢。」 「我和那戴面具的家伙打过吗?而且还是和你一起?这样的话,为什么你要袒护鲁恩盖斯特的人!你到底是谁?」 「原来如此,你的确是把所有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男子摆回坚定的脸孔。「你投诚到白骑士旗下了吗?也对喀隆出手了对吧那么,现在我和你就是敌人了。再多说什么也没用。」 忽然间,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把话讲清楚!」席恩几乎是扯开喉咙在喊。 「既然你手中有拿剑的话,就用剑来问我。打败我之后再说吧!」 剑弧突然从男子背后劈向席恩的脑袋。 席恩半发自本能地挥剑抵御。 两剑交锋,锵锵一声,双方的招式都被弹开了。 抽回伸出的剑与手之后,两人又不分先后地攻向对方。 剑刃再度交错,两剑针锋相向之后,剑与剑又彼此互击。席恩挥剑砍去,对方早有防范地挡下了这一击,席恩也知道这剑会被挡住,于是他换过剑招。两剑每冲突一次,都让现场传出磐岩刨石般的声响,那好比是削夺两人生命的声音,久久回响于众人耳里。 银发男子的剑法极为迅速,同时又变化多端。他不时靠着步法来移位,才以为剑锋会从右上扫下,实则由右下捞上;才刚想这次要从头上劈来,却又冷不防地变成由左而由的横斩,对方招招都为取下席恩的首级而来,也让空气为之鸣动。 席恩的每一记剑招都劲道无双。从戒指获得了超凡力量的他,就连精心打造的铠甲都能一剑劈开。但男子利用剑刃的弧度,屡次将席恩的攻势巧妙地化解。只要直接挨上席恩一记,那柄细剑八成就会应声而断,但它的锋芒在男子手中却丝毫未损。 不过,银发男子并非是游刃有余的。瘦小的席恩不断使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强横剑技。男子一边抵挡下攻势,一边也冷汗直流。只要稍有差池,席恩的剑肯定会贯穿的的胸膛。而对于席恩来说,对方的剑招同样是相当棘手。 白骑士的众人只能吞咽着口水,守候着一幕幕触目惊心的光景。 只靠着本身的剑技,就能与戒指骑士战得旗鼓相当的剑士 这名剑士最令人差异的,是他丰富的剑招。他的招式仿佛无穷无尽。多种形式的突刺、多种形式的斩击、砍劈、横斩、斜向挥砍、连扫带劈,然后又连劈带刺,再加上防不胜防的假动作,以及横行无阻的步法。 席恩逐渐被对方所压到,终至只能顾着守备。 爱尔雯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她从箭筒一口气抽出四支箭,并将那一起上弦放出。这又是一项了不起的绝活,四支箭就那么一起射向了同一个目标全是朝着银发剑士疾驰而去的。 但是,现场又吹起了一阵怪风。射出的箭矢无一不被吹的七零八落。爱尔雯再度取箭射去,却只收的一样的结果。 那阵劲风也对两名剑士造成了影响。横向扫来的风迫使两人眯起眼睛,扰乱了他们的集中力,使得双方都现出空隙。席恩坚守住防御的阵脚,打算重整姿态,而男子则是抬腿一踹,想瓦解对方的守备。利用这一脚的力道,席恩顺势往后一跃,两者的间距便远远拉了开来。 「就这点能耐吗?」男子说道,「不止吧?席恩,你应该还有留一手才对,把压箱底的功夫全部拿出来!吝于出手的话,你是赢不了我的。你别想愚弄我。」 「我可没有对你留一」话说到一半,席恩听见了戒指低吟的声音。真正在发出声音的,其实是他体内的那股漆黑火焰。席恩领会到,自己体内沉睡着其他没用过的力量,而戒指也在催促他使用真正的力量。 席恩陷入了出神的状态。 有某故具强制性的力量正在对他造成影响。 周围时间流动的速度突然减缓了。但是,这其实是席恩的错觉,实际上,是他的意识正在加速。 他的意识潜入了漆黑水面底下。而后,他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道无比巨大的铁门。那道铁门既巨大又厚重。门框刻有复杂的雕饰,外观看来极为洗练。不过,嵌在门框上的门板却显得十分朴素,还能看见扭曲的铁钉不规则地钉在整面门板上。 不知道为什么,席恩把那扇门的形象和爱尔雯重叠到了一起。这时候,爱尔雯也强制性地陷入了出神的状态。现实中的她跪在地上,两眼翻白,还一阵一阵地在发出痉挛。席恩没理由地把这道门当成了爱尔雯本身,而他才一碰向门板,爱尔雯的身体便猛然弹了起来。 席恩将手放在门板上,他毫不犹豫地用力,硬是推开了门。 随后,爱尔雯的意识又强制性得被拉回容器里它的肉体之中。 爱尔雯仰着身子,并惨叫出声音。她的闪边开始一颗、又一颗地冒出了萤火般的光点,最后,爱尔雯身边的光点增加到了数十颗。这些光点都散发着紫水晶一般的光彩。仔细一看,每道光辉都是一位妖精。 她们正是默默引导并守护着爱尔雯的异界精灵。 瞬时间,小妖精化成了红紫色的弹丸。所有弹丸都朝那名使用长剑的银发男子飞去,并其分毫不差地命中、穿透了他的全身。红紫色的子弹穿到对方背后之后,便像是责任已了地消失了。 遭光弹穿透的男子身上并未开出任何一个孔。尽管他看起来毫发无伤,但魔弹似乎已让他受到肉眼难辨的重创。男子痛苦地猛咳。从他耳中流出了一道血迹。有着紫水晶光辉的妖精们并没有实体,她们是异界之中的生物。她们能贯穿敌人的精神,而非肉体。 「可恶,我太小看你了。」男子呻吟道。 跟着,他挤出一句。「是时候收手啦。」 男子将手指含进嘴,尖声吹了个口哨。 强风卷起,众人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翅膀声。太阳被遮住了,从山后飞来一道巨大的身影,并降落到男子背后。 那道身影竟然是只两翼大到足以覆盖住一栋民房的猛禽。 据说这样的梦幻巨鹫,就栖息于神秘的东方国度。虽然从他圆睁睁的眼睛看不出表情,但这只巨鹫仍然能让人感到灵性。数度将箭矢吹歪的怪风,正是来自他的双翼。 男子迅速抓住巨鹫的一只脚。巨鹫大大地拍了一次翅膀。现场卷起了一阵剧烈的尘埃,直叫追兵睁不开眼睛。 「等等!」席恩一面用手腕遮着眼睛,一面叫道。「我们的话还没说完,等等!」 「往后再谈吧,席恩。」浮到半空中的男子说道。当翅膀第二次拍动的时候,巨鹫与人已经飞到了上空。 「等等!」 「我的名字弗蓝贝裘!别再忘记了,你这混账家伙!」 留在现场的只剩这句话。男子转眼间便飞走了。白骑士的战士们喘了口气,他们放松身上的力气、垂下手中的兵器,露出放心的神情。他们眼前发生了太多令人眼花缭乱的事情。险中求胜的众人只觉得,事态实在变化得太过剧烈了。 席恩将剑往地上一砸,他走到爱尔雯身边。年轻的妖精之女蜷缩起身体,一边发抖一边呕吐着。对于不习惯魔法的人来说,成为召唤术的媒介,并且被当作通往异界的门扉来开启,是会痛苦到不寒而栗的。如 果是常人的话,即使因此而死去也不奇怪。席恩本想开口,但又打消了主意,他静静地观察着爱尔雯。 等到恶心感平缓后,爱尔雯擦了嘴巴,她将自己漂亮脸蛋转向席恩表情扭曲地。 「难过死了。感觉像是被人摸遍了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也是当然啦。」席恩尽可能地用薄情的语气来说话。 「我恨死你了。我恨戴上戒指时的你。」 席恩有一阵子都没回嘴。但他在重新想过之后,又不耐烦地开了口。 「爱尔雯,你想看我做什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到底失去了什么,又想要取回什么?若你想听见温柔的话语,想得到安慰,想被尊重,就在我露出另一张脸的时候说吧。现在的『我』,没有那种闲工夫。我就是我,爱尔雯。即使你想从我身上要求什么,我也没办法给你自己本来就没有的东西。」 爱尔雯咬着嘴唇,她继续听着。 「有什么不满的话,你就把戒指交给别人,然后逃得远远的吧,这样你就可以和麻烦的事情以及痛楚撇开关系了。」 其实,这样的建议正是席恩为爱尔雯着想的心情,打他的心里却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也有这种想法。理所当然地,眼前的女人也没有感受到这份心意。 「我不要。」爱尔雯斩钉截铁地说。 「戒指已经是我的了。你只有在我需要的时候,才会被叫来帮忙。要不要见你都随我高兴。没有自由的人是你,活该。」 这次换席恩咬起了嘴唇。「真是个讨厌的女人。」 「你走吧。」 爱尔雯拔下了戒指。 超凡的力量从席恩身上流失了。他意识中具支配性格部分开始萎缩,之前被排挤在外的柔弱特制又再度回到身上。 席恩好战性格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并且在心里不断反复。 (我就是我。) 席恩觉得,如果这句话是真的,如果这是货真价实的信念,那该有多好。 他一直没办法相信自己就是自己。席恩根本不知道从何信起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是哪一个「他」。 周围喧躁了起来。在粗犷的战士队伍之间,众人听见一阵高亢得格外突兀的女孩嗓音。 「团长!」 来者是理应和毕欧斯一起守在城里的真央。她似乎是马不停蹄地一路跑来这里的。的呢个到真央穿越人群来到弗尔格面前时,她已经喘到没办法好好说句话了。 「怎么了真央,快报告。」 「城,城里遭到奇袭了!」 「什么?」骑士们大感心惊。 「怎么可能,为了不让敌人本队有动作,毕欧斯应该事先做过扰乱的工作才对啊。」 「可好似,袭击城里的不是本队,是其他的部队耶。我们不知道他们是打哪里来的。虽然数量并不所,但有一群在背上长了翅膀的家伙,从空中把士兵带到了城里。他们到处在破坏我方的大炮,现在毕欧斯先生正拼命地在守护城里」 「是鸟人族!?」 「还不只鸟人而已」 真央调整好呼吸,她先吞了一口口水。 「是半兽人!鸟人族从空中把半兽人带了过来!那些半兽人都是法师,会喷火。鲁恩盖斯特跟半兽人联手了!」 「怎么会这样」 半兽人。 只要是正常的生物,在念出这个种族的名字时,口气之中都一定会显露出畏惧与唾弃的感情。 黑暗妖精以及半兽人他们都是自愿将灵魂卖给,并对他们宣示出忠诚的可怕种族。 人类与半兽人打自神话时代就不断地在掀起斗争。以往的历史中曾发生过一场大战,人类成功将半兽人放逐到边境,的秩序与安定便充满了世界。然而跨越了这么一段漫长的时光,半兽人仍然虎视眈眈地在守候东山再起的时机。据说这片大地要是被半兽人支配,到时就会从天而现。 而鲁恩盖斯特却和半兽人联手了和拥有令人畏惧的黑魔法之力,社会组织形同一支巨大军队的半兽人联手。他们所有的男子打从生下来便是军人,由此更可知道这是一支多么好战的民族。 就算再怎么不择手段,作为一个国家,不,作为人类来说,这样的同盟关系简直不可理喻。 鲁恩盖斯特等于是和黑暗签下了盟约。 他们将半兽人带到了中土。这样的行为根本是在破坏人类的世界,简直跟拱手让出自己的天地无异。 原本由守护过来的世界秩序,难道又会因为其中之二,而被颠覆吗 「全员集结!所有人立刻整队!希尔迪亚危险了!我们要马上回去!」 白骑士的队伍迅速掉头,开始了疾如迅风的行军。 目标是众人扎根的场所。 希尔迪亚。 回希尔迪亚去 急欲赶回祖国的归心似箭。白骑士展露出百经锻炼的脚程,飞快地踏上归途,但他们仍认为自己还不够快。 第三章 冰之魔女 第三章冰之魔女 1 回到希尔迪亚时,白骑士的成员看到了白皑的城墙烽烟四起的模样。 道道白色城墙的质地,并非是现今之世能够制作出来的。别说是火,就算用上再硬的冲角或攻城锤,也都拿它莫可奈何。 可是,要提到装设于城墙间的大炮、投石器就会燃烧起来,大炮也会因为里头的火药被点燃,而当场爆炸。兵力逊于他国的希尔迪亚非常仰赖投射兵器的攻击力,失去这些将对他们造成致命性的打击。 攻进城里的是半兽人的佣兵。他们是由鸟人族的士兵从天上带过来的。半兽人的皮肤有着纯白、漆黑、暗红等等各式各样的颜色,但却都生的一副头与手比身体还壮的体格,因此,乍看之下,会觉得他们的身材比例很像婴儿。不过,在接近看过之后,就会知道他们个个锻炼得结实健壮,还以大镰与矛槌作为武器,眼中更蕴藏着与疯狂只有一线之隔的知性。 毕欧斯所率领的守备队一直拼命地攻向半兽人的队伍,但成果并不显著。半兽人们将原本人数就不多的兵力分作两路,一支部队负责抵御希尔迪亚的守备队,另一支部队则到处破坏着炮台。 半兽人的身体有魔法在保护,而他们在攻击时也同样有用到魔法。 半兽人使唤的是一种黏稠的诡异火焰。他们只要喃喃念出意味不明的阴森咒语,就能在身旁召唤出轨迹有如夏日蚊虫般不规则的火球,并将那砸向白骑士的守备队。即使用水猛浇,也无法扑灭这种火焰。被烧到的骑士只有领死一途。 希尔迪亚的战士们想要赴战,却又接近不了敌军的身边。而在这段期间,半兽人的工作部队则是让火焰寄宿在自己的武器上,或者从口中直接吐出火球,陆陆续续地摧毁了城里的炮台。尽管也是有许多半兽人被爆发的火药波及而死,但这点事并不会让他们产生踌躇。 大部分的炮台最后都被攻克了,半兽人的兵团正要往城墙内侧的部分也就是街区伸出他们的魔掌。 弗尔格、席恩等人率领的白骑士攻击部队赶回来的时候城里就是这般局面。 他们穿过第一、第二城墙后,便因为城里受火焰支配的光景而倒抽了一口气。见到同伴归来,节节败退的守备队发出了欢呼的声音。不过,人马变多的助益是有限的,因为他们对于火焰魔法仍旧一筹莫展。弓手曾试着以弓矢来应付,却轻而易举地就被守护在半兽人周围的火球挡了下来。 靠着本身的运动神经,弗尔格单枪匹马地进行了突击。他穿梭于守护敌方的火焰,打算将勾爪刺入敌兵的身体。但鬼火好似有自己的意识,它们前仆后继地袭向弗尔格。弗尔格光是躲避便已费劲心力,根本没有空闲可以赏对方一击,他不情愿地撤退了。 尽管白骑士的队伍包夹着半兽人的兵团,战况却让弗尔格与毕欧斯等人倍感吃力。 在一般的战争中,这的相对位置可说是完美的夹击姿态。原本白骑士应该是压倒性占上风才对的。 可是,眼下他们就连出手都没办法。只要一接近,扑灭不了的火焰就会烧到自己身上。从远方射出的弓箭也会被挡下,并且在转眼间燃烧殆尽。 具备铁壁般防御力的敌人会有多么可怕,这一点白骑士的众人都深深体会到了。对然希尔迪亚一直一来,也是靠着钢墙铁壁的守备才支持过来的。 像是在嘲弄只能远远在旁边的白骑士一般,半兽人们慢慢地将脚步逼近,守备队的步伐也跟着慢慢地退后了。 要是不能在这里将半兽人挡下的话,他们的火焰将会将魔掌伸向城镇与市民。即使明白这一点,白骑士依然苦无对策。 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弗尔格准备命令全军进行玉石俱焚的突击。 这个时候 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抬头仰望天空的话,必定会因为云层不可思议的动向而大感心慌吧。 高高悬在天空的稀疏云朵突然全聚到了一起,并且凝缩成团。变得略呈黑色的云团急剧降下了高度,一直来到城堡尖塔的高度后,便停止在一处了。 那团云块就停在白骑士与半兽人兵团的正上方。直到云块停止,他们总算才注意到了头顶上的异象。 无法捉摸的云块开始颤动。下一个瞬间,伴随着云里头冒出的钝重爆裂声,有某种东西接二连三地砸了下来。 砸下来的是拳头般大小的冰雹。有冰雹正随着清脆的轰鸣声,从云里爆射而出。无数的冰弹只将半兽人作为目标,准确地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为了迎击这阵冰雹,半兽人的守护之火猛烈涌了上去。可是,防卫他们的火球在碰触到冰雹时,便无声无息地灭掉了。这是因为冰里头凝聚有更强的魔力,才能将半兽人的魔法抵消。 冰雹即使碰到火焰也没有融化,它们贯穿过半兽人的胸膛,也击碎了他们的头壳。云里发出的爆裂声接连不断得叩着众人的鼓膜,然后停息,就像是抹去黑板上的文字那样地,云块转眼间便消逸无踪了。 留在原地的,只剩肚破肠穿地倒在血泊之中的半兽人尸山,有的尸体甚至还被冻成整块。 谁都没有开口。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魔法的伎俩。而且,还是凭借着惊人的魔力,才有可能使出的强力魔法。相较之下,席恩认为自己的魔法简直仿佛儿戏。 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他们的城市在危机之际获救了。 可是 「到底是谁做的?」 爱尔雯的这个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心中抱持的疑问。 没有人能回答。 2 「总而言之,我们一定要找出这一位魔法师才行。」 军议进行时,毕欧斯难得在席间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既然敌方已经和半兽人缔结盟约,往后半兽人的佣兵团肯定还会陆续集结过来。换句话说跟这次一样的事情,在以后也会发生。而我们并没有和对方对抗的手段。这样的事态相当严重。我们得设法让这名冰系魔法师成为同伴才行,否则一切都完了。」 「再说,大炮也损伤惨重哪。」弗尔格说道。 「工厂正在赶工修理大炮与投石器,但修理所需的作业量跟重新打造新品几乎没有两样,相当花时间。要是有那样的魔法当靠山的话,就可以直接代替炮台上阵,也压得住敌人的攻势。但是」 「要怎么把人找出来呢?」爱尔雯问。 「天知道。这就是问题了。」 「只能祈祷对方还在城里啰。这样的可能性应该很高。我们把人手分出来组织一支搜索队吧,以两个人为一组,在城里所有地方进行打听。只要有探听到蛛丝马迹,就马上向本部回报。」 「魔法师这种人不是都能随心所欲看到远方的景物,或是从远距离使用法术吗?」一名佣兵说道。「如果对方不在城里的话,要怎么办?」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全完啦。希望事情不会是这样。」弗尔格说的直截了当。 另一名佣兵问。「魔法师会长成什么样子?打听的时候要把什么当成依据?」 「自己想!」弗尔格吼道。佣兵们则吓得缩了回去。众人觉得出来,弗尔格似乎相当焦急的样子。 于是乎,骑士团有部分成员被调离了原先的守备任务。他们被重新编成了一支搜索队,而席恩与爱尔雯也被编到了队中。 「席恩小弟,我们一起去调查吧。」 真央说着就拉起了席恩的手臂。负责谍报工作的她,当然也分配到了搜索的任务。 真央和席恩年纪相仿,在白骑士之中算是最年轻的成员。她表示自己很难找到谈得来的对象,所以这阵子 真央很常在席恩身旁绕来绕去。 「你是跟我一组,真央。」弗尔格插进一句。 「咦,为什么?」 「因为要是让你跟软柿子一组,你肯定会摸鱼!」弗尔格气的露出了牙龈。 「爱而,你跟席恩一组。毕竟你多少会用点魔法,应该也能感觉得出魔法师的气息吧。就期待你啦。」 「嗯,我知道了」 尽管爱尔雯答应了下来。她却回答得很没力气。要和席恩一起行动,让爱尔雯觉得心里有些沉重。 席恩敏锐地察觉了爱尔雯的想法。因此,他感到心里一阵纠结。 中央大道是条在取名时并没花下太多心思的热闹街道。席恩与爱尔雯两个人,现在正走在这条差不多就位于希尔迪亚中心的繁华街上。街上商店林立,聚集有各式各样的商品。也由于城墙封闭的缘故,目前并没有来自他国的商人与商品,和平时比较起来,就显得较为冷清。即使如此,街头仍然可以说十分热闹。尽管处于战时,市区里却散发着一股平静的气息。因为白骑士数度逼退了敌方的攻势,这也让安心感散在居民之间。街上甚至也能看到情侣们手牵着手散步的情景。 另一方面,相隔在席恩与爱尔雯两人间的,尽是生疏与沉默的气氛。离开本部之后,他们一直都只有最小限度的对话而已。 爱尔雯在回避席恩。 虽然她从一开始,就对平常的席恩抱有类似于好感的感情,但她怎么也没办法习惯获得戒指力量时的席恩。她没办法相信,这两张恰恰相反的脸孔会是同一个人的一体两面或者应该说,她不愿意相信。在旧干道发生的事情,让爱尔雯心中产生了决定性的疏离感。让爱尔雯觉得怀念有如旧友的亲切感只现出了一瞬,然后马上又消失了。 (席恩是个很危险的人)爱尔雯这么想着。 (为什么我会这样想呢?我连个笃定的理由也没有。我们只是为了把鲁恩盖斯特赶走,才会借用他的力量。可是我也觉得,为了这个目的,我们反而招来了更邪恶,更不好的东西。这就好像以前一个故事里一样,愚蠢的国王为了防止盗贼偷走自己的宝物,就把恶魔叫了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一直觉得,戒指会引来比席恩更危险的某种东西。戒指和席恩会引来危机。我是不是我是不是该阻止这样的结果呢?) (或许我该丢掉戒指的) 这样子,真的是这样吗? 爱尔雯沿着脖子上的绳子,试着碰触了平时都戴在自己胸口的戒指。因为体温而变暖的戒指,摸起来就好像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有短短的一瞬,爱尔雯心中出现了想将戒指丢弃的冲动。但在踌躇了一会之后,她始终没能做到。 有股不明所以的力量硬是阻止了爱尔雯,她不知道那股力量是什么。不过,爱尔雯确实有体会到,自己正逐步和戒指串联在一起,并且渐渐地失去自由。 注意到爱尔雯的脚步突然停止之后,席恩也停了下来。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两人站在原地。 席恩暗自感到受伤。眼前这名美丽的妖精对他张开了心理的障壁,这一点让席恩非常难受。 席恩很清楚,爱尔雯有从他身上感觉到些许阴森的气息。还不只如此,席恩敏锐地察觉出,爱尔雯身上正抱持着某种无法满足的情绪。她心中有股无法被填补的即可,那也像是一种失落感。爱尔雯在漫长的妖精生命中究竟遭遇过什么?这始终不是席恩能了解的。他希望自己能为爱尔雯尽一份心力,却又不觉得自己能为对方办到什么。 「怎么了吗?」席恩问。 爱尔雯猛然回神地抬起头,然后她回避开对方的视线,说了这么一句。 「我搞不懂你这个人。」 「我?」 「而且我也搞不懂自己。」 「爱尔雯,你今年几岁?」 突然被席恩这么一问,,爱尔雯反射性地答了出来。 「一百一十七岁。」一种不小心说溜嘴的难堪感觉坏了爱尔雯的心情,她皱起眉头。「你真失礼,竟然随便问女性的年纪。」 「一百」 席恩瞪圆了眼睛。 「我吓了一跳呢。妖精真的好厉害哪。我根本没办法想象,活上一百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才不会有什么感觉呢,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再说,我还打算要再多活个十倍的时间耶。」 「也对。」席恩没想太多地说道。「我就连活上十年是什么样的感觉,都想象不出来。毕竟我才刚失去记忆,这跟重新生到世界上还蛮像的。」 两人沉默了一阵。 「我也希望能搞懂自己。还有,我也想了解你。」 「」 「我对自己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我没办法告诉你,我到底是谁。对不起,可是,有一点是我可以确定的我觉得,我会希望知道更多你的事。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地方长大的,想知道你有什么样的朋友,也想知道你在一百一十七年的岁月中,有遇过什么样的人,而你又为什么会四处旅行呢?这些我全部想知道。如果你有什么烦恼的话,我也希望能帮上你。」 这次换爱尔雯吓到了。 这个人是在为我着想呢。 席恩的态度传达出一种比好感还要强烈的情绪,这让爱尔雯觉得很舒坦,但席恩的话更加打动了她的心。爱尔雯听得有点难以置信。她甚至还想回对方一句「与其在意我,你才该多顾自己一点呢!」 「我求你,不要把戒指丢掉。」 席恩突然讲了句要紧的话。爱尔雯心惊了一下。 「我发誓,我在山道所讲的并不是真心话。我和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没有联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因为我谁都不认识。可是,爱尔雯,你是唯一的一个例外。透过戒指,我觉得自己接触到了你这个人。我和你是相连在一起的。我希望你可以永远把另一个戒指带在身上,也希望你能把我留在身边可以吗?」 席恩究竟有多么害怕戒指,这点爱尔雯比谁都要清楚。她也能够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席恩并不希望使用戒指的力量。正因为如此,席恩这番话让爱尔雯倒抽了一口气。 爱尔雯心中体会到一种鲜少萌发的感触。 (这个人对我)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 然后,爱尔雯大大地跨了三步。 站到席恩身旁之后,像是心意已决一般地,爱尔雯将自己的手用力地勾到了对方的手臂上。 3 在那之后,两个人打听的过程一反之前的调调,变得相当愉快。撇过以骑士团本部名义贴出的「给使冰者,望您联络」的告示之后,席恩与爱尔雯拜访了许多商店的主人,以及看店的老板娘。他们四处探听着是否有人见过疑似魔法师的人物,或目击到任何怪异的景象。 尽管成效不彰,两人却一点也不气馁。一种舒坦的高亢情绪充满了他们的心。 席恩与爱尔雯靠在中央大街正中间的喷水池边稍作歇息,同时也啃着从摊贩买来的苹果。虽然两人并没有什么对话,但他们一点也不觉得消沉,那是阵心情充实的沉默。 不知道哪传来了歌声。 森林之国收获丰硕 统治子民多如繁星 遥远更胜时间尽头 不变永恒拥入怀中 然而然而 继任的公主浪迹天涯 勇猛的王子亦无心承担 统辖亿人之责由谁接掌 爱尔雯动了动自己的长耳朵。似乎是歌声勾起了她的好奇心。爱尔雯轻轻揪住席恩的袖子,他们一起来到了歌声主人的面前。成排的摊贩之中,有名占卜师选在不起眼 的角落铺了垫子,也摆出水晶球,而刚才的一曲就是她唱的。 「这首歌是你编的吗?」 占卜师抬起被头巾所遮住的视线。「不。」 「那是谁编的呢?」 「是水晶唱出来的。我只是分着复颂而已我等你们两位很久了。」 「你在等我们?」席恩歪过头。 「正是水晶是这样讲的。我刚才唱的是森林之国冯提那的歌。水晶告诉我,只要唱这首歌,两位便会出现,并且问我所求之物该往何处寻找。」 「我们是在找」 「这我也知道。两位在找不会融化的冰。」 「正确答案。你好厉害呢。」爱尔雯睁大了自己杏仁形状的眼睛。「那么,你能告诉我们在哪里吗?」 占卜师露出了一脸遗憾的表情。 「很抱歉,我没办法告诉你们。」 「为什么?」 「你们找的东西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在守护,我的远见之力远不及那股力量。所以还看不透它所在的地方。」 「什么嘛。」爱尔雯露骨地表现出失望。 「但是,水晶有叫我告诉你们其他事两位知不知道魔法小路呢?」 席恩看了看爱尔雯,她摇头。「魔法小路是什么?」 「魔法小路是城里的一条小巷。魔法师、妖术师、占卜师们,都在一起生活在那里。他们做的是魔法生意。你们去那里的话,应该可以获得新的线索。」 「有这种地方啊?」席恩说。「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先去那里调查呢?」 「魔法小路是施有魔法的地方。普通人绝对无法走得到。应该就连城里的人都不知道才对」 「那我们不是也找不到吗?」 「两位并不一样。」占卜师干脆地说道。「因为从各种意义来讲,两位都不是『普通』人。」 「那条路在哪里?」 「它并不存在于哪里,而是存在于任何地方。请两位找个没有人影的场所,并在心里默想『那不就是魔法小路吗』。如此一来,你们一定能发现入口的。」 「真的吗?」爱尔雯狐疑地看了占卜师。 「只要试试看,你们就会知道了。请两位启程吧」 随后,占卜师便摆出一副已经无话可讲的态度,再度唱起了歌来。这次是一首以异国语言咏唱的歌曲。 席恩点了头。 「走吧,爱尔雯。」 而现在,魔法小路在两人面前露出了踪影。 席恩与爱尔雯牵着手默想之后,前一刻还在眼前脏乱巷道便突然摇头换面,置换成另一排不一样的房子了。 那是一条有着许多小房子簇拥在一起,而显得小巧密集的街道。这些房屋有的是石造,有的是木造,甚至还有利用巨大螺旋贝壳堆砌而成的奇怪扭曲房屋,完全没有统一感。感觉像把各种时代、各个国家的建筑,毫无计划性地全都排到了一起。几乎每栋房子的门上,都挂着写有魔术文字的看板,顾到了店家在最低限度内应有的外观,不过,除了席恩他们之外,整条街完全看不见其他行人。四处可见刺鼻的绿色或紫色烟雾从烟囱和窗户飘出。 两人从接近身旁的人家开始敲起门,一间间地问了关于冰系魔法师的事情,但仍旧没有什么太大的斩获。 在各式各样的家中,住着各式各样与魔法有关系的居民。有老婆婆,有老公公,也有人相貌年轻,但眼神却无比苍老,还有眼白与瞳孔配色相反的奇特人物。这些人之中,以制作魔药的药师占多数,除此之外,还有少数人是靠着接受委托对人下咒来营生的。 这里的魔法师似乎没有神通广大到能与半兽人的魔法匹敌,他们讲的话都与之前的占卜师一样。换言之,这些人都有深刻感觉到强大魔法师的存在,可是,就因为对方的魔力过于强大,他们根本无从得知对方在哪,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如此打听下来,席恩和爱尔雯所寻找的,似乎是名颇有能耐的大魔导师。 「不过,这条小路也有被施以很厉害的魔法吧?」 在某间老魔女的店里,对方端出了药草味浓厚的热茶来招待,而席恩则如此问了出口。爱尔雯一脸享受地品尝着对方奉上的茶,但席恩光要不皱起脸地把那喝进嘴里,就花下了相当大的努力。 「这不是我们施的魔法喔。」老魔女回答,「这个魔法从很久以前就存在于街上了。」 「有多久呢?」爱尔雯问。 「我想想哪。大概是妖精小姐你爸爸妈妈生下来的时候吧。那时候有个很伟大的魔女,她一个人盖起了这条小路。我不记得那个魔女是叫什么来着了,不过,我觉得她一定还活着」 老魔女满怀感慨地露出了细细回忆过去的脸。 「我说哪,你们在找的人。搞不好就是那个魔女哟。」 「说不定喔。」 当成是伴手礼,老魔女送了许多能立即治好伤口的药草与提神的药剂(不知道为什么,席恩非常得老人缘)。两人在道谢后,便离开了老魔女的家。 他们穿过门口,回到了街上他们是想回到街上的。 就在这个瞬间。 席恩与爱尔雯全身冒起了鸡皮疙瘩。他们身陷于一道白晃晃的光芒之中。那阵光芒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睛。同时,他们感受到自己正在下坠,身体也出现一种内脏移位的异样感,而这些异状马上就平息下来了。 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之后,两人张开眼皮。 那里是一个被茫茫白雪所覆盖的世界。 他们肯定是一瞬间之内,就让人从魔法小路带到了某个地方。积有雪片的地面显得凹凸不平,就全体看来,两人所在的位置是一道斜坡。 「这里是」 眼前的景象太过让人震惊,席恩与爱尔雯都愣住了。短暂时间里,他们惊讶到连刀般冷冽的寒气都没有放在心上。 「这里是哪里?」 雪花刺眼的光芒让爱尔雯眯起了眼睛,她咕哝道。 两人感觉到一阵耳鸣,他们在调适过耳朵里外的压力后,才察觉到自己所待的地方海拔非常高。 席恩与爱尔雯环顾起四周。 越往下,斜坡就越陡。这简直像站在山壁上才能看见的风景。如果再往更下面看去,还可以遥遥望见一座被三层圆形城墙所包围的小小都市。 「是」 爱尔雯说道。直到这时候,她才开始发抖。 「也就是说,这里是」 「牙龙山山上!」 两人愕然地呆站了一会。 在希尔迪亚旁边,有一座能够俯视都市、并且万年积雪的高峰。那里是巨人族的故乡,也是让矮人们挖掘矿石的宝山。更有传说指出,这是座有着龙神居住的灵山。它的名字叫牙龙山。 席恩与爱尔雯在一瞬之间,被人带到了有层层积雪笼罩的山顶一带。 可是,是谁会做出这种事? 或许是敌方为了加害他们进行转送的。两人这么顾虑到,便各自拿起了自己的武器,戒慎恐惧地审视起周围。 「你看那边。」 爱尔雯以视线对席恩示意。 在积雪有如沙尘般飞舞于风中的那端,可以看见一户点有灯火的人家。那栋房子看起来格外地迷你,但这并不是因为距离遥远的关系,而是它实际上就盖的很小。那是栋用圆木盖起来的房子,外表十分朴素。 两人彼此点过头之后,便走向了那户人家、 他们感觉得出,房子里有人。席恩靠到门板紧闭的墙壁旁,他侧耳倾听起屋里的动静。爱尔雯则打算悄悄地从窗户偷看里头的状况。 「你们快带点进来吧!」 里头突然传出女人的怒骂声。席恩和爱尔雯一起吓得绷紧了身体。 下过决心的两人开门走进室内。暖炉的火焰正在无力熊熊燃烧,使得里头相当暖和。奇妙的是,即使开了门,冷风也没有吹进室内,而温暖的空气同样没有外流出去。 有个年轻的女性翘着腿,正一副慵懒地坐在书桌前的木椅上。 「还真拖拖拉拉的呢。都已经叫你们进来了,就赶快进来露脸啊。」 女性的的嗓音很娇艳,但她的口气倒显得十分冷淡。在她的话里,也混杂了一抹近似焦躁的情绪。 「是你将我们带来这里的吗?」 「正是如此。」 「你有什么目的?」 神秘女性明显露出了不开心的脸。 「你问的也太不客气了。有事找我的不就是你们吗?」 席恩从脖根到指头,都被某种心神不宁的感觉给包住了。 「那你就是」 席恩猛盯起对方。 那人长有一头冰晶般的银色头发,她的头发修齐在肩膀的位置。女性穿着袖口长得不自然的连身衣裳,衣摆相较之下便显得相当短,那件衣服从上到下都缝有魔法的刻印。她裸露在外的细腿,则让白色的皮靴包裹到了膝盖一带。看起来就是一副魔法师的装扮。女性摆着一副成熟的表情,尽管有些刻薄的味道,只从五官来判断的话,要说是少女也还合情合理。就外表而言,她恐怕比席恩还大上两岁左右就是了。 (听人家说,魔法师外表的年龄好像都不能当真的样子) 席恩暗想。 「我正是冰之求道者布兰妮裘。知晓魔法之道的兄弟与姐妹啊,在此报上你们的名字吧。」 「我是叫席恩,然后这位是来自冯提那的爱尔雯。」 「我先把话说清楚了。别以为我会答应你们的希望,我并没有单方面为希尔迪亚撑腰的意思。」 爱尔雯恼火了。「那你为什么要叫我们过来。?」 「我个人对你们两个有兴趣。」布兰妮裘若无其事地说道。「一开始我是想放你们不管的,但你们身上的魔法力量,却在刚才突然出现了令人倍感兴趣的同调现象。我感觉到,你们身上似乎放射着颜色相当稀奇的波动。就跟人类的指纹一样。每个魔法师都有独自的魔力波动。你们身上的这种波动我从未见过,我想魔法小路之所以会接纳你们,应该也是一样的缘故吧。所以我就想见见你们。」 「这还真是单方面的理由呢。」 「哎,也没有错。而且我也已经满意了。相对的,我是可以听听你们的要求。虽然没可能答应就是了」 「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布兰妮裘。」席恩热心地说。 「鲁恩盖斯特跟半兽人联手了。半兽人过去一直被放逐在边境,他们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不断侵逼过来。只有你,才能对抗他们的火焰魔法。而且如果想抵挡鲁恩盖斯特的大军的话,我们无论如何都会需要大规模的攻击魔法。所以,请你参加白骑士,成为我们的一员」 「我懂,你不用再说了。但我还是不能答应。」女魔法师伸手制止打断了席恩。 「为什么」 「因为我是在鲁恩盖斯特长大的。我不想夺取同乡之人的性命。」 「可是,就算没有人求你,你不是也对付过半兽人吗!」爱尔雯反驳。 「对你来说,半兽人也是敌人吧?不管是对人类也好,兽人也好,妖精也好矮人也好,半兽人都是敌人。但鲁恩盖斯特却愿意跟他们联手。如果你的故乡是鲁恩盖斯特的话,更应该挺身对抗这样的过错啊。」 「半兽人的确是我的敌人。」布兰妮裘点头。 「半兽人那种低劣的魔法,实在是臭的让人受不了。就算我待在山顶,都还闻得到他们的臭味,真是非常难受。往后要再有半兽人出现的话,我是打算尽可能把他们宰个精光」 「这样的话」 「但你们要是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的话,我也很困扰。我不一定每次都能办到。毕竟我自己也有很重要的事的做,也有不惜任何代价都想达成的目标。如果成了你们的同伴,我恐怕就不能如愿以偿。」 「你的目标是什么?」席恩问。 「我没有跟你们说那么多的打算。」 「不管怎样都不行吗?」 「不行。」 席恩不自觉地叹了气。爱尔雯也有一样的心情。 「话说完了。那就请你们离开吧。」 像是对来者失去了兴趣,布兰妮裘又把目光放在桌子上读到一半的书上。席恩与爱尔雯无奈地转了身,走向门口的方向。 这时候,席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再度转到布兰妮裘的方向,并且开口询问。 「你有没有听过弗蓝贝裘这个名字?听毕欧斯医生说过,这似乎很像是鲁恩盖斯特人民会取的名字。」 「你刚才说什么?」 大声踏响了地板,女魔法师猛然从椅子上站起。 她抬起头,脸上尽是顾不得其他事情的关切表情。布兰妮裘快步走向席恩身边,并且缓缓地揪住了他的领子。 「你在哪里听见这名字的?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名字?」 席恩没想到自己无心问出的一句话可以收到如此效果,他呆住了一会。 「我和那个人是在战场上遇到的。他最后自己报上了名字。」 「怎么会」 布兰妮裘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她随即又开口。 「坐下来,把事情详细说给我听。」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突然就变出了两张椅子。 席恩坐了下来,他依序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爱尔雯一脸希望席恩用情报要对方让步的表情,但席恩并没有理会。他讲了自己在战场上与喀隆对峙的事,以及弗蓝贝裘闯入他们之间的事,还说明因为有弗蓝贝裘的介入,两军才能免除掉全军覆没的结果。而且弗蓝贝裘也认识席恩,他们以前似乎是一起对抗亚斯奎的同伴。可是席恩却什么都不记得,他根本就没有以前的记忆这些事席恩都和对方交代了清楚,他觉得在这里把话全部摊开来讲会比较好。 布兰妮裘在听得时候几乎没说半句话。她只是偶尔问几个简洁的问题而已。布兰妮裘最关心的,是那名自称弗蓝贝裘的人的长相。 「他的头发颜色很淡,皮肤有点黑,长得非常高。右眼是葡萄色,左眼则是金色。左边眼皮上有道刀伤,两碗有刺青。他用的是东方国度的弯曲长剑,剑术大概也有东方的味道」 「你记得还真清楚。」爱尔雯有些愕然地说。 「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这么有印象呢?」席恩也歪过头。 「和他有关的事,我都记得特别清楚。」 「原来如此懂了。」 站起身子后,布兰妮裘开始在房里踱步。她偶尔停下脚步,将手伸到暖炉上取暖,或者随性翻起书页,或者在结雾的窗户上画出意味不明的图形。这似乎是她在思考时的习惯。 「呃」 「你先给我安静。」 一下要人讲话,一下要人安静,席恩和爱尔雯都觉得这人实在是很蛮横,但要是讲出口的话,话题大概就收拾不了了。所以他们听从了对方的要求,都没有再讲话。 布兰妮裘一边做着无意义的动作,一边思考了一阵子。最后,她总算像是心意已决地开了口。 「好,我改变注意了。我可以帮你们。」 「真的吗?」席恩的声音中透露出欣喜与惊讶。 「但是,你为什么突然就答应了?那个叫弗蓝贝裘的男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呢?」 布兰妮裘不以为然地地无视了席恩的问题。 「应该没这么简单吧?」爱尔雯质疑。「你有什么条件?」 「反应很快嘛。没有错,我有三个条件。」 「这么多?」 「你说说看。」爱尔雯慎重地说道。 「第一,白骑士要尽最大的努力,帮我制造跟剑士弗蓝贝裘谈话的机会。第二,绝对不能杀害鲁恩盖斯特的卡拉哈德王子。第三,不要问我提出条件的理由。这不是什么很难的条件吧?」 「很难耶,特别是前面两条。」 「会吗?弗蓝贝裘再度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可能性很高。到时候,你们只要不来碍事就可以了。而卡拉哈德王子再怎么说都是一国的王族,即使现在是在打仗,对希尔迪亚来说,杀害王室成员也不会是妥当的做法。」 「要是我们拒绝的话呢?」 「那也没办法,谈判就到此为止了。」 「我答应你。爱尔雯,我们接受她的条件吧。」席恩斩钉截铁地说。 「等一下,你擅自做决定好吗?」 「我觉得,弗尔格团长毕欧斯医生也不会拒绝的。要是他们说不行的话,到时候再来想办法吧。而且,现在的立场根本不容我们做选择。没有对抗半兽人的手段的话,别说是明天,就连撑不撑得过今天都成问题。」 「从各方面来讲,你们都很精明嘛。好吧,我对精灵、祖灵、守护灵,以及所有力量的来源发誓,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拉拢到的,可是无人能比的可靠同伴哪。」 「你这个人也太有自信了吧。」爱尔雯摆出受不了对方的态度。 「我的自信是恰如其分,并没有过剩。」 「然后呢?你现在要和我们一起回本部吗?」 「这不太合我的意思。你们回去和上面的人报告就好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平常会和你们的人分别行动。但在需要我的力量时,我一定会出现。你们不用担心。」 「我懂了。」 「你们回去的路上可以用这个。」布兰妮裘从柜子拿了两组装在鞋子上的金属防滑钉。不知道为什么,那尺寸和席恩以及爱尔雯所穿的鞋子刚好吻合。「你们穿的鞋子在走下坡时并不方便。要是让你们跌断了腿,我也很伤脑筋。需要防寒衣物的话,你们也可以从那边的衣柜拿。」 「和带我们过来的时候一样,咻地一下把我们送回去不就好了?」 「嗯,那个啊。」布兰妮裘苦笑。「得要跟魔法小路借魔力才能办到,那是条单行道。要是所有事情都这么方便,那还得了。」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办到呢。」席恩说。 「还不到那种程度,我并不是神哪。」这么说着,布兰妮裘突然露出了严肃的脸。「对了,我得先告诉你们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席恩与爱尔雯端正姿势,准备要倾听对方的话。 「这件事相当要紧。听好了,首先,创造出魔法小路的魔女并不是我,而是我的老师。刚才你们似乎有过奇怪的想象,但可别误解了。」 「你有听到我们对话!?」 「是声音自己传过来的。我并没有全部听进耳。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讲。席恩,你听清楚了」 布兰妮裘缓缓地拉大了嗓门。 「你记着我的年纪和你从外表看到的一样!你要是再有什么庸俗的想象,我就让你的心脏整颗结冻!」 4 布兰妮裘活跃的机会马上就来了。 和毕欧斯预言的一样,没过多久,半兽人像白蚁迁徙一样的,开始三三两两聚集到了大平原上。他们有的从卡利那街道出现,也有的从旧干道出现,有的则是从草原中的某处,或是从山里头冒出。每批每批都是十人左右的小单位,只花上几天功夫,就变成了一支大军。 半兽人军并没有跟鲁恩盖斯特正规军会合,而是在草原南侧搭起了自己的野营地。从城墙上看过去,他们只不过是随兴地扩张营地的面积而已,即使讲的再客套,那也绝对撑不上是有规则的营地。但因为如此,军势逐步增值的模样反而更为真实,叫人看得心生畏惧。 某天夜晚,半兽人的军势有了动静。 有道警笛声撕裂了夜晚的寂静。那是从第一城墙的展望台发出来的。警笛声的节奏显示,敌袭来自东南方,而这样的警讯便一个步哨接一个步哨地传了下去。最后讯号变成了「全军集结,预备战斗」的号角声,并且在整座城中回荡开来。 从床上跳起来之后,弗尔格是头一个赶到城墙的。晚了一会之后,毕欧斯也到了。 「喔喔」 从城墙上俯瞰下去,便能看到一副诡异的光景扩展在眼底。 无数鬼火摩肩擦踵地聚集到了漆黑平原的一角。 低鸣出声的鬼火不规则地飞舞着。远远看去,那模样就像是萤火虫一样,但颜色却是不祥至极的红黑色。宛如毛毛虫啃噬绿叶那般,红光一阵又一阵地侵食掉黑暗的空间,并且逐步逼近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又是之前那种魔法。」 「是啊」 那阵鬼火正是前些日子半兽人施展出的防护火球。 就在这个当下,红色火焰都还一波又一波地增加着数量。是半兽人的魔法师正在对手下的士兵们施法。众目睽睽下,火球的数量已经超过了数千颗。 「大炮呢?投石器呢!」 「都还没有修好,没办法用。」 「可恶,你们快去准备,敌人要爬上城墙了!」 白骑士的精锐逐渐集结到了城墙上。他们检查起弓矢的状况,也搬来了沉甸甸的石块,更点火煮滚一锅锅热油、熔化铅块,准备迎接敌方的袭击。席恩和爱尔雯也都埋首于备战的作业之中。 「席恩!你在吗!」弗尔格叫道。 「我在这里!」 「那个魔法师在哪!」 「她还没有出现,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弗尔格咂舌。「靠不住嘛。鲁恩盖斯特的本队有动作吗?」 「无动静!!!」真央从远处的展望台大喊回来。她的夜视能力在白骑士之中是最能信赖的。 「没动静?怎么会这样呢。」 毕欧斯做了推测。「只要是神智正常的人类,肯定都不愿意和半兽人一起排出战列吧。毕竟害怕的士兵容易会造成混乱,也可能对士气造成深刻的影响。」 「也就是说,对方没办法跟半兽人一起展开攻势啰。对我们来讲,这倒是感激不尽的好事哪。」 「不过,光有半兽人就是很大的威胁了。只靠他们军势,要让这座城化为灰烬也是绰绰有余。」 「也是。现在正是紧要关头那敌人要进入射程了,上箭!」 听到笛子的讯号,佣兵骑士们同时把箭上了弦。席恩也用生疏的动作拉开了借来的弓。 「放!」 弓弦的声音撼动了大气。 箭矢射去的方向上,可以看无数的鬼火正不规则地在抖动。 变化静止于此。敌人的侵攻速度丝毫没有停缓。和之前一样,鬼火会主动当下箭矢,并在转瞬之间就使其燃烧殆尽。根本没几支箭能侥幸射中半兽人的士兵。 「继续!」 尽管知道没用,弗尔格还是咆哮出口。弓弦再度作响,箭矢之雨落到了黑暗中。半兽人一点也不以为意,前列的部队终究还是抵达了城墙底下。 (要来了) 白骑士的所有成员都绷紧了神经。 半兽人远远地从 城下用弓将钩绳射了上来。铁钩开始陆陆续续地挂上了城墙。 佣兵纷纷拔剑斩断绳子,或者设法解开铁钩。 看准这个时机,半兽人的后卫间不容缓地射出了锐利的箭矢。因此,守卫部队并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处理挂上来的钩绳。凭借着弓箭狂岚毫不中断的援护,身旁围绕着鬼火的异形们开始爬上城墙。 「可恶,快守住!」 「守住!守住!」 焦躁的怒号涌上,分不出是谁的声音。 白骑士的战士们用剑砍断绳子、砸下岩石,并且倒下滚烫的油与铅,只求能将半兽人赶下城墙。但不管他们怎么砍,绳子都会再挂上来。半兽人们仪仗本身压倒性的物量,一波一波地攀了上来。 砸下去的岩石被鬼火所挡住,在造成半兽人的损伤之前,就碎成了粉末,几乎没有意义可言。 有效果的只有热油与熔化的铅。即使是魔法点燃的鬼火,也挡不下这些凶暴的液体。被热油淋到的半兽人成了半熟的肉块,还连累跟在后头的同伴一起摔下了城墙。而且热油也濡湿了绳子与墙壁,让敌方更难攀爬。而鬼火也变成油渍点燃的火种,让白皑城壁和黑暗中的生物一起陷入了祸害,显得辉煌而耀眼。 但是,油与铅立刻就消耗殆尽了。 原本畏怯的半兽人一看到威胁已去,又再加快了侵攻的脚步。白骑士继续射出弓矢、砸下岩石,但都没有显著的成效。要是站到城墙上,又会成为城下弓手的标靶,反而造成我方人员的折损。半兽人们终究还是爬上了城墙,佣兵们只得硬着头皮,与逼近的异形们直接交锋。 战况告急。 「布兰妮裘!」 席恩大吼出声。 为什么她没有来?他们不是讲好了吗? 席恩几乎是无意识地继续在大叫。「布兰妮裘!求求你过来,布兰妮裘!」 「不要叫的那么大声,我有听到。」 席恩在耳旁听见了声音,他猛然回过头,但没有任何人在。 他感觉到魔法的气息。席恩看向气息的源头,于是他在距离颇远的展望台上,看见了布兰妮裘被灯火照出的身影。 对方看也不看席恩,只是凝视着敌人的军势。「为了调查兽人魔法的构造,我费了一点功夫。讲好的事我当然会遵守,因为约定就是魔法的根源。」 「那么」 「你可别松懈了。我能做到的,只有把对方的魔法抵消而已。毕竟敌方的人数比我预料的还多哪。我帮不了更多了。」 「大家看!我方的魔法师出现了!只差一股劲了!」 为了让四面八方的同伴都听见,席恩连连扯开嗓子大喊。 「喔喔!」 「来了吗!」 白骑士的成员因喜讯而振奋起来。 像是满足于眼前的景象,布兰妮裘露出笑容,然后,她准备施展魔法。将复杂的形象固定于意识之后,一条道路在布兰妮裘的内侧扩展开来,并且呼唤出异象。召唤异象的咒语一涌现于脑海,布兰妮裘的嘴便自己咏唱出了声音,但是在无意识之间,她仍然要留意发音在准确性,一个字都不能有错。所谓的魔法,正是在有意识与无意识的缝隙中出现的奇迹。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意义难解的魔法语言,内容是这样的。 嫌恶变动的白色之法啊 连时光也能冻结的无言啊 目不可视的无变化啊 巨大更胜一切的不动巨人啊 停止下来吧停止下来吧 让众人得知迅捷者真正的伟大吧 昭示出司掌法理的秩序吧 让永远显现于这个瞬间吧 大气中仿佛张开了一道冰之薄膜,开始有水汽凝结的声响出现。所有人都感觉到,气温剧降了。连汗水也能冻结的寒气充塞于四周,地面也已结满冰晶。但这单纯只是魔法的余波而已。 惊愕与混乱支配了半兽人的军势。守护着他们的赤黑鬼火突然变成青白色,直到方才还蠢蠢欲动的火球,现在都停住了。 燃烧的火焰被冻结了。而且还保留着燃烧时的形状。 鬼火停下动作后,便不再烧伤希尔迪亚的战士,也不再为半兽人挡下箭矢。这些火球在空中停留了一阵,然后就像让人吹熄般地,消失了。光源一消失,半兽人军也为黑暗所笼罩。半兽人的魔导师虽然想重施故技,但魔法造成了寒气遏制了他们的企图。 「就是现在,岩石有用处了,快砸!」 布兰妮裘的声音在众人耳里传开。刚才因为收不到成效而留下来的大量岩石,全在这时砸了下去。这次效果显著。被人用沉甸甸的石头朝头上砸下来,半兽人们陆陆续续地跌落城墙。爱尔雯也把握时机引箭上弦,用力把弓矢射向了正下方。全抓在同一条绳子上的半兽人,立刻成了最好的箭靶。劲弓所射出的一箭,就这么贯穿过好几个半兽人,要了他们的命。 像是随后奉上一样地,布兰妮裘也咏唱起了的咒语。混杂有冰雹的强风,从遥远的天边吹起,并以难以置信的垂直角度扫过地面,连带将城墙上的半兽人全都给逼了下来。 情势正逐步在逆转。 白骑士开始掌握住战局。战士们各自呼喊出声,血的气味也让他们越来越亢奋。 恶讯就选在这时传来。 最初的兆侯,是远远从背后传来的些许爆炸声。 战场上的怒号使得大多数人都没听见这阵声响。听见这点些微声响而转头,并且大声发出警告的是爱尔雯。城中心的一角冒出了火头。 「弗尔格,后面烧起来了!」 担任骑士团长的狼男一面因背后的奇祸而张口结舌,一面正确地判别出了火头的位置。 「那里是山猫大街。」 没有人会认为这只是单纯的火灾。布兰妮裘也感应到令她嫌恶的气息,她摆出险恶的表情,看向了火光生起的场所。 「我闻到让人鄙恶的魔法气味。是半兽人的魔法。不知道是从哪里,有其他部队从秘密地潜入了这里。」 「你不是已经封住半兽人的火焰了!」弗尔格问道。 「没错,半兽人的魔法在这座都市的周围一带是不会生效的。可是,我的魔法也有部分被抵消了。可以办得到这种事,表示对方的阵营里有非常难缠的魔法师。」 「弗尔格团长,让我过去吧!」席恩叫道。「是亚斯奎!」 「好,席恩、爱而,就靠你们去收拾了。克朗特队!何梅队!去驱逐山猫大街的敌方战力并灭火!喂,女魔法师,你也能过去吧?」 「当然。还有,用名字来叫我,我是布兰妮裘。」 「我懂,你快去吧喂!弟兄们!有两支部队要走!把空隙补上!」 山猫大街是条曲曲扭扭的坡道,席恩等人来到了它的入口。 人们迟疑着不知该往哪里逃命,石造的房屋一间间地熊熊燃烧着,就连石头也能烧得起来冒出的火头并不是普通的火焰,这一点众人都看得一目了然。 而脑袋跟手腕格外粗壮的异形半兽人的兵团,也在现场放火并且进行掠夺 以蛮力、腕力自豪的半兽人战士没有出现在这里这样反而更糟。所有敌人都是半兽人的法师。他们瞪大了眼睛,从口中吐出火焰,更利用手中的武器发射出火焰之矢。这群残酷的侵略者愉悦地发着抖,穷尽破坏之能事。 「我想吐。」席恩因嫌恶感而颤抖起来。「爱尔雯,不要紧,你把戒指带上去吧。」 手中拿着戒指,爱尔雯产生了犹豫。因为她不希望再看到戒指对席恩造成影响。可是眼前的状况却由不得她这样想。爱尔雯不得已地戴上了戒指。不 自然的活力涌现于两人体内,陶醉于那股力量,席恩发出了邪恶的哄笑。 「这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现象,布兰妮裘的眼中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席恩毫不顾忌地拔剑出鞘。「我要砍他个痛快,你们跟好了!」 「喔喔!」白骑士的两支小队从丹田喊出勇猛的吼声。年轻的已经是他们的英雄了。 然后,突击开始了。 两名戒指骑士与女魔法师,以及佣兵骑士队冲上了曲折的坡道。察觉敌人到来的半兽人法师则把火焰的锋头指向了他们。在两侧有建筑物堵住的狭路上,两股势力正面冲突了。席恩一方面散发着黑色的灵气,一面挥舞着大剑猛劈,剑刃如肉碎骨,随后他伸手便是一道锐利的冰柱,并且接连飞射而出。白骑士的精锐们则挥起剑。舞着枪,一路杀向了半兽人。 战况凄惨至极。 街道涂满了分不出是何方人马所流的血。从席恩、爱尔雯开始算起,没有一个人身上是没有刀伤、火伤的,已经有众多的希尔迪亚战士在冲突中捐躯。擅长使枪的克朗特队长为了袒护部下,而身陷于魔法的火焰之中。指挥着何梅队的兽人剑士红眼的山犬何梅则有收拾掉四名半兽人的法师,但她也在对付第五名敌兵时失手战死了。 尽管牺牲惨重,白骑士的战士们却没有停下脚步。他们逼退了敌人,成功将队伍推进至坡道上的广场。 然后,席恩等人终于停住了。情势迫使他们暂缓攻势。 半兽人的魔法战士团排出完美的战斗阵型,正等着对白骑士来个迎头痛击。他们的人数足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席恩等人踩平。所有武器都缠绕有魔法的火焰,而鬼火也在半兽人的周围打转,不让敌人接近分寸。 在他们的身后,则有身上穿着清一色黑色的凛然而立。 满身疮痍的白骑士则是愕然地看着对方。 「戒指的仆人啊,你果然来了吗?」亚斯奎闷声笑道。「这次的敌人让你觉得如何?对付起来比人类棘手,应该很尽兴吧?」 「真敢说。」 席恩出口相讥,但也只是在嘴皮上占回便宜而已。佣兵骑士们领会到,现在自己根本和猎物没有两样。他们身上的汗水急速冷了下来。 「怎么啦?斗争不正是的本能吗?你要是能胜过半兽人的话,就由我来当下一个对手吧。」 「闭嘴!」 席恩依然没有动作。他绞尽脑汁地想要找到求胜的方法。 「布兰妮裘,你有办法用魔法收拾吗?」 「办不到哪。我刚才在城墙已经用掉几个大规模的魔法,现在没有魔法能用了。」 「后面的亚斯奎呢?只要能压制住他的话,半兽人的魔法应该也会跟着消灭。」 「那更办不到。」布兰妮裘的声音有些动摇。「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家伙。对方的魔力是无穷无尽的,能耐差太多了。」 「那我们只能硬拼啰。」爱尔雯重新握紧了弓。席恩也下定了决心。 「不等一下。」布兰妮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可以用你们的力量。把力量借给我,只要有那股力量的话,我就恩那个施展出大魔法。你们其中一个人要配合我的步调。」 「这。」爱尔雯感觉到不祥的预感,她却步了。 「不对,我和你们同调会更快。」 布兰妮裘摸了席恩的戒指。 戒指剧烈颤动起来。在这个瞬间,席恩感觉到,有一条意识的通路在自己与对方间打通了。随后,布兰妮裘的红色双眼便在席恩脑中猛然一睁。 「去吧,半兽人们。」 察觉异变的亚斯奎号令下去。半兽人的魔法战士们开始杀向白骑士众人。但是,席恩的意识正急剧地在加速。在他眼中,半兽人的动作停止了,周围的一切也都停止了,高速运转的意识使他这样知觉到。 席恩缩小了身影,他被吸进布兰妮裘的双眼之中。 席恩徜徉于布兰妮裘体内的漆黑宇宙。最后,他碰触到黑暗的底部,并且发现一道巨大的门扉。 席恩摸了那扇门,门缓缓打开了。 「啊啊」 在那个瞬间,愉悦与欢喜笼罩了布兰妮裘,她欣喜地发抖。碰触到自身存在的根源,使她无比地欢愉。数度叹息的布兰妮裘陶醉着,半已失去了意识。 在众人所见的范围内,城里的地面转瞬间全部冻结了。两方人马中间的地面,则冒出了一块巨大的透明冰块。那块闪耀着光芒的冰块生出四只脚,开始化为野兽的形体。 是一只水晶巨象。 那正是寄宿于布兰妮裘体内的水晶守护灵,它作诗嘶鸣,但没发出声音。随后它抬起头与牙,朝着半兽人的集团中心冲了过去。肉眼可见的强烈寒气以一点为中心,膨胀成巨大的球状,所有半兽人被包进去之后,球体便裂了开来。 半兽人动也动不了。他们所有人都结冻了,彻头彻尾的。没有人幸存。 巨象与半兽人同时碎裂。碎片在一瞬间就融化了,半兽人的肉片也像冰一样地化开,消失于现场。 「怎么会」 亚斯奎那看不出表情的面具显出了窘态。不只如此,连己方人马也对这样的威力产生出畏惧之情。 「下一个换你,亚斯奎」 席恩是这么说的,但他的声音却气若游丝。他的力量几乎全被布兰妮裘给吸去。席恩体内的黑色力量来源,在这时已经微弱到快要消失的程度了。 看到席恩的模样,亚斯奎又取回了些许余裕。 「好吧。照约定,我来当你们的对手。」 像是要守住席恩与布兰妮裘一般的,爱尔雯站到了前头。她拿出弓瞄准。 亚斯奎缓缓伸出左手。他的指尖射出了三条扭曲的光线。爱尔雯则迅雷不及掩耳地放出三支雷之精灵矢。光与雷互击在一起,然后在双方中间弹了开来。黑衣魔术师放出四条光束,精灵就以四支弓矢应战。随后五条光束又从五根指头冒出,爱尔雯也打算让五名精灵去迎击,但其中一支箭却失了准,她的肩膀被光束严重烧伤。爱尔雯一瞬间痛苦地晕了过去。 「戒指的使徒们啊,就到此为止了吗?」 亚斯奎走进身来,他不可一世地看着席恩等人。 到此为止了吗 席恩想。 就在这时候,天上突然吹起了劲风。 这阵风是和野兽的气味一同到来的。 翅膀搅乱现场的空气,巨鹫从天而降 「被我找到了吧,你这妖术师!」 银发剑士弗蓝贝裘的粗犷嗓音回荡于四周。 在巨鹫背上摆出负剑的架势后,他毫不犹豫地朝亚斯奎扑了过去! 亚斯奎抬头,并且在剑士跳下来的瞬间,朝对方射出了魔光。 从双方的态度来看,要躲开魔光是不可能的。但银发剑士的金色左眼,却在此时发出了诡异的光芒。像是在畏惧着这道光辉,魔光陆陆续续地偏到了其他方向。 随后,弯曲的长剑描绘出剑弧 顺着跳下的劲道,银发剑士狠狠劈中了对方! 金属碰撞出令人不快的锵锵声响。 被劈中的同时,亚斯奎也从全身发出冲击波。弗蓝贝裘被弹到了空中,而在摔落地面的瞬间,他灵活在拿剑的姿势下守护住身体,化解了冲击的力道。 宛如头盔的厚实面具上,只出现了一点点的伤痕。但亚斯奎仍然按着面具的伤痕,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他猛然仰起上身,并以高亢的声音表达出自己的痛楚。 「喔喔喔喔喔」 亚斯奎诡异地扭曲起身体,一边也迅速用单手在空中画出 圆形。突然间,他身体的轮廓消失在众人眼前,还化成了一块形状不定的黑色物体。黑色块状物随后便融入了四周的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亚斯奎靠魔法逃走了。 「切,又被他逃了。」 甩过银发,弗蓝贝裘不屑地说道。 「你被玩弄了吗,席恩?太难看了吧,你还是安分点,这样会对身体比较好。」 「你说什么」席恩动怒了。「我也有山一样多的问题要问你。」他吃力地举起比平常来的重上许多的大剑。 「凯涅尔!凯涅尔哥哥!」 有女人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 开口的是布兰妮裘。 「是艾拉啊!你把头发剪掉了吗艾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想,我的理由一定也和哥哥一样」 「你们叫彼此艾拉和凯涅尔」爱尔雯惊讶得哽住了嘴里的话。「难道说,你们就是」 席恩没办法掌握目前的事态。「爱尔雯,把事情说明清楚。」 「凯涅尔贾尔狄尼亚斯是在数年前出走国外的鲁恩贝鲁第一公主。换句话说」 「这两人就是卡拉哈德的哥哥与姐姐啊?」就连席恩也吃了一惊。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笨蛋。」弗蓝贝裘,也就是凯涅尔一脸不甘心地说道。「艾拉所有事让我来收拾。你收手吧。别干这些危险的事。」 「哥哥!但是」 「你也一样,席恩。」凯涅尔转头说道。「王室的人绝不能死于外人之手。能杀王的,就只有王族而已。这事非由我来做不行。席恩啊,要是你也打算对卡拉哈德不利的话,我就得砍了你」 「但是」 席恩话讲到一半,就被凯涅尔打断了。「还有,那个自称是贤者亚斯奎的妖术师,也要让我来收拾。听好了,你绝不能出手。你是打不倒他的。」 「畜生,你别把话讲的太满!」 「这是为了你好。」凯涅尔的话中带有一丝寂寞。「虽然记忆可能会拿不回来,但总比送命好」 配合凯涅尔的信号,盘旋在头顶的巨鹫掠过了低空。凯涅尔抓住巨鹫的脚,飞到了空中。「听到没!艾拉!席恩!别再跟这事扯上关系!」 「你错了!凯涅尔!」席恩吼了回去。「丧失过去根本和死没两样!选择死去还比较痛快!」 席恩不知道这些话有没有传到对方耳里,但他的话却让爱尔雯心痛。 「弗蓝贝裘与布兰妮裘,都是只有王族才知道的别名。」布兰妮裘说道。 白骑士的成员和市民们拼命地救着火。席恩、爱尔雯以及布兰妮裘都已经精疲力竭,实在无法出力帮忙,三个人离开山猫大街后,就在地上瘫了下来。 「我在弟弟发动政变前就察觉到了迹象,才来得及离开国家。保住自由之后,我也打算阻止他的愚行。王族有义务遵正王的过错。哥哥应该也抱着一样的想法,才会停止修行,从东方赶了回来」 「我从卡拉哈德王身上,有看到他被亚斯奎操作过精神的迹象。」爱尔雯道。「因为他好像不能违抗亚斯奎的样子。」 「或许是吧」 「你打算怎么样?」席恩问。「凯涅尔那家伙是叫你收手就是了。」 「还能怎么办?我不会改变做法的。」布兰妮裘站了起来。 「就算被哥哥那样讲,我也不能撒手不管。如果亚斯奎是元凶,我就会打败他。如果我的弟弟不肯改变想法,我就会亲自下手收拾。我堵上自己的荣耀,一定会把事情贯彻到最后。」 「这样好吗你得跟故乡的士兵战斗哪。」 「我无所谓!」 席恩与爱尔雯能看出,布兰妮裘的脸在疲劳之余,也露出了与年纪相符的脆弱,但他们索性当成没有看到。布兰妮裘明显想摆出冷漠如冰的表情。因为她一定要有冰一般坚定的意志,才能办到自己正在挑战的事情。 美丽的冰之魔女抬起头,席恩则对她萌生了些微怜爱的情绪。这样的感情,跟爱尔雯看着席恩时偶尔会出现的心痛,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但席恩没道理会知道这些。 第四章 命运的邂逅 第四章命运的邂逅 1 席恩被追赶着。 有尸体紧追着他不放。 自己是在做一场恶梦他如此希望,但这却是不折不扣的现实。爱尔雯跑在前头,席恩与弗尔格则一面抵御追兵,一面在跟在后头。有大群的骸骨一路追赶着席恩等人,他们拖着钝刀,身上官阶嘎啦作响,仿佛希望让对方都成为自己的同类。那是一群没有半点肉在身上的骸骨,简直就像被人刮干净过一样。 牙龙山与邻近的望星山之间有一块沼地,席恩等人目前就在那一带。据说那里原本是一座狭长的湖泊,然而,地震造成的土石流把湖泊填成了一块沼地。湖畔旁边原本也有几个大的村庄,但居民早已沉到了沼泽的底部。也就是说,这些骸骨士兵很有可能是村人们在岁月经过后所变成的。 「是谁说要把敌人引来这里的啦!」 爱尔雯发起牢骚。弗尔格则对她回了嘴。 「当然是毕欧斯!」 「别聊天!喘不过气的话,看你们怎么跑!」戒指的力量已经灌注到了席恩身上,他转身闪过直立的白骨一击,一边怒骂出口。 毕欧斯的计划,是要将敌方的半人马骑士团引诱至沼地,在封锁住机动性的情况下包围他们的 三个人为了实行这个作战,便来到现场进行勘探。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巧合,席恩等人在那里遇到了一支由十几名半兽人所构成的兵团,而且,还是会使用妖术的高阶半兽人。这群妖术师召唤出沉睡于沼泽中的亡灵,并将他们当成仆人来使唤,于是席恩等人便成了亡骸们追杀的对象。沾满泥巴的数十具白骨,就那么湿漉漉地钻出了沼泽,那样的光景实在叫人胆寒。 弗尔格一边跑着,一边也朝追在后头的骸骨兵使出强劲的回旋踢。 这一脚的劲道可以比拟重重挥下的棍棒,敌人显露在外的背骨碎成了一块一块。 可是,原本就已死去的骸骨们,是不会死第二次的。即使被敲碎打烂,他们还是会一声不吭地恢复原状,毫不厌倦地继续追过来。碎裂的骨头会自行在地上重组,接合成本来的人形,对于此种景象,也只能用触目惊心一词来形容而已。 一具一具的骸骨其实并不强悍。 但他们不懂疲倦、不懂疼痛、不懂畏惧而且也不懂死亡。 即使席恩等人再怎么以一当百,也没办法应付这样的对手,他们只得逃。 如此这般,他们在躲到牙龙山山脚一带的茂密森林之后,总算才争取到了些许歇息的时间。 「可恶,那到底是什么?」 「你自己看不出来吗?是骸骨啊。」 席恩低声咒骂,弗尔格也低声回了他一句。 三人目前正躲在树荫之间。 「而且还变多了」 三具骸骨经过了他们身边的险径。席恩等人则屏息等待对方离去。 这群活生生的骸骨似乎也能让其他尸体醒觉。席恩等人都有看到,骸骨经过的地面会自己隆起,并且从底下冒出已经成褐色的遗骨,而追兵也就无声无息地增加了。 「好恶心」 爱尔雯发自内心地说出了不言自明的事实。 「我问你喔,像这样躲一躲之后,他们就会离开了吗?」 「应该很难。」弗尔格说。「你看,他们开始在翻树叶了。」 「那我们要逃吗?」 「如果你可以一路跑到希尔迪亚,而且速度都不变慢的话,就可以试试看。」席恩语带讽刺地说道。「要跑吗?」 「什么嘛,你不用讲的这么过分吧?」 「毕竟他们看起来都不会累哪」弗尔格突然说道。「不过我们也不需要跑回希尔迪亚。」 「怎么说?」 「还有艾特瓦尔的神殿可以去,就在附近。那里有僧兵团在简单来讲,就是有战力能支援我们。只要可以撑到那里的话,就有办法了。」 「有战力能支援?那为什么之前不跟他们缔结同盟或要求协助?」 「那座神殿面对国际纷争时,是保持绝对中立的。但是对啊,既然现在已经知道对方是黑暗中生物了。说不定他们会愿意协助希尔迪亚哪。因为他们祭祀的是一条闪闪发亮的龙也就是白龙神啊。」 「就算对方不愿意伸出援手,只要我们把骸骨引去,最后他们还是会被波及到嘛。」 「也是啦,至少得请他们帮我们解这个围了好,我们走。」 他们冲出了草丛,并且狂奔而去。 2 祭祀神龙的神殿艾特瓦尔,是位于牙龙山的山腰。 沿着峰回路转的山路走到中段时,就能看到一块隆起有如小山丘的地形。那整片开阔的地方都算是圣域。 圣域的腹地是以石造的围墙围起来的,还耸立有一道巨大的正门,只有正门一带是木造的,而门扉同样是木制品。门在席恩等人面前是敞开着的,他们冲进里头,然后连忙关上了门。席恩用原木制成的门闩堵住了门。隔着门的另一端,可以听见骸骨追兵正猛力地冲撞门板,但这道门比外表看到的还要坚固,短时间内似乎是支撑的过去。 席恩重新审视起神殿的腹地内侧。 里头广阔的吓人,而且什么都没有。只看见整块以大理石铺设的空间,而左右与中央则有凿出石阶。石阶之上又有围墙,里面的状况则没办法看到。中央的石阶有着内门,内门也是敞开着的。 「那么,我们去会会那位叫神龙巫女的大人物吧。」 「神龙巫女?」席恩问道。 「就是神殿里最伟大的人啦。听说还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呢。」 「弗尔格,你的口气听起来有点下流耶。」 三人调整过呼吸后,便爬上了阶梯。他们穿过门,并且再度关上门板。于是,门里头又出现了几乎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光景,他们又看见一道内墙与内门。 「真是吊人胃口的地方。」席恩带着叹息地说。 「我有同感。虽然这时候多几道坚固的们是最好啦。」 他们再度爬上阶梯,走进内门,然后又看见一样的墙与门。穿过那扇门之后,又是另一道墙与门。 四度穿过门后,本殿总算才现出了身影。这段路程上,席恩等人完全没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 本殿的墙壁与地板一样,都是以白色的石头堆砌而成的。不过,抬头望去时又可以看见山型的屋顶上,铺有一层漆黑的瓦片。尽管那并不是雄伟到足以称之为城堡的建筑,却有着可观的幅宽与深度,这也为其衍伸出了一种肃穆的威严感。门是关着的。 「请你们开门!」 弗尔格拉开嗓子叫道。「我们是希尔迪亚的白骑士,希望能得到暂时的保护并面会神龙巫女。」 短暂的寂静维持了一会,而后,里头传出开锁声,厚重的冬青木门板往内侧打开了。 阴暗的建筑物里,一道巨大而具威严的人影挺立着。 席恩等人之前待的空间铺有白色石头,和室内比较起来,就显得较为明亮。他们过了几秒钟才习惯眼前的阴暗。随后,他们则是被那道巨大人影的异样之处给吓到了。 对方全身被银制的铠甲所包覆,还背着一柄巨大的战斧,完全是一副备战的模样。那人的身躯,大概有三个成人加起来那么壮。不过,席恩等人惊讶的理由还不知这样。 对方在肩膀之上,长有一颗爬虫类的头部,鼻头生的又长又宽阔。 瓦雷利亚的居民中,并没有爬虫类的兽人。 爱尔雯一开始以为对方是蜥蜴兽人。据说那种兽人都潜伏与边境。 「是蜥蜴不,不对。」弗尔格似 乎也想着一样的事情,他小声说道。 仔细一看,对方的头顶还生有两根与鹿类似的犄角。而且背后也长着覆满绿色鳞片的巨大翅膀。以形体特异的生物来说,那人倒是庄严得几乎带有美感。至少他明显不会是蜥蜴的眷属。 「别搞错,我不是蜥蜴人。我是龙人」 长角的异形腔调生疏地讲出了共通的语言。他的发言并不是很确实。 「龙人?」 「神龙在一个世界里只会创造出一名守护龙人龙人是为了守护神的宝座与巫女而诞生的」 席恩突然对这番话产生了兴趣。 「也就是说,世上只有你一个这样的生物啰?」 「我不是一个人。在天上有神龙的庇佑,在地上则有巫女的庇佑。」 突然之间,席恩认为自己用讲话的口气来判断对方的是错的。之前他是因为这名龙人的语意不明了,才会觉得对方似乎是个莽汉。但在刚才的一瞬间,席恩又觉得对方的知性高到以贤者相称亦不为过。恐怕是因为龙人口腔构造在发音时,很难讲好人类的语言吧 龙人缓缓说道。 「狼叫弗尔格,人类叫席恩,妖精叫爱尔雯对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弗尔格问。 「琉奈她,什么事,都知道。」 「琉奈是谁?」席恩问。 「神龙巫女。」 就跟大型动物转身时一样,龙人缓缓地挪动了自身的体重,并且转过脚步。他那又粗又长的尾巴重重一甩,便在铺有砖板的地板上敲出了响亮的声音。「跟我过来。巫女要见你们。」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席恩问道。 龙人转过脖子。他看向席恩。 「拉蕯拉斯我是巫女的守护者,拉蕯拉斯」 戴着戒指的指头出现麻痹感,席恩感觉到,寄宿于自己腹部的黑暗领域正阵阵颤动着。席恩想和这个巨大的生物较量,也想知道能否宰了对方,所以他的力量来源才会兴奋地发起抖来 3 进入本殿之后,众人发现那里的天花板挑高非常高。仰头望去,能看到木头梁柱纵横交错于头顶,再往上看,则有呈斜面的屋顶底部暴露在外,并没有搭设相当于阁楼的空间。因为空广的缘故,一行人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大声。 不只是挑高而已,房屋的深度与左右宽度也很高。而墙壁和地板上,都铺设有光滑的砖板。地板上一道磨痕都没有。屋内似乎没有所谓的走廊,好几个广大的方形房间,都直接地相连在一起。 跟在龙人拉蕯拉斯的后头,席恩等人穿过了几扇拉门。正当他们开始担心如果没人带路的话,回程是否能顺利走出这里的时候,眼前便出现了一道两扇开关式的门扉。那道门明显比其他门大上了一圈。 「这里就是巫女与神龙对话的房间。」 拉蕯拉斯推开门,并且引领席恩等人进入其中。 尽管他们刚才已经穿越过好几个广阔的房间,但眼前的这个房间,却又大到像是把之前的空间全加到一起。这里同样是以木材搭建而成的。房间的后半部像舞台一样高出了一截,而更深的地方则设置有一处祭坛。 在祭坛前面,有一名矮个子的少女正面对席恩等人站着。 那名少女的背脊挺得很直,从她身上可以感受几许威严的气息。少女有着黑色的眼睛,一头黑发则利落地修齐在腰际。她穿着袖口极为松垮的白色衣裳,脸上完全没有表情作为一名领受神谕的神职者,似乎就得收敛起个人情感的样子。 不,她只有在席恩等人来到石阶下的短暂时间内,才显得没有表情。 拉蕯拉斯踏响地板走向前去。当他退到巫女身旁之后,阻挡在双方间的屏障便告消失,而席恩与巫女对上了目光。 席恩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他竖起全身的毛孔。 对方也有一样的感受。巫女的表情不明显地和缓下来,睫毛也微微发抖着。 巫女开口了。她的声音轻灵有如被风吹摆的铃铛,是那么地令人怜惜。 「你就是席恩吗?」 「你则是侍奉神龙的巫女,琉奈吗?」 席恩以质问回答质问。「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我和你是初次见面。不,也并非是第一次」琉奈合起长长的睫毛,语带含糊地说。「不对,这样讲也是错的。我们在此生,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见面。」 「你是在说谜语吗?但是,我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每个人都是在丧失过去后,才能获得新的生命,并且诞生到这个世上的。」 「原来如此,或许你说的对」要是平常的席恩听见这种论调,肯定会暴跳如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能坦然接受琉奈说的话。 弗尔格与爱尔雯则是愣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请说明来意吧。」巫女做回了没有表情的自己。她毫无感情地说道。 弗尔格开口哦。「首先,我想感谢你让我们进来。我们被会动的尸体追杀,伤透了脑筋。多亏有你的好意,我们才得救了。」 「这座神殿会为所有敬重神龙的神敞开大门。」 「追杀我们的是活着的骸骨。巫女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动吗?」 「我有听说,半兽人与黑暗妖精会使用邪恶的魔法来操纵骸骨。」 「正是如此,正打算把实力扩展到我们所居住的瓦雷利亚。他们利用鲁恩盖斯特作为掩护,开始把半兽人尖兵送到中土。这已经不是单纯一国的问题而是事关全人类的重大问题。因此我希望艾特瓦尔神殿能与我们一起战斗。如果神龙也是守护人类的光神、白之神的支柱之一的话,应该不会坐视的军势如此侵攻人世」 「我了解你的来意了。」巫女平淡地说道。「可是关于这件事情,神龙却没有赐下任何神谕。若是神龙没有做出指示,这座神殿的方针与行动,全都是交由神龙巫女,也就是我一个人来进行判断的。因此,在这种情况下,神龙会信任人类所做的决定,并在事后予以承认。」 「那么,巫女你的决定呢?」 巫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 「只要没有对神殿造成危害,我们的方针是一切不予干涉。」 「你说什么?」弗尔格变得有些激动。「为什么?」 「我思考了神龙不做出指示的原因。所以,我才觉得应该这样处置。」 「所以我才问,为什么你会这样决定哪。」 「那么」 巫女琉奈思考了一会,跟着她说道。 「许多人都认为,是正义的一方,而则代表邪恶,因此人们应该守护住白色神明的秩序与治世,并且驱逐黑色神明的军势。」巫女的口吻宛如在宣示神谕。「但是,这样的想法有着太过单纯的部分。难道不是吗?」 「为什么?我完全听不出道理,请你说明得更简单一点。」 「那我问你,弗尔格,所谓白是什么?黑又是什么?你能定义出秩序的意义吗?失序又要怎么定义?两者之间的界线到底在哪里?」 突如其来的数道谜语让狼呆住了。 「我不喜欢这种模糊焦点的讲法。」 「人类的本质难道就不是混沌无序的吗?如果世上想建立完全的秩序、完全的规律,那么人类不是应该被排除在外呢?当然,那样的世界不只必须去除人类,还必须去除半兽人与动物,所有独立自主的意识都将被抹煞,而变成一片虚无。从某种角度来看,这种没有一丝混乱的世界,也能说是秩序发展至极的最终结果。如果让混沌的众神来支配一切,也让半兽人将人类灭绝,到了最后,这些疯狂 的因子也会自相残杀到全数死灭为之。就结果而言,不也是创造出一样的境地了吗?要是这样,你还能说光明众神的秩序是所谓绝对的吗?」 「这样的想法真是颓废到了极点,我可消受不起。」 「当然,这是比较极端的论调,不过,事物的本质正是存在于极端。简单来说,所有事象都不过是巨大循环中的一小部分罢了。」 「循环」席恩不自觉地低喃出口。 「希尔迪亚的骑士团长啊,或许你没办法听懂。你呢?妖精公主你能听懂吗?还有席恩,你是不是听懂了呢?」 「嗯,我懂。」 爱尔雯惊讶地看了席恩。弗尔格则露出狐疑的眼光。 「我想我懂。但这毕竟不是令人舒坦的论调。」 「我只觉得,这根本是不着边际的文字游戏。」弗尔格坦白说出口。「我知道的是,有个叫鲁恩盖斯特的大国被魔法师亚斯奎给搞得一团乱,希尔迪亚则变成了他们侵略的对象,而无辜的人们目前正处于危机之中。如果你不懂这有多么严重的话,神龙巫女啊,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这样不是围着到了在兜圈子,反而没看到现实吗?」 「或许是吧。」琉奈坦然答道。「不过,我也见过你说的那名叫亚斯奎的人物。」 「你见过?」 「是的。几个月以前,我在这里见过他。当时他就站在和你们一样的位置他表示,他想要我的肉体。」 一瞬间,席恩是从性方面来理解那句话。不过,从对方的口气听来,似乎又并非如此。 「看各位的样子,似乎对他的事并不是很清楚的样子。从各方面来看,那一位都不像是人类。在对鲁恩盖斯特发号施令的,并不是那人面具底下的身体,而是面具本身。那张面具拥有意识,反过来操纵了他的身体。对面具来说,肉体不过是储存魔力的容器罢了。那张面具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它希望我成为魔力的容器换言之,那一位其实并不是亚斯奎,而是冒称贤者的黑暗宝具。」 「啊」 爱尔雯心理有谱了。当凯涅尔一剑劈到面具上的时候,亚斯奎看起来明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却露出了异常痛苦的模样。 「被那家伙找上,你竟然还能全身而退哪。」弗尔格略感佩服地说。 「是拉蕯拉斯把它赶回去的。」琉奈看向龙人,她的目光充满骄傲。 「虽然它似乎放弃将我据为己有了,可是,它好像又在其他地方找到了优秀的肉体。现在的面具比我之前见的时候,又提升了数倍的魔力。即使是拉蕯拉斯,可能也没办法对付它了」 「我,我想打掉那张面具」拉蕯拉斯一脸心急地开了口。「那家伙在逃走的候把生命首饰,偷走了。那东西一定得拿回龙人的手里才行。」 「那已经无所谓了,拉蕯拉斯。」 「琉奈,我想打到面具,把首饰拿回来。」 「不可以,我不会让你去的。」 「首饰是什么东西?」弗尔格问。 「是这座神殿的宝物之一。之前拉蕯拉斯一直片刻不离身地带在身上。传说龙人只要带着首饰,就永远不会死。」 「不会死」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而已。首饰实际上并没有那种力量。被偷走的话,也就罢了。请你听我的话,我的兄长。」 「兄长?」爱尔雯做出了讶异的反应。 「啊龙人与巫女都是神龙所生的。你不用惊讶。」 爱尔雯把那当成是某种隐喻,然后便理解了。 席恩则是沉默地注视着琉奈的黑色眼睛。 他觉得,琉奈的眼睛底下还隐瞒着某种重要的事情。席恩拼命地想看穿对方的想法。 琉奈一直都有注意到这点眼前那名在心里潜藏有阴影的少年,正对自己投以格外热切的目光,而她也持续承受着对方的视线。 但最后,琉奈还是撑不住了。她躲过了席恩的视线。 寄宿于席恩体内的那股漆黑火焰,正像心脏一般的一阵阵鼓动着。那块黑色的领域,就好像在跟琉奈的黑色瞳孔互相呼应一样。琉奈别过她黑色双眸后,席恩体内的黑暗就一直蠢蠢欲动着。然后,他忍不住了。 席恩毫不顾忌地走向前去。 穿有长靴的脚踩上高出一截的舞台,他在没有获得允许的情况下踏了上去。 席恩大步走向壇上的巫女,靠近的足以互较身高的距离后,他才停下脚步。琉奈紧张地微微缩起了身子。 像是被某种情绪所唆使,席恩用力握住了对方的胳臂。 4 那是条纤瘦,而又柔软的胳臂。席恩感觉到,那简直像是另一种生物的胳臂。席恩松缓了握在上头的力量,但琉奈并没有将他的手甩开。 可是,琉奈依旧回避着席恩的眼光。她的脸一直没有朝向对方。 席恩体内那股黑色的力量正在兴奋着。他的脑髓浸淫在一种亢奋的感觉里。 他目中无人的说道。 「你是谁?」 琉奈的黑发就在席恩的嘴边。发丝微微摇曳。 「我是侍奉神龙的巫女。」 琉奈的口气中没了方才的威严。 「你知道我的事情。」 席恩的话中并无疑念,他满怀确信地说道。 「我和你在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你刚才讲了『此生』和『这样的姿态』之类的话。」 「那是无心之言。」 「不,你所有事情都知道。」 像是被人说中了一般,琉奈沉默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被你看着,会觉得这么难过呢?」 「因为你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席恩说道。 「也可以说,是你身上有我要的东西。」琉奈的声音中带有某种哀愁。 爱尔雯和弗尔格完全在情况外,他们只能守候着两人的对话。 拉蕯拉斯想遏止对方的无礼,他踏响地板,向前走了三步。不过,像是被当场的气势所压到,他在那里停住了。两人间有种沉重的气息,使得外人无法出口打断。 席恩将指头伸到了琉奈的下巴,并将她的脸扳到了自己的方向。巫女完全没有抵抗,她望向席恩的双眼。 席恩渐渐无法压抑住某种冲动,他知道琉奈的心里也一样毫无理由的。 席恩开口。 「侍奉神龙的巫女啊,你是谁?」 「我,我是,我是啊啊,你怎么会这么问呢?我是神的容杯!」 席恩唐突地吻了琉奈。 那个瞬间,席恩失去了所有肉体的感觉。只剩意识还保留着,但现在就连意识都显得游离而不安定。 他被灰色的沙暴所笼罩了。琉奈也和席恩一样,她失去了肉体的感觉,只剩一颗心还在身上。两人的意识紧紧纠结到了一起。像是找到彼此所缺乏的另一半一样,他们被全能感所充盈,并且欢喜地狂舞。他摸索起她的意识,而她则贪图着他的意识。 他与她的意识冒出火花,两度、三度、四度地,遍及各个角落。 每道火花都是一个世界。 一次闪耀,就有一个文明诞生、繁荣、然后灭亡。跟着又有其他文明出现、发展鼎盛、所有的火花都是平等的。所有的文明都毫无必然性地诞生,并且毫无意义地灭亡。 沙暴停歇,两人相拥于宇宙之间。放眼望去尽是小小的光辉。每到光辉都是一个世界,两人则统治着那一切。现在、这个瞬间,他们便是至高无上的全能之人。这样的体验让两人陶醉无比。 众星寄宿聚集到了一起,那阵光芒膨胀得越来越大,然后 幻化数道篝火。 某处传来了野兽的高亢吼声。 一开始,那阵声音听来像猿猴的啼声。 但随着时间进过,他们渐渐听出那是人类的声音。无数近似猿鸣的人声从四面八方。十六面三十二方幅合至两人身边。 无数的声音声气相通地,发出了规律的鸣动。那不是具有意义的诗句,也米有旋律,就只有节奏而已。这阵带有民族性的鸣动使听者陶醉、亢奋、并且失去冷静。这样的节奏让席恩开始希冀、强取某项东西。 取杯饮尽 取杯饮尽、 取杯饮尽、 席恩不具形体地漂浮在众星的篝火,他感觉到自己正带着一把剑,也不认为这样有什么奇怪。席恩只是理所当然地,在感受着理所当然的事而已。 取杯饮尽,取杯饮尽,取杯饮尽,取杯饮尽,取杯饮尽!! 传到席恩耳里的节奏加快了速度,变得越来越急迫。近似猿鸣的啼声响彻于宇宙全体,嘈杂至一个极点之后,听在耳里反而跟一片寂静是一样的。席恩眼前出现了琉奈裸身的形象,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席恩的意识里浮现了某种画面。他看见两枚龙形的戒指。两枚环状的金属就像锁链一般地环扣在一起,并且定形为代表无限的记号,刻印在席恩的意识里。 席恩的心里毫无迷惘。 他将剑刺向了琉奈的胸口 琉奈完全没有感觉到痛楚。她被压倒性的欢愉所包覆,发出了宛如野兽的喜悦声音,但这阵声音并没有任何人听到。 琉奈的身体轮廓变得模糊,分解成了一颗颗发光的粒子。 一会功夫之后,那些由琉奈所化成的光之粒子凝聚成了星云的形状,叮的一声,席恩意识中的戒指小小声地响了起来,于是光之粒子便化作一道清流,朝席恩的方向倾泻而去。 席恩接纳了这阵光河 「麦斯玛!快住手!」 像是戏剧的布景被人搬离一样的,周围的宇宙消失了。 地点变成了风声大作的荒野。 朝席恩大喊的是一名相貌精悍的年轻妖精。那名妖精拉满弓他那把弓跟爱尔雯的一模一样,而箭矢则不偏不倚地瞄准着席恩的心脏。 席恩发觉到,现在的自己,是以席恩以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 站在那里的虽然拿着和席恩一样的剑,但体格和长相都不一样。不过,的手中依然戴有戒指。 席恩领悟到,这是其他的的记忆。 勇者麦斯玛,这个名字的字音让席恩感到十分怀念。 站在眼前的女性看向麦斯玛。她穿着和琉奈一样的白色衣裳,手中则握着有着复杂雕饰的神杖。不过,那人的脸长的和琉奈不一样。像是捧着心爱的宝物那样,那名女性手中有着另一枚戒指。 「可是,库比多」 麦斯玛开口说道。妖精眼中满是悲痛之情。「不可以,你这样做是不行的席恩。」 弓弦作响。 的心脏被冰冷的箭矢贯穿了。 像是被某故力量弹开一样地,席恩移开了嘴唇。 半睁着眼睛,琉奈显得一脸陶醉,她仿佛还做着一场白日梦。琉奈身形不稳地将自己的体重靠到了席恩胸前。然后,她说道。 「你没有把我饮尽呢。」 「嗯。」席恩回答。「是啊。」 「为什么呢?原本该由你获得的东西,你应接受才对,这样一来,我也会得到你。这不是命运所定的交易吗?」 「是这样的道理吗?」席恩把手放到女方的肩膀,打算将她推开。「我并不想成为别人的东西。」 「你真的这样想吗?」 「我就是我的主人。」 巫女露出了若有深意的微笑。 这时候 一阵绿色的旋风拆散了两人。 「竟然对巫女无礼!我不饶你!」 才把琉奈抱离了原地,拉蕯拉斯便握起大柄的战斧扫向席恩。席恩迅速做出了反应。他拔剑出鞘,全力回击向对方的战斧。铁与铁冲突的巨响与火花迸发于当场。席恩被弹离开来,他以两脚撑地,煞住了向后的冲力。拉蕯拉斯重重踏出的这一步,把铺有砖板的地板给踏裂了。 拉蕯拉斯很是惊讶。他认真地认为,对琉奈无礼的席恩应该以死谢罪,所以刚才那一记完全是为取命而使出的。但席恩却挡下来。 席恩一口气冒出了大量的冷汗。他自己也觉得能挡下刚才那一击简直是奇迹。他开始盘算自己还能再接几招。这等于是在为自己的死亡瞬间做倒数计时。 「住手,拉蕯拉斯。」 凛然的声音响起。开口的是琉奈。 「琉奈我,没办法饶那家伙」 「你不肯听我的话吗?」 拉蕯拉斯不甘愿地低吟出口,最后他不甘不愿地收起了战斧。 「我的龙人兄弟对各位失礼了。」琉奈再度走向前去,这次她站到了弗尔格和爱尔雯面前。 「骑士团长,关于刚才所谈的那件事,我认为事态有变,所以我改变了想法。」 「你的想法有了什么改变?」 「这座神殿以及僧兵团,都赞成贵骑士团的主张与立场。我在这里承诺,我们会全面性地提供协助。」 「你说什么?」在感到放心和高兴之前,弗尔格先有了讶异的情绪。「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你的方针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刚才在你们面前所发生过的所有事,就是我改变心意的理由。」 狼眨起了自己长长的眼睫毛。「我完全摸不着头绪」 「还有,趁着这次的合作,我又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们。」 弗尔格想,对方果然别有所求。他谨慎地开了口。「你要拜托什么?只要我们能办到的话,是没有问题。」 巫女微微呼了一口气,然后温柔地露出微笑。 她看向爱尔雯。 爱尔雯为之一颤。巫女的微笑有如圣母一般充满慈爱,那是张完美的笑容。巫女伸出白净的手一指,她说道。 「请把那枚戒指给我。」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爱尔雯的心脏猛烈地狂跳起来。她的脑中出现了剧烈的耳鸣,颈子也跟着紧绷。像是熔炉因煤炭而生热一般,爱尔雯体内的闪光开始变得灼热,是戒指的力量在对她发出警告。 「不要」 爱尔雯用另一只手盖住了戴有戒指的手。她低语。「我不要」 「可是,那和我才是最相配的。见到席恩之后,我知道了这一点。那是我的。」 「不要!」 就好像小孩子不想让人抢走手中漂亮的小石头一样,爱尔雯拼了命想将自己戴有戒指的那只手藏起来。她梦呓一般地重复说着单纯的一句话。「我不要」 不知道为什么,爱尔雯觉得自己要是把戒指交出去的话,就万事休矣了。与其放弃手中的戒指,她宁愿一死。 「把那交给我。」 巫女的口气中开始混有一丝焦躁。 「不要。」爱尔雯退过身子。 爱尔雯感觉到,她体内的白色闪光慑服于巫女的压力而变小了。 即使是号称无敌的龙型戒指,也没办法违抗神龙巫女的命令,它的力量正在萎缩 「快点!」巫女终于放声叫了出来。 「不要。」爱尔雯的声音在发抖。 戒指的力量屈服在巫女的压力下,又变得更微弱了。 巫女房间的门不动声响地打开了。又一名以薄布遮住脸的僧兵跑了进来。 「琉奈大人,死者们已经突破第四道门了。目前本殿 正在承受攻击。」 「为了驱逐那些死者,我需要用到那戒指。」 巫女突然改变了自己的口气,她好言相劝地开口。 「啊」 爱尔雯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她的意识仍然想保护戒指,但两手却不听自己的意思,缓缓地把手指放到了戒指上。 「喂,你别随便」席恩话才讲到一半,戒指就被拔了下来。 「啊啊」两个人同时叹息出来。他们失去了力量的恩宠。像是突然变得赤身裸体一样,两人因为无助感而泛上了泪意。 琉奈从爱尔雯手上取过了戒指。 「啊,这实在是太美了。」琉奈感慨至极地说。「再没有比这更棒的宝物了。」 「把戒指还给她」失去战斗力的席恩软软地开了口。「我没有将戒指交给你的意思」 「席恩、爱尔雯、弗尔格啊,你们搞错戒指的用方法了。你们大概只把这当成召来力量的圣具吧?」 琉奈让光照到了戒指上。她看着戒指说道。 「这是众神的天秤,也是显示出光明与黑暗循环过程的模型。它就是世界的缩影,阳流向阴之后就变成就阴,阴流向阳之后就变成阳。现在,就让你们来看看戒指的正确使用方法吧。」 「不要!我不想看!」席恩发出几乎和哭叫一样的声音。 「可是,不收拾入侵者是不行的。席恩,要是你不过来的话,我会很困扰其他人也一起过来吧。」 琉奈走向了祭坛,她拿起供奉在那里的一把神杖。那是把有着成对翅膀做成装饰的华丽神杖,而两只翅膀分别是涂成白色与黑色。席恩看过那把神杖,之前出现在他意识里的女子拿的就是那把神杖。 琉奈用力而优雅地揪着席恩的手套,并且半带强硬地把他带离原地。 僧兵一语不发地打开门,琉奈静静地带着一行人走出了房间。 出了门之后,便能看到无数的僧兵列队于两侧,他们为巫女和席恩等人排出了一条路,而琉奈则摆着理所当然的态度走在队伍之间。 然后,他们来到了建筑物的正面入口。 门扉内侧架出了路障,几名特别强壮的僧兵则挡在门板的前头。众人都听见了,有东西正在门扉的另一端冲撞门板。 「你们让开。」 巫女一用银铃般的声音开口,僧兵们就迅速退到了两侧,并摆出不动如山的态势。 琉奈放开了一直抓着的席恩的手,她轻轻举起神杖往地上一刺。随后,琉奈脚边发出了一道目不可视的冲击波,受到这股力量的冲击,路障和大门一起弹飞了! 琉奈一行人来到本殿的外面。 眼前是一片惨不忍睹的光景。 骸骨并似乎又增加了他们的同伴。间隔开本殿与内墙的广大空间里,有着无数的死者在窜动,铺有石板的殿外,全被亡骸挤了个水泄不通。众人甚至还能听到骸骨与骸骨摩擦的声响。所有的骷髅一边让干瘪的身躯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一边也将空洞的眼窝转向在场的活人。 弗尔格与爱尔雯、甚至连拉蕯拉斯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气,然而琉奈的脸色却似乎一点也不为所动。琉奈疼爱地摸了戒指一下,然后便缓缓地将那戒指戴到了手上。 一种身体四分五裂的感觉袭向了席恩。这种感觉并不痛苦,但他的身体却被巨大的黑色领域所占满,力量之强和爱尔雯戴上戒指时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席恩觉得自己的存在感都被稀释了,有如成为宇宙的一部分。 席恩的身边围绕着星海,在黑暗之中,他看见一道人影。那并不是席恩人影的背上长有一对鸟的翅膀,翅膀一边是黑色,一边是白色。那是道不祥的人影。席恩觉得对方在嘲笑自己。 琉奈平静地接纳了戒指的力量。 骸骨的军势开始朝本殿逼近。 巫女举起生有羽翼的神杖。并且歌唱一般地吟唱出声。 「阳归阴,阴生阳,而后死灭。轮回吧,轮回为众生之所归。人归为土,骨归为尘,运行不息。神龙之光生于黑暗,喜赞流转。汝等亡骨亦寄身流转之中,切莫止息。轮回吧,轮回吧,轮回吧。」 琉奈的神杖前端出现了小小的光芒。 席恩感觉到自己体内有某个地方被人开了孔,他所有的力量都从那个孔流失掉,刚才充盈于席恩全身的力量,都透过戒指流到了琉奈身上。 (住手) 席恩想把话说出口,却又发不出声音。他的身上像是被人插了吸管。席恩根本就束手无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力被吸走。 (好冷好冷) 琉奈贪得无厌地持续吞下席恩的力量,席恩的生命力就要见底了。相对的,神杖的光芒则因为吸取到的力量,而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强。 光芒无声无息地轰开了。光球变成闪光,占满了众人的视野。所有人都因为这阵豪光而感到目眩,并且闭起了眼睛。 席恩睁开眼。 原本挤满殿外的泛黄骨骸都正在崩解溃散,变成一滩滩散沙。没有一具能例外。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纯白色的小小沙丘。一阵风吹过,沙子在转瞬之间消融于大气了 那是席恩最后看到的光景。被榨干所有力量的他,随后就晕倒了。席恩的头猛力撞在地面上,流出了血。 远远能看见一群半兽人的狼狈模样。他们方才一直躲在后面,操纵着骸骨。 龙人咆哮一声,朝灾厄的始作俑者冲了过去。 地鸣声与战斧一起袭向了半兽人。沉重的战斧让拉蕯拉斯挥舞起来,简直就像扇子一样地轻盈。有的敌人被斧刃从肩膀一路劈至胯下,有的则是被腰斩,还有的人是被砍掉了后脑勺。那根本称不上是战斗,单方面的屠杀在一瞬间便告结束了。没有任何一个半兽人存活下来。 弗尔格跟爱尔雯只能目瞪口呆地守候着事情的经过。 「这就是双龙戒指的力量。」 一边发出衣物摩擦声音,琉奈走向昏迷的席恩,并且一脸心疼地抚摸起他流血的头。 「两枚戒指的力量合而为一时,才能发挥出这样的功效。但如果这样就失去意识的话,是有一点靠不住喔,可爱的人」 然后,琉奈站起了身子。 「弗尔格骑士团长。艾特瓦尔神殿是一块能与各国比肩的宗教自治领地。于理来说,我们并不能被区区一支佣兵骑士团所请动。尽管程序繁琐,形式上还是需要由国王出面声请支援。这就得请你安排了。」 「啊,嗯你说的对。」 「这段期间之内,我会派拉蕯拉斯担任贵骑士团的援军。有他一个人在,应该就能代替百人份的战力了吧。」 「琉奈我不想和这个小鬼并肩作战。」拉蕯拉斯看着席恩低吟。「这家伙对巫女做出了无礼之举。」 「我不在意那种事。拉蕯拉斯,这也是拿回首饰的机会喔。」 龙人在喉头里咕哝了一会儿。「我懂了。」 「还有」 琉奈温柔地对爱尔雯露出了微笑。 那是张十分亲切的笑容。她轻轻拔下戒指,并将那交到了爱尔雯眼前。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我现在还不能拥有这枚戒指。妖精公主,就让你再保管一阵子吧。」 爱尔雯连忙从对方手中拿回了戒指。 接着,她尽可能地虚张声势说道。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了,才没有什么保管不保管的。」 「你要用什么词都无所谓。但是,注定好归向何方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会去它该去的地方的。」 爱尔雯尝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让人惊讶的是, 琉奈看着爱尔雯的眼光中,却只有善意而已。这也让爱尔雯觉得很难受。 「从刚才开始,我就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巫女啊,你和席恩究竟发生了什么?」弗尔格发出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的疑问。「我看的一头雾水。」 琉奈看着狼,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应该是不会懂的不过,这反而是值得羡慕的一件事。」 5 爱尔雯和弗尔格一起把昏迷的席恩带回了希尔迪亚。让席恩躺到了床上后,爱尔雯找到了毕欧斯来说话,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对方。 「侍奉光龙的巫女对你们讲了这种话!?」 年轻的医生几乎是慌得阵脚大乱。 「没有错,她说所有事都是循环的一部分。长时间来想的话,黑色最后也会变成白色的。秩序就存在于终极的无序之中大概是这个意思。」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毕欧斯在房间里不停的打转。「那不是光之神的巫女该讲的话。那不是巫女会讲的话!」 「毕欧斯医生,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根据贤者以及哲学家们的解释,这个世界正是白色神明与黑色神明的战场这一段我之前跟你说过了吧?世界的统治权会定期在双方之间交替,从长远的时间之流来进行俯瞰,我们可以知道,绝对不会有任何一边独揽大权的状况发生。」 「嗯,巫女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医生比手画脚地搅乱了现场的空气。「一旦有某一边的力量支配住时间的话,照理说,与其敌对的另一边势力应该会受到迫害,而越来越势弱才对啊。胜利的一方将敌人赶尽杀绝,让对方不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这样的发展才是自然的。那么,败北的一方究竟是怎么取回力量,怎么再度支配世界的呢?」 「嗯?对喔」 「这也是哲学家长年一来的疑问。就在某个时候,有个预言者提出了一种假说。应该还有第三种不属于光明,也不属于黑暗也就是不属于黑与白的高阶神明存在。这名属于第三势力的神明会不时调整世界的天秤,让支配权倒反过来,并且管理循环的过程。那名预言者是这么推测的。」 「」 「于是乎,全世界的魔法师、占星术师、贤者们便穷尽了他们的千里眼,来观测整个宇宙。然后,这项假说获得了证实。似乎真的有不属于光明也不属于黑暗,可以说相当于灰色的神秘力量存在的样子。而且这股势力已经将自己的代理者送到了世界这一点也已经从星象中获得证明了。」 「」 「我们把这名代理者暂称作。他的身体、心灵、以及力量似乎都被拆得零零散散的,也失去了神的能力,只能在世界上流浪着。所以我们现在才可以有这样的生活。不过,即使力量并不完全,他还是一直在观望世界的动向然后,等到散落在世界的零件都收集齐全的时候,他就会复活,而世界也将产生革命,从光明变成黑暗,或者从黑暗变成光明」 「我觉得这听起来很没依据耶」 「我也这样觉得但是,所有想探究世界神秘的魔法师在做过魔法形状的观测之后,都导出了相同的结论」 爱尔雯的脑中出现了可怕的想象。 「席恩好像认为,神龙巫女可以帮他恢复记忆的样子。他还说,巫女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 「他的推测应该有一半是对的。可是巫女给席恩的,并不是他所想要的,那种个人性质的记忆而是更广泛的宇宙的」 爱尔雯吞了一口口水。 混沌、记忆、戒指 「我问你喔,神龙巫女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双龙戒指又是什么?巫女身上有着什么,是席恩所需要的?为什么她会想要戒指?毕欧斯医生,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但你都没有讲出来,对不对?」 「我只知道,我们绝对不可以让席恩和巫女再见面。」 医生收敛脸上所有的表情。「听懂了吗?绝对不能让他们再见面。还有,你不可以把戒指交出去。爱尔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放开那枚戒指。」 而后,房里充满了冷漠的空气。 第五章 狂乱王者们的余晖 第五章狂乱王者们的余晖 1 经过几天之后,弗尔格实在藏不住自己的焦躁了。 坐落于希尔迪亚偏北位置的的科尔尼利亚斯城,每天都传来一模一样的讯息,一字一句从未变过。为了应对这阵子瞬息万变的战况,以及筹措和艾特瓦尔的同盟事宜,国王曾表示他需要和诸贤商讨。但王城的冷淡恢复似乎显示,上级并没有正确理解到国家目前的危急处境。 「会这样写,就是要我们少说话,乖乖在上面所指示的条件下作战就好。」毕欧斯发出了叹息。 原本这个国家敬重的便是在文化、艺术、经济方面有所长才的人。另一方面,希尔迪亚也摒弃军事,并且对军事相关份子略有轻视的倾向与传统。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那些人竟然还拘泥在传统上。哎,能够将原则贯彻到这种程度,可还真让人佩服啊。」弗尔格语带讽刺地哼出了声音。 在失望的众人背后,爱尔雯却一个人暗自地感到安心。要是有国王的承认,希尔迪亚和神殿就会正式缔结同盟。到时,巫女将会更亲近这个国家以及席恩。爱尔雯并不乐见这样的事态发生。 爱尔雯也不是很懂自己究竟怎么看席恩的。 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席恩就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并没有在发呆,而且即使爱尔雯没戴上戒指,席恩也开始会露出凶狠的眼神了。在那样的沉默中,他似乎不断地跟自己内心的另一面交战,以及对话。 爱尔雯也觉得,席恩恐怕是在思考巫女琉奈的事情。诸如琉奈赋予席恩的东西,以及席恩在接纳对方之后所丧失的东西等等。 感觉上,巫女和席恩好像是彼此所欠缺的另一半,也像是彼此命中注定的对象。 而在俩个人结合的时候,恐怕便会发生 只要这么想着,爱尔雯就会觉得胸口一阵绞痛。尽管心里感到难过,她仍然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和席恩来相处。 席恩曾经大叫说,他想变回完整的自己。 另一方面,席恩也曾经一边啜泣,一边说他想做好现在的自己,他不想变成不像自己的其他人。 这种互相违背的心愿,这种宛如孩子般一样的愿望,让爱尔雯觉得很熟悉。她回想起一项自己在以往曾经失去,直到现在也还没找回来的东西。 那项东西就是爱尔雯过去的憧憬。 她曾经仰慕过一名男性。 对方是她的堂兄,也是教他使用弓的人。爱尔雯完全不知道对方在哪里、过的好不好。她的堂兄在没有跟任何人讲的情况下,便外出旅行了。原本爱尔雯的亲人,都希望对方能与她成亲,但男方却有所抗拒。爱尔雯也有隐约感觉到对方在拒绝自己,所以她也没有答应这门亲事。若要将他们之间的关系代换成人类所谓的恋爱,会显得过于平稳而缺乏起伏。虽说如此,被对方拒绝的事实仍然在爱尔雯心中留下了很大的伤口。 爱尔雯觉得席恩和那个人很像。不管是表情的显露方式,或者心灵脆弱的地方都很像。这一点造成了爱尔雯的迷惑。爱尔雯在心里上已经是需要席恩的人了,而爱尔雯也感觉到席恩这个人。 尽管如此,爱尔雯只要想起席恩在神殿中和巫女接吻的一幕,情绪就会纠结到令她心碎的地步。 (真讨厌) 爱尔雯深深地希望巫女可以不要再出现。 这几天之间,敌方曾经发动过几次攻击。敌袭、夜袭的号角每次响起,白骑士的成员就得前往赴战,战士们也都露出了疲劳的神色。而在这之中,只有席恩一个人完全不显得疲倦。每次一召集,他便会迅速前往战场,并且纵情于戒指的力量,有如恶鬼般的染上满身血腥。 某天早上,一面表露疲倦与焦躁,弗尔格与毕欧斯正瞪着军议室的大地图。 真央闯了进来。她一面对紧绷的空气感到恐惧,一面做出报告。「团长,那个」 「怎么了!敌方有动静吗!」 「也不是啦」 「那到底怎么样!」 「城里的样子有点乖乖的」 「!?」 弗尔格踏响地板,他出了房间并走上阶梯。当弗尔格从二楼的窗户望向城里时,他不自觉地发出了惊叹声。 以美丽的白色石块搭建而成的科尔尼利亚斯城它那白色的城壁上,被沾染上了诡异的黑色痕迹。 简直就像把白色衣服的下摆浸到泥水里时的状况一样,白色城壁吸附了黑色的色彩,逐步从墙壁的下缘开始在变色。高耸尖塔的下层,已经有三分之一被染成了黑色。只要盯着猛看,就会感觉到变色的部分还一阵一阵地在往上延伸,侵蚀着白的的领域。 弗尔格不禁咂舌。「又是妖怪吗?我也差不多快受够了哪。」 「可是,我们面对的正是这样的敌人。或许这也跟最近城里完全不让人涉足有关系。」毕欧斯出声提醒。 「再说,这样我们就有借口闯进城里,直接进行谈判了。」 「讲是这样讲,也不能进派兵攻打自己国家的城吧。而且,在里面很可能会遇到鲁恩盖斯特召唤出的怪物和魔法哪。」 「没错。所以,只要派几名精挑细选过的精锐进城就够了。名义上则可以说他们是我的随行护卫。弗尔格,请你留下来防范从城外的攻击。敌人一定还会有动作。」 「要我看家啊,不太合我的意哪。你把席恩和爱尔雯带去吧,另外」 「还有我!」窗外传来一阵沙哑而大声的讲话声。是长有翅膀与犄角的龙人拉蕯拉斯。 「城里传来了邪恶的气味。那是与神龙为敌者的气味!」 「也算我一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布兰妮裘站到了众人的身后。「的确能闻到一些古怪。你们如果不把我带去,大概没办法活着回来喔。」 「好,你们也去。」然后狼人男突然放低了音量。 「当心点,一定要平安回来哪。」 2 通往科尔尼利亚斯城正门的大道两侧,座落着规划有绿树与喷水池的脱俗庭院。 但如今,石板道与喷水池都像是黑色染料给喷洒到了一样,显得斑斑驳驳。就连群树都变成黑色,开始枯萎凋零了。 布兰妮裘掩住了鼻子。 「这是怎么回事闻起来真叫人恶心。」 对于眼前的诡异气息,席恩与爱尔雯也都感同身受,但他们并没有闻到味道。「有味道吗?」爱尔雯问。 「是啊闻起来像是把多不胜数的人的绝望抽取出来制成液体,再喷得到处都是的味道。这么可观的能源究竟是从哪来的」 拉蕯拉斯似乎也同意这番话。他低吟出声音。 席恩一行人走在没有其他人的大道上,一路来到了城堡的入口。与其用做防卫外敌,倒不如说更重视美观的小巧城池上,已经放下了吊桥,而大门也是敞开的。全天候戒备在旁的卫兵则是不见人影。种种迹象都让人觉得相当不妙。 「我们走吧。」 在毕欧斯的催促下,一行人进了城内,脚步声便大声地回荡于四周,他们不禁变得紧张了起来。 进去后马上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广大的空间。这里也看不见人影。柱线凸起的城柱井然排列着的空间中央,可以看到一条又细又长的深红色绒毯延伸向内部,毯子的另一端则是通往楼上的大阶梯。席恩等人上了楼梯。通过镂空的二楼。三楼,并来到四楼后,还是看不见其他人影。 「可是我闻得到人的味道有很多人和很多铁的味道。」拉蕯拉斯肚子咕哝着。 找到其他楼梯之后,众人又爬上了楼梯上去。即使爬完了那座楼梯,也还只是城堡中段左右的楼层 而已。毕欧斯推测过城堡全体的构造,说道「应该是这边吧」然后便引领着其他人继续前进。他们弯过了好几次岔路,并且三度爬上楼梯,跟着又走上了另外一座螺旋楼梯。虽然微微也能感觉到人的气息,但就是看不见一个人影。 爬完楼梯以后,出现的是地板上注有整面清水的广大空间。 水面上设置有数座浮岛,而浮岛间还架设着小桥,意思是要在让来访者沿小路走进里头。在数条通道会合的场所,浮岛与桥伸向了四个方向。房间深处有座拱状的楼梯,楼梯尽头则是一座巨大而豪华的两扇式门扉。看来国王的房间就在这道门后面。 所有人一语不发地停了下来。 毕欧斯点了头。确认过他的意思之后,席恩用力推开了门。 顺着推门的力道,席恩在踏了两三步出去后停住了。 那里正是国王接见人的房间。里头的深度十分可观,房间本身简直就像一座楼梯似的,越往里面走,地势也就越高。而上下的空间也很开阔,从地板到天花板之间,应该有七、八层楼左右的高度。天花板上的天窗,使得色彩缤纷的光能够照入室内。绯红色的长绒毯直直地伸向伸出,在那尽头,则是一张以宝石装饰的石制王座。而王座之上的人是 「嗨,白骑士的诸位成员,你们让王等了好久呢。」 桀骜不驯的坐在王座上面的,是鲁恩盖斯特的少年国王卡拉哈德。 「我等的都不耐烦了。真希望你们可以更快更干脆地过来哪。」卡拉哈德做作的声音里头显得很得意。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席恩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就不能再恭敬点吗?」卡拉哈德笑道。「在你面前的,可是统治有两个国家的征服王喔。」 「你是什么意思?」毕欧斯说道。 有道人影从阴暗处缓缓走了出来。那人披着松垮的披风,全身上下穿戴着宝石,脸上还蓄有胡子。发福的身材,使他看起来有着某种威严习惯命令他人,同时也习惯让他们服从的人,所持有的那种威严。 「白骑士的诸位成员,我已经将这个国家让给卡拉哈德殿下了。」开口的是希尔迪亚国主,巴尔波亚一世。 「陛下,你说什么?」 「卡拉哈德殿下实在是一位贤能的君王。他本身也是一名优秀的科学家,才会比任何人都了解希尔迪亚的产物的价值。我了解到这一点之后,便对他相当感佩,所以,我决定让出自己的王位。能得到这位贤者的庇护,我跟希尔迪亚的市民真的很有福气。和以往一样,开采与研究地下古代遗迹的权利都还在我身上当然,贩卖权也是。我将把自己的知识与技术提供给鲁恩盖斯特军,为他们添增一股巨大的助力。我甚至还能获得报酬呢,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你这个人!」席恩亢奋地睁大了眼。「你是要卖掉自己的国家吗!」 「或许正是如此。不过,你不觉得这比拖长无益的战争好太多了吗?」 「那是当然。巴尔波亚殿下,您也相当贤明呢。战争实在令人可憎。」爱尔雯狞笑。 「讲那什么虚伪的话。你把古代遗产拿到手之后,又想怎么利用!」 「我想想哪,首先还是开发兵器吧。」卡拉哈德说的一点也不惭愧。「我刚才看过王立的工房了。这个国家的火药技术真了不起呢。在现在就能做出射程比其他国家长上三倍的大炮了,还有,医学的发展也很惊人。就算要把士兵改造不会疲倦的超人也不是梦想喔,除此之外」 「这些事情,都是历代的希尔迪亚国主严格禁止的事!」毕欧斯尖声说道。「巴尔波亚陛下!」 巴尔波亚的严重微微发出了疯狂的光芒。「一点也没错,这些在过去都是禁忌。唔可是,我想尝试这些技术。技术就改被尝试,发展到登峰造极」 「国主的精神有受到干涉的迹象。」毕欧斯悄悄说道。 「事情就是如此。我们鲁恩盖斯特将获得无敌的武器,早晚会成为最强的军事国家。」卡拉哈德说。「几年之内,我征服的旗就可以遍及瓦雷利亚全土。十年之后,整块恩迪亚斯大陆肯定会全部成为我的版图白骑士的诸位啊,是时候把赶不上时代的骑士团与传说抛开了。」 卡拉哈德击掌并从王座上站起,他不可一世地看向席恩等人。 「我现在除了是鲁恩盖斯特的至高王者以外,更是都市国家希尔迪亚新任支配者,我以卡拉哈德一世之名命令白骑士解散!白骑士必须解除所有武装,向鲁恩盖斯特投降并接受审问!这就是你们从国王口中接获的命令。」 卡拉哈德高亢的嗓音在谒见室内回荡,而后平息。 「你做出这些事,又能得到什么?」 不具感情的一句话就这么冒了出来。声音的主人是一直保持沉默的布兰妮裘。 「你做出这些事,到底有谁会感到高兴?」 「姐姐。」卡拉哈德讶异地张着嘴。直到刚才,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姐姐也在现场。 「艾拉姐姐!你把头发你把头发剪掉了吗?就是这样我才没认出来啊。姐姐的头发明明那么漂亮,我最喜欢的就是姐姐的头发了。啊啊,怎么会这样啊」 「卡拉哈德。」布兰妮裘语气强硬地打断对方。「别再做傻事了,让所有事情回归原点吧。你马上和以及半兽人切断关系,让士兵们回国,然后把父亲从牢里放出来。虽然这样子并不能使所有事情恢复原样,但如果要回避掉最糟糕的结果,说不定还来得及哪」(谜之声:天真太天真了) 「为什么?」卡拉哈德像个孩子一样地,听得一愣一愣的。 「为什么姐姐要讲这种话?我做这些事,全都是为了姐姐啊。我变得很强很强了喔。现在的我,肯定比喀隆还要强喔。而且,我还变得比任何人都伟大了。我第一次得到了其他国家,厉不厉害?这里是个美丽的国家呢。从城堡看出去的风景很漂亮喔。我想把这个国家献给姐姐我以为,姐姐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并不高兴。我只觉得很难过,难过的心痛。我并不高兴,你这样做,没有任何人会高兴。」 「姐姐,你明明就喜欢厉害的人!」卡拉哈德扯开了嗓子大喊。「你每次嘴里提到的,都是凯涅尔哥哥的事,你只会说凯涅尔哥哥很厉害。所以我才要变强,让你看到我威风的模样」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啊」 布兰妮裘垂下了目光。「可是,没有一项是你自己的力量啊。而且,你也搞错了力量的用法。」 「都是你们害的!」卡拉哈德突然瞪起了席恩等人。「艾拉姐姐原本是更温柔的,头发也更漂亮是你们害她变得不一样的!」 「错的人是你,卡拉哈德。」 「才不是!」 卡拉哈德的衣服突然从背后裂开,并且生出翅膀。那是席恩之前看过的,长在飞行机械上的人造翅膀。卡拉哈德拍起翅膀,飞到了天空。他后脑勺的机械诡异地变形,冒出另一座和飞行机器上一样的炮口。 卡拉哈德一面俯瞰,一面发射了头上的大炮。 布兰妮裘事先做好了准备,她按下体内已经蓄势待发的咒语开关。卡拉哈德周围的空间出现了扭曲,变得像漩涡一样。布兰妮裘的周围也扭曲了。歪斜的空间发出奇妙的声响。 姐弟突然从当场消失了踪影。 3 卡拉哈德感觉到户外的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被传送到了城堡外面的天空了。眼底是广大的前庭,庭院中央则有美丽的姐姐正在仰望着他。 「姐姐!」弟弟叫道。「你被那些家伙骗了!」 「不,我没有被骗。所有事情,我都是亲眼看过来的。」 「那么,为什么姐姐你不肯变成我的东西!」卡拉哈德半带哭腔地说道。 「我不是任何人的东西。」布兰妮裘的声音相当平静。「如果硬要说的话,我的人是属于整个国家的。当国家走向错误的道路时,我的责任就是赌上自己的性命,来导正它的方向」 听到这句。卡拉哈德的眼中露出疯狂。 「这样的话,姐姐,我会办到这种事喔。因为我就是这个国家的古代机械之王」 突然间 原本笼罩在周围地面的黑色污渍,又令人费解地变得更黑了。布兰妮裘的脚边像是生出了一片黑夜。满盈到周遭大地的漆黑已足以完全吸收光芒。 浓密的黑暗气息像是波涛一般地涌了过来。 布兰妮裘觉得自己有听见野兽的咆哮。她并不是从耳朵听见的。那样的咆哮直接撼动了她的灵魂。周围开始飘散出野兽的气味。是肉食野兽不悦时的气味。 「我按下了古代机械的开关。」卡拉哈德得意洋洋地说。「不对,那才不是机械呢。沉睡在这个国家地下的神喔。我在发现的时候也吓到,因为神的身体就埋在土里啊!他的形状像是狮子,也像是老虎。就是被兽人们奉为圣兽神芬格的那家伙嘛。虽然讲是这样讲那家伙也已经没什么神圣可言了。毕竟,他的体内被我用黑漆漆的污秽能量灌满了啊。」 布兰妮裘因为涌上鼻头的野兽腐臭而变得头昏脑胀。她说道。「这这是什么?」 「哎,姐姐,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总而言之我就是有能耐,可以让神变成自己的仆人。我真是厉害啊,简直无所不能。只要有这种能源,要操纵姐姐你的心,让你变得没有我就活不下去也是很简单的」 「卡拉哈德!你堕落到这种程度了吗!」 一阵带有野性的男性嗓音响起。天上有一只大鹫盘旋在空中。 有名拔出长剑的高大男子正抓在鹫的脚上。 「凯涅尔哥哥!」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 「既然你已经把话讲到这种程度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了。你就以死赎罪吧!」 巨鹫急速冲下凯涅尔放手了。 他一边以自由落体的姿态坠落,一边举剑劈下。来势汹汹的一记劈中了飞在空中的卡拉哈德肩膀。 凯涅尔的手麻掉了。长剑差点从他手中松脱,着地时,凯涅尔放低了姿势。原本应该一路劈进对方内脏的一剑,却在砍中肩头时就弹开了。卡拉哈德的确有挨到这一记,他的肩膀变成了银色,闪耀着光芒。那是金属的光芒。卡拉哈德毫发无伤。 卡拉哈德骄傲地笑道。「没用的啦,哥哥。我的身体已经不是人类软弱的身体了。」 「真是疯狂。」凯涅尔撇下一句。 「你不当人类了吗?」 「要变得比哥哥强的话,就只能这么做了。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喔。变强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呢。我总算知道哥哥为了变强而出外修行的心情了。」 「鬼扯!」 「艾拉姐姐会成为我的人,所以哥哥你就消失吧。」 卡拉哈德降落到地上了。同时,他的全身也染上了水银一般的金属色彩。随后,卡拉哈德的身体开始从内部增值膨胀,化成了一名带有青蓝色泽的巨角巨人,而背后依然长着动作生硬的人工翅膀。 卡拉哈德变得比高大的凯涅尔还高出了一倍,他举起有如树干粗壮的手臂,一拳揍向了凯涅尔。凯涅尔在危急之际闪开了这一记攻击,而劲道强猛的拳头则在地面打出巨大的圆形窟窿。 凯涅尔转身劈向卡拉哈德的首级。剑刃迅雷不及掩耳地砍中对方的后脖根,但却又被弹开了。 巨腕扫来,凯涅尔没能闪开,只得以剑挡下这一击。名剑虽未折断,却出现了些微的扭曲,而凯涅尔则整个人被弹飞了出去。他一背摔在地面上。哽住了呼吸。 凯涅尔硬撑住就要远去的意识,他站起身,持剑直视对方的眼睛。 挪步拉近敌我的间距之后,凯涅尔做出欺敌的动作。被假动作所诱的卡拉哈德随即出手,想抓住凯涅尔瘦小身躯。凯涅尔马上配合着对方的攻势,使出浑身力气朝巨人的胸口刺去。 凯涅尔的手又再出现剧烈的麻痹感,但这次剑尖微微有了刺入敌方身躯的手感。卡拉哈德的金属胸膛冒出了小小的裂痕。 下一个瞬间,凯涅尔的视野被青银色的拳头占满了。他立刻想化解团头打来的劲道,却没能将冲击尽数卸去。凯涅尔被打飞了。 「哥哥!」 布兰妮裘拔腿冲上前。 她跑往卡拉哈德的方向。机械之王有了一丝踌躇。 布兰妮裘舍身一般地冲进了卡拉哈德的怀里。然后,她将手伸向凯涅尔刺出的裂缝。 「再见了,卡拉哈德对不起。」 周围突然充满了寒气。 寒气从小小的裂缝侵入了卡拉哈德的体内。 转眼间,这道寒气有如女子的手一般,轻柔地伸进了卡拉哈德的体内,并且非常迅速地在里头渗透开来。 裂痕里是一颗血肉之躯的心脏。 寒气之掌一发现搏动的血液帮浦,便悄悄地张开手指,将那一握。 卡拉哈德的心脏冻结了。 「姐姐?」 悲哀的王者僵住了他那金属的脸庞。 「啊好冷」然后,他的表情转成恐惧。 「我不要姐姐,我讨厌寒冷我一直都好冷啊啊!」 「卡拉哈德」 「啊啊,我怎么会!我对姐姐你」 这是卡拉哈德最后的一句话,他死了。 趴到在地上之后,巨大的金属身躯逐步溶解,让地面吸收掉了。留在地上的只有卡拉哈德的亡骸而已。 在他死去的同时,地面的漆黑程度又更深了一层。翻搅着的黑暗变得比原先还浓。一瞬间,腐臭味扑鼻而来,简直像是在大快朵颐卡拉哈德的狂妄与执着那般,野兽满心欢喜地低吟出声。 在地面绽放出的不祥色泽中,布兰妮裘啜泣的声音始终没有停歇。 4 「国王的命令已经下来了。解除武装吧,白骑士。这也是我前国主巴尔波亚一世的想法。」 巴尔波亚拖着披风在王座之前来回踱步。 「陛下,请您清醒过来!您的意识被人操纵了。」毕欧斯说道。 「我的精神的确被调整过。」前国王若无其事地说道。「但那是为了让我不会受良心的苛责。禅让乃是我的意思。」 「为什么呢!」 这时候 一瞬间,所有人的背脊都冒上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黏腻的邪恶气息潜入了谒见厅。酸腐的兽皮气味微微飘散出来,然后,犹如地鸣的野兽嚎叫声跨越鼓膜,直接在脑中传开。那是阵让人背脊发麻的声音。光是听到那样的声音,就让有人有了内脏腐坏的错觉。 「这到底是?」硬忍住想呕吐的感觉,席恩挤出一句。 「看来,卡拉哈德殿下解开了它的封印哪。」巴尔波亚说。 「刚才,你们问了为什么吧?这就是回答。有神沉睡在希尔迪亚的地底。正确来说,应该是神的器皿吧,我一直很希望能碰触到它,但国内的知识与技术却不够,没办法完成我的心愿。卡拉哈德殿下和亚斯奎军师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哪。才一下子,他们就成功地将那启动了。」 「您说神的器皿!?」毕欧斯尖声叫道。 「那么,卡拉哈德王想要的古代机械就是」 「正是这兽神的器皿。神的肉体就安置在希尔迪亚的地下。与其相应的灵魂充塞在其中之后,暗黑众神之一的兽魔王葛诺沙便 会苏醒」 「这太奇怪了。」爱尔雯说。「希尔迪亚是圣兽神芬格沉睡的地方。这个国家的守护神应该是光神芬格才对啊。」 「光明与黑暗、阴与阳都是一体两面。」巴尔波亚说。「器皿没有分善恶或正邪。芬格与葛诺沙两者是一样的。光明的灵魂寄宿与神的器皿时,它就是芬格,黑暗的灵魂寄宿其中时,它就变成葛诺沙。这段期间之内,国内已经充满了黑暗的灵魂。器皿变成完整的葛诺沙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怎么会」毕欧斯脸色发青。「黑暗的灵魂又是什么?」 「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痛苦、憎恨、悲哀、绝望、嫉妒、情欲、破坏的冲动、被虐心、嗜虐心以及恐怖,所有负面的情绪乃至于死,都是黑暗的灵魂。」巴尔波亚咯咯笑了起来。 「白骑士实在是帮了大忙,你们屠杀了多少敌人哪?又猎杀了多少半兽人呢?他们肯定都是抱着恨意而死的吧?死时还沉浸在负面的情绪呢」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 「让国民产生不安与恐惧,就是这场战争真正的目的。要两国的士兵沉浸于痛苦及憎恨,战到至死方休,兽神的器皿自然就有了源源不断的牲品没错,就连现在,人们痛苦的情绪都还一点一滴地在流向神器里头。目前大概是七分满吧。」 「你为了这种目的」话讲到这里,爱尔雯的声音便哽住了。 「这家伙绝对饶不得他。」拉蕯拉斯拿起了大战斧。 「你背叛了不该背叛的对象!你背叛了人民、国家、还有人类!」席恩提起剑鞘。 「你才是白骑士的敌人!」 巴尔波亚笑了。 「喔喔,我感觉得到你们的憎恨哪。这真是强而有力的恨意」 就在巴尔波亚这么说的时候,众人又听见好似要溶化五脏六腑的咆哮声。这次比刚才还清楚。声音大得能让人从本能理解到,对方的所求究竟为何。 不够不够不够 还是不够 将血奉上我要血血血血 「听见了吗?神的器皿在嘶鸣呢。啜食过灵魂的它就要苏醒了。白骑士的诸位成员啊,你们的灵魂应该更有力吧」 现场传出一阵不小的声响门开了。 也不知道巴尔波亚是何时做出指示的,武装完整的卫兵从连接等候室的门涌了上来。 对方的人数不下五十人。他们在巴尔波亚跟席恩等人之间排出人墙,同时也包围住席恩一行人。 席恩奋力拔出剑。 「席恩!和他们战斗的话,兽神的器皿又会」 毕欧斯制止的声音根本传不进席恩耳里。熊熊涌现的愤怒负面的情绪,已经染席恩忘我自失了。 眼看巴尔波亚就要号令卫兵扑上前去 席恩却先迈出脚步,并且举起大剑! 没有戒指的力量的席恩,随后便猛力挥下了对他老说过于沉重的大剑,这一记将一名卫兵连头盔带脑袋地劈了开来。 以此作为信号,战斗开始了。 爱尔雯一面从箭筒抽出弓矢,一面匆促地戴上戒指。席恩与爱尔雯立时变成戒指的两名骑士,白与黑的灵气满盈于两人体内。 拉蕯拉斯冲向前去,靠着铠甲的厚度,他一口气撞飞了数名卫兵。拉蕯拉斯跟着猛力以战斧一扫,一击就把两名敌人从中腰斩,随后又劈断了三个人的背脊。 爱尔雯一面保护毕欧斯,一面让弓弦接二连三地响起。她的箭的威力就像大炮一样。有人光是被箭擦过,就失去了一只手腕,还有人是没了脑袋,也有人整块腹部都被清空。每支箭绝对都收拾了两名以上的敌兵。 席恩如同跳舞一般地挥剑猛砍,他的眼睛因为杀意而充满了血丝。剑刃雨敌阵间横行无阻,血雾四处飞溅。像是背后长眼睛似的,席恩只是大刀阔斧地举剑猛挥,在他身后的敌人便跟着飞掉了头颅。挥剑的余劲划开了一名卫兵的脸,随后剑刃尖又顺势刺进另一名卫兵的腹部。 卫兵们连思考逃走的空闲都没有,就被全数剿灭了。 尽管这里是国主庄严的厅堂,要容纳五十具尸体与血河仍然显得狭窄。 一面对于发生在瞬间的杀戮感到战栗,巴尔波亚吹响笛子。于是,又有五十名卫兵打算涌上但他们因眼前的惨状而却不了。没放过这个机会,席恩再度先发制人。他与拉蕯拉斯并肩冲向敌前。沉重的大剑锋芒尽现,沉重的大战斧挥舞生风。 那已经不能称为战斗了。就像拿起鹤嘴锄凿穿绝壁一样,两项凶器逐步将人墙挖掘开来了。龙人与人类合力,让眼前的活人变成了一具具不会动的皮囊。 成百的尸体就这么生产出来了。 席恩还不满足。他回头看向第一百零一人。尽管巴尔波亚害怕得发抖,他捡起地上长剑砍向席恩的勇气仍然是值得为他喝彩的。席恩毫不留情,他怒号着冲向对方,瞬时间就刺出三剑。第一剑巴尔波亚的右腕飞离身体,第二剑使胸骨碎裂,第三剑刺进了脸庞。 整张脸变成认不出原先长相的肉糊后,原本是一国之主的男子丧命了。 席恩垂下了手中的剑。 眼前由他所促成的光景,以尸山血河称呼再恰当不够了。 原本极尽庄严的空间,现在已被深红的液体所涂满,不会动的手脚和躯体,像是服装店的模特儿一样地四处横躺在地。 一瞬间,沾黏在地板上的血液发出了同性质的光芒。 随后,原本鲜红的液体都变质成乐了黑色,那是和侵蚀城堡的黑影一模一样的黑色。黑色液体开始生波冒泡。才这样看到的时候,那些液体又一阵一阵地被石地板的接缝给吸了进去,地板马上就干了。只剩死透的人体与黑色的痕迹留在原地。 然后,夺人气力的那阵咆哮又响起了。 那是欢喜的咆哮。感觉像是因为欣喜至极,才让声音的主人这们叫了出来。席恩等人竖起了全身的毛孔。 「你们还真是孕育出地狱的稀有才能呢。」 像是从金属内侧发出的人工声音说道。 不知是什么时候,身体上方漂浮着一名戴有面具的人物。那人抱着卡拉哈德结冻了的尸体。 「你们的女魔法师杀了卡拉哈德。尽管,他是个值得称许的好孩子。他有优秀的知识,也有探究真理的好奇心,是个懂得上进的孩子。比起这样的他,这个社会更愿意崇拜挥剑的勇者,实在是野蛮了。戒指之子啊,你不这么觉得吗?」 令人惊讶地,面具说话的口气的确带着些许悲痛。 「你这家伙!」 但席恩只有把话听到了一半,他重新握起剑,朝面具砍了过去。可是面具瞬间百年消失了踪影,然后又在不远的地方变成实体。 「你要杀我吗?这也无妨。我是寄宿于面具中的妄执死了的话,就会成为黑神葛诺沙的一部分。我的灵魂可是很有份量的。」 「唔!」席恩紧绷身体,停到了原地。他握在剑上的力道是那么的强,使得剑柄上的皮革都发出了声音。 「用力的好。」面具说。「戒指之子,我很中意你。你真的和卡拉哈德很像。他是因为缺乏力量而无法满足,要是有力量的话,我想他无法获得满足的心情也会随之平息才对。你也是如此。实在是悲哀得叫人怜惜」 「你错了!」席恩说道。「我不会和之流的邪恶势力联手!」 「怎么,你还没发觉吗?」面具说。「你身上环绕着黑色的雾、黑暗的灵气。两枚戒指齐聚后,你的体内就会萌发出漆黑的火焰领域。你从来没有思考过,你的力量来自何方、出于何处吗?」 「是哪来的?」 「当然是神赐予你的。戒指之 子,黑暗戒指从黑暗汲取力量,让你能奋勇杀敌。被杀害的灵魂会在尝尽苦痛后流向神之器皿。只要器皿染上黑暗,就会有更多的力量流向戒指里头你所戴的,就是这样的东西。至于成对的光明戒指,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席恩一脸愕然。「这么说」 「你沾上越多血腥,黑神葛诺沙的力量就越强。只要你战斗,葛诺沙就会欣喜。你本身就是将灵魂献给兽神器皿的一组回路。你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而和黑暗联手了。」 席恩的剑脱手了。地上传来沉沉的声响。 「把记忆还我」 席恩无力地低语。 「我要我的记忆我想要的,就只有这样而已。明明是这样的」 面具轻抚了卡拉哈德的头发。「是吗?还你也无妨。」 对方干脆地回答。席恩吃了一惊。 「你要把记忆还我?」 「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我才会操弄你的记忆,但现在看起来,我也觉得这是某种因缘际会戒指之子啊,到我的身边吧。来代替卡拉哈德吧,你可以成为我最疼爱的仆人。作为代价,我会将过去赋予给你。」 「不可以,席恩!你是在和恶魔做交易!你答应的话,会永远成为黑暗军势的奴隶!」毕欧斯出口警告。 「不管怎么选择,他都还是戒指的仆人。这一点是不会变的。」面具说。「你的渴求。你的恐惧,都是出于对自己的一无所知。至少在取回记忆之后,你就会从这些情绪中解脱了。怎么样?你不觉得这是个很划算的交易吗?」 席恩吞了一口口水。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意在动摇。再没有比这更具诱惑的了。 他心里有种想要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的冲动。 「我」 不知道为社么,席恩将爱尔雯映入了眼眶。 他看到爱尔雯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席恩心里的动摇像是拨云见日地全消失了。他已经想到,要是输给眼前的诱惑,将会为自己以外的人招致如何的不幸。 于是,他抛开了迷惘。席恩把剑捡起。 「我不会答应这样的交易的。」 手掌握紧的力道,使得剑柄的皮革嘎叽作响。剑尖指向了没有表情的面具。 「我只有说。再有条件,就让剑来跟你谈吧。」 龙人叫好。 「拉蕯拉斯我,见证了战士做下的决断!」 随后龙人拉蕯拉斯便冲向面具。「我,也找你有事!把首饰还来!」话才出口,斧头便朝面具头顶劈了下去! 和先前一样,面具又消失在现场,再度出现于另一个地方。「你是说这个吗,龙人?」悉索几声,他从怀里拿出串连有绿色石头的美丽首饰。 「就是那,那是琉奈与我的羁绊!把那还来!」 「我想,你们应该也不知道它的真正价值吧。这可是一个蕴藏有和戒指同等力量的圣具哪」 就像是在嘲笑直线扑过来的拉蕯拉斯一样,面具浮在空中,并且停到了巴尔波亚的尸体身旁。 「这家伙的尸体还有利用价值。」面具说道。「你要是不肯接受交易,那也无所谓。不管过程如何,只要能让献给神的尸体数量增加就好了。一如往常地,你继续占满血腥吧。」 拉蕯拉斯吼着把战斧丢了出去。像是为了闪避这记攻击,面具消失之后就没有再度现身,而卡拉哈德和巴尔波亚的尸体也跟着消失了。拉蕯拉斯的战斧命中王座,使得石制的权威象征从中裂成了两截。 在王座发出裂开的声音后,现场只剩下一片寂静。 一边为沉默所苦,爱尔雯拔下了戒指。 席恩微微地发着抖,他跪到黑漆漆的地板上。 呻吟着的席恩把额头贴到地板,然后便捧着肚子哭了起来。爱尔雯切身体会到,席恩刚才听见的话语意义有多么重大,也了解他究竟回绝了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她知道那项交易对席恩有着何等的吸引力。因为就算得抛下一切,席恩也想找回自我。 爱尔雯在席恩旁边跪了下来,她扶起席恩的上半身,并且将他啜泣的脸抱到了怀里。爱尔雯轻抚席恩的头发,但却说不出任何能让他缓解痛苦的话。 这个时候,爱尔雯的意识突然冒出了耀眼的火花。那是某个人将想法传达给她的灵光一现。一瞬间,爱尔雯觉得自己似乎有看到什么影响,但那影响马上就消失了,她看不出那是什么。 两道脚步声传来。凯涅尔与布兰妮裘从入口走了进来。凯涅尔一走进谒见厅,就因为满布于广大室内的尸体而惊愕地发出了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我做的。」推开爱尔雯之后,席恩说道。「这些都出自于我的手,我的意识。」 「这些人都是希尔迪亚的士兵吧?他们不是你的同胞吗?」 「没有错」 一行人不寻常的气氛让凯涅尔有些不知所措。这里似乎也发生了令人气馁的悲剧尽管心里有着如此的领会,他还是得将想法出口。凯涅尔咬牙说道。这也是他对手足相残的自己所提出的疑问。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或许是有的!可是,你怎么能知道有或没有?我们又能有什么选择?」 席恩不只回答了凯涅尔的问题,他同时也在诅咒所有涌向心头的既视感。 席恩用力将两手按到脸上。像是因为邪恶正在从自己的脸上渗出,他拼了命地想要把那挤回原位。 然后,他仰天长啸。 「你要我怎么办!说啊!你叫我怎么办!」 第六章 双龙互搏 第六章双龙互搏 1 雷卫河 这是条贯穿希尔迪亚中央的河。它源自于北边的雪山,由北向南地流过都市。越往南去,就有越多的河川汇流到一起,最后变成一条大河。但雷卫河流经希尔迪亚的部分,仅仅是一条微不足道的细流而已。 在河岸旁边,以剑鞘为枕,席恩正睡倒在地上。由于前发有遮到眼睛,他并不觉得阳光特别耀眼。也因为如此,旁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对人大开杀戒) 自己的行为持续让席恩感到自责。 至今,他的手上仍栩栩如生地留有将人体切断、扭曲、破坏的感触。他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这种感觉。 (一直以来我都把这想成无可奈何的事。没有多去作思考。为了要取回我的过去,就必须战斗原本这也会死为了希尔迪亚的人好,所以我才觉得,杀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是如果我靠戒指的力量战斗得越久、杀的人约多,就会让和增加更多力量的话我再战斗下去,也只会为其他人带来损害而已。我越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死的人就会越多,危害世界的邪恶也会变得更有影响力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席恩一直一来所进行的杀戮,就没有意义与价值了。留给他的,只有身为杀人者的罪业而已。 (卡拉哈德曾说,他想找回人类过去的光荣即使要发动战争,让许多人死去,他也认为是值得的而我为了取回自己的过去,则必须战斗下去我做的事不是和卡拉哈德一样吗?我只是个为了自己的心愿,而将世界导向恶劣方向的无法之徒吗?) (我不希望这样!) 他想这样大喊,但疑惑的心情却开始浮现。 (不对) 自己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戴上戒指的席恩在杀人时,并没有任何以为,那时候的他,心里是充满了杀戮的高亢感。 也就是说,席恩心里有着想要杀人的愿望。那是一种黑暗的欲望,他想痛宰成千上万的敌人,将尸体的数目当成是自己的荣耀。 「我受够了!」 席恩终于大叫了出来。他打算拔开纠缠在自己食指上的可憎金属。席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试过几次。他喘着气猛拔,用力到指头都会痛的让自己发出惨叫的程度。但结果依旧是徒劳无功。即使拔到手指脱臼,戒指大概也不会脱手。 「想将那拔起来的话,是行不通的。」 席恩头上抛来了一道沙哑粗犷的声音。 他看见身着银甲,长有绿色鳞片的龙。 「戒指必须从人世被放逐。」 拉蕯拉斯踏进草皮,站到了席恩身边。席恩站起身。 「戒指是危险的东西。它只会为你带来不幸。你不许抛弃戒指明明知道这一点,你又为什么要拔下它?」 「这是什么意思?」 「你并不是真的的想抛弃戒指。」拉蕯拉斯语带车则地说。「想将它拔下,就代表你往后可能还会将它戴上去必须怀有真心想将其抛弃的意念,才能放开有着如此力量的圣具光是想拔下的你,是没办法让戒指脱手的。」 「我并没有」 尽管席恩认为对方说的或许没错,他还是反驳。 「没这回事,拉蕯拉斯。在勇者亭醒来的之后,我从看到手上有这枚戒指开始,就一直想将它丢掉。」 拉蕯拉斯的眼睛露出了些许带有攻击性的光芒。 龙人不发一语地拿起席恩一直带着的剑,缓缓将那拔出来剑鞘。他将剑尖插入地面,并把宛如兽爪的手掌放到了剑柄上。 「那么,你就把它砍下来吧。」 「咦」 「即使得切下自己的手指,真的有勇气的人还是会做出舍弃戒指的决断」 席恩起了鸡皮疙瘩。 尽管席恩一直想要丢掉戒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有好出现过砍断手指的想法。一瞬间,「我想这样做!」的强烈意念闪过他的脑海之中,但马上又消失了。只留下恐惧的余韵。 「我不要。」 「要抛弃戒指的话就只能这么做。战士的决断需要有无法返回的证明你就把指头切下来,丢进河里吧」 「可是」 「在神龙的神殿里头,也传承着可以让失去的肉体再生的古代仪式你若希望,我就替你接回指头」 把手从剑柄上挪开后,拉蕯拉斯轻轻退过了身子。席恩则是怯懦地将手放到了自己的剑上面。 席恩眼中只剩剑,以及戴着戒指的指头。 他发抖,而且怎么也停不下来。指头使不上力气。戒指诡异地反射出光芒。席恩的脖子感到疼痛,他觉得指头的根部仿佛成了自己的脖子。 最后,席恩瘫了下来。他叹气。 「不行,我做不到。」 「为什么?」 「我们暂时还需要戒指的力量,如果想要打倒面具,就不许有这股力量。在打倒它之前」 拉蕯拉斯明显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你并不想抛弃戒指替自己着想的时候,你就会去依靠戒指的力量这并不是勇者会做出的选择」 席恩一边因为对方的正气凛然的指正而感到消沉,一边也生气起来。 「你不要乱讲!我想找回真正的自己!我想取回记忆,回到不知道在哪里的自己的家!我的家一定就在某个地方!我的家我的家人」席恩感觉自己的泪腺湿润了,打他硬撑着,决不让自己哭出来。 「靠戒指取回这些的时候」拉蕯拉斯平静地说道。「你失去的东西,或许会比得到的东西更多。」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你要有勇气,席恩。」拉蕯拉斯强而有力地打断对方。「人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过去,光看着背后看着已经逝去的事物,指挥让你迷失前进的方向你要看向前方别向着要取回,而是要重新去获取。即使不去倚靠不自然的力量,你也能做到这些。你要抱持着勇气,朝向前去。将戒指放逐靠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吧」 「我究竟该怎么做!」席恩握紧拳头,大声叫着。「到底要怎么做,我才能获得勇气!我什么都没有!我根本没有鼓起勇气的依据!我只剩下我自己而已了,你凭什么说我能办得到!」 「但你不是拒绝了的诱惑吗?」 龙的脸庞轻轻得抬向天上,宛如在回想往事。 「我在那里看到了勇气。你身上有勇气的种子。我是这样认为的」 「拉蕯拉斯你说的勇气是什么?」席恩软弱地说道。「我不懂那是什么。我没有实际感觉到那种东西过」 「不逃避,就是勇气。」拉蕯拉斯说。「不要退缩。不要依偎在你本来就拥有的东西上面,把手伸向你还没见过的事物,去你还没去过的地方做你该做的事,走上正确的道路吧,别裹足不前。这些,都是勇气」 席恩沉默了一阵。他花上时间缓缓地吐气,原本激动的心情便稍微平缓了下来。 「拉蕯拉斯我一直以为,你和我有一样的遭遇,一样的心境。就像我在追寻失去的记忆一样,你也在追寻神殿失去的宝物简单来说,我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在追求过去羁绊的人。」 「我并不是因为那是宝物,才会想将首饰抢回来。」龙说道。「就连琉奈,也不知道首饰真正的意义。生命首饰也是一项力量的圣具。那绝不能遭到恶用」 「神殿里只有你一个龙人吧?」 「没错」 「你不觉得难过吗?」 「我有相信的事物,也有必须履行的使命。只要我追求着更上一层的自己,就不会有那 种心情。」 「」 「席恩啊自我是不能取回的东西,你要从现在开始做回自我才对。」 「不行,我做不到。」席恩用两手按住脸颊。「我没办法那么坚强。我也没有任何自信。我需要力量。我想要回忆、朋友,还有自己的家不要把我看的那么有能耐。拉蕯拉斯,我害怕自己一无所有,怕得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要跟自己的怯懦战斗。」拉蕯拉斯说道。「挥剑并不是力量。不去害怕变得无力的自己,也是一种力量,席恩」 2 深夜爱尔雯做了一个梦。 那是最近她做过好几次的梦。梦里的景象有如烟火一样,一闪即逝。她明明知道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却在其中感觉到宛如永远的余韵。 爱尔雯的全身重现除了自己戴上戒指,并且投身战场时的感触。她在下腹部感觉到一股热能。有一道压倒性的光芒正在燃烧着。所有构成爱尔雯的元素勇气、使命感、献身的情操、荣耀、怜爱这一类无形的东西,都被丢进光里头燃烧,也使得光芒变得更加耀眼。 光辉无边无际地膨胀开来,最后便笼罩了爱尔雯全部的视野。 她只看得见光。尽管没办法用眼看清,爱尔雯却知道那阵光芒是由一片一片绽放着光辉的美丽鳞片所聚合而成的。鳞片开始歌唱。鳞片在呼唤爱尔雯,它们想告诉爱尔雯某些讯息。某种启示进入她的心头,一瞬间就经过而去了。快的没办法辨识。 不,即使看不到,爱尔雯也知道那是什么。光在叫她完成某件事。她手中有一把弓、一支箭,还有一枚戒指。 爱尔雯把箭上了弦,拉满弓,然后射出。就在感觉到射中某种东西的同时,她醒来了 整装完以后,爱尔雯悄悄走在黎明之前的城镇里。 (那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 爱尔雯在意识的表层感觉到疑问。但她也觉得,自己在更深的意识中,似乎是知道那个梦的真意的。原本打算转换心情才出来散布的她,却自然而然地展开了远行。对此爱尔雯也觉得并无不妥。 爱尔雯对守卫打过招呼,来到城墙之外。她沿着墙际走去,并且避开干道,爬上岩制的山丘。太阳升起,爱尔雯用全身承受了黎明的温度。她觉得全身上下的细胞都醒了过来。 在即将由上午变成中午时,爱尔雯抵达了艾特瓦尔神殿。她在想,啊啊,原来我是想到这里来吗。 爬上直直通往神殿的白的石阶没几步之后,爱尔雯看到侍奉神龙的巫女,琉奈正抱着生有羽翼的神杖,一个人坐在阶梯上。 「日安,爱尔雯。」琉奈微笑道。「我等你很久了。」 「你知道我回来??」 「没有啊。」琉奈吓了一跳似的说。「我只知道会有好事情上门而已。」 「我对你算好事吗?」 「当然。你对我来说,就像姐姐一样。」 爱尔雯原本想问这是什么意思,但琉奈在她开口之前就站起身,迈出了步伐。爱尔雯没能来得及问出口。 一边无奈地跟在对方身旁,爱尔雯一边想着,这女孩跟之前遇到的时候,印象差的还真不少。琉奈散发着温柔的气息,笑容也变得很开朗。虽然,还不至于到像是另一个人的程度 忽然间,琉奈对爱尔雯如此说道。 「这是因为」 巫女露出了奇妙的微笑。「今天席恩并没有来到我的眼前。他不在的时候,我就能做回原本的自己。」 「席恩身上也有两种性格所以,你是有双重人格吗?」 「我只有一种人格。用人格来称呼并不适合在我的身上,有着两个灵魂。一个是我自己的灵魂,另一个,则是别人寄放在我身上的灵魂靠着和席恩认识,我才知道身上有这样的状况。但他在附近的时候,我会受到第二个灵魂的影响。」 琉奈走向神殿内侧。通过几扇小小的侧门之后,她们眼前出现了一片开垦在山坡上的梯田。那片田里栽培只有蔬菜与谷物,而在其中一个角落,则开满了某种黄色的花朵。 「这是为了榨油所种的花,在这几天是它们开得最茂盛的时候。只有神殿的人能欣赏,你不会觉得太可惜了吗?」 在太阳照耀下,那块角落闪耀着一整片黄色光芒。 琉奈唐突说道。「光明的灵魂,也开始充溢在神龙的器皿了。」 「咦?」 「这是你的功劳。你的勇气、你的荣耀、你挺身战斗的情操,以及除了你之外,所有在你身旁战斗的人具备的善意,都变成了神龙的灵魂。只要这些灵魂填满地下的器皿,神龙就会苏醒。」 「你是说,神龙的器皿」 「没有错这里有着和希尔迪亚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神龙其实就是所有寄宿在龙神器皿中的善意总称。它就是这样的存在」 「为什么是我的功劳呢?」 「因为你戴着光明戒指。要说你的戒指就是光明之神本身,其实也不为过。你就像是透过战斗,来为光神做出奉献的巫女你有获得神龙的启示对吧?」 「」 「神龙将你当成使者,赋予了使命给你。它要你成为讨伐黑暗众神的尖兵,并且防范暗神葛诺沙复活。」 「是喔」 爱尔雯一边听着,一边接纳了巫女所说的话。「神龙希望我这样做,是吗?」 「那你会照它的期望做吗?」 「嗯,我会的。」爱尔雯说。「只要能防止黑暗势力抬头,对于我的祖国冯提那,以及希尔迪亚的人们都是好事。」 「身为侍奉神龙的巫女,我应该称许你所说的话」不过,琉奈露出了困惑的脸。「但是,对你而言,这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出来的话喔。」 「为什么?」 「你觉得在黑暗充满世界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将它们驱离?」 「不是光明吗?」 「神龙巫女的确会这样回答。我们应该信奉光明,将黑暗驱逐。可是我体内的另一面却告诉我,其实这样做是不行的。不能让其中一方驱逐掉另一方。只有光明的世界,将会让人类睁不开眼。这和世上不能只有黑暗是一样的。」 「那么,又要靠什么力量呢?」 「要靠兼具光明与黑暗两边的特质,而且又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力量。」 爱尔雯开始理解到,琉奈现在正说着非常恐怖的事情。 「换句话说你指的是第三种力量、灰色的第三者、作为世界天秤的代理者」 「」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爱尔雯尝到了一股仿佛要让五脏六腑冻结的战栗。 「你是认为持有戒指的不应该是我,必须要由你和席恩合力,才能完成使命吧。」 巫女沉默而没有明言。 「你的第二个灵魂进入席恩身体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巫女平淡地回答道。「那个灵魂将会和席恩的灵魂融合。以结果而言,他体内将会诞生出不属于任何一方的灵魂。」 「这样的话」 「一个灵魂、一具肉体,两枚戒指与两种力量。」巫女朗读一般地说道。「这四项都是必要的元素。」 「元素齐全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众神的棋盘会整个被掀过来。这就是所扮演的角色。」 「棋盘掀过来后又会怎么样?」 「你所站的大地整块翻转过来的话,又会怎么样呢?」 爱尔雯不发一语地踏响了脚边的泥土。那样的结果,肯定会比受到黑暗军势的支配还更恶劣 「但是,神龙与人类,就连都不希望那样的事发生。」琉奈改变了口气 「之所以会将一个灵魂托付给神龙巫女光神的使者来保管,就是为了不让所有的要素聚集到一起。那个灵魂从世上被隔离出来,寄宿在我的体内,会希望所有的要素到齐的,就只有我的内心而已。所以听好了。爱尔雯我只能告诉你,请你务必要小心。不可以在驱逐黑暗之后,让其他势力趁机支配住一切。真正美好的世界,是连邪恶都能包容的世界」 琉奈有些痛苦得挤出了这些话。将一切奉献给神龙的巫女,是不能讲出否定神龙的话语的。所以她的内心才会感到苛责。而且,她的痛苦似乎还不知如此。爱尔雯终于将自己无论如何都想问的问题,在对方面前问了出口。 「你喜欢席恩吗?」 「是的。我爱她。」琉奈毫无迟疑地回答。 「但是,这样的感情是觉得不会被允许的。我觉得,在我之前保管灵魂的巫女,一定也有过同样的感受。因为灵魂会与对方的灵魂互相呼应。就算再怎么受到吸引,我注定是不能和他结合的。」 「」 「啊啊,冯提那的爱尔雯啊,我很羡慕你。我羡慕你的自由、你的美丽。以及各式各样奉献给你的事物。你就像只以光辉编织而成手工艺品,出自于神明之手。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像你一样。你接受了所有人、所有东西的爱与慈悲,注定要获得一切的恩惠」 「不尽然是这样。」爱尔雯带有寂寞地说道。「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爱我。我从来没有将真正想要的东西拿到手里过。」 琉奈的话中有着些许的愤慨。「总有一天,你会戴上另一枚戒指。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爱尔雯反问回去,但琉奈不回答,她背向爱尔雯离去了,虽然爱尔雯可以赶上去追问,不过,她觉得对方八成不会给她确切的答案。 爱尔雯背对了花圃。 因为原本美丽的花朵,开始让她觉得可怕了。 3 为了叫没有在用餐时出现的爱尔雯出来吃饭,席恩才知道她人不见了。 拉蕯拉斯所说的话,到现在都还紧跟在席恩的背后。他很想看爱尔雯的脸。可以的话,他也想碰触爱尔雯的头发与肌肤,让自己安心。席恩还没有稚气到不知道自己是想撒娇,但他仍确实地感觉到,自己有这样做的必要。 美丽的妖精女孩。 这就像雏鸟会依赖第一个看到的对象一样。席恩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爱尔雯是心中空无一物的他在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他之所以能够占满血腥地一路战斗过来,并不是只为了自己而已。席恩同时也想帮助爱尔雯作战,更希望透过战斗,能将自己和对方连接在一起。 席恩觉得,只要爱尔雯能在他的身边,就算不能取回记忆或许自己也能过得下去。 他所需要的,是一个确实能待的地方。那地方叫做家,能让人回去的地方。家人,以及自己的所在,这就是席恩希冀的。他想要一个愿意承认自己的对象。席恩希望那个对象看的并不是自己的外表或能力,而是他的灵魂。 席恩脑里浮现了双龙巫女琉奈的脸,然后马上就消失了。不是她席恩希望,那个对象是爱尔雯。 她知道爱尔雯对自己抱有近似好感的感情。近似,这个保留的字眼让席恩变得不安,但他努力不去多想。 爱尔雯从房间里消失了。这件事使席恩变得更加不安。 他来到屋外,想寻找妖精女孩的身影。 最后,席恩从城墙边守夜的卫兵口中听说,她在黎明之前就出了城。 爱尔雯垂头丧气地走下山路。 她的心情相当忧郁。神龙的启示,巫女充满谜团的寓言、以及和其他情绪交杂在一起的烦恼一切的一切,都让爱尔雯感到心烦。 爱尔雯感到口渴。她以水瓶就口,却无法让口干舌燥的感觉舒缓下来。感到饥渴她的心。因为那种渴求没办法被满足,她才会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熊,在山里头没头没脑地游来荡去根本说起来,爱尔雯会离开故乡出来旅行,就好似因为如此。 她的脚步开始不稳,脑袋也变得恍惚。爱尔雯没来由地希望有人来救自己。让谁来救?这个问题的答案完全无法具体浮现。没有人回来救她。是吗?这就是孤独啊?爱尔雯在心里想。 即使是待在故乡的森林国度,让众多的妖精同胞所包围,爱尔雯仍然觉得自己是孤独的。 身处于妖精的文化里,爱尔雯一直觉得她和自己的妖精身份格格不入。没有人能和她分享这种感觉,这让爱尔雯觉得饥渴。 所以她离开了国家。 一般而言,妖精是不会体会到这种心情的。妖精可以透过职务、透过精灵,轻易地和同胞互通想法,他们是崇敬安定与无变动的精神性种族。和人类一样体验到孤独滋味的爱尔雯,在妖精之中算得上是非常异类的存在。 (是吗?我是孤独的吗?) 所以自己才会被同一种人给吸引。爱尔雯想。 (那个人也是一副孤独的模样。尽管他容易得意忘形,又受到大家欢迎,却老是露出一脸不满足的表情。席恩也是这样。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失去了一切,从河里飘到了这个城市。他们都是形影孤零的人,和我一样。所以我才会这么在意他们) 找到和自己心情吻合的字眼之后,爱尔雯又更失落了。 她把眼前一角突然变得朦胧的理由,也归咎给了自己的心情。 即便是凝聚成形的黑色领域已经生出了两只眼睛,爱尔雯也没能理解事态。等到那块空间伸出黑色的手,抓住她的手腕之后,爱尔雯总算才注意到了异变。但已经为时已晚。爱尔雯想抓起收在胸口的戒指,却没能如愿。面具的两只眼睛闯进她的视野,爱尔雯感觉到一阵贫血,也失去了清醒思考的能力。 「你们与魔女实在没什么分别哪。」 黑暗领域一边从不定形变成人形,语带揶揄地开了口。 「我说你们呢,是指你跟艾拉女王。你们都是毫无自觉地俘获了怀有才能,并且拥有出色灵魂的人,还让他们的心生出了黑暗。这对我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事。卡拉哈德的心是因为艾拉而变得病态的,他真的帮上了很多忙。那实在是个人格充满扭曲与歪斜情感,让人心生怜爱的仆人」 爱尔雯的手脚被看不见的力量所捉住,整个人微微地浮到了空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全身都冷了下来。尽管爱尔雯的脑袋里头警报大作,却完全想不到该怎么抵抗。面具的黑色手套轻浮地摸向爱尔雯纤细的腰杆,一路游移到了乳房的下缘。不知为何,爱尔雯并为感觉到显著的嫌恶感,反而更生恐惧。意识朦胧之间,她有感觉到,那是女人的手指。这么说来,面具要依附的是女性的身体吗?爱尔雯有感觉到,这似乎是相当严重的事情,但她的思考没能把状况分析得更加透彻。 「来吧,你可以停止思考了你只要感到恐惧,持续地发抖就好只要这样,我就能获得新的仆人」 爱尔雯的视野变得模糊,她几乎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肉体的直觉正从末梢开始失去,爱尔雯失去手指、失去手掌与脚掌,然后失去整只手臂、整条腿。她打算尖叫,但从嘴里出来的不过是微微的气息而已。 突然,爱尔雯看不见东西的眼睛感觉到一阵温暖,她觉得有人在叫自己。 爱尔雯拼命叫出了声音主人的名字。 席恩在山上尽可能地赶路。才走出城外,一股没由来的焦躁感就从他的体内涌上。没有根据的冲动让席恩拔腿狂奔。他想见爱尔雯,他一定得马上见到对方才行 席恩很清楚自己该往哪去。戒指会告诉他方向。像是和心中的绞痛互相 呼应一样,戒指颤动着。戒指一颤动,席恩便感觉心脏揪到了一起。 席恩不走干道,而是直接攀爬山坡。他穿越于树之间,来到了山路上。席恩沿着山路上山。越往上爬,某种气息就越强。是魔法的气息,而且邪恶异常 席恩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然后,他拐过弯,挡住视线的山崖经过眼前,席恩在那里认出了两道人影。 其中一道黑影光是映入眼帘,就让席恩感觉到了猛烈的异样感是 而他拼命找寻的女人,正无力地悬在半空 「爱尔雯!」席恩叫道。 「来了吗?心爱的戒指之子啊。为了代替卡拉哈德,你来成为我新的仆人了吗」 像是陶醉在此情此景,面具细语。 「放开她!」 席恩愤怒得发抖。他拔出剑。 「要我放开也行接过这女孩吧。」面具别有深意地说。「这样一来,你便会甘愿成为我的东西了」 席恩举着剑,谨慎地一点一点挪出脚步。没让面具离开自己的视线,他靠近到爱尔雯的身边,然后小声地唤了对方的名字。 「啊」 爱尔雯气若游丝地叹了出来于是席恩听见了那句话。 「库比多救我,库比多」 席恩的脑壳发出轰然巨响。惊人的冲击让他眼前变得一片黑暗。没有任何人揍他。打击到席恩都是他自己的绝望。 「你听的没错,戒指之子,这名妖精女孩心里,是容不下你的」 面具如比温柔地说道。 「在她心里,只有无可治愈的孤独,以及唯一能和她共有孤独的同族堂兄库比多,那正是她思慕的人。你不过是个代替品,你是她聊胜于无的慰藉。不管你有多么想要这个女孩,她都不会成为你的人。」 紧张感正从席恩身上的所有肌肉流失。 「你想要安宁吧?想要可以回去的家吧?想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吧?只要取回记忆的话,这些都是你的。但是,我之前要把记忆还你的时候,你却拒绝了。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拒绝?」 「啊,啊啊!」席恩梦呓一般地叫出声音。 「那是因为,你期待这名女孩可以成为你的归宿吧?你在被她需要、被她要求。被她投以好感之余,找到了安心的感觉对吧?但这些都是假的。她只把你当成毫不相干的另一个人来看而已。」 「啊啊,怎么会!」 「你不过是个没有内容的器皿罢了。你只是个漂亮的玩偶,没有人会希求你的灵魂。你就是你,可是,这一项事实没有任何人会尊重!」 「啊啊!」 尽管爱尔雯并未把戒指戴到手里,席恩体内仍点起了黑暗的火焰。那是阵比平常烧的更猛更旺的火焰。他感觉到自己一直一来所珍惜的事物正逐渐燃烧殆尽。烧光也无所谓了。自暴自弃的心理在最后变成就了憎恨。 「戒指之子啊,现在,我再求你一次。我对你是最为慈悲的,让我成为你的归宿吧。我会将该扮演的角色分配给你,我会赋予你使命,等到你完成的那一天,我就会赐予你过去与记忆你想要的,我全部都握在手中。」 席恩没有回答。 但他等于回答了。 「让我赐予你更多战斗的力量吧。」 面具从怀中拿出首饰,并将之挂到了席恩的脖子上。那就是拉蕯拉斯一直追寻的生命首饰。但是,原本是银色的首饰,现在却像进过火堆一样,变成了黑色。 就在戴上首饰的瞬间,席恩再度失去了一切的记忆。他忘了在勇者亭醒来的事情,忘了白骑士的同伴们、忘了爱尔雯、忘了一场场战斗,以及伴随而来的种种悲伤。取而代之的,他获得了力量。席恩觉得,自己的肉体似乎变成就了一台巨大而强而有力的蒸汽机械。席恩心里满是冲动,他想赶快将体内源源涌上、好似要满溢而出的力量发泄出来。他想破坏些什么,好想好想破坏些什么席恩被这股黑暗的情绪给填满了。 「你再等一下吧。」 面具软语呢喃地说道,他将席恩抱进了漆黑的披风里头。两个人的轮廓变得模糊,才看见他们化作漆黑的块状物体,随后那道黑暗便收缩消失了。同时间,束缚住爱尔雯的力量才消灭于当场,她倒到了路旁。 当爱尔雯被魔法限制住的思考能力一点一滴恢复过来后,她理解刚才发生的事了。 「不,你误会了!」 爱尔雯无力地在泥土上抓出指痕,她拼了命地叫出声音。 「我也需要你啊!」 翌日,鲁恩盖斯特军有了大规模的行动。 原本作为主力的半人马骑士团被赶到了两翼,取代成为军团中枢的是,是一支从未看过的骑兵集团。 他们是单手持剑、带着轻弓的黑衣轻骑兵,自己一看,会发现所有人都是黑暗妖精。那是面具召唤来的新军势。黑暗妖精最擅长用迷惑人心的咒语让敌人自相残杀,他们在战场上是恶名昭彰的杀手集团。所有人都看到了,黑暗妖精所在军团一角,正散发着令人生厌的灵气。 而在他们之前领头的,则是一名骑着黑色骏马、身穿黑色皮衣、配挂巨大的大剑,比起旁人杀气更胜一层的骑士。 从展望台用望远镜看到对方的身影后,真央说。 「那个人是席恩小弟耶」 咕哝出口后,她放下望远镜,难过地吸起了鼻子。 4 一面让防御态势趋于完全,白骑士阵营正处在愁云惨雾的气氛里头。 天上的乌云原本是布兰妮裘为了使用冰魔法而召唤来的,但昏暗的天候反而使众人变得更为消沉。 敌方的目的明显已经变为「不问敌我,尽可能造成大量的死亡。」在这种情况下,不论是砍杀敌人,或是为了袒护我方而死,所做出的努力都会成为徒然。 「再加上席恩啊」 以弗尔格为首,白骑士的干部们一同离开勇者亭,并且前往即将成为战场的第一城墙。 「遇到那家伙的话,就全力杀上去。要是对他抱有半吊子的同情,肯定会被宰。」一边走着,弗尔格忧闷地说道。 「那这样好吗?这实在太让人痛心了」拉蕯拉斯低声说道。 「这可是打仗哪,而且还是性质恶劣到极点的一场仗。哪有闲工夫去谈救不救人的。」 来到城里的转角时,一行人看见靠在砖房墙边的凯涅尔,然后,他们停下脚步。凯涅尔开了口。 「喂,那家伙让我来对付。」 「这话还真突然哪。凯涅尔王子,你在这个国家的立场实在很微妙。」弗尔格说。「与其留在这里,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该去处理吧?」 「那些事之后再说。能杀他的只有我,只要你们不来碍事就好,如果有人要支援的话,也尽管出手。」 「话又说回来了,你与席恩是什么关系?」 「在这场战争开始前,我和他联手对付过。我原本打算一个人上,但是当时有个家伙和我有有一样的目的,他也大算要侵入面具的城寨。注意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合力在战斗了。我是想要将那个戴面具的混账连肉体一起宰掉,可是席恩却说,他想救被面具寄生的宿主。面具所支配的那个身体,似乎是他肉亲的身体」 「看来这里头又复杂的很那。」 「杀害的话,等于是杀害他的家人吗?」爱尔雯小声问道。 「没错。我们说好了会尽可能只破坏面具,但是在真正和面具对上的时候,根本顾不到那么多。我们本来是要夹攻对方,却失败了。他被魔法给捉住,我则是整个人从窗户弹了出去或许应该说,是面具被那家伙分散了注意力,我才 能活得下来。我欠他的人情,应该怎么还都还不完吧。」 「而你却要杀他?」 「狼,你应该也懂才对。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也是。」 「虽然只相处很短的时间,但我是把他当自己的弟弟来看那家伙的软弱和天真,还有个性上叫人担心的部分,都让我放了不少心思在他身上我很赏识他。」 「是吗」 弗尔格等人再度迈出脚步。凯涅尔一面觉得手上的长剑从来没这么沉重过,一面也会合到了众人的行列里头。 城外 随着铺天盖地的地鸣声传来,鲁恩盖斯特军两翼的骑士团开始推进了。 敌方将弓骑士团派到前列,打算挑起弓箭战。白骑士则将盾牌在城墙上排开,做了好应战的准备。 敌方拿出弓箭牵制,是为了让组合式的攻城用冲角前进。数达十几具的硕大的巨大尖角一边发出车轮声,一边劲道十足地撞向了城门与城墙。城内传出了轰然巨响,壁面微微震动,但城墙顶多只有出现一点伤痕,距离穿孔墙倒还差得远。冲角退后,又撞了第二、第三次,不过结果并没有改变。 「狮子鬃毛哪会被这种玩意给搞垮。这座城寨跟其他城可是不一样的哪。」 从神话时代竣工一来,从来都没有以为外部的攻击而毁坏过,冲角比不上墙壁的厚度,自己先撞毁了。 移动式的攻城台被推到了前头。攻城台全体就是一座梯子,梯顶已经有几名步兵拿着固定钩,预备好要攀上城墙。他们打算靠这个发自来越过城墙。 「布兰妮裘!」 「了解。」 冰之魔女咏唱出长串的咒语,让巨大的冰块从天而降。冰块瞄准攻城台坠了下来。木造的攻城台立刻被破坏。尽管有几具攻城台侥幸躲过了冰块,但爱尔雯随即又放出寄宿精灵的弓矢,她瞄准地射断车轴,失去移动能力的攻城台只能抛锚在原地。 身着黑衣的席恩有了动作。 他轻而易举地以单手举起两手用的大剑,剑刃一挥下,席恩便策马向前疾驰。一身黑暗的轻骑兵也跟随在后,他们在右翼会合之后,就一边往城下射出箭矢,一边驱策坐骑沿城壁奔向左翼。 若要惊叹他们掠过城壁的速度飞快的话,那么,他们箭矢的威力同样也不同凡响。无数箭矢里灌注有黑暗妖精的魔力,有的箭矢寄宿着火焰的精灵而燃烧,有点箭矢则在飞过士兵身旁后,便让对方失去了心智。箭矢在命中的同时产生爆发,转眼间让排列在城缘的盾牌碎裂一地。城墙旁的白骑士立刻阵脚大乱,城内射出的箭矢也减了声势。 席恩和黑骑兵抵达左翼后,又悠哉地折返至中央。席恩发下信号,于是黑暗妖精们又朝右翼方向突击而去,意在发动出跟刚才一样的攻势。席恩自己在原地留了下来,但随后他便踹了马腹,朝着正面的大城门疾驰而去。 希尔迪亚的城门门板和城壁一样,都施有白皑的装甲。而刚才的冲角攻击,也只有让城门出现小幅的摇晃而已。希尔迪亚大城门的坚固程度跟城墙并没有不同。 趁着箭雨变小的空隙,席恩骑马直直奔向了城门。就在他抵达的时候 只要是具有些微魔力或感应能力的人,都有感受到一股幽玄的魔力急速的聚集在该处,并且迸裂于一瞬。 席恩举起大剑他全力劈向紧闭的城门。 现场传出轰然巨响。 「怎么会这样?」 弗尔格怒吼,毕欧斯则变了脸色。 神所赐的城壁因为有它,城塞都市希尔迪亚固若金汤的威名才能响遍天下。而现在就要被破坏了。即使在可知的范围内去检阅人类的历史,这样的事态,恐怕还是第一次发生。 席恩再度举剑,大剑一劈,又出现了巨大的爆炸声响。门板朝内侧隆起得更深了。 「因为他用了黑暗众神的力量。」爱尔雯咕哝出口。「希尔迪亚的城墙是神的卵壳,雏鸟没道理会破不了壳的」 「下一次,城门就会被攻破」拉蕯拉斯来到大城门前,准备迎战席恩。 「该我上场了」凯涅尔从另一道梯子上滑下,露出弯曲长剑的锋芒。 爱尔雯不发一语,她在箭筒中补充弓矢,然后沉默而全无脚步声地下了城墙。 巨响三度传来,由神的材质构成的门板变形得更加剧烈了。 轻微的冲击波穿过三人的身体。城门开出了足以让一个人通过的空隙。下马的黑影一边脱去上衣,一边从门缝中显出了姿态。 他的右手食指有戒指发着光,胸口上则挂着雕工复杂的黑色首饰。 三人感觉到宛如重力变强的压力。 席恩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就像戴了面具一样。 5 「席恩!」凯涅尔大声呼唤。「你无论如何都要和我战斗吗!在卡拉哈德之后,我注定要对你出手吗!」 「是谁用我没听过的名字叫我?」席恩的声音无比平静。「我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我只是让黑暗寄宿于身的无名氏。我接到命令,只要吸收你们的生命,我就能获得名义以及过去」 「那么,你又忘了我是吗?」凯涅尔的声音混有愤怒。 「这次我非得用剑让你想起来不可。或许你会因此而死,但总比疯狂地活下去来得好」 「是首饰在操纵席恩。」拉蕯拉斯制止凯涅尔。 「只要能抢下首饰」 「哪有这种余裕啊!」 说是迟那时快,凯涅尔发动了攻势。像是用汤匙挖像半空似的,他挥剑直取席恩的项上人头。但席恩也迅速地做出了反应,他将脱去的上衣丢向凯涅尔,遮蔽住对方的视线,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过了攻击。 无视与凯涅尔,席恩冲向了拉蕯拉斯。针对斧面的一击,让拉蕯拉斯的战斧落到了地上。随后则是神速的突刺,拉蕯拉斯惊险地避开剑锋,让对方剑刃撞在自己的铠甲上,他利用护肩的曲面挡开了这一剑。席恩顺势撞向拉蕯拉斯!一瞬间,以席恩为中心,黑色灵气迸发开来,拉蕯拉斯像是被大象撞到一样飞了出去,整块背就撞在第二城墙上面。 「你这家伙!」 重整体势后,凯涅尔奔向席恩。席恩也拔腿跑去,打算正面应战。 这时候,凯涅尔突然往横方一跃,千钧一发地闪过席恩的突击,并且从对方背后赏下为斩首而来的一记!席恩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的想法,他放低甚至避过这一剑,同时又回敬给凯涅尔一记横劈,却将其从中腰斩。 凯涅尔躲过攻击。可是,席恩准备了随后补上的第二招。利用横劈的劲道,他朝着凯涅尔的头部使出回旋踢。凯涅尔金色的左眼诡异地发出光芒,他也躲掉了这一脚。凯涅尔空门大开。席恩龙卷一般地翻过身体发出第三招,那是瞄准大腿的下段斩击。金色瞳孔更显耀眼的凯涅尔又闪避过这记!他向后一跃,拉开了敌我的间距。 凯涅尔整身冷汗。 「这家伙连剑招都变了。」 「那不是人类的招式而是龙人的战技」 拉蕯拉斯挤出声音。席恩不只从首饰获得力量,就连经验都吸收到身上了。 席恩摆出上段的架势。 以剑为中心,黑色灵气凝聚在一起,并且在剑尖化作球状。 「这招接不得!」 拉蕯拉斯的声音晚了一步。凯涅尔已经举剑迎击了。凯涅尔原本想将对方的大剑弹开,却反被惊人的压力加注于全身。那是一道有如让天地夹住身躯的重压。这道压力突然转向横方,凯涅尔远远地弹飞出去了。长剑脱手,他的掌中空无一物。凯涅尔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膝盖、手肘、手腕都在发出惨叫,强大 的剑压差点粉碎了他全身的骨头。 凯涅尔动不了。 席恩缓缓靠近,他准备要朝对方下杀手。 但是,一支箭矢飞来,席恩用剑将那挡开了。凯涅尔因而捡回一条命。 席恩顺势望向出箭的射手。他似乎认定对方是必须优先打到的对手。 看见那名射手像是工艺品一样的金发、细长的耳朵、以及悲伤的眼神,席恩并没有涌现任何情感。 从席恩骑着黑马驰骋于战场的时候,爱尔雯就一直注视着他。尽管看着失去正常神智的席恩让爱尔雯非常难受,她的眼光始终还是没有离开对方。 而后,爱尔雯心里萌生出一种奇妙的奇妙万分的信服,应该说是某种接近于满足感的情绪。这样的情绪与心痛、后悔交缠在一起,使得她全身上下都沉浸在无力感之中。 (是吗?你这么需要我吗?) 爱尔雯觉得,面无表情地疾驰于战场的席恩,看起来就像是因为需要她而痛苦着。 (如果不能得到的话,你觉得,就算世界毁灭也无所谓你这么迷恋我吗?你这么寂寞吗?你这么不安吗?) (如果你这么想要我的话) (我愿意) 当席恩以一把剑攻破城门的时候,爱尔雯已经安下心了。 她逐步体会到一股沉静的既视感。 爱尔雯在梦里看过这景象。弓、箭、戒指、还有等在前头的结局,以往一直让她无法捉摸的景象,现在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席恩赤裸的胸膛上,插着一支发光的箭 神龙希望爱尔雯实现这一幕。 明明还没有戴上戒指,爱尔雯却感觉到,闪耀着的力量已经在体内涌现。受到这股力量的导引,她抽出弓矢,然后射出。席恩用剑把那挡开了,他把杀气指向发箭之人。爱尔雯觉得,那样的他是多么惹人怜爱。 「果然,的传说」爱尔雯开口。「注定会有这样的结局呢。我终于懂了,戒指之所以会有两枚,是为了在其中一方失控时,能够由另一方来制止。光明抑制黑暗,黑暗抑制光明席恩,我跟你说,让我们也变成那样吧变得和传说中一样。」 席恩一边散发出黑色的灵气,一边走向了爱尔雯。 「不要紧我会跟你一起去的。」 爱尔雯将戒指戴上了左手的无名指。 有东西在现场爆炸了开来。 不,那是力量强到宛如炸弹爆发般的能量奔流。 以爱尔雯为中心,有阵光芒绽放而出。那阵光芒胀成了球体。包括凯涅尔、拉蕯拉斯、以及城墙上的士兵,都能从皮肤感觉到那阵光芒的热能。 远远望去,在牙龙山的山腰一带,有道光柱朝天际竖了起来。稀疏漫布于天空中的魔法灵气在一瞬间云消雾散了。 爱尔雯缓缓展开眼睛。原本呈现淡淡水青色的眼睛,在这时候变成了湛蓝有如深海的深青色。她的表情失去了所有亲切可人的特质。取而代之地,爱尔雯显露出的是神圣得让人头皮发麻的气魄。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完美到令人不安的美丽神像。 爱尔雯感觉到,有条耀眼辉煌的光龙寄宿到了自己的体内。光龙咆哮出声。于是,从席恩身上散发出来的黑色灵气急速萎缩了,而环绕在爱尔雯身边的光辉却越发壮大。感觉到自己力量变弱,席恩藏不住满腔的疑惑。 「果然是这样」 爱尔雯静静地说道。「可以阻止黑暗戒指将力量献给黑暗众神的,只有我而已。这也正是的命运。两枚戒指会让两个人互相残杀,这就是故事真正的结局。」 像是在同意爱尔雯的说的话一样,神龙的灵魂发出嘶鸣。它在催促爱尔雯发动圣战。 「不对!」提出异议的是拉蕯拉斯。「妖精!你说错了!」 「无所谓!拉蕯拉斯,我会跟他一起到遥远的地方去」 「这样不成!」 但是,战斗还是开始了。 受到体内勇猛的光龙催促,爱尔雯拉开弓弦。这次寄宿在箭矢上的,并不是火或雷的精灵,而是光芒本身。弓弦一放,箭矢便化成一条有如攻城锤一般的粗大光柱,吞没了席恩的全身。 席恩举起大剑。黑暗在他面前凝聚成盾状,挡住了那道豪光。而后,这张黑暗的护盾开始将爱尔雯的光明力量反制回去,像是在进行着角力一样,两股力量忽进忽退。光明与黑暗同时耗尽力量,在两人中间抵消了。 新的神力立刻灌注到席恩与爱尔雯身上。 「快住手!这场战斗只会促成悲剧而已!」拉蕯拉斯再度叫道,但两人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席恩靠着疾风般的身法拉近两人的距离。他扭过身体,并且挥剑朝爱尔雯的头顶劈下。凝聚在这一剑里头的,正是一招就让凯涅尔屈服的黑暗压力。爱尔雯不做闪避,直接放箭迎击。箭与剑冲突在一起,造成了小规模的爆炸。两人的间距因冲击而拉开了。爱尔雯跟着射出五箭,席恩则举剑扫落三箭、躲过一箭、并以铠甲承受住一箭。这最后的一记,也使得席恩体内的活力大量流失。席恩突然像野兽一样地露出牙齿。描绘出弧状的轨迹,他奔向爱尔雯。爱尔雯举箭瞄准,并且射出。凭借惊人的瞬发力,席恩的方向突然拐了九十度,躲过箭之后,他来势汹汹地将剑扫向爱尔雯!爱尔雯以弓挡下了!正常来讲,应该会被劈成两半的细弓,竟然毫发无伤地挡开了大剑。但是,这样的攻防同样也让爱尔雯消耗甚巨。 而大多数的人,则根本连眼前发生的事都没办法看个真切。 许多希尔迪亚的战士只看到巨大的光快缠斗在一块,并且变形。光快长出了触手伸向彼此,触手被触手弹开,然后又再度冲突。战士们隐约感觉到,光快正互相消耗对方的力量。 灵魂再强韧一点的人,则能看到两头野兽交互压制住彼此,正打算要咬碎对方的喉咙。而每个人看到的野兽模样,也各有不同。有的人看到的是海豚与红鱼,有的人看到猿猴与鹿,也有人认为,眼前是纯白的天马与漆黑的巨狼在互斗。 两道巨大的力量毫不厌倦、毫不畏怯地互相吞噬。被光明咬上的黑暗变得微弱,让黑暗贯穿的光明逐步萎缩。 但是,黑暗开始一步步压倒过光明了。吞着口水观战的人们心怀恐惧,让黑暗获得了额外的力量。席恩的眼睛绽放出红芒。他大刀阔斧挥下一剑,爱尔雯的弓矢便陆陆续续地坠落地面了。 爱尔雯以全力射出光之矢,但威力却大不如前。弓矢就像微风一般地轻轻掠过了席恩身旁。 像是在夸耀自己已经获得胜利,席恩高举大剑,他将剑柄拉至肩头,蓄势准备突刺。席恩攻向爱尔雯。爱尔雯来不及闪,也来不及接下这一剑。眼看冰冷的剑尖,就要刺进她柔软的身躯。 一道银色的身影闯进两人的视野,变成了阻隔于其间的障蔽。 剑尖将银色铠甲像纸一样地穿透过去,陷进了位于甲胄底下的龙人肉体。温热的血液滴下。剑尖从拉蕯拉斯的背后穿了出来。 让大剑所贯穿的龙人主动走向席恩。 剑锋入肉的声音传出,大剑在他的身躯上又陷得更深。 「啊」 爱尔雯僵住了。 「做自己该做的事,这,就是勇者」 拉蕯拉斯呻吟道。席恩想将剑抽出,但龙的肉体却把剑刃紧紧夹住,怎么拔也拔不开。 「拉蕯拉斯我,展现了自己的勇气!」 拉蕯拉斯将巨大的双腕猛力摆在席恩肩上,随后,他将挂在对方胸前的黑色首饰取了下来。 席恩身上发出了黑色灵气泄尽的声音,黑暗力量变成白色的蒸汽,充塞于现场。一阵风吹散蒸汽,席 恩便取回了神智。他看见自己的手套沾上了又红又热的血。 「啊啊!」 「我,我做了无可挽回的事!」席恩大叫。 「悲剧的轮回必须被斩断」尽管鲜血正不断从拉蕯拉斯的口中与身体中央涌出,他却绝对不让自己倒下。 「同伴不应该,互相残杀」 「拉蕯拉斯!」爱尔雯难过地大叫。耀眼的光龙已经从她身体内离开,神明一般的威严感从她身上消失了。 「拉蕯拉斯,我,我怎么会!」 拉蕯拉斯一脸满足地说道。「我取回了生命首饰。它就是龙人的勇气是琉奈托付给我的重要宝物」 透过大剑和拉蕯拉斯相系在一起的席恩垂下脸,流出了泪水。但眼泪滴到首饰上之后,原本漆黑的首饰便在一瞬间变回银色了。 拉蕯拉斯重新将那挂会席恩的胸口。 「但是我已经不需要它了,每一代龙人守护者的灵魂与勇气都寄宿在这里面我马上也会回归到其中」 「拉蕯拉斯!我,我!拉蕯拉斯!」 「席恩,你要勇敢。变成勇者吧琉奈就,拜托你了」 然后,龙人跪了下来。 拉蕯拉斯的生命之火熄灭了。 席恩大吼, 一声,又一声地,他不断嚎叫。席恩痛苦地扭曲身体,胸中满是悔恨的他,不停用头猛撞地面。尽管喉咙吐出了血,他还是不停止大吼。席恩叫到将近丧命的程度。 而后,在半发狂的状况下,席恩将剑从拉蕯拉斯的亡骸中抽了出来。这次他轻而易举地拔出来了。尽管旁人有办法制止他这么做,席恩还是将左手摆到地上,他打算挥下大剑,把五根指头连戒指一起切离自己的身体。 「都是我的错!我早该把戒指丢掉的!这样做的话,拉蕯拉斯就不会是我的错!」 但是在剑刃砍下的同时,戒指便冒出了小小的力场,把剑弹开了。 二度、三度的、席恩把剑挥向自己的手指。但结果是一样的。戒指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的手。 「啊啊。」 席恩当场蜷缩在地,他开始哭了起来。 席恩的头顶又凝聚出另一阵黑暗。 「真让人惊讶,看来戒指很中意你的痛苦哪。」 来者是。他一面在空中化为人形,一面和往常一般地,吐出了嘲弄人的台词。不过,面具的态度中却流露着某种焦急的情绪。 「心爱的戒指之子啊,回到我身边吧。你不能拒绝我。你得再次成为我的仆人」 「你这家伙!」 才握着剑起身,席恩便一跃而上,朝面具劈了过去。面具从手指发出黑暗的球体,将剑挡开了。 「我和你的力量来自相同的源头。你是伤不了我的。戒指之子啊,能将安宁赐予你的,只有我而已」 「啰嗦!」像是在拒绝对方的邀约一般,席恩提剑扫去。「我叫席恩!不要用莫名其妙的名字来叫我!」 「你怎么能知道,那就是你真正的名字呢?」 「是我自己决定的!」 三支箭同时射向。面具也把那弹开了。 「我会成为他的归宿」爱尔雯喘着气,小声说道。「我不会把他交给你」 「虽说如此,光是靠你们的力量,可是杀不了我的喔。」面具讲话的速度略微加快起来,「你们也不可能阻止进军而来的黑暗征旗。即使让复活,也只会造成更大的战争以及更大的杀戮而已。你们不会成就任何事,也获得不了任何东西。」 「面具,即使如此,我们还是会打到你。」 「那么我就亲手把你们排除吧!」 火焰从面具的眼前飞向两人。 席恩与爱尔雯同时反应过来,分别避向了左右两边。 做出护身动作后,爱尔雯立刻举弓放箭。那是她使出浑身力气的一击,但却被面具周围不可视的力场抵挡掉了。无视于此,爱尔雯当场射出第二、第三、第四箭,每射一次,箭上都生出光辉。在第七箭的时候,箭矢的力量开始反制住了力场。到第九箭,力场终于消灭,锐利的箭头急速射向了面具的眉心。 这时候,席恩蹬墙高高跃起,打算从上头为面具添上一记。眼看箭头与剑锋就要同时贯穿过面具中央 那个瞬间,在那个时间点 一直难以言喻的感觉出现了。一直从未感觉过的力量,微微地现出了一瞬。那是一股全透明的力量。尽管没有颜色,所有的缤纷色彩、中间色、以及无色的色相却也都蕴含在其中。 席恩原本断定,自己肯定能将将敌人确实收拾掉。但他感觉到自己和剑一起被弹开了。同时他也领会到,将自己弹开的力量并非来自面具,而是从自己或者自己与爱尔雯之间发挥出来的。 如同猫一般地在空中扭身并且重整体势之后,席恩一面让冲击的劲道化解在地面上,一面仰望面具。 面具一边浮在空中,一边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情。然后面具的一部分开始融化了。 从面具里开始传出某种人类不可能发出的声音,那种声音就像是用铁钉刮花金属的表面一样,只会让人觉得万分不快。那声音明显是面具正在发出惨叫,也是他拉起紧急警报的证据。 席恩一瞬间从溶解的面具内侧,瞥见了人的脸。 他看见一对长有长长睫毛的女性的眼睛。面具底下的那张脸看起来并不痛苦,也没有任何表情。在痛苦的,单单只是面具本身而已。 席恩打算趁机再补上一击。于是,面具那令人不快的惨叫声又变得更为剧烈了。受到声音的影响,席恩突然感觉到剧烈的头痛。那种疼痛就像用针贯穿双耳般难受。席恩不自觉地捂住双耳。爱尔雯亦同。 痛苦与怪声相继平息之后,面具欲振乏力地熔解了全身,消失于当场。 两人知道面具受到了重创,但他们也知道,只有并没有收拾对方。 在场的静寂足够让人吐纳完一次。 下一个瞬间。 王城科尔尼利亚斯微微传出了鸣动。 第七章 神的宝座 第七章神的宝座 一直以为自己或者自己等人,是不会死的存在。 不,因为他们是以不死的姿态诞生的,所以,面具认为自己应该不会死才对。是一项祭器,里头注入有包罗万象的精神情报。这些情报来自于十几名身为祭祀的黑暗妖精,他们从脑中抽出了知识、记忆、经验、情绪、灵魂以及一切资讯,并将那封入一张面具之中。人类、半兽人、黑暗妖精都有死去的一天,但活在面具里头的意识却能永远存续下去,致力于让复活的活动。即使面具毁坏,所有的碎片也会自行聚合、再生。 但现在,面具却濒临死亡。这是没道理的。光明的力量顶多只能破坏面具而已,蕴藏于里头的意识并不会因此而死。可是,面具方才被融解的部分却没办法再生,事实上,知识与记忆正等比例地在流失。传承数千年的睿智与记忆会消失这对于面具里头来说,是一项难以忍受的事情。 在想,得修复面具才行。为了这个目的,需要新的容器。 然后,发现了一团足以填补面具缺口的黑暗灵魂而且质量甚巨。 就在附近。就在深深埋藏于城镇地下的里头! 要从神之器皿吸取灵魂的话,得先接上一个开孔才行。透过那个媒介,面具才能吸收到灵魂。对啊,为了这种不时之需,之前不是保存了两具尸体吗? 以魔法召来两具王的尸体,并将那移转到该去的地方。 2 大地在摇动。 不对,在摇动的是耸立于希尔迪亚中心的科尔尼利亚斯城。城堡在嗡鸣撼动,地面则传来了余震。 注意到这一点,所有人仰起头来,望向城堡。而后令人惊愕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僵住了。 地底迸发出黑色的光芒,使得上半部本来还保持洁白的城堡,在众人面前整座染成了漆黑。才这么想,城堡的轮廓就突然扭曲变形了。石砌的墙壁变得像果冻一样,勉强还保持着原本的姿态。 城堡中间的大尖塔开始阵阵冒泡,并且膨胀开来。像是树木结实一样地,塔的顶点生出三团物体,那三颗巨大的果实一点一点得改变形状,化成了巨大的人脸。 其中一张脸是半已融解的,另一张脸是卡拉哈德,还有一张脸是巴尔波亚临死之际的脸孔。 就像生出体毛一般,城堡的全体壁面开始长出肉色的人类手脚。那些手脚像是蜈蚣的脚一样,正不停地在蠢动。 城下方长出了三条巨大的腿。简直像城堡自己的脚。靠着那三条腿,长有三张脸孔的城堡想要站起,却因为扎根确实的地基而无法如愿。三条腿像是闹脾气的孩子那样,在地上猛踢猛踹。 要是让疯狂的艺术家,来诠释这三股被黑暗虏获的妄执,大概就会创造出如此的造型物吧,那座诡异至极的物体正扭曲着全身,耸立于众人眼前。 不分敌我,那阴森的景象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也有不少人因此而胃液逆流。 那就是的末路。吸取了过多的黑暗灵魂,而无法保持住原来的形体。最后,便化成了附身于城堡的巨大生物。 但面具在疯狂中感到满足,因为伟大的力量确实寄宿到自己身上了。自己这副模样,不就像成为了之一吗!潜伏于面具中的意识同时放声大笑。他们就是诞生于现世中的神。 尽管是在扭曲的形式之下,过去打算将神的力量据为已有的两名王者,也一尝生前的宿愿了。 在异形之城的三张脸孔上,六颗目光空洞的眼睛发出了黑色的光芒。 黑色的光芒洒落在城外的鲁恩盖斯特军众人身上,于是,他们的肉体便和城堡一样,开始扭曲成丑恶的姿态了。半兽人变形速度最快,黑暗妖精次之。相较之下,人类失去原本形体的速度是比较慢的,但这终究没能让他们安心下来,反而拖长了他们的恐惧。有的人从手肘上长出了好几只脚,有的人则在全身上下生出了无数的耳朵,甚至有人失去了脑袋的上半截,还从胯下冒出另外一个头。有下半张脸变成鲨鱼的人,有手脚变成扭曲柳枝的人。而现场最多的一种情况,则是还留有人类的半截身体,另外半截身体却变成果冻状的生物。 拥有坚强意志、坚强灵魂的人,就没有受到黑色光芒的影响,但这称不上是幸运。因为变成异形的人会羡慕、嫉妒还保持着正常的人,并且在杀害了他们之后,将他们全都吞食入肚。 他们是世上最骇人的异形军团其军势一边贪婪得啃食着自己以往的同伴,一边朝着希尔迪亚蠕动(没有一个人能正常得靠双脚行走)而去。 「圣兽神芬格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这么低语出来的是弗尔格。性质完全相同绝望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也传遍了希尔迪亚城内。 只要看过一眼,就能了解异形军团的目的了。他们八成是想和异形之城会合。他们想投入过去被称为科尔尼利亚斯城的怪物怀抱中,和对方成为一体 席恩和爱尔雯并肩看着王城化为异样生命的过程。 两人心中生出恐惧。他们并不是在害怕眼前排山倒海而来的怪物,他们害怕的是自己等一下得履行的使命,两人感觉到彼此怀有相同的恐惧。 席恩将视线转向爱尔雯。 爱尔雯的目光早已注视着他。 「不过,我们还是得去面对吧?」 面对这般的事态,即使是勇猛无比的白骑士,也无法再燃起战意。 弓手停住了,砸下石块的手也停住了。一切都完了,所有人都这样确信。就连弗尔格都失去了再度号令的气力。 「弗尔格!」席恩叫道。「快防守!把敌人挡下来!」 「是席恩吗!可是」 「城堡城堡就交给我们来对付。但如果城市灭亡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帮我们争取时间!布兰妮裘!拜托你!」 在回话之前,冰之魔女先使出了魔法。咒语完成,冰雪狂岚扫向脚边的大群异形。随后她便以高昂的嗓音,朝我方人马登高一呼。 「白骑士所有吓呆的懦夫给我听好了!你们是小卒子吗!连哭泣的小孩听到名号都会闭嘴的白骑士到哪去了!会负责挡下城堡!城堡就交给他们对付吧!你们要是还有自尊的话,就去尽自己的责任!希尔迪亚该让谁来守护!」 「她说的对」 「喔喔。」 「喔喔喔!」 战士们眼睛重现生气了。 「没错!席恩和爱尔雯会收拾掉城堡!白骑士,上啊!」 弗尔格的狼嗓门也吼得响亮。白骑士的成员们终于再度点起了斗志的火焰,再度现出了兵刃的锋芒。 弗尔格奔向攻城台,并且评估起敌方的情势。他在异形军势的一角观察到乱象。有一群并未失去神智与肉体的敌兵,正一起抵挡异形的袭击。其中包括几名步兵还有骑士,以及身着白色铠甲的半人马骑士。在一名高头大马的半人马的指挥下,他们正拼命尝试要抵抗。 指挥的人是勇者喀隆。他似乎打算战到至死方休。 犹豫了一阵子之后,弗尔格下达出击命令。 「奥林队、贾米尔队、还有达鲁达努斯的矮人部队!都到左副门前集合!开城门!我们出击!杀出一条血路,跟那些家伙会合吧!」 「咦!可是,他们是敌人耶!」正拼命点燃燃油袋丢去的真央惊讶的说道。 「笨蛋!都这种情况了,还管什么敌不敌人的!」 尽管是席恩让白骑士振作起来的,他本人却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而感到消沉。 「可是」席恩发抖着握起剑柄。 「我们还是得上。」 他望向爱尔雯淡蓝色的瞳孔。对方 的瞳孔也望向席恩。 一瞬间让重创的力量。 两个人都明白,现在只能将那股力量全部引出,才有可能收拾眼前的事态,而他们也知道引出力量的方法。 爱尔雯回想起巫女琉奈所说的话。 「真正能够扫荡黑暗的力量是」 巫女的声音在爱尔雯体内响起。 巫女说过的另一句话又传进爱尔雯的耳里。 「当一具肉体戴上两枚戒指的时候,是光明,同时也是黑暗,但又不是任何一方的力量就会出现巫女是这么说的」 「到时候,我的身体将可能从外界接受、容纳进另一个灵魂」席恩说道。 爱尔雯忽然退过了一步,她变了脸色。 「我不要」 她用力摇头,并且用手覆盖住脸颊。 「我希望自己就是自己。我不想让你混到我的里面」 「我也一样我并不希望那样。」席恩的脸突然扭曲了。「我就是我,我希望自己就是自己。」 「可是」爱尔雯打着哭嗝说道。 「是啊,就算这样,我们还是得动手」 爱尔雯的情绪突然爆发出来。 「就算这样,我也不希望对象是你!我需要的不是你!我想要的并不是现在的你!」 听见这句话,席恩有一瞬间露出了受到伤害的脸。不过,他立刻又温柔地在表情上表示了自己对爱尔雯的理解。席恩微笑出来。那并不是平常戴上戒指的他会有的笑容。那不是爱尔雯怎么样都无法喜欢的攻击性笑容。 「我就是我喔。爱尔雯。」 席恩的口气无比温柔,温柔得让爱尔雯心里直发痒。 爱尔雯一边微微呜咽着,一边仰望席恩。 她伸出手。 尽管爱尔雯心中的恐惧并未完全去除,但她的身体却需要着对方。她的手就像是要伸进席恩的体内去取出某种东西一样。 两人望向彼此。 然后,他们将身体靠拢。 两人的视线纠缠结合,并且交融在一起,他与她将手掌交叠,并拢了手指。手指与手指互相交缠,轻轻地握到了一起。叮的一声,戒指碰触到戒指。 两人的肉体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3 化成薄雾的两个人一边交融,一边飞升至天空,并在空中重新集结到了一起。成为一体的他与她像是无重力的液体一样,在高空聚集成圆圆的一团。 现在的席恩是爱尔雯的一部分,而爱尔雯也是席恩的一部分。席恩保持着席恩的自我,同时也感觉到自己成为爱尔雯;爱尔雯同样保持着她的自我,同时也变成了席恩。两人间没有界线。两人的聚集体不时翻搅生波,开始急速地膨胀开来。最后,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固定的形状。 那是一道散发着七彩光芒,既像鸟、又像人的身影。 如同报晓一般的,他喊出让全世界都听得见的一声。 那道身影既巨大又神圣,几乎就像异形之城一样大。他拍着长有大根羽毛的翅膀,强壮的两腿则生有七彩的鳞片,脚掌的前端长着钩爪,但那爪子一点都不可怕,看起来就像能轻轻地将人类或其他生物抓起一样。配合着拍动的翅膀,灿烂夺目的长长尾羽摇曳生姿。除了翅膀之外,他还长有四只人类的手腕。其中两只手腕握有又长又大的大剑,另两只手腕拿着长长的一把弓。他的头部跟龙一样长有犄角,眼睛的颜色则是一红一蓝。他的身影像是聚集了各式各样的生物融合而成的,不可思议地,却不会让人觉得恐怖。除了勇猛之外,他同时也给人无比温柔的印象。 仔细一看的话还能发现,四只手中,有两只手戴着发光的龙形戒指。 的新肉体异形之城发现了出现在上空的。 城堡长出了两条触手。触手伸向绽放七彩光芒的鸟,纠缠到了他的身上。 七色鸟的全身发出光辉。触手蒸发了。城堡又长出新的触手纠缠住对方,但那也再度蒸发了。城堡上卡拉哈德的眼睛朝七色鸟射出黑色的光芒,不过它似乎不痛不痒。 鸟在城的上空悠然盘旋过一圈,随后便举起大剑,朝城堡顶劈了下去。 城堡自顶端裂成两段,但切断面在一阵一阵冒泡之后,马上又开始接合,打算再生成原样。七色鸟趁着将剑抽离城堡的空挡,顺势将闪耀的弓朝城堡劲射而去。弓矢似乎具有阻止城堡再生的力量,城堡的壁面翻搅生波,露出了痛苦的模样。 七色鸟再度飞舞到上空。 然后,在城堡是三颗头当中,他认定面具的脸孔就是要害。七色鸟将大剑架上弓弦,并用四只手腕拉满弓。所有的手腕的肌肉都隆起到极限,大剑被射出了。 剑锋声势浩大地穿过面具的脸,下一个瞬间,城堡便随着轰然巨响倒塌碎散了。 七色鸟才刚刚无声无息地降落在城堡的残骸上,就和被吹熄的火焰一样,悄然消匿了踪影。 原本呈果冻状的城壁恢复了原本的色泽和坚硬,没有留下任何曾经诡异变形过的丝毫痕迹。 爱尔雯沉浸在疲劳与满足感之中,闭上了眼睛。「这样子,事情就结束了吧?」 「不,还没有。有一个威胁还在。」 席恩指向远处。 在城墙之外,异形的军团仍然像海啸一样地在展开侵攻。 「拉蕯拉斯。」席恩开口。「把力量借给我们。」 他用戴有戒指的手把拉蕯拉斯的首饰高高举起。随后,首饰中的们透过戒指,和席恩同调了。 席恩的意识转化成别的模样。 他融入了首饰里头。 一如以往,席恩体验到时间扭曲的错觉,他在阴暗的异世界孔穴中,找到了一扇巨大的门扉。席恩用力推开了门。 席恩的意识从异界浮上,他从神的状态恢复了。 没有朝着特定的方向,席恩呼唤道。 「过来吧!龙的魂魄!龙人的荣耀啊!寄宿在我们身上吧!用鳞片的绿色光芒照耀我们吧!」 而后,遥远的天边出现了几颗黑点。 没多久功夫,那几颗黑点就接近到能辨认出形体的距离了。 他们闪耀着半透明的碧玉光芒 是飞龙的队伍。 数量少说也有五十匹 龙群立刻抵达了希尔迪亚的上空。像是从上空视察城市那般,它们在盘旋过后急速拉低高度,一边俯冲过地面,一边朝异形吐出了鲜红的火焰。 飞龙们井然有序地烧遍了整片平原。惊人的高热火焰扫过原野。在那样的高温之前,人类像掉在烧烫铁板上的一粒水滴一样。还没直接接触到火焰,热能就让异形们瞬间蒸发了,连点余烬也没留下。待在城壁上的希尔迪亚战士,以及退避到城墙内侧的喀隆骑士团完全没有受到波及。 黑暗生物一只不剩地消失之后,翡翠色的龙群便掉转方向、回去异界了 「这样子,就真的结束了。至少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样说出口之后,席恩显得有些语塞。 「把戒指拿下来吧。」 「咦,可是」爱尔雯将手放在戒指上,露出犹疑。 「可是,我还有话行好好对你说」 「你好像还不懂呢。」席恩别过脸、「我并不是多重人格啊,两种个性的我都是同一个人。你和哪边说都是一样的。」 「我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啦。」爱尔雯皱起眉,整张脸气得鼓鼓的。 「无所谓啦,把戒指拿下来。」席恩硬将爱尔雯的手牵了起来。「这时候的我不是很会讲话。」 席恩硬把戒指从爱尔雯手上拔了开来,他张开手掌,将那握在手里。 在戒指脱手的瞬间,席恩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但是爱尔雯第一次感觉到,眼前的席恩和成为时的他,变得比较没有差别了。 「那么所以说。」 尽管席恩变回了温柔的自己,一时间还是找不到能说的话,他支支吾吾了起来。 爱尔雯悄悄地接近了他的身边。 然后,她靠向席恩,伸出手,轻抚起对方棕色的头发。 现场传出一阵不小的声响。有一部分的瓦砾倒塌了。 两人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有个人被埋在石堆里。 那不是卡拉哈德,也不是巴尔波亚。有具全裸的身躯,正被一道不可思议的球形力场所包裹着。那人也被卷入了刚才的灾难之中,却毫发无伤地埋在石块里头。 是一名女性。这样看上去,虽然她的年纪已经不能用女孩来称呼,但也还算年轻。她并没有死。不过意识似乎得过一阵子才会恢复。 席恩看过她的眼睛。 那就是覆盖在面具底下的眼睛。 席恩心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想法。他想起在战争里死去的同伴只并肩作战过短暂时间的同伴、卡拉哈德那张倔强的脸、拉蕯拉斯炯炯有神的眼睛 席恩的身体亢奋的发抖。 爱尔雯摸了他颤抖的手臂。 「不行喔」 她引领他走到女性的身边。 「席恩,我来跟你介绍。这个人是你认识的人。她是你的亲人。」 「亲人!?」 「对啊,席恩,真是太好了。这个人就是你一直在追求着的你的过去。」 「我的过去」 「没错。你刚刚取回了自己一直想取回的东西喔她会是你的姐姐吗?还是堂姐呢?喂,你不要一直盯着看啦。」 「我的家人」 席恩一点也感觉不到真实感。他原本期待着,说不定只要注视着对方的脸,就会发生某种奇迹,让自己的记忆恢复,但似乎没有这样的迹象。这就是自己所追求的东西,自己归宿吗?席恩不知道,他没办法确定。 「不知道也没关系啊。」 席恩想将那名女性搬到毕欧斯医生身边。要是她恢复意识的话,或许就能告诉席恩各式各样关于自己的事情了。 席恩发觉,面对这名说不定是自己亲人的女性,他的态度倒是以外的冷淡。对此席恩感到有些惊讶。 是这样啊,他想。 (因为,我已经自己决定好自己的归宿了嘛) 一种真切的感觉涌上心头,席恩全身充满了一直他不自觉地想哭的安心感。 同时,他也感觉到猛烈的疲劳感与睡意。 席恩变得很困。 他的意识渐渐远离了。在意识中断的那一刹那,席恩的心里生出一股愉悦,他沉浸在其中。 (像这样,等到我再度醒来的时候) 等到他缓缓张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时。 席恩希望自己是睡在有着朝阳暖意的床上。若能如愿的话,他还希望眼前能有那头散发着馨香气味的柔软金发。他会一边抚摸着那头秀发,一边慢慢地从浅眠中苏醒席恩打从心里这样希望。如此这般地,他沉入了无意识的温暖深海中。 尾声 今天我的故事就讲到这里。 我觉得,勇者麦斯玛之子席恩,以及我心爱的堂妹爱尔雯是幸福的。他们都获得了自己所追求的东西。 在过去,别人叫我库比多。我也曾经被称呼为的神弓库比多,但我舍弃了这些名字。那样的名字,只为我带来了悲伤。过去我曾输给名为命运的自己,而亲手杀害了自己的朋友。这使我深爱的女性陷入永远的不幸。我不能多说,但这就是的真正结局。现在的我,是流浪在世间的吟游诗人我没有名字,也舍弃了归宿。 我会在世界各地的天空底下,持续地吟唱 因为 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持续地在战斗。他还没办法获得自由。此时此刻,他还深陷与戒指的诅咒,深陷于戒指所唤来的战斗,满身是汗水与血腥。 我没办法为他做些什么。所以,至少我想让各位知道他的事、他的功勋,要是愿意安慰他、治疗他、同情他的人能多一个,那也就够了。 若您在哪里看见了他,请帮帮他的忙,求求你们。 然后如果您又在哪里遇见了我,就叫我把今天的故事继续说下去吧。他的故事还有很多后续,我很愿意讲给您听。 后记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在二00四年十二月十九号开始执笔,在二00五年二月十二号完稿。即使您没有玩过原作的游戏,我写的内容应该还是能让您理解。 执笔之际,我导入了一部分与原作不同的设定。毕竟就媒体而言,游戏和小说还是有特此特性上的差异,实在不能直接将游戏里的故事照本宣科地写成文章。有些变更是读了马上就会发现的,有些则不是。例如说,席恩和凯涅尔以及在过去的因缘,就是小说版独创的部分,而席恩失去记忆的原因,在原作与小说中也有些微的差异。 不过比起加上这些细微的变换,执笔时我更苦心于不去减损『光明之泪』这个作品中的灵魂。我很感激自己能在发售之前,就有机会先玩到这款游戏。这款游戏玩起来实在很容易让人上瘾,所以不久之后,我的拇指就因为连打得太久出现了酸痛的症状(那真的很痛),有阵子我每天都得安表操课地在右手涂消炎药,尽管这样,我还是没休息,一直把游戏玩了下去。我会一边让『玩游戏时的热衷感』在体内涌现,一边朝笔记型电脑键入语句。 当然,我在开始执笔之前,就和sega的开发制作人泽田刚先生见面了,那是二00四年十月的事。那一天刚好有台风接近,天上下着凉飕飕的雨,我还迷了路,没有准时在约定碰面的时间赴约(对不起) 那时候,泽田先生有告诉我很多存在于『光明之泪』游戏背后的设定。我听得很兴奋。这款游戏在根本上,就有一种英雄式奇幻故事的味道。这种味道承袭在以往,既古典,而又扎实。我从里头闻到了涂在剑上的防锈油气味。铁与铁彼此冲击的硝烟味;也闻到了血腥味,以及渺小的个人被淫嗣邪教、阴谋、宇宙之谜所玩弄,而流下汗水味。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帅」。我非常喜欢那个世界。 走出sega设在大鸟居的总公司大楼时,风雨都变得更强了,但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确信,自己能写得出好东西。我变得像喝醉酒一样。我还记得,自己曾经用力踏在水泥地的水渍上面。虽然在实际执笔的时候,我曾经数度因笔力和点子不够而受挫就是了。 本书就是这样问世的。若您能喜欢的话,我会非常高兴。 作品中有出现几段谜底未揭而兜不起来的剧情发展,也安排了某些颇有深意的对话。请各位把这当成是蕴藏有世界秘密的碎片这些情节预定会在其他媒体上继续发展下去,也可能会在游戏的续作里讲明。今后所发表的作品,应该会把焦点摆到这些部分上才对。要是能激起原作支持者的想象力的话,身为执笔者的我也会很开心。 可以的话,我也想把这篇小说继续写下去。毕竟希尔迪亚里还潜伏着许多不好的份子,军事大国贝斯提亚的兽王十二将骑士团也抱着某种目的,正朝着这个国家进军而来(有玩游戏的读者就会知道吧)。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写的内容。要是有各位的声援的话,说不定下一本小说的出版就能视线。我想到那个时候,故事将会以真央为中心来展开才对。 尽管在执笔的过程中,我常常因为故事写不好而感到气馁,在这种时候可以让我重新振作的,就是tony先生所绘制的美丽角色插画。能够请到他来为这本书的封面、插画操刀,我真的觉得很幸福。感谢你,tony先生。 在此也要偷偷感谢被我(擅自)利用为执笔地点的家庭餐厅saizeriya、乐雅乐家庭餐厅、sundayssun。我在里面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对不起。本作品有九成都是在深夜在这些店里写出来的。 二00五年三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在二00四年十二月十九号开始执笔,在二00五年二月十二号完稿。即使您没有玩过原作的游戏,我写的内容应该还是能让您理解。 执笔之际,我导入了一部分与原作不同的设定。毕竟就媒体而言,游戏和小说还是有特此特性上的差异,实在不能直接将游戏里的故事照本宣科地写成文章。有些变更是读了马上就会发现的,有些则不是。例如说,席恩和凯涅尔以及在过去的因缘,就是小说版独创的部分,而席恩失去记忆的原因,在原作与小说中也有些微的差异。 不过比起加上这些细微的变换,执笔时我更苦心于不去减损『光明之泪』这个作品中的灵魂。我很感激自己能在发售之前,就有机会先玩到这款游戏。这款游戏玩起来实在很容易让人上瘾,所以不久之后,我的拇指就因为连打得太久出现了酸痛的症状(那真的很痛),有阵子我每天都得安表操课地在右手涂消炎药,尽管这样,我还是没休息,一直把游戏玩了下去。我会一边让『玩游戏时的热衷感』在体内涌现,一边朝笔记型电脑键入语句。 当然,我在开始执笔之前,就和sega的开发制作人泽田刚先生见面了,那是二00四年十月的事。那一天刚好有台风接近,天上下着凉飕飕的雨,我还迷了路,没有准时在约定碰面的时间赴约(对不起) 那时候,泽田先生有告诉我很多存在于『光明之泪』游戏背后的设定。我听得很兴奋。这款游戏在根本上,就有一种英雄式奇幻故事的味道。这种味道承袭在以往,既古典,而又扎实。我从里头闻到了涂在剑上的防锈油气味。铁与铁彼此冲击的硝烟味;也闻到了血腥味,以及渺小的个人被淫嗣邪教、阴谋、宇宙之谜所玩弄,而流下汗水味。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帅」。我非常喜欢那个世界。 走出sega设在大鸟居的总公司大楼时,风雨都变得更强了,但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确信,自己能写得出好东西。我变得像喝醉酒一样。我还记得,自己曾经用力踏在水泥地的水渍上面。虽然在实际执笔的时候,我曾经数度因笔力和点子不够而受挫就是了。 本书就是这样问世的。若您能喜欢的话,我会非常高兴。 作品中有出现几段谜底未揭而兜不起来的剧情发展,也安排了某些颇有深意的对话。请各位把这当成是蕴藏有世界秘密的碎片这些情节预定会在其他媒体上继续发展下去,也可能会在游戏的续作里讲明。今后所发表的作品,应该会把焦点摆到这些部分上才对。要是能激起原作支持者的想象力的话,身为执笔者的我也会很开心。 可以的话,我也想把这篇小说继续写下去。毕竟希尔迪亚里还潜伏着许多不好的份子,军事大国贝斯提亚的兽王十二将骑士团也抱着某种目的,正朝着这个国家进军而来(有玩游戏的读者就会知道吧)。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写的内容。要是有各位的声援的话,说不定下一本小说的出版就能视线。我想到那个时候,故事将会以真央为中心来展开才对。 尽管在执笔的过程中,我常常因为故事写不好而感到气馁,在这种时候可以让我重新振作的,就是tony先生所绘制的美丽角色插画。能够请到他来为这本书的封面、插画操刀,我真的觉得很幸福。感谢你,tony先生。 在此也要偷偷感谢被我(擅自)利用为执笔地点的家庭餐厅saizeriya、乐雅乐家庭餐厅、sundayssun。我在里面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对不起。本作品有九成都是在深夜在这些店里写出来的。 二00五年三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在二00四年十二月十九号开始执笔,在二00五年二月十二号完稿。即使您没有玩过原作的游戏,我写的内容应该还是能让您理解。 执笔之际,我导入了一部分与原作不同的设定。毕竟就媒体而言,游戏和小说还是有特此特性上的差异,实在不能直接将游戏里的故事照本宣科地写成文章。有些变更是读了马上就会发现的,有些则不是。例如说,席恩和凯涅尔以及在过去的因缘,就是小说版独创的部分,而席恩失去记忆的原因,在原作与小说中也有些微的差异。 不过比起加上这些细微的变换,执笔时我更苦心于不去减损『光明之泪』这个作品中的灵魂。我很感激自己能在发售之前,就有机会先玩到这款游戏。这款游戏玩起来实在很容易让人上瘾,所以不久之后,我的拇指就因为连打得太久出现了酸痛的症状(那真的很痛),有阵子我每天都得安表操课地在右手涂消炎药,尽管这样,我还是没休息,一直把游戏玩了下去。我会一边让『玩游戏时的热衷感』在体内涌现,一边朝笔记型电脑键入语句。 当然,我在开始执笔之前,就和sega的开发制作人泽田刚先生见面了,那是二00四年十月的事。那一天刚好有台风接近,天上下着凉飕飕的雨,我还迷了路,没有准时在约定碰面的时间赴约(对不起) 那时候,泽田先生有告诉我很多存在于『光明之泪』游戏背后的设定。我听得很兴奋。这款游戏在根本上,就有一种英雄式奇幻故事的味道。这种味道承袭在以往,既古典,而又扎实。我从里头闻到了涂在剑上的防锈油气味。铁与铁彼此冲击的硝烟味;也闻到了血腥味,以及渺小的个人被淫嗣邪教、阴谋、宇宙之谜所玩弄,而流下汗水味。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帅」。我非常喜欢那个世界。 走出sega设在大鸟居的总公司大楼时,风雨都变得更强了,但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确信,自己能写得出好东西。我变得像喝醉酒一样。我还记得,自己曾经用力踏在水泥地的水渍上面。虽然在实际执笔的时候,我曾经数度因笔力和点子不够而受挫就是了。 本书就是这样问世的。若您能喜欢的话,我会非常高兴。 作品中有出现几段谜底未揭而兜不起来的剧情发展,也安排了某些颇有深意的对话。请各位把这当成是蕴藏有世界秘密的碎片这些情节预定会在其他媒体上继续发展下去,也可能会在游戏的续作里讲明。今后所发表的作品,应该会把焦点摆到这些部分上才对。要是能激起原作支持者的想象力的话,身为执笔者的我也会很开心。 可以的话,我也想把这篇小说继续写下去。毕竟希尔迪亚里还潜伏着许多不好的份子,军事大国贝斯提亚的兽王十二将骑士团也抱着某种目的,正朝着这个国家进军而来(有玩游戏的读者就会知道吧)。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写的内容。要是有各位的声援的话,说不定下一本小说的出版就能视线。我想到那个时候,故事将会以真央为中心来展开才对。 尽管在执笔的过程中,我常常因为故事写不好而感到气馁,在这种时候可以让我重新振作的,就是tony先生所绘制的美丽角色插画。能够请到他来为这本书的封面、插画操刀,我真的觉得很幸福。感谢你,tony先生。 在此也要偷偷感谢被我(擅自)利用为执笔地点的家庭餐厅saizeriya、乐雅乐家庭餐厅、sundayssun。我在里面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对不起。本作品有九成都是在深夜在这些店里写出来的。 二00五年三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在二00四年十二月十九号开始执笔,在二00五年二月十二号完稿。即使您没有玩过原作的游戏,我写的内容应该还是能让您理解。 执笔之际,我导入了一部分与原作不同的设定。毕竟就媒体而言,游戏和小说还是有特此特性上的差异,实在不能直接将游戏里的故事照本宣科地写成文章。有些变更是读了马上就会发现的,有些则不是。例如说,席恩和凯涅尔以及在过去的因缘,就是小说版独创的部分,而席恩失去记忆的原因,在原作与小说中也有些微的差异。 不过比起加上这些细微的变换,执笔时我更苦心于不去减损『光明之泪』这个作品中的灵魂。我很感激自己能在发售之前,就有机会先玩到这款游戏。这款游戏玩起来实在很容易让人上瘾,所以不久之后,我的拇指就因为连打得太久出现了酸痛的症状(那真的很痛),有阵子我每天都得安表操课地在右手涂消炎药,尽管这样,我还是没休息,一直把游戏玩了下去。我会一边让『玩游戏时的热衷感』在体内涌现,一边朝笔记型电脑键入语句。 当然,我在开始执笔之前,就和sega的开发制作人泽田刚先生见面了,那是二00四年十月的事。那一天刚好有台风接近,天上下着凉飕飕的雨,我还迷了路,没有准时在约定碰面的时间赴约(对不起) 那时候,泽田先生有告诉我很多存在于『光明之泪』游戏背后的设定。我听得很兴奋。这款游戏在根本上,就有一种英雄式奇幻故事的味道。这种味道承袭在以往,既古典,而又扎实。我从里头闻到了涂在剑上的防锈油气味。铁与铁彼此冲击的硝烟味;也闻到了血腥味,以及渺小的个人被淫嗣邪教、阴谋、宇宙之谜所玩弄,而流下汗水味。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帅」。我非常喜欢那个世界。 走出sega设在大鸟居的总公司大楼时,风雨都变得更强了,但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确信,自己能写得出好东西。我变得像喝醉酒一样。我还记得,自己曾经用力踏在水泥地的水渍上面。虽然在实际执笔的时候,我曾经数度因笔力和点子不够而受挫就是了。 本书就是这样问世的。若您能喜欢的话,我会非常高兴。 作品中有出现几段谜底未揭而兜不起来的剧情发展,也安排了某些颇有深意的对话。请各位把这当成是蕴藏有世界秘密的碎片这些情节预定会在其他媒体上继续发展下去,也可能会在游戏的续作里讲明。今后所发表的作品,应该会把焦点摆到这些部分上才对。要是能激起原作支持者的想象力的话,身为执笔者的我也会很开心。 可以的话,我也想把这篇小说继续写下去。毕竟希尔迪亚里还潜伏着许多不好的份子,军事大国贝斯提亚的兽王十二将骑士团也抱着某种目的,正朝着这个国家进军而来(有玩游戏的读者就会知道吧)。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写的内容。要是有各位的声援的话,说不定下一本小说的出版就能视线。我想到那个时候,故事将会以真央为中心来展开才对。 尽管在执笔的过程中,我常常因为故事写不好而感到气馁,在这种时候可以让我重新振作的,就是tony先生所绘制的美丽角色插画。能够请到他来为这本书的封面、插画操刀,我真的觉得很幸福。感谢你,tony先生。 在此也要偷偷感谢被我(擅自)利用为执笔地点的家庭餐厅saizeriya、乐雅乐家庭餐厅、sundayssun。我在里面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对不起。本作品有九成都是在深夜在这些店里写出来的。 二00五年三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在二00四年十二月十九号开始执笔,在二00五年二月十二号完稿。即使您没有玩过原作的游戏,我写的内容应该还是能让您理解。 执笔之际,我导入了一部分与原作不同的设定。毕竟就媒体而言,游戏和小说还是有特此特性上的差异,实在不能直接将游戏里的故事照本宣科地写成文章。有些变更是读了马上就会发现的,有些则不是。例如说,席恩和凯涅尔以及在过去的因缘,就是小说版独创的部分,而席恩失去记忆的原因,在原作与小说中也有些微的差异。 不过比起加上这些细微的变换,执笔时我更苦心于不去减损『光明之泪』这个作品中的灵魂。我很感激自己能在发售之前,就有机会先玩到这款游戏。这款游戏玩起来实在很容易让人上瘾,所以不久之后,我的拇指就因为连打得太久出现了酸痛的症状(那真的很痛),有阵子我每天都得安表操课地在右手涂消炎药,尽管这样,我还是没休息,一直把游戏玩了下去。我会一边让『玩游戏时的热衷感』在体内涌现,一边朝笔记型电脑键入语句。 当然,我在开始执笔之前,就和sega的开发制作人泽田刚先生见面了,那是二00四年十月的事。那一天刚好有台风接近,天上下着凉飕飕的雨,我还迷了路,没有准时在约定碰面的时间赴约(对不起) 那时候,泽田先生有告诉我很多存在于『光明之泪』游戏背后的设定。我听得很兴奋。这款游戏在根本上,就有一种英雄式奇幻故事的味道。这种味道承袭在以往,既古典,而又扎实。我从里头闻到了涂在剑上的防锈油气味。铁与铁彼此冲击的硝烟味;也闻到了血腥味,以及渺小的个人被淫嗣邪教、阴谋、宇宙之谜所玩弄,而流下汗水味。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帅」。我非常喜欢那个世界。 走出sega设在大鸟居的总公司大楼时,风雨都变得更强了,但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确信,自己能写得出好东西。我变得像喝醉酒一样。我还记得,自己曾经用力踏在水泥地的水渍上面。虽然在实际执笔的时候,我曾经数度因笔力和点子不够而受挫就是了。 本书就是这样问世的。若您能喜欢的话,我会非常高兴。 作品中有出现几段谜底未揭而兜不起来的剧情发展,也安排了某些颇有深意的对话。请各位把这当成是蕴藏有世界秘密的碎片这些情节预定会在其他媒体上继续发展下去,也可能会在游戏的续作里讲明。今后所发表的作品,应该会把焦点摆到这些部分上才对。要是能激起原作支持者的想象力的话,身为执笔者的我也会很开心。 可以的话,我也想把这篇小说继续写下去。毕竟希尔迪亚里还潜伏着许多不好的份子,军事大国贝斯提亚的兽王十二将骑士团也抱着某种目的,正朝着这个国家进军而来(有玩游戏的读者就会知道吧)。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写的内容。要是有各位的声援的话,说不定下一本小说的出版就能视线。我想到那个时候,故事将会以真央为中心来展开才对。 尽管在执笔的过程中,我常常因为故事写不好而感到气馁,在这种时候可以让我重新振作的,就是tony先生所绘制的美丽角色插画。能够请到他来为这本书的封面、插画操刀,我真的觉得很幸福。感谢你,tony先生。 在此也要偷偷感谢被我(擅自)利用为执笔地点的家庭餐厅saizeriya、乐雅乐家庭餐厅、sundayssun。我在里面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对不起。本作品有九成都是在深夜在这些店里写出来的。 二00五年三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在二00四年十二月十九号开始执笔,在二00五年二月十二号完稿。即使您没有玩过原作的游戏,我写的内容应该还是能让您理解。 执笔之际,我导入了一部分与原作不同的设定。毕竟就媒体而言,游戏和小说还是有特此特性上的差异,实在不能直接将游戏里的故事照本宣科地写成文章。有些变更是读了马上就会发现的,有些则不是。例如说,席恩和凯涅尔以及在过去的因缘,就是小说版独创的部分,而席恩失去记忆的原因,在原作与小说中也有些微的差异。 不过比起加上这些细微的变换,执笔时我更苦心于不去减损『光明之泪』这个作品中的灵魂。我很感激自己能在发售之前,就有机会先玩到这款游戏。这款游戏玩起来实在很容易让人上瘾,所以不久之后,我的拇指就因为连打得太久出现了酸痛的症状(那真的很痛),有阵子我每天都得安表操课地在右手涂消炎药,尽管这样,我还是没休息,一直把游戏玩了下去。我会一边让『玩游戏时的热衷感』在体内涌现,一边朝笔记型电脑键入语句。 当然,我在开始执笔之前,就和sega的开发制作人泽田刚先生见面了,那是二00四年十月的事。那一天刚好有台风接近,天上下着凉飕飕的雨,我还迷了路,没有准时在约定碰面的时间赴约(对不起) 那时候,泽田先生有告诉我很多存在于『光明之泪』游戏背后的设定。我听得很兴奋。这款游戏在根本上,就有一种英雄式奇幻故事的味道。这种味道承袭在以往,既古典,而又扎实。我从里头闻到了涂在剑上的防锈油气味。铁与铁彼此冲击的硝烟味;也闻到了血腥味,以及渺小的个人被淫嗣邪教、阴谋、宇宙之谜所玩弄,而流下汗水味。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帅」。我非常喜欢那个世界。 走出sega设在大鸟居的总公司大楼时,风雨都变得更强了,但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确信,自己能写得出好东西。我变得像喝醉酒一样。我还记得,自己曾经用力踏在水泥地的水渍上面。虽然在实际执笔的时候,我曾经数度因笔力和点子不够而受挫就是了。 本书就是这样问世的。若您能喜欢的话,我会非常高兴。 作品中有出现几段谜底未揭而兜不起来的剧情发展,也安排了某些颇有深意的对话。请各位把这当成是蕴藏有世界秘密的碎片这些情节预定会在其他媒体上继续发展下去,也可能会在游戏的续作里讲明。今后所发表的作品,应该会把焦点摆到这些部分上才对。要是能激起原作支持者的想象力的话,身为执笔者的我也会很开心。 可以的话,我也想把这篇小说继续写下去。毕竟希尔迪亚里还潜伏着许多不好的份子,军事大国贝斯提亚的兽王十二将骑士团也抱着某种目的,正朝着这个国家进军而来(有玩游戏的读者就会知道吧)。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写的内容。要是有各位的声援的话,说不定下一本小说的出版就能视线。我想到那个时候,故事将会以真央为中心来展开才对。 尽管在执笔的过程中,我常常因为故事写不好而感到气馁,在这种时候可以让我重新振作的,就是tony先生所绘制的美丽角色插画。能够请到他来为这本书的封面、插画操刀,我真的觉得很幸福。感谢你,tony先生。 在此也要偷偷感谢被我(擅自)利用为执笔地点的家庭餐厅saizeriya、乐雅乐家庭餐厅、sundayssun。我在里面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对不起。本作品有九成都是在深夜在这些店里写出来的。 二00五年三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在二00四年十二月十九号开始执笔,在二00五年二月十二号完稿。即使您没有玩过原作的游戏,我写的内容应该还是能让您理解。 执笔之际,我导入了一部分与原作不同的设定。毕竟就媒体而言,游戏和小说还是有特此特性上的差异,实在不能直接将游戏里的故事照本宣科地写成文章。有些变更是读了马上就会发现的,有些则不是。例如说,席恩和凯涅尔以及在过去的因缘,就是小说版独创的部分,而席恩失去记忆的原因,在原作与小说中也有些微的差异。 不过比起加上这些细微的变换,执笔时我更苦心于不去减损『光明之泪』这个作品中的灵魂。我很感激自己能在发售之前,就有机会先玩到这款游戏。这款游戏玩起来实在很容易让人上瘾,所以不久之后,我的拇指就因为连打得太久出现了酸痛的症状(那真的很痛),有阵子我每天都得安表操课地在右手涂消炎药,尽管这样,我还是没休息,一直把游戏玩了下去。我会一边让『玩游戏时的热衷感』在体内涌现,一边朝笔记型电脑键入语句。 当然,我在开始执笔之前,就和sega的开发制作人泽田刚先生见面了,那是二00四年十月的事。那一天刚好有台风接近,天上下着凉飕飕的雨,我还迷了路,没有准时在约定碰面的时间赴约(对不起) 那时候,泽田先生有告诉我很多存在于『光明之泪』游戏背后的设定。我听得很兴奋。这款游戏在根本上,就有一种英雄式奇幻故事的味道。这种味道承袭在以往,既古典,而又扎实。我从里头闻到了涂在剑上的防锈油气味。铁与铁彼此冲击的硝烟味;也闻到了血腥味,以及渺小的个人被淫嗣邪教、阴谋、宇宙之谜所玩弄,而流下汗水味。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帅」。我非常喜欢那个世界。 走出sega设在大鸟居的总公司大楼时,风雨都变得更强了,但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确信,自己能写得出好东西。我变得像喝醉酒一样。我还记得,自己曾经用力踏在水泥地的水渍上面。虽然在实际执笔的时候,我曾经数度因笔力和点子不够而受挫就是了。 本书就是这样问世的。若您能喜欢的话,我会非常高兴。 作品中有出现几段谜底未揭而兜不起来的剧情发展,也安排了某些颇有深意的对话。请各位把这当成是蕴藏有世界秘密的碎片这些情节预定会在其他媒体上继续发展下去,也可能会在游戏的续作里讲明。今后所发表的作品,应该会把焦点摆到这些部分上才对。要是能激起原作支持者的想象力的话,身为执笔者的我也会很开心。 可以的话,我也想把这篇小说继续写下去。毕竟希尔迪亚里还潜伏着许多不好的份子,军事大国贝斯提亚的兽王十二将骑士团也抱着某种目的,正朝着这个国家进军而来(有玩游戏的读者就会知道吧)。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写的内容。要是有各位的声援的话,说不定下一本小说的出版就能视线。我想到那个时候,故事将会以真央为中心来展开才对。 尽管在执笔的过程中,我常常因为故事写不好而感到气馁,在这种时候可以让我重新振作的,就是tony先生所绘制的美丽角色插画。能够请到他来为这本书的封面、插画操刀,我真的觉得很幸福。感谢你,tony先生。 在此也要偷偷感谢被我(擅自)利用为执笔地点的家庭餐厅saizeriya、乐雅乐家庭餐厅、sundayssun。我在里面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对不起。本作品有九成都是在深夜在这些店里写出来的。 二00五年三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在二00四年十二月十九号开始执笔,在二00五年二月十二号完稿。即使您没有玩过原作的游戏,我写的内容应该还是能让您理解。 执笔之际,我导入了一部分与原作不同的设定。毕竟就媒体而言,游戏和小说还是有特此特性上的差异,实在不能直接将游戏里的故事照本宣科地写成文章。有些变更是读了马上就会发现的,有些则不是。例如说,席恩和凯涅尔以及在过去的因缘,就是小说版独创的部分,而席恩失去记忆的原因,在原作与小说中也有些微的差异。 不过比起加上这些细微的变换,执笔时我更苦心于不去减损『光明之泪』这个作品中的灵魂。我很感激自己能在发售之前,就有机会先玩到这款游戏。这款游戏玩起来实在很容易让人上瘾,所以不久之后,我的拇指就因为连打得太久出现了酸痛的症状(那真的很痛),有阵子我每天都得安表操课地在右手涂消炎药,尽管这样,我还是没休息,一直把游戏玩了下去。我会一边让『玩游戏时的热衷感』在体内涌现,一边朝笔记型电脑键入语句。 当然,我在开始执笔之前,就和sega的开发制作人泽田刚先生见面了,那是二00四年十月的事。那一天刚好有台风接近,天上下着凉飕飕的雨,我还迷了路,没有准时在约定碰面的时间赴约(对不起) 那时候,泽田先生有告诉我很多存在于『光明之泪』游戏背后的设定。我听得很兴奋。这款游戏在根本上,就有一种英雄式奇幻故事的味道。这种味道承袭在以往,既古典,而又扎实。我从里头闻到了涂在剑上的防锈油气味。铁与铁彼此冲击的硝烟味;也闻到了血腥味,以及渺小的个人被淫嗣邪教、阴谋、宇宙之谜所玩弄,而流下汗水味。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帅」。我非常喜欢那个世界。 走出sega设在大鸟居的总公司大楼时,风雨都变得更强了,但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确信,自己能写得出好东西。我变得像喝醉酒一样。我还记得,自己曾经用力踏在水泥地的水渍上面。虽然在实际执笔的时候,我曾经数度因笔力和点子不够而受挫就是了。 本书就是这样问世的。若您能喜欢的话,我会非常高兴。 作品中有出现几段谜底未揭而兜不起来的剧情发展,也安排了某些颇有深意的对话。请各位把这当成是蕴藏有世界秘密的碎片这些情节预定会在其他媒体上继续发展下去,也可能会在游戏的续作里讲明。今后所发表的作品,应该会把焦点摆到这些部分上才对。要是能激起原作支持者的想象力的话,身为执笔者的我也会很开心。 可以的话,我也想把这篇小说继续写下去。毕竟希尔迪亚里还潜伏着许多不好的份子,军事大国贝斯提亚的兽王十二将骑士团也抱着某种目的,正朝着这个国家进军而来(有玩游戏的读者就会知道吧)。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写的内容。要是有各位的声援的话,说不定下一本小说的出版就能视线。我想到那个时候,故事将会以真央为中心来展开才对。 尽管在执笔的过程中,我常常因为故事写不好而感到气馁,在这种时候可以让我重新振作的,就是tony先生所绘制的美丽角色插画。能够请到他来为这本书的封面、插画操刀,我真的觉得很幸福。感谢你,tony先生。 在此也要偷偷感谢被我(擅自)利用为执笔地点的家庭餐厅saizeriya、乐雅乐家庭餐厅、sundayssun。我在里面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对不起。本作品有九成都是在深夜在这些店里写出来的。 二00五年三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在二00四年十二月十九号开始执笔,在二00五年二月十二号完稿。即使您没有玩过原作的游戏,我写的内容应该还是能让您理解。 执笔之际,我导入了一部分与原作不同的设定。毕竟就媒体而言,游戏和小说还是有特此特性上的差异,实在不能直接将游戏里的故事照本宣科地写成文章。有些变更是读了马上就会发现的,有些则不是。例如说,席恩和凯涅尔以及在过去的因缘,就是小说版独创的部分,而席恩失去记忆的原因,在原作与小说中也有些微的差异。 不过比起加上这些细微的变换,执笔时我更苦心于不去减损『光明之泪』这个作品中的灵魂。我很感激自己能在发售之前,就有机会先玩到这款游戏。这款游戏玩起来实在很容易让人上瘾,所以不久之后,我的拇指就因为连打得太久出现了酸痛的症状(那真的很痛),有阵子我每天都得安表操课地在右手涂消炎药,尽管这样,我还是没休息,一直把游戏玩了下去。我会一边让『玩游戏时的热衷感』在体内涌现,一边朝笔记型电脑键入语句。 当然,我在开始执笔之前,就和sega的开发制作人泽田刚先生见面了,那是二00四年十月的事。那一天刚好有台风接近,天上下着凉飕飕的雨,我还迷了路,没有准时在约定碰面的时间赴约(对不起) 那时候,泽田先生有告诉我很多存在于『光明之泪』游戏背后的设定。我听得很兴奋。这款游戏在根本上,就有一种英雄式奇幻故事的味道。这种味道承袭在以往,既古典,而又扎实。我从里头闻到了涂在剑上的防锈油气味。铁与铁彼此冲击的硝烟味;也闻到了血腥味,以及渺小的个人被淫嗣邪教、阴谋、宇宙之谜所玩弄,而流下汗水味。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帅」。我非常喜欢那个世界。 走出sega设在大鸟居的总公司大楼时,风雨都变得更强了,但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确信,自己能写得出好东西。我变得像喝醉酒一样。我还记得,自己曾经用力踏在水泥地的水渍上面。虽然在实际执笔的时候,我曾经数度因笔力和点子不够而受挫就是了。 本书就是这样问世的。若您能喜欢的话,我会非常高兴。 作品中有出现几段谜底未揭而兜不起来的剧情发展,也安排了某些颇有深意的对话。请各位把这当成是蕴藏有世界秘密的碎片这些情节预定会在其他媒体上继续发展下去,也可能会在游戏的续作里讲明。今后所发表的作品,应该会把焦点摆到这些部分上才对。要是能激起原作支持者的想象力的话,身为执笔者的我也会很开心。 可以的话,我也想把这篇小说继续写下去。毕竟希尔迪亚里还潜伏着许多不好的份子,军事大国贝斯提亚的兽王十二将骑士团也抱着某种目的,正朝着这个国家进军而来(有玩游戏的读者就会知道吧)。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写的内容。要是有各位的声援的话,说不定下一本小说的出版就能视线。我想到那个时候,故事将会以真央为中心来展开才对。 尽管在执笔的过程中,我常常因为故事写不好而感到气馁,在这种时候可以让我重新振作的,就是tony先生所绘制的美丽角色插画。能够请到他来为这本书的封面、插画操刀,我真的觉得很幸福。感谢你,tony先生。 在此也要偷偷感谢被我(擅自)利用为执笔地点的家庭餐厅saizeriya、乐雅乐家庭餐厅、sundayssun。我在里面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对不起。本作品有九成都是在深夜在这些店里写出来的。 二00五年三月 第一章 丧失之物 当夜的深沉犹如潮水一般地逐步渗入房里时,仅有一人,就只有一人的动静轻轻搅乱了空气。 毕欧斯家二楼的客房中,分配给希恩与爱尔雯使用的寝室并无灯明。惟有细弯弦月以及银色繁星的光芒微微从窗台照了进来。 只有爱尔雯挪动身子的动作,微微地发出了声响。她以皮革制的护胸牢牢束住丰满的胸部,纤细的手指利落地梳理过宛若纯金工艺品的长发,洁白无暇的双腿则伸进了柔软的长靴里头。 睡在床铺上的席恩,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整装结束之后,爱尔雯静静地望着席恩的睡脸。她不动声色地坐到席恩的床铺边,并且凑近她的脸,听起了他的呼吸声。 她悄悄地伸出手,抚弄起席恩的棕色头发。 真可爱呢,爱尔雯想。 席恩的睡脸简直就像个孩子一样,只从外表来看,甚至还会让人觉得有点靠不住。可是,爱尔雯就是喜欢他这样童稚的脸孔,也疼惜他那过于脆弱的温柔心肠。至于席恩隐藏于温柔底下的凶暴,爱尔雯也开始习惯了。回想起席恩拥抱自己时意外有力的双腕,她感到一阵心醉。当席恩放下戒心时,曾经只给爱尔雯看了一次他背上的惊人物体——那次的体验也给了爱尔雯很强的刺激,直到现在。 爱尔雯的指尖轻轻游移在席恩的脸颊上,然后静静地伸离。 她将手指放到自己胸前的首饰上。 项环上套着一枚戒指。那枚铸成龙形的戒指镶有水晶,可以说是爱尔雯与席恩之间的羁绊,也是命运。 戒指名为“双龙戒指”。 席恩与爱尔雯握有的这对戒指是传说中的宝物,可以让他们获得众神的力量。只要戴着戒指,他们在战场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两人曾数度戴上戒指奔赴战场,为己方人马带来胜利,同时也将败北带给了敌方。 爱尔雯以小小的嘴唇叼起戒指,把那从项环上扯了下来。然后,她再度迎向沉睡着的席恩身前,并用自己冰清色的眼睛注视起对方合着的眼皮与睫毛。 两个人的鼻尖与鼻尖轻轻地碰在一起,爱尔雯闭上眼,把自己的嘴唇凑向了席恩那有些干涩的嘴唇。 而后爱尔雯就不知去向了。 当破晓时分到来,席恩在醒来的时候,突然发觉有某种东西跑进了自己的嘴里。他把那拿出来一看,是他打算永远交给爱尔雯保管的另一枚戒指。于是,席恩知道,爱尔雯已经离开了他。 1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现在,城塞都市希尔迪亚的街上仍有黑烟四处窜起。但是,这些黑烟总有停歇的一天,复兴的时刻也会来到。人们全都怀抱着这样的希望。 由历史彼端来到此处,那张具有自我意识的面具,以及黑暗王子卡拉哈德所率领的侵略者——鲁恩盖斯特帝国,已经被力量超乎常人的戒指骑士彻底击溃了。这些事发生至今,其实也只经过了五天而已。城里的人们已经受够破坏与流血了。化作虚妄巢穴的柯尔尼里亚斯王城,也变成了堆积如山的瓦砾,再也不复见过往的荣耀与繁华。 包括国王、宰相以下的国家栋梁全部在战争中殒命,连一个人也没生还。因此希尔迪亚的复兴工作,眼前并没有任何人来主导。有鉴于此,国内的商业协会、农业协会、以及矮人族、巨人族、鸟人族、兽人族等种族之长全都聚集在一起,设立了长老会议。此外,佣兵骑士团——白骑士的团长,人狼弗尔格,还有身为参谋的毕欧斯医生也一起获得召集,在这次的会议中占有一席之地。 作为圣兽神芬格的圣地,同时也是中土最大的交易都市,希尔迪亚的所有国民都对这块土地抱着自豪与感情。 经历了战争的惨祸,这个国家正逐渐转换变为合议制的自由都市。 夜晚——在爱尔雯不告而别,失去踪影的几天之前。 毕欧斯家二楼的某个房间里,曾有名女性横躺在床铺上。 毕欧斯不发一言将细长的眼眶朝向那名女性。他身旁的弗尔格则把手插在胸前,靠在墙壁上,嘴里还小声地低吟着。 女性沉睡着,宛如人偶一样,冰冷且僵硬。乍看之下,她并不像是会醒过来的样子,似乎就连活着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在女性赤裸的身体上,只铺了一件极为单薄的被单而已。她的长发带有缓缓的波浪起伏,耳廓看起来略显尖锐,这样的耳朵,是继承有妖精血统的人通常会显露在外的特征。不过,毕欧斯和弗尔格都知道,眼前的这位女性的状况并非如此,他们都非常熟悉跟着名女子有关的事情。 “真伤脑筋……都已经过了十七年了,这个人的外表还是完全没有变嘛。” 毕欧斯叹道。他的话里也混有些微的疲倦。尽管连日来为伤患进行治疗,以及会程无穷无尽的长老会议都是他疲倦的原因,但比这些影响更大的,则是时光飞逝的压力。毕欧斯因此体会到了沉甸甸的疲劳感。 “当时还是个小鬼的你,现在也已经长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大人了……结果她还是这幅模样。” 用小小的眼珠看向女子,弗尔格咕哝时心里同样是五味杂陈。“这全靠克兰托尔的魔女血脉吗……” 魔女洁诺薇亚——毕欧斯试着低喃出口。只要是住在瓦雷利亚地方的人,几乎没有没听过这个名字的。但实际与她见过面的,应该也没多少人才对,而毕欧斯与弗尔格正是那少数的几个。 “我一直很在意凯涅尔王子说过的话。”毕欧斯说道。 “是啊。” “照他所说,席恩在丧失记忆之前,似乎曾经说过她是自己的亲人。” “嗯,我也有听到,为了拯救被变成黑暗面具禁裔的她,席恩和凯涅尔才会跑去和面具较量,结果席恩的记忆就在那时候被夺走了。” “原本我一直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席恩能够若无其事地使用戒指的力量、施展魔法、挥舞沉重的大剑……这些能力对他的年纪来说,都显得很突兀。” “……” “可是……” 弗尔格与毕欧斯咽下相同的感慨,沉默了一会。 《四勇者》 十七年前,当人类面对巨大灾厄的威胁时,从五个国家召集来了五名勇者。在激烈至极的战斗之中,其中一人丧失了性命。至于生还下来的四个人,则被尊崇为救世主。他们正是圣骑士喀隆、神弓库比多、贤者亚斯奎,以及魔女洁诺薇亚。弗尔格与毕欧斯同样是在那场大战之后幸存下来的生还者。他们比谁都还要清楚四勇者的事。 因为,他们曾经是战友。 “也就是说……我们认识席恩的双亲,而且还认识到几乎不想更熟的程度。” 弗尔格把结论跟喉咙里的低吟声一起挤了出来。 就在这时,毕欧斯突然感觉到某种气息,他随即看向窗外。原本以为那是窗帘发出的声响,但随即有道人影从那里垂了下来。那个人灵巧地用单手打开玻璃窗,就这样钻进了房间。 “喂,洁诺薇亚没事吧?” 连招呼也没有,那名男子开口就是这么一问。他的身材既苗条又高挑,身上穿着好几层料子轻薄而上等的衣裳,至于头上则松松垮垮地缠着一条头巾。男子的脸庞消瘦而狭长,肤色白净,杏仁形的双眼则蕴含有俏皮与爱挖苦人的特质。他没有带着任何行李,做的是身无长物的轻装打扮。 “库比多?” 毕欧斯惊讶地叫了对方的名字。 “从上次分别后就没见面了呢,小弟。这样讲也不对,你长大了嘛。之前明明还是这么小的一只的说……而且你变得有点老耶。” “别管我了。十七年对人类而言可是很长的 ……不过,跟以前相比,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就是了。” “当然啰。我打算至少再当世界第一的美男子五百年。这张自豪的俊美脸蛋,我怎么舍得轻易放手呢?” “喂喂喂,现在是在搞什么啊?”弗尔格一边搓弄着自己的长鼻子,一边说道:“这简直像在开同学会嘛。” “也很久没跟你见面啰,狼老大。” “我已经不是狼老大了,现在的我,干的是佣兵的头头。” “无所谓啦,还不都是差不多。”话才刚刚说完,库比多的脸上忽然失去了刚才那副俏皮的模样。他改用严肃的表情,望着躺在床上的洁诺薇亚。“小弟,看来她并不是单纯睡着而已呢。” “嗯。”毕欧斯点头。“她陷入了昏睡状态了。这几天她一直是这副模样,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没办法让她醒来吗?你这么聪明,应该办得到吧?” “很遗憾的,我已经没有以前聪明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连她昏睡的具体理由,我也没办法掌握到。” “理由是吗……” 库比多保持着凝重的表情,就这样跪到床铺旁边,他把脸靠向洁诺薇亚,直直地盯着对方的睡脸不放。洁诺薇亚的睡脸看起来就像是洋娃娃一样,而库比多的脸则僵硬的有如塑像。毕欧斯与弗尔格都知道,那是他在表露苦涩时的表情。 “是那玩意还在束缚她的意识。”库比多说。 “那玩意?”弗尔格问。 库比多迅速站起身来,并且快步绕起了房里。“这还用问吗!就是埋在这座城市底下的那个玩意啊!古代机械!‘神器’!‘兽神的器皿’!其他人就是这么叫哪玩意的。我指的就是卡拉哈德王子想要的那个玩具!那玩意到现在还活着,持续对洁诺薇亚造成影响。” “可是,既然面具已经被破坏了,洁诺薇亚与兽神之间的联系应该也消失了才对吧。”弗尔格说道。“毕竟,她只是被面具给寄生了而已啊。” “她受面具影响的时间太长了。”库比多说:“长期被黑暗灵魂所笼罩,使得她在没有面具的情况下。依旧也能和黑暗连系。这大概也和她本人的资质,以及魔法系统的亲近度有关吧……” “那么,要是不能将神器处置掉的话,洁诺薇亚的意思就不会恢复吗?” “可恶,结论终究还是这样吗。我本来把小弟当成最后的希望,以为你可以为她做些什么的……”库比多一脸愁苦地说。“我太天真了,还想说只要把面具处理掉的话,事情应该就可以有个结果的。”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面具底下的真面目是洁诺薇亚?”毕欧斯问。 “是啊,我知道。”库比多干脆地答道。“我收到了洁诺薇亚相隔十七年之久的联络。看完那封信之后立刻就出发了,但却还是晚了一步。等到我抵达的时候,洁诺薇亚的房子已经陷入了火海,而她的脸上也已经带上了那张令人望而生厌的面具……” “你有看到洁诺薇亚被面具支配的瞬间?” “我并不想看到就是了……” 库比多以苦闷的表情沉默了一会。 弗尔格说道。“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台面下的事情,只要和我们会合,一起战斗就好了吧?为什么你没有这么做呢?” “我也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忙啊,一直到前些时候,我人都还在贝斯提亚呢。将鲁恩盖斯特君的侵略行动通报给贝斯提亚知道的人就是我。迪欧克雷斯王很快就对鲁恩盖斯特做出谴责的声明了吧?” “你是想借贝斯提亚的力量消灭面具?” “没有错,当我一路追在面具后头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目的是要让兽魔王葛诺沙降临在兽神的器皿之中。所以我在想,如果这时不尽早将贝斯提亚一起扯进来的话,整件事情可能会变的一发不可收拾。还不只是这样而已,把事情转告艾拉王女,要她对此伸出援手的人也是我;送信到东国,告诉凯涅尔王子在他祖国之中发生的巨变,要他立刻赶回来的人也是我。原本在我的估算之中,是想撒下国际性的包围网,让凯涅尔王子之流的高手能人来破坏这张面具的。” “库比多,这不是我喜欢的作战方式。”弗尔格嗤之以鼻。 “不过。我帮你们布下的棋子都有派上用场吧?” “是啊,的确有派上用场。”弗尔格不甘不愿地承认。“特别是艾拉·布兰妮裘,那位冰之魔女帮了很多忙。” “我可爱的堂妹又怎么样?她人也在你们这里吧?” “爱尔雯吗?再也没有人比她帮得还多了。除了有时会心血来潮跑去厨房,做一些异想天开的菜出来,帮毕欧斯制造病人;还有会偶尔跑上屋顶,把房子的屋瓦踩穿之外,她实在帮了很多忙。” 库比多不禁大笑出声。“别看爱尔雯那个样子,她也是大小姐出身的呢。做事会随性点也难免啦。” 跟着取笑起当事人之后,弗尔格改用认真的表情开口。 “实际上,给面具致命一击的正是爱尔雯。” “喔?”库比多随即收敛起笑意,若有所思地合起了嘴。“那么,我堂妹现在是怎么过的呢?” “她就住在这里。”毕欧斯回答。“你要和她见个面吗?” “不,这就不用了。我和那孩子之间有些不太好处理的琐事。” “其实,我有关于爱尔雯的事想找你商量。”毕欧斯低声带起话题。“在这次的事件中,有个少年和她建立起了相当亲密的关系。” “是她的情人吗?”库比多微笑道。“这不是很好吗?我高兴地想为她唱一曲祝福之歌呢。看她的个性,对方应该不是妖精吧。那个少年是人类吗?” “恐怕是人类才对……不,我也不知道。” “怎么说?” “直到刚才,我们都在谈这件事。库比多……他是个能够自由使唤‘双龙戒指’,大概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你心里有底吗?” “该不会……” 库比多愕然地望向沉睡着的洁诺薇亚。 “对方是麦斯玛德的儿子吗?” “这还只是推测而已。可是,我们认为事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才对。这件事对他守密,应该会比较好一点。要是将父亲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的话,反而有可能让他踏上与他父亲相同的道路。” “怎么会这样呢……”库比多满脸苦楚地沉默了一阵。“难道,他会踏上和我们一样的路?” “他正逐步往那个方向在前进,而且是跟爱尔雯一起。我在想,能点醒并导引他们的,就只有你而已了,请你务必帮这个忙……” “我了解了。”库比多抱着凉去半截的心,点了点头。“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我暂时会留在这座城里。还有,你们要注意,千万别让那个少年接近神殿。虽然我想你们也都知道这点啦。” “很抱歉,已经为时已晚了。”毕欧斯同样是一脸苦涩。“他和神龙巫女已经彼此相遇了……” 2 为了寻找爱尔雯的身影,席恩漫无目的游荡于希尔迪亚的街道上。他来回穿梭在广大的街区,找遍了全城。席恩拜会过所有朋友、熟人、老面孔,全是为了想要问出爱尔雯的下落。他甚至也走出城门,找到了驻营于城外的喀隆骑士团以及凯涅尔的身边。 爱尔雯就是不在。 看不见爱尔雯的身影。光是这样而已,就会让席恩产生恐惧感。席恩失去了所谓的记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活过来的,而且也被人夺走了所有的回忆。漂流岛这座城里时,他只带着两枚戒指和一把剑而已。席恩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确定。席恩这个名字,是爱尔雯帮他取得。当席恩发觉他 连自己身份都想不起来的时候,他曾经被推落不安与恐惧的深渊底部,而愿意接受、至于、并且怜爱他那彷徨无助的灵魂的人,则是一名美丽的妖精少女。靠着爱尔雯的接纳,席恩才能确定自己的确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她可说是席恩唯一的寄托。席恩一直把爱尔雯的爱当成自己心灵的归属,借此勉强地维持起自我。所以,在爱尔雯消失时,他又再度陷入了恐怖的深渊之中了。 自己到底是谁?自己该去哪里? 席恩在心中不停地自问,却完全得不到答案。 席恩深爱着爱尔雯,他觉得不会有比这更深一层的爱了,而爱尔雯应该也是爱着他才对的,至少,席恩一直如此以为。但是,爱尔雯消失了。还把作为羁绊证明的“双龙戒指”留给他—— 突然,一种不祥的想法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闪过席恩的脑海之中。席恩跪了下来,他的膝盖就这样大力地撞在雷冲河旁的圆石上。席恩忽然想到,爱尔雯在过去曾经深爱过另一名男子。那她是不是去了那名男子的身边呢?当这样的想法浮现之后,席恩的内心便被漆黑涂满了。她是不是丧失了对席恩的爱意,又重新爱上了自己过去的情人呢……?浓烈的嫉妒犹如强酸一般,正猛烈地烧灼着席恩的意识。 席恩试着要想起那个男人的名字。然后,他总算想起来了。 记得没错的话。 他是叫“神弓”库比多。 席恩倒在河川旁的石头上,他忍住以肉体能感觉到的形式袭向自己的失落感,以及漆黑的妄想。身体泛上一股热潮,席恩挣扎着。他觉得自己的血好热,有股冲动逼得他想切断身体的一部分,好让血液冷却下来。 忽然间,席恩感觉到身体底下的石头变凉了。 贴在令人心旷神怡的凉意上一阵子之后,他判断这并非自然的现象。席恩以手腕撑起身体,才发觉石头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脚步声传来,他回头望去,有个身穿青衣、长着一头银发的美丽女性,正要从河边的坡道上走下。 那人是“冰之魔女”布兰妮裘。在先前的战役中,席恩与她成了知己好友。尽管这名美丽女子的年龄与席恩相去不远,却已经是一名拥有惊人魔力的大魔导师了。 布兰妮裘一边走向席恩,一边说道。 “你应该让意识保持冷静,席恩,正确的答案,只能从冷静的思考之中求的而已。”然后她坐到河堤边。“怎么了吗?” “爱尔雯离开了我。”席恩以动摇的声调说着。“我在怀疑,她是否回到原本的情人身边……” “哎”布兰妮裘歪了头。“席恩,你再过来一点。” 席恩一边照着对方的话做,一边也对布兰妮裘不同以往的温柔口吻感到疑惑。“布兰妮裘,你好像也和平常不太一样。” “是吗?不过,其实这才是原本的我喔。你之前说看到的,是我为了战斗而努力穿在身上的冰冷外衣。” 布兰妮裘跟着又带回话题。 “我在想,你现在的想象应该完全没猜中事实。” “是这样吗?或许是这样吧。可是,我就是停止不了脑里那些不祥的想象。我明明知道一直想这些,也只会让自己痛苦而已,但我不管怎样就是停不下来。我开始强烈憎恨起某个连脸都没看过的人了。” “是啊……嫉妒是最容易让人扭曲的感情。”布兰妮裘小声叹道。“只要看到你,就会让我想起卡拉哈德。” 卡拉哈德是布兰妮裘弟弟的名字。在命运的恶作剧下,她亲手终结了自己弟弟的性命。 “那孩子偶尔是会讲些任性的话……但他仍然是个温柔的好孩子。他也具备着别人所没有的才能。虽然卡拉哈德不像我会用魔法,也不像哥哥一样会使剑,但就某种角度来看,他优秀的才能其实是能凌驾于这一切的……” 席恩保持着沉默。 “虽说如此,他却只会嫉妒凯涅尔哥哥,使自己失去了一切。这是包括我在内,所有在他身边的人害的……。那孩子有着温柔而美丽的心灵,也有璀璨夺目的才能……尽管他拥有这么多优点,他却因为嫉妒而踏上错误的道路,最后走向让自己毁灭的下场。他跟本就没有必要感到嫉妒啊。只要能坦然地接纳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资质,事情就能往好的地方发展的。” 席恩不发一语地将视线转到了河流上头。 “我很担心你喔,席恩。”布兰妮裘语气平静地说道。“你不要对仅存于想象中的事物感到不安,也不要一个人为此而感到迷惑。你的身上具备了只有你才拥有的美丽特质。只要你继续保有那份特质,人心是不会从你身边离开的。” “你说的‘只有我才拥有的特质’,是什么?” 席恩咕哝出口。 “你应该也知道吧,我根本就没有拥有任何东西。我没办法实际体会到,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为了我而存在的。我想要的是专属于我的东西……我想要靠着拥有它,来得到自己确实可以待在这里的理由。我一直期待爱尔雯可以成为这样的存在,但是,她走了。布兰妮裘,请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你所看到的,只存在我身上的东西是什么?布兰妮裘……” “你必须自己去发现才行喔。” 布兰妮裘说出了让席恩感到冰冷的一句话。 “如果没有办法自己去发现的话,就不会变成你自己的东西。光靠别人来告诉你,你也无法打从心里相信。人心的构造就是这样。” “布兰妮裘,请你告诉我……” “这样是不行的喔,席恩……但是我知道,那东西确实是存在的。我和哥哥都很确定这件事。” “为什么你能说得这么有把握?”席恩的话里带有些微的失望与愤怒。“布兰妮裘,我喜欢爱尔雯,如果不能被她接受的话,我这个人就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我……我还是没办法相信自己有什么价值……” 席恩站起身,打算离去。 “就算这样,你还是只能设法去相信。” 布兰妮裘如此说道。 席恩怀着不满的心情回到毕欧斯家,他走上了二楼,打开了被视为是自己亲人的女性病房房门。除了沉睡的有如死去的她之外,房里没有任何人。席恩缓缓走近床铺,在犹豫了一阵子之后,他用手碰了女性的肩膀。然后,席恩轻轻地摇了摇对方。 “喂。你醒醒啊……你是我的家人吧?你起来啊,起来告诉我关于我的事情啊……拜托你……” 女性没有回答,也没有醒来。 3 相隔几日之后,席恩佩戴长剑,穿上了硬长靴。他穿过城门,出到城外,朝着牙龙山迈步而去。 席恩很想见“神龙巫女”琉奈一眼。 爬上山路经过半天,他抵达了能够一眼往尽希尔迪亚的艾特瓦尔神殿。席恩有话必须跟琉奈说,也有东西非得交给她不可。这是席恩对于自己过错的告白,同时也是恳请琉奈原谅的行为。 穿过几道敞开的门之后,席恩扣了木制的神殿大门,等待里头的人出来引路。一名以布覆面的僧兵出来应对,带席恩走进了神殿之中。走在阴暗的神殿之中,通过了几道门,席恩来到通往祭坛房间的大门之前。门前两侧有着僧兵在执勤,两人认出席恩后,便没有多问来者的身份,一声不吭地开了门。 席恩朝设有祭坛的房间踏出脚步。 铺有砖板的地板、墙壁,以及靠着粗大的木头梁柱撑起的房间本身,都与席恩之前来的时候一样宽敞。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既深而远地在房间里头回响起来。房间深处有着比地板高处一段的舞台,在更深处,则有豪奢的祭坛设置于墙际。 铺有石板的舞台上,有名女性正慵懒地横躺于上 。 那人是琉奈。 听到席恩的脚步声之后,琉奈随即翻过身来,望向了对方的身影。然后,他轻轻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如同被濡湿一般的乌黑秀发,从肩头滑到了胸前,有几束发丝纠结在一起,白色的法衣也略显凌乱。她并没有穿上鞋袜,而是光着双脚。脚踝上缘的小腿曲线就那么露了出来。 她用模糊地嗓音说道。“欢迎你来,席恩。” “琉奈。”席恩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是在沉睡中去感觉,并且接纳各式各样的讯息。” “你指的是神谕吗?” “不是的,就只是各式各样的讯息而已。那里面也包含你的事情。我有在想关于你的事情。” “琉奈,我……”席恩咬紧牙关,握牢拳头,然后又张开了手掌。 “我有事情必须跟你说……” “请说。” 席恩在打开话题之后,就感觉到自己将要说出口的事情有多么沉重,这使他变得消沉。但是,席恩也不能去回避这一环。 “琉奈,被你当成哥哥的拉萨拉斯已经死了。” “是得。” “……都是我害的。” “是的。”琉奈又以细语般的音量,作出谨有两字的回答。 她平静地点了点头,甚至还露出微微的笑容。看到琉奈这样的反应,席恩多少觉得有些诧异。 “你早就知道了?” “当然。我是巫女。巫女必须遵守许许多多的戒律,相对地,也会毫无理由地知道许多事情。” 席恩不发一语地从怀里取出银色的首饰,将那交给了对方。那是死去的龙人一直珍惜着的宝物。 琉奈在接过首饰后开了口。 “他是认为这首饰应该让你带在身上,才把这交给你的吧?” “是这样没错……” “原来如此,如果你认为这是我应该拥有的,那我就收下吧。”琉奈这么说着,并把首饰收进了袖口。 席恩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疑问,他开口问了对方。 “琉奈,你不会恨我吗?” 发出衣物摩擦的声音后,琉奈改了姿势。她将双腿侧摆,斜斜地面向席恩,并且露出了若有深意的眼神。 “是啊,我很恨你,席恩。” 琉奈的话让席恩的胸口冻结了。 “因为你从我身边带走了兄长拉萨拉斯,而你却又坚决不肯成为我的人……你是为了寻找爱尔雯才过来的吧?” 被人说中了自己的来意,席恩一面掩藏自己的动摇,一面发问。“没有错。我需要爱尔雯,如果你想得到她会去哪里的话,请告诉我。” “你真是个可恨的人……” 与话里的意思恰恰相反,琉奈的语气丝毫没有责备的味道。但她表示,她心里对爱尔雯的消息并没有数。 “真的吗?” “是啊,我真的不知道。” 希望落空,席恩感觉自己的身体没了力气。 “席恩,你要知道,爱尔雯是王甥库比多的堂妹。换句话说,她也是森林王国冯提那的王室成员之一。你知道吗?她从生下来的时候就是光神之子,是注定会被世上所有光神疼爱的人。我想,她现在一定是代替拉萨拉斯,出发去完成神龙所托付给她的重责大任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神龙有时会将使命托付给人类。往常这些使命都是交付给拉萨拉斯的,但因为他已经不在了,爱尔雯才会代为去执行吧,我是这么想的。” 尽管席恩又问,为什么琉奈会这样想,但她却回答,自己只是这样感觉到而已,说不出什么比较确实的根据。琉奈表示,自己偶尔会超脱一切因果与道理,而直接抵达事物最后的结论。 “神龙希望爱尔雯做什么?” “这点只有神龙才会知道。” “为什么受托的人不是你呢?”席恩问道。“为什么那样的责任没有交给神龙巫女来执行呢?”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期待能完成那样的任务。” 神龙巫女突然垂下自己的目光,并以感觉较为小声的音量回答道。 “龙人会从眼睛能见的角度来守护着神龙,至于巫女则是从眼睛所不能见的角度来守护着神龙。我被期待的角色,就是一直待在这个地方,设法接纳世间万般污秽之物而已。” 从那含糊到几乎让人觉得不可靠的回答之中,席恩似乎窥见了宛如诅咒的一角,并为此感到心寒,但他认为是自己多虑了。 “角色。”席恩说道。 “即使不是当事人的希望,我还是觉得,能拥有一个被人所期待的角色,是件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我觉得你是幸福的。像我,就不会被任何人所期望。我很害怕那样的事情发生。” “是这样吗?” 琉奈态度收敛地表示了异议。 “你有战斗的力量,也有战斗的意志,同伴们在你身上所期望的,不就是那些吗?” “我的确挥动着手中的剑,但是,那种战斗的力量并不是属于我的。我就只不过是这么刚好,拥有着这对‘双龙戒指’罢了。在我的身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属于自己的……” “席恩,只要你希望的话,我随时都准备好要成为你一个人专属的……” 琉奈缓缓地细语。 “我会尽所有能做到的办法来安慰你、满足你……” 席恩十分惊讶地凝视琉奈。眼前的女性将体重撑在单腕上,依旧一派平静地斜斜坐在舞台上。 “这……”席恩感觉到难以抵抗的诱惑,只挤出一点声音便语塞了。 “你是需要安慰,才过来向我撒娇的吧?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你的手中了。我可以给你爱尔雯所给你的,也能给你她绝对无法给你的。那是只为了你而准备的……” “——” 听着琉奈的话,席恩心里涌上了某种极为深层的悸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琉奈?”席恩问道。“为了我所准备的东西……在之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曾经讲过一样的话。然后,我在白日梦之中,稍微瞥见了一点点你所说的东西……。你是在说那个吗?要是这样的话,那到底是什么?我到底能从你那里接受到什么?” “你是从诞生下来便有缺陷的人。”琉奈回答。“你从丧失记忆之前……从出生来到世上的时候,就一直欠缺几项应该要拥有的东西。你这个人,是刻意被设计成有缺陷的形态的。” “是谁这么设计的?” “我也不知道。” “我欠缺的是什么?” “‘两种力量’与‘一个灵魂’。”若无其事地,琉奈立即回答。“而你则是‘一具肉体’。你已经将‘两种力量’的象征取回手中了。‘一个灵魂’,是在我的——” 琉奈这么说着,同时将手摆到了自己的胸口。 “在我的肉体里面,我从出生的时候,就一直保管着。因为这个缘故,你心里的某个角落才会一直想要爱我。” 席恩回避对最后的一句挑逗表示意见,他又问了其他事情。“当我将那拿回来的时候,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应该会获得满足。” “应该不止这样吧。” “当然。” “那我到底会怎么样?” “你是神的一张拼图。就好像钥匙契合的话,宝箱便会开启一样。当拼图吻合的时候,某个神格就会降临到这世上。” “那是黑暗一边的神,还是像‘光龙’一样的光神?” “它属于任何一边,也不属于任何一边……它是让两种物象彼此勾销的存在。” 席恩实在无法忍受琉奈那不着边际的说辞了。 “琉奈,拜托你,跟我讲得更清楚一点。” 琉奈满怀歉意似的说着。 “我只能茫然地去体会而已。要将体会到的感觉转换成言语,是一项非常困难的事情。我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将事情说的明确——席恩,当你填补了所欠缺的部分之后,那股降临在你身上的意志将被称为‘灰色之蛇’、‘混沌的支配者’。它就是代为勾销一切的执行者。当它降临在世上的时候,所有事物都会变得平稳。” “你是指,世界会变的和平吗?” “就某种意义来看,似的。老人将会变回赤子,文明将变为非文明,历史则随之倒流,到时山峰会被铲平,大海会被填满,一切都将回归原始,变成平均、相等的。如果这样可以成为和平的话,那的确是和平的。尽管众多的人们会将其称为世界之死,但相反的意见自然也会存在。” “等一下,我只是……只是在想,能不能填补自己不被满足的心情而已……只是这样而已。不要让事情变得那么悲惨。”席恩赶到困惑,发出了低喃。 “为你定下这种命运的,并不是我。” “为什么我会把事情引导至那样的方向呢?为什么在我的身上,会有这种奇怪的构造……?” “你是神的拼图,事情成与不成,端看拼图能否凑齐。”琉奈歪过头说道。“拼图是用以籍慰无聊的玩物。或许有某位高阶神明为了自娱,便故意将人类的命运积聚在一项工艺品上,并用孩子般的心态在观望其去向吧。” “别开玩笑了。”席恩难得以一口咬定的语气说话。“难道你想说,只要我打算去取回自我的话,就会抹杀掉整个世界吗?” “是这样没错。” “然后,你正打算把通往那个结局的关键交到我身上?” “正是如此。”琉奈十分平静地对席恩说道。“我只不过是忠实于存在于自己体内的冲动罢了。” “我不能让事情变成那个样子。”席恩斩钉截铁地说道。“若你所说的是真的,我可能会为全世界的人们带来不幸。事情绝对不能那样发展。” “那你要永远地抱持着渴求吗?” “就算如此……” “不过,你刚才不是觉得,你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自己的归宿吗?尽管如此,你却腰围了世界这种漠然的存在,让自己继续痛苦下去吗?” “就算是这样,我依然不会接受那种结局,琉奈。”席恩说道。“我是在失去记忆、失去所有身为人的认同下醒来的。可是,我很珍惜在这短短期间内所认识到的人们。我绝对不能做出会为他们招来不幸的事。” 听到这番话,琉奈蒙上了一层微微的落寞,她点头。 “琉奈,我不希望用我自己的手毁灭世界。为了不让事情变成那样,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唉,你要问我这个问题吗?真是个狠心的人。” 有些语带轻浮地挖苦过席恩之后,琉奈端正了自己的姿态,正坐于地,并且挺直背脊开了口。 “你已经自己说出了答案的一部分了。” “——?” “你有正确地理解到,自己在今天来到我身边的理由吗?你急着想填补自己怀抱在身上的空虚。因为你被人夺走记忆,失去了原本应有的灵魂,而现在,你有丧失了可以接纳自己的女性,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你是为了索取替代品而来找我的。尽管你爱着爱尔雯,却又对我感觉到类似命运性的要素。” 席恩没有否定。 “但是,这样的发展并不好。纵使我比爱尔雯更能满足你,也能提供你至高无上得治愈,但这同时也会让世界朝向你不希望的方向去运转,命运就是这样构成的。你太过着急地想要成为‘某个人’,所以才会被我体内的东西给牵引。你必须去压制自己想要依赖我的心情,并且维持住自我才行。” “——” “能够维持住人心的,就只有人而已。” 琉奈的声音再也不含一丝的慵懒,而是凛然地回响于室内。 “人活于世上,就会持续纠缠于与人产生牵连的这张网上。光靠这样,就足以让你远离破灭了。” “可是……” “可是,你却没有记忆。” “是啊……人与人就是靠记忆牵连在一起的……” “正是如此。所以你才会一直感到无助,并且受到我的牵引。结果,你便接近了所有人都拼命想从你身边隔离开的蛇之魂。” “对啊,那么……我应该……” “不要去等别人来对你付出。” 琉奈的话阵阵回荡在房内周遭。 “你必须用自己的手,去取回你失去的东西。这就是唯一的答案。席恩,你有正确地理解到自己被夺去的是什么吗?你想取回的东西又是什么?” “我……我被夺去的是——”席恩答道。“我被夺去了记忆。我失去的是存在于记忆里头的,与他人之间的联系。” “去将那拿回来吧。” “我失去了爱尔雯,她什么也没有说,就把戒指留下来,从我身边离开了。” “去将那拿回来吧。只要你还有意愿,将你自己失去的东西亲手找回来,道路就会自己为你而开启。不要随波逐流地让情势牵着你走,你应该要主动朝向去的方向摇桨才是。” 听着琉奈讲话的声音,席恩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意识与意志,已经变得越来越坚定了。 “我懂了。你说得对。我会踏出脚步,冲向自己的目标,然后做出行动。借此我将维持住自己的存在,并且亲手取回失去的两项东西。” “席恩,你还忘了一个人喔。”琉奈微笑道。“你是透过自己的手,而失去拉萨拉斯的。” “可是……拉萨拉斯已经死掉了。” “只要沿着正确的道路行进,一切都可以拿的回来。这是预言。你会在取回自己的过程中,将我的兄长拉萨拉斯也带回来。” “是这个样子吗……”对此席恩不得不保持疑问,但他并未提出反论。 琉奈沉默不语地朝席恩伸出了右手。席恩知道对方所求为何,所以他牵起了琉奈的手,扶着她站了起来。 “你比我想象的还绅士呢。”琉奈贴近到只要身子稍微倾斜,就会倒到席恩怀里的程度。她仰望了对方的脸。 “那么,让我们一起走吧。”琉奈脸上洋溢着笑意,如此说道。 “要去哪里?为什么你要跟着来?”席恩困惑地说。 “我会和你一起战斗、一起旅行。”琉奈笑着回答。“你要问我理由吗?理由就是我喜欢你啊。” 4 走在从牙龙山山腰通往希尔迪亚的回程之上,席恩一直在意跟在自己身边的琉奈。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的是,琉奈意外地有腿力。当席恩下山的时候,完全不需要去配合她的脚程。琉奈手中那把杖头雕成翼状的美丽神杖,几乎没有着地过,她一路脚步轻快地跟了上来。 “这座山是我的庭院,席恩,只比脚的话,我说不定比你还有耐力喔。” “琉奈,可是……”席恩说出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回绕在脑中的疑问。“你和我一起行动好吗?刚刚不是才说过……” “对啊,我刚刚的确是说过,你和我彼此应该是不能接近对方的。”琉奈十分干脆地回答道“不过,那终究只是为了你所提出的建议,我自己另外有别的想法。” 两人花上几小时下了山,当森林的群缘开始在 视野中显得断断续续的时候,希尔迪亚的白色城墙便在眼前显出了踪影。那座巨大的城墙在近看时高耸得令人惊讶,远远望去时,倒像是低姿态递依偎在大地上。 琉奈停在原地,并以锐利的目光凝视为城壁所环绕的城镇。 “琉奈,怎么了?” “状况有点奇怪。”巫女低语。“城里出事了。” 被对方这么一讲,席恩重新朝城镇的方向望去,然后才感觉到后脑勺有阵令自己生厌的预感正油然而生。 “真的耶……”对于比自己更早察觉到异状的琉奈,席恩边感到惊讶与些许自卑,边表示了符合的意见。 “我们快回城里。” 他们快步赶向希尔迪亚。 从街上冒出来的黑烟,明显比早上多了好几道。 席恩觉得通往城里的路程比平时还长。抵达城镇附近后,两人的耳朵听见了惨叫声与怒吼。城门是开着的,从门里正有许多人争先恐后地往外逃窜。 席恩留住了一名豹兽人,他记得对方是山猫大街的居民。 “发生了什么事!?” “有怪物!城堡的残骸地下跑出怪物来了!它们在攻击城里的人!” 听完回答后,席恩拔腿就跑。他穿过城门,身手敏捷地攀上位处第二城墙与第三城墙间的塔楼。席恩仰望城中,发出了惊叹。街上四处是灰色的恶心生物在四处蠕动,它们的大小相当于一名成人弓起身子的体积。那群灰色生物在街道上簇拥成一道流动的大河,不安分地流窜于路面之上。席恩强忍住想移开目光的冲动,仔细观察了它们的模样。他发现那种生物长得象是昆虫一样,身上长有几双脚。他们确实是从王城的残骸中冒出来的,其中甚至还有部分同伴爬到了石造的建筑物上。 “那是来自黑暗的生物……” 席恩听见琉奈在塔楼下如此低语道。 “我在神龙传承的绘卷上,曾经有看过这种生物……可是,为什么它们会在这种时候大量出现呢?” 就在市区南侧的一角,席恩看见了这种奇怪的虫子被驱赶,因而集中在一起的景象。 “哪里有白骑士的人马。琉奈,我们过去会合!” 席恩下了塔楼,和琉奈一同前往市区的南部。但是,他们在前进的途中就碰上了大群虫子,两人连思考如何回避的空闲也没有,这些虫子就已经一拥而上了。 近看之下,这种虫子酷似于蜘蛛,但手脚和胴体却是以肉构成的,质感似乎与人体相去无几。他们全身长满了灰色的体毛,所有的毛都竖立朝上,并且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响。疑似头部的部位长着嘴喙,喙里还生有细细长长的整排牙齿。如此骇人的生物正雪崩一般地杀向席恩跟前,在充分贴近之后,它们便陆陆续续地纵身跃起,打算从头上将席恩压扁。 遇袭的席恩迅速拔剑出鞘。在缺乏戒指助力的情况下,他使劲挥舞起对自己而言略显沉重的大剑,大刀阔斧地将剑刃劈进了第一只虫子的身体之中。向后垫步之后,席恩又将手中的大剑一扫,砍去了第二只虫子的几条腿,但虫子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依然勇于朝席恩发动攻势。剑尖刺进了虫子的头部,粘稠的黄绿色液体立时四处飞散。席恩以剑身挡下第三只虫子的锐利勾爪,跟着又回手将其劈退,并且朝第四只虫子的身体中央赏了一记突刺。怪物的液体发出浓烈的恶臭,差点将席恩的胃液逆流出来。他一边忍受犹如毒气般的臭味,一边努力挥剑,靠着铜铁的重量击溃了前仆后继袭击过来的敌人。 “琉奈,你快退下!”席恩一边扫开虫子一边叫道。 “不用担心。” 席恩将目光转向了对方一瞬,只见琉奈一面因为生理上的厌恶感而皱起脸孔,一面踏着轻快的步伐,避开虫子对她所展开的攻击,接着反手顺势将杖尖刺进了虫子头部与胴体的边界。席恩在心里对琉奈的身手感到咋舌不已。侍奉神龙的巫女,对于战斗的技巧同样颇有心得。 席恩一面挥舞手中的剑,一面迈步,他又砍又劈地在大群虫子之中开道前进。灰色的怪虫似乎只有攻击的冲动,即使屈居劣势,也是毫不懂得退让。席恩与琉奈只得持续在路上制造出尸骸。 从虫群中杀出一条路之后,席恩总算来到了大街上了。 有另一团人马和他们一样,在杀出虫子包围后,从街道的左侧进军来到了这里。他们正是“白骑士”。打头阵的是身为团长的狼兽人弗尔格,他自豪的钢铁勾爪只要银光一闪,就能确实收拾掉一只怪虫。同样在这里打头阵的,还有凯涅尔王子。他将手中宛若长竿的曲刃长剑使得有如长枪一般,当虫子们面对他手中的剑刃时,就如同奶油一样,显得不堪一击。 席恩还感觉到,有魔力在民宅的屋顶上迸发而开。从那里飞射出为数众多的冰块,每块冰块都确实化作弹丸,贯穿了怪物的身体。冰之魔女布兰妮裘翻过披风,开始准备下一次的咒语。“冰之风”压境而来,魔法的寒风由巷道间呼啸吹过,扫荡了路上的敌人。幸存的几只虫子,则由佣兵骑士团的精锐一一将其收拾干净。 他们是几名响彻中土的希尔迪亚佣兵骑士团“白骑士”。即使面对人数远胜于己方的鲁恩盖斯特大军,白骑士也未曾退让过一步。这样的勇猛之姿,至今仍然健在。 “弗尔格团长!”席恩叫道。 “席恩,你没事吧。”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弗尔格回答的简洁。“但我们要做的事只有一项。” 席恩汇合至军团的前头,再度猛挥大剑。 白骑士的战士们手中挥舞着沉重的钢铁、将其重击向大群的虫子,总算是开出了一条道路。它们一只一只并不足以构成太大的威胁,但因为生命力强韧的关系,光是砍断胴体的末端,也不能止住它们的动作。非得准确地重创胴体中央才行。况且,它们的数量十分惊人。遭到屠杀的虫群,使得街道流满色彩缤纷的体液,这股强烈的恶臭也对席恩等人造成了影响。 “席恩,给我戒指。”琉奈在席恩背后说。 “不行。” “只要有戒指的助力,就能轻易地驱逐这些虫。” “我不要。” 一面刺出剑尖,席恩回答的丝毫不留余地。 “我不想再把戒指交给任何人保管了。” 琉奈似乎显得不满,但她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部队持续着如同作业般的推进,然后,白骑士总算抵达了以往曾经是柯尔尼里亚斯王城的地方。 过去砌成城堡的石块变为瓦砾,堆积成一座小山,上头还横躺着几座保留有往昔模样的尖塔。从前是护城河的河道,也已经被瓦砾掩埋住了。整座城镇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蚁丘。 在城镇的中央,开了一个像是从地底挖穿的巨大孔穴。 他们看见有几只怪虫正喀嚓做声地从洞里洞里穿出来。 “根本就是个巢穴嘛,有哪个家伙愿意进去杀虫的?” 弗尔格一脸痛苦地说道。由于他的鼻子特别灵,反而是众人中最忍受不住腐臭的。在场所有人都摇了头。 “我也对此敬谢不敏……如果用炸药把出口封住,应该会是比较妥当的做法吧。”凯涅尔回答道。 当众人放下心来的时候,地底下有东西发出了轰鸣声。 可以感觉得到,有某种巨大的东西正在地下蠢蠢欲动。声音明显是从巢穴深处传来的。然后,洞里吹出了微温而带腐败气味的空气。 “有东西要出来了……” 就在席恩低语的同时,有只身躯细长的巨大怪物,突然从地洞里冒了出来。它过于巨大的身躯,看起来就像 是一道加往天顶的梁柱,而几根又细又尖、宛如手腕的复足,也在这时扑向了白骑士的所有成员们。战士们一哄而散,但还是有几个人没能完全避开,受到了重创。 “是女王虫呢……”琉奈低语。 那只巨虫以身体着地,地面因此发出了巨响,而瓦砾也跟着坍塌崩溃。战士们的阵脚变得比刚才更乱。随后,又有数名战士被凶暴的手腕夺走了性命。 女王虫抬起近似螳螂镰臂的前脚,横向一挥,它瞄准的对象是席恩。席恩明白自己无法完全躲过这一击,他试图举剑抵挡,却挡不下来者的力道,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你没事吧!”某个人大叫出声。 尽管喘不过气,席恩还是设法站起身。 “尽全力躲避!闪不过的人就退下!” 密密麻麻长在女王虫胴体侧面的细腕,正不安分地蠢动着,它打算从洞里面钻出来。少说也有一百只以上的脚与脚之间,则垂着半透明的诡异袋装物体。看来它在地底下还藏着一节长长的身躯。 “让它跑到街上的话就全完了……艾拉!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来想办法。哥哥。”布兰妮裘回答了凯涅尔。然后她开始以常人无法听遍的神秘语言和精灵沟通。 布兰妮裘的身边渐渐凝聚起寒冷刺骨的冰冷魔力。 一道宛如疾风的寒气,从她脚边一直线地迸走向大地的孔穴上,才刚抵达,就让洞口结起了闪闪发光的冰柱。高塔一般地顶向天际的冰柱,刚好塞住了地面上的孔穴,恐怕也让怪物位于地底的下半身跟着结冻了。 “解决掉了吗!?” “不……还是不行。” 将魔力用尽的布兰妮裘跪了下来。女王虫则一声不吭,但却状似痛苦地让上半身在地上乱扭乱撞。“它还活着……” 狂怒的巨大怪虫每扭动一次,就会让长有镰刀的前脚豪雨般地挥舞向四面八方。又有几名战士倒下了。 “先退下!”弗尔格对战士们做出命令。 凯涅尔则采取与指示相反的行动,他大胆地举起曲刃的长剑往前推进。豪雨般的镰刀攻击落到他的身上,但他全在紧要关头闪开了。接着,凯涅尔扭身朝怪虫的前脚使出一记关注回旋力道的强劲斩击。锐利的剑刃陷进怪虫坚硬的外部骨骼,当凯涅尔抽出剑刃时,不得不用上浑身的力气。 凯涅尔的必杀一剑,也只对怪物造成了些微伤势。即使如此,他还是果然地迈出步伐,挥下力道足以斩钢断铁的一击。大镰刀又从天顶落下,凯涅尔想翻身回避,但没能完全躲避,他的前臂被挖去了些许的肉。 弗尔格朝着女王虫戳在地面上的镰刀狂奔而去。好似没有体重一样,他身轻如燕地从前脚冲上怪物的身体,然后用钢铁爪朝巨大头部与身体的接缝上重重砍了进去!尽管黑暗的生物再怎么强悍,也还是忍不住这样的剧痛,他开始扭动自己的身体,猛力做出挣扎。弗尔格本来想抓在怪物身上撑过去,但终究还是放了手,摔倒了地上。 尽管如此,弗尔格仍马上站起身来,不过他并没有完全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使得自己的左肩因而脱臼,手腕也无力地垂了下来。弗尔格咬紧牙关,自己将骨头接了回去,琉奈随即走近他身旁,寄宿于神杖前端的些微光芒才刚刚碰触到对方,原本红肿的肩膀就已经恢复了原状。 怪虫因疼痛而使劲挣扎着,它连前脚也不用了,直接以身体在地面上乱冲乱撞。它打算从上面压扁眼前的众多战士们。算准机会的席恩在这时冲向怪虫。他放低姿态,爬行一般地接近了对方,并且在怪物的身躯撞向自己时,奋力用剑尖往上一刺!就在同一时间,席恩将剑离手,顺势滚到了地上。靠着怪物本身的体重,席恩把剑深深地刺进了它的身体。 但这点伤要让怪物一命呜呼,还差得远。 女王虫先从战士面前退下了,它把头高高抬向天空,一动也不动。 “糟糕!”琉奈发出警告。“推到左右,它要吐出毒气了!” 在脑袋理解之前,身经百战的席恩等人已经做出了反应。 怪物长有牙齿的嘴巴将白色气体一直线地吐了出来。 这道气体有着金属的臭味,被喷到的地表则是冒着泡,变成了黑色。 “不妙喔。”凯涅尔嘀咕。“挨到那招就完了。” 垂在女王虫胴体两侧的无数半透明囊带,就在这时开始陆陆续续地掉落到地上。等到囊带破裂之后,那种像蜘蛛一样的肉质怪虫就从里面爬了出来。转眼之间,虫子们就变成了一大群,它们先是犹豫地在周围徘徊一阵,随后马上就发现到猎物,开始朝席恩等人接近了。 “席恩,给我戒指!”琉奈再度叫道。 “可是……” “我对神龙发誓,现在就是戴上戒指的时候!不然的话,我们全都会被它给吃掉的!” 席恩一面表现得不情愿,一面却也认定琉奈的话是正确的。他从怀里取出原本打算永远交给爱尔雯保管的戒指,并将那交给了琉奈。 “啊啊……”琉奈不禁陶醉地发出叹息声。“我等了好久,这个东西总算回到我手上了。” 然后,她把戒指带到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就在那个瞬间,席恩感觉到自己体内出现了一个蕴有强大力量的漆黑圆球。从这个力量的来源汲取出能源之后,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将能发挥出无敌的臂力,更不会因为疲倦而倒下。同时,席恩自我意识的组成方式随着喀嚓一声,重组成了另一个模样。人格中具有野蛮、排他性、攻击性的侧面支配了他。席恩的表情因而改变,眼神也露出攻击性。这就是“双龙戒指”造成的副作用。当使徒戴上戒指后,精神会被推往极端的一个方向。 席恩因兴奋地发抖,他咆哮出声。 他是赐予敌人死亡,并将胜利带给我方的战神。席恩再度成为戒指的使徒,亦即“双龙骑士”。 “啊……” 琉奈再度欢喜的颤抖。 她一样在体内感受到了超乎常人的力量,但那股力量的形象与席恩不同,出现在琉奈体内的,是一道灼热的白光。她闭上眼睛,然后睁眼。同时间,琉奈全身散发出一种目不可视的波动,压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此时此刻,我等便是‘双龙骑士’。握有白与黑力量的两人,即为将灰色洒遍世上之人——席恩,你先看着吧。” 琉奈傲然地踏着以女性而言显得有些过大的步伐。而后,她将杖头雕成翼状的华丽神杖朝天高举,浪涌一般地咏唱出来。 “调和二元而成中道。黑暗融于光明,光明溶于黑暗,此镜即为薄暮。黄昏余晖流至白昼,亦流至黑夜。那么,黑暗啊,与吾成对消灭吧。吾即为光明,将于黑暗交融,一同消灭。” 席恩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体力遭人榨取,因而显得脚步不稳。才刚充盈于他体内的能源,正开始急速地被吸取而去。席恩知道,自己的力量是流到了琉奈的身上。他在想,这和上次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琉奈相当熟悉戒指的使用方法,她能够自由操纵力量的流向,发挥出比两人个别作战时更大的力量。 一道强光逐渐寄宿于琉奈的神杖前端,那道光芒急速地膨胀开来,跟着便突然爆发了出来。 周围全被染成了白色。 席恩看见在神杖光芒的照射之下,肉质的大群怪虫正逐渐在融化。神杖发出的白光使它们失去了形体,并且变成液体,流到瓦砾的缝隙之中;而这阵光芒也像被虫子所吸收一样,慢慢缓和了下来。 女王虫坚硬的外骨骼也从表面开始溶解了,但它仍激烈地在打滚。琉奈将神杖朝女王虫掷出,怪物却张开生有利牙的 大口叼住神杖,把那吞了进去。 “冰柱就快要融化了,动作快。”布兰妮裘说道。 “席恩,从异界呼唤援军吧。”琉奈说道。“进入我的意识里,把召唤门打开……” “神龙巫女,你不要命令我。” 靠着黑暗戒指而产生强硬人格的席恩如此说道。但是,他也很明白,得赶快打倒眼前的怪物才行。 席恩伸出带有戒指的手指,试着要窥探琉奈的灵魂。 一股难以抵抗的强制力将席恩的意识带进琉奈心中。意识开始加速,周围的时间相对地变得缓慢。席恩忘却了发生在现实的所有事情,也忘却了发生在周遭的所有事情。 他的意识慢慢地落入了温暖的漆黑水中,并且缓缓着地于水底。那里是存在于所有人深层意识中的夹缝,有着连接至异界的门扉。戒指的使徒具有权利,可以从那里呼唤出居住于异界的守护灵。 但席恩正困惑于眼前异于平时的状况。 琉奈的深层意识里,有着两道通往异界的门。 原本应该只有一道的巨大门扉,却面对面地耸立着,而席恩刚好就在那两道门的中间。右边的大门是白色的,上头镶满了七色的宝石。左边的大门则是以具有横纹的灰色石头堆砌而成的。 不知为何,席恩觉得灰色的门相当吸引自己,但同时也从其中领会到某种可怕的预感,于是,他靠近右边的白色门扉,伸手摸了门板。 只是用手一碰而已,们便缓缓地朝里头开启,从内部跑出了无法捉摸到形体的某种东西。 就在下一瞬间,席恩从温暖的水底被吸了上去。从门里出现的东西,也同时浮现于现实。 席恩从出神状态恢复过来,让意识回到了自己的肉体。 然后,他看到了“那东西”。 有某种巨大的东西正打算实体化,准备要跟女王虫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那是一条几乎和女王虫一样大的乳白色巨蛇。 乳白色的巨蛇在尚未实体化的阶段,就已经缠到了女王虫身上,并且越缠越紧。女王虫扭着身体,想要用大镰将巨蛇砍断,但镰刀却被鳞片阻挡开来,怎么样也砍不进去。即使女王虫用牙猛咬,巨蛇也不痛不痒,巨蛇反咬女王虫一口,简简单单地就把对方的头给扯了下来。 整颗头被扯掉的巨虫仍然活着。自异界而来的巨蛇则咬向女王虫的伤口,开始吸取对方的生命力。巨蛇打算饮尽靠黑暗力量存活的生物能源。可怕的是,巨蛇所盗取的能源,正一点一滴地流向席恩与琉奈的体内。 庞大而令人生厌的生命力进入了席恩的体内,他抱着腹部发出声音。席恩的身体忍受不了这股过于异样的能源。他趴倒在地上。跟着席恩便像是成了那只巨虫一般,开始在地上打滚挣扎起来了。 “琉奈!琉奈!” 席恩大叫。 “住手,停下来!已经够了,我已经受不了了!” 照理说,同等的力量应该也有逆流进琉奈的体内才对,但她却能若无其事地站着。她的体内已经习惯于接纳这种能源了。巫女就是这样的存在。为了不让邪恶的灵魂接近神的器皿,她所负责的角色,就是要让自己的身体笼罩在邪恶之下。 琉奈似乎听不见席恩的恳求,或者是她根本就当成没听见。席恩痛苦地挣扎,并且呕吐出来。他吐出来的是一种白色的模糊块状物体,那绝对不是胃液,而是具灵体性质的某种异样产物。 席恩差点失去意识。 在那个瞬间,他感受到一种类似于自己魔法根源的雷光介入了进来。 那同时也对琉奈造成了影响。将巨蛇守护灵带来显示的魔法通道,被强制性地切断了。琉奈感觉到自己意识里的召唤门正逐渐合上。是拥有强大魔力的某人在进行妨碍。只有席恩、琉奈、以及布兰妮裘有察觉到这一点。 宛如幻象一般,乳白色的巨蛇的存在感变得淡薄,最后它便消失于当场。 就在同时,席恩也从可怕的痛苦之中获得了解救。他猛烈地咳了起来,拼命想喘过那口气。 性命犹如风中残烛的女王虫还留在原地。突然间,不知从何而来,某种尖锐的物体深深地飞射进女王虫的体内。那是带有紫色诡异雷光的一把尖枪。在那把枪刺入女王虫体内的同时,雷枪又冒出更多闪光,瞬间爆炸。虫的碎肉四散当场。 那只雷枪似乎是从女王虫背后的尖塔残骸上射过来的。众人在该处看见一道人影。那是个高大的男子,他在身上穿着好几层松垮的衣裳,头上则包有软软的头巾。男子的两手灵巧地各拿着两把细剑,共计有四把。 他小声地吟诵出某种咒语,随即便陆续掷出了手中的细剑。飞在空中的细剑闪耀出紫色的光芒,全部不偏不倚的命中了女王虫。和一开始的雷枪一样,那些剑在刺进女王虫体内的同时就爆炸了。爆炸的冲击使得女王虫被一分为二,哪怕怪兽再神通广大,这也彻底断了它的命脉,不过,细小的肉片仍在众人眼前颤动着。 “准备火,所有的尸体都要烧掉。” 男子从颇有高度的尖塔上一跃而下。 “弗尔格,你得多用点脑袋!不要光靠诡异的援军或宝物来作战。” “你是……”布兰妮裘惊讶的说道。 “库比多殿下!” “正是。” 库比多露出轻浮的笑容说道。 “好久不见,艾拉王女——似乎也还不到这种程度就是了。凯涅尔王子和我倒是第一次见面吧。然后,……” 他目光锐利地朝众人瞥了一眼。 “还有‘神龙巫女’,那么……你就是席恩吧?” 压抑着方才的痛苦,席恩站起身,并且回瞪了库比多一眼。对方是“神弓”库比多,他绝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任何软弱的部分。 第二章 光明军势的盟约 1 站在库恩面前的“神弓”,是个外表看来十分柔弱的男子。虽然他长得比席恩高,松垮衣服底下的身体看起来却不算强壮,皮肤则像脱去颜色一样地白、脸颊瘦长,还有着爱困的眼神。 可是,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却能将造成众人梦魔的巨虫轻易地葬送掉。尽管是在怪物已经耗弱的情况之下,这仍是非常惊人的伟业。而且,他甚至连戒指的魔法都能抵消…… 库比多用看不出表情的瞳孔观察起席恩。席恩正面接下他的目光,并且回敬对方。他不愿意先别过眼睛。 “你就是库比多吗?”席恩说道。 这个人就是爱尔雯的堂兄吗?不仅如此,眼前的男子恐怕也对她造成了莫大的影响……。 在席恩看来,库比多是个难窥全貌的人。他觉得对方将许多东西,藏到了不会让人瞧见的地方。 席恩突然感觉自己没有拿剑,这点使他怎么样也镇定不下来。由于之前的战斗,让他把剑脱了手。要是这个时候能将自己的左手摆在剑柄上面,到底能让自己涌上多少气力呢? 柔弱的男子缓下视线,忽然笑了起来。 “本大爷正是库比多。原来如此……我多少可以了解呢。” “懂什么?” “你在跟那家伙相处的时候,应该会很伤脑筋吧?真是辛苦你了。” 席恩藏起了心理的困惑与疑问。 “你指的如果是爱尔雯的话,她已经离开我身边了。” 为了说出这一句,席恩不得不咬紧牙关。 “我不知道她的去向。” “什么……!?” 看到库比多的情绪出现动摇,席恩暗自赶到满足。发现对方也不知道爱尔雯的去向,席恩安下了心,但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库比多沉默了一阵,而后,他突然转到琉奈的方向,并且开口。 “你想戴戒指戴到什么时候?马上拔下来。” 他的语气格外带有强硬的味道。琉奈静静地瞪了库比多。 “为什么我必须听你的意见?” “总之,你立刻把戒指拿下来,还给席恩。”库比多再度强调。 “戒指已经是我的东西了。”琉奈一脸满足地望着自己带有戒指的左手。 “戒指该呆的地方就是这里。” “神龙巫女,我不会允许你接近这家伙。趁我还能表现的绅士的时候,快点把戒指交出来,回你的神殿去吧。” 席恩静静说道。“琉奈,我只打算将戒指暂时借你而已。” 琉奈微微挑起眉。 “……哎,好吧。” 琉奈忽然转过身,她贴近席恩倒不必要的程度,并且迅速拔下戒指,然后牵起席恩的手,让他将那握到了手里。超乎常人的活力与攻击冲动从席恩体内消失了,而琉奈则挑衅地面向库比多。 “妖精之国的公子啊,你记清楚了。不管我放手几次,这个戒指迟早都会再度回到我的身边。这是注定好的事情。我同样有我自己的立场,必须去取回自己被夺走的东西。” “是这样吗?”库比多毅然决然地说道。 “库比多,不管得做什么,我都想把爱尔雯找出来。”席恩说道。 “喔……但是,为什么呢?” “我想让她成为我的人。”席恩宣言。“如果对这有意见或异议的话,我希望你现在就说出来。” “没有,我不会有任何意见。反而应该说,你这话讲得十分有气魄。我很中意你。”库比多回答。“其实,我最近也为了一个女人在东奔西走的。而且差不多就要到重要关头了。” “女人——” “是啊……你看,脚程快的已经先到达了。” 库比多将视线挪到东方的天空。席恩跟着他一起看了过去。 黄昏时分,席恩在天色变暗的低空中看到了一阵黑影。他刚开始以为那是为数众多的黑鸟密集地飞在一起,直到黑影接近而来,席恩才发现,那不是普通的鸟,而是一群武装的鸟兽人。 鸟人的军团转瞬间抵达了希尔迪亚的上空。然后他们绕着圆圈,开始悠然自得地在众人面前盘旋起来。带有不详象征的鸟人士兵,使得街上传出了战栗的气息。尽管鸟人们披挂着金属制的轻巧铠甲,他们的颜色却几乎是清一色黑色,只有缝边上搭配有金色而已,而他们的所有人,都携行着相同颜色的骑兵枪。 “冷静下来,那不是敌人。”弗尔格告诉部下。“他们是贝斯提亚的鸟王骑士团。” “那就是……兽王十二将骑士团……” 某人发出了低语的声音。 北方的超级大国——百兽联合王国贝斯提亚,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军事大国,而从十二支兽人氏族精挑细选出来的十二队骑士团,威名更是震于天下。据说任何一只骑士团,都能够轻易地扫平一个国家,但在铁一般的纪律的规范下,他们只会将力量用来对付半兽人、黑暗妖精之流的暗黑军势。于骑士团列席有一的天空骑士们,现在正悠然地飞行在希尔迪亚的上空。 随后,有三骑鸟骑士脱离队伍,飞了下来。只有带头的一骑与其他人装备着不同的武装,可以想见那应该就是一团之长。 三名骑士轻灵地降落到白骑士众人的眼前。带头的兽人是乌鸦兽人,并未佩戴头盔,代替骑兵枪拿在手上的,则是锡制的战斗杖,但那沉重的长杖看起来比枪更具肃杀之气。乌鸦男子大音量地说道。 “我谨代表统治百兽联合王国贝斯提亚全氏族的兽王·狮子王迪欧克雷斯陛下,向在此的诸位宣告,率领鸟氏族之鸟王骑士团的巴克托,已经来到希尔迪亚。我正是兽王十二将的一翼‘告死翼’巴克托,现已依据盟约,抵达同盟国希尔迪亚。” “巴克托将军!”库比多叫道。 “是库比多吗,劳烦你迎接了。”乌鸦傲慢地说道。“弗尔格在哪?” 弗尔格迎向前去,朝对方开了口。 “我在这,巴克托,好久不见。” “从你出奔祖国之后,我们就没见面过了,大概已经有十几年了吧。”巴克托露出复杂的笑容。“过去曾为狼王的男人啊,对于你就任他国骑士团团长这件事,我并不觉得意外。” “别说了。”弗尔格的鼻尖皱了起来。“可是,巴克托啊,你们似乎是来得晚了点。我们白骑士已经凭藉自己的力量,将鲁恩盖斯特军排除掉了。虽然还是很感谢你们派出援军……” “不,我们来得并不晚。狼啊,让我等十二将骑士团视为敌人的,并不是鲁恩盖斯特。” “你说什么?” “都市国家希尔迪亚的人民啊,我在此宣告。” 巴克托叩响锡杖,再度以大音量开口。 “自现在起,兽王十二将骑士团将要开始讨伐于希尔迪亚底下蠢蠢欲动的‘兽魔王’葛诺沙!‘光明武力’已经被发动了。这是已决事项!基于‘光明武力’的权威,我在此命令所有的希尔迪亚的市民,即刻疏散至城外!” “你说‘光明武力’!?” “光明……武力……” “怎么可能……” 受到消息的冲击,周围开始传出低喃。 “只是怎么回事!巴克托,你快说明!”弗尔格吼道。 “狼,你也太不干脆了。你应该懂吧?这个意思就是在贝斯提亚、冯提那、克兰托尔三国的承认下,‘光明盟约’已经正式发动了。观测到黑暗的胎动时,我们就一定会对居住于中土的一切生命伸出援手,将其消灭殆尽。我等信奉光明之人,非得将葛诺沙消灭才能罢休……” “你们要怎么做 !” “让居民一个不剩的离开城里,要他们尽可能地远离。”乌鸦男子说道。“兽魔王会吞食人类的情绪,藉此积蓄力量。根本来说,将都市建立在兽魔王的正上方就是个错误。我们要让希尔迪亚失去都市机能。艾瑟奇尔导师正在准备召唤流星。再过几天,星星就会降临在这里。都市希尔迪亚将从这块土地上消失。事成之后,我们会为失去力量来源的葛诺沙补上致命一击。” 过于突然地这番说词,使得所有听众都讲不出话来。 “这太无法无天了……。” 巴克托则耳尖地听到了他的话。 “这并非无法无天!基于‘光明盟约’的权威,发布命令的是‘光明武力’!在瓦雷利亚的土地上,没有法律会优先于这项盟约!所有居住于中土瓦雷利亚的人类,都必须遵从‘光明武力’的权威!……弗尔格!” “嗯……” “由你们担任疏散居民的先导。白骑士之长啊,有异议吗?” 弗尔格没有回答。 “你们应该也会懂得。在十七年前的大战中,你们也是为了人类和平而战的战士。‘光明盟约’的正当性,你们应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我认同‘光明盟约’的权威,并且顺从‘光明武力’。”弗尔格怅然若失地说道。 “弗尔格团长,你是认真的吗!?” 席恩毫不掩饰地提出质疑,但却没有人回应。 “这样再好不过了。”乌鸦说道。“贝斯提亚军将会扎营于艾特瓦尔。陛下与行军中的六支骑士团随后就会抵达,作战实施的日期将在日后告知。安排好传令,切莫断了彼此的联系。” “十二将有一半都要来到这里了吗?而且,连迪欧克雷斯都到了?” “弗尔格,你必须了解,事态就是严重到这个地步。” 把事情交代完毕之后,巴克托与部下们便张开翅膀。才刚浮到空中,一转眼他们便飞走了。 “弗尔格团长,他们说要毁灭希尔迪亚耶,为什么你……”席恩追问。 “你也听到了吧?‘光明武力’被发动了。” “‘光明武力’是什么?” “也对……这方面的记忆你全都不记得嘛,我有时候会忘记这一点。” “席恩,‘光明武力’是基于‘光明盟约’召集而成的国际联合军。事实上,这次是由贝斯提亚军来担任。” 琉奈一五一十的向席恩说明。 “‘光明盟约’则是瓦雷利亚的五个国家针对‘黑暗军势’协议定下的圣战条约……只要有其中三个国家承认,盟约便会立刻发动,当确认到黑暗众神的活动时,瓦雷利亚五国的全人类与全军队,就必须团结与其抗战。这项盟约优先于所有的国际法以及国内法。居住于瓦雷利亚地方的人类,都不能违逆‘光明盟约’。弗尔格团长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决定的。” “可是……这座城会不见耶!我们所守护的这座城会消失耶!我和大家生活在一起的回忆也会跟着……对啊,我的回忆要怎么办!” “只要保有一条命的话,城镇可以在其他地方再盖起来。优先于一个国家的事情,有时候也是存在的……” “弗尔格,其实你应该也觉得很不服气吧?不要讲出那种连你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话来!” “席恩,你太年轻了。收口吧。”狼收敛了表情说道。 “再说,那种又大又恶的怪物才刚冒出来过啊。”库比多靠过来说道,但他的口气却与弗尔格成为对比,显得毫无眷恋。“搞不好地底下还藏了好几只那种怪物。不管怎样,这里都不能让人久住了。” “库比多,你……” 弗尔格突然转回头,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你这家伙,应该早就知道希尔迪亚会走到这一步了吧?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 “那当然是因为——”库比多不改轻佻的态度。“如果先让你们知道的话,你们一定会设法阻止盟约发动吧。就像年轻人刚才说的一样,事先明白会有这种事的话,你们肯定不会服气的。可是啊,我非得消灭兽魔王才行喔,不管得用上什么手段。而且,我也一定要让自己沉睡的公主醒来。为了这个目的,我什么都愿意做,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国家和军队,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已经厌倦为和平与人类奉献了。我在乎的只有我自己,还有我想要的女人而已。” “所以你才会四处奔波,让各国做下约定,然后唆使贝斯提亚来对付葛诺沙,自己则待在远处看热闹。是这么一回事吗?你还真是了不起啊。”弗尔格的话里满是讽刺与挖苦之意。“你刚才说,要你做什么都行。对吧?库比多,有一点我怎么都没办法解释。既然你刚才说,你什么都愿意做,那为什么你不自己拿起弓,潜入地下,亲自把兽魔王收拾掉?你尽是在指使他人而已,全靠别人在帮你做事。为什么你自己却不去动手呢?” “——” “——你把‘神弓’放哪去了?” 就在弗尔格讲完最后一句话的瞬间,库比多顿时变的脸色苍白。 “我……” “对了,在刚才的状况中,你也没有用弓呢。”弗尔格继续说了下去。“‘只要你想,就连神也能射杀’。十七年前,你曾经对我这样夸下海口过。那的确不是你在吹牛。‘神弓’指的就是射杀神的权力。过去发动‘光明武力’的时候,你为了获得那把弓,曾经进到森林里,接受了森林之神的考验。然后,你才获得了拥有‘神弓’的资格,没有错吧?喂,‘神弓’……在所有人类之中,就只有你一个人具有杀神的超能力。你为什么没有想到,现在正是用那个能力的大好机会?” “别说了……” “回答我,‘神弓’!”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库比多明显地动摇起来,他缓缓退过身子。“已经没有‘弑神之矢’了。十七年前我就把仅有一只的弑神之矢给用掉了……而且……而且……弓也已经不在了,我已经将那脱手了。” “你说什么?” “我舍弃了弓与箭!我对传承亿年的祖灵发誓过,绝对不会再拉弓了!”库比多惨痛地大叫出来。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被称为‘神弓’的人,竟然舍弃了弓……你把弓丢哪去了!那把弓现在在哪里?” “应该就在你们目光所及的地方啊……弗尔格。那孩子总是带在身上的吧?” 就在这一瞬间,弗尔格被这句话将了一军,而席恩则早他一步理解了隐藏在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爱尔雯吗!?她的那把弓——” “没错,那就是‘神弓’。”库比多无力地说。“‘神弓’射出‘弑神之矢’时,神就会死。当我决定舍弃弓时,爱尔雯摆脱我将那让给她,但是,她并不知道那是把特别的弓……” 就在这时,琉奈走向前,她与库比多对了面。 “我终于懂了……神龙之所以会找上爱尔雯的原因……” 琉奈的声音是平静的,但她的话里却有一种不容任何人打断的坚决。 “你以为只要舍弃那把弓,就能舍弃自己的命运吗……” “没错……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抗下那种残酷的命运。我违抗了安排在自己面前的那条路。” “库比多啊,你想得太浅薄了。” 琉奈喝斥。“拥有‘神弓’,形同担负弑神的宿命。你以为光是舍弃一把弓,就能违逆如此沉重的使命吗?” 巫女睁大了眼睛,她完全停下其他的动作,就只是平静地站着,动口说道。在席恩耳中听来,那是琉奈的声音,同时也有许多女人的声音。不 知何时,琉奈已经进入了出神的状态。不,有其他人,或者其他人们的意识,正透过琉奈在说着话。 “你……你是谁……?” 库比多不自觉地低语出来,但琉奈并没有回答他。众多女性借着琉奈的口,齐声对他说道。 “要舍弃命运赋予你的使命亦无妨。原本应该由你抗下的负债,现在已经被强加到爱尔雯的身上了。拥有‘神弓’之人,就必须表现得像‘神弓’。现在的她连理由都不了解,却已前往接受残酷的考验……” “你说什么!?”席恩与库比多同时叫出声音。 琉奈朝席恩说道。 “少年啊,为了代替那名悲哀的男子,妖精少女已经前去射杀兽魔王了——只身一人。” “她不可能办得到!”库比多几乎惨叫出声。“因为,那家伙的‘弑神之矢’还保管在我这里,我是用‘神弓’与那作交换的……” “有弓无矢,那么,她是无法弑神的……” “琉奈!爱尔雯现在人到底在哪里!?她是不是平安无事!?这些事情你应该全都知道吧?” “身为琉奈的同时,我们也是不同的存在。”琉奈说着,然后,像是望向远方似的,她抬起头来。“少年,你的公主尚未死去。相对地,她也不存在于世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爱尔雯在哪里!?” “她身处神的领域,正与神明在交战着。”巫女说道。“她正靠着自己与‘神弓’的灵力,打算尽可能地削弱兽魔王葛诺沙的力量。现在的她,并非是以实体存在于世上的。她成了光明之魂的化身,持续不停地拉着没有箭的弓。待在那里的不明事理之人,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明事理的库比多将自己无法抗下的义务,全都一股脑地推到了爱尔雯的身上,而且还取走了她所需要的箭矢。” “怎么会,我并没有……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啊!” “过去曾为‘神弓’的库比多啊,放弃了本身义务的人啊。你曾经说过,不管得付出什么代价,你都要得到某个女性。把自己心爱的堂妹当成代价,这件事不也跟你的盘算吻合吗?” “啊啊,你别再说了!” “你在以往的大战之中,曾靠着某个男性的牺牲,因而弑杀了一位神明。你在成事之际,总是会带来牺牲。这一点将会让你蒙受损失,但是你却浑然不知。而这次,你又…………” “别再说了!” “软弱而又渺小的人啊,”巫女并未停止追究。“一直以来侍奉着神龙的我们要问你,你在十七年前射出最后一箭的时候,难道就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将因此而获得某个女人吗?” 库比多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甚至停止了呼吸。 “‘神弓’啊,你又犯下了过错。你是藉着让好友死去,来得到女人的吗?” “够了,不要再说了!” 这么叫出来的是席恩,让好友死去……不知道为什么,席恩觉得这句不祥的话语里,带有责备自己的成分。席恩觉得琉奈在责备库比多的同时,也是在对他进行逼问。这让他相当难受。 “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琉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拯救爱尔雯的方法。” “只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光是依靠他人,将无法获得自己所希望的未来。” 琉奈体内的女性们齐声说道。 “即使贝斯提亚的做法能弑杀葛诺沙,妖精公主也永远不会回到这个世上。所以,你得先逼退贝斯提亚才行。然后,你必须亲身去面对葛诺沙。只有勇于面对,才能取回你所失去的事物……” “具体来说,我应该怎么办?” “当你打算那么做的时候,你自己就会明白了。” 女人们的声音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小。他们似乎正在远离。 “你必须完成自己的义务。” “我要去完成谁给的义务?” “少年,义务是你交付在自己身上的。” 席恩又问。“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巫女。” 女性的声音们同时大声答道。 “从遥远的过去乃至彼端的未来,我们拥有复数的肉体、复数的自我意志,却也持续地传承着同一个灵魂。我们乃是为数众多的神龙巫女,受到命运的使役。往后,我们身为奴仆的悲哀仍然会持续下去。现在的你,还不能了解我们背负的义务有多痛苦。但是,总有一天,不管你愿意与否,你都会理解的……戒嗔恐惧地等待那天的到来吧。”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或许,你会将我们从苦痛中拯救出来也说不定。那么,到时再相见了……” 数名巫女所散发的强烈气息突然消失了。 席恩与他的同伴们,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琉奈。琉奈诧异地眨起眼,并且静静地承受了在场的数道视线。至于她到底有没有知觉到方才所进行的超自然对话,这点外人就无法得知了。 库比多垂下视线,用冻结一般的表情凝视着地面上的一点。 库恩突然回过神,他离开原地,捡回了自己一直脱手的大剑,席恩拿出布,彻底擦去粘在剑上面的怪虫体液。他用力握住剑柄,确认剑身光亮无瑕,并从上面看到了自己的脸。席恩还不想将剑收回鞘里,他打算就那样将剑拿在手里一会。 “席恩,违抗‘光明武力’是不会被原谅的。” 弗尔格从远处呼唤席恩。 “违抗‘光明武力’就是危害人类的利益。要是被别人当成半兽人的同路人,也不能有怨言。我们人类在应该挺身而出的时刻,就会团结成守护世界的‘光明武力’,靠着这股力量,文明在历史中才能长久传承下来。” 席恩沉默不语。 “我懂你的心情,爱尔雯的事之后再来想吧。总而言之,你现在可别擅自主张,轻举妄动。” “嗯,我懂。弗尔格团长。” 尽管席恩口中是这样回答的,但现在他所思考的事情,只有自己要如何瞒着弗尔格,又该做出什么样的行动而已。“历史”。对于失去记忆的席恩来说,再也没有比这个更空虚的概念了。 2 待在毕欧斯家二楼的自己房间里,席恩听到窗外的黑暗不同于平时,显得格外喧躁。他坐在床铺上,打算闭目养神一段时间,一动也不动。 弗尔格立刻将“光明武力”已经发动,以及对希尔迪亚的攻击两项要件告知长老会议,随后便为了引导市民进行避难而忙的一塌糊涂。由于突然被命令退避至城外,市民出现混乱的情形,甚至也陷入了轻微的恐慌状态。有人急着收拾家当准备逃难,另一方面。也有许多人不愿意撤离,而顽固地留在家里。这是因为兽人们将这里视为圣兽神的圣地,抱持着虔诚的信仰之心;也因为希尔迪亚是个小国,人民的爱国心反而格外地强固,不少人都舍不得抛弃生育自己的土地。白骑士的战士们在说服这些人时,自然就得花上相当的耐心,有时也被迫做出粗暴的行为。由于白骑士的成员中有许多人正是希尔迪亚出身的,这样的工作实在令他们提不起劲。 当弗尔格众人为了疏散民众而奔波时,却只有席恩一个人没被交付任何任务,被要求静候命令。表面上是希望席恩能够消解与怪物战斗所累积的疲劳,养精蓄锐,但弗尔格肯定是害怕他失去控制,才会有所防范。虽然形迹并不明显,但弗尔格也在不起眼的地方对席恩设下了眼线。 席恩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头。他可以充分理解,弗尔格之所以遵从“光明武力”的缘故。在这座城市的地底下,沉睡着被称为“兽神的器皿”的古代机械,黑暗的灵魂全都蓄积在那里面,而“黑神”葛诺沙正等待着从中复活 的日子。这些都是无可动摇的事实。今天突然出现的那只怪虫,肯定就是葛诺沙带来的产物。黑暗之神时至今日,仍在地底下保有自己的力量。迟早得有人出面做些什么才行。如果冷静下来思考的话,对人类而言,靠着召唤流星的大魔法,以及庞大军势来消除这样的威胁,应该是最合理的做法。 但是对席恩来说,这也代表着他将永远失去爱尔雯……。光是想象到这一点,席恩的精神就会被难以忍受的焦躁所苛责。 当席恩正为找不到出口的思考所折磨的时候,一阵叩击窗户的声音传来,将他拉回了现实之中。 一瞬间,席恩绷紧身体。他转过头去,只见有个娇小的女性从房顶上拉开玻璃窗,缩起身子钻进了房间里头。她在月光中浮现了身影。女性的年纪和席恩相仿,穿着衣摆略短的胭脂色衣裳,发色则是红褐色,而她的头发之中,还伸出有一对与头发色泽相同的兽耳。那人长有与猫类似的三角形兽耳,此外圆圆的脸蛋和不算挺拔的鼻梁,也都给人像是猫科动物的印象。兽人与人类所生的小孩,被称之为四分之一兽人,他们的容貌大多就这样。 “是真央啊,怎么了?” “嘘,安静一点”真央似乎非常在意房门外的动静。“至少点个灯吧?房间里面好暗喔。”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从火钵中夹起火种,点亮了烛台。在赤红色点亮的火光中,真央的红发看起来更是红得发亮。尽管席恩与她认识的时日尚浅,不过在“白骑士”的成员中,与席恩年纪相去不远的人也就只有真央而已了,在投掷短剑的技术上可说是无人能出其右。 “我问你喔,席恩小弟。”真央以说悄悄话的音量开口。“为了要救爱尔,你打算去贝斯提亚军那里对不对?” 席恩谨慎地询问对方。“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没关系啦,你不用隐瞒。我都懂啦。”真央露出笑容。“我说啊,如果你要去的话,我希望你能把我一起带去。” “嗯……?” 席恩搭腔的时候,刻意没有用肯定的音调作出回答。“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已经找一个人找了好几年了。我想,我在找的那个人,应该就在贝斯提亚军里面……” “透过‘白骑士’来申请正式的会面,会比较快喔。”席恩做出指正。“为什么你不这样做呢?” “不行啦,弗尔格很讨厌这样。” 真央坐立难安地缩起身子,脸也垮了下来。在她这样的举动中,似乎蕴含有某种负面的情绪。 “弗尔格不准吗?为什么?”席恩问。 “哎呀?难道我没有跟你讲过这件事情吗?”真央惊讶地说道。“我和他,其实是父女喔。” “咦……!?” 席恩直盯着真央的脸看。弗尔格是狼族的兽人,真央乍看之下虽然无法明确分辨,但继承的也应该是老虎或山猫的血统才对。 “当然,弗尔格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啦。不过,他是我妈妈的朋友,就好像乾爸爸一样。你不觉得,他对我有点太过保护了吗?团长对我加入‘白骑士’的事一直不是很高兴。所以说啰。” 真央稍微把言语沉淀了一下,才又继续开口说道。“我想要找的那个人,是我真正的爸爸。” “真正的爸爸……”席恩鹦鹉学舌地重复过一遍。这句话的字音刺激了他内心的渴求。“你是说,你的父亲就在贝斯提亚军当中吗?” “对啊,我跟你说,你知道吗?其实弗尔格原本是贝斯提亚的将军喔,而我爸爸听说是弗尔格的好友。我有调查过,当时在猫系兽人中,可以算是弗尔格好友的,就只有两个人而已。只要直接见过面的话,我一定可以认得出来。现在贝斯提亚军自己跑到这里,对我来讲正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席恩自己有感觉到,真央的话非常吸引他。她想要见到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席恩对于这样的愿望相当能够感同身受,因为这也曾经是他迫切的希望。那是一种确信,某种重要的讯息。席恩一直是这么相信的,他觉得真央八成也是这么想的。席恩也想确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掌握住自己确实活在现下的根据。在这个瞬间,席恩并不觉得真央是个外人。 “当你找到真正的父亲时,你想对他说些什么呢?”席恩突然想到这样的疑问,询问对方。 “只要陪我一起去,你就会知道了。” 席恩微笑,他拿起立在墙边的剑。“先想办法甩掉看守的人吧,你应该很擅长这种事情才对。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安排在席恩身旁的,只是形式上的看守而已,算不上太过严密。席恩与真央简简单单就从窗口溜出屋外了。他们混进街上的喧嚣之中,从容地走在深沉的夜色里,两人并没有经过城门,而是用钩盛攀上城墙。来到城之外,他们避开街道,走在平原的中间,一路朝贝斯提亚扎营的牙龙山方向行进而去。当早晨的气息稀薄地混杂在星空时,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睡过的两人,便在草地上小睡片刻。 “席恩小弟,你还醒着么?” 真央悄悄开口的时候,席恩原本因为前一天的疲劳而熟睡着,但某种严肃的气息让他立刻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真央?” “我可以跟你讲话吗?” “当然可以啊。” “席恩小弟,你完全不记得自己来到希尔迪亚之前的事,对不对?” “是啊,我最初是在勇者亭的床铺上醒来的。那时候我做了噩梦,心情很差。等到被人问了名字,我才发觉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我醒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任何行李。那一天,鲁恩盖斯特袭击了希尔迪亚,我也参加了守护城镇的战斗。我是在想,说不定只要经历过战斗的话,自己的记忆就会恢复了。” “但你还是想不起来吗?” “我曾经觉得,就算想不起来也无所谓。不过,这样似乎也不行呢……”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真央灵活地撑起了上半身。 “为什么你会想为希尔迪亚地战斗呢?” “为什么呢……”席恩刻意装出了记忆暧昧的模样。“那时候我人就在希尔迪亚,除了希尔迪亚的事情之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吧。我觉得城里的人都很温柔,所以才想保护他们啊。” 对于席恩来说,真正重要的理由是爱尔雯需要他的协助。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席恩就是不能坦率说出口。 “为了保护大家吗……” 带着存疑的味道,真央复说了一遍。 “席恩小弟,如果你的记忆突然全都恢复过来,但全部都是讨厌的回忆,你要怎么办呢?” 被出其不意地这么一问,席恩望向真央。她的表情非常认真,丝毫没有揶揄或挖苦的成分在。席恩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思索了一会,他还是没有任何主意。 “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我最讨厌希尔迪亚了……” 真央用模糊的声音说道。 “你看嘛,我既不是兽人,也不是人类。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这代表两边的阵营都不会把我当成同伴。虽然我是在希尔迪亚出生的,却从来没有喜欢过希尔迪亚。因为,不管是兽人的群落,还是人类的群落,都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过……” 席恩什么也没说。 “你能了解吗,席恩小弟?……在不把对方看成同伴的时候,人真的会做出很过分的事。我只能说,他们做的真的很过分。光是去回想,我就觉得自己会因为这样而生病。回忆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那全部都是些讨厌的事情,就算回 想不起来,我也一点都不后悔。你听好喔,我觉得希尔迪亚干脆消失掉最好。” “真央……”席恩摸索着自己适合在这种时候说的话,但他找不到。他被同情对方的情绪给围绕住了。“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你真可爱呢。”真央的嘴角露出笑意。“没关系啦,你不用想的那么严重。我现在只是想对你撒娇一下而已。因为没有回忆的你,是不会对我讲一些表面好听的安慰话的。我知道你的个性,才会跟你讲一点自己的事情。” 两人细听了周围的虫鸣一阵。 “哎。我只要看着你,就会有一种想法。”真央又开口了。“一直追在已经失去的东西后面,我觉得好象有一点消极耶。” “或许是吧……” 然后,真央唐突地讲出了这番话。 “哎,我们两个就这样逃走吧。如何?” 席恩惊讶的想要坐起身,但真央的左手却压在他打算起来的右肩上。她的脸浮现于微暗的天空之前。 真央细语呢喃着。 “例如说,我们可以找一个谁都不知道的,位于海边或湖畔的小村子。在那里盖一栋小小的家。然后再买一艘船,靠捕鱼来生活。因为你和我都很喜欢撒娇嘛,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相处得很好。而且,我是一只猫,抱起来一定很舒服喔。虽然我自己也没试过,不知道到底舒不舒服就是了……” 真央的口气听起来是在开玩笑,却不知道为什么,也带着一丝逼迫席恩陪她一起这样做的味道。席恩觉得,她应该是想获得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家人。她想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里头,试着去拥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席恩认为真央构想出的生活,是能满足她的需求的。 对席恩来说,这是一种非常难以抵挡的诱惑。因为,他也有着几乎相同的愿望。席恩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因此而动摇起来。干脆就这样做吧?如此的欲求让他不禁发起抖来,可是…… “真央……” “啊,果然还是不行吗?” 真央轻轻离开了席恩身上。 “也难怪啦。我只是稍微做一下那样的梦而已。” “逃避可是不行的喔。我们的事情才做到一半而已,也还有许多人、事、物要去面对……” “你在这种地方就很像个男生耶,明明就长得一副女生模样的说。”这么说过之后,真央忽然紧紧揪住了席恩。“你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喜欢爱尔雯呢?” 席恩原本想含混回避掉这个话题,但又觉得这样不对,所以他答道。 “我觉得,这种事应该是讲不出理由的。我大概没办法好好地用话语来说明吧。不过,真央,这说不定跟你想见父亲的心情有点像。” “这我就不敢说了。”真央若有深意地合起嘴唇。“我想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我完全不期待会有什么让人感到心暖的部分喔。” 真央的回答让席恩感到意外,他微微吃了一惊。“真央,你想见的贝斯提亚军人到底是谁?” “你问的好,这件事情可有趣了。”真央的笑容里带有苦涩,她开口说道。“其中一个人是虎人族的头头,剑圣白虎将军。另一个人……就是狮子王迪欧克雷斯。换句话说,我现在想去见的,正好是打算要毁灭希尔迪亚的两大巨头。” 3 当晨曦开始洒在慵懒的身体上面时,席恩与真央便再度动身前进了。当他们来到从牙龙山山麓一直延伸到山腰的森林路口时,在那里两人遇见了一名抱着长剑、坐在地上的男性。 “从你的个性来想,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做。” 凯涅尔这么说着,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脸,和席恩等人并肩走向了通往森林的路。 席恩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凯涅尔,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来到这里?” “我所认识的你,就是这样的男人。你不懂得盘算利害,也不会去压抑自己的愿望。到了现在你还是想不起来和我并肩作战的事吗?” “很不巧地,就是想不起来。” “真是失礼到了极点,我迟早会把你那把剑折断。” 与话里的意思相反,凯涅尔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真央插了嘴。“凯涅尔王子。如果你违抗‘光明武力’,难道不会影响到你们国家在国际上的立场吗?” “鲁恩贝鲁并没有承诺过要让‘光明武力’发动。当然有权利叫其他国家作出正式的说明。再说了,我也欠了希尔迪亚和席恩不少人情。” 话说完之后,凯涅尔狐疑地看了真央。“又把女人带在身旁啊?你周围能看到的女人身影也太多了吧。” “只是你看起来像这样而已。”席恩哭笑。 “可别因为女人而他上歧途,你的弱点就是精神上太天真了。” 真央变得越来越不开心,但她没将牢骚发出口,而是问了其他的问题。 “和贝斯提亚交涉的时候,你会帮我们游说吗?” “我是会帮你们讲讲看,但不要太过期待。贝斯提亚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国家,他们也不太喜欢有人游说。说不定反而会收到反效果。” “听起来真是靠不住……” “真正会让我戒嗔恐惧的,是得靠着来谈的时候。”凯涅尔用背在身上的曲刃长剑,敲了自己的肩膀。“事情很有可能会变成那样。”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听到席恩这么说,凯涅尔似乎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三人在森林中的险道走了一会。直到路面的幅度变陡,森林的植被中断,牙龙山便在他们露出了模样。席恩等人走向蜿蜒的山道。这条路像是只把山坡铲出空间让人通行而已,路上到处可见凹凸不平的石块,相当难走。 不知从何而来,席恩忽然听见竖琴的音色。 他们停下脚步,跟着便发现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于是一行人又再度迈出步伐。在曲折的山路上拐弯过后,席恩看到竖琴的主人就靠在山壁的死角旁。 “嗨,各位。要听一首‘为巡礼者献上的进行曲’吗?” 席恩眯着眼,板起了脸上的表情。库比多则是用吃定对方的笑脸望向一行人。凯涅尔将冷漠的视线炮响了眼前的瘦弱男子。“你又来对席恩挑衅了么?‘神弓’,你差不多该从这件事抽身了吧?” “我倒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寻他开心。”库比多随性地拨起竖琴。“如果不阻止贝斯提亚的话,爱尔雯不就危险了吗?” “库比多,我不打算找你帮忙。”席恩冷冷说道。 “喂喂喂,我也没有说要帮你吧?只不过是目的刚好一样而已,不是吗?” 席恩沉默不语,那是阵攻击性的沉默。 他看对方不顺眼。从最初见面的时候,眼前男子的一切作为就一直惹恼席恩。席恩自觉到,他的不满全出于一种可以简单用两个字道尽的情绪,但就连承认这一点都让他觉得烦躁。 库比多那个吃定人的态度,同样也刺激着席恩。库比多本人是有感觉到,席恩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抱着某种程度的反感,对此他是可以肯定的。但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反感来自于什么样的理由。 席恩不想和库比多扯上关系,他再度踏出脚步。库比多退到路旁,让席恩等人顺利通过。席恩并没有回头去看,但他能听的出来,库比多就走在他们的后面。之后,似乎是感到无趣的关系,库比多边走边弹起了手中的竖琴。他所弹奏出的单调节奏,刚好就跟席恩脚步的节奏一致 “这让人很不愉快,库比多。你不要再弹了。”席恩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他回头讲出自己的想法。 “因为我很无聊嘛。”库比多苦笑 起来。“难得有机会同路,我们就来聊聊天吧。” “我不要。” “别这么说嘛,你有很多事想问本大爷是不是?” “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任何话。” 席恩知道自己的态度很顽固。他再度动身走去。实际上,席恩有山一样多的事想要问库比多,但他的情绪却在抗拒让自己这么做。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席恩的心理,真央代替他开了口。 “库比多,我问你喔,‘神弓’到底是什么?爱尔是为了‘神弓’才消失的吗?” “‘神弓’是一项可以将神杀死的道具,小姐。” 库比多的脸上仍然摆着笑容,不过他开口说出的音调显得略低了一点。 “那是冯提那王室传承下来的宝物。当成武器使用时,也具有相当强大的威力。但它真正的价值在于‘杀神’……换句话说,当‘神之器皿’蓄满灵魂,开始活动的时候,‘神弓’可以强制性地让神再度进入休眠。它是为了这样的目的而被制作出来的圣具,更具有将弓的主人引向弑神之道的魔力。”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叫成小姐耶——真央在心里嘟起了嘴。“爱尔雯是被弓的魔力牵引,才会一个人去对付兽魔王的吗?” “照神龙巫女所说的,事情似乎是这样没错。但是,如果要正确地使唤杀神的道具,就必须通过‘神的试炼’,并且获得合格的任何才行。对于没有经历过试炼的人来说,那只是把徒具形式的武器而已。所以,我才会以为……就算把弓交给爱尔雯,也不会让她被卷入奇怪的命运里头……” “看来,你的想法完全错了。”凯涅尔如此低语着。“巫女也提到了‘箭矢’之类的东西。” “原本,冯提那的妖精就是为了继承‘神弓’而存在的一个种族。我们的族人在进行成年的仪式时,会被授予一支‘弑神之矢’。唯有用‘神弓’射出每个人只有一支的那种箭,杀神才会成立。冯提那的妖精在一辈子里头,只会有一次射‘弑神之矢’的资格与权力。” “要是拿了第二支箭,又把那支箭射出去的话,会怎么样呢?”真央问。 “那个妖精就会因而死去。”库比多不带抑扬顿挫地说。“对于冯提那的妖精来说,‘弑神之矢’可说是一道枷锁。我希望那孩子可以活的自由,所以在把弓交给她的时候,才会要她用自己的‘弑神之矢’来交换。我原本以为扣留她的箭,就能将她脱离受限的命运。” “你的箭又怎么了?”凯涅尔说道。 经过相当长的沉默后,才有了一句回答。 “我用掉了。” “你忍受不了再继续拥有神弓的这件事。”席恩突然毫不留情地说道。“所以你才会把那推给爱尔雯。” “没错。不过,你有资格这样说我吗?” 库比多眯起自己原本就已经显得细长的眼睛。 “你不也想将其中一枚‘戒指’推给那孩子吗?你能说,这不是因为你忍受不了继续把那戴在身上吗?” 席恩咬紧牙关,他的心思被库比多说中了。席恩的心里正让羞愧、以及被人指正的焦躁占去了。 “那孩子就是有这种特质。”库比多说道。 “该怎么说呢,她很能引诱出别人想撒娇的想法……我不会把这当成藉口。现在的我,只是想修正自己所犯下的错误罢了。” “她一直都对你抱有憧憬。”席恩有些被冲昏头地开了口。“而你却拒绝了她,你让她受到了伤害。要是你这么为爱尔雯着想的话,为什么你不接受她呢?” “很简单,因为我另外有着迷的女人。” “那是谁?” “我可没有跟你讲这么多的打算。再说,你知道了又能干嘛?” 库比多嘲弄般地说道,而席恩则再度让狰狞的沉默充塞于周围。 “你似乎有乐于嘲弄席恩的倾向呢,库比多。”凯涅尔撇下这样的一句话。 “而你似乎是对他太宽容了,凯涅尔王子。”库比多镜子一般地把话反驳回去。“你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吗?” “你说什么?这家伙还欠我一笔账没算,而我也有欠他人情。总有一天,我们得用剑来决定谁比较强,但要是放着这家伙不管的话,他大概会自己跑去送死吧。我只是要保住他的命而已,这需要什么理由?” “你是说剑吗?凯涅尔王子。要是改成我的讲法,你的感情应该是这么一回事,简单来说……” 库比多停顿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然后说道。 “你本来希望,自己的弟弟是这个样子的。没有错吧?” 妖精之国的公子露出了看透人心的微笑。 “凯涅尔王子啊,你应该要了解到,让卡拉哈德发狂的就是你这种想法。你会在无意识之间,对不懂挥剑的人表现出蔑视之意。卡拉哈德因为感受到你的想法,才会一股脑子地想追求力量。你喜好的是席恩这样的强者,让你弟弟误入歧途的也正是这种气概。王子,有些自觉吧,你太过偏心了。” 凯涅尔神色大变。 “看来,‘神弓’大人似乎不懂什么叫做‘礼仪’的样子。”曾为人兄者留住脚步,把剑从背上拔出了鞘。“我的自尊心不会容许自己受到这种当面的侮辱……亮出你的武器吧。” “我已经拿在手上了。这就是我现在用的兵器。”库比多轻轻敲了敲竖琴。 凯涅尔一瞬间曾经露出狐疑的目光,但就在下一瞬间,他便快如闪电地朝对方砍了过去。 库比多只是斜过身子,变千钧一发地闪过了普通剑士即使只是要挡下,也会显得吃力的神速一剑。察觉到攻势被人闪去,凯涅尔立刻改变了剑锋的轨迹。直到取下猎物的首级,蛇一般难以捉摸的诡异剑路才会罢休,这就是他在东方习得的技艺。剑刃转过方向,眼看就要抹过库比多的脖子。 砍中某种物体之后,凯涅尔的剑被弹开了。凯涅尔看不见自己砍中的是什么。某种东西飞到面前的瞬间,他只看见库比多猛力拨了竖琴的低音弦。无法捉摸真相的紧张感在身上散布开来,凯涅尔迅速拉开了双方的间距。 “是音弹吗?”凯涅尔直觉性地领会到。 “果然名不虚传。”库比多回应。 凯涅尔竖起脊背,他金色的左眼闪耀生辉。 库比多忽然连续弹奏高音,同时间,地面生出了数道痕迹锐利的龟裂。那是音波造成的刀刃,凯涅尔光靠着自觉,就躲过了所有无形的刀刃。 “你真行。”这句如同不良少年般的狂妄感叹,是出自于库比多口中。凯涅尔以步法一边闪躲音波刀刃,一边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库比多又放射出低音的音弹,这波音弹长鞭一般地猛扣在凯涅尔挪步的地面上,阻挡了他的前进。 席恩屏息凝望着两人的对决。 这就是“四勇者”吗……。 手上拿的不是最为擅长的“神弓”仍然可以强到这个程度。席恩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柄。现在的他是赢不了对方的,不管甘不甘愿,这一点都传到了席恩的心里。与“神弓”战的不分上下的凯涅尔也很惊人。这两个人确实都比自己还要来的强……实实在在地体会到本身技不如人,席恩因而感到气馁。自己很弱,而等在前头要克服的困难,又是那么的巨大……。 霎时间,从头顶上旋转飞下来的某种物体,闯进了库比多与凯涅尔之间。 那是十字形的巨大手里剑。像是大兴马车的车轮那样,剑刃分隔成两重,转轴的部分则因为投掷的劲道,正在高速旋转着。一条细长的皮绳就绑在转轴上,斜斜地延伸向众人的头顶。库比多与凯涅尔反射性地退了开来。 “库比多大人, 需要在下拔刀相助吗?”一阵高亢的声音传来。 抬头望去,只看到陡峭岩层突出的一角上,有道异常矮小的人影,正灵巧地蹲站在上头。从体型矮胖如人类的外表,一眼就能看出他也是某种兽人,但因为对方蒙着面,并没有办法看到他的长相。十字手里剑的皮绳另一端就握在他的手上。那人穿的是黑底缝金边的衣裳,由此可以得知,他也是贝斯迪亚的军人。 “不用了,毕毕大人。只是玩玩而已。” “我想也是。” 被称作毕毕的蒙面男子,轻轻拉了拉手边的绳子,十字剑便突然顺着绳子卷回了男子的手上。 “您会亲自造访此地,应该是有急事吧?” “迪欧克雷斯王抵达艾特瓦尔了吗?”库比多问道。 “前一刻才刚到。所以,神殿里正挤的呢。有急事的话,就由在下转达吧。” “事情挺复杂的,我也很难用三言两语交代完。” 席恩突然拉高音量。 “我们是为了向‘光明武力’提出意见而来的。” 这句话让所有人吃了一惊。真央用手盖住了脸,库比多露出苦笑,凯涅尔则是一脸沉重地咕哝出一句“话讲的真直。” “喔……”毕毕发出敬佩的声音。“违抗‘光明军势’就等于是与人类作对,你们不会不知道这点吧?” “当然!”席恩再度说道。 “有意思。”蒙面男子抛下一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里并无愤怒或讽刺的音量。 “那么,我就转告陛下,说是来了一群有趣的客人好了……哎呀?” 原本打算离去的男子转过头。“你……” 他的目光就停在真央身上。“怎么样?”真央因为对方毫不客气的视线而坏了心情,她一阵一阵地挑起眉毛。 “没什么,我只是在意外,这里有只长的不好看的猫罢了。”放话过后,毕毕纵身跃上悬崖,转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他在讲什么啊!让人超火大的!”真央开始在地上跺起脚。“那只死老鼠,下次就不要再让我看到。” “老鼠?”席恩问。 “对啊,那个人是老鼠兽人,我闻到味道马上就知道了。” “小心点。他是兽王十二将的毕毕。比小姐你强上一百倍喔。”让杀气退去之后,库比多小声说道。“席恩,你刚才还真是干得好啊。看来,对方会准备一场欢迎会来迎接你们。游戏就玩到这里,继续赶路吧。” 凯涅尔用力砸了咂舌。 4 在牙龙山的山腰,耸立着一座木造的庙宇,那就是艾特瓦尔神殿。神殿目前应该已经有贝斯提亚的大军团进驻,成了兽人们的大本营才对,但乍看之下,驻留在此处的兵力倒是意外地少。 厚实的石造围墙之中,只开了一道正门,现在正由穿着黑铁铠甲的矛枪兵所看守着。天空中则有担任传令的鸟骑士不断地来回奔波。不过,以估计有上万人马在此扎营的根据地来讲,四周却安静的出奇。 神殿的腹地几乎是铺满石板的。因此,并不适合让士兵搭帐篷在上头,大部分的兵力都被配置到了山坡地以及神殿的周围。像是要包围住神殿的腹地一样,巨大的军旗正飘扬于四处,宛如在举办某种庆典。在鲁恩盖斯特已经败退的现在,贝斯提亚没有必要提放敌人袭击,所以只有最低限度的人员在警戒而已,尽管如此,卫兵的人手还是显得有些疏散。 “贝斯提亚就是这样的一个国家。”凯涅尔说。“他们知道自己的能耐,也不觉得敌人能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要是将人手安排在守备上的话,他们反而会觉得自己失去了进攻的姿态。” “这不是很和你的喜好吗,凯涅尔?”席恩望着神殿,开口说道。 “如果这点被人拿来讲的话,倒像是在挖苦我就是了,还让人满火大的。” 凯涅尔嘀咕过之后,就走到了门扉的正面,放声说道。 “请开门!鲁恩贝鲁的王子凯涅尔·贾尔狄尼亚斯,请求与迪欧克雷斯王会面!” 库比多并肩说道。“我是库比多!来这里的用意和他一样。” 席恩也跟着开口。“我是希尔迪亚的佣兵席恩!同样要拜托你们放行。” 真央什么也没说。 戒备的士兵似乎已经接获毕毕的通报,他们以矛枪叩地行过礼,然后便一语不发地开了门。席恩等人一边感受到沉默的压力,一边穿过门口。 视野突然变得开阔起来。他们来到铺有白色石砖的八角形广场。那里大到可以让千名士兵列队排开。这个空间的八处边际,都被高大的石墙包围着,而下一道门,就开在一行人走近的门口正对面。 广场的中央,站有一名体格庞大的男子。 那个人就只是直直的站着而已,席恩只看了一眼,就被对方的气势给压制住了。男子与席恩离得还很远,但仍然能让人明白他的身躯到底有多巨大。虽说如此,他却也散发着一种身轻如燕、行动敏捷的气息。从那人穿着黑底金边的贝斯提亚军装,长在脖子上的则是附有白色体毛的老虎头颅,从袖子伸出来的手,也是长有勾爪的白色虎掌。而在腰际两侧,还配挂着两把比席恩的大剑更大的蛮刀,恐怕那个人单手就能将那对大刀使唤自如。 “即使是未经思虑的行动,我还是认可你们的勇气。” 从虎人剑士的声音里,可以感觉到一股深沉的知性。 “我是居于兽王十二将首位的虎王骑士团之主,白虎将军。你们也已报上名字了。此外,毕毕将军也大致说过你们来到这里的用意。但我在这里要再问你们一次,你们是基于何种目的,围了达成何事而来?” 席恩有一阵子没有开口。 他听见真央在背后嘀咕“不是这个人……”的声音,一面感觉到一阵晕眩,席恩心想,果然真央凭味道就能分辨的出来。那么,自己就得为了她和国王见面了……也不知是为什么,这样的想法也让席恩涌出了力量。 席恩鼓起勇气说。“虽然居留的时日并不久,身为希尔迪亚的居民,我希望贝斯提亚军可以中止对希尔迪亚的攻击!” “不可能!”虎人以一句简洁有力的回答做结。“‘光明武力’在历史上,从未更改过决定。” “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但是没道理要因此而毁灭掉一整个都市吧!”席恩继续辩驳下去。 “‘光明武力’有着更超然的道理作为根基。甚至超越了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的利害关系,‘光明武力’是为了全人类而展开行动。多数的人类承认了它的必要。为了让人类不至于受到地下之神的威胁。‘光明武力’决定,希尔迪亚必须从这个世上消失。库比多!” “呦,白虎将军。”库比多平静地搭腔。 “你的祖国冯提那也对‘光明武力’投了赞成票。根本来说,提议要我国发动‘光明武力’的,不就是你吗?为什么你人会在这里?” “我改变主意了。” 库比多回答时,仍旧是一副吃定对方的态度。 “而且,现在的情况有变。还有一点,我是离家出走的人。不管国家是怎么想的,都跟我的判断没有关系。” “我是贾尔狄尼亚斯家的凯涅尔。”凯涅尔做出发言。“我族人的名字有列名于‘盟约会议’之上。不问时间与地点,议员有权与议长迪欧克雷斯进行面谈。” “这项权利只在‘盟约’发动前有效。”白虎驳回凯涅尔的意见。“‘光明盟约’发动后,战斗行为将优先于议员的权利。” 凯涅尔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他在喉咙里头低吟起来。 “你们要讲的话只有这些吗?不管你 们怎么说,我等‘光明武力’的回答都是——不!” 白虎将军喝道,随后,他稍缓气势,平静地对众人宣告。 “但是,对‘光明武力’提出异议的人仍然是前所未见的。姑且不问动机,我承认你们的胆量。身为‘光明武力’的同时,我们也是贝斯提亚军。贝斯提亚有贝斯提亚的‘牙之法’。” “‘牙之法’是什么?”席恩一面赶到不祥的预兆,一面问道。 “我等兽人之国的原则,便是‘尚武’。拥有多少力量,就能贯彻多少的自我。我们将此称作基于‘牙之法’的‘牙之胜负’。想在我等面前贯彻自我的信念,就得将足以扳倒众人的力量昭示出来!与我等以牙互搏,证明你们有提出要求的权利!如果想面见王上,就要先赢过我等。之后再以‘牙之胜负’挑战王上,让众人得以信服,你们即可如愿以偿。” 尽管席恩说不出半句话,但他也非常明白,要是在这里退缩的话,就等于放弃了一切。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凯涅尔的鞘口发出拔剑声响,他扬起嘴角,身上更流出冷汗。 “对啊,贝斯提亚的那些家伙最爱搞这一套了。他们绝对从一开始就想这样干。”库比多也小声说道。 “我愿意接受这场胜负。”真央走向前,大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要是我赢的话,你们会让我见国王吧?” “怀有贝斯提亚荣耀的战士,绝对会守信。” “我要求进行‘牙之胜负’!”席恩毅然决然地说道。“请你们安排四人份的对手!” 怒号突然从周围涌上。穿着黑色铠甲的大群士兵,开始由广场前后的大门前仆后继地冒出。沿着八角形的墙际,他们围住了席恩等人以及白虎。 “举行‘牙之胜负’!” “白虎将军要进行‘牙之胜负’!” 让黑与金的军装包裹着身体,狗、鸟、牛、人马、豹、犀牛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兽人战士们,都一起陶醉在比斗前夕的高昂感之中,发出了欢呼。神殿的庭院顿时呈现出斗技场一般的样貌。 有个矮小的身影,从成为观众的贝斯提亚将兵中走了出来。 “白虎将军,猫脸的小丫头就让在下来逗弄一番吧。” “毕毕将军,就交给你吧。” 毕毕站到广场的右边,并且戏谑地转起了背上得十字剑,对真央做出挑衅。 “库比多,你的对手是我。” 一道平板的声音才刚从门扉上传来,乌鸦将军巴克托便已经飞落至广场的左翼。 “你已经变弱了很多,现在应该是我比较强。” “你可不好对付呢。”库比多轻轻咂舌。 “那么,就让我来当两个年轻人的对手。”白虎这么说着,拔出腰际两侧的两把蛮刀。“刚好各能应付一把剑。” “别把人看扁了。‘剑圣’——虽然我是想这样讲……”凯涅尔咬紧了牙关。 “凯涅尔,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席恩斥责对方。 “我懂!” “上吧,凯涅尔!” 席恩迅速拔剑出鞘,锋芒毕露地冲向了白色的猛虎。 一边将指头摆到竖琴琴弦上,库比多心想,本大爷的确是变弱了。虽然身手也包含在内,但最要不得的,主要还是心态吧。 他抬头望向滞留于空中的巴克托。巴克托一如以往地强悍无比。库比多在十七年前,曾经以‘光明武力’一员的身份,与对方共赴战场。因为巴克托是个完全开不起玩笑的男人,库比多与他很难说是和得来的搭档。但只要有巴克托这个同伴,库比多就能安心地把背后交给他。尽管乌鸦并未名列‘四勇者’之中,但那不过是个偶尔而已。他们之间在力量上并没有明显的差距。白虎亦不脱此限。根本来说,‘四勇者’这样的名号是带有政治色彩的。各自从一国中推举一人。因此在瓦雷利亚的五个国家中,就会有五名勇者…… 对了,麦斯玛是希尔迪亚出身的嘛。要是那家伙还活着的话,会怎么来面对今天这样的局势呢…… 结果,被我认为是强悍的要素,全让那家伙给拿去了。 席恩是吗…… 他是个脑袋不灵光的家伙,虽然,年纪轻也有关系啦。 库比多笑了,他开始觉得事情很愉快了。 有风。是巴克托翅膀的味道。库比多不加思索地做出闪避动作。从天上急速俯冲下来的巴克托用锡杖猛叩库比多原本站着的位置,库比多只靠自觉就闪过了。胸口的衣服裂了开来,他发起抖来,真是强! 战斗的感觉开始回归到库比多身上。那是他肌肤的感受,要是花时间去思考就会死。这就是库比多的战斗方式。尽管笨蛋都会头一个送死,但如果脑袋不稍微放空的话,也一样会没命。 库比多一边闪避,一边放射出五道音波的刀刃!巴克托闪过三道,并且用锡杖扫去第四道,第五道刀刃过来时,他则一发冲天地避开了。巴克托就是这么爱飞,他以前的毛病还是没改过来。 “巴克托!你可别看轻‘神弓’!” 库比多朝飞翔的巴克托发出了几道音波鞭。巴克托本想转动锡杖将其挡下,但音弹穿透了杖身,猛烈地打在他的身上。既便如此,鸟人似乎还能继续战斗下去。他让高度攀升,逃脱了库比多的射程。 “想得太天真了吧,巴克托!我现在的子弹可是钝器啊!” “威力倒是不怎么样呢。”巴克托嘴硬地用浑浊的声调放话。“所以,我才会说你变弱了。” 巴克托从库比多的视野中消失了。 不对。 是巴克托自己变成了子弹,飞速冲向了库比多。 这一记躲不掉了!库比多在脑袋想着,但身体还是躲掉了。巴克托的杖剑击碎了石砖板。库比多朝插在地上的杖身使出回旋踢,他想让巴克托失去平衡。但就在伸脚提取的瞬间,锡杖多出两节,变成了以锁链连接而成的三节棍。锁链缠住了库比多的脚,将他拖倒在地上,库比多利用身体被拖去的劲道,翻身朝敌人猛踹。巴克托也一脚踢向倒在地上的库比多,好似要踩扁他的脸一样。两名男子同时挨上了朝对方使出的一脚。库比多利用缠在脚上的锁链勾住巴克托的脚。巴克托因而摔跤,和库比多纠缠在一起。他们揪住彼此的领口。 “你的脚真是不听话。” “你还不是!我的脸都给你毁了!” “弓被你甩到哪去了?” “我正想把那弄回来!顺便还要带两个美女回来!” 库比多用膝盖向巴克托顶去,巴克托则用嘴刺向库比多的脸。 嘴尖的巴克托占优势,他骑到库比多身上,把手伸向了对方的脖子。 “我尊敬战士,但是唱歌的就跟我没关系了。” “我是能打的歌手!” 库比多在一瞬间完成了咒语。“雷之防卫轮”围绕到他的身上,也猛烈地烧灼了巴克托的身体。像是领悟到继续挨招将会兵败如山倒,巴克托作势飞离库比多身边。在飞起的那一瞬间,巴克托从怀中掷出了拳头大的铁块。那是鸟骑士团于空袭使用的小型炸弹,他似乎想将那当成离开前的伴手礼。 没办法从爆炸范围中逃开了—— 库比多露出战栗的笑容,他揪住巴克托的袖口,把对方拉了回来。 “别这样,逃了就不像男子汉了。” 巴克托害怕了。 炸弹在两人之间应声炸开。 与鼠将军毕毕对持的真央拔出腰际的小刀。“只不过是只老鼠,还敢跟猫作对。我要让你后悔!” “真像是小人物会讲的台词。”毕毕把十字剑扛到肩上,用 了嘲弄的语气说道。“越弱的家伙口气越大。” “你还敢讲!” “快吧,放马过来!” 在毕毕说完之前,真央便朝对方冲了过去。她抵着小刀杀向敌手。毕毕露出了迎敌的姿态。中计了吧!真央扭身穿过毕毕的侧面。奋不顾身的冲撞只是个幌子。她用小刀吸引对方的注意,实则打算在错身而过时,用藏在左袖的铁针刺穿敌人的耳壳下缘。耳朵底下是所有兽人与人类的要害。 才刚这么想,真央的左腕就麻痹了。有某种东西挡掉了她真正的攻击。是毕毕的尾巴。像腰带一样地缠在毕毕腰际的长尾一扫,便宛如长鞭般地弹开了真央的左腕。真央感到背脊一冷。被闪掉了!自己的平衡也乱掉了。对方会乘胜追击!自觉地这样领会到之后,真央一股脑地猛挥小刀,打算藉此牵制对方。但是,小刀全砍在毕毕所背的巨大十字剑上头。毕毕是背对着真央的。他似乎有着充分的自信,认为自己就算背朝对手也能取胜。 被看扁了,血穿上真央的脑袋,她在放低腰杆取得平衡的同时,也从怀里取出了投掷用的短剑。毕毕遗留下残影,在一瞬间奔向真央。真央只看见了毕毕用长尾巴敲向石板地的瞬间。被对方绕到自己身后了!如果只想用眼睛跟上对方的动向,会被杀掉的!顺从了直觉的命令,真央奋力一跃。她原本所待得位置立刻插上了无数的十字手里剑。翻滚着保护身体之后,真央站起身,拔腿逃离危险地带。风压吹来,十字手里剑的气息远去,背后的石板砖则发出了碎裂声。 躲掉对方的攻击了!好机会! 真央翻过身,逆向奔跑起来。 她在视野里捕捉到了毕毕的身影。 从与毕毕见到面的瞬间,真央就有一个想法。那个在扔出去之后,还得拉回手上的武器是有缺点的。她看见毕毕拉绳取回武器的动作。对方现在没有防备!真央发动猛攻,她冲进敌人怀里。并且用右手的小刀抵向毕毕。毕毕用左手扫开这记。但真央仅是虚晃一招,她早算到对方会挡开小刀。真央刺出左手的铁针。毕毕又靠着身法闪过攻击。然而真央真正的杀招是藏在她鞋尖的长针!她用手轻轻扳过自己纤细的腿,靠弹性猛力踢向了毕毕的眼睛! 没有命中的感触。踢空了!真央的针戳向了半空。敌人狠狠朝她的胸口击出一掌。真央差点哽住了呼吸,但状况不容她再出错。她利用被打飞的力道翻过跟斗,同时也使出倒悬踢威吓敌人。 “比我想象的还行嘛。”毕毕如同挑衅一般地用脚化解这一记攻击。 “你少自以为是了!” “你可别搞错了。这场比试要看的,并不是你会不会赢过在下,而是在下到底能放多少水。” 毕毕的身体直直冲了过来,真央反射性地摆出架势抵挡。下一个瞬间,毕毕的动作出现了变化。他扭过身,运用冲刺的劲道穿越过真央身旁,并且在错身而过的同时拉了真央的耳朵。 “真央,这一招你是跟谁学的?是你母亲教你的吧?” “……!” 真央吃惊的说不出话。对方说中了。不对,比这更奇怪的是,毕毕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真央明明没有报上名字啊! “别让敌人的话给吓到!你的心还不成熟!”毕毕喝道。“身手也一样不行。小丫头,你的招式全被在下掌握在手掌心里!” “那么……这样如何呢!” 真央换了架势。她驼背得比刚才更明显,同时也夹紧腋下。还缩小了自己的步伐。真央一面用左手做出假动作,一面慢慢逼近毕毕……霎时间,她一口气拉近了敌我间距。真央使劲用左拳挥去,左拳被扫开时随即又送上右拳。这与她之前的搏斗方式完全不同,求得并不是一击毙命。毕毕也挡下了右拳,但真央立刻补上左拳。这一记同样被比比的拳头挡住了!瞄准对方的头部与腹部,真央以右拳使出了二连击!毕毕挪身闪避,打算擒下真央的手腕。趁着对方注意着自己上半身的时候,真央猛踹毕毕的膝盖。低吟声传来,毕毕的架势被瓦解了。才这样以为,原来他只是故意露颓势罢了。毕毕放低重心,用尾巴使出一记贴地的攻击。真央向后垫步躲过这次攻击,随即朝位置较低的毕毕脸上抬脚猛踹!尽管这一脚被毕毕用双手挡了下来。但他也让真央的腿劲逼退了一大截距离。这些是弗尔格教给真央的招式。 “有意思!”毕毕抛下十字剑,摆出了格斗的架势。 然后他迈出脚步。 真央打算用膝盖回击,但被躲开了。真央以俯拳承受住毕毕挥出的拳,反方向劈来的手刀砍中了她的肩头。不过还撑得住。真央揪住毕毕的袖子,要对方无法可逃。毕毕猛力踏向她的脚,却落了空。跟着又有肘子掠过真央的脸颊,这倒也没啥大碍。真央用右拳赏了对方的肚子三记。虽然命中的并不扎实,但她不在意。真央瞄准毕毕的头部与肩膀揍了四拳,都没办法漂亮命中。毕毕的肘击与俯拳又来了!闪过肘子之后,真央用额头硬接下俯拳。很痛、而且很麻。 真央揪住了毕毕的另一边袖子,然后她用力一扯,举起了对方的身子!搂住毕毕的腰杆之后,真央顺势伸腿扫去,对方被撂倒了! 毕毕的身体浮到空中,重重地摔倒了石板地上。 “——漂亮。” 毕毕承认真央取下了一局。 在席恩刺出第一剑的时候,凯涅尔也使出了如同箭矢一般的突刺。从两个方向刺出的两剑。彻底地做到了先发制人——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但在下一瞬间,两柄剑就被猛烈地劲道弹开了。白虎原本还一派自然地握着两把刀。面对这样的攻势,他如同水车一般地大幅回转双腕,靠着右手劈下的一刀逼退席恩,并且以左手的一刀捞起凯涅尔。反击来的太过迅捷,两人根本没看清对方的举动。在战栗之下,席恩与凯涅尔重新拉开了与敌人的距离。 “刚才那记攻击没让你们把剑脱手,值得赞赏。”白虎的口气,就像是一名正在指点剑术的师傅一样。 席恩的手还在发麻。白虎长的高头大马,至少比席恩与凯涅尔高了一个头,不,应该有两个头以上。白虎手中的蛮刀与其以刀剑相称,反而还更象在棍棒上面硬添上刀刃的武器,相当具有原始的味道。尽管如此,他的招式仍然快得惊人。恐怕比席恩与凯涅尔的速度都还要来得更快。 宛如一座反向回转的风车,白虎收刀并再度垂下刀尖,摆回轻松自然的姿态。席恩不会再认为对方毫无防备了。不管是在何种体势之下,眼前的‘剑圣’都能施展出夺人性命的招式。 席恩重新用两手握紧被汗水濡湿的大剑。他的空隙在哪里呢……?想对白虎趁虚而入,几乎可说是机会渺茫。这名虎人剑士根本没有所谓的空隙!他不会给敌人可趁之机!就好像和人比较身高一样,他只是单纯在测试双方孰强孰弱而已。 凯涅尔早了一步发现这点。尽管失去记忆的席恩并不清楚,但“剑圣”白虎在瓦雷利亚是号称最强的使剑之人。凯涅尔之所以会远赴东方修习独特的剑法,有很大的成分是因为他了解,即使在同一块土地上修炼同一种剑法,自己也不可能赶上“剑圣”的境界。凯涅尔的身手可以估量出白虎的能耐。只要兴致一来,白虎随时能用一招将他们同时毙命!他只不过是还没兴趣罢了。 “怎么?不攻上来的话,你们永远不能取胜呢喔” 他举起双刀,同时朝席恩劈了下去。 由于动作大刀阔斧的关系,席恩来得及反应。这肯定是对方手下留情的关系。即使想闪避,白虎的攻击范围实在是广的让席恩无路可退,他只好横过剑锋,为了挡住两刃而屈膝蹲下。撑过这一记的时候,席恩的肩膀差点就脱臼了。 第三章 无名人们的梦想。 1 祭坛里一片漆黑。 除了四人微微的喘息声之外,周围陷入了完全的沉静。 “他们应该会马上破门而入吧?”凯涅尔说道。 “不会的,这里有结界在守护着。即使烧毁整座神殿,这道门也不会被打开。”琉奈如此说道。接着,她打开摆在地上的油灯灯罩,点亮了房间四周。这个矩形的空间是用某种平坦而没有接缝的灰色建材盖成的,宽广的程度足够一行人全都横躺下来;而空间本身则是沿着单一方向开拓出来的通道。 库比多靠到墙壁,他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与巴克托的一对一战斗,让库比多受了重伤,刚才所接受的治疗,只有让他恢复到可以行走的程度而已。 “日安,妖精之国的公子殿下。”琉奈顺手拿起油灯,同时冷冷地望了库比多一眼。 “要是你愿意承诺,以后不会再像先前那样对我颐指气使,我可以马上将你的伤势治好。” “哎,巫女大人,这不是等于叫我去死吗?”库比多一边流着冷汗,一边狞笑着说道。“如果不能在喜欢的时候用喜欢的方式来讲话,本大爷可是会死的。” 琉奈显得有些不悦,但她仍旧不情愿地咏唱了圣句。神杖的杖尖发出了光芒,当库比多吸入那阵光华之后,他全身的伤势就像时光逆流一样,全都痊愈了。 “脸的那部分要特别用心治疗喔。”库比多如此要求,琉奈则是理所当然地无视于对方,她转向一行人开了口。 “刚才真是千钧一发。”琉奈的脸上明显露出安心的神情。“刚才与你们对持的,是这块中土上第二危险的男人。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让所有人保住性命,已经可说是接近奇迹了。” “我真是受够了。”凯涅尔接着说。“竟然会连续遇到这么多比自己还要强的人。” “琉奈,我有很多事想问你。”席恩开口。 “我想也是,不过,现在先离开这里吧。前进的时候也是可以讲话的。” 琉奈提起油灯,率先在通道迈出了脚步。席恩等人则跟在她的后面继续走着。众人的影子长长拖在地上,脚步声在空荡的空间里传开。通道内部是一条坡道和缓的下坡路表面还略有凹凸不平的部分,不必担心会滑跤。然后,一行人来到一条往下的阶梯,此处同样看不到任何接缝,也是一体成形的。走完楼梯之后又出现了下坡,跟着又是一条阶梯。 “看来,我们好像是在下山呢……”席恩低喃。 “没有错。”琉奈答腔。 “这条路通到哪里?”真央问。“会到山脚吗?” “不是喔。”像是吃了一惊,琉奈望向对方。“出口是在希尔迪亚城墙的内侧。我就是从那里过来的。” “不会吧!?我根本不知道有这种密道。” “只有神殿的巫女以及极少数人,才会知道这条通路。我们把这里称为‘混沌的通道’。” “混沌……” 这个词不由分说地让席恩的背脊冒出了一阵寒意。 “为什么会这么称呼?” “因为神殿里供奉着‘神龙’,希尔迪亚地下则有‘兽神’,而这里便是连接起两种极端的通道。” “这种墙壁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啊?”库比多一边摸着墙,一边开了口。“质感好像跟希尔迪亚的城墙蛮像的。” “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凯涅尔说。“不过,要是这里通往希尔迪亚地下的话,之前那条怪虫的巢穴不会就在这里吧?” “不会的,它们是不可能住在这里的。”琉奈说。“完全属于黑暗一边的生物,根本就没办法踏入混沌的领土。” “这是为什么?” “我也很难解释是为什么。”琉奈歪过头。“我了解的事情很多,但却没办法好好地说明出来。” “琉奈,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回答。不要再说那些暧昧不清的话了。”席恩散发严肃的气氛说道。“‘神龙之剑’是什么?” “‘神龙之剑’是弑神的武器。”琉奈回答。“那是‘神龙’所拥有的一把剑。因为它有弑神的力量,神在保管的时候,才会避免让剑落到人类的手里。” “和‘神弓’是一样的吗?”库比多问道。 “大致上,应该可以将它们想成是同一类的东西。” “迪欧克雷斯王说,那把剑是由你在保管的。” “就某个角度而言,是可以这么说。但是,我说保管的并不是实际存在的一把剑。必须先经过我的认同,才能接受‘神龙试炼’。然后,‘神龙’会把这把剑赐给通过试炼的人。” 听到这番话,库比多突然停下了脚步,露出了紧绷的表情。但他立刻又若无其事地迈出了脚步。 “迪欧克雷斯王是打算用那来收拾‘兽魔王’葛诺沙吧。”席恩说道。“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一项优势了。既然他无法获得‘剑’,我们或许就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让步。” “会这么顺利吗?”凯涅尔提出疑问。 “可是,我们也只能毒睹看了吧?” “这样说来,有几件事情还挺奇怪的。”琉奈开口。“要是他打算用‘剑’收拾葛诺沙,我觉得就没有强迫希尔迪亚停止都市机能的必要了。” “只要人口集中在希尔迪亚的话,葛诺沙就有再度复活的可能。他害怕的应该是这一点吧?”凯涅尔提出意见。 “嗯……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只要使用‘剑’的话,在做法上还有很多协调的余地才对。我觉得他似乎太性急了。” “要是能将居民从希尔迪亚赶走,或许葛诺沙的力量也会跟着减弱。”席恩低语。“现在才来思考这些,好像也太晚了。” “席恩。”琉奈特地呼唤了对方的名字。“你必须取得‘神龙之剑’才行。我承认你有资格,也愿意赋予你接受‘试炼’的权利。” “获得‘剑’……” 这也是席恩从刚才就被迫在思考的事情。他必须独自逼退“光明武力”,比贝斯提亚军先一步抵达地底下的兽神之座才可以。如果不这样做,他恐怕就没办法将爱尔雯带回来。如果要拯救肩负了“弑神”使命的她,就得自己将“弑神”的武器拿到手才行。 “琉奈……”席恩想起了之前对方给自己的启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吧?我必须取得剑才行,这点你从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我并不知道。”琉奈答道。“就算知道,那也是在无意识的领域中体会出来的,并没有肯定到可以在口头上直接告诉你的程度。” “我也愿意接受‘试炼’。”凯涅尔自告奋勇。“论用剑的身手,我比席恩还高明。让我先挑战会比较妥当。” “您很勇敢,凯涅尔王子,但这项试炼只有席恩才能办到。而且,我想您已经担负相当足够的责任与使命了。” 凯涅尔不发一语,做出了退让。来回于他心中的,是自己的祖国,以及对于人民应负的责任。 一边走下又暗又直的通道,席恩一边感觉到,结果自己终究没有权利靠本身的意志来做出选择。不过,他还是点了头。 “也为了不让迪欧克雷斯王夺走剑,我愿意接受‘神龙的试炼’。” “很好。”琉奈颔首。“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如果要让你接受‘试炼’的话,会需要用到神殿的设备,再回到那里去才行。” “就这条路回去怎么样?” “这样等于是自投罗网嘛。”凯涅尔驳斥。“他们肯定会加强那里的戒备。再说,那个出入口也太窄了,要是我们依序从那出去,被各个击破就全完了。” “我们没必要 回神殿——” 沉默了一会儿的库比多如此说道,就在这时候,呻吟声突然在灰色的通道中响起,一行人的脚步自然停了下来。 乍听之下,声音仿佛是由通道本身所发出来的,但众人随后便发现,是某种物体在他们前去的方向上发出低吟,距离并不远。 “啊……这里是没有虫一类的东西,但我忘记有那个了。不过,那并不至于造成多大的危险。”琉奈平淡地说道。 “那是什么?”回响于周围的声音让席恩产生寒意。 “那些是类似于亡灵的东西,他们就居住在通道中。” 呻吟声慢慢接近过来。油灯照到了它们的一角。 某种像是人缩成一团的物体,正逐渐朝席恩等人爬了过来,除了呻吟声之外,它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由于光源微弱的关系,他们一开始并没有看得很清楚,随着距离拉近,众人才发现,它的全身几乎和墙壁呈相同的灰色。 它像是被人操纵的傀儡一样,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 除了琉奈之外,其他四个人都不自觉地退了脚步。 它勉强算是具有人的形状,但脸上却没有长任何五官,身上也没有穿着任何衣物。它全身都是灰色的,身体表面这带有粘稠的质感,像是以油一般的液体所构成,那液体缓缓地进行着对流,使它的身体描绘出宛如大理石表面的花纹,并且持续不断地在变化。 席恩害怕的叫了出来。 “你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个问题,灰色的东西开始啜泣起来。 “唉,我什么都不是……” 席恩一边为对方哀怨的声音受到冲击,一边低语。 “你到底是……?” “什么都不是的东西,是没有名字可以报上的……”原本站着的灰色人形融化掉了。才刚刚这样以为,它便在地板化作一滩具有粘性的液体,并且塑形成一个缩在地上的大球。然后它又再度改换形体,恢复成以双脚站立的人形。 “啊,名字!我多么羡慕有名字的东西。名字是有力的,我必须让路给有名字的东西,只要有名字的话……” “我的名字是‘琉奈’,‘神龙巫女’。我是神殿的主人,同时也是天地法则的仆人。或者也可以称呼我为‘蛇姬’。”琉奈威严十足地报上了名字。“你能阻挡我吗?” “啊,你的名字全都如此有力!”灰色的物体心慌如麻地融去了形体。“我没办法阻挡你。” “请大家报上名字吧,它没办法对有名字的人出手。” “喔……”凯涅尔走向前。“我是鲁恩贝鲁的凯涅尔,贾尔狄尼亚斯的长子。把路让开。” “我是库比多,闪开。” “我是希尔迪亚的真央,是隶属于白骑士的佣兵。我妈妈叫做彩音,爸爸叫……弗尔格。” 最后则换成席恩报上名字。 “我是希尔迪亚的佣兵,席恩……” 这时候,灰色物体表面的花纹开始产生了剧烈的改变。宛如血液翻腾一般地,它全身的液体都在对流。 “你的话中有虚伪。”灰色的物体朝席恩说道。 “你的精神对那个名字并不熟悉。” 席恩大吃一惊。“不是的!我……” “你的心与你的名字并未相连在一起。”它再度说道。“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的人就必须侍奉于混沌。” 灰色物体滑动着步伐,他渐渐逼近了席恩。 “从今而后,你将会代替我侍奉混沌。” “我不要!” “你必须这么做。”它开口。“你将成为我,而我将获得死亡……” 席恩拔剑劈了下去。 虽然他有感觉到些许砍中的感触,但剑穿过了灰色物体的身体,被斩断的身体也若无其事地恢复了原状。 “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武器,并不能成就让我死去的愿望……混沌是没有办法在被毁坏的。” 大大地张开双手之后,灰色物体打算笼罩住席恩的身体。 琉奈突然走向前,并且奋力用神杖的翼状杖尖刺向灰色物体的胸口。她的神杖并没有穿透灰色物体的身躯,而是和命中人体时一样,扎扎实实地对目标造成了冲击。灰色物体的身形开始摇晃,把路让开了。 “不是这世上的武器,让你感觉如何?”保持在刺出神杖的姿势,琉奈威吓对方。“我们必须通过这里才行,你退下吧。” “无名之人要接替我的任务,这是约定好的!” “根本没有这种约定。而且,他已经报上了名字。他有资格通过。” “我不能认同!” 灰色物体再次以缓慢的动作扑向席恩,看起来想是想要抓住他。但是琉奈迅速挥过神杖,并且不偏不倚地敲在它的头部之上。灰色物体立刻缩起身子,发出了令人哀怜的惨叫声。 “啊,啊!我以为自己今天一定能死成的!” 灰色的身躯开始冒泡,它开始丧失人的形状,也没了刚才的粘性。在众人目睹之下,它变成一滩液体,扩散在地面上,一边扩散开来,它仍一边哭叫。 “无名的人啊!总有一天我会去接你!拖着这副身躯,不管是夜晚的那端,还是梦境的内面,我都一定会出现,并且将手摆到你的肩膀上!到时你将成为我,我则可以获得盼望已久的死!啊、啊,好好记牢了……” 灰色物体在地面上摊开,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在短暂时间内,一行人仍然保持着犹豫的态度,不知是否该踏过那块地方。 “那是什么……?”席恩问出不知道重复了第几次的问题。 “呼。”琉奈叹息。“不要想太多比较好。” 席恩欲言又止地望着琉奈,但他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到了地面。 “别再想了,席恩。”凯涅尔把手摆到了席恩肩上。“你的那股情绪会逼死自己。总之,先继续走吧。只有向前的意识,才能维持我们这些战士的生命。” 然后,凯涅尔从琉奈手中接过油灯,率先走到了前头。 “凯涅尔,谢谢你。你果然是个可贵的朋友。” 将沉重的剑收回鞘,席恩等人再度走向前去。 2 “我没有想到,它竟然连席恩对于自我的认知都能感应的出来。”琉奈一边走着,一边开口。“说的也是……你是没有过去的记忆的,而‘席恩’也是前阵子才刚刚取的名字。你还不习惯这个称呼吧。席恩,当别人这样叫你的时候,你一直都抱持着疏离感吗?” 席恩含糊地应和了一声。 “巫女,事到如今,你何必再这么问呢。”凯涅尔语带斥责地开口。“那不就是这家伙最大的心结吗?你不会忘了吧?” “老实说,我完全忘记了。因为对我来说,无论有没有记忆,他的价值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凯涅尔在想,琉奈究竟是对席恩蛮不在乎,或者并非如此?从这番发言中到不太容易去判断。 “不过,拥有记忆,会是那么让人安心的事情吗?” 过了一会,琉奈像是突然想起一样地说。 “不,以一般的论点而言,这点是可以理解的。人的过去,就能代表他本身……要这样解释也是说的通的。但是,过去的记忆难道就不会妨碍到原本的自己吗?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一定是同一个人吗?这种事是谁决定的?如果被过去的自己束缚住的话,人会为了保有和过去的同整形,而让当下的存在形式受到限制。无法回想起过去,也能让人保有自由。要是没有过去的话,就可以纯粹地活得像现在的自己。有时候,我会有这样的想法。” 琉奈突然发表了 一段令人意外的论调。一行人听的说不出话来。 “你有时候会讲出很吓人的话啊。” “是吗?”琉奈歪过了头,但她的脸依旧朝着前方。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处于青春年华的普通少女,是哪么的叫人怜爱,也暗暗打动了席恩的心。 “可是,我只是觉得自由是种很珍贵的事情而已。我以为自己说的,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琉奈,你过得已经很自由了吧?” “我并不自由。”琉奈的话里不带苦涩,也不带悲哀,只显得惊讶。“‘神龙巫女’在历史上从来没有尝到自由的滋味。” 听见对方这样回答之后,席恩立刻赶到羞愧,但他还是将想问的问题问出口。 “对你来说,记忆代表着什么?” 琉奈略作思考。 “我想,是枷锁。” 席恩这次不再开口了。 “也是因为立场吧。”琉奈像是想缓和变得沉重的气氛,接口说道。“但我还是希望自己能从中获得解脱。我指的是那些承继下来的过去,或者,某种责任——要把那说成是宿命应该也无妨。” “——” “只要能接受这样的宿命,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可是,我并不想接受。” “有的痛苦是在接受宿命后才会出现。”凯涅尔说道。“不过,如果当事人是主动接受的,他自然也会愿意承受那样的痛苦。” “凯涅尔,你是在说自己吗?” “要这样想也随你。” “我觉得,男生应该不会了解刚才的那些话。特别是那种认为‘自己是男子汉’的男生。” 真央冒了一句话出来。 琉奈转到了真央的方向,并且朝她微笑。 “巫女大人,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真央抬起脸。 “什么事呢?” “‘巫女’究竟是什么?” “的确——”虽然只是一点点而已,但琉奈的脚步变快了。“‘巫女’究竟是什么呢?这正是我的心结。‘神龙巫女’指的是负责侍奉与守护‘神龙’,并且将它的旨意转告给百姓的职务……” “不过,你想问的并不是这些。” “对啊——” “‘巫女’是负责守护‘神’的人,让它免于被目不可视的东西所侵扰。”琉奈说道。“那么,目不可视的东西又是什么?其实就是人所具有的邪恶心灵。要是人抱着邪恶的心思进行祈祷,‘黑暗灵魂’就会积累在神的器皿里头,使得‘神’变成恶神。现在,希尔迪亚的兽神正要以恶神葛诺沙的身份苏醒过来,然而,‘神龙’同样也蕴藏着变成恶神的可能,所以——” “——”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态,就需要我——‘神龙巫女’存在。‘神龙’必须恒久保持在善神的定位。若要维持它身为善神的神格,便不能让恶心接触到它。神的器皿会在吸收过人的情绪之后逐渐茁壮,‘巫女’则是负责拣选情绪而存在的机制。人们的善心会全部奉献给‘神龙’,而恶心会全部交由‘巫女’的身体来承受。‘巫女’会亲身让种种污秽的情绪笼罩,并且将那吸收,积蓄在体内。” 琉奈的自制心很强,从她说话的方式,众人并没办法判读出她的感情。但是,席恩却能从她的脚步声里感觉到一种神经质。这也许是席恩自己多心了。 “换句话说,我是神的容杯,也是将心封闭起来的木桶、负面情绪的弃置场所。为了让‘神龙’像赤子一样纯粹无暇,我可以无穷无尽地受到玷污。‘巫女’就是这样的存在。我不知道这是谁想出来的机制,但这设计的实在相当细腻……” “你会痛苦吗?”席恩问。 “什么?” “你不会觉得痛苦吗?” “肉体上是完全不会的。” “精神上呢?” “这点我不清楚。精神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概念?关于这点,我已经没有办法去掌握了。” “这种资格是谁赋予的呢?”发问的是真央。“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巫女’?” “资格……这一点我并不知道……啊,不。”琉奈按住了太阳穴。“我体内的某个人是知道的。构成我存在根本的某个部分,似乎是从‘神龙’身上抽取出来的。真央……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 “因为那个男人说过。” “说过什么?” “他要我成为‘巫女’。” “咦?啊啊,是这样吗……”琉奈在真央面前稍稍吃了一惊。“真央,那么你就是迪欧克雷斯的女儿啰?” 真央沉默地点头。 “听说贝斯提亚的狮子王家继承有兽神的血脉。对于‘兽神’来说,真央的肉体或许可以发挥出跟‘巫女’一样的机能。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就得到说明了……” 琉奈回头看向库比多。 “库比多殿下,你原本就知道这一切吧?” “是啊,迪欧克雷斯打算亲手控制住‘兽神’,借由安置‘巫女’的方式,和‘神龙’一样地来管理。”库比多低声说道。“他之所以会想获得‘神龙之剑’,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他打算用‘剑’来代替神杖。” “为什么你之前什么都不说?”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你是在警戒我吗?” “毕竟,我还不了解你的目的啊,‘巫女’。你让席恩将‘神龙之剑’拿到手,是有什么打算?” “‘神弓’,希望获得‘神龙之剑’的,是你与席恩才对。” “你说谎,是你将整件事的结论诱导到这个方向的。对你而言,‘剑’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不能说。”琉奈别过脸,她这样的动作颇像是演戏。 “好吧……我可以承认,只要让席恩取得那把剑,我的愿望也会同时实现。既然事情是这个样子,你们打算怎么做呢?是要放弃‘剑’吗?难道你们不想把女人带回来了?” “小心点,席恩。”库比多走上前,他闯进了琉奈和席恩之间。“这女人打算把你引导到错误的方向。” “没关系,库比多。”席恩驳回了对方的意见。“这一点我懂。” 库比多狐疑地将冰青色的眼睛看向席恩。 “是吗……?” “不管到底要不要拿‘剑’。”凯涅尔开了口。“总得先设法回神殿,不是吗?先找到回去的方法,然后再来决定该怎么做吧。” 琉奈答腔。“凯涅尔王子的个性真是实际——您说的没错,但‘神弓’殿下似乎知道不用回神殿就能达到目的的办法呢。” 库比多犹豫着该不该说,迟迟没有开口。 席恩站到了库比多面前,并且望向他的眼睛说道。“库比多,如果你知道的话,希望你能讲出来。” “哎。”库比多的语气仍然带着犹豫。“神殿地下,有着为让人接受试炼而设置的‘诞生之间’……不过,在天空之塔也有同样的设施。” “天空之塔?” “就盖在希尔迪亚西南方的荒郊——山猫大街的南边、鸟人聚落的西边,可以看见一座高得不像话的塔。每次风雨一大,雷都一定会劈到那上头。” “我有从远处看到过,但没有实际去过。记得没错的话,我是听说那里已经被封印住,应该没有人能够进去才对。” “要有解开封印的句子才能进去,否则入口是不会打开的。” 琉奈半带叹息地插了嘴。 “而你是知道的,对吧?因为你进去过那里……” “听好了,席恩。”一改平时戏谑的口气,库比多郑重地说道。“杀神的武器 会无视你的意愿,将你的命运大幅扭曲。可能是马上,也可能是在几年、几十年之后,但你迟早会迎接那个时刻的到来。我要强烈警告你,你八成会因为取得剑而后悔。” “库比多。”席恩的眼睛眨都不眨,他直直地望向对方。“请你把塔的门打开。” 琉奈一脸满足地深深呼了一口气。 “席恩小弟。”真央开了口,她一直忍耐着不说话,默默地在等着席恩作出决定。“直到今天,我才了解到一点。” “嗯?” “结果,那个男人根本不爱任何人。” 从真央的话里可以察觉到,她并不想听见任何陈腐的安慰。 “席恩小弟,我有事拜托你。” “真央……” 真央揪住席恩的衣摆,仰望着他的脸。 “请你比迪欧克雷斯早一步取得那把剑,把那个男人想做的事全部搞砸。然后——” 大大地吐了一口气之后,真央又再度深呼吸。她说道。 “帮我杀了她。” 3 一行人总算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构成天花板、地板、以及左右墙壁的都是同样的灰色材质,去路完全被一片灰色阻挡。上头依旧看不到任何接缝,也看不见任何能出入的开口。 “怎么回事?路走到这就没了?” 凯涅尔才刚开口,琉奈便走到了前头。 “我现在要打通出口。” 然后,她来到尽头的墙壁前,并且用杖尖敲了四个位置的墙角。于是,从四点延伸出来的墙壁便无声无息地融化了。在众人面前开出了一个可以让人通行的出口,但开口的那端还是一片漆黑,简直就像一块具有质量的黑暗堵在前头。 琉奈纵身朝里面跳了进去,然后便不见人影,也没有任何声音。除了她之外的四人不禁面面相觑。席恩先下了决心,跟着跳进黑暗中。 那里的确是一片漆黑,别说是什么都看不到,就连地面也没有。席恩感觉到自己正在坠落,他认为自己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水井,但那其实是错觉。虽然那里没有让人落足的地面,但席恩并没有往下坠,而是漂浮在黑暗中。随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被吸往上方。席恩抬起头,顺着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的牵引,缓缓地上升而去。他仰望上方,看到了拿着神杖的琉奈就在眼前,正用着于自己同样的速度,往同样的方向在行进。席恩心里产生出一股近于寂寥的心情,他环顾四周,于是他在脚下看见凯涅尔、真央、以及库比多等人都和自己一样,正让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身体。 席恩听到,原本一直没有任何声响的黑暗中,开始出现了某种低沉的声音,并且余音缭绕地充塞于周遭。这阵声音带有一种相当和缓的规律,像呼吸一般地持续着。有时还会突然停顿下来,然后又再度在身旁传开。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想着想着,席恩竖起了耳朵。 “你觉得是什么声音呢?”琉奈保持着脸上有如古木雕刻般的微笑,对席恩低语。“那就是‘兽神’在地底下的呻吟声。” 席恩不禁打起冷颤。 席恩就那么失去意识,让不知名的力量将他抛到了草皮上。蕴含湿气的外界空气使他觉得心旷神怡。周围很暗,现在似乎是黎明时分,但与方才的黑暗一比,这样的阴暗已是十分柔和。试着横躺下来之后,席恩发现构成自己的所有部分都感到疲惫至极。尽管如此,他还是跃起身子,把四周看了一圈。 那里的地势比旁边稍微高一些,可以俯望到城镇的灯明就在附近。 “这里是雷格鲁斯丘陵。”审视过背后山壁与城墙的距离,真央认出了一行人来到的地方。“真的是通到城墙的内侧耶……” 希尔迪亚街区的灯火显得比平时寂寥许多。灯光的数量明显比以往来的少,而往后应该还会变得更稀疏。就连现在这个时候,都有好几台马车逐渐穿过石板道,正为了离开城里而朝着城门在前进。 “那么,各位现在有什么打算?”琉奈用着一如往常的平静语气说道。“时间过得越久就越不利,要立刻去接受‘试炼’吗?” “会死啦,在这种累得要命的时候过去的话。”库比多说。“那里面可是怪物的巢穴,所以才会被封印起来啊。” “这样的话,我也得去一趟。”凯涅尔踩着草皮开口。“这种工作做起来是有点不愉快。不过,席恩,就让我来帮你开道吧。” “那么。我们明天早上再见面吧……” 如此问候过之后,琉奈便快步走下了丘陵。 “琉奈,你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想到对方的立场,席恩开口警告。“要是让弗尔格或毕欧斯医生看见你的话,他们就得把你交给贝斯提亚了。而且,你应该也累了吧……” “我懂,你不用担心。”琉奈回头露出微笑。“还有几件事要去准备,到明天之前,我会消失一阵子。而且,我也没办法和各位一起进入塔中,所以现在还不用休息。之后我自然会有时间修养的。” “你没办法进去塔里……为什么?” “你总是在问‘为什么’跟‘那是什么’呢。”琉奈笑道。“因为事情就是这样在运作的。” 那天晚上,真央做了梦。 她梦见小时候的事。 尽管心里并不愿意做这种梦,真央还是投入到了梦境的内容里头。她不知道那是梦。梦里面的她还小,而母亲着躺在病床上。母亲显得相当消瘦,但皮肤仍然白的和绸缎一样。真央很羡慕母亲白皙的肌肤。 母亲是人类。 自己却不算人类,也不算兽人。 父亲则是不知道姓名,更不知道下落的某个男性。 这三点所构成的三角形牢笼,囚禁了真央的心。她觉的呼吸困难,也憎恨这道看不见的铁栅。有时候,就连最喜欢的母亲都会让真央感到痛恨。 母亲望向我。 我也望向母亲。 我就在母亲的瞳孔里。真央觉得,母亲瞳孔里的自己是有着黑眼睛的。母亲寂寞地露出笑容,同时把细细的手指伸进了真央的头发之中,轻轻地抚摸着,也把玩了一下她柔软的兽耳。 母亲说,不要摆出那样的表情喔。 你要一直笑才对,母亲是这样说的。因为这样就会过的幸福。 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笑。 母亲又说,你的父亲是个会放声大笑的人喔。而且,他还是个十分强悍,非常了不起的人。 你父亲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母亲就这样重复说了好几次。 我最喜欢你父亲了,而且,你父亲最喜欢的也是我,所以你才会被生下来啊。母亲这样说。 所以,你也要笑才行喔。 我不知道怎么笑,因为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想笑的心情。 可是那时候,我却试着要笑。 我撑起脸颊。 虽然我不相信自己会获得幸福,但只要能让母亲高兴就好了。 笑了之后,母亲的表情变得更悲伤了。 啊啊,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些梦了。 因为我看到了虚伪的笑容。 而且还是很高竿的。 “神龙巫女”那迷人的客套笑容。 和我的笑法完全一样。 场景变了。 那是相当突如其来的变化,但因为场景是在梦里头,真央自己并不觉得这样的改变很突然。 明亮的午后,天空湛蓝,微风和煦。 土丘上立着木刻的墓碑。 我旁边站着消瘦的狼男,他把手放在我的头上。 母亲几乎全部化成烟,升上 了天,其他的部分则埋在地底下。 长有爪子的手,在这时用力搔起了我的头,好痛。 我很清楚。 这个男人很喜欢我母亲,也很喜欢我。 这只狼觉得,如果我是他真正的女儿的话,那该有多好。 我问了很残忍的一个问题。 “我的爸爸是谁?” “我不知道。” 他骗人。 “他在哪里?” “谁知道……” 骗人。 “不过,他可是彩音的丈夫喔。所以一定是个强悍、温柔、而且了不起的男人。” 骗人! 我要杀了他! 席恩也做了梦。 有人正在呼唤他。 ——麦斯玛! 是谁? ——麦斯玛!麦斯玛!麦斯玛! 是谁用那个名字在叫我! ——你乃是作为容器而被制造出来之人,然而,为何你却迟迟不肯接纳我所有的灵魂,麦斯玛! 我不叫麦斯玛! ——那么,你谁都不是。 有人把手摆在席恩的肩膀上。席恩转头看去。 “你什么人都不是,你必须侍奉混沌。” 灰暗、黏腻、而且没有五官的人扑了过来。 席恩发出惨叫。 他感觉到自己正从肩膀开始融化,那可以说是世界上数一数二恐怖的感触。 “你来侍奉,我则死去。要是能成为有名有姓之人的话,即使是死者亦无妨。死者在死后就能成为实际的存在。” 席恩变成灰色的物体,丧失了人的形体。他变成狗、变成大树、变成游鱼、然后又失去形体、变成老人、变成婴孩、变成男人、变成女人。他的身体变成了女性的身体,发出的也是女性的声音。 “‘神龙巫女’并不是一个实际存在的个体。‘神龙巫女’是个什么也不是的女人。” 琉奈说道。 “我想死。” 席恩坐在地板上,白与黑两种颜色在地上呈棋盘状地间隔交错。棋盘状的黑白花色一直绵延到地平线的尽头,在这个空间里除了黑与白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席恩是全裸的,他盘腿坐在地上,两手则安安分分地摆在膝盖上。席恩眼前有个人,和他有着相同的模样,摆着相同的姿势。那就是他自己。两边都是席恩本人。席恩的意识存在于两个身体里头,同时又以第三者的视点俯瞰着自己。两个席恩身上,都长着一般人类不会有的东西。 “在我的身体里,之所以会有温和的自己跟凶暴的自己,是因为我什么人都不是。”席恩体内的某一面说。 “确实存在于世上的人,可以借由和他人的联系,确认到自己与别人的分界。”席恩的另一面说道。 “我们毕竟做不到那样的事情,所以我们才会像这样,一直用镜子来确认自己的存在。” “是这样啊,所以我才会拥有两种脸孔。” “可是,光把苹果摆到两两相对的镜子之间,是不会让苹果无限增加的。” “而苹果也没办法分辨出哪个才是真正存在的苹果。” “所以,我们才会需要不属于任何一面的人。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愿意把苹果捡起来的人。” “我能够具体的讲出那人的名字。” “‘神龙巫女’是不行的喔。她和我们是一样的人。” “也不尽然。”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 (可是我也在意寄居在‘巫女’体内的东西。) (那就是我们的名字。因为它疏远了我们,我们才会谁都不是。) (和那合为一体的时候,我们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们会成为一个实际的个体。) (而世界则会因此变得什么也不是。) (因为对于世界来说,我们什么也不是。我们是完全的外来者,有能力捡起世界的那个苹果。)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不能成为任何人了。) (正是如此。) “你是谁?” 爱尔雯问。 “席恩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那就把我杀了吧! 4 当席恩惊醒的时候,周围的草皮已经结露,耀眼的金色阳光也从旁边照了过来,周围弥漫着早晨凉爽的气息,但他的颤抖却不是发自于此。席恩在丘陵的草皮上就这样度过了一夜。 琉奈就在身边,她坐到席恩身旁。“早安,席恩。” “琉奈……”席恩把手放到额头上。“那是你让我做的梦吗?” “不是喔。”琉奈睁大眼睛,并且对席恩摇了摇头。“梦。一直都是属于你自己的。” “你的话总是会让我变得消极。” “这并不是我害的。” 琉奈吸了一口,露出难得的难过表情。 “抱歉,琉奈。” “‘试炼’本身并没有什么困难的程序。”琉奈淡淡说道。“你只要带着昭示自己资格的证据,去改去的地方,‘试炼就会自己开始了——你把这带去吧。” 琉奈从袖口中拿出一条水晶首饰。那是过去拉萨拉斯托付给席恩,而席恩又交给了琉奈的“龙之首饰”。 接到手上之后,席恩哀愁地望着首饰,跟着便慎重地将那收进了怀里。 “还有一项东西,是你一定要待在身上的——就是这个。” 琉奈把东西拿到了席恩眼前。那就是她一直在手上总是不会离身,以白黑两色组成的翼状神杖。 “带着这把神杖。这就是‘巫女’承认你有资格接受‘试炼’的证据。这是异次元的炼金术师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所铸造出来的宝杖。要是没有它的话,‘试炼’就不会开始。” “另一个世界……?” “‘试炼’考验的是你的心。心这种东西原本就不是存在于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你只要这样想就会懂了。” “嗯……”席恩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了解了什么。他打算接过神杖,但是琉奈却没有放手。 “在把这交出去之前,有一件事必须先告诉你。同时,我也有事要拜托你。”琉奈望着席恩的眼睛,继续说道。“因为某些缘故,我是靠着这把神杖的魔力才能活下来的。要是把这交到别人手上,我就没办法保有自己的意识。在手放开的瞬间,我会陷入睡眠之中,而且还是性质有些特殊的睡眠。” “咦……” “这就是我要拜托你的事。”琉奈把脸贴近到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距离,她对席恩说。“等我睡着之后,请你把我的身体抱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要让任何人接触到我的身体,就算是医生也不行……我能拜托你吗?” “……好的,我了解了。”席恩思考了一会儿。他想到一个适合让琉奈躲起来的地方。“我会自己负起这个责任的。” “太好了。” 像是已无后顾之忧地露出微笑之后,琉奈做出了惊人的举动。她先轻轻地站起身,然后又弯下腰,坐到了席恩的腿上,还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意想不到的状况让席恩瞪大了眼。 “你真是个可爱的人。”琉奈在席恩的耳边软语呢喃。“如果你心里不是尽想着其他女人就好了……。” 琉奈硬是让席恩握住了神杖,然后她放开手。 突然间,琉奈的身体变得冰冷。 她的身体简直就像雕像一样冰冷,丝毫没有活人的温暖。不管是肌肤或者肉体,都跟前一刻一样柔软,仿佛吹弹可破,但她的关节却完全 僵硬了,就连眼睛也还睁着。琉奈的眼里毫无生命的光辉。席恩花了不少功夫才让她闭上了眼睛。而且,琉奈竟然连呼吸都没有。 席恩联想到,有某种生物为了撑过寒冷的气候,会自己陷入沉睡。不过他又觉得这样的想象非常不应该,便在厌恶自我的情绪下结束了这样的联想。席恩直接抱起琉奈。刚才琉奈主动拥抱自己的姿势,让席恩很容易就能把她抱起来。知道这时候,席恩才知道琉奈拥抱自己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席恩把琉奈抱到了街区的边缘,并且在那里默念自己的希望,于是“魔法小路”的入口便开启了。 “魔法小路”位于希尔迪亚,同时却也不存在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它位在时空的夹缝之中,是一个远离时间与土地的小小聚落。据说,这条小径是某个魔女创造出来的,只有魔法师才能住在这里。尽管路上依旧没有任何人通行,但似乎也找不到无人居住的空屋。席恩心想,就算希尔迪亚在表面上遭遇到再严重的灾难,恐怕也永远不会对这里造成任何影响吧。 席恩敲了位于小路中间的一间魔法药铺的门,他让前阵子认识的老魔女来保管琉奈的身体。老魔女像是早就明白事情的来源去脉,什么也没说地空出了店里的一个小房间。 要让身体僵硬的琉奈伸展关节躺到床上,也花了席恩不少时间。他一再拜托老魔女,在自己回来之前,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碰到琉奈。接着,席恩便回到了属于他的现实——希尔迪亚。 万事皆备。 第四章 神的伤痕 1 席恩左手拿着闪耀光辉的翼之杖,从东北往西南地横越了犹如巨大圆形竞技场的希尔迪亚市区。由于一直将神杖紧紧握在手里的关系,使他产生了自己似乎变成了琉奈本人的错觉。 抵达“天空之塔”的底部后,凯涅尔、真央、库比多等人都已经等在那里了。除此之外,甚至连布兰妮裘也穿上了青色与银色构成的战斗服,出现在当场。这点使席恩吃了一惊。 “你也来了啊,布兰妮裘?” “这并非为了你就是了。”“冰之魔女”已经将战斗用的词语带到身上。“我很在意这座塔。” “贝斯提亚在准备的召唤术怎么样了?” “我尽可能做过妨害。就魔法性质而言,这座城市是位在相当特异的位置,原本就不容易遭受魔法的攻击。再说,这里又有我在。”布兰妮裘不带自豪地说。“他们的法术要完成,最少会晚上五天才对。” “那时间上还算游刃有余啰?” “这座塔或许不是一两天就能爬完的呢。”库比多泼了冷水。“全部就五个人吗?那么,我们走吧。” 一行人重新仰望了“天空之塔”。 “天空之塔”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城堡。不过以城堡来说,感觉又盖得太高了一点。整座塔都刻有复杂的雕饰,还有小阳台散布在塔身各处,但那里并没有设置窗户,完全不知道是为何而设的。这座塔的颜色就像是受过日晒的砖瓦一样,呈现赤黄色,然而,它的建材并不是受过日晒的砖瓦,而是某种不可思议的物质——出自于人类以外的文明。 “这座塔长的还真奇怪。”凯涅尔坦率地表达出感想。 “进去之后还会更奇怪——好啦,我要让它醒过来了。” 库比多站到门扉之前。那时到巨大的像是要让大象或某种巨大生物出入的两扇式门扉。库比多伸出食指,毫无犹豫地在空中描绘了复杂的图形。 席恩也懂魔法,但她根本没办法理解库比多所画出的魔法图文,而在库比多手指的动作结束之后,门扉便一阵一阵地颤动起来了。不止是门而已,整座塔都像生物一样地在震动着。 席恩看见整座塔像是倒映在水面的影像一样,正在摇曳着。跟着又有各种颜色的光辉笼罩了塔身,将外观装点的富丽堂皇。有冰蓝色、橙色、浅绿色,以及其他各式各样难以言喻的颜色,全都在整座塔上闪烁。 席恩没来由地领悟到,这座塔本身确实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没错,但它也同时重叠存在于各式各样的时空当中,或者是遍布于所有的异世界之中。而作为塔本质的部分,一直到刚才才被库比多呼唤出来。平时耸立于这里的那座塔,只不过是去除了塔本质的镜像而已。 “这座城市聚集的特异点还真多呢。”布兰妮裘如此说道。 门扉无声无息地往内侧打开,五人则闯进了里头。 里面是一个广大的圆形空间,就和从外观观察到的形状一样。 而在他们进去之后,门又自己合上了。 明明一扇窗户也没有,但众人却能看遍阴暗塔里的每个角落。似乎是因为地板、墙壁、以及天花板,都隐隐约约地在发着光的关系。地板上交互铺着浓灰色的砂岩与青色大理石所制成的石板,看起来像是西洋棋盘。 圆形的广大空间中央,立着一根直条条的柱子。若说这是支撑塔本身重量的梁柱,这跟柱子似乎显得太细了。上头还有一个像是出口一样的开口,内部是缕空的。横切塔身直径的墙壁上,也看得到出入口,里头还搭建有阶梯。外壁的内侧似乎是一整条通往塔顶的螺旋梯。 “中央这根柱子应该是自动升降梯吧。”凯涅尔发表意见。“进去里面之后,机器底部就会把我们载上去。你们要走阶梯还是进去,选哪边?” “我选阶梯。”真央说。“也不知道另一边会把我们载到那里。” “那就走吧。”席恩站到前头,率先横越了塔内。 当他们刚来到空间的正中央一带时,真央突然大叫出声,并且往后纵身一跃。像是逆向渗透而出一样,从地板冒出了甲虫般乌黑油亮的生物。它们发出窸窸窣窣的怪声,一面动着触角一面靠了过来。 它们不是只有一只两只而已,甲虫们陆陆续续涌现出来,慢慢将席恩等人团团包围了。众人各自拔出了武器,摆好架势。这种怪物的大小接近于野狗,还长有玻璃艺品一般的闪烁复眼,眼睛底下则有锯齿状的坚硬口器。甲虫们的嘴巴一起发出了声音,它们似乎是肉食性的动物。 靠到适宜出手的距离后,甲虫们便扑了上来,不过凯涅尔的剑比它们更早发难。刀刃一闪,在他周围的甲虫就在一瞬间被砍的七零八落了。凯涅尔的剑刃完全没把甲虫的外部骨骼当成一回事。 另外四个人也亮出自己的武器与招式,用怪物血祭了塔里。甲虫们一边喷出紫色体液,一边被众人所屠宰。它们的体液带有一种刺鼻的臭味。 席恩一方面觉得左手的长杖有些碍手,一边也用右手握着的重剑瞄准甲虫骨骼的缝隙,持续地使出突刺。塔内令人生厌的味道变得越来越浓。宰掉的甲虫体液站到席恩的手上,他只觉得一阵刺痛。 “这是强酸!”席恩立刻作出警告。“大家保护好眼睛!不然会因而瞎掉的!” 众人脚边已经能看到几处由体液积成的水洼。或许是因为战斗的激昂感而没有注意到,但他们所闻到的异臭,其实是自己皮鞋鞋底被溶解的味道。 “我们杀出去!”库比多叫道。“不要在这边浪费力气!” 库比多站到前头,他连续发出好几道音波的刀刃,打通了一条直直通往阶梯的路径。众人一直线地拔腿狂奔,时而回头挡下扑向自己的尖嘴,或扫开从左右逼近的大群甲虫,逼退了敌人。 抵达阶梯之后,他们便一边喘息一边往上冲去。 回头望去,甲虫也追到了阶梯底下,正前仆后继地想要涌上来。尽管甲虫们设法要跟着爬上来,但阶梯的边边缺顶到了它们柔软的肚子,使得它们只能相当缓慢、而又绑手绑脚地向前推进。 “好幸运喔!你们快点看!”真央开玩笑似地说道。“这些家伙看起来超不会爬楼梯的耶。” 席恩等人稍稍安下了心。他们背向发出嘈杂声音的甲虫,也放慢了前进的步调。 和想象的一样,阶梯呈螺旋状地一途在壁面的内侧延伸往上。一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众人排成一列往上走去。 由于阶梯是弯曲的,他们没办法看清前方的景象,也不能确定这条路究竟会通往哪里。一行人马上就失去了方向感,没有窗户以及标记的单调景象松弛了他们的意识。只有脚步声无止境地回响于周遭。 “这条阶梯走起来实在很烦。”凯涅尔不禁咂舌。 “我上次进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长的。”库比多说道。“应该马上会通到下一层楼才对的啊。看来每次进来时,这座塔的构造都会改变。” “喂,我们不会连接受‘试炼’的地方都找不到吧?” “天知道。可是我进来的时候是有的。就和艾特瓦尔神殿那里的一样。” “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吧。”席恩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总之,只能实际走一趟看看了。” “你之前是为了什么事才进来的?”真央问。 “因为发生了一点事,我想来里面拿龙的獠牙。”库比多回答。“那是我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虽然是在很上面的楼层遇到的。” “这里有龙啊?”凯涅尔兴奋地发抖起来。“其他还有些什么?” “如果遇到龙的话还是逃吧。其他还有亡灵战士、有生命的毒瓦斯 、吸血生物……不过我并没有看过刚才那种玩意。”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只不明底细的野兽,突然从众人的头顶跳了下来。它随即扑向走在前头的席恩,打算将席恩扑倒在地。席恩仰着身子,现在的他光是想要保护头部,就已经费尽了心神,他整个背就直接摔在阶梯的上面。野兽的前脚则是紧紧地掐在席恩的肩膀上。 那只野兽看起来像狗,身体却瘦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感觉像是该有的内脏并未在肚子里凑齐。它全身披挂着符合野兽体型的特殊铠甲。铠甲是用银与铜打造出来的。银制的部分显得漆黑,铜制的部分则生有青色的铜锈。 真央迅速扑到野兽身上,并且用短刀从铠甲的缝隙刺进了它的后脑勺,但却几乎没有刺到肉里头。野兽抖起身,把真央甩了下去,她重重地撞到了墙壁。趁着这个空隙,仰卧在阶梯上的席恩勉强挥了剑,但没能对野兽造成伤害。 席恩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它的口腔中满满是铜制的尖牙。这些牙齿就要咬向席恩的喉咙了! 席恩反射性地想要躲闪,他用比较自由的左手保护喉咙,手中的神杖则顺势抵了出去,刚好就戳在野兽的下巴上。 就在这个时候,野兽第一次发出了咆哮的声音。那是感到痛苦的咆哮。野兽挣扎着离开了席恩。它口中的铜牙一颗不剩地碎裂了。野兽退到阶梯上方,像是心怀恐惧地放低了姿态。 “对呀!”席恩察觉到了。他改用右手拿神杖,并且毫无防备地靠近野兽、举起杖尖,朝对方的头部猛力敲了下去。野兽的头部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凹了下去。“不用特别的武器对付它是不行的。” 席恩让神杖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用杖尖重重叩击在野兽的身上。杖尖打碎了野兽的肩胛骨,一直贯穿到了另一边的肩膀。于是,野兽就这样停止动作了。席恩将深陷在铠甲以及野兽身体中的神杖拔了出来,那上面没有沾到任何一滴体液,野兽的尸体也完全没有流血。 “那是模拟出的生物。”布兰妮裘低喃。“让它活动的力量,似乎和我们使用的魔法并不一样。或许它并不是人类制造出的产物。” “不对,它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库比多说。“只不过,是我们不认识的人类——你还真能发觉到它的弱点呢。” “因为遇到普通武器没办法生效的怪物时,琉奈都是用着来打倒它们的。”席恩从各个角度审视过神杖之后,又把那换到了左手。“应该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她才会让我把神杖带在身边吧……” 席恩一面往上层走去,一面怀疑。或许爬这座塔的行为本身,就是所谓的“试炼”也说不定。不过,他立刻又觉得事情大概并非如此,便打消了心理的这个想法。席恩开始想象,自己待会究竟会遭遇到什么样的“试炼”呢?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开口询问库比多。席恩在害怕着某物,但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尽快让这件事情结束。不管遇到什么,最好都能迎刃而解……。不过,席恩也明白自己想的太美了。 “下一层楼到了耶……” 真央放低音量讲道。众人走到了阶梯地尽头,旁边则开着一道没有门板的入口。真央打算先过去偷看入口里的情况,而性急的席恩则撇下了她,自己一个人闯了进去。其他人则跟在后头。 里面的格局和刚才有甲虫的空间一摸一样,中央也有自动升降梯的柱子。柱子旁边则有几只巨大的生物包围着。它们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但在席恩等人踏出脚步后,那些生物便一起看向来者,并且声势浩大地同时冲了过来。 席恩闪避过有如锄头般的獠爪,一面也将剑刺入了敌人的腹部,但这记攻击并没有杀死怪物,对方又伸出了钩爪。胸甲猛烈挨了一记,让席恩喘不过气,他发出呻吟。敌人是一种巨大的类人猿,有着圆圆地背骨;和脚比起来,它们的手显得异常的长,头上则长有水牛一般的角,脸也长得像牛,额头上还长着第三只眼睛。怪物的嘴里散发着磷光,只要一吐气,就会冒出火花。它们的背上生有蝙蝠的翅膀,但体积却很小,实在不像是能飞。 “糟了!” 库比多大叫出声。 “这些怪物是‘恶魔’!他们是货真价实来自地狱的生物!” 一行人分别在和体格异样的敌人展开战斗,但即使让对方受到伤害,它们仍靠着惊人的生命力持续在发飙。 席恩试着以神杖敲向怪物,却没有受到任何效果。他闪避忽左忽右挥来的长长手腕,又用力朝怪物的肩膀打了下去,杖尖被坚硬的体毛所阻挡,没有发挥出物理性攻击以上的效果。尽管席恩有感觉到打碎骨头的感触,但是怪物并没有因此而停下。 席恩一度放低姿势后退,一面也挥舞神杖进行牵制,并且在躲开长腕攻击后敲向了怪物的脚。失去平衡的敌人则用巨大的手掌抓了过来。席恩劈向怪物的手腕,对方仍然不放手。类似牛头的嘴里露出了杀气腾腾的黄色獠牙。怪物的下巴肯定能轻易咬碎席恩的头盖骨。 现场忽然传出了音乐声。那是竖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首摇篮曲。听到库比多开始弹奏的音乐,使得席恩的斗争心大打折扣,但这似乎对敌人有造成更明显的效果。像是放心下来了一样,怪物减缓了抓在席恩身上的力道。席恩乘隙逃出对方身边,并且绕到侧面,用着蓄势已久的大剑刺进了怪物身上最脆弱的腋下。剑尖从另一边的脖根穿出后,总算才让怪物毙命当场。尽管怪物已经倒地,它的手和脚还是在地上猛力挥舞着,像是想攻击什么。 只见库比多牵制着两只怪物,他一边轻领地躲避攻击,一边持续在弹奏竖琴。他的曲子似乎能削弱敌人的攻势,其他同伴在对付的怪物,都变的动作迟缓了。 席恩冲去帮助战况最为不利的真央。在她从旁劈向怪物的手臂之后,敌人便改变了攻击的目标。 趁此空隙,真央从背后冲上怪物巨大的身体,用她藏在左腕的铁针狠狠朝敌人盐税扎了进去。被剧痛袭击的怪物开始一股脑地狂挥乱抓,真央则迅速从它身上跳了下来。席恩绕到怪物背后,用剑从背后贯穿了它的心脏。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之后,怪物一边喷着冒泡的褐色体液,一边倒下了。 回头望去,布兰妮裘才刚用树干般的巨大冰柱,把一只怪物钉到了地板上;而凯涅尔也举剑劈进了一只怪物的肩膀上,接着一路砍到侧腹附近。他扭过剑身,奋力斩断了怪物的身躯。 等到众人合力打倒这些被库比多所牵制的敌人时,已经比最初轻松了许多。 “库比多大人,你用的法术还真奇怪。”布兰妮裘说道。 “这首曲子叫‘和平之歌’。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从一开始就拿出来用。” “这对没有脑浆的家伙没有效啊,像虫子之类的听了也没用。” “坐自动升降机的时候要是突然来到这里,搞不好就惨了。”凯涅尔说道。 一行人在散乱着骇人尸体与血迹的当场沉默了一会。 这时候,空气的性质突然改变了。席恩感觉到一阵目眩,他发现地面在摇晃。是塔在摇晃。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有在摇动。不分墙壁与地板,都开始冒出多姿多彩的光辉,眩惑了众人。 席恩发觉,这种现象跟开启塔的入口时一样。 跟着他们又在底下听到了动静,有大批的脚步声正从楼梯底下往上猛冲。 席恩不禁紧张起来。 “该不会……贝斯提亚的人追过来了吧?” “可是,照理讲他们应该不知道这里的事才对啊。”凯涅尔说道。“他们也不知道门的开法吧。” 库比多咬 紧牙关,愤怒地说道。 “可恶,是亚斯奎那小鬼开的门!因为他也懂得开启这里的方法。” “亚斯奎!”席恩睁大眼睛叫了出来。“‘面具’附身的对象并不是亚斯奎!贝斯提亚阵营里有正牌的亚斯奎吗?” “你在讲什么啊?”库比多在咕哝时几乎没有张开嘴唇。“我说的就是亚斯奎·毕欧斯!难道你不知道吗?和你们在一起的那个戴眼镜的软骨头,就是世界上十大魔导师之一亚斯奎·毕欧斯拉。” “毕欧斯医生!” “我从毕欧斯医生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魔力喔。”布兰妮裘说道。 “他在十七年前就失去魔力了。因为和‘神龙巫女’扯上关系的缘故。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具空壳。” “毕欧斯医生竟然是‘四勇者’……” “混账,之后我一定要好好教训那家伙一顿!” 一行人跑向了下一个楼层,可是,布兰妮裘在这时停住了。 她开口说道。 “我要坐升降机下去。” “布兰妮裘!”席恩了解了她的企图了。“别这样!跟我们一起过来!” “席恩,这句话真伤人。你以为我是谁呢?”布兰妮裘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我可是布兰妮裘啊。就算有一千个人与我为敌,也不过只能凑个数而已。因为,我可是‘冰之魔女’喔。” 这样说完,布兰妮裘便跳上了自动升降机的浮游平台。看到操作盘之后,她马上理解了使用的方法。 “那么,我就从楼梯下去吧。”凯涅尔走向来程的阶梯。“如果是在狭窄的地方,我一个人也能把他们挡下来。” “哥哥,你只要负责拖延时间就好。库比多大人,席恩就拜托你了。”交代完之后,布兰妮裘操作着机械,到楼下去了。 “我知道了,艾拉公主。”库比多答道。 “真伤脑筋,艾拉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凯涅尔这么说完,也在同时冲下阶梯了。 库比多催促席恩。“争取时间,我们走。” “我不喜欢这样做!”席恩大叫。 “我也讨厌到不行,看来我们意见很合呢。”库比多说。“不过,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了。” 席恩也承认这点,他们全速冲上了通往下一层的阶梯。 2 经过了十七年,失去了青春与魔力的亚斯奎·毕欧斯,正在‘天空之城’的门口描绘出几何图形。看到那副模样,迪欧克雷斯生出了一股奇妙的感慨。 时间已经让当年的孩子长到了这把岁数。 这股感慨又使迪欧克雷斯联想到别的事情。 那个红头发的小姑娘。 自己能一眼就认出她是那个女人的骨肉,迪欧克雷斯也觉得颇感意外。 时光会不由分说地冲淡人们的记忆。在迪欧克雷斯的心中,那名女子的身影已经被磨减了大半。但那丫头身上的味道和气氛都让人十分怀念,一瞬间就把时间所造成的迷蒙吹散了。现在的他,能回想起某个女人的脸孔、身形,就连每根指头的模样都能鲜明地在脑中重现。尽管迪欧克雷斯并不希望会想起这些。 这只是重新把伤口挖开而已。 事到如今,何必再去回首? 自己已经将过去舍弃了。 但是大脑的思考却违背了迪欧克雷斯的意识,开始将时光回溯到从前。 最初浮现的记忆,是逼迫他的各路诸侯。长有各种兽类头颅的部族之长们,全都靠到了岩石打造的王位前,保持沉默,要迪欧克雷斯做出某项决断。 贝斯提亚是法治国家。 国王必须遵守继承法。 法律会守护王的权威,王的权威则会守护国家。 法律就是国家的基础。 法律之下的声音,以及压力。 迪欧克雷斯承受着这些。他在法理上站不住脚。 贝斯提亚的王座一定要由狮子王家来继承。因为狮子王家是唯一继承有“圣兽神”血脉的一族。狮子王一族就是祭司,而他们的王位也形同神授。 绝不能和人类交融而让血脉冲淡! 有着爬虫脸孔的男子怒斥。 这个国家已经有几只兽人的部族和人类混血,失去了自己独自的面貌。特别是蛇的部族,由于族人多有不孕的症状,他们刻意和人类进行交融,也因此失去了大部分的灵力。蛇在贝斯提亚是司掌咒术的部族,因为如此,贝斯提亚正逐渐在丧失自古继承而来的一项重要文化。 狮子一族决不能重蹈覆辙。 迪欧克雷斯终究还是屈服在法律面前了。 放弃那个女人吧。 其中一名长老对卫兵下令。 把女人收拾掉! 迪欧克雷斯惊讶的从王位站起身。 “不!” 没能把持住的他,开始检视起自己快要痊愈的伤口,却弄巧成拙地挖开了那道旧伤。迪欧克雷斯陷入更进一步的追忆。 “我会带那个女人逃走。” 深夜的气息浮现于记忆。好友的味道也一同重现了。 房间里非常阴暗,即使迪欧克雷斯的眼睛在夜晚一样灵光,也没能看清楚好友那时的表情。 “然后,我也会一起逃走。我会带着女人销声匿迹,让喜欢闲言闲语的麻雀们去发挥他们的想象力,编出一套下三滥的故事,这样刚刚好。” “别这么做,弗尔格。这样你就再也不能回国了。你一样是被禁止和人类交流的。不管是你的名望还是立场,全都会因此而一败涂地。” “那么,女人就得死。” 狼的声音在浓密的黑暗中传开。 “这个国家需要的,是迪欧克雷斯无罪的事实,像我这种人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无所谓。你必须保持超然的立场。只让女人逃走的话,会为你留下疑虑与痛处。刚打完一场惨烈的仗,使得国家元气大伤。要是没有你的话,这个国家应该会灭亡吧。你得把国家重建起来才行。” 好友的苛责让迪欧克雷斯低吟出来。 “可是……” “我不是来跟你辩论的。永别了,迪欧克雷斯。”狼转身离开。“这辈子八成不会再有能和你喝酒的夜晚,只有这点让我感到很遗憾。” 于是,迪欧克雷斯变成了一个人。 “那么,从今以后,我不会希冀自己有任何幸福。” 迪欧克雷斯大吼。 “我要将那种东西丢进火里,当成燃料,只为国家的兴盛而全力冲刺。好友的功勋以及荣耀被火烧掉,女人则只需舍弃在路旁,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够希冀得了。世上不再有我的存在。有的只是‘狮子王’,还有岩石刻成的王位。我的情绪已经死尽!我只会为了自己以外的事物而付出!这一切,都是为了奠基于权威的秩序!既然我已经将法律与权威视为自己的真爱,这两项就必须是绝对的!那么,就让我变成一具为了它们而存在的蒸汽机械吧!就让我亲自成为法律,将所有的障碍铲除吧!如果世上的人们希望我这么做的话!” 在追溯回忆的路径只有意识而已。迪欧克雷斯的喉咙像远方的乌云一样,正不断地发出低鸣。守候在周围的众将兵,都紧张的绷紧了肩膀。超越尊敬的情思,狮子王为他们带来的是满腹的畏惧。 “陛下,门已经打开了。” 亚斯奎·毕欧斯郑重地行了一礼。从他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请您对我的知己大发慈悲。” “亚斯奎啊,别将心思放在琐事上。” 迪欧克雷斯这句话也是讲给自己听的。 他做出手势,要全军杀进塔 内。 浮游平台载着布兰妮裘,无声无息地下降至塔底。移动的速度快的让她以为内脏差点往上移位。 升降机一声不响地停到一楼,布兰妮裘则竖起肩膀,从上面踏着具有高压气息的脚步声走下。 无数的贝斯提亚士兵隐藏不住动摇,纷纷把目光注视在她身上。布兰妮裘看到士兵们扫荡甲虫的景象。靠着穿在身上的厚重板金铠甲,他们完全不把带有强酸的液体放在眼里。她也从士兵们的身手,看出这群敌人是经过不少磨练的。 在众多死板的铠甲簇拥下,身着青银两色服装的美女就伫立于中央。她傲然地开口说道。 “我是魔女布兰妮裘。” 然后,像是示威一般地,她直直伸出手中的水晶短杖。 “基于某些因素,我不能让人通过这里。贝斯提亚的诸将兵啊,退下吧。要是你们离去,我便不致取你们的性命。” 这番狂言妄语让士兵们畏怯了一瞬,但他们立刻举起矛枪、长剑、长柄斧,朝布兰妮裘攻上前去。 白色的浓雾唐突地充塞于整层楼中。仔细一看,这阵突然冒出的白雾其实是极其微细的冰雪结晶。白雾吸附、围绕到铠甲上面,让漆黑的护具染成白色,士兵们则一个接一个倒下了。 白雾立刻散去,视野又再度变得开阔。只有布兰妮裘一个人傲然地站在原地。 她露出冰冷的微笑。 “如果是哥哥的话,他应该会说自己有手下留情,没用剑刃砍下去吧。只要马上为他们治疗,就不会对生命造成危险。” 从入口又有新的一支队伍杀进来了。 他们兵分两路,其中一边与布兰妮裘对持,另一边的人马则将伤兵带出塔外。手脚还真是迅速啊,布兰妮裘心想。要是对方发动一波接一波的轮番攻击,自己可能就无法手下留情了。 大量的士兵穿着黑色武装聚集在入口一带,才看见他们像风吹过草原一般地产生波动,这群人转瞬间便退到了两旁。 一名身披金边黑盔的高大战士出现在布兰妮裘眼前。那人一面散发出不可等闲视之的威严,一面让金黄色的鬃毛随风摇曳,缓缓走进了人龙之中。 “狮子王”的左边随侍者山猪兽人,右边则有水牛兽人守候在旁。这两人的体格比起一般人都要高出许多,手上的武器也都杀气腾腾,但他们散发出来的压力,仍完全不及迪欧克雷斯。 王停下脚步,随侍的两名战士也停住了。隔着约有二十步远的距离,“冰之魔女”以及“狮子王”彼此对持。 “迪欧克雷斯陛下,好久不见了。您记得我吗?”布兰妮裘郑重行了一礼。 “我才在想,这个人怎么会这么面熟呢,原来是鲁恩贝鲁的艾拉女王啊。你可真是好胆识。” 由“光明军势”的大元帅说出的这句“好胆识”,听起来格外不同。 “你为何会在此?” “基于某种缘故,短时间内我必须禁止他人通过这里。” 像是为了挡住去路,布兰妮裘拿起魔杖,摆好架势。 “即使来者是陛下您,我也不能放行。” “你阻路的缘故是?” “信义……不,也不尽然。”布兰妮裘斜过头,微微地笑了出来。“不管怎么说,还都算是相当个人性质的愿望。” “艾拉大人,我并不想说狠话,你退下吧。也请这样告诉你的王兄。我不愿让鲁恩贝鲁成为‘光明武力’的敌人。” “这与鲁恩贝鲁没有关系,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你认为这能让人信服吗?” “我会坚持自己的意见,陛下。”然后,布兰妮裘带有挑战意味地说道。“迪欧克雷斯陛下,听说在贵国,只要能够贯彻信念、以力服人者,就是最后的赢家。我将在此贯彻自己的信念。” “退下吧,公主。你的主张与无法之徒是一样的。如果你自认是文明之人,就应该遵从法律。” 布兰妮裘抬头挺胸地放声说道。 “能够束缚住我的,只有存在于我体内的法理而已。” 迪欧克雷斯黄澄澄的透明眼睛瞪向对方。 “我将把你视为法律的敌人!” 甩过皮革披风的下摆,迪欧克雷斯将手摆到腰际的剑柄上。两旁的两名战士也跟着激昂起来,打算挺身向前,然而一句“胆敢逾越!”又让他们迅速退了下去。迪欧克雷斯威严十足地缓缓拔出佩剑。在布兰妮裘的眼前,火炎的剑身从黄金色剑鞘被拔出,剑鞘的火炎越烧越旺,火头几乎就要烧到天花板。 光是被拔出,燃烧的剑身就让现场的空气随之加温,体内的气温急剧提升了起来。祖先传下的王家魔剑剑鞘之后,布兰妮裘已经无意再编织恭敬的话语。只剩下遵从“牙之法”以力服人一途而已。 迪欧克雷斯将左手插在腰际,向前走出了几步。然后,他慢慢转过手腕,让火柱横向扫了过去。 在“狮子王”手中的火柱,瞬时变的猛烈万分,化成了火炎的狂岚,猛然烧向布兰妮裘。 布兰妮裘事前便知道会有这样的攻势。她解放自己的魔力。 冷冽的暴风雪从布兰妮裘的短杖一直线吹出,包含大量冰与雪的旋风变成一道长蛇,缠到了火炎狂岚的上头。冰与炎的狂岚像是两批野兽彼此互咬,最后两者都耗尽了力量,消逝于空中。 迪欧克雷斯大剑一挥,将剑刃举至身前。火柱在他手上使来就像决斗用的细剑一般, 炎剑化成一条火线,延长到布兰妮裘的眼前。 一道冰柱在布兰妮裘眼前立起,挡住了火线。同时间,冰柱不自然地生出树枝状的冰,尖锐的冰树枝描绘出曲线,打算穿透迪欧克雷斯的身体。但燃烧的魔剑越发威猛,只靠余波便融化了冰树枝,同时也将冰柱击碎。布兰妮裘勉强躲过这一击,但她的肩膀却产生剧痛,一部分的衣服也让火焰给烧掉了。 “艾拉!别留在原地!” 击退了攻上楼梯的贝斯提亚兵,凯涅尔一边冲下楼,一边叫道。布兰妮裘听从他的建议,翻过背后的短披风,拔腿就跑。布兰妮裘心想,这种压根不会想要躲起来偷袭对手的气魄,实在很像是哥哥的作风。她在空中制造出无数的冰剑。随后,冰剑便同时朝迪欧克雷斯飞射而去。燃烧的魔剑消灭了这波攻势。但魔剑也受到这阵冰冻魔力的影响,力量正在逐渐减弱。 在奔跑的布兰妮裘周围,开始有冰之精灵聚集在一起。半透明的冰之处子飞舞在空中,全身赤裸的她们手持冰剑,舞动着自己的身躯。 火炎狂岚再度卷起。 布兰妮裘则对冰之精灵们下达攻击命令。 3 席恩、库比多以及真央抵达了更高的楼层。 那里与之前楼层的构造并不相同,看不到自动升降机的柱子;地板虽然也铺满了四方型的地砖,颜色却显得不一样。纵横交错在地面上的是白与黑的地砖。白色地砖八成涂有珍珠粉末,黑色地砖则是以大块的黑曜石削成的。席恩觉得自己似乎在梦里看过这样的地方,他感到有些头痛。 三个人百般谨慎地审视了整个房间,感觉不到里面有怪物、鬼魂之类的气息。踏进房间之后,席恩朝着位于对面的楼梯入口前进。 一面让穿着长靴的脚踏在奢华的地板上,某股不安的情绪虏获了席恩。这里给他一种不快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内脏被人触碰到一样,令人生厌。 真央看起来似乎并无大碍,而库比多……也是一脸平静地跟随在席恩的后面。席恩打算朝他们攀谈,却发不出声音。他在楼层中央停了下来。 有阵高周波的声音,如同针一般地穿透过席恩的耳朵。霎 时间,他丧失了平衡感。席恩感觉自己好像倒到了地上,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跌倒。跌跤的只有他的认知、他的意识而已。席恩的意识开始天旋地转地回转起来。面对这种来路不明的错觉,他完全没有可以抗衡的力量。席恩看见库比多以及真央的身体渐渐远离。他就连出声要对方等一下都做不到。 等我! “要我等多久都行……我是这样讲啦,但事态好像等不得喔。” 猛烈地昏眩感突然停了。 真央与库比多的身影,都从席恩的眼前消失了。不仅如此,连围绕在身旁的塔壁都不见了。地板在他的视野中无限地延伸而去,与地平线相连在一起,而天空也变成了黑与白两色。 声音的主人在席恩眼前漂浮着。对方的背上长有翅膀,尽管翅膀有在拍动,但那却是人造的翅膀。他背的是一具能让自己展翅飞翔的飞行机器。那人有着少年的外表,体型极为消瘦,身上则一丝不挂,但他身上装着许多贵重金属制成的装饰品,并没有性器官。“你还认得出我吗?” “卡拉哈德!” “没错,我正是卡拉哈德。”对方露出了孩子般的笑脸。“好久不见……对我来说算是好久不见啦。” “你……”席恩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没有错,喔的确是死了。”卡拉哈德平静地说。“是你杀了我的。那时候你靠着戒指的力量,化身成一只拿着剑与弓的鸟,把我杀了。那是真的很惨,多亏有你,我才会死得这么彻底。我连灵魂都被彻底粉碎了,根本没办法投胎转世。” “你要是死了,就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席恩惨叫。“你到底是什么!是幽灵吗?还是我在罪恶感下看见的幻觉。” “至少,我不是用幽灵这种概念就能一语道尽的东西。”卡拉哈德说道。“太过完全的死,会连死的概念都一起杀掉,使得死亡本身也跟着消失。” “我不想跟你玩文字游戏!” “没错,这是文字游戏,也是一种驳论。”赤裸的少年愉快地笑道。“不想玩也无妨。不管你理不理我,驳论都一样存在。啊,不对,基本上‘有’跟‘无’的概念,本身就是一种驳论了。但是呢,厌恶对方、不把对方当一回事,这些举动对于一个实际存在的个体,都能发挥出最大的攻击效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你对我采取的态度是正确的。只要想着‘你根本不存在!’,人就可以将某些事物消灭的一干二净。你似乎很了解这一点呢。” “——!” “不过,你是没办法将我驱离的。因为你打从心理认同我的存在,就某种意义来讲,你甚至还觉得我很亲切呢。虽然你并不想承认,但你是喜欢我的。总之,我没死,可是也称不上是活着。我只能在不是白天,也不是夜晚的狭窄线上,悠哉悠哉地玩着平衡木而已,这就是我……那么,要是你懂的话,就来了一聊吧。”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席恩大叫。 “这是你所杀的人留给你的讯息,至少安静地把话听完吧。” 卡拉哈德对席恩投以怜悯的表情。 “像这样跑来见你,其实是很辛苦的喔。如果条件没有备齐的话,我是不可能过来的。最碍事的就是那个蛇女了。只要有她在,我根本就怕得不敢露脸呢。再说,我还得选个次元会交错的时机。” 卡拉哈德讲话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了。他似乎相当乐于和别人卖弄自己的知识。 “就这个意义来说,这座塔实在是太方便了。这座塔既存在于你们的世界,同时也存在与其他的世界。毕竟,这原本就是神明在玩的万花筒嘛。说到这个神呢,他并不是你们拘泥的那个人造物体喔。他待在更上面的地方,性格也很差。我在掉到次元的夹缝之后,就成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存在。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见识到那些东西。我看透了世界的秘密喔。而且还知道,原来你跟世界的秘密是紧紧相连的。我是想在用语言能说明的范围内,跟你把事情讲清楚才跑过来的……” 席恩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语的战栗,他开始发抖。 “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听!你已经死了!快回到死者该去的地方吧!” “真是顽固的家伙!” 卡拉哈德失去耐性。他拍动翅膀,在空间里忽上忽下地漂浮着。 “我不是说了吗?是生是死根本不重要。不过,你要是多少有点愧疚的话,和我讲点话也是可以的吧。毕竟杀了我的人就是……” “不要一直说我杀了你!杀了你的人不是我,是……” “你想说是姐姐吗?好卑鄙喔,这是在逃避责任吧。” 卡拉哈德表情认真地望向席恩。 “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将死亡赋予给我的确实是姐姐没错。但赋予更上一层的死亡给我的,不就是你吗?让我变成这副模样的,就是你啊。既然当事人的我都这么说了,不会有错的啦。”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你还能有什么意思?”卡拉哈德露出讶异的脸。“根本说来,要把世界变成这副模样的人,不就是你吗?你就是为了实现这种结果,才被制造出来的机械啊。啊,对了,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一点才过来的。听好了,你最近似乎一直拘泥在地上的人造神明的样子,我在当人类的时候也是这样,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怪你的。可是真正的问题,是出在真正的神明上面喔。” 席恩并不想听,但他没办法塞住自己的耳朵。卡拉哈德继续说道。 “本来就是这样嘛,讲什么‘兽神’还是‘神龙’之类的……要是让他们复活的话,人类是有可能灭亡没错啦,但如果有地震、海啸、龙卷风出现,人类一样会灭亡啊。这对宇宙来说,只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事而已。简单来说,有某种存在制造出了兽神与神龙,而那所谓的‘某种存在’,同样也是被制造出来的,这样的关系还能一直往上延伸喔。感觉就好像主人之上还有主人的主人的主人……总而言之根本就没完没了。原本你是有力量打破这些阶级的,你应该是这样的道具才对。有能力在阶级化的宇宙掀起革命的人,八成只有你了。不过,你原本的使命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我对你的发展很期待呢。” “我……我……” 席恩语塞了。 “你说,我到底是什么?” 卡拉哈德立刻作出回答。 “与神造之物为敌的存在。” “——” 这个时侯,卡拉哈德突然急着拍动起翅膀。他开始左右张望。 “哎呀,已经没时间了。我很快就会被赶出这里了。赶快趁现在把你有兴趣的事告诉你吧,关于你的记忆啊……” “记忆!你是说,我的记忆——” “变成这副模样之后,我被剥夺了所有干涉世界的物理手段,相对地,我却能知道各式各样的事情。你会失去记忆,并不是‘面具’心血来潮下的决定,也不是出于偶然。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设计好的,这是为了让你成为‘什么也不是的存在’而设定的程式。” “谁会——是谁设计的!” “我已经说过答案啰。你应该很快就会取回记忆了,这也几乎是可以底定的事情。不过呢……” “——” “不过你所取回的记忆,却没有任何人能保证那就是你的东西。甚至连‘巫女’也一样。你或许会觉得那不是自己的记忆,并因此感到痛苦吧。你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记忆,而是确信自己就是自己的安心感,那是没有人能帮助你得到的……” “你骗人!”席恩尖叫出口。“怎么会有这种事……” “哎呀,我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卡拉哈德的翅膀拍的越来越快。“快点把你那些无聊的工作收拾掉,到我这里来吧。老实说,一个人待在次元的缝隙中真的很无聊。只有思考会灵光到自己都生厌的程度就是了。” “我才不会奉陪!” “真是冷淡耶……” 席恩凝缩在体内的恐惧与厌恶感爆发了。“卡拉哈德,你根本就不存在!你只不过是我的罪恶感制造出来的模拟人格罢了!” “要这样想是你的自由,但你也无法得到确认。” “你是存在于我心中的邪恶。” 卡拉哈德带着怜悯的情绪开口。“你心中根本就没有邪恶。你没有和常人一样变成善或恶的权利……总而言之,从今以后呢,我会成为你的守护天使。我还会来见你,到时再聊吧。” “不对吧,你应该是恶魔或亡灵才对。” “要这样想也是你的自由,你是自由的,除了戒指与蛇之外,没有东西能束缚你。”卡拉哈德露出挖苦人的微笑。“要是波长吻合的话,再见面吧。也请你帮我跟哥哥与姐姐打个招呼……” 白与黑的空间发出霹雳一声,迸裂而开。 下一个瞬间,世界碎成了粉末。就像撒落在空中的宝石一样,天与地在结晶化之后炸裂开来。卡拉哈德也碎裂了。席恩在此时领悟到,自己也和身边的一切一样,碎散于当场了。 当席恩张开眼睛时,真央与库比多正一脸担心地在望着他。席恩手上还拿着剑与杖,他倒卧在地板上。 席恩站起身子。然后他缓缓地审视周围。那里的地板并没有白与黑两色,而是和其他层一样,是以灰色砂岩与青色大理石构成的。 “怎么了?”真央说道。“你不要紧吧?” “我做了一场梦……那应该是一场梦。”席恩体验了某些事情,但那些事在他的脑海里只剩下梦一般的模糊印象。 席恩甩了甩头,他已经完全记不清自己梦到了什么。 4 席恩与同伴们停住脚步。他们又走到了楼梯的尽头,并在那里看见通往新楼层的入口。从入口里头,正有某种近似机械的低沉声音不断地传出。 彼此点过头之后,一行人一鼓作气地冲进入口。里面没有怪物,也看不见陷阱一类的装置,但整体的样貌却与前几层大相径庭。各种金属与非金属构成的装置被设置于墙面,整层楼的内壁全被不知名的装置覆盖着。 那些机械类的物品都是以无机质的材质所构成,有的呈现平面,有的则是曲面,机械之间还有粗大的管线交错相连在一起。那模样不得不叫人联想到生物的内脏。其中特别吸引人注意的部分,是沿着墙面竖立的无数玻璃容器,那些容器的体积并不小,形状让人联想到棺材。 在玻璃容器之中装满了液体,里头似乎浸泡着某种有形的东西,但因为玻璃表面并不是完全透明的,众人也没办法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再说,席恩也不想去确认那是什么。 库比多低语。 “就是这里。席恩,我们顺利抵达了。” “就这里啊……” “这地方很让人讨厌吧……” 库比多明显地露出厌恶的表情,对此席恩则感到有些狐疑。席恩在想,这个地方的功用或许和外表看到的并不相符,但即使多做质疑,八成也得不到明确的答案才对。席恩已经受够意味不明的回答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名女性从房间的死角现身了。在席恩看来,对方就像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突然冒出来的一样,他心里产生了一股畏惧。 从席恩等人的位置看去,女性刚好就站在横切楼层的正对面。原本那里应该会有通往上层的楼梯入口才对,但在这层楼梯却看不见,只有疑似用来操纵机械的监控台,以及装饰在墙面上的一面大镜子而已。 真央低声说道。“她是谁?” 库比多低声回答。“谁知道,反正是个美女。” 席恩观察起女性,他吃了一惊。女性的脸孔长得跟琉奈很像,要说她们的五官一摸一样也不为过,只不过女性的年纪大概比琉奈还要大上十岁。在她小小的脸蛋上,还戴着一副眼镜。琉奈的头发长到腰际,而女性的头发则修齐在肩膀一带,她还把发量打薄过。女性身穿有颜色的女用衬衫,穿着合身的窄裙与只包住脚尖的尖尖鞋子,外面还披着一件下摆长到小腿的白衣。 “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女性开口说道。虽然还不到亲切的程度,但一行人能听出她话里的善意。 似乎是喉咙的状况并不好,女性的声音听来有些沙哑,听起来却也算得上颇有魅力。席恩觉得对方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但他回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的。他在想,那说不定是之前曾经附身在琉奈身上的女性之一的声音,不过这说不定只是对方长得酷似琉奈的关系而已。 席恩一面感觉到自己是在和琉奈本人对话的错觉,一面回答了对方。“我是来这里接受‘神龙试炼’的,听说这里就是接受‘试炼’的地点……” “‘试炼’?喔,我懂了……” 女性先斜过了头,但她马上理解了席恩的话。女性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横越过镜子的前面,她操作起监控台。 “换句话说,就是想直接进入三头龙的主系统吧?你们的目的是钥匙吗?” “钥匙?” “对啊,钥匙。”女性不修边幅地坐到了监控台边边。“用来解决能源的控制钥匙。你们是想要那个吧。” “啊……没有错。”席恩回答。“我们是叫它‘神龙之剑’。” “那还真是浪漫,不错啊,我喜欢这种名称。” 露出知性的微笑之后,女性走近席恩等人身边。 “那么,如果配合你们的调调来讲的话,我就是这项;试炼‘的祭司。如果要让试炼的程式启动,需要几项物品来让系统发下核准,你们有带来吗?” “有。” “炼金术之杖卡德凯乌斯、龙魂水晶、还有杀过龙而染上龙血的剑。” 席恩大感讶异。 “前两项东西就在这,但最后一项……” “没有吗?不对吧,你手上拿的不就是吗?”女性用手指指去。“你的剑够资格,即使是龙人族的血也无妨,因为他们比龙还更贴近龙啊。” “拉萨拉斯……” 席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剑上面,他差点因而昏过去。席恩产生了整把剑沾上赤红血液的幻觉。 席恩一直避免去回想那件事,可是绝对无法遗忘的记忆又浮到了他意识的表面。用钢铁贯穿坚硬铠甲、坚硬鳞片的感触在掌上复生起来。跟着则是比那些都要柔软的手感…… 想要呕吐的不适感觉袭向席恩,他忍着不让眼泪浮出。龙人战士、战友拉萨拉斯——夺走其生命的,正是席恩本人与他的剑。这项认知从内侧穿上心头,吞食起席恩体内最为脆弱的部分。 注意到席恩变的脸色苍白并且开始发抖,女性快步靠近了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女性取出某种透明的器具,把那抵到了席恩的前臂并且按下开关。席恩感觉到自己的心情迅速平静了下来。这似乎是因为女性对他注射药品的关系。 “感觉怎么样?”女性说道。席恩朝对方点点头。 染有龙血的剑……自己为什么会拥有这种需要可以准备的东西?席恩开始认为这整件事情似乎是已经被安排好的,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并不健康,却也没有办法将疑惑从心里抹去。 “怎么样?今天先放弃会比较好吧?”女性说。 “不。”席恩摇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女性点了头,并且伸出双手。 “那就开始吧,将剑与水晶交给我。” 席恩将那两项物品拿给了对方。他在想神杖又该怎么办,不过似乎拿在手上也无所谓的样子。 女性回到监控台前面,在她进行几项操作之后,排列在旁的玻璃容器之中,有两具发出了空气外流的声音。那里面是空的。女性将剑与龙之首饰个别摆进不同的容器里头,关上盖子。于是容器便自动注满了液体。液体的密度似乎很高,钢铁打造的大剑在容器中甚至会缓缓地浮上浮下。 “过来这里,你一个人来。” 在女性的催促下,席恩带着神杖来到镜子前。 “看着镜子。” 席恩看了镜子,站在那里的是手中拿着翼之杖,而且左右颠倒的自己。他满脸茫然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个没有独自意志的人偶。 真像具空壳,这就是我吗……? “也不知道是谁取得名字,不过这面镜子叫做‘一幻镜’。”女性说。“镜子是映照出影像的道具。但是呢,少年,这面镜子也会照出光芒,就像是这样。” 女性在监控台上进行操作。席恩的背后便点起了一道黄色的人工光芒。镜子里的耀眼光线让席恩迷惑了。 “少年,镜子里的光是什么呢?光本身就是倒影吗?那么,被映在镜子里的光所照出来的你的倒影,又是什么呢?” 光本身就是倒影? 这是驳论,席恩心想。 就在这个瞬间,光芒从镜子里满盈出来了。宛如水流一般,光包围了席恩的全身。他被有着纤细感触的光所包围了。席恩想叫出声音,却发不出声音来。而后,就像时光回溯那样,光之洪流又被吸回了镜子里头。 “不要害怕!”库比多立刻叫道。“不要害怕战斗!不要害怕刀刃!不要害怕你自己的剑!只有透过战斗,才能让某些事物痊愈!地狱并不存在与战斗中,而是在你放弃战斗之后才会出现!我……我已经彻底体会过那种滋味了!” 光芒消逝后,席恩的身影也从镜前消失了。 绢丝般的纤细光束逐渐缠绕到席恩身上,不知道要将他带到何方。他身处于一个不亮也不暗、不宽也不窄的空间之中。或许被光束拖离,只是席恩的错觉而已,实际上他留在原地也说不定。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席恩就连自己是醒着,还是正在睡梦之中都不知道。他看见逐步凝聚而成的白云,也看见海啸将山丘卷走的景象,还看见大海变成沙漠、以及沙漠长出大片森林的过程。这项景象都被五彩缤纷的光芒所点缀着。像是从红色山岩熬煮而成的赤红、比任何一种毒物看起来都更致命的翠绿、就连心灵都会为之冻结的苍蓝、宛如要让一切风化的土黄——各种色彩马不停蹄地在闪烁变换,忽明忽暗,时时在改变大小、位置与配色,时而让景色模糊,瞬时间又消逝在眼前,由别的色彩所取代,就好像是以不安定为主题的艺术作品一样,自始至终都保持在不安定的状态。 席恩在这种不可思议的世界里一直飞行,然后他感觉到,自己正朝着天空在上升。速度持续地变快,景色因速度而融化,像是将既有的颜料全混合在一起就会变黑那样,黑暗出现了。在黑暗之中,席恩只有感觉到加速而已。而后,天顶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光点,他一股劲地朝那上升而去。眼见光点越变越大,席恩看出那个发光的场所,是一个闪闪发亮的圆形平面。有道人影就落在哪里。这段时间内席恩仍持续在朝光源靠近。人影是上下颠倒的,那人似乎把天花板当成地板来站,还穿着铠甲。 这时候席恩察觉到自己不是在上升,而是在坠落。发光的场所逼到了他的眼前。自己会摔死——这么想的瞬间,宛如跳进深水中一样,席恩被某种看不见的阻力接住,自然地让身体翻转了过来。 他就这么着陆在发光的舞台上了。 席恩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地发出剧烈律动,打算将活力输送至他的全身。席恩听得见自己心脏的声音。他觉得那听起来就像是原始的庆典鼓声。 从看到小小人影的时候,席恩就认出对方的身份了。 那人身穿白银铠甲,仰着身,好似能将所有东西接下地稳稳站在地面上。 从铠甲伸出的手脚上,都有翡翠色的鳞片在发着光。 龙头上长着两支傲然而立的犄角。 “拉萨拉斯!” 席恩叫道。 但拉萨拉斯却像不认识席恩似地,一动也不动,就连表情都完全没变。 拉萨拉斯眯着眼睛,从他眼里看不到亲昵与憎恨,唯有中立而已。就连威严也没有,他看起来就像尊毫无意识的雕像,只会呆站在原地。但拉萨拉斯的眼睛明显地在看着席恩的动向,这也使席恩确定他并不是雕像。 “拉萨拉斯?” 席恩再度呼唤对方。 “他”总算开口了,浑厚的声音响彻四周。 “我乃神龙” 丝毫不带人味的声音让席恩听的汗毛直竖。 “我乃神龙,试炼之地已备妥。” “拉萨拉斯!你是拉萨拉斯吧!” “我乃神龙,汝若想取得龙的兵器,就来杀了我——” “!” 才听到那句话,席恩便僵住了。 “我不要!” 他大叫。 “我不要!我不想再杀害你第二次了!” 拉萨拉斯踏出一步,席恩因害怕过度而退缩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拉萨拉斯已经拿起了武器,那并不是他平常爱用的两刃战斧。 那是一把剑。 拉萨拉斯拿在手上的是席恩的大剑,那同时也是将他杀害的剑。 然后,席恩看见了。 他看见拉萨拉斯的白银铠甲上,开着一个风孔。风孔是被红黑色的东西所堵住的,而在洞里头,也能看见暗红色的某种物体。 无可置疑的——拉萨拉斯过去被席恩用剑贯穿的那个伤口,一直到现在都还保持着原样。 席恩不禁尖叫出声。 他尖叫起来,他像个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 “我……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拉萨拉斯轻而易举地用单手举起大剑,他像是在使一把切肉菜刀似的,把那挥的虎虎生风。 “我乃神龙,将我杀了。” 席恩打算再度发出拒绝的尖叫—— 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握起了剑。 席恩原本握在手上的,是琉奈的神杖。那把神杖改变形状,变成了一把剑。长长地握柄在此时变成了合手的剑柄,白与黑的翼状杖尖则变成剑锷,在那前端则生出了直而细的剑身。 席恩对手握的兵器感到畏惧,想将那放手。 这时候,拉萨拉斯已经跨步砍来。席恩半无意识地举起剑抵御。细剑裆下了大剑的一击,没有折断也没有变弯。 拉萨拉斯的下一击来了。 席恩决定这次一定要把剑放下,让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对方的剑刃之前,但翼之剑却一反他的心意,转过了剑身向对方回击。 “住手,琉奈!”席恩直觉性地向剑叫道。“我希望能死在他的手上!” 大剑又袭击过来。翼之剑三度自己举起,扫开了大剑的攻势。每次席恩打算要放弃性命时,翼之剑就会像有本身的意识一样,将他拉回战斗之中。 席恩不得已地将剑重新握紧,挡下、扫开、化解掉拉萨拉斯的攻势,只要席恩有挥剑的意愿,翼之剑似乎就不会妄动。 席恩把意识集中在剑尖,像是剑士在决斗一样地转过身,并且开口。 “拉萨拉斯,你杀了我吧!” “我乃神龙。” “你是拉萨 拉斯,你把我杀了吧!” “我乃神龙,将我杀了。” 拉萨拉斯向后垫步,然后便龙卷似地在头上回转起大剑,并且利用其势使出了一记大镰般的横扫。 这是拉萨拉斯最擅长的一招,席恩侥幸躲过了这一剑。大招挥空的拉萨拉斯露出了明显的破绽。就是现在,席恩心里想着,他可以利用细剑的轻巧,电光火石地刺向对方的胸口……面对做出这种动作的自己,让席恩忍不住赶到不寒而栗。自己竟然又打算杀害对方! 拉萨拉斯用护手挡开了席恩带有迷惑的剑尖,紧接着就是大剑一挥,剑身深深陷进席恩穿有铠甲的肩头。铠甲凹陷,席恩感受到剧痛。这一剑或许劈裂了他的骨头。 “这乃是你的伤。” 拉萨拉斯用自己的手,摸了自己胸前的伤口。 然后他说道。 “这伤乃是你的伤,剑伤必须痊愈才行。” 拉萨拉斯重新把剑举起,席恩思索着让对方把剑脱手的方法。趁着空隙,席恩瞄准拉萨拉斯的剑身根部挥去,打算将对方的剑击落。但他的意图被看穿了。拉萨拉斯反手挡下细剑,并且握起左拳,狠狠轰向了席恩。 “我乃神龙,将神龙杀了。” 被轰飞出去之后,席恩甩了甩感到晕眩与恶心的脑袋,他擦过嘴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有手上的剑始终没有放手,简直就像煮粥一样。 “神龙之剑只能赋予弑神者。” “我已经杀了你了!” 席恩的眼睛再度泛出几许泪光。那或许是被揍了之后而流出来的眼泪,泪水源源不绝地冒出。 “唯有透过剑,剑伤才能痊愈。你的伤只能用剑来治疗。” “我根本不想被治疗。我想受到惩罚。” “如果是这样的话,席恩,爱尔雯将成为兽神永远的禁裔。”对方以拉萨拉斯的声音开口了。 “——” 席恩的冷静云消雾散了。 爱尔雯—— 这个名字让席恩出现了激烈的反应。席恩的自我已经不听使唤,他的存在正在和对方的话产生共鸣。超越理性、超越感情,他所有的内在都烧成了白色。席恩全部的人格——从至今仍未出现在表面的细微特质,一直到潜藏的太过深远的古老部分,甚至连存在已经超越时空与肉体的所有构成他的要素,都为此颤动不已。那是在灼热中产生的颤抖。席恩吼叫出来。这阵咆哮并非出于激情。有时候,大地底下看不见的扭曲会从某一点点火,进而造成大地震——就像那一样,凝缩在他身上的扭曲一口气喷发出来了,这阵咆哮正是出自于此。 翼之剑发出了金色的光辉。 像是婴儿学步一样,也没任何招式可言,席恩不做多想地将剑刺出。 然后他在瞬时之间,又恢复了原本的自己。 席恩看见自己的剑尖,剑尖就插在拉萨拉斯的体内。 翼之剑不偏不移地穿透了拉萨拉斯铠甲的龟裂处。 “唔啊……” 席恩看见了自己最为畏惧的光景。 “你已经成为弑神之人。” 声音响起。 席恩打算将剑拔出来,却拔不出来。 翼之剑变得更为耀眼,光芒满盈于四周。剑身已经闪亮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程度了。神圣的光辉亦从拉萨拉斯的伤口满溢而出,那阵光带着宛如液体般的性质,从剑与伤口无穷无尽地倾泻出来。 忽然间,光芒停歇并四散于空中。席恩感觉到翼之剑正在消失。被他拿在手上用以贯穿拉萨拉斯的,是他自己的剑。取而代之地,拉萨拉斯的手里则拿着翼之剑。 声音响起。 “藉此,你的伤也被剑所治愈,你的伤即为你的神。伤被弑杀,神被治愈。” 席恩一阵愕然,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伤被弑杀……” (——这是驳论) 席恩看到那把剑微微地发出了某种并非金色,也并非银色,而是近似于月亮光辉的光芒。 受到沉默的声音引导,他轻轻抽出剑。 随着剑从战友身上缓缓地被拔出,拉萨拉斯的伤口从内侧逐渐让光芒所填满。 就连铠甲的缺口都被完全填补起来了。就在此时此刻,拉萨拉斯的伤口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这是……” 一阵令人怀念的声音传说。“那个时侯,是你杀了我的。所以,也只有你才能让我复活。” “拉萨拉斯!” “我苏醒了。没有从剑与剑的战斗中逃避的你,将我带了回来。” “拉萨拉斯!!”席恩叫道。 “而你握在手里头的,正是‘神龙之剑’。”拉萨拉斯举杖指去。“现在,你的剑即为‘神龙之剑’。‘你已经昭示正当的资格,神龙之剑亦基于正当的权利,从剑鞘中被拔出了!’” 拉萨拉斯嘶吼一般地做出宣言。 就在同一时间,“神龙之剑”发出光芒。就在席恩的掌握之下,“剑”自己高高地举了起来。 剑就那么浮到了空中,席恩的身体同样被剑牵引而上。受到剑的引导,席恩有如箭矢般地在黑暗空间中加速飞行。黑暗化为色彩,色彩则化为风景,他已经被带回原本的空间之中了。 5 镜子再度发出光芒,从镜子的那端,有只穿着坚硬长靴的脚踏了出来。 席恩站到了原本那面镜子之前。跟着从镜子里头现身的,则是体格厚实,身上展露着银色与绿色光辉的龙人战士。席恩手握大剑,拉萨拉斯则握着神杖。其中一具玻璃容器自动开启了,而原本装有剑的容器则变得空无一物。 “席恩!”库比多开口。 “拉萨拉斯!?”真央瞪大了眼睛。 “剑伤透过剑痊愈了。”拉萨拉斯说道。“他的旅程是为了取回失去的事物。现在他则是透过战斗,取回了我这一条生命。” “这么说,‘剑’已经……” “他拿在手上的就是神器之匙,也就是你们口中说的‘剑’。”女性说道。“那样道具并非是以宝剑的形态存在的。所谓的‘剑’指的是透过龙的系统,而能附加在任何器具上面的特殊权限。或者,也可以解释成是有权使用道具的个人。这样该是比较妥当的说法。” “我懂你的意思。”席恩说道。 “‘剑’会告诉我各式各样的事情。龙的力量就寄宿在这把剑的里头。虽然这把剑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制造出来的,但它也具备着一股额外的惊人力量。我想,我应该已经不需要戒指了。” “握有‘神龙之剑’者就是一头龙。”拉萨拉斯开口。“龙是不会倒下的生物。趁现在去击退你的敌人吧。” 席恩点了头,并且看向真央。 “真央。” 真央紧绷着身体回望对方。 “我之所以愿意战斗,是为了要实现我自己的愿望,不过我也把自己当成是代你而战的战士,在这之后,我会和你的父亲战斗。为了逼退‘光明武力’,我会打倒迪欧克雷斯,这样可以吗?” “可以啊。” 咽下一口气之后,真央点头。 “替我杀了他。” 从通往楼下的阶梯,传出了有人朝上面冲来的声响。先是凯涅尔闯进室内,接着则有布兰妮裘跟在后头。 能够想见,他们是被贝斯提亚的军势所逼退,才会退守至此的。从楼下则传来阵阵杀声,以及挖凿冰墙的声音。 “这样能争取到一些时间,我尽力了。” 布兰妮裘上气不接下气,也没工夫打理自己散乱的头发。 “真不愧是‘狮子王’,实在让人望尘莫及。” 布兰妮裘的战斗服被烧得坑坑疤疤,那副模样光是看到便令人不禁疼惜,凯涅尔的两腕则是起了水泡。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出他们经历过多么激烈的战斗。 “抽手的时机选的正好。你们兄妹做得漂亮。”拉萨拉斯说道。 “你是!?”凯涅尔大吃一惊。“那么,诸事进展顺利吧?” “是啊,这就是”神龙之剑“。”席恩举剑让众人看过。“虽然它的外表看起来,并不是很有威严。” “两位,请过来这里。”女性开口。“你们的灼伤最好早点进行治疗。” 这时候,从下方传来了爆炸的声音。 接着便有大批脚步声往上冲来的声音,身披黑甲的士兵涌进了房间。一踏进房间,他们便摆开战斗的阵势,手中的武器也已预备好了。 然后,身上铠甲阵阵作响的狮男堂而皇之的出现于当场。在两名漆黑战士的随侍下,他一路走到了宽广房间的中央,并停下脚步,像是在估量猎物般地审视起四周。 光是迪欧克雷斯一个人的出现,就让房间内的气氛沉重的有如重力倍增一般,狮子王看到有一把剑,正被超自然的微弱光芒所笼罩。 “小鬼……”迪欧克雷斯低吟。“将‘神龙之剑’交出来……” “狮子啊,非常遗憾地,那是做不到的。”披着白衣的女性一面治疗凯涅尔的手腕,一边向他说道。“‘神龙之剑’并没有办法从人的手中交给其他人。因为它的本质并不是存在于剑的形体之中。这名少年本身就是‘神龙之剑’。握有那把剑的他,才是‘神龙之剑’。” “无所谓,把剑交出来。” “你说无所谓?”女性狐疑地回头。 “我并无打算把那当成剑来使用,也不认为光靠个人的武勇,就能驾驭住神。” “嗯……?” “孩子们,不要再惹恼我。”迪欧克雷斯低沉的声音响彻于室内。“基于法律的权威,‘光明武力’要求你们交出‘神龙之剑’。” 席恩没有被对方给压倒,他示威地把剑指向狮子王。 “基于正当的权利,‘神龙之剑’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 然后他大声宣言。 “基于我个人的愿望,我要求‘光明武力’对我表示服从!希尔迪亚的席恩在此请求与迪欧克雷斯王进行‘牙之胜负’!” 保持着沉默,贝斯提亚的士兵们显露出惊愕—— 狮子王迪欧克雷斯的脸上首度浮现了愤怒的表情。 “不自量力!” 迪欧克雷斯毫不掩饰展现出怒意。他的手伸向腰际的魔剑,将那从剑鞘拔出。熊熊燃烧的炎之剑再度露出锋芒。 像是在呼应着主人的愤怒一般,燃烧的剑身越变越红,燃烧地火势也比往常来的更猛更烈。 “看着,此乃王者之剑,这就是正义的光辉。”迪欧克雷斯举起宛若火柱的魔剑。“后悔自己的不自量力,化为灰烬吧!” 迪欧克雷斯奋力挥下燃烧的剑刃,在现场卷起了火炎暴风。猛烈地火舌一边火光摇曳,一面也直直地烧向了席恩。 席恩垂直地竖起大剑应战,他深深在体内憋了一口气,然而身子却纹风不动。火炎暴风卷向席恩,将他包覆起来,然后便压缩收束于当场。魔炎掀起漩涡,火炎扭动缭绕,而后消失,那是阵能够将人烧的连骨头也不剩的地域业火。 然而在火炎消失后,站在那里的却是依旧纹风不动的席恩。他脸上带着些微的惊讶,但举剑的架势却是彻头彻尾的自豪。不管是衣服还是皮肤,都丝毫没被烧黑。迪欧克雷斯睁大了眼睛。 席恩横向一跃,离开了遭火势肆虐的地点。跟着他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在猛烈地火炎卷起之后,该处是呼吸不到空气的。有某个人在遥远的记忆彼端这么告诉他。 “火炎烧不了我。”席恩告诉对方。“‘神龙之剑’就是一头龙,龙的鳞片不会屈服于火焰。” 随后,席恩随即持剑主动冲向前去。他用单手将“神龙之剑”指向天际,然后就在下一个瞬间,剑刃直直地猛力劈下。“狮子王”举起燃烧的魔剑抵御。摇曳的火炎剑身带着具体的质感,和席恩的剑彼此交锋冲突。龙的剑刃与火的剑刃互不相让。宛如在呼应敌人的魔力,席恩的剑发出些许光芒与低鸣声,而燃烧的魔剑也吐出赤红的火焰,肆虐于当场。 “的确不同凡响。”迪欧克雷斯握紧剑柄,加足了劲力想压倒对方。两把剑的魔力共鸣的越来越猛烈,席恩则借着剑提供的神力来抗衡。 “‘狮子王’,获得‘剑’之后,你又想来做什么?” “听闻,‘卡德凯乌斯之杖’、‘神弓’、‘神龙之剑’乃是可以操作灵魂的异次元武器。”一边施力在剑刃之上,迪欧克雷斯说道。“只要让具备资格之人持有这些,那人就能成为‘巫女’。” “你为什么要让真央成为‘巫女’!” “我要让‘兽神’以光神的身份降临于世!”狮子王怒吼。“我等贝斯提亚的人民所信奉的,是‘圣兽神’芬格!聚集在‘兽神之器’的若是黑暗灵魂,他就会变成‘兽魔王’葛诺沙;聚集的如果是光明灵魂,他就会成为芬格。将黑暗奉献给‘兽神’的希尔迪亚就算毁灭百万次也不足惜!跟‘神龙巫女’一样,‘兽神’也该由‘兽神巫女’来侍奉!” 迪欧克雷斯靠蛮力逼开席恩,然后举起燃烧的魔剑大幅度地劈下。炎刃再度劈到了闪耀的大剑上头。“‘兽神’必须恒常保持圣洁无垢!应该由‘巫女’承受黑暗,让‘兽神’永远保持‘圣兽神’的身份!天上有‘神龙’,地上就该有‘圣兽神’!而半兽人、黑暗精灵以及众多生存于黑暗的生物与其祭司,则应该被斥退!我要让奠基于法理秩序的和平满布于这个世上!我就是为此而生的道具!” 席恩迅速抽离大剑,拉开了距离。在强烈反感萌生的同时,他也对狮男产生了一股近似怜悯的情绪。席恩很能体会对方的感情。 “是什么遭遇让你变成这样的!” “我乃是将自己所有灵魂奉献给法律之人!” 迪欧克雷斯举剑突刺而来。魔剑的火炎犹如长枪般地伸长,刺向了席恩的胸膛。席恩则有惊无险地以剑扫去这一记。 “我已经一切的爱贡献给法律!我一步都不能退!为了我所献上的一切,我所遵从的法律必须是正确无误的!” “多么狂妄的执着!”席恩与大剑合为一体,朝对方一跃而上,并且重重劈下。“迪欧克雷斯王,我以自己的全副心神对您表示哀怜。” “放肆!”迪欧克雷斯王以全力回击。“贝斯提亚的迪欧克雷斯。只会接受他人的敬畏而已!” 席恩猛力踏了一步。他以惊人的速度与对方互砍。面对席恩,支配火炎的兽王并没有任何一招屈居下风。燃烧的魔剑每次挥舞,都在空中留下火炎的残影。烧烙在众人眼底。席恩的眼睛并未因此迷惑,配合着火炎的轨迹,他准确地以绽放微光的大剑回敬对手。双方的魔力数度迸散,铿锵巨响也在周围传开。 席恩化解了敌人魔剑的攻势,迪欧克雷斯因而露出破绽。席恩势如龙卷地举剑横扫,却没能得手,对方的反击随后逼近而来。 “小鬼,你是听命于谁!” “我没有侍奉任何人!”席恩回劈而去,跟着又再度发动攻势。 “你所求为何!” “女人!”席恩回答。“我为的只是一个女人!” “庸俗!”迪欧克雷斯一边提剑跃起,一边在开口的同时重重砍下。“你是追求着那样的东西,才占到我面前的吗!” 间奏曲 1 夜晚,某间民宅的房里,在油灯的微弱光线下,有着两名男子的身影。 “席恩似乎是去叫醒睡美人了。”库比多说道。“下次就换本大爷的睡美人了。我可得一次叫醒两个,辛苦得很呢。” “两个?”弗尔格问。 “就是洁诺和爱尔雯啊。现在的爱尔,八成是处在丧失自我的状态下才对。” “爱尔雯可不是你的东西。” “重要的是心意,无所谓啦。”库比多苦笑道。“要是这样讲的话,洁诺薇亚也不是我的东西啊。她们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们自己。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对。” “不认为自己属于自己,那才是最不幸的。” 库比多解开头巾,原本一直被布料压在底下的尖尖耳朵便露了出来。他的一头金发就跟女性一样长。 “那样的不幸最好尽量从世上减少。我会跟年轻人一起动身。”掀开头巾,库比多用布条绑起了头发。“说起来也挺奇妙,那家伙似乎跟我是同类。我们都是为了女人在战斗,而要救得两个女人,都与我们有关系。相救亲人与情人的我们,也同时是众神的道具,这实在是巧到让人头痛的程度。” 弗尔格若有深意地笑了。“我和你也很像。” “哪里像?” “都为了不会青睐自己的女人而着迷。” “这方面像就非常不好玩了。” 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之后,库比多改了个邋遢的姿势,然后在细长的烟斗上点了火,开始吸起用药草调配的烟草。“你女儿是个好孩子。” “对吧,你可别对她出手。” 库比多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来回答。“讲什么可怕地话,她爸也太吓人了。” “我说啊,库比多。”弗尔格把身体靠到窗框边说道。“我觉得,我们犯了许许多多的错,却又打算对那视而不见。你、我、还有迪欧克雷斯都是这样。结果我们这一代的人,似乎都汲汲营营在追求伟大的目标,反而让自己、以及自己周围重要的人牺牲过了头,你不这样认为吗?” 思索了一会,库比多闭上眼。 “我们恐怕是太习惯把过错推卸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了。这些过错不断累积起来,等到无法再推卸的时候,就全部回到自己身上了。今天会有这些问题,我觉得都是这样来的。那个,库比多,我是在听你说了之后才突然领悟到的,像我女儿,麦斯玛留下的遗物、还有你的堂妹。他们都逐渐从我们一手导致的扭曲中挣脱出来了。知道这一点,实在让我很舒坦,感觉就像他们在导正我们的过失一样呢。” “是啊——”库比多闭着眼睛点点头。“就像你说的一样——”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死。我是没办法去了,但库比多,拜托你守护他们。这个国家的世界会变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这点我了解。”库比多眯着一只眼点头。“顺带一提,弗尔格,你可以借我一把弓吗?” “借弓?那当然没问题,你就从武器库里面挑一把自己喜欢的走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啊?” “之前你提到的‘箭’,要放在这里当抵押品。” 库比多咂舌。“你实在很难应付。” “还不是因为你把自己想的事全写在脸上。” “如果要我拿那玩意来抵押的话,你可不能用普通的弓来打发我喔。”就在这个时候,库比多灵光一现,他的脸颊上扬了起来。“你以前和黑暗妖精的勇者单挑的时候,不是有赢来一项战利品吗?我记着那是用象牙、云母、海龙青、以及千年木做的一把弓。把那把弓借给我吧。” 弗尔格慌张了起来。“蠢蛋,那可是我的宝物。” “蠢蛋是你才对,真是蠢到了极点了你。”将了对方一军的库比多笑道。“本大爷是‘神弓’耶,你敢叫我去拉武器库里那种小家子气的弓吗!” 1 夜晚,某间民宅的房里,在油灯的微弱光线下,有着两名男子的身影。 “席恩似乎是去叫醒睡美人了。”库比多说道。“下次就换本大爷的睡美人了。我可得一次叫醒两个,辛苦得很呢。” “两个?”弗尔格问。 “就是洁诺和爱尔雯啊。现在的爱尔,八成是处在丧失自我的状态下才对。” “爱尔雯可不是你的东西。” “重要的是心意,无所谓啦。”库比多苦笑道。“要是这样讲的话,洁诺薇亚也不是我的东西啊。她们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们自己。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对。” “不认为自己属于自己,那才是最不幸的。” 库比多解开头巾,原本一直被布料压在底下的尖尖耳朵便露了出来。他的一头金发就跟女性一样长。 “那样的不幸最好尽量从世上减少。我会跟年轻人一起动身。”掀开头巾,库比多用布条绑起了头发。“说起来也挺奇妙,那家伙似乎跟我是同类。我们都是为了女人在战斗,而要救得两个女人,都与我们有关系。相救亲人与情人的我们,也同时是众神的道具,这实在是巧到让人头痛的程度。” 弗尔格若有深意地笑了。“我和你也很像。” “哪里像?” “都为了不会青睐自己的女人而着迷。” “这方面像就非常不好玩了。” 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之后,库比多改了个邋遢的姿势,然后在细长的烟斗上点了火,开始吸起用药草调配的烟草。“你女儿是个好孩子。” “对吧,你可别对她出手。” 库比多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来回答。“讲什么可怕地话,她爸也太吓人了。” “我说啊,库比多。”弗尔格把身体靠到窗框边说道。“我觉得,我们犯了许许多多的错,却又打算对那视而不见。你、我、还有迪欧克雷斯都是这样。结果我们这一代的人,似乎都汲汲营营在追求伟大的目标,反而让自己、以及自己周围重要的人牺牲过了头,你不这样认为吗?” 思索了一会,库比多闭上眼。 “我们恐怕是太习惯把过错推卸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了。这些过错不断累积起来,等到无法再推卸的时候,就全部回到自己身上了。今天会有这些问题,我觉得都是这样来的。那个,库比多,我是在听你说了之后才突然领悟到的,像我女儿,麦斯玛留下的遗物、还有你的堂妹。他们都逐渐从我们一手导致的扭曲中挣脱出来了。知道这一点,实在让我很舒坦,感觉就像他们在导正我们的过失一样呢。” “是啊——”库比多闭着眼睛点点头。“就像你说的一样——”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死。我是没办法去了,但库比多,拜托你守护他们。这个国家的世界会变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这点我了解。”库比多眯着一只眼点头。“顺带一提,弗尔格,你可以借我一把弓吗?” “借弓?那当然没问题,你就从武器库里面挑一把自己喜欢的走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啊?” “之前你提到的‘箭’,要放在这里当抵押品。” 库比多咂舌。“你实在很难应付。” “还不是因为你把自己想的事全写在脸上。” “如果要我拿那玩意来抵押的话,你可不能用普通的弓来打发我喔。”就在这个时候,库比多灵光一现,他的脸颊上扬了起来。“你以前和黑暗妖精的勇者单挑的时候,不是有赢来一项战利品吗?我记着那是用象牙、云母、海龙青、以及千年木做的一把弓。把那把弓借给我吧。” 弗尔格慌张了起来。“蠢蛋,那可是我的宝物。” “蠢蛋是你才对,真是蠢到了极点了你。”将了对方一军的库比多笑道。“本大爷是‘神弓’耶,你敢叫我去拉武器库里那种小家子气的弓吗!” 1 夜晚,某间民宅的房里,在油灯的微弱光线下,有着两名男子的身影。 “席恩似乎是去叫醒睡美人了。”库比多说道。“下次就换本大爷的睡美人了。我可得一次叫醒两个,辛苦得很呢。” “两个?”弗尔格问。 “就是洁诺和爱尔雯啊。现在的爱尔,八成是处在丧失自我的状态下才对。” “爱尔雯可不是你的东西。” “重要的是心意,无所谓啦。”库比多苦笑道。“要是这样讲的话,洁诺薇亚也不是我的东西啊。她们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们自己。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对。” “不认为自己属于自己,那才是最不幸的。” 库比多解开头巾,原本一直被布料压在底下的尖尖耳朵便露了出来。他的一头金发就跟女性一样长。 “那样的不幸最好尽量从世上减少。我会跟年轻人一起动身。”掀开头巾,库比多用布条绑起了头发。“说起来也挺奇妙,那家伙似乎跟我是同类。我们都是为了女人在战斗,而要救得两个女人,都与我们有关系。相救亲人与情人的我们,也同时是众神的道具,这实在是巧到让人头痛的程度。” 弗尔格若有深意地笑了。“我和你也很像。” “哪里像?” “都为了不会青睐自己的女人而着迷。” “这方面像就非常不好玩了。” 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之后,库比多改了个邋遢的姿势,然后在细长的烟斗上点了火,开始吸起用药草调配的烟草。“你女儿是个好孩子。” “对吧,你可别对她出手。” 库比多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来回答。“讲什么可怕地话,她爸也太吓人了。” “我说啊,库比多。”弗尔格把身体靠到窗框边说道。“我觉得,我们犯了许许多多的错,却又打算对那视而不见。你、我、还有迪欧克雷斯都是这样。结果我们这一代的人,似乎都汲汲营营在追求伟大的目标,反而让自己、以及自己周围重要的人牺牲过了头,你不这样认为吗?” 思索了一会,库比多闭上眼。 “我们恐怕是太习惯把过错推卸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了。这些过错不断累积起来,等到无法再推卸的时候,就全部回到自己身上了。今天会有这些问题,我觉得都是这样来的。那个,库比多,我是在听你说了之后才突然领悟到的,像我女儿,麦斯玛留下的遗物、还有你的堂妹。他们都逐渐从我们一手导致的扭曲中挣脱出来了。知道这一点,实在让我很舒坦,感觉就像他们在导正我们的过失一样呢。” “是啊——”库比多闭着眼睛点点头。“就像你说的一样——”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死。我是没办法去了,但库比多,拜托你守护他们。这个国家的世界会变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这点我了解。”库比多眯着一只眼点头。“顺带一提,弗尔格,你可以借我一把弓吗?” “借弓?那当然没问题,你就从武器库里面挑一把自己喜欢的走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啊?” “之前你提到的‘箭’,要放在这里当抵押品。” 库比多咂舌。“你实在很难应付。” “还不是因为你把自己想的事全写在脸上。” “如果要我拿那玩意来抵押的话,你可不能用普通的弓来打发我喔。”就在这个时候,库比多灵光一现,他的脸颊上扬了起来。“你以前和黑暗妖精的勇者单挑的时候,不是有赢来一项战利品吗?我记着那是用象牙、云母、海龙青、以及千年木做的一把弓。把那把弓借给我吧。” 弗尔格慌张了起来。“蠢蛋,那可是我的宝物。” “蠢蛋是你才对,真是蠢到了极点了你。”将了对方一军的库比多笑道。“本大爷是‘神弓’耶,你敢叫我去拉武器库里那种小家子气的弓吗!” 1 夜晚,某间民宅的房里,在油灯的微弱光线下,有着两名男子的身影。 “席恩似乎是去叫醒睡美人了。”库比多说道。“下次就换本大爷的睡美人了。我可得一次叫醒两个,辛苦得很呢。” “两个?”弗尔格问。 “就是洁诺和爱尔雯啊。现在的爱尔,八成是处在丧失自我的状态下才对。” “爱尔雯可不是你的东西。” “重要的是心意,无所谓啦。”库比多苦笑道。“要是这样讲的话,洁诺薇亚也不是我的东西啊。她们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们自己。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对。” “不认为自己属于自己,那才是最不幸的。” 库比多解开头巾,原本一直被布料压在底下的尖尖耳朵便露了出来。他的一头金发就跟女性一样长。 “那样的不幸最好尽量从世上减少。我会跟年轻人一起动身。”掀开头巾,库比多用布条绑起了头发。“说起来也挺奇妙,那家伙似乎跟我是同类。我们都是为了女人在战斗,而要救得两个女人,都与我们有关系。相救亲人与情人的我们,也同时是众神的道具,这实在是巧到让人头痛的程度。” 弗尔格若有深意地笑了。“我和你也很像。” “哪里像?” “都为了不会青睐自己的女人而着迷。” “这方面像就非常不好玩了。” 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之后,库比多改了个邋遢的姿势,然后在细长的烟斗上点了火,开始吸起用药草调配的烟草。“你女儿是个好孩子。” “对吧,你可别对她出手。” 库比多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来回答。“讲什么可怕地话,她爸也太吓人了。” “我说啊,库比多。”弗尔格把身体靠到窗框边说道。“我觉得,我们犯了许许多多的错,却又打算对那视而不见。你、我、还有迪欧克雷斯都是这样。结果我们这一代的人,似乎都汲汲营营在追求伟大的目标,反而让自己、以及自己周围重要的人牺牲过了头,你不这样认为吗?” 思索了一会,库比多闭上眼。 “我们恐怕是太习惯把过错推卸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了。这些过错不断累积起来,等到无法再推卸的时候,就全部回到自己身上了。今天会有这些问题,我觉得都是这样来的。那个,库比多,我是在听你说了之后才突然领悟到的,像我女儿,麦斯玛留下的遗物、还有你的堂妹。他们都逐渐从我们一手导致的扭曲中挣脱出来了。知道这一点,实在让我很舒坦,感觉就像他们在导正我们的过失一样呢。” “是啊——”库比多闭着眼睛点点头。“就像你说的一样——”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死。我是没办法去了,但库比多,拜托你守护他们。这个国家的世界会变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这点我了解。”库比多眯着一只眼点头。“顺带一提,弗尔格,你可以借我一把弓吗?” “借弓?那当然没问题,你就从武器库里面挑一把自己喜欢的走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啊?” “之前你提到的‘箭’,要放在这里当抵押品。” 库比多咂舌。“你实在很难应付。” “还不是因为你把自己想的事全写在脸上。” “如果要我拿那玩意来抵押的话,你可不能用普通的弓来打发我喔。”就在这个时候,库比多灵光一现,他的脸颊上扬了起来。“你以前和黑暗妖精的勇者单挑的时候,不是有赢来一项战利品吗?我记着那是用象牙、云母、海龙青、以及千年木做的一把弓。把那把弓借给我吧。” 弗尔格慌张了起来。“蠢蛋,那可是我的宝物。” “蠢蛋是你才对,真是蠢到了极点了你。”将了对方一军的库比多笑道。“本大爷是‘神弓’耶,你敢叫我去拉武器库里那种小家子气的弓吗!” 1 夜晚,某间民宅的房里,在油灯的微弱光线下,有着两名男子的身影。 “席恩似乎是去叫醒睡美人了。”库比多说道。“下次就换本大爷的睡美人了。我可得一次叫醒两个,辛苦得很呢。” “两个?”弗尔格问。 “就是洁诺和爱尔雯啊。现在的爱尔,八成是处在丧失自我的状态下才对。” “爱尔雯可不是你的东西。” “重要的是心意,无所谓啦。”库比多苦笑道。“要是这样讲的话,洁诺薇亚也不是我的东西啊。她们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们自己。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对。” “不认为自己属于自己,那才是最不幸的。” 库比多解开头巾,原本一直被布料压在底下的尖尖耳朵便露了出来。他的一头金发就跟女性一样长。 “那样的不幸最好尽量从世上减少。我会跟年轻人一起动身。”掀开头巾,库比多用布条绑起了头发。“说起来也挺奇妙,那家伙似乎跟我是同类。我们都是为了女人在战斗,而要救得两个女人,都与我们有关系。相救亲人与情人的我们,也同时是众神的道具,这实在是巧到让人头痛的程度。” 弗尔格若有深意地笑了。“我和你也很像。” “哪里像?” “都为了不会青睐自己的女人而着迷。” “这方面像就非常不好玩了。” 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之后,库比多改了个邋遢的姿势,然后在细长的烟斗上点了火,开始吸起用药草调配的烟草。“你女儿是个好孩子。” “对吧,你可别对她出手。” 库比多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来回答。“讲什么可怕地话,她爸也太吓人了。” “我说啊,库比多。”弗尔格把身体靠到窗框边说道。“我觉得,我们犯了许许多多的错,却又打算对那视而不见。你、我、还有迪欧克雷斯都是这样。结果我们这一代的人,似乎都汲汲营营在追求伟大的目标,反而让自己、以及自己周围重要的人牺牲过了头,你不这样认为吗?” 思索了一会,库比多闭上眼。 “我们恐怕是太习惯把过错推卸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了。这些过错不断累积起来,等到无法再推卸的时候,就全部回到自己身上了。今天会有这些问题,我觉得都是这样来的。那个,库比多,我是在听你说了之后才突然领悟到的,像我女儿,麦斯玛留下的遗物、还有你的堂妹。他们都逐渐从我们一手导致的扭曲中挣脱出来了。知道这一点,实在让我很舒坦,感觉就像他们在导正我们的过失一样呢。” “是啊——”库比多闭着眼睛点点头。“就像你说的一样——”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死。我是没办法去了,但库比多,拜托你守护他们。这个国家的世界会变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这点我了解。”库比多眯着一只眼点头。“顺带一提,弗尔格,你可以借我一把弓吗?” “借弓?那当然没问题,你就从武器库里面挑一把自己喜欢的走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啊?” “之前你提到的‘箭’,要放在这里当抵押品。” 库比多咂舌。“你实在很难应付。” “还不是因为你把自己想的事全写在脸上。” “如果要我拿那玩意来抵押的话,你可不能用普通的弓来打发我喔。”就在这个时候,库比多灵光一现,他的脸颊上扬了起来。“你以前和黑暗妖精的勇者单挑的时候,不是有赢来一项战利品吗?我记着那是用象牙、云母、海龙青、以及千年木做的一把弓。把那把弓借给我吧。” 弗尔格慌张了起来。“蠢蛋,那可是我的宝物。” “蠢蛋是你才对,真是蠢到了极点了你。”将了对方一军的库比多笑道。“本大爷是‘神弓’耶,你敢叫我去拉武器库里那种小家子气的弓吗!” 1 夜晚,某间民宅的房里,在油灯的微弱光线下,有着两名男子的身影。 “席恩似乎是去叫醒睡美人了。”库比多说道。“下次就换本大爷的睡美人了。我可得一次叫醒两个,辛苦得很呢。” “两个?”弗尔格问。 “就是洁诺和爱尔雯啊。现在的爱尔,八成是处在丧失自我的状态下才对。” “爱尔雯可不是你的东西。” “重要的是心意,无所谓啦。”库比多苦笑道。“要是这样讲的话,洁诺薇亚也不是我的东西啊。她们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们自己。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对。” “不认为自己属于自己,那才是最不幸的。” 库比多解开头巾,原本一直被布料压在底下的尖尖耳朵便露了出来。他的一头金发就跟女性一样长。 “那样的不幸最好尽量从世上减少。我会跟年轻人一起动身。”掀开头巾,库比多用布条绑起了头发。“说起来也挺奇妙,那家伙似乎跟我是同类。我们都是为了女人在战斗,而要救得两个女人,都与我们有关系。相救亲人与情人的我们,也同时是众神的道具,这实在是巧到让人头痛的程度。” 弗尔格若有深意地笑了。“我和你也很像。” “哪里像?” “都为了不会青睐自己的女人而着迷。” “这方面像就非常不好玩了。” 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之后,库比多改了个邋遢的姿势,然后在细长的烟斗上点了火,开始吸起用药草调配的烟草。“你女儿是个好孩子。” “对吧,你可别对她出手。” 库比多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来回答。“讲什么可怕地话,她爸也太吓人了。” “我说啊,库比多。”弗尔格把身体靠到窗框边说道。“我觉得,我们犯了许许多多的错,却又打算对那视而不见。你、我、还有迪欧克雷斯都是这样。结果我们这一代的人,似乎都汲汲营营在追求伟大的目标,反而让自己、以及自己周围重要的人牺牲过了头,你不这样认为吗?” 思索了一会,库比多闭上眼。 “我们恐怕是太习惯把过错推卸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了。这些过错不断累积起来,等到无法再推卸的时候,就全部回到自己身上了。今天会有这些问题,我觉得都是这样来的。那个,库比多,我是在听你说了之后才突然领悟到的,像我女儿,麦斯玛留下的遗物、还有你的堂妹。他们都逐渐从我们一手导致的扭曲中挣脱出来了。知道这一点,实在让我很舒坦,感觉就像他们在导正我们的过失一样呢。” “是啊——”库比多闭着眼睛点点头。“就像你说的一样——”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死。我是没办法去了,但库比多,拜托你守护他们。这个国家的世界会变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这点我了解。”库比多眯着一只眼点头。“顺带一提,弗尔格,你可以借我一把弓吗?” “借弓?那当然没问题,你就从武器库里面挑一把自己喜欢的走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啊?” “之前你提到的‘箭’,要放在这里当抵押品。” 库比多咂舌。“你实在很难应付。” “还不是因为你把自己想的事全写在脸上。” “如果要我拿那玩意来抵押的话,你可不能用普通的弓来打发我喔。”就在这个时候,库比多灵光一现,他的脸颊上扬了起来。“你以前和黑暗妖精的勇者单挑的时候,不是有赢来一项战利品吗?我记着那是用象牙、云母、海龙青、以及千年木做的一把弓。把那把弓借给我吧。” 弗尔格慌张了起来。“蠢蛋,那可是我的宝物。” “蠢蛋是你才对,真是蠢到了极点了你。”将了对方一军的库比多笑道。“本大爷是‘神弓’耶,你敢叫我去拉武器库里那种小家子气的弓吗!” 1 夜晚,某间民宅的房里,在油灯的微弱光线下,有着两名男子的身影。 “席恩似乎是去叫醒睡美人了。”库比多说道。“下次就换本大爷的睡美人了。我可得一次叫醒两个,辛苦得很呢。” “两个?”弗尔格问。 “就是洁诺和爱尔雯啊。现在的爱尔,八成是处在丧失自我的状态下才对。” “爱尔雯可不是你的东西。” “重要的是心意,无所谓啦。”库比多苦笑道。“要是这样讲的话,洁诺薇亚也不是我的东西啊。她们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们自己。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对。” “不认为自己属于自己,那才是最不幸的。” 库比多解开头巾,原本一直被布料压在底下的尖尖耳朵便露了出来。他的一头金发就跟女性一样长。 “那样的不幸最好尽量从世上减少。我会跟年轻人一起动身。”掀开头巾,库比多用布条绑起了头发。“说起来也挺奇妙,那家伙似乎跟我是同类。我们都是为了女人在战斗,而要救得两个女人,都与我们有关系。相救亲人与情人的我们,也同时是众神的道具,这实在是巧到让人头痛的程度。” 弗尔格若有深意地笑了。“我和你也很像。” “哪里像?” “都为了不会青睐自己的女人而着迷。” “这方面像就非常不好玩了。” 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之后,库比多改了个邋遢的姿势,然后在细长的烟斗上点了火,开始吸起用药草调配的烟草。“你女儿是个好孩子。” “对吧,你可别对她出手。” 库比多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来回答。“讲什么可怕地话,她爸也太吓人了。” “我说啊,库比多。”弗尔格把身体靠到窗框边说道。“我觉得,我们犯了许许多多的错,却又打算对那视而不见。你、我、还有迪欧克雷斯都是这样。结果我们这一代的人,似乎都汲汲营营在追求伟大的目标,反而让自己、以及自己周围重要的人牺牲过了头,你不这样认为吗?” 思索了一会,库比多闭上眼。 “我们恐怕是太习惯把过错推卸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了。这些过错不断累积起来,等到无法再推卸的时候,就全部回到自己身上了。今天会有这些问题,我觉得都是这样来的。那个,库比多,我是在听你说了之后才突然领悟到的,像我女儿,麦斯玛留下的遗物、还有你的堂妹。他们都逐渐从我们一手导致的扭曲中挣脱出来了。知道这一点,实在让我很舒坦,感觉就像他们在导正我们的过失一样呢。” “是啊——”库比多闭着眼睛点点头。“就像你说的一样——”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死。我是没办法去了,但库比多,拜托你守护他们。这个国家的世界会变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这点我了解。”库比多眯着一只眼点头。“顺带一提,弗尔格,你可以借我一把弓吗?” “借弓?那当然没问题,你就从武器库里面挑一把自己喜欢的走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啊?” “之前你提到的‘箭’,要放在这里当抵押品。” 库比多咂舌。“你实在很难应付。” “还不是因为你把自己想的事全写在脸上。” “如果要我拿那玩意来抵押的话,你可不能用普通的弓来打发我喔。”就在这个时候,库比多灵光一现,他的脸颊上扬了起来。“你以前和黑暗妖精的勇者单挑的时候,不是有赢来一项战利品吗?我记着那是用象牙、云母、海龙青、以及千年木做的一把弓。把那把弓借给我吧。” 弗尔格慌张了起来。“蠢蛋,那可是我的宝物。” “蠢蛋是你才对,真是蠢到了极点了你。”将了对方一军的库比多笑道。“本大爷是‘神弓’耶,你敢叫我去拉武器库里那种小家子气的弓吗!” 1 夜晚,某间民宅的房里,在油灯的微弱光线下,有着两名男子的身影。 “席恩似乎是去叫醒睡美人了。”库比多说道。“下次就换本大爷的睡美人了。我可得一次叫醒两个,辛苦得很呢。” “两个?”弗尔格问。 “就是洁诺和爱尔雯啊。现在的爱尔,八成是处在丧失自我的状态下才对。” “爱尔雯可不是你的东西。” “重要的是心意,无所谓啦。”库比多苦笑道。“要是这样讲的话,洁诺薇亚也不是我的东西啊。她们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们自己。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对。” “不认为自己属于自己,那才是最不幸的。” 库比多解开头巾,原本一直被布料压在底下的尖尖耳朵便露了出来。他的一头金发就跟女性一样长。 “那样的不幸最好尽量从世上减少。我会跟年轻人一起动身。”掀开头巾,库比多用布条绑起了头发。“说起来也挺奇妙,那家伙似乎跟我是同类。我们都是为了女人在战斗,而要救得两个女人,都与我们有关系。相救亲人与情人的我们,也同时是众神的道具,这实在是巧到让人头痛的程度。” 弗尔格若有深意地笑了。“我和你也很像。” “哪里像?” “都为了不会青睐自己的女人而着迷。” “这方面像就非常不好玩了。” 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之后,库比多改了个邋遢的姿势,然后在细长的烟斗上点了火,开始吸起用药草调配的烟草。“你女儿是个好孩子。” “对吧,你可别对她出手。” 库比多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来回答。“讲什么可怕地话,她爸也太吓人了。” “我说啊,库比多。”弗尔格把身体靠到窗框边说道。“我觉得,我们犯了许许多多的错,却又打算对那视而不见。你、我、还有迪欧克雷斯都是这样。结果我们这一代的人,似乎都汲汲营营在追求伟大的目标,反而让自己、以及自己周围重要的人牺牲过了头,你不这样认为吗?” 思索了一会,库比多闭上眼。 “我们恐怕是太习惯把过错推卸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了。这些过错不断累积起来,等到无法再推卸的时候,就全部回到自己身上了。今天会有这些问题,我觉得都是这样来的。那个,库比多,我是在听你说了之后才突然领悟到的,像我女儿,麦斯玛留下的遗物、还有你的堂妹。他们都逐渐从我们一手导致的扭曲中挣脱出来了。知道这一点,实在让我很舒坦,感觉就像他们在导正我们的过失一样呢。” “是啊——”库比多闭着眼睛点点头。“就像你说的一样——”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死。我是没办法去了,但库比多,拜托你守护他们。这个国家的世界会变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这点我了解。”库比多眯着一只眼点头。“顺带一提,弗尔格,你可以借我一把弓吗?” “借弓?那当然没问题,你就从武器库里面挑一把自己喜欢的走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啊?” “之前你提到的‘箭’,要放在这里当抵押品。” 库比多咂舌。“你实在很难应付。” “还不是因为你把自己想的事全写在脸上。” “如果要我拿那玩意来抵押的话,你可不能用普通的弓来打发我喔。”就在这个时候,库比多灵光一现,他的脸颊上扬了起来。“你以前和黑暗妖精的勇者单挑的时候,不是有赢来一项战利品吗?我记着那是用象牙、云母、海龙青、以及千年木做的一把弓。把那把弓借给我吧。” 弗尔格慌张了起来。“蠢蛋,那可是我的宝物。” “蠢蛋是你才对,真是蠢到了极点了你。”将了对方一军的库比多笑道。“本大爷是‘神弓’耶,你敢叫我去拉武器库里那种小家子气的弓吗!” 1 夜晚,某间民宅的房里,在油灯的微弱光线下,有着两名男子的身影。 “席恩似乎是去叫醒睡美人了。”库比多说道。“下次就换本大爷的睡美人了。我可得一次叫醒两个,辛苦得很呢。” “两个?”弗尔格问。 “就是洁诺和爱尔雯啊。现在的爱尔,八成是处在丧失自我的状态下才对。” “爱尔雯可不是你的东西。” “重要的是心意,无所谓啦。”库比多苦笑道。“要是这样讲的话,洁诺薇亚也不是我的东西啊。她们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们自己。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对。” “不认为自己属于自己,那才是最不幸的。” 库比多解开头巾,原本一直被布料压在底下的尖尖耳朵便露了出来。他的一头金发就跟女性一样长。 “那样的不幸最好尽量从世上减少。我会跟年轻人一起动身。”掀开头巾,库比多用布条绑起了头发。“说起来也挺奇妙,那家伙似乎跟我是同类。我们都是为了女人在战斗,而要救得两个女人,都与我们有关系。相救亲人与情人的我们,也同时是众神的道具,这实在是巧到让人头痛的程度。” 弗尔格若有深意地笑了。“我和你也很像。” “哪里像?” “都为了不会青睐自己的女人而着迷。” “这方面像就非常不好玩了。” 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之后,库比多改了个邋遢的姿势,然后在细长的烟斗上点了火,开始吸起用药草调配的烟草。“你女儿是个好孩子。” “对吧,你可别对她出手。” 库比多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来回答。“讲什么可怕地话,她爸也太吓人了。” “我说啊,库比多。”弗尔格把身体靠到窗框边说道。“我觉得,我们犯了许许多多的错,却又打算对那视而不见。你、我、还有迪欧克雷斯都是这样。结果我们这一代的人,似乎都汲汲营营在追求伟大的目标,反而让自己、以及自己周围重要的人牺牲过了头,你不这样认为吗?” 思索了一会,库比多闭上眼。 “我们恐怕是太习惯把过错推卸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了。这些过错不断累积起来,等到无法再推卸的时候,就全部回到自己身上了。今天会有这些问题,我觉得都是这样来的。那个,库比多,我是在听你说了之后才突然领悟到的,像我女儿,麦斯玛留下的遗物、还有你的堂妹。他们都逐渐从我们一手导致的扭曲中挣脱出来了。知道这一点,实在让我很舒坦,感觉就像他们在导正我们的过失一样呢。” “是啊——”库比多闭着眼睛点点头。“就像你说的一样——”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死。我是没办法去了,但库比多,拜托你守护他们。这个国家的世界会变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这点我了解。”库比多眯着一只眼点头。“顺带一提,弗尔格,你可以借我一把弓吗?” “借弓?那当然没问题,你就从武器库里面挑一把自己喜欢的走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啊?” “之前你提到的‘箭’,要放在这里当抵押品。” 库比多咂舌。“你实在很难应付。” “还不是因为你把自己想的事全写在脸上。” “如果要我拿那玩意来抵押的话,你可不能用普通的弓来打发我喔。”就在这个时候,库比多灵光一现,他的脸颊上扬了起来。“你以前和黑暗妖精的勇者单挑的时候,不是有赢来一项战利品吗?我记着那是用象牙、云母、海龙青、以及千年木做的一把弓。把那把弓借给我吧。” 弗尔格慌张了起来。“蠢蛋,那可是我的宝物。” “蠢蛋是你才对,真是蠢到了极点了你。”将了对方一军的库比多笑道。“本大爷是‘神弓’耶,你敢叫我去拉武器库里那种小家子气的弓吗!” 终章 人类们的模型 1 将时间回溯约半天前—— 当席恩推开“天空之塔”的两扇门,回到阳光与大地怀抱的时候,他看见穿着黑色军装的一支军团,正井然有序地列队于眼前的空旷场所。 队伍前头,有两名威武勇猛的黑色战士正比肩而立。他们是之前随侍于迪欧克雷斯身边的山猪与水牛战士。两人同时走向席恩。 “我等乃是‘光明武力’守护光明阵营的尖牙。”山猪说道。 “先前在进行‘牙之胜负’的时候,您提出的赌注是对于‘光明武力’的支配权。”水牛说道。 “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光明武力’从旁受阻的前例。”山猪接着说。 “然而,您却在‘牙之胜负’中获胜了。因此,我们在这里要询问成为历史第一人的您。您对‘光明武力’有什么要求。”水牛问道。 席恩回答。 “我要求你们立刻停止军事行动。” “这点是不可能办到的。”山猪说。“‘光明武力’必须抗拒任何来自第三者的妨碍。这一点有明定在‘盟约法规’里头。直到撕裂一切黑暗为止,‘人类之牙’是不会停下脚步的。” “可是,‘牙之法’同样必须被遵守吧?” “正是如此。”水牛说。“赌上本身的荣耀,我等贝斯提亚之人,一定会信守‘牙之法’。” “这样的话……” “所以——”山猪接过话锋。“您击败了迪欧克雷斯王。基于‘牙之法’您有权代为执行王的职权。换句话说,您已经成为‘光明武力’的主帅。” “您就代表‘光明武力’。”水牛说道。“让‘光明武力’为您而战。这样一来,两项法律都能被信守,请您命令我们,将我们导引至作战的场所。” 就在这个时候,席恩感受到了来自漆黑军团的压力,那足以匹敌他第一次与迪欧克雷斯对敌的心理压力。 “迪欧克雷斯王的现状如何?”布兰妮裘问。 “陛下身体欠安。”水牛说道。“我等需要主帅的指挥。” “我懂了。” 席恩做了决定。 “此时此刻起,我将取代迪欧克雷斯陛下的帅位,并且基于正当的权利,要求‘光明武力’对我表示服从与敬意。” 突然间,山猪、水牛、以及眼前的军团都同时举起武器猛叩,做出了尚武国家特有的敬礼。敬礼所发出的响亮声音,听来可以说是魄力十足。 “我乃兽王十二将之一,‘黑色尖牙’巴拉哈。”山猪说道。 “我乃兽王十二将之一,‘黑色大盾’戴因。”水牛说道。“敢问,我等的敌人现在何处?” “敌人就在地下。”席恩说道。“诸位的使命,就是与我讨伐沉睡与地下古代遗迹之中的‘兽魔王’葛诺沙。” 现场始终没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但黑衣军团仍出现了吞口水的动静。 席恩拔剑,并且将剑高高举起。 “这把剑就是‘神龙之剑’。这把剑能够解放‘兽魔王’的漆黑魂魄,让他陷入永眠之中。我要用它讨伐‘兽魔王’,希望诸位战士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求之不得!”巴拉哈说。 戴因也附和。“这正是‘光明军势’的希望。” “贝斯提亚军有工兵吗?” “贝斯提亚军的所有兵种都是精锐。”戴因说。 “那么,要他们马上清除柯尔雷欧尼城迹的瓦砾,将那里净空到能率军进攻的程度。因为那边有通往地下古代遗迹的大洞。” “遵命。” “可以想见的是,到时将会有‘兽魔王’的子嗣袭击而来。每三百人变成一支队伍,分五队一次一次地攻进去。每只队伍在扫荡过幽魂、怪物类的敌人之后,便找时机撤退,换下一支部队进攻。我要靠波状攻击一路攻打进遗迹内部。” “遵命!”巴拉哈领命。“敢问,何时进攻?” “明晨!” “您要吩咐谁担任头阵?” “有我带领!”席恩强而有力地宣布。“永远由我打头阵!” 一听见此语—— 剑与枪都被高高举起。 像是在赞颂勇者一般,军团自行发出了欢吼,回荡于现场。 “愿勇气与‘光明军势’常在!!” “愿正义与‘光明军势’常在!!” “愿荣耀与‘光明军势’常在!!” 三句口号毫不停歇地重复、回荡、然后又被重复。 “你的心变坚强了。”拉萨拉斯说道。“你就像龙的孩子一样。” “咦?你说什么?” 席恩这么问着,同时转过了头。可是,他的表情一反刚才的坚毅,变得跟孩子一样毫无戒心。 2 隔天早晨,当席恩一醒来,他便擦了脸,连窗户都不开地,开始慢慢地将装备一件一件地穿到身上。之所以不开窗户,是因为席恩在沉睡的时候,体内的气势仍旧是紧绷高涨的,他不希望让外界的气息扰乱。席恩扣紧长靴的鞋扣、佩挂大剑、戴上手套然后在犹豫过一阵之后,把穿有戒指的皮绳挂到了脖子上。 走出旅馆,席恩看见库比多就靠在出口旁边的墙际,依墙站立。库比多并没有穿上平常那套华丽而层次复杂的衣裳。他的身上背着一把弓,腰际则连有一个箭筒。除此之外,库比多还穿了一件黑色的皮革护胸,而为了不碍到弓与箭,他只有在单边肩膀佩带了圆圆的黑色护肩。护手同样是用黑色皮革制作的。小腿上则紧紧绑有以铁片补强的皮带。这是席恩第一次看到库比多露出耳朵的模样,在他眼前的,正式年轻妖精的武人扮相。 “走吧,让我们去把女人带回来。” 库比多说到。 两人沉默地前进在街道上。 尔后,路途中出现凯涅尔与布兰妮裘两兄妹依偎站着的身影,他们走到两名战士身旁。布兰妮裘穿的是绣有魔术图样的银青色战斗服,而凯涅尔则是不愿被防具拖慢动作,只穿着一件柔软的布织衣裳。他的信念是在挨打前就先宰了敌人。实际上,凯涅尔到目前为止也从未受到致命性的攻击。 像是一道白色的墙壁一样,拉萨拉斯就站在路的正中央。他全身穿着银色的板金铠甲。要是平常人穿上如此沉重的装备,肯定连一步都动不了,但他却脚步轻松地走近到席恩的身旁。 “守卫神殿的‘龙鳞守护者’希望同行!” 这么说着,他便跟到了众人身后。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真央也加入了队伍之中。她那套缝有铜线,不会被刀刃轻易侵入的战斗服一如往常,是艳丽的绯红色。 “这也是为了爱尔。”真央说道。 他们踏着略快的脚步、略大的步伐,沉默地让鞋底踏响在地面上。 就在街区的正中心,有处由四条大路汇聚而成的十字路口,两道黑色的巨大身影就站在那里。 巴拉哈的武器是一柄带有宽刃的矛枪戴因拿在手上的则是一把几乎跟军旗一样的长柄双刃斧,这两样都是寻常人等不可能举起的兵器。 “我们是来带路的。”巴拉哈说。 “两位将军,军团在什么地方?” “我命令他们集结在西北方的牧地。‘白骑士’也一同过去了。” “那么,我们从中央大街过去。” 席恩迈出脚步后,着黑衣的两名巨人便一左一右地,跟在距他有一步之隔的距离,一起起程了。 让山猪与水牛两名兽人战士随侍在旁,席恩就像成了“狮子王”本人一样,威风凛凛地走在大街的中央。事情的所有经过,都已经在城里的人们之间传开了 。尽管希尔迪亚的人口目前已经锐减至一半以下,但仍有许多人们在大街上围成一列,想要亲眼见识“光明武力”年轻统帅的风采。席恩将左手摆在剑柄之上,实现丝毫没有飘向左右,只顾着直直地向前走去。席恩心中的眼睛在注视的,是眼前绝对还不会出现在视野的某个人。 一边走着,戴因开口了。 “年轻的主帅啊,对于艾瑟奇尔导师与提亚莉斯目前在准备的召唤仪式,不知道您有何指示?” “为了摧毁这座城市的魔法是吗?我想……” 轻轻回过头,席恩答道。 “没有关系,就请他们继续准备下去吧。当我们失败的时候,或许会有必要用到那个魔法。” “但是,我们绝不会失败。”库比多说道。 “说的也是。” 军团就集结在希尔迪亚西北方的草原。从人数上万的“光明武力”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这群士兵,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希尔迪亚的佣兵骑士团“白骑士”,也挑出了其中特别善战的好手,同时聚集于这个地方。 如今在瓦雷利亚敌方,并未存在有比他们更强的将兵。这群人对于非比寻常的战斗预感以及杀戮、流血、死亡的预兆感到战栗,然而他们强烈的自尊,却不会容许这份战栗在心中化为畏怯,所以他们压抑着那份情绪,并且将那用勇气之火点燃起来。像这个样子,在他们沉淀着自己的时候,一股澎湃的豪情便随之而生,所有人都变得像是要从内侧爆发一样地激昂。 站到他们面前的席恩,并不希望用冗长的话语来磨减这份激昂。 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走。” 贝斯提亚的工兵部队的确效率奇佳。之前曾冒出女王虫肆虐的大洞周围,原本还堆积着城堡的残骸,现在已经被他们清除完毕了,而那个洞穴也大大地被扩张而开,足以让部队同时攻入。 洞口并不是垂直打通的,而是具坡度地往下延伸过去,借此众人便能够徒步走向洞穴的深处。工兵部队更在入口的这一端制作了隧道入口,尽管样式简单,要避免洞口崩塌倒已足够。 席恩和同伴们以及两位将军一起率领了一支部队踏进地底。 酸腐的空气让他们的身体与心灵都感到一阵恶寒。军靴踏在岩石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响彻了隧道之中。 坡度和缓的隧道速度扭转过方向,一路通往地底。当众人推进至某处之后,自然地土石与岩磐遂不复见,隧道接到了一条人工打造而成的通路。从这里开始,就属于古代人的遗迹了。即使称之为通路,那里的路幅仍十分宽广,挑高也很高,走进里头似乎还能见识到更广大的空间。 军团进军至该处。尽管地面与墙壁都是以全无接缝的建材所构成的,表面却沾染了各种来路不明的秽物,显得肮脏异常。众人一边在军靴之下感到那些污秽,一边缓缓地前进,道路里明明没有光源,却微微透有亮光。 整条路都保持着相同的路幅,时而出现转角。席恩自始至终都走在前头,率先以长靴踏出脚步声。在距离半步的两侧,则有戴因与巴拉哈守护在旁,他们似乎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职责。在他们旁边,还有体格几乎同样巨大的拉萨拉斯跟着,将席恩的背后保护的严密且周到。 在拉萨拉斯两旁与后方,则能看见库比多、凯涅尔、布兰妮裘、真央等人。他们并没有解释的太多,但这群伙伴都各自怀有隐而不显的参战动机。一行人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自己的心思。 加进“白骑士”的成员后,阵容更为坚强的“光明武力”将兵们,也接连在通道间踏响军靴。 历史上,握有强兵的贝斯提亚一向是“光明武力”的核心。贝斯提亚是由兽人族组成的联合王国。目前在这支队伍中,就有长着万般兽头的各族族人齐聚于此。有狗、有狼、有老虎、有飞鸟、也有猿猴、蛇、以及兔子;或者也可以瞧见青蛙、黑鼬、大象、狐狸的身影,甚至也有乍看之下完全认不出种类的野兽,他们都个别戴着符合自己体型的头盔,手持相当于他们尖牙的长剑、长枪、战斧、附有针刺的铁棍、矛枪、大刀、大铁锤、大镰等各种武器,打算用这些痛宰众人共同的宿敌——黑暗生物的力量根源,“黑暗之神”。 “白骑士”的队伍同样是由各色种族所组成。人类占多数,但其他仍有长着浓须得矮人战士、居于北方冰壁的巨人族。而妖精之国的公子库比多,以及具有魔女血统的布兰妮裘,在队中的身份亦属独具。 这群人的总称便是“人类” 所有“人类”的缩影就在此处。 席恩一边不停挪出脚步,一边也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七上八下。从贝斯提亚举兵来到希尔迪亚之后,他曾数度置身战场。每次投身于战斗之中,都能让席恩感觉到,存在于自己心中的问题与烦恼又远离了一个阶段,逐渐被放逐到他不容易看见的地方去。席恩也明白,这是因为赌上性命一决生死的情况,可以使他分神、模糊问题的焦点。即使如此,如果透过战斗的高昂性,能够让自己与打算支配心神的创伤疏远的话,席恩反而是欢迎战斗的。 他的确具有凶暴的一面。 可是,在“天空之塔”的体验又让席恩有了不同的领悟,那与忘情于战斗的感触是不一样的。几段邂逅以及“试炼”似乎使他的精神结构获得了重组。在塔里的战斗,确实地为席恩带来了改变。 现在,这样的变化正让他率领着“光明军势”。 席恩能感觉到,眼前的自己是强悍的,他发现了存在于自己体内的坚强部分。或许正是各式各样的经验,使他变得如此坚强。 但他已经开始觉得,在那座异次元之塔所发生的事,就像是黄粱一梦一样了……。因为在那里的重要体验,都是抽象地发生于抽象地空间,而内容又是那么的似是而非,要把那视为自己的亲身经历,确实有其难处。 之前支配着席恩的情绪中,有一项是不安。如今,不安已经变得极为渺小,被他斥退到角落去了。无法变小的情绪是寂寞。 席恩并不会感到不安,可是他觉得相当的寂寞。 尽管握有最高的权威,以及巨大的军团,他还是感觉寂寞。 席恩心想,这种愁绪应该会在之后逐渐得到治愈才对。 通路接到了一个开阔的空间,军团自然在那停下了。那个大而广的空间有着几道像墙壁一样的高低差,似乎是因为将巨大机械半埋进地板下的缘故,才会呈现出这样的景观。不分墙壁与天花板,都满布着无数粗大的管线。墙际还设置有液体储存罐。而且,这个广大的房间里,已经让半成人形的丑陋怪物给占满了! 他们就像是排列出密集阵型的步兵一样,彼此只隔着触手可及的距离。这群非人的生物军团宛如结冻一般地,直立在原地。 他们一起恶狠狠地转到了席恩等人的方向。 就象已经久候多时似的,打头阵的席恩迅速拔剑出鞘,并且将散发着似金若银的光辉的“神龙之剑”高高举起。 铿锵一声,跟在后头的“光明军势”也一起拔出了武器,锋利的钢铁光芒傲然地高高照耀下来。 席恩虎虎生风地举剑劈下。 “光明军势”雪崩一般地发动攻势。 敌人也杀了过来,双方人马发生激烈冲突。 剑刃每次闪起,便在现场生出一具具尸骸。席恩身先士卒地冲进敌阵之中,砍下了怪人们的头颅。怪人的头上并没有任何五官,相当于眼睛的位置,只开了两个大大的空洞而已。 随侍两旁的戴因与巴拉哈则不约而同地猛挥手上的长柄武器,两道死亡旋风简直就像是在割稻一样,迅速横扫过敌阵,一口气就将数 名敌人斩成了两截。 龙战士拉萨拉斯手中的大战斧挥舞起来就像风车一样,攻进敌人阵营的他张开大口吐出深红色业火,让周围的怪人全化成了焦炭。 凯涅尔跳起宛如原始部落的邪恶舞蹈,毫不留情地斩杀或者身旁的怪人。因为敌人全聚集在一起,他使用的是无需针对特定目标的战法。布兰妮裘则在略有距离的位置,以冰刃将死亡散布于战场。 库比多独自跳上制高点,不疾不徐地朝敌人中央射出无数的箭矢。他射的箭乃是精灵的魔弹。当魔弹命中的同时,便在地板上造成了小小的窟窿,将四周的怪物全部都炸飞出去。 现场还有三百名战士。 三百柄钢铁武器在挥舞时的威猛劲道,也都不逊于席恩等人的攻势。 敌人长有四肢与头颅,并且直立站在那里,但他们与人类类似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些而已了。他们的身上没有皮肤,肌肉全部都裸露在外面,从肌肉纤维的缝隙之间,甚至还能看到源源不绝地被分泌出来的粘液。怪人裸露在外的肌肉,看起来异常发达。但他们并没有手,嵌在手臂上的是合金制成的大勾。除此之外,他们还有许多器官也都被机械所置换。如果说具有恶意的某人,是想要制造一种最能令人产生厌恶感、也最具威力的人造士兵的话,那他的意图的确是成功了。这些怪物们的确有着超乎常人的力气与爆发力。 可是,“光明武力”彻底地击溃、扳倒、劈裂了怪物们。刀剑数度来回而去,私人非人的肉体遭到破坏、倒地、并且被践踏过去。 这是一场有如在开凿岩石的战斗。 在歼灭完怪物之后,席恩回过头问。 “有几个人阵亡?” “三十一人。”水牛说。 “阵亡了一成是吗——” 席恩闭上了眼睛一会,然后说道。 “我们继续前进。” 如此这般地,“光明军势”数度遭遇到各种诡异的敌人,而腥风血雨也在双方的阵营下了起来。具有肉质的昆虫、样貌不自然的怪兽、肉体被重新缝起的不死之人、寄宿有亡灵的人偶,都在地底下大群大群地掌有各自的地盘。这些遭受诅咒的邪恶之物,都是地下的古代遗迹所制造出来的产物。几番厮杀下来,不禁让人觉得——古代的人们是否正是被诅咒的一群呢? “人类”的军团奋勇作战,非人类的军团也猛烈反击。席恩等人终究开始被敌方的攻势所压倒,不得已地为了撤退而战了。 毫不停歇地更换过队伍,席恩又再度攻进遗迹。战斗无穷无尽地持续下去,所属非人的受诅咒军团仍旧未显颓势。 他们正是和这样的对手在交战。 被诅咒的怪物察觉到来自地上的袭击,也波状地朝对手侵攻而去。有的怪物在嚎叫,有的怪物在嘶吼;有的怪物长有獠牙,有的怪物全身长着倒插的钩针;有的怪物的尖锐骨头突出在肌肉之外,有的怪物内脏长在身体外面。“光明武力”的所有战士果敢地发动攻击,将怪物们逼退了。 顺着这股优势,席恩等人又推进至更深处。 他们和钢铁打造的巨人战斗。 也和会放出死光的五脚机器展开死斗。 还遭遇了像是从切口长出红眼的浮游金属。 以及黏腻而具生命,更会四处蠕动的毒液。 席恩等人五度攻进遗迹,五度被逼退回来。他们重新编排过队伍,果决地发动了第六次的进攻。“神龙之剑”总是在军团的前头闪耀着。席恩决不让其他人站到自己之前。面对每一场战斗,席恩都照着自己的宣言,持续担任头阵。有只骇人的手拨开重重尸体,打算将席恩拉开同伴的身边。席恩甩开,扫掉那只手,用长靴踩过沾满在脚边的物体,举剑刺出,让各式各样的液体粘在身上,然后又继续前进。 遗迹本身也诡异至极。 那里就像是个失控机器的坟场,到处都排列、设置有各式各样连用途都无法想象出来的设备。每当众人走完通路,来到另一个房间之中,就会看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奇异光景。 有时他们看到的是比钢铁还要坚硬的透明圆盖,圆盖里头注满了致命的气体,可是不把毒气当一回事的生物却在里头窜动着。 有的地方则安排有一整片池子,池子里尽是剧毒无比的绿色液体,而看起来极为不自然的某种生物就在液体中游动着。如果不踏过浮在池子上的浮岛,似乎就无法继续向前推进,但池子里的生物却在水面下发出让人哀怜的声音,动摇了战士们的心。 然而,在持剑少年的率领下,军团仍果敢地跨越了一切。 他们来到了呈现完整圆形的广场。入口很狭窄,踏入其中审视过之后可以发现,已经没有道路能让众人继续往前推进。 当军团打算折回原路的时候,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这样的震动出现几次之后,隆隆作响的机械声便响起,才以为地面就要塌陷的时候,广场的地板保持着平衡与完整,开始往下降了。 那整个房间就是一处巨大的自动升降机。 失去了退路,军团只能任由升降机带着众人往下,而为了应变紧急的情况,他们全聚集在广场的中央。结果,敌人又袭击过来了。地板无声无息地开出无数的正方形黑色洞穴,从里头爬出了身体已经融化一半的合成士兵。不一会儿,融化到一半的肉块就变成了一大群,将席恩等人团团包围。 然后又是一场杀戮。 根本分不出到底是由哪边率先发难,双方阵营发生激烈的冲突,各自亮出了自己的武器向前攻去。身经百战的战士们奋力猛砍、狂劈、突刺、踹倒对手,又再度猛刺、践踏、压垮、横斩、将怪物一刀两断。无法比拟的紧张与亢奋感让他们成了超人。众人咆哮、持续吼出了让自己与同伴们也跟着颤抖的杀声。 “勇气与我们常在!!” “正义与我们常在!!荣耀与我们常在!!” “白骑士!” “白骑士!白骑士!” 一方面感受到浮游平台让内脏往上翻腾的异样感,被包围的军团用武器逼退敌人,踏上了他们自己杀出的一块空间。众人靠武器侵攻向受诅咒之物的领域。然后,他们终于排除了包围自己的怪物。 现在,这个广场的全部面积都是属于军团的领域。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由上而来的微微压力。 升降机平台下降到最底部之际,围绕在圆形平面周围的墙壁全不见了。让他们觉得宽广无比的那个广场,原来只是某个更开阔的空间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跟着众人看到了某样蜷缩住身子,并且突出于墙壁的物体。 那是大小宛如一座城堡的狮子。 3 席恩抬头仰望。 想要看清“他”的身形,席恩得将头抬到会让脖子隐隐作痛的程度。还必须仰着头,让目光扫向左右,才勉强能看到他的全貌。 他散发着黑色的光芒。明明是在闪耀着,却又漆黑的无以复加。 这么大的物体,是不可能以生物形式存在于世上的。光是想象他要怎么承载自己的体重,就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就连鲸鱼在他面前,也不过是条小鱼。 看过一眼之后,席恩才知道,那是被制造出来的物体。黑色的狮子头颅、狮子的尖牙、以及像是黑色火炎一样的狮子鬃毛,全都是用人工物质制作出来的。他的全身大概有一半是以金属构成,尽管如此,他却是如假包换的生物,是活着的。他大约一半的身体,都是以生物性的物质所构成。 从墙壁以及天花板的弧度,大致上可以看得出来,席恩等人与他所在的空间,是一个圆滚滚的巨大球体内部 。球体侧面开了一个圆圆的大洞,让他得以从里头伸出上半身,正对着眼前的一行人。他的模样就像是一只蛰伏在洞穴里的沉睡野兽。至于下半身究竟是什么情况,则因为他藏在洞穴深处的关系,实在是难窥其奥。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下半身。 他是沉睡着的。 众人能听见他的呼吸。间隔的时间很长,长到令人难以置信,他吸气,然后吐气。他的两只手腕就垂在地面上。要是他的手一有动作,大概只要一击就可以将众人同时压扁吧——就是那么巨大的手。那不是野兽的前脚,而是酷似于人类的两只手腕,上头分别长着五根手指。 和两只巨腕一样搁在地上的,还有三条大小与巨腕相近的蛇。蛇的身躯似乎是从他的下半身长出来的。每条蛇都长着三个眼睛,目前全都紧闭着眼。 除了漆黑闪亮的体毛之外,他的全身还长有无数像是彩绳般的物体。这些绳线有粗也有细,不见边际地伸展在地板、墙壁上。 很明显地,那些绳线是为了束缚、囚困住他才存在的,但真正制住他的动作的,则是另一项物体。不管是手腕、头颅、三条巨蛇,都被巨大的令人匪夷所思的植物树枝与藤蔓所缠绕着。由树木延伸出来的无数树枝,密布于这个球样世界的每个角落。对于人类来说,他被植物枷锁囚禁在此的时间,似乎已经接近于永恒…… 绽放着黑色光彩,同时具有狮子、人类、蛇形体的生物。 席恩沉默地注视他。 这就是卡拉哈德与“黑暗面具”死命追求,也是迪欧克雷斯疯狂执着于想见到另一面的“那个东西”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席恩并不会觉得害怕。相对地,有另外一种情绪逐渐涌上了他的心头。 尽管那股情绪混杂有各式各样的感情,但里头最为浓烈,最显而易见的感情却相当接近于“认同感”。跟着则是同情与哀怜。 他是众神制造的东西。 席恩甚至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眼前的物体就是这么神圣、这么邪恶、这么惹人怜悯。席恩觉得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一样。 这就是我,他心想。 他和我是一样的东西…… “席恩,你看那边……” 听到库比多这么说,席恩转过头。 这一次——席恩咽下一口气,睁大了眼睛。 在狮子正对面的墙壁是崩塌的。从外侧推挤向墙壁,占去了那个位置的是——尺寸同样令人张口结舌的巨大树干。他们在墙边看到的只是树干的一部分,以及从那伸展出来的树枝,但光是这个部分,在体积上就已经匹敌“天空之塔”了。 大树呈现半透明的色彩,还散发着略带红晕的褐色光芒。树枝从上方伸展出来,藤蔓又从树枝间延伸而出,所有的树枝蔓藤都缠绕在黑色狮子身上。束缚住狮子,使其无法动弹的就是这棵树。 然后席恩看见了。 和沉睡于壁中的狮子面对面的,是一张从巨大树干上浮出的人类脸孔。那是一张女性的脸孔。 那是谁的脸? 是爱尔雯的脸。 “是‘琥珀树精’……那是寄宿在‘神弓’上的异界植物灵。从远古时代开始,他们就一直是妖精的盟友。爱尔雯和他们融合了……” 与树木同化的美丽脸孔,始终闭着自己的眼睛。席恩不禁停止了呼吸,直直地望着那张脸孔。 而后,像是忍不住现场的沉默,周围的士兵们开始一点一点地喧躁起来了。这阵喧躁明显地带有畏惧。面前这股诡异的景象,又有谁不会害怕? “这样不行,别害怕!” 库比多大声警告。 “你们这些人!快发出声音来!吼出你们的杀声!把恐惧的想法从你们的脑子里彻底地赶走!因为你们的恐惧,将会成为葛诺沙的力量!” 尽管心中仍有畏惧,为了提升士气,军团还是聚到了一起。众人举起武器,准备要高声呼吼。 就在这时—— 为黑暗笼罩的狮子张开下颚,发出了嘶吼。 究竟该怎么形容那阵吼声才好呢? 那个声音与其说是咆哮,倒不如说是惨叫。他的声音就像针一般尖锐、像刀一般锐利,听在耳里是那么令人心寒,心寒的令人难以置信。听者无不怀疑,可会有比这更深的绝望?众人的五脏六腑被冻结,汗毛直竖,当场跪倒在地,然后被金属一般的声音扰乱了脑子。 有几个人被这一声吓得魂飞魄散。就像是开口吹熄蜡烛一样,他们的灵魂消失了。不到这个程度的,则有几个人变得精神异常。混过去的人亦不在少数。有人蹲下、有人倒下,也有人不断从喉咙里发出笑声,甚至有人奋力举剑自残。 然后,狮子的眼皮——睁开了。 他的瞳孔一边是红色、一边是金色。有一半突出在外的两颗球体,在这时缓缓朝左右动了起来。 狮子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要抬起头,却被束缚住自己的树枝所阻碍。即使想挪动巨腕与三条巨蛇,也都无法如愿。 爱尔雯浮出于“琥珀树精”的脸,在这时张开了眼。 下一个瞬间,她的两颗眼睛突然发出极为炫目的白光。那是一道几乎能让人晕倒的强烈光芒。光芒就这样刺向狮子的双眼,随后,狮子的眼睛便失去了意识。狮子再度闭上了眼皮。 一切又静止下来,爱尔雯也合上了眼皮。 席恩的情人就是像这样,一个人持续地在束缚着“黑暗”。 “怎么会……如此地让人……” 巴拉哈拿着矛枪向席恩接近,他的脚步显得不稳。长满硬毛的脸也难以判别出表情,但如果是以人类的状况来说,巴拉哈应该是脸色苍白的。 “主帅,我没想到这里竟会……竟会如此骇人。我必须向您承认自己的恐惧,但这绝不会成为我的污点。我实在不觉得我们的武器能对那样的东西发挥效用。像那样的——不,这根本就……” “没关系,我懂。巴拉哈将军。” 席恩甚至还能对巴拉哈露出微笑。 “我不会要大家对他展开突击。那不是靠大家的武勇就能制服的东西。我要向两位将军还有各位答谢。虽然我希望你们能逃走,但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个功夫去找出口了。请大家坚定住意识,看着我战斗。” “主帅,您打算怎么做?” 席恩让自己的脸映照在闪耀的剑上。 “从现在开始,是‘神龙之剑’与我一个人的战斗。” 鞋底在地面上踏响,席恩从圆形房间的中央,朝狮子走了过去。 接下来,只剩完成自己应尽的使命而已。他的心里充满了庄严的情怀,思绪甚至也显得平稳。 席恩用两手握着闪耀的大剑,将那伸向前去。剑刃指向的目标,这是笼罩着暗黑能量的兽神模型。 直到站在这里之前,席恩都想着要用这把剑刺进神的身体。然而,这样的想法却逐渐在消失。这把剑不是那么做的,这是把存在于心灵的剑。所以,在试炼中才会考验他的心灵。 席恩打开心灵的屏障,试着要探究沉睡于剑里面的力量—— “当心!”库比多厉声说道。“就算睡着了,他的防御机制还是有在运作!” 席恩看到了。 在狮子的额头之前,出现了凝聚黑暗的一个点。黑暗从内侧开始膨胀,转眼就变成了巨大的球体。那是除了以“黑”之外,再也无法用其他辞藻形容的色彩。就像是无法包容住自己的黑暗一般,球体开始朝周围吐出红色与紫色的光芒。 当黑暗的球体变大到某个程度之后,就突然向席恩飞了过去。 黑暗 打算将他吞没。席恩挥剑斩开黑暗的球体。黑暗像液体一样地裂开,减弱了威力,但他在形体崩解之后,仍然想纠缠住席恩。那股黑暗是一阵漆黑的火炎。剑的灵力将火炎弹开了。 再度、三度、四度地,黑暗聚集到一起,冲向了席恩,而他则是一次又一次地挥剑将其逼退。 被树枝交缠住的三条巨蛇,突然在这时候张开了九只眼睛。三头蛇额头上的眼镜,各自冒出了业火、冰雪与雷霆!席恩闪过身,在幸运的帮助下,他躲过了这波攻击。三条巨蛇所放出的火、冰、雷,就像以帮浦抽出的激烈水流一样,毫不止歇地狂扫过地面,席恩就连一瞬间都不能停留在原地。 当自己开始喘不过气,让席恩以为万事休矣的时候,爱尔雯的双眸又冒出激烈的光芒。三条巨蛇发着抖,并且惶恐地闭上眼睛,沉默了下来。 这正是机会。席恩停下脚步,将剑举到面前,让意识徘徊于自己映照在剑身上面的双眼中。 钢铁剑刃发出低鸣与震动。 “神龙之剑”逐渐从席恩手中失去控制。 “剑”自己就动了起来,并且飞离席恩的双掌。 “剑”就那么浮到了空中,像是发狂似地开始舞动。 然后它静静地将剑尖朝着席恩—— 贯穿了他的胸口。 惊人的冲击力道穿透过席恩身体,但他一滴血都没流,他收到的冲击并非是肉体性的冲击,而是足以让心灵碎散的一击。 心跳声响彻于席恩的头盖骨里面。他的意识被心脏鼓动的原始节奏所占满,猛然地激昂起来,而后沉醉于其中。席恩将手摆到刺穿自己的大剑剑柄上,整把剑便冒出了数道全白的光芒。 他从名为“自己”的剑鞘之中,把剑给拔了出来。剑刃的闪光照耀到了现场的每个角落。 那是阵过于刺眼的强光。没有一个人的眼睛能在这是张得开。不仅如此,光芒甚至穿透了眼皮,每个人都用手遮住脸,想要保护住眼睛,但强光还是照进了他们的眼底。就像这样,所有人的精神都被光芒所漂白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 尽管已经昏过去,他们却无法倒下。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众人站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在那里的每一名战士都仰过身子,挺起了胸膛。从他们的胸口之中,冒出了一柄呈现棒状的物体—— 那是剑柄。 所有身为“人类”的战士,都从胸口生出了发着光辉的剑柄。这些剑柄变得越来越亮,同时也从每个人的胸口开始成长、伸出、直到从身上拔出一柄闪耀着光辉的长剑为止。 没有一把剑的形状是重复的。所有的剑都有着形状特异的造型。有的剑呈现极大地弧度,有的剑刃弯向了相反的方向;有的剑和针一样细,有的则大的像把斧头。有单刃剑、双刃剑、分岔的剑、长着锯齿的剑、刻满各种魔法纹样的剑。而从凯涅尔、布兰妮裘、库比多、拉萨拉斯、真央的胸口中,也诞生出又巨大又华丽宛如艺术品一样的长剑。 所有剑在各人的胸前停滞了一会。然后,它们一起改变了方向,将剑锋瞄准了黑色的狮子。 空中挤满了光明璀璨的数百挺剑。 席恩一边被惊人的光景所打动,一边领悟到,在这里的每一把剑,都是足以匹敌“神龙之剑”的神剑。 散发焦糖色光芒的巨木——“琥珀树精”的上头,微微冒出了一道细小的裂缝。就在下一个瞬间,巨木的树枝与树干结晶化,在响亮的破裂声传出的同时,它碎成了成千上万的碎片。 原本浮现在巨大脸孔的位置,则在这时绽放出神圣的光芒。爱尔雯赤裸的身体漂浮到了空中。眼睛依旧闭着的她,在这时尚未恢复意识。左手持弓的爱尔雯大大地张开双腕,从她丰满的胸部中,也冒出了一柄剑,而看不见形体的一只手,则将那把剑拔了起来。那是把十分美丽的剑。 束缚自己的力量一消失,黑色的狮神便张开了他的双眸!巨蛇的九只眼睛也在此同时睁开了。 黑暗开始在狮子的周围凝聚。黑暗的灵气笼罩了狮子。那是一阵浓厚深沉,而又无比昏暗,几乎浓密到像是具有实体一样的黑暗。光是触碰到它,可能就会让人连灵魂带肉体一起蒸发。 如同枪头一般地朝着狮神的剑之军团,也冒出更强的光芒与其对抗。 此时此刻,数百颗心脏都以同样的节奏在鼓动着,那是一种又重、又沉、而且原始的律动声。心脏跳呀跳地,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一样地不断鼓动着。每鼓动一次,剑就会冒出颤抖。数百挺剑刻画着重重的韵律。所有从心而生的神剑开始有了动作,它们集中到了一处。聚集之后,它们一把一把地失去各自固有的形体,变成了光束。最后,光束便聚成了一把巨大的剑。 光之巨剑从空中正对着黑色的狮神。 爱尔雯闭着眼,拉开了未上箭的弓弦。 她拉满弓。 而后鸣弦。 于是,光之剑便像弓矢一般地射向了狮子。在剑的面前,黑暗的灵气就像一片徒具形体的雾霭一样。让剑尖碰到的瞬间,黑暗便消失的一干二净了。跟着巨大的光剑又深深刺进了狮子的后脑勺! 光剑直接陷入狮子的体内,消失了踪影。 分不出到底是液体还是气体的漆黑物质,开始从该处不断溅出,那看起来就像是狮子的血。漆黑的物质渗透进天花板之后,边看不见踪影了。在那片物质中有着像绒毛的部分、像胶质的部分、也有像雾霭的部分。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呈现完全的黑色,而且正透过内压逐渐往外喷出,消失于天顶的方向。那些东西正是储存于“神之器皿”中的黑色灵魂。 狮子趴在地上,不再有动作。 守候着所有过程的席恩走近狮子,他抓起鬃毛,开始攀爬而上。花费如同攀岩一般的工夫之后,席恩站到了野兽的脸上。在他眼前,有着狮子睁着不动的巨大左眼。那是一颗金色的眼睛,但只有眼球内测的部分才有颜色。接近一看,那块水晶既透明又美丽,让席恩在执行自己该做的事时有了犹豫。 他转头,俯瞰着如今已倒在地上的几百名同胞。 然后席恩说道。 “别了,各位。” 席恩将“神龙之剑”举到肩膀上之后,他聚精会神、将手中的剑朝狮子的眼球刺了进去。 透明的眼球生出波纹。那是以高粘度的液体构成的。 席恩转过剑身。 喀嚓一声,锁头被开启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他从眼睛被吸入了狮子的内部。 4 在那个地方,眼睛会失去原本的作用。席恩什么也看不到。和闭上眼睛的黑暗并不同,就连黑暗本身都感觉不到。 有热能与声音。在这里,所谓的“存在”便是音与热。席恩听着声音,感觉热能,用以接受这两项讯息的神经,变得灵敏的惊人。他发现自己所能体会到的,实际跟用眼睛看的时候并没有两样。 靠着这种新的感官能力,席恩感应起周围。他发现一股让自己怀念的热度,也听见一阵让他怀念的心跳声。那是阵又温热又透明的声音。声音的来源就是爱尔雯。席恩朝对方接近过去。 爱尔雯就像一尊神像,一尊依照遥远东方国度的神明形象雕出来的神像,她挺直背脊,盘坐着。这个地方并没有地面,也区分不出上下,但爱尔雯仍然能纹风不动地保持着盘坐的姿势。 “我爱你。”席恩说道。 “我也喜欢你。”爱尔雯答道。 “你是为了我,才会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吧?” “嗯,我不希望你变得更加痛苦,也不希望你变得比现在更 为不自然,所以才会……” “我刚才都想通了。” “你是来接我的吗?” “对啊。” “可是……也因为这样,你的存在已经非常远离人类了。” 爱尔雯说道。她话里的声音全被席恩所吸收,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只要能让你回来,我什么都不需要。我是这样想的。”席恩说道。 “你说你什么都不需要,难道就连你自己都包含在‘什么’之内吗?” “一开始并不是,但到了现在,当然是包含我自己在里面的。” 爱尔雯的温度改变了。 “原来,你已经变得这么坚强了啊。”她说道。“人类之子是不可以变得这么坚强的喔。或许,我反而让你得到了不该用有的东西呢。” “没办法啊。我不想把你留在这种地方。你还是比较适合在草原上、森林中、树木间跳来跳去。” 心跳声与体温充满情意地交缠了一阵。 “走吧。”席恩说道。“我们还得去见一个人。” “那孩子能算是‘一个人’吗?”爱尔雯歪过头。 光是想着“要见他”对方的存在便在眼前出现了。像是与爱尔雯彼此对称一样,他也用同样的姿势盘坐着。 席恩没有办法完整地感受到对方的轮廓,因为他与对方的界线并不明确。席恩能感觉到对方有人类的形体,但有时候就连这项特征都会变得模糊。 不过,再把意识集中于一点之后,席恩逐渐能体会到了。在那里的是一个小孩。相当较小、相当年幼的小孩。对方似乎有着与外表并不相称的强大力量。 “嗨,你好。”小孩用着极具知性的声音说道。“我是被你们简单用‘黑暗灵魂’一个词来称呼的存在。” “要是我想用精准的方式来叫你,又该怎么叫?”席恩问。 “语言是一种精确度奇差的道具,要从口头上来表现的话,会很困难。”小孩答。“但我可以说,要使用黑暗、漆黑、负面能量或者邪恶之类的字眼,就只能和与其相对的一方做出分别而已,太过偏颇了。这样说吧,我算是世界的某种‘物相’。” 这阵子,席恩已经习惯于充满谜团的问答了。所以他并未因此而吃到闷亏。 “我一路战斗了过来。” 席恩说。 “我试着做了回顾,我觉得这场战争,完全是为了让自己自由而战的。包括了限制自己的事物、支配自己的事物、打算伤害自己的事物……有些敌人是外在的要因,也有的敌人是存在于内侧。” “就只有这两种敌人而已。” “是啊”席恩点头。“而存在于这里的你这会成为威胁,强制性地去支配人们。我们应该脱离神明,获得自由才对。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并不是神喔。制造了这个兽神器皿的生物们也不是神。” “但是,你已经被人类当成神了,而你也能表现得像个神一样。” “在人们心中是那样的。”小孩说。“实际上我并没有表现得那么神圣。” “结果都一样。”席恩说。 “去改变你们心里的想法嘛。”小孩笑道。“可是,这应该会花上相当长的时间,所以你才会希望我主动离开吧。” 席恩点头,然后又说道。 “我们不需要神。” 小孩立刻顶了一句回去。 “难怪你会说,你并不需要自己。” 席恩的心跳声立刻变快了。 “……你认识我吗?” “当然,我的体内有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你那夺取而来的记忆。再说,我从很久以前就跟你有交情了。” “你可以把知道的事全告诉我吗?” “没问题。”小孩微笑。“不过,在那之前先玩个游戏吧。我要你猜我的名字,猜中的话我就告诉你。” “你有名字吗?” “当然有,我又不是你。” 席恩立刻想到了问题的答案。“你并不是神,但你是一个如神一般地,在支配着人类的东西。” 然后他答道。“你是存在于所有人类心中的伤痕。” 小孩拍起手。 “非常接近正确答案喔,就算你答对吧。我的名字是‘人类’。”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小孩在开口的同时有种如释重负的神情。 “我的名字是‘人类’。我和我的双胞胎哥哥一样,都叫做‘人类’。我就是人类本身所拥有的力量。我是希望更高、更大、更远、更强的意识总体。人类有时会将梦想、希望、憧憬化为力量,有的时候则会将憎恨、恐惧、悲哀化成力量。我代表的,就是人类的意志,也存在于其中一边的‘相’。” “双胞胎哥哥……意识总体……”席恩咕哝出口,然后问道。“如果说你是这样的存在,那么你为什么要与‘光明’对立呢?我听说,只要你一复活,‘光明’也会跟着复活,在你们冲突的时候,人类将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为什么事情会往这么负面的方向发展?” “这是器皿的问题。有的人将装着我们的‘器皿’,扭曲成了现在的形态。系统原本不是这样在这运作的。” “是谁做的?为了什么?” “这与你的真面目关系很深。你找机会自己去见个面,问了就知道了。来吧,让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小孩随后闭起了嘴巴,但席恩仍能听见他的声音。“因为用讲也说明不完,我直接传送给你。” 小孩送出了压缩过的声音,这些声音都流进了席恩的体内。声音变成了他的一部分。就在一瞬间之内,席恩就随即了解了一切事情。包括是谁创造他的、他被创造的理由、世界对他的期许、以及他与宇宙的秘密之间的关连,这些事情全部都被席恩吸收进意识之中了。 “懂了吗?你的真面目,就是永远会从‘人类’手中夺走力量的存在。” 说到这里,小孩露出了不太庄重的神情。 “你没有很惊讶耶。” “因为很多人都给了我提示……那么,我跟你战斗的结果,只是让事情偶然地照原先的预定在进展啰?” “应该是吧。”小孩突然想到这一点。“你刚才有提到自由吧?我想你现在应该也懂了。我,或者应该说这个兽神的器皿,原本就是为了让人类自由才制造的武器。这可以让他们脱离从天上而来的支配。” “嗯,我全部都懂。我也知道在这之后,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了。” “原来如此。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即使你已经知道了一切事情,你还是要我离开吗?” “是啊,我是这样打算的。如果你就是‘人类’的话,更应该这样做才对。‘神龙之剑’能够解放聚集在一处的灵魂,我则是为了解放你而来的。” “好吧,那我就可以从这个难看却舒适的容器中获得自由了。我会被散布到各式各样的场所,在土壤、树木、草地、石头、以及人们心中各遗留下一点点自己的存在,并且期待着在某个时代、某个地方、某个次元再度凝集成形的一天。到时候,你一定也会出现在我面前吧。那么,到时再见了……” 小孩这么说完之后,从这里的“外侧”边刺进了一把巨大的剑。 物体被挤烂的声音传来,剑的前端将小孩压扁了。小孩的躯体四散,变成了无数不具形状的漂浮物,然后便溶解消失了。 像是在关心席恩一样,爱尔雯的热源贴近到他的身边。 “我问你……你的记忆已经回来了吧……?” “是啊。” 席恩回答。 “我也知道了 自己在记忆恢复之前,一点也不了解的本性。” 即使听到这些,爱尔雯也一点都不高兴。 “你已经变得太坚强了。”她说道。“强到已经不需要任何人了。” “没那回事,我还是爱着你。” “嗯……” “不过,这与那是两回事,我必须去才行。我得去对被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荒谬命运做出抗议。” 席恩静静地对于眼睛所不能看见的东西火光起来。 “我要去赢回自己的自由。” 爱尔雯几次开口,努力地想说些什么。 席恩拿出了戒指。 “我原本想将戒指重新交给你的……” 他拿出的是“双龙戒指”。 “抱歉,现在,我不可以把它交给你了。因为如果拿着这个,会对你的生命安全造成危险。” 席恩准备将第二枚戒指戴上自己右手的食指。 “不行!” 爱尔雯几乎是惨叫出声的。 “你不可以戴上去!” “啊,你是在担心传说的事情吗?” 席恩感伤地笑了。 “同时戴上两枚‘双龙戒指’之人,将会失去生命……传说好像是这样讲的吧?嗯,那是真的喔。可是呢,我戴了也没关系啊……” 席恩缓缓地将食指穿过了戒指。 “只有我,才可以同时戴上这两个受诅咒的戒指。” “不是的!我担心的不是那个!”爱尔雯放声叫道。“你戴上戒指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席恩寂寞地露出微笑。或许要将世上所有的寂寞感情都装进身体里,才能做得出那样的微笑。 “帮我问候妈妈。还有,也替我跟库比多说声恭喜。” 讲完之后,席恩又补了一句。 “不对,恭喜是太夸张了一点。说‘太好了’大概差不多吧。” 随后,席恩将戒指固定到了指头的根部。 他的存在开始震动起来。 而这个地方也开始震动了。 爱尔雯恐惧着,她确认起周围,她想再度确认到席恩的存在。 劈哩一声,他与她所在的空间冒出了龟裂。 下一个瞬间,他们的空间便粉碎了。 席恩的存在已然碎散。 爱尔雯也感觉到自己碎散了。 5 爱尔雯听到了鸟儿鼓翅飞去的声音。 然后,她醒了过来。最初出现在她眼里的,是一脸担心看着自己的库比多与真央。爱尔雯的脑袋里一片混沌,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状况。等到她坐起上半身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没有穿着任何衣服,只盖着一件军用的大衣而已。爱尔雯之所以不会觉得害羞,是因为比这更强烈的某种情绪,正覆盖了她感情的领域。然而,她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只能茫然地设法动起自己眼睛的焦点。 然后,有种无依无靠的感觉突然袭向了爱尔雯,她将大衣包到了身上。 环视四周,“白骑士”的熟面孔,以及穿着黑色军装的兽人战士们都已全身疲惫,心不在焉地瘫在地上。 那里是一个大的超乎想象的宽阔房间,远远还能看到巨大到不像话的狮子雕像。雕像的外观呈现灰色,似乎是用石头所雕成的。看到雕像的瞬间,爱尔雯全身感到一阵麻痹,她的脑袋逐渐回想起事态了。 凯涅尔走近爱尔雯身旁,开口说道。 “我到处都找不到席恩,他是去了哪里吗?”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爱尔雯所有的记忆都已经苏醒过来了。意识的液体在她体内逆流、循环,并且让她昏厥过去。就像在眨眼一样,她在一瞬间之内数度昏厥,然后又恢复了意识。 爱尔雯没有看任何人的脸。 席恩·马格斯已经不在任何地方了,她低喃出这么一句话。 他成为超越常人的存在,舍弃身为人的喜悦,席恩踏上了旅程,打算要参与一场超越人智的斗争——爱尔雯保持着中立,没有面对任何人、也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出了这段话。 大批人马搜遍了每个角落。但不只是没有找到席恩的身影,就连他的一道足迹都没发现。妖精少女漠然地看着周围人们骚动,寻找着席恩的模样。 突然间,她遮住了自己的脸。 “他走了!” 爱尔雯如同决堤一般地哭了出来。 “我明明希望他能当个人类的!” 她弯下腰去,将手撑到了地上。爱尔雯的肩膀不停地颤抖,而她的呜咽声也同样没有停歇过。泪水不断涌上爱尔雯的眼眶,源源不绝地落了下来。地面立时沾染了被泪水濡湿的色彩。 这时的眼泪,成了最初蓄积在新“器皿”中的一滴。 出现于希尔迪亚的“双龙骑士”的故事,在此画上了句点。 那名长有翅膀的少年,总有一天会在别的传说中被人提到。 后记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是从2005年的年底开始执笔,并在2006年初将故事写完的。本书算是“光明之泪 双龙骑士”的续作,就内容而言,即使没有读过前作也不至于摸不着头绪。但如果有读过的话,我想会更能了解故事中的人物与状况。 那么,尽管前面才提过“如果有读过前作,会更了解故事内容”,但就像读者们在读完后马上会发现的一样,比起前作,这次多了很多抽象的情节、伏笔、以及若有深意的叙述。但这些内容其实都与十七年前发生的“四勇者”的故事有关,而解谜的关键则在于——库比多在以前究竟有过什么样的遭遇。总有一天,“四勇者”的故事会以某种形式问世,到时候再请对此有意的读者,一起来对看看谜题的答案吧,敬请期待。顺带一提,阅读本书时即使不在意太多,也一样能读出乐趣,我写故事时有设法做到这一点。如果碰到不了解的部分,也请当成即使不了解也无所谓的剧情吧。若您可以将本书视为是纯粹的英雄式奇幻小说来阅读,对我来说其实也是最开心的一件事。 故事中,琉奈曾经发表过像是“我自觉地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但却没办法说明出来是为什么”的论调。写小说的时候,似乎也会有与这句话相当类似的情况出现,老实说,这句台词也是作者的实际感受。我在执笔前有制作过剧情大纲,不过在那个阶段,我只是“就感觉而言,知道应该要让故事这样发展,却连自己都不太知道要这样写的理由或意义。”,这种情形还挺多的。 实际开始着手写的时候,我就会突然领悟到“啊,原来这样写会有这种意义!”遭遇到“发现理由”的瞬间,那一瞬间是很有快感的。也可以说,我就是为了发现这种意外性才能写得下去。要是没有发现的喜悦,我大概会承受不住写完一本书的辛劳吧。 “剧情大纲与实际完稿的作品”之间的关系,或许跟“预言与实际的现实”很相近也说不一定。特别是让事情在想象不到的形势下实现,这一点实在是很像。 主角席恩曾经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来预言他的未来,而这些预言也几乎都说中了。话虽如此,我一点都不认为他的人生是被操纵着的,也不觉得他的人生会没有自主权。因为席恩有实际去探访、打听,而在各种局面所领悟到的想法,也都是专属于他一个人。要不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当小说家,而会变成一个专写剧情大纲的人了。有句台词说“梦永远都是属于个人的”,我觉得真是一句让人得救的福音。 我就是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写出这本小说的。 2006年2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是从2005年的年底开始执笔,并在2006年初将故事写完的。本书算是“光明之泪 双龙骑士”的续作,就内容而言,即使没有读过前作也不至于摸不着头绪。但如果有读过的话,我想会更能了解故事中的人物与状况。 那么,尽管前面才提过“如果有读过前作,会更了解故事内容”,但就像读者们在读完后马上会发现的一样,比起前作,这次多了很多抽象的情节、伏笔、以及若有深意的叙述。但这些内容其实都与十七年前发生的“四勇者”的故事有关,而解谜的关键则在于——库比多在以前究竟有过什么样的遭遇。总有一天,“四勇者”的故事会以某种形式问世,到时候再请对此有意的读者,一起来对看看谜题的答案吧,敬请期待。顺带一提,阅读本书时即使不在意太多,也一样能读出乐趣,我写故事时有设法做到这一点。如果碰到不了解的部分,也请当成即使不了解也无所谓的剧情吧。若您可以将本书视为是纯粹的英雄式奇幻小说来阅读,对我来说其实也是最开心的一件事。 故事中,琉奈曾经发表过像是“我自觉地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但却没办法说明出来是为什么”的论调。写小说的时候,似乎也会有与这句话相当类似的情况出现,老实说,这句台词也是作者的实际感受。我在执笔前有制作过剧情大纲,不过在那个阶段,我只是“就感觉而言,知道应该要让故事这样发展,却连自己都不太知道要这样写的理由或意义。”,这种情形还挺多的。 实际开始着手写的时候,我就会突然领悟到“啊,原来这样写会有这种意义!”遭遇到“发现理由”的瞬间,那一瞬间是很有快感的。也可以说,我就是为了发现这种意外性才能写得下去。要是没有发现的喜悦,我大概会承受不住写完一本书的辛劳吧。 “剧情大纲与实际完稿的作品”之间的关系,或许跟“预言与实际的现实”很相近也说不一定。特别是让事情在想象不到的形势下实现,这一点实在是很像。 主角席恩曾经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来预言他的未来,而这些预言也几乎都说中了。话虽如此,我一点都不认为他的人生是被操纵着的,也不觉得他的人生会没有自主权。因为席恩有实际去探访、打听,而在各种局面所领悟到的想法,也都是专属于他一个人。要不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当小说家,而会变成一个专写剧情大纲的人了。有句台词说“梦永远都是属于个人的”,我觉得真是一句让人得救的福音。 我就是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写出这本小说的。 2006年2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是从2005年的年底开始执笔,并在2006年初将故事写完的。本书算是“光明之泪 双龙骑士”的续作,就内容而言,即使没有读过前作也不至于摸不着头绪。但如果有读过的话,我想会更能了解故事中的人物与状况。 那么,尽管前面才提过“如果有读过前作,会更了解故事内容”,但就像读者们在读完后马上会发现的一样,比起前作,这次多了很多抽象的情节、伏笔、以及若有深意的叙述。但这些内容其实都与十七年前发生的“四勇者”的故事有关,而解谜的关键则在于——库比多在以前究竟有过什么样的遭遇。总有一天,“四勇者”的故事会以某种形式问世,到时候再请对此有意的读者,一起来对看看谜题的答案吧,敬请期待。顺带一提,阅读本书时即使不在意太多,也一样能读出乐趣,我写故事时有设法做到这一点。如果碰到不了解的部分,也请当成即使不了解也无所谓的剧情吧。若您可以将本书视为是纯粹的英雄式奇幻小说来阅读,对我来说其实也是最开心的一件事。 故事中,琉奈曾经发表过像是“我自觉地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但却没办法说明出来是为什么”的论调。写小说的时候,似乎也会有与这句话相当类似的情况出现,老实说,这句台词也是作者的实际感受。我在执笔前有制作过剧情大纲,不过在那个阶段,我只是“就感觉而言,知道应该要让故事这样发展,却连自己都不太知道要这样写的理由或意义。”,这种情形还挺多的。 实际开始着手写的时候,我就会突然领悟到“啊,原来这样写会有这种意义!”遭遇到“发现理由”的瞬间,那一瞬间是很有快感的。也可以说,我就是为了发现这种意外性才能写得下去。要是没有发现的喜悦,我大概会承受不住写完一本书的辛劳吧。 “剧情大纲与实际完稿的作品”之间的关系,或许跟“预言与实际的现实”很相近也说不一定。特别是让事情在想象不到的形势下实现,这一点实在是很像。 主角席恩曾经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来预言他的未来,而这些预言也几乎都说中了。话虽如此,我一点都不认为他的人生是被操纵着的,也不觉得他的人生会没有自主权。因为席恩有实际去探访、打听,而在各种局面所领悟到的想法,也都是专属于他一个人。要不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当小说家,而会变成一个专写剧情大纲的人了。有句台词说“梦永远都是属于个人的”,我觉得真是一句让人得救的福音。 我就是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写出这本小说的。 2006年2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是从2005年的年底开始执笔,并在2006年初将故事写完的。本书算是“光明之泪 双龙骑士”的续作,就内容而言,即使没有读过前作也不至于摸不着头绪。但如果有读过的话,我想会更能了解故事中的人物与状况。 那么,尽管前面才提过“如果有读过前作,会更了解故事内容”,但就像读者们在读完后马上会发现的一样,比起前作,这次多了很多抽象的情节、伏笔、以及若有深意的叙述。但这些内容其实都与十七年前发生的“四勇者”的故事有关,而解谜的关键则在于——库比多在以前究竟有过什么样的遭遇。总有一天,“四勇者”的故事会以某种形式问世,到时候再请对此有意的读者,一起来对看看谜题的答案吧,敬请期待。顺带一提,阅读本书时即使不在意太多,也一样能读出乐趣,我写故事时有设法做到这一点。如果碰到不了解的部分,也请当成即使不了解也无所谓的剧情吧。若您可以将本书视为是纯粹的英雄式奇幻小说来阅读,对我来说其实也是最开心的一件事。 故事中,琉奈曾经发表过像是“我自觉地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但却没办法说明出来是为什么”的论调。写小说的时候,似乎也会有与这句话相当类似的情况出现,老实说,这句台词也是作者的实际感受。我在执笔前有制作过剧情大纲,不过在那个阶段,我只是“就感觉而言,知道应该要让故事这样发展,却连自己都不太知道要这样写的理由或意义。”,这种情形还挺多的。 实际开始着手写的时候,我就会突然领悟到“啊,原来这样写会有这种意义!”遭遇到“发现理由”的瞬间,那一瞬间是很有快感的。也可以说,我就是为了发现这种意外性才能写得下去。要是没有发现的喜悦,我大概会承受不住写完一本书的辛劳吧。 “剧情大纲与实际完稿的作品”之间的关系,或许跟“预言与实际的现实”很相近也说不一定。特别是让事情在想象不到的形势下实现,这一点实在是很像。 主角席恩曾经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来预言他的未来,而这些预言也几乎都说中了。话虽如此,我一点都不认为他的人生是被操纵着的,也不觉得他的人生会没有自主权。因为席恩有实际去探访、打听,而在各种局面所领悟到的想法,也都是专属于他一个人。要不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当小说家,而会变成一个专写剧情大纲的人了。有句台词说“梦永远都是属于个人的”,我觉得真是一句让人得救的福音。 我就是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写出这本小说的。 2006年2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是从2005年的年底开始执笔,并在2006年初将故事写完的。本书算是“光明之泪 双龙骑士”的续作,就内容而言,即使没有读过前作也不至于摸不着头绪。但如果有读过的话,我想会更能了解故事中的人物与状况。 那么,尽管前面才提过“如果有读过前作,会更了解故事内容”,但就像读者们在读完后马上会发现的一样,比起前作,这次多了很多抽象的情节、伏笔、以及若有深意的叙述。但这些内容其实都与十七年前发生的“四勇者”的故事有关,而解谜的关键则在于——库比多在以前究竟有过什么样的遭遇。总有一天,“四勇者”的故事会以某种形式问世,到时候再请对此有意的读者,一起来对看看谜题的答案吧,敬请期待。顺带一提,阅读本书时即使不在意太多,也一样能读出乐趣,我写故事时有设法做到这一点。如果碰到不了解的部分,也请当成即使不了解也无所谓的剧情吧。若您可以将本书视为是纯粹的英雄式奇幻小说来阅读,对我来说其实也是最开心的一件事。 故事中,琉奈曾经发表过像是“我自觉地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但却没办法说明出来是为什么”的论调。写小说的时候,似乎也会有与这句话相当类似的情况出现,老实说,这句台词也是作者的实际感受。我在执笔前有制作过剧情大纲,不过在那个阶段,我只是“就感觉而言,知道应该要让故事这样发展,却连自己都不太知道要这样写的理由或意义。”,这种情形还挺多的。 实际开始着手写的时候,我就会突然领悟到“啊,原来这样写会有这种意义!”遭遇到“发现理由”的瞬间,那一瞬间是很有快感的。也可以说,我就是为了发现这种意外性才能写得下去。要是没有发现的喜悦,我大概会承受不住写完一本书的辛劳吧。 “剧情大纲与实际完稿的作品”之间的关系,或许跟“预言与实际的现实”很相近也说不一定。特别是让事情在想象不到的形势下实现,这一点实在是很像。 主角席恩曾经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来预言他的未来,而这些预言也几乎都说中了。话虽如此,我一点都不认为他的人生是被操纵着的,也不觉得他的人生会没有自主权。因为席恩有实际去探访、打听,而在各种局面所领悟到的想法,也都是专属于他一个人。要不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当小说家,而会变成一个专写剧情大纲的人了。有句台词说“梦永远都是属于个人的”,我觉得真是一句让人得救的福音。 我就是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写出这本小说的。 2006年2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是从2005年的年底开始执笔,并在2006年初将故事写完的。本书算是“光明之泪 双龙骑士”的续作,就内容而言,即使没有读过前作也不至于摸不着头绪。但如果有读过的话,我想会更能了解故事中的人物与状况。 那么,尽管前面才提过“如果有读过前作,会更了解故事内容”,但就像读者们在读完后马上会发现的一样,比起前作,这次多了很多抽象的情节、伏笔、以及若有深意的叙述。但这些内容其实都与十七年前发生的“四勇者”的故事有关,而解谜的关键则在于——库比多在以前究竟有过什么样的遭遇。总有一天,“四勇者”的故事会以某种形式问世,到时候再请对此有意的读者,一起来对看看谜题的答案吧,敬请期待。顺带一提,阅读本书时即使不在意太多,也一样能读出乐趣,我写故事时有设法做到这一点。如果碰到不了解的部分,也请当成即使不了解也无所谓的剧情吧。若您可以将本书视为是纯粹的英雄式奇幻小说来阅读,对我来说其实也是最开心的一件事。 故事中,琉奈曾经发表过像是“我自觉地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但却没办法说明出来是为什么”的论调。写小说的时候,似乎也会有与这句话相当类似的情况出现,老实说,这句台词也是作者的实际感受。我在执笔前有制作过剧情大纲,不过在那个阶段,我只是“就感觉而言,知道应该要让故事这样发展,却连自己都不太知道要这样写的理由或意义。”,这种情形还挺多的。 实际开始着手写的时候,我就会突然领悟到“啊,原来这样写会有这种意义!”遭遇到“发现理由”的瞬间,那一瞬间是很有快感的。也可以说,我就是为了发现这种意外性才能写得下去。要是没有发现的喜悦,我大概会承受不住写完一本书的辛劳吧。 “剧情大纲与实际完稿的作品”之间的关系,或许跟“预言与实际的现实”很相近也说不一定。特别是让事情在想象不到的形势下实现,这一点实在是很像。 主角席恩曾经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来预言他的未来,而这些预言也几乎都说中了。话虽如此,我一点都不认为他的人生是被操纵着的,也不觉得他的人生会没有自主权。因为席恩有实际去探访、打听,而在各种局面所领悟到的想法,也都是专属于他一个人。要不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当小说家,而会变成一个专写剧情大纲的人了。有句台词说“梦永远都是属于个人的”,我觉得真是一句让人得救的福音。 我就是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写出这本小说的。 2006年2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是从2005年的年底开始执笔,并在2006年初将故事写完的。本书算是“光明之泪 双龙骑士”的续作,就内容而言,即使没有读过前作也不至于摸不着头绪。但如果有读过的话,我想会更能了解故事中的人物与状况。 那么,尽管前面才提过“如果有读过前作,会更了解故事内容”,但就像读者们在读完后马上会发现的一样,比起前作,这次多了很多抽象的情节、伏笔、以及若有深意的叙述。但这些内容其实都与十七年前发生的“四勇者”的故事有关,而解谜的关键则在于——库比多在以前究竟有过什么样的遭遇。总有一天,“四勇者”的故事会以某种形式问世,到时候再请对此有意的读者,一起来对看看谜题的答案吧,敬请期待。顺带一提,阅读本书时即使不在意太多,也一样能读出乐趣,我写故事时有设法做到这一点。如果碰到不了解的部分,也请当成即使不了解也无所谓的剧情吧。若您可以将本书视为是纯粹的英雄式奇幻小说来阅读,对我来说其实也是最开心的一件事。 故事中,琉奈曾经发表过像是“我自觉地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但却没办法说明出来是为什么”的论调。写小说的时候,似乎也会有与这句话相当类似的情况出现,老实说,这句台词也是作者的实际感受。我在执笔前有制作过剧情大纲,不过在那个阶段,我只是“就感觉而言,知道应该要让故事这样发展,却连自己都不太知道要这样写的理由或意义。”,这种情形还挺多的。 实际开始着手写的时候,我就会突然领悟到“啊,原来这样写会有这种意义!”遭遇到“发现理由”的瞬间,那一瞬间是很有快感的。也可以说,我就是为了发现这种意外性才能写得下去。要是没有发现的喜悦,我大概会承受不住写完一本书的辛劳吧。 “剧情大纲与实际完稿的作品”之间的关系,或许跟“预言与实际的现实”很相近也说不一定。特别是让事情在想象不到的形势下实现,这一点实在是很像。 主角席恩曾经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来预言他的未来,而这些预言也几乎都说中了。话虽如此,我一点都不认为他的人生是被操纵着的,也不觉得他的人生会没有自主权。因为席恩有实际去探访、打听,而在各种局面所领悟到的想法,也都是专属于他一个人。要不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当小说家,而会变成一个专写剧情大纲的人了。有句台词说“梦永远都是属于个人的”,我觉得真是一句让人得救的福音。 我就是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写出这本小说的。 2006年2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是从2005年的年底开始执笔,并在2006年初将故事写完的。本书算是“光明之泪 双龙骑士”的续作,就内容而言,即使没有读过前作也不至于摸不着头绪。但如果有读过的话,我想会更能了解故事中的人物与状况。 那么,尽管前面才提过“如果有读过前作,会更了解故事内容”,但就像读者们在读完后马上会发现的一样,比起前作,这次多了很多抽象的情节、伏笔、以及若有深意的叙述。但这些内容其实都与十七年前发生的“四勇者”的故事有关,而解谜的关键则在于——库比多在以前究竟有过什么样的遭遇。总有一天,“四勇者”的故事会以某种形式问世,到时候再请对此有意的读者,一起来对看看谜题的答案吧,敬请期待。顺带一提,阅读本书时即使不在意太多,也一样能读出乐趣,我写故事时有设法做到这一点。如果碰到不了解的部分,也请当成即使不了解也无所谓的剧情吧。若您可以将本书视为是纯粹的英雄式奇幻小说来阅读,对我来说其实也是最开心的一件事。 故事中,琉奈曾经发表过像是“我自觉地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但却没办法说明出来是为什么”的论调。写小说的时候,似乎也会有与这句话相当类似的情况出现,老实说,这句台词也是作者的实际感受。我在执笔前有制作过剧情大纲,不过在那个阶段,我只是“就感觉而言,知道应该要让故事这样发展,却连自己都不太知道要这样写的理由或意义。”,这种情形还挺多的。 实际开始着手写的时候,我就会突然领悟到“啊,原来这样写会有这种意义!”遭遇到“发现理由”的瞬间,那一瞬间是很有快感的。也可以说,我就是为了发现这种意外性才能写得下去。要是没有发现的喜悦,我大概会承受不住写完一本书的辛劳吧。 “剧情大纲与实际完稿的作品”之间的关系,或许跟“预言与实际的现实”很相近也说不一定。特别是让事情在想象不到的形势下实现,这一点实在是很像。 主角席恩曾经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来预言他的未来,而这些预言也几乎都说中了。话虽如此,我一点都不认为他的人生是被操纵着的,也不觉得他的人生会没有自主权。因为席恩有实际去探访、打听,而在各种局面所领悟到的想法,也都是专属于他一个人。要不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当小说家,而会变成一个专写剧情大纲的人了。有句台词说“梦永远都是属于个人的”,我觉得真是一句让人得救的福音。 我就是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写出这本小说的。 2006年2月 这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我是从2005年的年底开始执笔,并在2006年初将故事写完的。本书算是“光明之泪 双龙骑士”的续作,就内容而言,即使没有读过前作也不至于摸不着头绪。但如果有读过的话,我想会更能了解故事中的人物与状况。 那么,尽管前面才提过“如果有读过前作,会更了解故事内容”,但就像读者们在读完后马上会发现的一样,比起前作,这次多了很多抽象的情节、伏笔、以及若有深意的叙述。但这些内容其实都与十七年前发生的“四勇者”的故事有关,而解谜的关键则在于——库比多在以前究竟有过什么样的遭遇。总有一天,“四勇者”的故事会以某种形式问世,到时候再请对此有意的读者,一起来对看看谜题的答案吧,敬请期待。顺带一提,阅读本书时即使不在意太多,也一样能读出乐趣,我写故事时有设法做到这一点。如果碰到不了解的部分,也请当成即使不了解也无所谓的剧情吧。若您可以将本书视为是纯粹的英雄式奇幻小说来阅读,对我来说其实也是最开心的一件事。 故事中,琉奈曾经发表过像是“我自觉地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但却没办法说明出来是为什么”的论调。写小说的时候,似乎也会有与这句话相当类似的情况出现,老实说,这句台词也是作者的实际感受。我在执笔前有制作过剧情大纲,不过在那个阶段,我只是“就感觉而言,知道应该要让故事这样发展,却连自己都不太知道要这样写的理由或意义。”,这种情形还挺多的。 实际开始着手写的时候,我就会突然领悟到“啊,原来这样写会有这种意义!”遭遇到“发现理由”的瞬间,那一瞬间是很有快感的。也可以说,我就是为了发现这种意外性才能写得下去。要是没有发现的喜悦,我大概会承受不住写完一本书的辛劳吧。 “剧情大纲与实际完稿的作品”之间的关系,或许跟“预言与实际的现实”很相近也说不一定。特别是让事情在想象不到的形势下实现,这一点实在是很像。 主角席恩曾经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来预言他的未来,而这些预言也几乎都说中了。话虽如此,我一点都不认为他的人生是被操纵着的,也不觉得他的人生会没有自主权。因为席恩有实际去探访、打听,而在各种局面所领悟到的想法,也都是专属于他一个人。要不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当小说家,而会变成一个专写剧情大纲的人了。有句台词说“梦永远都是属于个人的”,我觉得真是一句让人得救的福音。 我就是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写出这本小说的。 2006年2月 第一章 发生神隐的城镇 第一章发生神隐的城镇 1 时序已经进入冬天了。黑暗与寒意融合之后盘据在柏油路上,和寂静一起支配毫无人影的城镇。 夜空中看不到月亮。虽说城里亮得无法分辨天上的群星,但要独自走在路上,这种漆黑的程度仍会令人不安。 时间快到凌晨两点了。 沉重的脚步声通过了黑暗与寂静之间的缝隙。用稳定的速度发出不容一丝紊乱的节奏,脚步声的主人走在深夜中有一半沉入黑暗的辰巳町街上。以一定周期冒出的白色气体流往他背后,而后消失于黑暗。紧紧包住身体的大衣下摆摇曳着。人影行走时,一只手还拖着棒状的物体。貌似沉重的棒状物体与水泥地之间,正发出迟滞的摩擦声响。 人影在学校的校门前停下。 他将手里的东西扔向校门内侧,之后立刻轻巧地翻到了门后。那人横越校园,绕到校舍的后侧,并且在发现目标物之后停住脚步。 有块白色的石碑竖立在那。 石碑上没有半个字,旁边也没有解释其由来的告示。只有代替基座铺设的基石围绕在周围,以及大约跟人一般高的白色岩石竖立着。这块石碑被称为(白面石)。虽然它是块未经加工的天然岩石,表面却显得格外光滑,还能像镜子一样地映出影像。 人影沉默地伫立在(白面石)之前。 而后发出的是踏在沙上的脚步声。他正在前进,还确认了手上棒状物的重量。仔细一瞧,那个物体呈现出握柄很长的「t」字轮廓。 那是把铁制的大榔头。 人影缓缓将它举高。 然后抬到身体后方。 下一瞬间他就全身紧绷。 向前迈步 榔头重重挥下。 白色气息与身体的动作一同出现。 硬质的冲击声充盈四周,留下短暂回音后便消失了。 (白面石)上多出了裂痕。受钢铁殴打的(白面石)倒向背后。摔在地面上的冲击,让石碑自上下断成两截。 短时间内,现场会动的东西只剩每隔一定时间从嘴角漏出的白色气息。 而后,该处浮现了扭曲的笑容。 在这块土地上,自古就有一项传说。 当(白面石)遭受冒渎之时,镇上将有灾厄降临 此外,在这所学园中则有这样的谣言在流传。 (白面石)会吃人。 从那之后约过了半个月的另一天。 时间同样是夜晚。目前才刚刚入夜,民居窗口传出的是白色灯光,以及黄金时段的电视节目声。 圣露米那所学园的一年级学生「蛭田丽亚」,正以小跑步赶往学校。当然,这时候并非是一般的上学时段,更何况现在正在放寒假。而丽亚之所以会赶去学校,其实是因为她把写作业需要的笔记忘在学校的关系。即使只是为了这点事到学校,个性循规蹈矩的她仍换上了制服与学校规定的大衣。 一抵达后门,丽亚便用钥匙打开门锁,然后进入校舍之内。担任学生会干部的她,持有校内几处设施的钥匙。 位于旧校舍区域一角的小小别馆名为「光风馆」的建筑物大门,丽亚也同样用钥匙打开了。 光风馆是做为学生会办公室使用的校内设施。昨天白天,丽亚在假日中前来处理学生会的事务,而她也趁着工作的空档顺便写了作业,笔记就是在那时忘记带回去的。 在桌子上发现了要找的笔记,丽亚终于放心了。将它收进手上的包包里,她走出玄关,并且重新为大门上锁。在看不见星星的夜晚中,丽亚的身体再度暴露于寒风刺骨的室外。 才刚放心的她,心里突然又窜上一股不安。 丽亚突然想到的,是这几天发生的社会事件。 以这座辰巳町为中心,这种事件已在数座城镇连续发生,主要电视台的新闻也都做过相关报导,俨然成了这阵子的全国热门话题。 丽亚曾经有几次目睹电视台的箱型车停在街上,还有疑似报导人员的人四处寻找适合进行采访的场所,每次见到那副景象,就会让她想起这件事情有多严重。换个角度来看,这反而也容易使人缺乏切身的危机意识,所以丽亚才会毫不在意地在这样的夜晚独自外出。 双手环抱自己的胳臂,丽亚缩起身体,环视周围的状况。 阴暗、没有人影也没有声音的校园风景,只有路灯的青白光芒亮着。 那种青白光芒,让丽亚想起了(白面石)的事情。 当时与朋友一起去确认的影像,也一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变成两半倒塌的镜面石碑、私下在学校里流传的不祥风声。 啊啊,为什么我会跑来这种地方呢? 在丽亚心中浮现这种想法的同时,她感觉到一股气息。 她感受到的气息,是来自回程时一定得经过的后门附近。 丽亚拔腿就跑,向后门的方向全力冲刺。要是背对恐怖的东西真,心里就会更害怕,她对这一点有深刻体会。目前支配丽亚的,是一种被尖锐物抵住背部的想像。总之,丽亚希望尽快通过门口,并且在没有发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迅速穿越后门。她希望事情能这么顺利。 但丽亚没能如愿。因为她用眼角余光捕捉到的「那样物体」,实在太过诡异了。 首先让她产生印象的,是对方的巨大。比普通人魁梧上三倍到四倍不,或许还更大。那是具大得异常的身躯。 没错那个物体具备了人形。巨大的人类扶着路灯,正一边伸展其庞大的身躯,一边朝丽亚转过身来。 丽亚的双脚仿佛被钉在原地,呆瞪着这一幕。 在路灯照耀下,肌肉发达的巨人浮现在逆光中。 液体与肉片从其嘴角滴滴答答地落下。 那是还留有手脚形状的肉片 耳朵麻痹、肺脏收缩,丽亚察觉到自己发出了尖叫。 2 圣诞节的装饰已被收拾得一干二净,人们已经将注意力集中到将于几天后来临的新年。 椎名夏音挺直背脊,对于张贴在四处的年终大拍卖通知,以及印刷贺年卡服务的海报,她都显得漠不关心,只是笔直地走在还没什么人的清晨街道上而已。 她的步伐比女高中生的平均值更大,脚步也蛮快的。每走一步,长及腰际的头发就会拂向大衣表面。方格花纹的短裙下有一双健康修长的美腿,正以一定的节奏交互踏出步伐。 「潇洒」这两个字,正是现在的她最好的写照。 然而,椎名夏音目前正完全陷入不高兴的情绪之中。 若要说她为什么不高兴,除了圣诞节之外没有其他理由了。 为什么本姑娘非得在没有安排任何活动的情况下过圣诞节? 原因很明显。一想到症结所在,椎名就会略威烦躁。 她来到一处住宅区。这里有许多格调高雅的独栋房屋林立。 路上也有几个与椎名同样穿着圣露米那所学园制服的学生在走动。他们的目的地与她一样,都是学校;但椎名却察觉到些微的格格不入。以这时段来说,人数未免也太少了。 对了,现在是寒假。 圣露米那斯学园的社团活动相当发达,即使正在放长假,从早上开始仍有不少学生会陆陆续续到校。 其中也有为了准备考试而去学校图书室的三年级学生,但由于大部分考生都参加了在镇内住宿机构举办的k书集训,去学校的考生其实并不多。 我明年也要开始准备考试了呢,椎名暗忖。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今年圣诞节的失败又让她更加心痛。椎名的脚步不知不觉地 越变越快。长长的直发在空中飘荡。一边踏响脚步,她宛如疾风般赶过了其他学生。 「是椎名同学呢!」 「椎名同学,早安。」 她以洗练的笑脸回应周围传来的招呼。 在能办到形象控制以及自我推销之前,椎名曾下过不少苦功。 她能感受到周围有不少蕴含好感的视线正集中到自己身上,那是憧憬的视线。 椎名曾希望,要让别人抱持着「想变得跟她一样」的想法。她可以实际体会到,自己的努力已经成功了但对于部分人士则例外。 「雾谷雾谷!」 在前方发现眼熟的背影后,椎名出声唤道。明明从认识算起也快十年了,为什么自己到现在还是不叫对方的名字呢?对此她也觉得疑惑。 雾谷魁斗停了下来,等着椎名赶上的表情中,则看不出一丝感情的动摇。 颜色以日本人来说偏淡的头发、纤细的下巴、习惯直着盯人看的有力眼神要是只抽出他身上的各项要素独立来看,似乎也算得上是美少年,但若凑在一起的话,给人的印象顶多只是「感觉还不错」的程度而已。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雾谷却没穿大衣,而是以制服搭配西装外套与长裤的装扮外出。他两手都插进口袋,连一句早安也没说。 真让人火大。椎名在心里嘀咕起来。 一等对方赶上自己,雾谷又自顾自地继续走。 「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椎名一边跟上雾谷的脚步一边问。 「哪件事?」 椎名一边留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一边回答。「学生会的事。」 「喔。」雾谷用一副「什么嘛」的调调答腔。「我不想参加。」 「告诉我理由。」 「因为很麻烦。」 椎名一声不吭地全力赏了雾谷一记下段踢。目击到这一幕时,周围的学生都停了下来。 他们脸上都是一副看见不可思议现象的表情。 插图011 3 椎名夏音今年十七岁,就读于圣露米那斯学园二年级。 她还身兼学生会副会长、女子击剑社社长两项头衔。若是要列出学校的风云人物排行榜,她肯定会占有一席之地。 首先,比什么都不寻常的就是她的姓名。seenakanon,如果以罗马拚音书写,根本就分不清这到底是哪国人的姓名。由于「夏音(kanon)」这个名字对日本人来说并不好发音,周围的人都被她以高压态度这样要求过:「叫我椎名就对了。」 要是发音时没有特别留意,她的名字很容易被念成「kano」,这会让她觉得缺乏威严。 小学刚学会写汉字的时候,她也因为名字里带有「夏天的声音」的意涵,而被同学们取了「小蝉」这种不体面的绰号。当然,取绰号的男生们当时马上就被她修理得后悔莫及。 椎名有位喜爱黑胶唱片的祖父,他是引用帕海贝尔的「卡农()」这首曲子为她取这个名字的。 椎名打从心里中意这个名字,也觉得这很适合自己,不过她在表面上却会装出不喜欢的态度。因为她认为喜欢响亮的名字,是一种孩子气的表现。 简单点说,椎名夏音是一个相当爱面子的人。 她希望时常受到称赞、受到憧憬。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被人看轻。 所以,椎名才会创造一个脚步潇洒、时时表现得精明干练的自己;为此她不惜付出任何努力。 就目前而言,她的努力已经有收获了。 当然,这份努力也对某些人不管用。 例如雾谷魁斗就是其中之一。 他与椎名一样是十七岁的二年级学生,两人的班级并不同。若要以常见的字眼来形容他们的关系,那就是「青梅竹马」。两人间的邂逅颇具散文般的随意,就只因为彼此是邻居,如此而已。 至少椎名完全不记得她与雾谷初次见面的情形。 不过,在第一次见面时,椎名认为自己应该是讨厌对方的。 而这种感情是在什么时候转换到了其他方向,她却完全不想记起来。 因为那会让她烦躁,也会影响精神的平稳。 从那之后,两人间的距离既未疏远也没拉近,十几年的时间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 正确来讲,其中一方是有意思让彼此关系有进展,但另一方却几乎毫无意愿。 对于生性自负的椎名而言,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要说是致命性的问题也不为过。 所谓「青梅竹马」还真是种麻烦的存在。 实在很难相处啊。 如果要举例,那就像在别人面前一次又一次地表演伎俩早就穿帮的戏法一样。不管怎样掩饰、改变自我,她觉得对方还是会看穿自己的底细。 像铠甲一样地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各种信念,都无用武之地。 椎名觉得焦躁,感到恼火因为只有她单方面被要求忍耐。 光是待在雾谷身边,就不知道让她把忍耐力锻炼到什么程度。简直就像在健身房做训练那样 和雾谷在一起,就会使椎名变回小时后那种带男孩子气的调调。 即使如此,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在对方面前演好自己光鲜亮丽的形象。 为了抚慰受伤的自尊?这也是个理由。 不过,应该还不只如此。 椎名认为自己应该准备一张对方不了解的面孔,因为那迟早会成为一张重要的王牌。 4 椎名走在雾谷的斜前方,让他看起来像是让追随在后一样。她把注意力从周遭拉回来之后,道路右手边已经看得到圣露米那斯学园的白色围墙。椎名也看见学校的正门就在前方了。 在正门前的不远处,吴羽冬华和秋月苍真靠在围墙边,似乎正开心地聊着什么。 他们两人也是学生会的干部。苍真与椎名一样是学生会副会长,吴羽则是担任书记。一看见雾谷,苍真便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并且把手肘绕到对方的脖子。」 如果是我这么做,他一定会马上甩开吧椎名在心里暗自想着,还暗骂了一句:两个男人干嘛黏那么紧? 这时椎名突然想起来,暑假刚开始的某天放学后,她曾和雾谷以及苍真因翘课而被罚,只好三个人一起去洗体育馆的玻璃窗。 为了防止坠楼,三层楼高的体育馆在每扇窗户底下都设有水泥砌成的立足点。 喜欢爬高的两个笨蛋自然选中最高的三楼,拿长柄刷与橡皮管在宽度勉强能让人行走的立足点上打起了水仗。 随后苍真又拿起长柄刷摆出架势,他开口说道「来一分胜负吧」,而雾谷也用着正经的声音淡淡回答「正合我意」 两人随即摆出持剑过招的模样,结果开着水的橡皮管就被搁到了一边,还不小心让底下经过的人淋得满身湿。 因为雾谷老是很低调,所以他只要和苍真一起玩闹,就会变得比平常笨三倍。 都不能改改这毛病吗?椎名暗暗埋怨。话说回来,为什么他和男人打打闹闹时,好像比待在我身边的时候快乐一百倍? 吴羽也注意到椎名,她轻轻挥了一下手,脸上还笑意盈盈。 「她还是这么可爱」 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你们在干嘛?」椎名问道。 「呃,也没什么。」回答的是苍真。「我只是稍微向吴羽献了一下殷勤而已。」 听他这么说,吴羽立刻笑出了声音。 「用那种话题来搭讪?苍真,我觉得那好像有点文不对题哦。」 「你对连续失踪事件的真相没兴趣吗? 」 「有是有,我也觉得很有意思啊。」 「真相?」椎名问。 「苍真说被害人的前世都是地底人,他们是要集体回到地底世界去。」吴羽回答。 「那是某本知名惊悚小说的结局。」雾谷小声地点明。 「你爆料爆得太早了啦!」苍真豪爽地大笑。 「我比较喜欢日本狼出来觅食的说法,那比较有梦想。」 「梦想?有狼出没吃人也算梦想?」 「受害人就不能在哪里继续活下去吗?我比较喜欢那种说法。」 「雾谷,我把过完年之后的时间腾出来了。记得把单车保养好。」 「了解,我会先准备。」雾谷答。 「我们在等你们两个。」吴羽微笑着对椎名与雾谷说道。「想说可以一起去光风馆。」 「你们要等的应该只有椎名吧,和我无关。」雾谷别过脸。 「这话怎么说?」 「为什么呢?」 苍真与吴羽各自提出的疑问。雾谷深深地叹了口气。 四个人通过正门。在他们正面,有一栋散发着大正时期风味、以红砖点缀外壁的西洋建筑。那就是圣露米那所学园的主校舍,而通往该处的石板道则是足有一百五十公尺。在玄关大厅前方是水泥打造的喷水池,供人上下车的门廊则有三线道宽。 校舍的外观设计颇有贵族气息,看来很像会在哥德风小说中出现的建筑物。 窗框并非铝制,而是使用色泽稳重的合金打造,三楼屋顶上还有四方型的塔楼。 关于这种造型,说得好听点是「摩登又庄严」,但说得难听点就是「好像吸血鬼住的城堡」了。 虽说外表看来古朴,主校舍却是数年前才刚落成的建筑;而在主校舍后面,还有一栋设计几乎相同的旧校舍,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大正时期建筑了。 传闻以前有某位豪族大手笔花钱盖了那栋房舍,跟着又将其整栋捐助给校方使用。 由于旧校舍具历史价值,据说镇」 也颇有将它当成公共财产来维护的意愿,但学园的理事长似乎坚决不肯点头。 注视着走在前方不远处的吴羽和苍真背影,椎名小声地开了口。 「那两个人感情一直都很好耶。」 「是吗?」雾谷回答。 「赶快凑成一对不就得了。」 「是吗?」 在雾谷漠不关心的反应中,椎名感受到只有青梅竹马才能体会的微妙动摇;这让她很在意。毕竟吴羽是个美女嘛 「你又要跟苍真那笨蛋去单车旅行?」 椎名急忙改了话题。 「之前明明就不肯跟我过圣诞节的说。」 「你还真喜欢找碴耶,椎名。这单纯只是有没有空的问题吧。」 「天晓得」 椎名耸肩。 这时候,她忽然在视野里感到有异常。 眼前的景物与认知中出现了奇妙的落差。就像是现实与梦境重叠那样最后椎名总算在视野中的事物动向确认到底有什么不对劲了。 问题出在影子。」 落在地面的黑色痕迹。以晨光照出的阴影而言,那看起来似乎太浓密了。 在动的只有影子。那道影子并没有主人。只有影子在地上蠕动 它以z字形轨道从石板道移动过来了。 影子迅速逼近了椎名 「什」 吞下疑问,椎名反射性地采取了行动。 在她眼前出现的现象并不寻常,但她做出的行动也绝不普通。 椎名并未发出尖叫,更没有因为陷入混乱而呆在原地。即使是较冷静的人,顶多也只会做出逃跑或保护自己的反应才对。 而椎名却是往前猛冲朝着诡异的影子。 毫无预警地,她打算用皮鞋鞋尖猛踏动作怪异的影子;可是影子的速度更快。 影子拐了个直角弯改变轨道、杀到路过的一名学生面前时,影子便忽然化作黑色的块状物体,闯进了具厚度的世界之中! 从地面现身于地上的那只生物,是头约有豹那么大的漆黑猛犬。 黑色魔犬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向学生,将对方制服在地!魔犬咬住学生的衣领,随后又迅速将其拖往旁边。 学生才刚被拖到树荫下,就开始跟魔犬一起融入影子里头了! 椎名也立刻改变方向,一边狂奔一边高高举起手中的书包。皮制书包的角有用金属做过补强。她奋力将它往下砸。 书包经补强的部分命中了正要失去形体的魔犬耳朵。 黑色魔犬似乎多少还有点痛觉。一瞬间它像是心生畏缩地失去了形体,跟着又再度从影子中窜出,并以完全形站在石板道之。」 然后魔犬间不容发地冲刺过来,想要张嘴咬椎名。 才刚挥下颇有份量的书包,失去平衡的椎名来不及反应,救了她的是从背后挺身而出的雾谷。 他以棒球挥棒的要领,将书包水平挥出!彷佛要将魔犬张开的大嘴撕裂般,书包准确地命中,皮革制的书包让长有尖牙的下颚给咬住了。 雾谷往后一个垫步,像是要把书包塞进魔犬嘴里似地狠踹了一脚。魔犬因此而乱了阵脚,它一边发出些微的呼吸声、一边缓缓退后。 苍真与吴羽抓着已经有半个身子被拖进地里的学生的手,设法将对方拉上来。 魔犬对他们连看都不看。它将橘色的眼睛与黄澄澄的獠牙与身体一同放低,注视着椎名与雾谷的反应。学生则像是从沼泽里被拖起来那样地得救了。 魔犬忽然掉头狂奔。 黑色的野兽瞬间远去,抵达校舍之后,它便融入了建筑物的影子里头。 「别追了!」 听懂吴羽制止的意思,刚要街上去的椎名停住脚步。魔犬或许会再从影子里扑上来。校舍的阴影相当大,没办法预测对方会从哪里出现。 雾谷与苍真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以便随时应付紧急状况;但最后他们还是松了口气,解除了紧绷的神经。 所有事都是在不到一分钟之内发生的。上学途中的学生根本来不及产生混乱。 「那到底是什么?」 某处甚至传来了这种声音。面对和日常生活相比太过异常的状况,没人能保持正常。 可以瞬间判断出对方是危险的入侵者,并且展开迎击的椎名等人反而算是不正常。 「苍真,你刚才好像提过狼的事情吧?」椎名问道。 「不,只是巧合啦。那是我今天早上才编出来的故事。」 吴羽耸肩苦笑。 「不对,我想并不是巧合。」 雾谷喃喃自语,苍真转向他开口。 「你那什么意思?」 「我指的是另一方面。只要和你们在一起,总是很容易扯上这种不正常的事情。」 「雾谷,你这家伙」 苍真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一阵子之后,换上了一副挖苦人的笑容。 「那是我本来想对你说的话。」 第二章 (四季会) 第二章(四季会) 1 从早晨的骚动大约经过了一个小时。 将图书室的门拉出声音,椎名在发现要找的人后皱起眉头。 「你在这里啊,雾谷『同学』。」 图书室里挤满了用功准备考试的三年级学生,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到椎名身上了。 四处都发出了窃窃私语的声音。是椎名!是椎名同学耶每句话中都充满着敬意。 椎名则是冷静地露出微笑。 如果这里不是图书室,周围的人应该会更大方地打招呼,椎名肯定也会态度轻松地比出胜利的v字,简单寒喧个几句;但她还是收敛了态度,走向里头一张宽阔的书桌旁。 从手上翻的辞典抬起头,雾谷缓缓地把脸转向椎名。 「椎名,你很吵耶。」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眼神却充满了这个意思。 椎名走到雾谷的位子旁边,她轻轻将指头摆在桌上,俯视起对方。 「雾谷同学,可以请你来光风馆一趟吗?」 顾虑到周围的观感,于是椎名完全用很造作的语气说话。 基本上在场的人中只有雾谷知道那都是装出来的。 学校里大部分的学生,对椎名抱持的印象都是「留着一头长发而且身段潇洒的美少女」 「就算我说不要,你还是会硬把我拖去吧?」 雾谷叹了口气。 「哎呀,你口气何必这么差呢?我不想勉强你,但你会过来吧?」 像是对椎名的态度感到有些恶心,雾谷沉默地阖上作业的笔记,然后站起来。 「你先走,我借完书之后会赶上。」 朝椎名点了头,雾谷拿着书包走出图书室。 关上门,在走廊走了几步后,雾谷忽然陷入沉思,他没有下楼,而是走向通往别栋校舍的走廊。 那里与光风馆的方向相反。 不过,他人还没到走廊的尽头,前方便响起一阵剧烈的脚步声,椎名的身影也随之出现了。 一路跑来的她顺势逼到雾谷眼前。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椎名揪住雾谷的领带,猛踩了他的脚。 「喂,雾谷。敢在我找你的时候爽约,胆子不小嘛?」 「没有,我只是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在那个方向。」 「然后我是想顺便找个地方,让疲倦的脑袋休息休息。」 「只是要喝茶的话,我可以帮你准备。」 揪着雾谷的领带,椎名开始移动。 雾谷只好放低身子跟着对方走去。 他一边跟在后头,一边开口抱怨。 「我说啊,你在人前人后的样子也差太多了吧?」 「因为我不想松懈。」 「你在坚持什么?」 「磨练自己的身段。」椎名得意地说。 「所以在我面前你就完全不在乎了?」 「你希望我在乎吗?」 「不倒也不会。只是觉得有点疑惑而已。」 「喔。」 椎名突然放开雾谷的领带。 「算了,这倒是好倾向。」 用着小声得不会让对方听见的音量,她嘀咕了一句。 瞥眼确认自己放手后雾谷也有跟来,椎名加快脚步。 「话说回来,你还真放得下耶。早上明明就发生了那种事。」 「基本上那跟我无关吧。你们有向谁通报过了吗?」 「我们是有跟办公室的教职员连络啦哎,我觉得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让所有学生撤离学校比较好吧?」 「无凭无据,也没有老师敢做出这种判断啊。」 「有连络其他方面的人吗?」 「有。」 「结果怎么样?」 「说是交给(四季会)处理。」 「那就跟我无关了嘛。」 椎名转身瞪着雾谷。 「你为什么那么消极啊?就不会想要主动将事情解决吗?」 「为什么?我才想问你呢。你怎么老是一头栽进那种麻烦的事情啊?」 「因为我有兴趣。」 「对哪方面?」 「各方面都有。」 斩钉截铁地抛下这句话,椎名又加快自己的脚步。 在出入口换了鞋子,两人来到外头。 在校园一隅,隶属旧校舍区域的中庭里有草坪,更以花坛界定了区域。 中央有一栋老旧的木造建筑。 那栋建筑高两层楼,盖得颇为小巧;它的名字就叫「光风馆」 据说以前还有礼仪课时,这里正是用来上课的场地,不过现在则有了其他用途。 玄关挂着一块塑胶板,上头写着「学生会」 椎名与雾谷进入建筑物里,走在铺有木板的走廊,两人来到为数不多的房间之一。 (四季会)的成员都集中在那里。 (四季会)。 这是圣露米那斯学园本届学生会的别名。 这所学园里有个惯例,那就是学生会干部每次交接之后,都会为干部团队取新的昵称。 上一届叫(松涛会),更之前则是(绿林会) 取名时都会选用与自然有关的辞汇,也是学校里的一项传统。 基本上在圣露米那斯学园之中,学生会的业务与其他高中也没啥两样。 整体而言,学生会负责的就是领导学生的自治活动。 就细项来说,有管理设施与预备品、为社团进行预算分配与调停、兴办扩张学生权利的活动,颇具散文性质的气息。 当然,校庆以及运动会等活动也是由学生会主导,但那一类活动主办者的角色在业务中仍属于次要项目。 基本上本届学生会有个叫秋月苍真的家伙,只要看见整顿得干净整齐的环境,他就会想将其搞成一团乱。他心血来潮时,甚至会组织内容诡异的社团,诸如「霸王饭同好会「正统街头格斗振兴会」,硬要校方予以承认并拨下经费。 因此,虽说只是执行普通业务的一环,但学生会里总显得风波不断。 除此之外,这所学园的学生会还得负责所谓的「特殊业务」 每个圣露米那斯学园的学生都领有一本学生手册。每年度发下新的手册时,总是会有人将那当成刑警出示身分的道具闹着玩。 新生则可能在稀奇心理的促使下,读起手册里字体只有芝麻绿豆大的学生会规范,然后在第二条第二项:「学生会的组织目的」这一栏最后发现一句极为含蓄的说明,而忍俊不住地指着它笑出声音。 「处理校内发生的诡异现象」 不过,不到几个月,那些新生就会领悟到自己的嘲笑根本是孤陋寡闻。 在校园中被迫见识过单位要以「打」来计算的非科学现象之后,最后他们就会把学生会干部看成是降临于受诅咒大地的英雄了。 雾谷在椎名陪同下进了会议室。 铺有木头地板的房间中央,摆着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在长边的席位上,有个戴着眼镜的男性面带微笑,正不可一世地翘起二郎腿安坐着。 在此虽然用上「男性」这个字眼,但事实上他与雾谷同样是高二生,修长体格与分外成熟的气质,要叫他「少年」其实并不相称。 他就是本届的学生会长「西园寺春人」 「比我想像的更快呢。」 西园寺春人用拳头撑着太阳穴说道。 「是吗?」椎名说。 「以雾谷先发牢 骚、椎名再反呛,等你们俩吵完之后才过来的时间点而言,这还算早了。」 「你可以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白吗?」 雾谷边听着双方像是懒散地传接球的你来我往,边坐到桌子边边的座位。 有颗纸球从斜对面砸到了雾谷脸上,那是用撕下的文件边缘揉成的。 秋月苍真正吹着无声口哨。在他旁边一脸笑意的则是吴羽冬华。 在视线前方捕捉到吴羽的时候,雾谷让自己的一切静止了一瞬,并且将对方的身影烙印在眼底。 雾谷的左边不远处,坐着在场唯一的高一生蛭田丽亚。 「闲你过目,雾谷学长。」 她迅速将分配给雾谷的资料文件整理好,然后递过来。 当雾谷道谢收下时,她突然像是有点紧张似地用指尖揉了揉自己的辫子。 身为天才少女的蛭田,是曾经几度在电视与报纸上接受采访的名人。 物理是蛭田特别擅长的分野,她似乎还拒绝了普林斯顿大学的特别留学邀请,特地来就读这间学校。 蛭田在学生会中担任的职务是会计,但文部科学省负责与她接触的人曾说过以下这句话:「这简直就像让美国国防部的超级电脑来算小学生的数学一样。」 基本上当事人对这种评价根本完全不在意,她总是表情认真地面对电脑萤幕在记帐。 雾谷眼前的这五个人,就是(四季会)的所有成员。 「好」 春人摆出洗练的架势,发出沉重而洗练的声音。 「成员全部到齐,总算能开始讨论议题了。」 「全部?」 雾谷打断了他的话。 「是全部成员外加一人才对吧。别把我算进去,有事的话你们可以自己先讨论。」 「咦?」 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你还在讲这种话吗?」的表情,雾谷生起闷气。 「也对,雾谷学长并不是干部」 蛭田如是说。 「因为学长常在这里出现,我有时候也会忘记。」 「毕竟翘课的时候跑来这里睡午觉很方便嘛,还可以上锁。」 椎名毫不掩饰自己话中的讽刺意味。 「而且做午睡以外的事也很方便。 「以外?例如说?」吴羽这么问。 「我指的当然是得上锁才能安心做的事咯。」 「别再继续这个话题啦。」 椎名威吓。 「雾谷学长,你有这里的钥匙啊?」蛭田问。 「当然咯,人家是椎名的手下嘛。」苍真答。「要照顾老大的话,当然需要钥匙啦。」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简直把我讲得跟黑道一样嘛。」 椎名愤慨起来。 「如果你不中意这种形容,要改成个人秘书也无所谓。」 春人也这么说。 「无论如何,雾谷是椎名的附属品这一点都不会变。那么,就算比照学生会干部来对待他应该也无妨吧。」 「你们别自作主张好不好」 雾谷将眉毛皱成八字形,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嘀咕着。 虽然平常就是如此,但这群人似乎都把他当成了可以任自己使唤的助手。 别自作主张,这句话恰好能将雾谷的心情表露无遗。 「反正你是闲人嘛,来帮忙有什么不好?就算放着你不管,你也只会浪费人生而已。」 听到椎名如此断言,蛭田开心地笑了出来;然后她又笑嘻嘻地补上一句。 「从月初到现在,雾谷学长一次都没有去社团露脸。」 「你看吧。」椎名得意地说。 「算了,随你们高兴啦」 雾谷一副万念俱灰的表情,喃喃自语地说出内容与刚才完全相反的台词。 「好了,大家都发够牢骚了吧?」 用指尖敲桌子吸引众人注意后,春人简洁地宣布。 「既然全员已经到齐,现在开始进入议题。」 2 这阵子的失踪意外,通称「神隐」事件。 辰巳町与其邻近地区陆续发生失踪事件,是这几个月内开始的事情。 被视为第一位失踪者的,是一位经营住宅设计事务所的三十六岁男性。 他和妻子交代过要到便利商店买啤酒后,就从此失踪了。 据说当时他穿的是运动服搭配凉鞋,身上也只带了零钱包而已。 过了十几天之后,接着失踪的则是五十六岁的主妇。 晚上丈夫回家时,就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因为安全装置启动而熄火的瓦斯炉上,还摆着料理准备到一半的锅子,流理台的水龙头也水势汹涌地开着;而且家里的大门根本没上锁。 第三位失踪者是加完班回家的ol。 当时她一边走在回家路上,一边用手机和男友聊天。 据那位男友表示,在听见疑似手机掉到地面的撞击声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回音了。 第四位失踪者是个男学生,就读于一间离镇里略为偏远、位于山上的大学。 在说过要去盗采松茸后,入山的他就失去连络了。 直到第八位失踪者的家属报案后,警方总算才放弃把这些失踪人口当成独立案例,转而研判这很可能是一连串相关事件。 理所当然地,能算是被害人的只有已知的失踪者而已。 据推测已经失踪却没被发现的被害人,数量应该也相当可观。 社会上出现了各式各样的臆测。其中最有力的论调,是这些案子全出自某国谍报人员所为。 也有说法指出,这应该是某宗教团体的信徒半开玩笑地在制造集体失踪。 不过,当站前大街的树丛中,被人发现有部分人类肢体被遗弃在里头时,这些臆测就全部不攻自破了。 「连续凶残杀人犯」之类的标题立刻占据了各媒体的版面,但在得知发现的遗体上有动物齿痕之后,采访的热潮便退了几分。 目前最有力的说法是「有类似熊的猛兽在市区出没」的论调,而另一项广受支持的说法,则是杀人犯有饲养肉食动物用来毁尸灭迹。 宛如在嘲弄不断重覆的报导、全国性的瞩目、以及镇民的自发警戒活动一样,被害人数仍一点一滴地持续增加;最后就连圣露米那斯学园内部也出现了被害人。 最初在学校里失踪的,是棒球社的一年级学生小川大辅。 当时棒球社正在进行跑步训练,等其他社员注意到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据说社员们刚开始还认为,是小川刻意藉连续失踪事件来跟大家开玩笑。 第二位被害人在学校担任图书管理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名叫田中彬。 他的尸体是在通往镇里的干道绿地中发现的。 第三位被害人则是登山社的二年级学生森崎景一,而他失踪也不过是大约十天前的事。 他从某天开始就没有来学校,也没回到家里,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接连有警察来学校搜查,随之而来的是骚动,以及学生之间的动摇。 要说有什么没出现的,就是搜查上的进展。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知道县警的搜查本部是不是已经按捺不住,他们联络了辰巳町的地方权贵吴羽家,并希望对方能在台面下予以协助。 吴羽家是自古以来就在本地扎根的地方望族,据说这里从室町时期一直到幕末都是吴羽家的领地,其历史之悠久可见一斑。 即使在现代,吴羽家的影响力仍隐而不显地存在着。 他们不只拥有财力与人望。 这个家族自古代起就坐拥许多「特殊人才」,若有公权力无法应付的怪事发生,据说这个神秘家族往往能出面解决。 对民间寻求这种协助,当然会让警方内部议论纷纷,不过在辰巳警察署以及县警内部中,吴羽家的信奉者却意外地多。 似乎就是有这群人热心地居中斡旋,才能促成此事。 开始有圣露米那斯学园的学生成为被害人在这种时机下,也给了警察请求协助的名义。 因为圣露米那斯学园的理事长是由吴羽家的现任当家吴羽秋樱子女士担任,而创办这所学校的正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好说,有群人正好能处理这方面的事。」 吴羽理事长眉头动都不动地答应了搜查本部的请求。 然后她把身为该校学生的独生女吴羽冬华叫到自己跟前,平淡地吩咐道:「由你们设法处理。」 于是资料就被交到了冬华手上,而所谓的「你们」 「指的就是我们几个。」 (四季会)会长西园寺春人低声说道,并且用桀骛不驯的眼神盯着雾谷。 虽然雾谷并没有刻意说出来,但他就是有这种想法。 说得精确点,被三手承包者的(四季会)拖来帮忙的他,已经算是第四手的下游厂商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雾谷自问。 首先,就是因为自己与这群人扯上了关系,他在心里扳起指头。 他认识椎名夏音时还在读幼稚园。 当时雾谷家隔壁有间独栋的房子落成,随后椎名一家人就搬了过来。 椎名一升上小学低年级,马上就掌控了附近的小孩。 风光地当上「女」孩子王的她,还曾带着自己的手下极尽恶作剧之能事。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意图,对雾谷非常中意的椎名任命他为「副官」,逼着他帮忙做了不少坏事。 害得雾谷到现在还被附近的老爷爷当成恶少,甚至挨对方的拳头,他觉得那其实是很严重的误解。 若是用单纯的词汇来形容椎名的人格,那就是喜欢冒险、个性强悍、又好当领袖。 不过这所学校的大多数学生,应该都会对前述的评价难以苟同才对。 因为在最近一、两年间,椎名又多了一项「卖乖」的新特征,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雾谷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理由。 雾谷和西园寺春人、秋月苍真两人则是在升上中学之后就认识的。 苍真似乎是椎名的远亲,这也成了雾谷与对方认识的契机。 虽然雾谷并没有确切地问过两人的血缘有多远,但好像至少比四等亲远。 「哦,你就是传说中的家臣吗?」 这句话省略了部分语意,并没有明指雾谷是「椎名的」家臣。 苍真才把话说完,雾谷就露出了一副没出息的表情。 椎名则是一副如果能用目光杀人,她肯定会把苍真宰掉的脸。 据说在椎名的盘算里,当时她曾有意让雾谷与苍真反目成仇,让两人好好斗一场换句话说,她是希望小看雾谷的苍真可以狠狠被修理一顿。 可是,这样的盘算完全落空了。 那两个人一下子就发现彼此臭味相投。 苍真从那时候就颇受女孩子欢迎。 他端正的脸孔上常露出坏男孩的笑容,也很会开高明的玩笑讨人欢心,似乎天生就有将任何场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能。 加上苍真本人也很喜欢女孩,所以他在中学时身边总是会有一大堆女孩,也大大地受到男学生们的羡慕与怨恨。 苍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即使和大人讲话也都直言不讳,还有点愤世嫉俗的倾向,因此许多教师都将他视为不良少年。 但对雾谷来说,那只显现了大人识人的能力不足。 对于能放宽心胸看待社会既有的价值观,并且一边哼歌一边将其踢开的苍真,雾谷是相当有好感的。 与受异性欢迎的苍真相反,雾谷常常被女孩怨恨。 因为不管有什么事,苍真都会以雾谷为优先,只要一看见雾谷,他就会要身边的女孩们解散,和对方跑去玩乐。 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这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一直以来,雾谷也都理所当然地将苍真的地位摆在椎名之前。 而西园寺春人则是苍真的老朋友,不过,雾谷在很久以前就知道对方的名字。 他会认识对方,是因为「隔壁学区有位天才少年剑士」的风评曾盛极一时。 雾谷从小就有学习古流剑术与剑道,所以更容易注意这种传闻。 雾谷在剑道方面异常强悍,当时他在任何比赛中都未尝一败。小学时他曾混在县警的武道场练习,也没有因年龄而屈居下风。 让这样的雾谷初尝败绩的正是春人。 因为他们两个在中学时都参加剑道社,几乎是与入学同一个时期,两人就有了交手的机内。 也因为双方在剑道的领域都算有名,那场比试自然有其观摩的价值,聚集了不少人来看,但胜负立刻就分晓了。 春人在转眼间就胜了两场。在那之后近五年的时间,两人又交手过好几次,虽然双方都有输有赢,但赢的次数永远是春人略多一点,形势从未逆转。 妙的是,每次打赢雾谷,春人的心情就会变坏。 「你为什么要放水!」 他会这样责问雾谷,甚至也曾差点发展成扭打的局面。 就雾谷来说,他认为对方太高估自己了,不过春人至今仍没有改变过对雾谷的评价。 「要是有用双节棍、手里剑或钉棒的比赛的话,我应该也能和你们比上一场吧」 每次雾谷与春人比试时,苍真就会说这种话;然而他并非纯粹开玩笑。 也不知道是在哪锻链出来的,苍真曾经用飞镖把迷路闯进学校的黄蜂钉在墙壁。」 虽说雾谷与春人光看苍真平时的举止就能看出他很会打架,但这项技术仍旧让他们吓得脸色大变。 顺带一提,西园寺春人的才能不只是发挥在剑道上而已,他还有颗出类拔萃的头脑。 周围给他的评价是「极度接近天才的秀才」,相反地,他也被人说成个性一板一眼、很难相处的少年。 「喂,学生会长大人,做一件有趣的事来瞧瞧吧。」 提出这种要求的,是春人中学时的同学。 这个学生原本打算嘲弄他欠缺幽默感的性格,而春人在中学时同样是担任学生会长。 「哼,没问题。我在下次的期中考露一手让你看吧。」 等到期中考结果出来的那一天,春人拿出了五十五分的数学考卷给大家看。 什么嘛,不就是好学生故意将成绩考坏吗,就这点程度啊?那位同学是这么想的。 但没过多久,包括提议者与全校上下,都讶异得说不出话。 春人的理化考了六十六分,社会则是七十七分,而国语是八十八分,英文是九十九分。 就连笔试中要考高一分或低一分都能掌控自如。 春人让周遭见识了自己的压倒性的自信与能力。 「这已经不是有不有趣的问题了,根本就是乱来啊。」 那算是奇人异士的领域了,椎名曾经抿起嘴角下了这段评语。 不知是偶然或者事先已有计划,椎名、苍真、春人三人在升学时都选择了圣露米那斯学园。 其中有人是以榜首身分入学,另外两位则是低空飞过合格标准。 若要说雾谷 的打算,他原本认为读哪间高中都无所谓,但透过椎名那已经有一半算是恐吓的推荐,雾谷也和他们进了同一所高中。 这么一想,如果在当时就分道扬镳的话,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虽然雾谷心里也会有这种想法,但要是没进这所学校,他也没机会能和吴羽冬华变得像现在这么亲近由于心中瞬间又闪过这种念头,雾谷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3 才刚升上高中,除雾谷之外的其他三人立刻就表示了想加入学生会的意愿。 姑且不捉春人,连椎名与苍真都有这种意思,雾谷其实感到相当意外。 当时雾谷也有受到邀请,但他终究不想奉陪到那种程度。从那时开始,雾谷的性格就变得比以前更心不在焉了。 没过多久,在春人的介绍下,雾谷和一位女学生邂逅了。 「我叫吴羽冬华,雾谷同学。」 一道如微风低语般的声音抚弄了雾谷的脑子里头。 像是将「美女」这字眼实体化的存在,正站在雾谷眼前仰望着他。 虽然椎名也算是漂亮的女孩,若要分类时雾谷心中的指针仍会指向「可爱」的类别。 「有一阵子没见了呢。」 「是啊」 雾谷认识对方。某年冬天,在一个下雪的日子里,雾谷曾看见正在练习弓道的冬华,并因此迷上了那副姿态。 从那以后,虽然还不到亲近的程度,雾谷就和冬华变成了偶尔会见面聊天的关系。 听春人说,冬华也加入了学生会。 「我希望能和雾谷同学变得更熟一点,请多指教。」 吴羽若有所思地露出笑脸,她将手伸向雾谷的右手,两人握了手。 吴羽经过雾谷身旁时,她那栗色长发从雾谷眼前拂过,看起来是那么的轻柔。那种轻柔,就好像只有她周围的重力变轻了一样。 每次与冬华见面,雾谷就会产生一股淡淡的奇妙错觉。 他觉得自己与她在精神上的波长是类似的。或者该说,他们好像共有某种相同的节奏 从那之后过了一年,在他们成为二年级学生的今年年初,蛭田丽亚也入学了,于是目前在场的(四季会)外加一位的阵容便完成了。 雾谷和蛭田还不是很熟,但她非常有礼貌,还会对雾谷等人表露出让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敬意。 而学生会的成员中,春人在蛭田心里似乎又占有完全不同的地位,每次看着对方时,她都会露出做梦一般的眼神。 驮来如此,雾谷心想。毕竟就连他都注意到了,这样的倾向应该很明显。 对于这间学校的学生会经手的「特殊业务」,最初雾谷也是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换句话说,他只觉得那是个恶劣的玩笑。 当然,这项认知立刻就被推翻了。在这不满两年的时间内,学园里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形形色色的诡异事件。 例如说,在玻璃温室中曾发生过藤蔓植物盘据蠢动的事件。 阻止具毒品成分的饮料在校园内流通。 将拦路砍人视为教义一环的凶恶新兴宗教与学生会挑起恶斗。 和双胞胎转学生有关的复仇阴谋、装扮成新任教师的连续杀人犯、处理连续产生的自然起火事件。再加上幽灵、诅咒、会动的人偶、会笑的画、奇形怪状的生物 雾谷是在事后才知道,圣露米那斯学园是以人称「妖怪高中」而出名的学校。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附近发生常会发生凶残离奇的事件。也有传言指出,这间学校是受到了诅咒。 「自古至今,名侦探身边本来就常会发生杀人案件嘛。」 苍真如此大言不惭地表示。简单点说,他只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不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件在苍真入学前便不断在发生,所以他从思考的出发点就完全错了。 对雾谷来说,在解决这些大大小小的事件时都不小心帮上了忙,算是他倒霉。 几乎所有的事件,都需要格斗能力才能解决。雾谷则是在非自愿的状况下,彻头彻尾地被期待成为战力之一。 吴羽秋樱子会将这次的事件交由(四季会)处理,肯定也是看上了他们在解决事件方面所交出的成绩。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 「事情交代下来的时候,我大概也从一开始就被算在里头了吧」 雾谷完全没有像苍真一样自卖自夸的意思。可以的话,他更想在塌塌米上打瞌睡,然后一边喝茶一边读点书。 可是,一被自我意识强烈的朋友们揪住袖口,雾谷最后还是会头手并用地参上一脚,这就是他好说话的地方。 「所以你们是在神隐骚动发生的时期,看到了黑色的怪物。」 春人的声音将回忆的泡影从雾谷身边拨开。 「是黑色的狗吗?麻烦为没看到的我说明一下,那到底是什么生物。」 现场变成由吴羽说明,椎名与苍真负责补充的情形。 黑色怪物的形状似乎是像狗或狼,而且身躯巨大。它想将学生拖进地底。好像还有融入影子在平面移动的能力 「它会变成影子在地面蠕动,并且让人沉入地底是吗?」 「对。」 春人进行确认,椎名表示认同。虽然听来像玩笑话,但没有任何人笑得出来。 在春人的请求下,雾谷让他看了自己的书包。上头明显能看到被咬的痕迹。黑色漆皮被牙齿咬出凹陷,也有地方差点就穿孔了。 「从鼻尖到尾巴根部大概有两公尺长。」 从齿痕的大小来估算,苍真重新确认了一次。 「要是被它咬到,肯定会少一块肉。」 苍真平静地表示自己的意见,不过他开口时就是一副自己绝不会吃鳖的态度。 椎名把手插在胸前说道。 「我们是被找来扑灭野狗吗?」 「如果你觉得那也能叫野狗的话。至少它是头猛兽,还会拐带人口,与这次事件的犯人形象完全一致。」 「你们说的是你们遇到的状况,但这里还有另一段重要的目击证言。」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说这句话的春人身。」 「蛭田,你再向大家描述一次。」 「好的。」 态度显得有些紧张,蛭田丽亚语地说道。她讲了自己前天晚上意外在学校看见的光景那道咀嚼着人肉的巨大人影。 蛭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逃得掉。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 在蛭田讲完之后,众人陷入沉思。春人打破沉默。 「就现状来看,我们已经目击两种怪物了。」 「也就是说,要对付的怪物有两种?」 「如果没人看错,应该是没错了。」 椎名发问,苍真回话。 「虽说如此两种现象的根源是一样的吗?或者是各自独立的存在呢?」 吴羽以低语提出自己的看法。她对事态做了更进一步的检讨。 「假设两种怪物只是在偶然下同时出现的,我们也没办法判断它们是否知道彼此的存在。 它们是不是处于对立关系?有没有可能引诱它们互斗呢?」 「情报太少,现在还没办法下定论。」春人说。 「呃」 蛭田怯生生地举手。 「我觉得应该一并考量(白面石)被破坏的事。」 「啊啊」 (白面石)在大约半个月前遭人破坏的事件,让学生们产生了相当大的动摇。 不论在学校或当地,(白面石)会带来灾厄的传说都根深蒂固地留在人们心中。 (白面石)会 吃人。 在流传的几种传说中,有个版本是这么说的。理所当然地,谣传这也和引起社会骚动的凶残命案有关。 「呃,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关于(白面石)似乎还有别的传说。」 蛭田不安地说道,春人则平静地问:「什么样的传说?」 「有恶魔栖息在(白面石)里」 之后他们又讨论了一阵子,结论是情报仍然不足,目前还没办法做出判断。总而言之,首先必须正确掌握目前到底发生什么事才行。 (四季会)的众人逐渐将议题转往实务性的方向。 4 「是雾谷耶」 「这下天上可要下冰雹了。」 和春人结伴前往剑道场的雾谷一出现,迎面而来的都是这种声音。 雾谷是剑道社社员,而春人则是剑道社主将。 由于两人的身手都已超越高中水准,除了彼此之外,他们从入学到现在都没有其他对手,但却基于各自的理由,在社团中的出席率都不高。 特别是雾谷,他几乎已经接近于幽灵社员的状态,就算在露脸时让人啧啧称奇,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陪我一下吧。」 在光风馆开完会之后,春人立刻邀了雾谷山起练习。 「喔!我找你的时候就会一直耍赖,眼镜会长找你时却马上答应,是这样啊」 在背后感受到椎名散发出凶恶压力的同时,雾谷前往位于校园西侧的剑道场。 每当(四季会)执行特殊业务时,雾谷与春人就会照惯例持剑对决。 为了让彼此切换成面对紧急状况的心态,这算是一种必要的仪式。 「雾谷,你在怕什么?」 打完几场练习赛后,两人浑身大汗。 来到更衣室之后,春人一边将剑道服整齐地摺好收进柜子,一边开口问道。 雾谷看着春人的表情带着一半惊讶。 「我不怕任何东西。」 「那真了不起。」 春人将手伸向竹剑架,他抽出雾谷用来练习挥剑的木剑,并将其抛给对方。 雾谷轻松地把剑接住。春人接着说下去。 「直到最近,我才觉得似乎能了解你的想法。对于你为什么会在生活中毫无干劲、为什么想要沉溺在无趣里,我心里大概有底了。」 「哦这我自己倒是不清楚。」 「你过来这里看看那边。」 春人打开内藏钢丝的毛玻璃窗,雾谷则照对方说的向外看。 可以看到手球用的球场就在不远处,社员们正聚集在球场上练习。 再过去还有棒球社的野手们在进行守备练习。 「我说的是假设,你在听的时候要这样想用那把木剑,你能杀掉多少从这里看见的人?」 雾谷猛然转头。「你干嘛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并没有叫你真的干。这只是在模拟,假设真要做的话,你可以发挥到什么程度而已。 怎么样?就算不经大脑思考,身体也能计算出来吧?」 「」 「我想想看,如果是我,在冲进那个人群密集的地方之后,最初的二十秒内就能宰掉五个人。然后再马上移动,收拾两、三个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接着应该会演变成追逐的场面吧。因为地点是设定在操场,顶多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若换成在校舍里,大概还能宰更多人。要是用真剑当武器,效率就更好了怎么样?被问到的瞬间,你想的事情应该和我一样吧?」 与春人拉开了距离,雾谷狠狠地瞪着对方。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要心里有杀意,我们随时都能杀人。你跟我都有这种潜力。」 「!」 「我不知道教你用剑的人是谁,不过他想让你学的,似乎并不是打击护具的技术,也不是点到为止的比试哪。你所学的是正统的砍人技巧。剑道对你来说只是余兴,其他剑技才是你的拿手好戏。你害怕的就是这点。所以你总是禁止自己对任何事情认真。我有说错吗? 刚才练习的时候也是一样,意识到围观群众的你,只把实力控制在『身手不赖的平常人』的范畴里面。只要认真挥剑,你明明连妖怪都能杀。你害怕造成别人的恐惧。差不多该把开关打开了吧?解除你对自己的限制,为我展现你原本的实力。」 「我不要。」雾谷摇头。 他根本没发觉,自己并没有否认春人的话。 「我根本不知道开关在哪里,说实在的,我对什么事都不想太深入。只要你不把我扯进麻烦里,事情不就结了吗?」 「雾谷,你错了。不管我有没有找你,学校里发生的诡异事件还是会把你牵扯进去。」 「为什么你这么有把握?」 春人没有直接回答。 「举例说吧,你手中有一把真剑,而你眼前还出现了一个杀人狂。如果你不杀他,说不定就会有许多人平白牺牲。我想你恐怕会在杀对方时犹豫,结果死的就是你自己。」 「」 「我和你的差异就在这里。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对方,并且扛起那个后果。我可以接受能杀人的自己,也愿意在必须杀人才能成事的情况下前进。」 话只说到这里,春人打开了共用置物柜。 从里头拿出木剑袋之后,他把它揉成一球丢给雾谷。 接着春人要求对方,这阵子都要将木剑带在身边。 「管他是黑狗还是巨人,只要遇到怪物,就千万别犹豫,你得认真劈死对方才行。这次的事情总让我有股不好的预感。对付怪物时如果不当一回事,搞不好连我们的名字都会被加进失踪者名单哦。」 「你的意思我懂了。」雾谷语带叹息地回答。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惨叫声。 第三章 白色石头、黑色野兽 第三章白色石头、黑色野兽 1 椎名去了女子击剑社的社办。 虽说她因为要参与学生会活动而常常缺席,但她仍然是击剑社的社长。 椎名到此的目的,是要见自己的社团伙伴兼朋友「伊吹志摩」 今天并不是练习日,但每天都会有几位社员为了锻链而主动来学校。 社办里没有人,不过有几个社员的行李就放在这里,椎名从里头认出一个眼熟的包包,那正是她朋友用的。 椎名认识校内的第三位被害者森崎景一。话虽如此,但她与对方也没有特别亲近,只算是间接认识而已。因为森崎是伊吹志摩的男友。 高三层楼的综合体育馆中,击剑场是设在一楼。志摩人并不在那里,问过社员以后,椎名打听到,她似乎有去社办露脸。 椎名决定在学校里继续找,她先去志摩的教室,之后又走遍校舍每个角落,还到图书室与办公室找过。 将操场找了一遍,接着椎名沿围墙边的植树区走完一圈,但依旧没看到人。 在她考虑用校内广播找人的时候,遍寻已久的目标就出现在视野边缘了。 人是在校舍后方。伊吹志摩正站在裂成两半的(白面石)前面。 岩石的周围被黄色与黑色的绳索围绕着,为的是不让他人接近。 「志摩?」 一头长发微微摇曳着,伊吹志摩缓缓地转过头。那是头会让人不禁低喃出「漆黑」一词的黑发。而且还像日本人偶那样,在额前剪齐成一直线。 她之前有这么漂亮吗?有一瞬间椎名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椎名?好久不见了。」 志摩亲切地笑了出来。 「嗯。」 「你有去社团吗?」 「不太有空」 椎名尴尬地笑了。身为社长却不常出席,这并不是值得称赞的事情。 「我也一直都没去。毕竟我连学校都有一阵子没来了。」 「嗯。」 椎名在想,面对情绪明显很消沉的志摩,自己是否能开口打听一下森崎的事情呢? 不过,她还是决定旁敲侧击地探听。 「你没事吧?」 「为什么这么问?」 「嗯」 椎名瞬间语塞。 「(四季会)开始要调查失踪事件了。」 「是吗我就知道会这样。」 「所以啦,我想问你在森崎失踪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可疑的事情?例如像异常举动之类的。就算不是他本人做的事也可以,周围有出现什么状况吗?」 「怎么了?你这样好像警察喔。」 志摩露出暧昧的笑容,然后开口。 「没有啊,我想并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警察也稍微问过我就是了」 「在森崎失踪那天,你跟他聊过什么?」 忽然间,椎名感觉到志摩略为有提防了。 「你这样会不会太干涉隐私了?我不想回答这种问题。」 「嗯抱歉。」被人这样回绝,椎名也没办法继续深究。 志摩叹了一口气。 「我们几乎都没有讲话。因为我跟他交往的并不顺利,也不会常常见面。」 「咦?是这样啊?」 「他似乎有了其他喜欢的对象。硬要解释的话,或许那就是理由。」 换句话说,志摩是认为对方并不想见她,所以才失踪的吧?椎名在心中狐疑起来。 「你想太多了啦。」 「是吗?」 「是啊。」 「为什么?」 「咦,毕竟」 「你是为我想才这么说的吗?」 「毕竟这也太夸张了吧?他又不是和人私奔。」 「真相到底是不是那样,也只有当事人知道。再说,感情这种事本来很夸张了,不是吗?」 「是这样吗或许吧。」 这种强硬的口气,源自志摩的性格,她并不是只有今天才这样。 椎名刚与对方认识时曾经很受不了,习惯以后,倒也有让她感到舒服的部份。 尽管如此,在事件发生过后,椎名总觉得志摩给人的印象变得与往常不太一样。 「要跟你开口有点困难可是,警察和学生会的人都认为,森崎应该是遭到某种攻击了。」 「也是媒体上也有这种报导。」 「你觉得他们猜错了?」 「我想假设真的是那样的话。」 将视线从椎名身上别开,志摩指向某个地方。 「应该是它做的。」 她指的是白色岩石倒在地上的残骸。 「是这里面的东西将森崎带走的。」 志摩这句断言中充满确定的意味。椎名感觉到,自己正因为对方的语气而感到背脊发凉。很明显地,现在的志摩有种想不开的调调。椎名觉得她现在的精神状况很危险。 「志摩,你可别想不开哦。」 「我才不会想不开,是你自己胡思乱想而已。」 「森崎一定不会有事啦。」 椎名尽可能说些自己说得出口的安慰,她也只能址样了。 「警察他们好像也很认真地在搜查,而学校里还有我们在找线索,我想之后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这样就万事大吉啦。」 虽然这番话无凭无据,但仍充满椎名真挚的心意。至少她开口的用意是如此。 然而,有一瞬间,椎名却感到伊吹志摩的眼里闪过了一瞬异样。 「为什么你讲得出那种话?」 那是愤怒的神色。志摩用着仿佛要令人结冻的口吻,薄薄的嘴唇如此说道,而椎名则是首当其冲。 「为什么你能讲得那么轻松?椎名,你是认为自己什么都能办到吗?这样未免太过自信了吧!我从以前就很在意你这种态度。我总觉得,你好像把世界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一口气这么说完以后,志摩又继续强调。 「我实在受不了你那种自以为全知全能的调调。如果你能将森崎带回来的话,那请便。你就去试试看吧。但即使他能四肢健全地回来,我也不想把那当成是你的功劳!」 椎名说不出话来。就在她什么都说不出口时,志摩转过身子,宛如自己与对方已无话可说地走掉了。 椎名陷入了暂时的思考僵化状态,她没能叫住志摩,也无法追上去或反驳,只得手足无措地目送对方离开而已。 虽然椎名的确受到刺激,但她还没办法理解自己受了什么冲击。 在看见志摩渐渐远去的影子摇曳不定时,椎名也觉得是自己精神状况不佳所以眼花了。 当影子开始隆起而带有厚度时,椎名才领悟到,那并非是自己看错。 她感到全身汗毛倒竖。 椎名想开口大叫。 为了叫出声音而深深吸气的同时,巨大的黑犬下颚与前脚从志摩的影子窜出。 黑色魔犬自影子里纵身一跃。 在椎名眼中看来,那就像黑色的水流逆流覆盖到志摩身上一样。 位于水流顶点的黑色下颚裂成两道,咬住了志摩的颈部。 志摩的身体倒向地面。 魔犬优雅地扭过身体,然后着地。 椎名看见赤红色的液体飞溅开来。 黑色魔犬回头,宛如在嘲弄椎名般盯着她。 它的嘴里正叼着从志摩身体分离出的头部。 「啊」 她的喉咙终于能发声了。 此时,为了全力否定眼前 的现实,椎名爆出了一声尖叫。 2 将时间回溯至片刻前。 秋月苍真与吴羽冬华留在光风馆翻阅书籍。那些是椎名刚从图书室借回来的几本书。 她借的是诸如「第七期幻兽事典」、「身为创造主的狂神」、「神兽总览」一类的书,全都是记载幻想生物的专门书籍。 吴羽的目光落在书页上,房里不时传出纸张被翻过的声音。 苍真眼前也摆着一本书,但他却只顾着看吴羽低垂的眼睛,以及因眨眼而抖动的眉毛。 针对目击到的黑色魔犬,两人正在进行简单的文献调查。 苍真仰身望向天花板。真麻烦差点脱口而出的抱怨被他慌忙吞了回去。 查阅书籍的作业并不合他的性子。话虽如此,苍真会接这项工作并无其他原因,只是为了和吴羽搭档行动而已。 苍真平时就很露骨地缠在吴羽身边。他常常开口献殷勤,不过吴羽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 然而,苍真并不讨厌吴羽回避话题的方式。 对于吴羽会用什么方式回避自己的求爱,他甚至还蛮期待的。 偶尔发现疑似有关的记载,吴羽就会把书拿给苍真看。只过目对方找出的部份后,苍真依旧在想其他事情。书又传到他手上了。 在神话与传说中,犬型怪物可是多不胜数。苍真这时才发现,神话中常常有带着狗出现的女神。 此外,狗与冥府的关连也很深,像埃及的冥府之神阿努比斯就长有胡狼头,而希腊神话的猞拜罗斯、北欧神话的加尔姆都是地狱守门犬。除此之外,将时代与规模大幅下降之后,以英国为中心的西欧地区也有通称「黑犬兽」的传说。 那是具有闪亮眼睛的巨大黑犬,有时还会展现变身能力,据说在夜晚碰上它的人都会丧命 「什么嘛,这种遇到就会死、或是在地狱看门的说法会不会太多了啊?」 之所以将话题抛给对方,是因为苍真怕自己查资料查到不耐烦的事情被吴羽发现,他不想被吴羽用困扰的表情训斥(但不管是吴羽困扰时的表情或被她训斥,苍真都不讨厌)。 「或许是因为以前只要在森林里遇到野狗或狼,就是以让人丧命的关系吧。以前的时代普遍使用土葬,我想大概是有人看到狗挖出人的尸体来吃,才会认为与它们跟死者、来世有密切关系吧。」 「呜哇。」 「你这『呜哇』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用那张脸聊这种生吃尸体的话题,我有点惊讶呢。」 「我有露出奇怪的表情吗?」 「不是,刚好相反。美女张开娇艳欲滴的嘴唇,结果讲出来的却是这种话,我觉得意外地迷人呢。」 「为什么你总是能流利地说这种话呢?」 「那当然是因为我有做笔记,而且常常练习的关系啊。」 「真没诚意。你对很多女孩子讲过一样的话吧?这我都知道哦。」 「哪里,即使台词相同,其中包含的心意根本就不一样。」 「是吗?」 「好吧,那我下次会把奉承话编得更华丽点。」 吴羽一脸困扰地笑了。对,我想看的就是这张脸苍真在心中指着对方。 又有另一本打开的书沿桌面被推到苍真面前。 他简单扫视过文章。 能融入黑暗,还可以从影子里冒出的黑色魔犬,其远吠被人视为死亡的预兆。 「会不会是这个?」 「感觉很接近哪。」 苍真总算停止对美女的观察,将那段叙述记在心里。 苍真和吴羽为了把已经读过的书籍归还图书室,离开了光风馆。 尖叫声正是在这时侯传来。 「是椎名!」 瞬间做出判断,苍真立刻采取行动。他将大开本书籍推回吴羽手边,随后便冲向声音的来源。 将身体机能发挥到极限,绕到校舍后头之后,苍真一度在那里停下脚步,并且竖耳细听。 在某个方向感觉到气息后,又刻不容缓地再度拔腿狂奔。 从理解状况到采取行动,苍真仅花了极短的时间。 这种果断在(四季会)当中堪称第一。 有道凝聚成块的黑色疾风,从树丛密集到宛如小型森林的地方吹了过来。 比苍真做出反应更早,那道风与他错身而过,直冲向校舍制造出来的死角。 苍真立刻察觉,那与今天早上看到的是一样的生物,不过他没看清楚对方叼着的黑色物体是什么。 苍真没有停下脚步,他选择先确认椎名的安危。苍真拐弯跑进树林中,来到(白面石) 之前。 一看见呆在原地的椎名,以及倒在血泊中的人类躯体,他差点就热血冲脑了。 「喂,椎名!」 苍真大叫道。椎名没有反应。 「椎名!」 她突然颤抖起来,然后有如硬挤出声音般说道。 「你走开。」 「喂」 深深吸了一口气,椎名又开口。 「我还需要一分钟。」 椎名计算过,要让身体恢复到可以再动作的精神状态还需要这点时间。她拚命控制自己。 苍真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将围绕在(白面石)旁边的黄色与黑色绳索烧断。 然后又用力拔出几根插在地上、被人用来当成绳索支点的金属制绳椿。 拔出来一看,那大约有八十公分长,前端像钉子一样尖,穿有绳索的根部则呈环状。要当成武器用绰绰有余。 苍真握着上头还缠着绳索的绳椿,开始追踪黑色野兽。 他一边跑一边脱下外衣,并将它盖在左腕上,跟着又用塑胶绳把手臂捆得密不透风。 跑步的同时他还挥舞右手的绳椿,藉此确认平衡。 苍真认为这样行得通。 穿过两栋校舍旁边,他来到操场边缘。 在那停下脚步,苍真迅速环顾四周,并且竖耳细听。那玩意到哪去了?苍真搜索着人类些微的情绪波动。在校园的某处,应该会有那种波动才对 苍真在意识底下探查到了某种声响。动脑思考之前,他已经拔腿奔去。 他来到校舍正面经过铺装的环状路口。 苍真在那里发现了新的尸体。 麦原隆生是个数学老师,他是在去年初到圣露米那斯学园的。 麦原对学校的环境与自己的待遇还算满意,但有一点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适应,那就是学生会的发言意外地有力,有时甚至会比教师的意见更优先。 比起成人的判断,校方更尊重十几岁的孩子做出的判断这种事并不应该发生。理事长与校长到底为什么会给学生会这种待遇? 麦原是个有常识的凡人,也是个合理主义者,所以他一直把学生会的「特别业务」视为恶劣的玩笑。 此外,麦原在性格上也有些独善其身的特质。 他认为周围特别是学生们都应该听从他所提出的正确意见。 麦原会将这种想法表现在自己的态度里头。 当学生会副会长椎名夏音以「校内发生异常状态」、「有狂犬入侵」为理由,要求所有学生立刻离开学校的时候,麦原并不否认自己之所以会驳回对方意见,的确是受到偏见与自尊心的影响。 由于这天在办公室执勤的只有他一个人,他也没必要相同僚商讨自己的判断。 负责指导考生的教职员也都去了读书集训的会场,其余的教职员则正在度过年 底的假期。 既然保健室老师也不在,原本学校内是不应该进行社团活动的。 就规定来说,让学生们离开学校的确很合理。 社团活动之所以会一如往常地进行,是因为教职员在习惯上愿意容忍学生这么做。 麦原本身也是体育派的人,对社团活动自然显得宽容。他也知道这样的态度多少是有欠公平的。 感受到几许良心的苛责,麦原决定在校内巡逻。只要没有发现异状,他就能维护自己判断的正当性。 由主校舍的连结道来到外头,他绕到正门前的广阔环状道。 没有社团会在这种地方练习,所以这里看不到半个学生。 虽然冬天的寒意仍让裸露的双手与脸颊变得紧绷,但天气并不坏。这片不俗的景致中充满了中午前的宁静。 突然间,麦原停下来了。 他的视野中出现了某种黑色物体。 一开始麦原还以为那是穿着黑衣蹲在地上的人。 然而他马上开始浑身打颤,明白自己看错了。那看起来很像狗,但绝不可能是狗。狗不会是那种大小。宛如全身涂满油漆、尺寸明显不会是野狗的那个物体,带着一股极不自然的漆黑。它还长着一排黄澄澄的牙齿,简直就像把「凶暴」这项概念实体化了;而眼睛则是类于蜡烛光芒的橘色。 它的眼睛正在发亮。 麦原的心肺功能似乎陷入疯狂状态般开始失控了,惊骇的感触正侵蚀着他全身的神经,使他全身不停打颤。 根本没有理性判断的余地,靠本能理解的压倒性事实就在眼前。 若是将其化作言语,有个极为简单的名词能形容那项现实。 「啊,啊」 反射性发出的呻吟,是麦原最后的举动。 野兽从他的视野消失了。 下一个瞬间,野兽山现在麦原脚边,同时也夺去他右脚自膝盖以下的部份。 直到最后,麦原都没搞清楚自己出了什么事。 他只看见世界抛下自己,并且往左上方急速浮起的光景。 实际上,他是倒向了失去支撑的右边。 灼热感出现、剧痛产生,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因为麦原的意识立刻就消散了。 脖子被野兽撕开,他连自己丧命的瞬间都没来得及感觉。 3 苍真停下脚步,冷眼看着在十几秒前还是活人的尸体,以及始作俑者的野兽。 在眼前正在上演太不寻常的现实,反而会让人变得冷静;可是苍真绝非无动于衷。 对他来说,麦原是个不通情理的人没错,但也绝不该死于非命。 黑犬兽抬起头,并且用橘色的双眼盯着苍真。 苍真觉得它的目光像是能吸走人的灵魂。 野兽没有显露出感情的动摇。 没有欢喜、没有欲求、也没有恐惧,只是宛如机械般锁定了苍真。 虽说苍真对自己的强悍有自信,但纯粹以生物的强弱来看黑犬兽当然占了上风。 然而他并没有退让的意思。 苍真举着金属绳椿向前冲刺。 促使他这么做的动机,可以一言以蔽之那就是「正义感」。 黑犬兽有一瞬间颤抖了,它恐怕是第一次遇到有种积极向自己挑战的猎物。 疑似动摇的情绪立刻消失,野兽将全身化成弹簧,飞扑过去。 靠着被绳索捆得像树干一样的左腕保护喉咙,苍真冲向野兽。 他打算故意让对方咬住左腕,再趁对方动作停止的那一刹那,用金属桩猛k对方原本他是这么想的。 但黑犬兽逼近的速度超过了他的想像,苍真根本来不及挥动武器。 他立刻用左腕挥出锐利的一击。 仓促出招的这一拳有如拳击中的刺拳般,击中了野兽的鼻尖。野兽的黑色质量冲击到他的肩膀。 在快被扑倒的前一刻,苍真扭身闪避他的肩膀差点就脱臼了。 苍真压根没时间喊痛,他赶紧重整体势;这时黑犬兽又再度飞扑过来,苍真又试了一次同一招。 即使只是多眨一次眼,都可能让他丧命。 插图040 野兽的下颚已扑到他头部的高度。 大大张开的口中呈现混浊的红色,两排獠牙则显得黄澄澄的。 苍真以想打碎野兽下巴的气势,猛挥左腕击向对方。 这次成功了。 然而敌人飞扑过来的力道,却差点将苍真的手臂扯向后方。 苍真一边化解来势汹汹的攻击,一边挥下金属桩。 黑犬兽的身体在空中伸展开来,硬生生地被他劈落在地。 苍真乘势要发动第二次攻击,但黑犬兽比他更早一步飞身退后。 这样下去撑不久哪。苍真咬紧了牙关。 被咬到的左腕正在发麻。 因为情绪十分亢奋的缘故,他现在只有这点感觉,待会应该就会变成疼痛了吧。 野兽下颚的力道比他想像的更强。 野兽先发制人,苍真的反应慢了一步。 虽然他想用金属桩刺向对方,这时黑犬兽却将他扑倒,苍真整个人摔在地上。 眼前就是发出恶臭的下颚。 「唔哇啊啊啊啊啊!」 叫声并非来自苍真。由远处一口气冲来的那道人影顺势猛踹黑犬兽。苍真看见了带着红色光泽的长发飘逸翻飞。 是椎名。因为被皮鞋的坚硬鞋尖踹进身体,黑犬兽连滚带爬地离开苍真身边,并且拉开了相当长的距离,来警戒新出现的对手。 「苍真!」 椎名伸出了手。 苍真察觉她的意图后,将金属桩掷过去。 险险将它接住之后,椎名试着以它切开空气。 把武器架在腰际,椎名朝敌人冲去。 像是在回应她的挑战,黑犬兽也杀到椎名面前。 黑犬兽高高跃起,打算一举咬碎椎名的头颅。 可是,它的下颚扑了空。 椎名动作时简直就像忽略惯性的存在,往旁边垫步的她扭过身子,从侧面向即将与自己错身而过的黑犬兽猛力一刺。 那是使出浑身力气的一刺,好似连椎名本身都成了一根针。 金属桩深深刺进黑犬兽的肩胛骨下方。 黑犬兽没发出一点声音。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它正感到痛楚。 野兽开始挣扎,绳椿无法将其贯穿,就这样摆脱了椎名的手。 苍真立刻挺身而出,像是要守护椎名般地挡在黑犬兽跟前。 既然武器已被夺走,就不能让椎名继续与对方针锋相对。 但是,人类与魔兽的交战唐突地结束了。 趄身之后,黑犬兽忽然转头逃逸。 一接触到校舍的影子,它便像是跳入水中般钻进黑影中就此消失。 「这样算是两败俱伤吧。」 轻轻昨舌后,苍真说道。还在喘气的椎名则保持沉默。 「喂,椎名你没事吧?」 过了一会,椎名甩开打结的头发回答。 「和你不一样,我身上连道擦伤都没有。」 「我问的是你的心情。」 椎名做了深呼吸。 「嗯,不要紧。因为开关已经切换了。」 这家伙真了不起。苍真衷心地钦佩她,这种自我控制力实在强得异常。反过来说,驾驭自我的能力太强,也会让人担心就是了 伴随兴奋而来的短暂沉默,被两个方向传来的脚步声 所打破。 其中一边是吴羽和蛭田,另一边则是雾谷与春人。 两边各自赶到了现场。雾谷和春人手上还拿着樫木制的木刀。 「抱歉,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时之间找不到你们在哪。」 雾谷无奈地说道。 为了切换情绪,苍真刻意轻松地答话。 「那待会请我吃碗拉面吧!」 双手环抱胸前跺脚的春人显得有些不耐,他插嘴说道。 「和我说明状况。」 苍真与椎名各自简略说明了自己遇到的事情。椎名讲的是她跟伊吹志摩的对话、苍真则提到他与黑犬兽对决的状况,两人讲述时都尽可能地保持着平静,但态度上难免还是带着一股沉重。 「抱歉,又让牺牲者出现了。而且还是两个」 一边咀嚼着苦涩的心情,苍真的视线游移到一半,却突然在某一点静止下来。 他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苍真以小跑步前往该处,然后停住。 椎名也察觉到不对劲,因而发出了小小的叫声。 春人问道。 「怎么了?」 「尸体消失了。」 苍真脚边只剩惨祸扫过的痕迹。近于黑色的污红色血泊留在地上,但尸体却一点痕迹不留地消失了。 「麦原是在这被杀,绝对不会错的。但对方什么时候把他」 「是那团黏答答的东西把他带走的吧」 雾谷用手掌做出由地面下沉的手势。 这时候,椎名的肩膀突然明显地紧绷起来。 「苍真!你刚才有看到吗就是它叼在嘴上的」 头颅。椎名没办法把那当成东西说出口。她忽然跑往别的地方。 「等等!我去看就好了!」 了解了椎名的用意,雾谷原本想制止她。然而椎名却未理会,直接离开了现场。过了」 会儿之后,她回到众人面前。 「我去看过了。除了血迹之外,什么都没剩」 「这样吗」 打破短暂沉默的,是春人的疑问。 「雾谷,你怎么看?」 春人有参考雾谷意见的习惯,有时甚至会将他的发言看得比(四季会)正式成员更重。 显然是(四季会)的人都很有雅量,人际关系才不致因此而出现障碍。 他们会觉得比较奇怪的,反而是雾谷还没成为正式班底这回事。 会因为别的理由坏了心情的,顶多只有椎名一个人而已。 雾谷维持不直视任何地方的暧昧视线回答了。 「我不懂对方的用意。」 「什么用意?」 「就是带走尸体的理由不对,之前敌人似乎也想把受害人活生生地带走。我不懂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吴羽转头看着雾谷。 「你觉得它们不是在觅食吗?」 「假设其中有觅食的要素存在,份量也明显太多了。我觉得那不是一只野兽能吃得完的量。」 第一个理解其中玄机的是蛭田。 「啊那么我看到的那个巨人」 「也就是说,连蛭田看到的巨人的份也算进去,黑色家伙『收集』的是两只怪物所要吃的粮食咯。」 有这个可能性雾谷说道。春人原本有意点头,却又狐疑地皱起眉头。 「你不觉得有些不自然吗?」 「是很不自然。实在太奇怪了。在这么小的学校里面就塞了两种怪物,而且其中一边还会帮另一边觅食,这种事从根本上就不寻常。我认为,把人为的可能性加进评估中会比较好。」 「换句话说,那只狗是有饲主的咯?像是驯兽师之类的。」 苍真说道,雾谷也点头。 「你有感觉到吗?」 「嗯,那条黑狗完全不会吼也不会叫。该怎么说呢」它的反应根本就不像动物。感觉很像是机械,一台只会实行主人命令的机械。如果是这样,命令它杀人的家伙到底想干嘛?」 「也就是说,最后遗是只能用意图不明白这一句来归结啦?」 春人点头。 雾谷又进一步补充。 「我也不懂对方为什么连续两次都选择在(四季会)成员面前出现。把这项行为当成是刻意的,应该会比较妥当。」 不用「我们」而挑了(四季会)这个词来用,也算是雾谷的一种固执。 春人露出有些傻眼的表情,拍了一下雾谷的肩膀。 「你早点认命加入(四季会)吧。」 「干嘛突然提这个?」 「你虽然嘴上说不要,结果只要和这种事情一扯上关系,脑袋跟身体还是会动起来。再说,你的个性也很适合处理这种事。差不多也可以老实点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感觉好下流。」椎名赏了他个白眼。 蛭田怯生生地举起手。 「呃,话题岔开了耶。来想想具体的对策会不会比较好」 春人点头,蛭田则红了脸。 似乎是早有想法,春人很快地说道。 「总之,现在我们已经很清楚,学校里似乎就是最危险的地方。这下我们就顾不得发言权限那些事了,要立刻让所有学生离开学校才行。」 「大家会乖乖回去吗?」 「就算用强的也要让他们回家。」 春人毅然决然地回答椎名的疑问。 「视情况用点蛮力也无妨。要其他人回去时,不必隐瞒又有人因此死亡的事。不愿意回去的家伙八成也不是很珍惜自己的性命,就让椎名踹几脚、戳几下没关系。你用最狠的口气做个校内广播吧。」 「我说啊,你就是不想改掉那种让人火大的讲话方式吗?」 「我去报警。吴羽,麻烦你联络理事长。」 「我知道了。」 就在此时异象包围了他们。 刚才还笼罩在他们身边的冬日阳光突然消失,世界逐渐失去光亮。 取而代之的是仿佛会刺人的阴暗。 是较厚的云层覆盖住太阳了吗他们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 并非如此。 抬头望去,众人不金倒吸一口气。 高挂天空的太阳,宛如被啃去一样地缺了一角。 那就是他们看见的光景。 白色的光明领域渐渐被黑色圆形所侵蚀,面积渐渐缩小。 「日蚀?」吴羽低声说道。 「怎么会,这不可能啊!」 蛭田全身紧绷,发出了仿佛要昏倒的声音。 「怎么可能有天文观测预料不到的日蚀!」 可是,无视于蛭田的惊讶,太阳确实正在消失。 宛如是被黑色布帘覆盖住一样,四周逐步为黑暗笼罩,而太阳则成了在天空闪耀的金色戒指。黑色的天空与黑色的太阳。 冒出火焰的光轮正诡异地浮在天上。 「是日全蚀吗?」 春人喃喃自语,但即使他如此称呼,那也不是普通的日全蚀现象。 因为变成白色轮状火焰的太阳,就维持着那个姿态。 持续被黑色的圆形所遮盖,太阳再也没有取回本身的面积。 是那只从黑影现身的狗吞了太阳苍真做出中古世纪会有的联想。 「喂,这可不太妙啊。」 仿佛回神过来的苍真低语。 「这下子,那只黑狗就可以从任何地方冒出来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彼此面面相觑。 像是在落井下石一样,雾谷小声嘀咕某项事实。 「电话打不通。」 雾谷切掉通话钮,放下了手机。这时他根本就是面无表情。 第四章 前往异界的邀请 第四章前往异界的邀请 1 头上有一片异样的黑暗。 过早出现夜晚气息的圣露米那斯学园头顶,有着一道静止的光轮。 理所当然地,在假日各有目的来学校的学生们,都因为无预警出现的日蚀而受到惊吓。 最先发觉的是在操场练习的运动社团。 不过待在校舍里的学生也马上就发现了,他们从窗户伸出身子,仰望着天空中无法理解的异常现象。 「唔哇,好吓人,这怎么回事啊?」 「喂,新闻有说今天会有日蚀吗?」 「我没听说啊。」 「好棒喔,日冕可以看得这么清楚」 但是,异象并非仅止于此。 最初注意到的,是半张着嘴仰望天空的某个棒球社社员。 「那是什么?」 朦胧的光芒从黑色太阳的日冕渗出,显现在部分的天空。 有块看来格外浓厚的乌云朝太阳接近。 在黑暗的天空中,那片云层仍显得格外漆黑。 乍看之下,它似乎有着极高的密度,同时却又速度飞快地飘动着。 一接触到黑色的太阳,黑云突然就散开了一小块。 从散开的那部分中,可以窥见一双双翅膀拍动的动作。 看起来像云朵的物体,似乎是一大群鸟。 「不那是蝙蝠」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还是错误的答案。 从头上的群体分散开来,并且从太阳那端接近向地上的东西,的确是某种长有翅膀的生物。 它们的大小与婴儿近似,头身比例也几乎相同,不过头部特别大。 背后的翅膀正在拍动。手指上则长着与体格不相称的银色钩爪,看起来有如叉子般尖锐。 眼角上勾的眼睛呈现深红色,而且还闪闪发亮。 「是、是恶、恶」 那位棒球社社员话根本就还没讲完。 有翼生物就急速朝他逼近。 在惊愕与恐惧下动弹不得的他,只能看着有如叉子的钩爪朝自己眼球刺过来。 在钩爪穿透眼球之前。 现场传出空气被切开的声音,风压吹在脸庞,生物则被打落到地。」 樫木制的木刀如疾风般地闪过,完全没擦到人体,只击中了袭击者。 木刀的主人靠鞋底煞住一路跑来的劲道,来人正是雾谷。 「快全力跑回校舍!」 雾谷尽可能大声叫道。他自己则用木刀摆出下段架势,狠狠瞪着空中的小怪物们。 同样跑来的春人也大声对周围做出指示。 「我是(四季会)的西园寺!你们快点到室内避难,把门关上!尽量躲到房间深处!」 像被解除了定身术般,待在操场的学生们拔腿狂奔。 雾谷与春人则留在原地不动。 两人并没有商量过,但却自然而然地打算为周围的学生争取逃进室内的时间。 春人迅速蹲下,用左手在地面抓起一把沙子后,将它洒向天空。 受到沙粒挑衅,几只有翼生物就企图包围春人。 眼镜后头的眼睛眯起。 木刀闪过三次。 比眨眼的速度更快,三只敌人被打飞到三个方向。 命中的部位全是头部。 每一剑都毫不犹豫,只为夺命而出招。 他有种劈开香瓜般的奇妙手感。怪物一摔到地面,便发出了宛如水声的「啪啦」声响。 在视野边缘确认时,春人并未看到怪物的尸体。 相反地,地上却出现了貌似黏腻的水洼。 看来它们似乎会在丧命时失去形体,并且化成液体 「好像不是正常的生物哪。」 春人低喃后,雾谷应声道。 「事到如今还用得着刻意说出来吗?这所学校还真会给人各种丰富的体验啊。」 「经验丰富可是件好事哦。」 「你还讲风凉话!」 雾谷边说边发出一记横扫。 虽然木刀根本没有开锋,但光靠手劲他便砍下了怪物的头颅。 看见那威力与华丽的动作,春人立刻面露微笑。 雾谷魁斗完全是适合实战的男人。在道场根本看不出他真正的价值。 几只同伴在转眼间被杀害,有翼生物发出了愤怒的声音。有如金属摩擦作响的刺耳叫声响彻空中。 有翼生物们边吼叫边扑了过来。雾谷与春人不停移位,一边避开攻击、一边毫不留手地挥剑。 每当他们身旁卷起剑风,就会确实让一只怪物变成泥水。两人的身影就好像两道小小的龙卷。 校内广播用的喇叭突然发出沙沙作响的麦克风杂讯。 没有出现钟声,吴羽急迫的说话声直接传进众人耳里。 「有危险正从外面逼近!待在校舍外的人请赶快进入室内!还在观察外面情况的人赶快将窗户关上!待在室内的人请关灯并远离窗户,所有人尽量集中在一起!这是紧急状况!」 跟着则是蛭田紧张的声音。 「西园寺学长,那些是有翼小恶魔。资料上写它们身上有毒,请快点回校舍里!」 「那就不妙了。雾谷,你状况怎样?」 「目前还没受伤。」 「怎么办?」 「走为上策。」 「那好。」 扫荡缠在身边的有翼小恶魔后,两人转身冲刺一边扭身劈落从后头追上的几只敌人,他们抵达了校舍门口,随后便关上玻璃门并上锁。 门要关上时,雾谷还击坠了一只紧跟到最后的有翼小恶魔。 「啪啦」一声,液体沾附在玻璃门上。 从外面逃进来的运动社团成员,都聚集在校舍的门口。 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安的面孔。 某位身穿运动服的田径社社员认得雾谷与春人,他冒出了一句「剑道社还真行」 雾谷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说。 「里头的样子如何?」 「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光看这边的话,那些家伙似乎没有入侵校舍的意思。我们算得救了」 「咦?」 感觉到某种可疑的气息,雾谷隔着玻璃门窥探外部的状况。 为慎重起见,他躲在墙后,没让自己的身影暴露在外。 会在这种时候自然视状况采取应变,可见雾谷的确是适合处理紧急事态的人才。 许多双红黑发亮的眼睛正在黑暗中狂舞。 雾谷和苍真到长野县山上露营时,曾看过许多萤火虫在河边飞舞的景象;眼前的光景让他联想到那幕。 可是,在色泽上却有决定性的差异。 他看到的不是清冽的光芒,而是充满了邪恶与不祥。 「唔哇」 雾谷不自觉地叫出声音,但并不是因为他看到了飞舞的红光。 雾谷注意到另一个地方。与校舍隔了点距离的外侧有道高高的石墙,将校地与外界隔离开来。 他看见墙上也有一排红色的光芒。 「我们被包围了」 有几个人被吓到,也跟着往门外确认,然后便一起低声惨叫了出来。 红色眼睛的光芒密度甚高,还沿着墙壁绕了学校一圈。 有翼小恶魔们明显企图包围他们,才会守候在石墙上。 雾谷等人完全被幽禁在学校中了。 「陆上孤岛」,这个耸动的字眼闪过学生们的脑海。 所有人都被足以听见呼吸声的寂静笼罩着。 刚好在这个时候,有两位警官骑着脚踏车徐徐经过辰巳町的住宅街。 理所当然地,就常识而言不可能突然发生的日蚀,也被校外认定为异常事态。 警方发布了紧急宣言。 县警与所辖的警署都开始为繁华街出现的恐慌与暴动进行准备,派出所的警察们则为了巡逻与收集情报也在负责区域四处奔走。 家家户户都点亮了灯。电力与瓦斯等生活必需能源目前都还能正常供给,所以城里并未出现太大的混乱。 两位警官与区公所的宣传车错身而过。 市区内并没有危险,请居民冷静,并且尽量减少外出车上的喇叭正传出这样的广播。 年轻的警官偏过头。 「没有危险,却叫人不要外出。听起来还真怪。」 「没什么奇怪的,这样的指示很妥当。」 年长的警官斥责对方。 发生脱离常轨的状况时,人们多少都变得精神亢奋这种亢奋很可能会变成引发骚动的导火线。 现在还算好,要是这样的事态拖长,居民们的心中大概就会有恐惧开始萌芽了。 警官们的脚踏车正接近圣露米那所学园前的一条马路。 那是正门前唯一的一条路,方向是由东向西。 他们在前方看到了住宅区中断的地段。在那前方,则有学校的高墙绵延接续。 和住宅区一比,学校的广阔校地较缺乏电灯的光源,因此越接近校园的一角,阴暗程度仿佛也跟着增加,让人心里发毛。 警官们突然察觉到异样的气息。 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但那并不是人的气息。 一种让人心慌的奇妙气氛正朝他们飘过去。 是翅膀拍动的声响。这种声音只来自于圣露米那斯的外墙周围。 有大群乌鸦停在墙上。 他们是这么想的。 直到墙上出现无数红色光点,并且一起盯着他们之后,两位警官才察觉自己搞错了。 下一瞬间,周围满是翅膀拍击大气的声响。 再下一瞬间,有体温的一大群小型生物便同时扑向他们。 转眼间,两位警官的身体己被这些生物所掩埋。 他们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2 椎名夏音连手电筒都不带,就在黑漆漆的校舍里四处奔走。 她检查可能会有学生的地方,藉此确认是否有人没听从校内广播的指示。 要是有人不把那当一回事,就算要动粗椎名也会让对方听话,这项行动已经颠覆了她在学校里的公众形象。 (四季会)副会长椎名夏音的名气在圣露米那斯学园中可说是响亮无比。 身为剑术高手的她,同时也是个英气凛然的美女。 不只男生喜欢她,连女生对她相当支持。 不过,在许多学生中,椎名终究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尊敬。为了替迷信性质的恐惧情绪找到出口,也有人出口与她争论。 「谁、谁要负责?」 不做回应的椎名才转头,又有其他责问抛到她身上。 「学生会讲的话能有什么保证?」 「谁管你们那么多啊?白痴。」 椎名话锋犀利的回道。 「不要跟我扯些责任或保证那些无聊的话。要是你们这些不长进的家伙死了,还是会有人觉得可怜,所以我才会到处教人保命的方法。不想逃的话那就随你们便吧。你想怎样?是希望别人帮你做什么吗?还是我干脆把你丢出窗外算了?」 从美丽脸孔吐出的辛辣话语,反让责问的一方被驳倒,并且退了一步。 许多人在这时候,才首次见识到椎名夏音的本性。 平常掩饰起来的泼辣性格会在此时表露,是因为椎名本身也陷入了亢奋与混乱。 实际上面对眼前的事态,她在心理上承受的负担是最大的。那些负担是出自她个人的因素。理应在切换开关后搁下的情绪,又快要复苏了。 惟名转身离去。 由于必须经过连结道,在此时多少是有点危险,但椎名飞快地冲到击剑社的社办,取出了她爱用的练习用剑。确认握惯了的剑柄感触、以及剑身的弹性后,椎名开始觉得没啥好旧了。先不论拿它当武器是否真的有用,让人安心的效用倒是确实存在。 然后椎名在校舍门口发现窥探外面情况的雾谷与春人,便与他们会合了。 看见雾谷那像是把「冷静」与「发呆」加起来再除二的眼神,她的心情变得更加平静,但认出旁边还有春人凑成一对之后,椎名又微微火大起来。 连这种时候也会在意吗?椎名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虽然椎名不清楚理由,但看到雾谷与春人凑在一起,会比雾谷与苍真搭档行动时更让她感到不是滋味。 「周围已经被它们整个围住了。感觉像是磨刀霍霍,绝对不会放人出去一样。」 被春人问到校舍另一端的情况时,椎名这么回答。 「它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春人低语。雾谷则保持沉默,他是有想到什么,但如果在普通学生面前讲出来,大概也只会招致混乱而已。 等到蛭田、吴羽以及苍真都陆续出现,(四季会)外加一名便站着召开了临时会议。 「电话完全打不通。」 吴羽低声说道。 「办公室的电话,还有事务室前面的公共电话都不通。我有请几个人试过,但是手机跟phs全部无效。火灾警报器也不会响。」 「也就是说,没办法向外面求救咯。」 椎名这么开口后,说道「话是没错」的春人又指出了其他症结。 「没办法向老师警告『这里很危险,别过来』,或许才是比较严重的问题。在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下,要是有人察觉不对而赶来学校时,受到外面怪物攻击的风险就很高。」 「对哦,迟早会有镇暴部队或其他团体过来救援,但过程中一定会出现被害者」 椎名表情深刻地低语。这个时候,他们的担心的确猜中了,已有两位巡逻中的警官在外面殉职,不过众人并无法得知。 (四季会)的众人不只能守护本身的性命与安全,更留意到前来救援的大人们的安全,这是他们明显优越于其他人的地方。 然而,目前他们要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内保护自己,就已经需要付出最大限度的努力了。 「我觉得应该让所有人集中在一个地方。」 蛭田可爱的声音里带了点严肃。 「也对,幸好来学校的学生人数并不多。聚集在一起,要保护也比较有效率。」 经过春人认可后,蛭田脸上的表情顿时轻松起来。 「体育馆适不适合?那里的玻璃窗里面镶有钢丝对吧?那样或许会比较安全。」 吴羽这么提议,但苍真摇了摇头。 「不好,那里没暖气。容易消耗体力。说大不大的空间也会造成不利。」 「那么」 「那就到学生餐厅吧。」 椎名竖起食指说道。 「那边有空调。因为在一楼,要逃的时候也方便。而电力与瓦斯都是独立出来让业者在管理,会撑得比较久。也有刀子能用。」 「而儿还有东西吃。」 苍真补充道。 「那好,就到餐厅吧。开始带大家过去。」 春人做出决定,并且迅速地将职责分配下去。 「话说回来」 在六个人准备解散时,吴羽咕哝了一句。 「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监视我 们,对方还先发制人了。竟然会刚好在准备叫其他人回去的时候,发展成这样的状况」 学生餐厅位于新校舍的一楼角落。 春人用主钥匙将门打开。他在开启电源、确认过设备与安全之后,才叫学生们进来。 虽然餐厅内并不算宽广,但要收容所有人仍绰绰有余。 带领所有人过来时,(四季会)的成员也请大家找些能当武器用的东西,所以很多学生手上都有从清扫用具柜拿出来的扫把。 为了方便,也有人把扫把头拆下,只将长柄的部份带在手边。姑且不论效果,众人倒是因此士气高昂。还有人从伞架找来了雨伞。 剑道社社员中,有几个人是带着竹剑避难的。有个脑筋灵光的学生,还把家政教室里的菜刀全搜括出来。 不过椎名认为,要是把那交给学生使用反而会很危险,所以最后还是交给(四季会)负责管理。 想到可以从理化教室找出能当武器的药品来用,蛭田便实行了自己的想法。 她将黑漆漆的药品容器摆到木架上,而当她吃力地搬着药品时又想起仓库里有装着石脑油的罐子。校庆晚上举办营火晚会时,曾有人用那个点火。虽然对方是怪物,应该还是会怕火才对 蛭田打算将石脑油也带走,但她一个人终究拿不了那么多东西,所以她找了人帮忙。 「那也可以用啊?亏你想得出来。」 过来支援的是雾谷与苍真。 被雾谷这么夸了一句,蛭田脸红地低了头。不好意思,让学长们来帮忙她低声说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名闻天下的才女,对雾谷与苍真总是会表露出过度的敬重。 就椎名等人眼中看来,则是认为「蛭田对那两个家伙好像有某种致命的误解耶」 苍真开朗地笑道。 「不会不会,如果帮的是认真勤劳的蛭田,我随时都乐意搬重物虽然我们并不是西园寺那呆子,只能在你心里排第二第三就是了。」 蛭田的脸突然由通红变成红紫色。 为了教训对方,雾谷一声不吭地敲了苍真的头。 他们在仓库里又找到了许多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特别是办活动用的无线对讲机,应该会很有用。卤素灯以及卷线式延长线也先确保了下来。最后甚至连将站牌打进地面时会用到的土木工程用大鎚都带走了。 苍真悻悻然地说,下次再遇到那条臭狗,他一定要用这玩意狠狠槌它一记。 三个人带着大行李回到餐厅后,吴羽正好也从保健室张罗了急救用品回来。 看到苍真渗血的左腕还用警备用绳索捆着,吴羽睁大了眼睛。 「苍真,你要赶快包扎才行」 这么说着,她揪住了苍真的左腕,开始解开上头的绳索。 「咦?你要帮我包扎吗?唔哇,太走运了。拚命跟怪物搏斗还算有回报的嘛痛痛痛,可以再温柔一点吗?」 「我看你还是自己包扎吧。」 漠然望着两个人对话的模样,雾谷像是临时起意地拿起木刀说道。 「我去巡看看有没有学生还在外面。」 交代完之后,他晃着晃着便打算要离开餐厅。 不知为何,雾谷的模样让椎名感觉到一阵不快。 「等等,雾谷,把无线电带着。算啦,我也跟你去喂,我叫你等一下听到没?」 拿着无线电与西洋剑,椎名也跟在雾谷后头出去了。 3 椎名立刻追上了对方。 在阴暗得有如深夜的走廊上,雾谷拿着的手电筒光芒正缓缓摇曳着。 椎名将无线电的带子套上左手指头,右手则拿着护身用的西洋剑。 像是拿着交响乐团的指挥棒一样,她一边有节奏地轻轻挥剑,一边走向对方。 雾谷瞥了椎名一眼,但他马上又把心思放在用手电筒照亮周围。」 「感觉怪怪的。」 椎名突然说道。雾谷迅速转了手电筒照射的方向。 「不对,我是说你的样子有点怪。」 「我吗?」 「对。我问你啊」 椎名直接了当地说道。她讲话不喜欢兜圈子。 「你刚才址在嫉妒吴羽和苍真那笨蛋吗?」 雾谷微微睁大眼睛,椎名不太懂他这反应有什么意义。 「我也不知道。对那种情绪我不太有自觉。」 「真的吗?」 「嗯,应该吧。」 「你不会因为比不上别人而不甘心,或是在弄不到想要的东西时感到烦躁吗?」 「有那些情绪也没用吧?」 「这样好怪,你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你是拿什么当比较基准啊?」 被对方这么一问,椎名便沉默了。 毕竟人类并不是规格相同的大量生产品,应该也没有所谓的正常标准才对。 椎名又试着从其他角度试探。 「你不觉得,吴羽她」 「嗯。」 「是个美女吗?」 「话是没错」 这家伙倒是坦率地承认了。椎名心想。 我也还算漂亮吧?头发不是也跟她留的差不多长吗?虽然想这么说出口,但基于自尊,这种话椎名绝对不会说出来。 椎名很想拿剑敲雾谷,但她打消主意了。 她打算保留到往后更火大的时候。 话虽如此椎名对雾谷感到越来越担心了。 其实刚才椎名有被春人叫住,对方找她商量了一点事。 「我想说的是雾谷的事」 将椎名拉到不会被人听见的地方后,春人小声说道。 「我蛮担心他的。我希望你可以随时守在他身边。」 「为什么?」 「那家伙在这一、两年内,不是常跟周围的人保持距离吗?该说他是缺乏执着吧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平常倒是无所谓,在这种危险状况下,缺乏霸气可能会要他的命。」 「换句话说,你是要我负责在他发呆时打他屁股吗?」 「哎,这样说也没错。顺便也帮我试探看看,有没有类似理由的要素存在。我自己也试过,但他没什么反应。」 椎名嘴边冒出一句风凉话。 「你还真为朋友着想。」 「找没把他当朋友。」 春人立即否认。 「你和他不是朋友?」 「他是我的东西。」 椎名无言以对。一瞬间,她脑子里浮现的并不是什么正常意味的东西。 「是喔」 虽然椎名也想试着回答得高明些,但她只能露出苦笑而已。 春人有种近乎庸俗的支配欲和占有欲。 对于自己中意的人才,他都会想留在身边当成收藏品。 这种强烈的欲望刚好跟雾谷身上的特质相反。 所以春人才会在意雾谷,并且为他着想吧。 突然间,椎名的神经闪过一阵警告讯号。 她在想,或许自己该警戒的并不是吴羽,而是这个男人才对。 椎名立刻让那个方向的思考淡出了。 那明显是不正常的想法,她觉得既无益也不合自己的作风。 不过,椎名姑且还是把这个记在心里了。 椎名迅速从回忆中拉回了思绪。 雾谷在人格上开始有了改变。 关于雾谷改变的契机,椎名心里是有底。可是,她却绝对没办法直接开口问对方 春人的观察是正确的。 椎名觉得雾谷最近常躲着自己。 不只是她,雾谷似乎对所有人都开始保持一定的距离。 「为什么你变得那么没干劲?」 「对哪方面?你是拿谁来比较?」 「你这种反问的方式,也是最近才开始出现的。」 「这么说来,好像也没错,是谁的影响呢?」 「你是在这一、两年内变的吧。为什么要那么懒散?老是不肯认真,又一直逃避事情。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有什么原因吗?」 「你开始装乖好像也是这阵子的事。你又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陷入沉默。 「就我来看,我也觉得你变得有点怪。你比以前还固执很多。对于这次的事情,也格外积极地介入。已经死了很多人耶。以常识而言,应该不会想跟这种危险的事扯上关系才对,想要逃避才比较正常吧?」 沉默、脚步声、手电筒摇曳的光芒、阴暗的走廊。 「我说啊」 朝着被紧急照明照出身影的雾谷,椎名咕哝出口。 「我是第二次看见别人在自己眼前死掉」 一边走着,椎名感觉到雾谷的视线转到了自己身。」 「志摩被那家伙杀掉时,我觉得很恐怖,也动不了。那真的很恐怖。可是,又和一般的恐怖不一样。真的让我觉得恐怖的,并不是发生的事情本身」 选过词以后,椎名将话题带入核心。 「我觉得,有另一个自己在冷眼旁观她的死,而且还想看得更清楚,我怕的就是那样的自己。我心里有九成五的比例,是因为朋友遇害而受到刺激,那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很心痛,难过的情绪占大部分。可是剩下那一点点,想的却是『原来人是这样死的』。我以为那时自己是不能动,但说不定我心里其实是不想动的。」 说得越多,椎名的心跳越快。 「哦。」 雾谷悠哉地接腔。 「想靠近自己看见的东西,应该不算稀奇吧。」 「你在说什么?」 「感想啊。」 「这算安慰吗?」 「安慰?」 「你也有过一样的想法吗?」 「不,我想没有。与其看人死,我宁愿自己先死。毕竟那样比较轻松。遇到船难时,如果海上漂着一片只能让一个人求生的木板,我一定会最先往海里沉下去。」 「你说真的吗?」 「嗯。」 「为什么?」 「要靠那活下去也挺麻烦的」 「真让人火大。」 「啊?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如果在海上漂的是你、我、还有吴羽,你会救谁?」 「那种事就让你们两个去决定吧不对,为什么要我选啊?」 「换成是我跟会长的话呢?」 「这种人选有什么意义吗?」 「我说你啊」 这时雾谷突然切掉了手电筒的开关,用手势制止椎名继续说下去。 他靠向朝北的窗户,并且向外凝视。 椎名也察觉到了。 有道青白色的光。 隔着中庭看过去,可以看见那道光是从旧校舍的一楼窗户发出的。 大约在校舍边缘,也就是走廊的尽头附近。 「我们去看看。」 椎名小声说道。两个人以小跑步过去。 在连接旧校舍的一楼穿廊上,他们暂时停住了脚步。 出去外面之前,两人窥探了中庭的状况。 空中没有有翼小恶魔的声音。 看来它们是将围墙当成了自己的领土,只专心地将内侧与外界隔绝开来而已。 现在就算走出校舍,似乎也不会有危险。 也考虑到敌方躲起来发动奇袭的可能,为慎重起见,两人还是以全力冲刺过穿廊。 打开通往旧校舍的玻璃门后,他们迅速进入其中,并重新带上门。 调整过呼吸,雾谷与椎名前往走廊的尽头。 不过,刚才看见的青白色光芒已经消失了。 在距离颇远的位置,只能看到消防栓的红色灯泡,以及显示紧急出口的绿色指示灯而已。 细长的走廊以一点透视法朝内部延伸而去。 踏在铺有木板的走廊上,椎名与雾谷逐步接近原本看见光的地方。 「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话。只有雾谷的呼唤声在周围拖着余韵。 「那边好像」 椎名说完之前,他们在黑暗中看到了那样物体。 有面大大的镜子挂在走廊尽头。 从主校舍望去,应该刚好能看见那一带有东西在发亮。 椎名与雾谷在镜子前面停住。 左手边是通往二楼的阶梯。 「有人在吗?」 雾谷朝着阶梯上头出声。没有回应。 椎名望向镜子。 绿色的指示灯朦胧地照着她的身影,镜子上映照的是呈青色的脸孔。 在一片阴暗中看到的镜子,为什么会这么阴森呢? 站到椎名旁边,雾谷也看向镜子,这时他厉声警告。 「喂,你看。」 镜子里头有椎名与雾谷在。映照在他们背后的则是一直线的走廊。 有道人影正从走廊朝他们走近。 像是要悄悄欺近他们身后那般。 两人同时转身。但走廊上并无人影。 也没有人的气息。 他们又再度看向镜子。在镜子里头,一道被黑影围绕的人类形影,正缓缓地走向他们背后。 有某种东西正从镜子里逼近他们。 走廊木板发出的咯叽声响打破了寂静。但两人听不出声音是从哪传来的。 仔细一看,由镜子之中走来的人影,是个穿着圣露米那斯学园制服的女学生,留着一头长发。椎名凝神想将脸看清楚。可是脸部一带的黑影格外浓厚,怎么看都辨别不出对方的脸。 椎名弹也似地再度回头。延伸在眼前的走廊上没有任何人,也听不见呼吸声,让人毛骨悚然。背对着镜子,感觉就像会被对方欺近背后一样。 雾谷一动也不动,只是凝视着由镜中走廊逐渐变大的女性身影。 走廊咯叽作响。听不出那是从背后或者前方传来的声音。 不,就连哪边是前、哪边是后都没办法确定了 转身的椎名再度与镜子面对面。镜中的女性已经来到了他与她的身后不远处。女性贴在两人背后,单站着不动。即使已经如此靠近,还是没办法辨别女性的脸。黑暗阻绝了两人的视线,说不定对方根本就没有脸 椎名感觉到,有气息吹在自己脖子。」 她在就在身后 当椎名想回身用剑扫去的时候,镜中的女性动了。 她伸出双手,推了椎名与雾谷一把!惊人的力道从两人背后传来,几乎让背骨发出了声响。两人弓起身子,朝前方跌了个踉舱。 要撞上镜子了! 可是,他们却没感觉到该有的冲击。 相对地,两人感觉到的是一种好似让身体陷进巨大果冻的迟滞稠腻。从前面到后面,那种感触正逐步包覆全身。 晚了一拍,椎名才领悟到。他们正被镜子吸进其中 全身感觉到的是凝重的引力。此时,两人的身体已完全被镜子吞没。 走廊恢复宁静。 如果有另一道观察者的视线冷静地俯视现场,他应该会看见墙面的镜子出现波纹,而两人的身体则像沉入水底般地消失才 对。 镜面的波纹停歇后,在镜子里头的,只剩那名依旧静静地站着的制服少女。 镜中的少女踏出一步,镜面产生波纹。穿透镜子走出的少女身上,开始带有一种黏腻的质感。现出全身后,她完全变成了三次元世界的人。 然后,她缓缓在现实中的走廊迈出脚步。 走着走着,她的身体开始逐渐膨胀。身高渐渐伸长、幅度也加宽,并且变得厚实,制服由内侧撑开掉在地上,被燃起的青色火焰烧毁。巨大的肌肉暴露出来。 头上则长出一对公牛的角。 走在通道上的已经不再是少女,而是牛头人身的怪物。 4 椎名正在穿过一道青白色的光芒。她察觉到,那和她在新校舍看到的光芒性质相同。 坠落感持续了很久,从某个时间点开始,感觉却变得不像在坠落,而是在上升,然后又再变成坠落。 突然间,重力的支配力遍及椎名身上。她无法站直而跌倒在地上。感觉与头昏蹲下身时还蛮像的。 椎名环顾周围。 那里是旧校舍的木板走廊乍看之下是如此。但是,有一点明显不同。那条走廊没有尽头。不管是前方与背后,都只有无穷无尽的走廊与教室绵延而去。也看不见原本该有的阶梯,更没有尽头的墙壁。 简直就像两道镜子面对面摆在一起时,会出现的无限回廊一样。走廊一路延续到视野的消失点,椎名与雾谷闯进了一条无穷尽的通道。 「这什么鬼玩意啊?」 椎名表露出毫无修饰的感想。雾谷保持沉默,比较着两个方向的消失点。 「你说句话好不好?」 「真是不可思议。」 这家伙是不是彻头彻尾的傻瓜啊?椎名这么想,但她却奇妙地放心了。真不可思议。靠这句话理解状况之后,剩下只要将实际的应对方法想出来就好了。 「总能言之,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你想选哪边?」 「当然是原本前进的方向啦。回头感觉就像认输一样。」 对雾谷这么回答后,椎名朝着刚到这里时,两人面对的方向迈出脚步。 木板与鞋底接触,两人份的脚步声哇畦畦地串成节奏。 椎名与雾谷沉默地走着。景象单调的走廊一路延伸,旁边则是比邻相连的教室。 雾谷突然开了口。 「有这么多空教室的话,就算每个同好会各分一间社办都还有找吧」 「不要讲那种完全没有紧张感的话啦。」 「」 沉默的时间又持续了一阵。 「这里是哪里呢?」 讨厌沉默的椎名提出疑问。 「谁知道。」 「说说你的想法嘛。」 「也没什么可供判断的要素,我怎么可能想得出来。」 「问题不在这里吧!」 椎名略显愤慨。 「我又没有强迫你说正确答案。反正说什么都好,你说就是了。」 「用手比出手枪的姿势时,你会把食指当成什么?」 「咦?」 椎名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手。她将食指与拇指伸开成l字。 「你开枪看看。」 用嘴巴发出「砰」的一声,椎名动了一下手腕。那是在模仿后座力。 「嗯椎名是枪身派哪。我的话是像这样。」 在雾谷比出的手枪姿势中,食指是弯成钩状的。 他将食指弯到底,来表现扣下扳机的动作。 「这好像有分枪身派跟扳机派的样子。或许枪身派的人会比较重视影像,而扳机派的人则比较重视皮肤的感触。我是在想,能不能把这种差别用来判断性格,就像血型或星座占卜那样大概啦。」 「大概?」 「我最近是在想这方面的事。刚才也想了一阵子。」 「你在想这个?」 「嗯。」 「你是白痴吗?」 「没必要叫我白痴吧。是你自己说聊什么都好的耶。」 「我又没说不会骂你白痴。」 椎名硬是强辩。 「那我们聊点聪明的话题好了。」 「嗯,像哪方面的事?」 「无线电通不通。」 停下脚步,椎名慌忙从裙子口袋里拿出无线电。 她突然对忘记有这项手段的自己感到难为情。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啊,笨蛋!」 「有比根本没想到的你笨吗?」 一边按下通讯钮,「喂喂听得见吗?」椎名朝麦克风呼叫道。没有反应。她又反覆试了几遍,但没有任何人回话。 「哎,大概也不会那么顺利。」 雾谷很干脆地放弃,所以椎名也死心将无线电收回口袋里。两人再度前进。 过了一会,周围突然出现了变化。 脚底的感觉忽然变了。木板的感触消失,泥土的感触隔着鞋底传到脚掌。那是片略显柔软而又粗糙的地面。两人发现原本貌似无限延伸的走廊中断了。宛如通过隧道一样,校舍的领域突然在眼前被切断。 有风吹着。 那里是夜晚的荒野。 回头望去,无尽延伸的旧校舍却已消失在地平线的遥远彼端,宛如一列贴在地面的火车。日全蚀的金色光轮正在天空燃烧。感觉不到有翼小恶魔的诡异气息。天空满是星星。 地面是干燥的。四处都有杂草,被风吹拂摇曳着。周围能看到的只有这些。连条路都没有。放眼望去,只有寂静的荒地而已。 「北海道?」 本洲不可能会有这么平坦广阔的空地,这是椎名单纯做出的联想,不过她自己立刻又否定了。北海道也不会有这种地方。而且在这个季节,当地应该是一片雪景才对。 别说是日本国内,这里可能根本就不位于地球上。椎名心想,他们是不是迷失到哪个人的梦里头了 「椎名,你能不能看到那边的光芒?」 椎名也注意到了,有一道容易被误认成低空星星的光源。 那道光比星星稍大一点,并不会闪烁。 「看起来不像火光。会是灯泡的光芒吗?」椎名问。 「要去看看吗?感觉似乎很有距离。」 「当然啦。我们也只能过去探路了吧。」 没分谁先谁后,两个人并肩走向灯明的方向。 「你觉得那里会有什么?」 雾谷提问。 又没有可供判断的要素,我哪会知道有一瞬间椎名曾想这样回嘴,但她却有一种直觉。椎名将那说了出口。 「我想,遇到『神隐』的人大概就在那里。」 雾谷点头。 他应该也有一样的想法。 椎名又补充一点。 「还有,神隐事件的始作俑者八成也在那里。」 雾谷与椎名一直没有回来。 (四季会)的众人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因为即使用无线电呼叫,对方也都没有回应。 剩下的春人、蛭田、苍真、吴羽四人找遍了校舍。为了避免再受损失,他们并未分头搜索,而是全员一起行动。但还是没发现那两个人。 「应该当成是遇害了吧。」 春人低语。 四人并没有留在做为据点的学生餐厅,而是站在(白面石)之前。 他们确认过,有翼小恶魔们都退到墙边了,即使稍微走出校舍也不会有危险。 蛭田脸色发青地说道。 「遇害?这怎么可能」 「不,以最糟的状况为前提来判断会比较好。姑且不论生死,我们都得承认那两个人已经被带走了。」 虽然发言内容是冷静的,但苍真说话的口气中却带有苦涩。 蛭田很着急地开口。 「我们不去救雾谷学长跟椎名学姐吗?」 「必须就目前的条件来面对现实才行。」 就算想救,也不知道方法与那两人是否平安淡淡说道的春人继续发表意见。 「总而言之,对方确实是想用偷袭的手法将我们各个击破。往后严禁在人数少的情况下行动。」 「这下可不好应付哪。」 苍真咋舌。 「有翼小恶魔军团没有动作这点让我很纳闷。我以为它们应该会一起发动攻击,但那些家伙为什么没这么做?」 「因为对方的目的并不是要把我们杀光吧?」 将手凑在脸颊上,吴羽一边思考一边发言。 「对方应该有别的目的,例如说想得到学校里的某样东西之类的。或者是学生们还有利用价值,对方打算借学生的手做某种事。因此才会将我们先软禁在校舍里面」 「对方是谁?」 发问的是春人。 「吴羽,你似乎知道些什么哪。」 吴羽不回答。 相对地,她将视线落到被狠狠砸成两半的(白面石)上头。 「我只知道这块石头的事情而已。我母亲说,(白面石)里封印了祸灵。」 「祸灵?」 蛭田问道。 「那是宗教方面的名词吗?」 「嗯,祸灵指的是会带来灾祸的灵体。」 「那东西现在也在石头里面吗?」 「我也不太清楚既然(白面石)已经被破坏,祸灵应该也被解放出来了。这样想比较自然吧?」 「总觉得听不太懂哪。」 苍真并不想把看不见的东西视为对手。 「所以说,那东西会操纵怪物去吃人咯?」 「我想不是。因为祸灵本身并没有办法滞留在人世,也使不出任何力量。它们得附身在具有形体的东西上,才能保有自我例如像这种大块的岩石或大树,或是」 吴羽的话锋中有所迟疑。 「像人类之类的吗?」 春人将句子接着说完。 「为什么你之前都不说?」 「因为我自己也不相信啊,这种事又没有根据」 「(白面石)遭受冒渎时,将会有灾厄降临是吗?」 毕竟这种学校鬼故事也太普遍了,不当一回事也是难免苍真自言自语起来。 春人点了头,然后说道。 「连续发生这么多脱离常识的事情后,与鬼怪有关的传说反而让人觉得可靠。」 「现在的状况,有可能是被祸灵附身的人制造出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人一定也在附近。」 「例如说就在学生之中吗?」 蛭田点出的想法,为现场带来了沉默。 这时候,这四人都没有注意到。横倒在地的(白面石)依旧面朝上方,但那光可监人的表面上,却闪过了一瞬诡异的光芒。 上面映照出来的,是椎名与雾谷的身影。他们正在横越无边无际的黑暗荒野。 第五章 三场决斗 第五章三场决斗 1 黑色的太阳与环绕在旁的白色日冕,宛如眼球般地自天空俯视下方。 荒野被白天不自然的黑暗所笼罩,一对男女正走在其上。 诡异的太阳散发出微光,仿佛只照亮了椎名与雾谷周围。 他们回头一看,之前走过的地方已沉入浓稠的黑暗。 两人打算前往的方向也相同,简直就像有黑色的喷烟弥漫着一样。 他们朝小小的光源走去。 忽然间,黑暗中断了。 从眼前的漆黑之中,渗出了宛如乳白色渗透痕迹的光芒。 再往前去,他们才发现,那是一座以白色石头打造、巨大又宛如宫殿的建筑物。 建筑物中央有一座屋顶呈圆顶形状的低矮塔楼,旁边则有高度不高的平房建筑扩展开来。 就整体来看,这座建筑带有中东风格,但具中国风格的部份也随处可见。 圆顶型的屋顶正在发光,而建筑物本身看起来也像带有一股淡淡的萤光。 宫殿四周围绕着低矮的石墙,高度只到椎名脖子的部份而已。 不过,那道绵延的墙壁却长得惊人。可见宫殿本身坐拥着面积相当可观的庭院。 捉到庭院,则是几无情调可言。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能看见满地都是石彻的白色正方形地砖。 没有楼梯,没有喷水池,更没有任何装饰。 正面有处围墙中断的地方,那里似乎是正门。两人由那里踏入建筑物中。 「是阅兵场吗?」 雾谷低语。他们一面确认石头的感触与脚步声,一面沿广场走去。 两人同时停住脚步。 直到刚才那里都没有任何人,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然而,这时在他们约五公尺前方,却有东西站着。 多亏建筑物本身发出的朦胧光芒,他们能看见对方的样貌。那是一道令人屏息的身影。 对方全身穿着类似钟甲的皮革制装备,但那不会令人惊讶。 其左手拿着椭圆形盾牌,右手则拿着中东风格的弯刀。 虽说这的确是危险物品,但还不致于令人惊愕。 这家伙严重驼背,头部朝前方垂下而问题就在这颗头。 那并不是人类的头。 直立站在那里的,是一只与常人同高的蜥蜴。 粗壮的尾巴垂在背后,看起来就像用三只脚站立一样。 它一放低姿势,便一口气冲了过来。 不过一次心跳的空档,就使双方的间距缩短为零,椎名与雾谷的身体被对方一刀两断了! 虽说看似如此,但两人在攻击命中的前一瞬间,已分别往两个方向飞身退避。被蜥蜴人刀刀劈开的大气,发出了宛如惨叫般的声音。 「快跑进建筑物!」 雾谷厉声叫道。 「逃进里面!你先走!」 「了解。」 椎名拔腿狂奔。雾谷则挥舞木刀牵制住蜥蜴人,让它无法追踪椎名。 雾谷与蜥蜴人拉开距离,展开正面对峙。 「不好对付哪。」 雾谷想在心里咋舌。 他是第一次跟拿盾的对手交战。 蜥蜴人躲在盾牌后头,巩固自身的防御。 雾谷不知道要如何攻破那层防御,他只能针对敌人攻击时的空隙出手而已。 换句话说,对方掌握了主导权。 一边缓缓绕向敌人左侧,雾谷想引诱对方出招。 盾牌挪开,蜥蜴人挥刀斩来!雾谷等的就是这个。他出刀砍向敌人的手腕。 雾谷原本是想这样应付。 然而,蜥蜴人这刀的凌厉程度超出了他的想像。 他能勉强闪开攻击,其实只是碰巧而已。 这家伙很强,堪称是货真价实的「剑士」。 雾谷一面跨步,一面举刀劈下。 他以假动作诱使盾牌前倾,随即对准头部猛砍。 但这刀被盾牌挡住,硬生生被弹开了。 雾谷失去平衡时,对方的弯刀袭向他!他只好一个打滚闪过这一击。 要是用木刀接招,他肯定自己一定会连人带刀被劈开。 就在雾谷准备起身时,蜥蜴人来势汹汹地抬腿猛踹;雾谷则举刀砍向朝自己踹过来的脚。可是,敌人却持盾直接冲撞过来。雾谷的刀在发挥威力前就被卸开了。 蜥蜴人使出一记横扫。雾谷放低身子,施展回旋踢。 蜥蜴人的兵刀被踢开,砍了个空。 这时雾谷感到膝盖一阵发软,他的身体倒向一边。 宛如在夸耀胜利般,蜥蜴人举刀倾全身之力劈下! 但对雾谷来说,要闪避这种大刀阔斧的攻击并不难;他是故意露出破绽的。 蜥蜴人的兵器重重砍在石砖上,现场冒出一抹火花与焦味。 雾谷则踩住敌人劈在地上的刀。 下一个瞬间,他成为了左打者。 全力挥出的一击陷进蜥蜴的太阳穴,沉重的手感让雾谷的手掌发麻。 蜥蜴人身形不稳地退向斜后方。 「这样还撑得住」 这明显是雾谷失算了。 在一般状况下,刚才那一击理应能完全剥夺对方的战斗能力。 但这个对手并非常人。 这时候椎名赶回来了。 「不行,门有上锁,也找不到窗户!」 「换句话说,还是得打倒守门人硬闯才行咯。」 雾谷重新握紧木刀,蜥蜴剑士也已重整旗鼓。 椎名提起西洋剑摆出架势,她开始绕到与雾谷相反的另一边。 蜥赐人重新拉开距离。 才突然作势逼近雾谷,它又向后退开,随即又假装对椎名发动突击,再回到原地。 蜥蜴人巧妙地诱导着两人,没让自己受到包围。 此时此地,这座石造的庭院就是三位剑士搏命的竞技场,雾谷跨步向前。 他一面让自己保持在没有盾牌防御的敌人左侧,一面反覆使出小幅度的突刺牵制。 敌人架起盾牌,用弯刀扫开雾谷的攻击。 椎名则悄悄在旁观察情势。 椎名下了决心。她缓缓地拉近间距,逼近到一定距离的瞬间,便迅雷不及掩耳地跨出了大步。 宛如芭蕾舞者般地跳跃,然后着地。 着地的同时,她全身绷成一直线。 剑尖则化作子弹,直取蜥蜴人喉咙上的一点! 这一击并没能贯穿对方。 被鳞片覆盖的肌肤坚硬无比,磨钝剑尖的练习剑根本无法刺穿。 但要害重重挨了一击之后,蜥蜴人退缩了。 椎名扫开敌方兵器,再度使出突刺。 对方大弧度地挥出盾牌,椎名迅速缩剑做出应对。 敌人的盾牌挥空了,她在缩剑的架势下冲进对方怀里。 下一瞬间,椎名从旁穿越到敌人背后。 蜥蜴人与她彼此背对对方。椎名一面回身一面挥出右腕,剑柄狠狠敲在敌人的太阳穴上。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高高跃起,以宛如足球选手在空中进行攻防似的架势扭身转向对方。 裙子翻飞起来 在全身体重的加持下,她修长的腿踢中了蜥蜴人的脖子。 这时候,雾谷的木刀已将敌人的武器劈落。 他朝对方脖子使出一记致命的突刺,但因为蜥蜴人已经翻了跟斗栽在地上,最后一击是以挥空作结。 蜥蜴人在 雾谷发出最后一击之前弹起了身子。 雾谷瞬间紧张起来,但蜥蜴人已经无力再战。 异形剑士抛下盾牌,随即转身逃走。 它穿越庭院,转眼间便到达宫殿的正面入口,椎名没能打开的那道两扇式大门,它却没变任何花样地轻易打开了;其身影很快就消失。 彼此对看一眼后,椎名与雾谷走近入口。 椎名捡起蜥蜴人的盾,雾谷则拿了刀。 既然不知道前面还会出现什么,武器对他们来说就很宝贵了。 重新握紧各自的兵器,两人一面留意敌人的偷袭,一面将门一口气打开。 那里是一座小型的大厅,不过给人的印象却索然无味。 地板是以白色的石头打造,散发着如同大理石的光泽,石彻的墙壁则清一色是带有青色色泽的暗灰。 里头没有任何摆饰。虽然有两座石像,但是都已碎裂,看不出原形。 通往里头的入口共有三个。 朝左右延伸的岔路较窄,由正面直通内部的路则相当宽广。 也只有那里的天花板比其他地方高出一倍。 蜥蜴人黏答答的脚步声正逐渐自正面通路远去。 朝彼此点了头之后,两人小跑步地闯进正面的通道。 通道上一扇窗都没有,墙壁上能看见青灰色的石头纹理。 两人的脚步声四处反射,响彻了前方与后方;这时已经听不见蜥蜴人的脚步声了。 走廊中断,两人来到一处宽广的房间。 该处的面积大概可已规划出两座篮球场。 天花板则比刚才的通道更高,简直就像切割为立方体的空间。 地板中央凿了个圆形的水盘。 那样的大小即使当成水池也不为过,中央没有设置喷水机构倒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里头有水,整座水盘是以石头砌成,边缘的高度大概到了腰际。 这里应该是谒见厅。 椎名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最深处有张巨大的宝座。 她看见坐在那里的身影。 椎名的眼睛能正确地捕捉到位于该处的形影。 可是,她的头脑有一段时间拒绝接受那项事实。 有如脑袋麻痹的错觉,冲击了她的意识。 在那里的东西只能用「鬼」这个字眼来形容。 那是具赤裸而巨大到无法置信的躯体。 全身发达的肌肉都隆起成块,一条一条的肌纤维甚至让人觉得是雕刻而成。 眼睛没有眼白眼瞳的分别,呈现清一色的红,宛如机器的灯泡一样不具感情。 头部长的是两只扭曲的角。其中一只像山羊角伸向右边,另一只则像鹿角沿仲向后方。 每次呼吸,它的肩膀就会随之起伏。其周期极为缓慢。 椎名心想,这恐怕就是蛭田丽亚看见的巨人吧。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存在啊就连以往看过数种诡异生物的雾谷,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正因为对方的形体像人类又不是人类,反而更叫人作呕。 不过,椎名是因为另一件事情而吓得全身僵直。 占据宝座的「恶鬼」膝上,有个比起来小上许多的人类身影。 那是个少女。 宛如献媚一般地安坐在鬼神膝上,穿着圣露米那斯学园制服的少女嫣然微笑。 那人是应该已经死于非命的伊吹志摩。 2 「为什么?」 总算讲出这句话椎名呆在原地。 「你讲话真含糊。椎名,那句『为什么』是针对哪一点问的?」 伊吹志摩将陶醉般的昏沉眼神抛向椎名。她缓缓动起朱唇。 「(显明),过来。」 志摩翻过裙摆跳到地上,有只黑色魔兽从她的影子中滑溜地窜出。 黑犬兽依偎在志摩脚边绕了一圈,然后趴到她的脚边。 插图070 「你应该死了吧如果你是在问这个,那我可以回答你:我已经有不死之身了。」 「为什么你能肯定?」 低声问道的是雾谷。 「因为我试了很多次。」 只是稍微想像这句回答的意义,椎名立刻觉得浑身发冷。 志摩又缓缓地张开嘴唇。 「看到别人的头被扯下来,你有什么感觉呢?」 椎名没有回答,而是深呼吸一下。 她明白,若是在志摩的主导下继续交谈,只会让自己动摇。 三这是怎么回事?是你在操纵那些奇怪的生物吗?」 「你怎么说它们奇怪呢这些生物只不过是脱离了我们的常识范围而已,但是在各自所属的世界中,它们都是很普通的存在啊。」 伊吹志摩摆出与普通女子高中生无异的身段,一副嘻皮笑脸的神情。 那种稀松平常的调调反而让人感到异常。 伊吹志摩开始满心欢喜地讲起自己的故事。 「所有事情都是从我拿到某本书时开始的。因为某种理由,我很早就知道那本书放在我们学校。」 似乎在这种场合,人们都难免会将自己办到的事情拿出来夸口。 伊吹志摩也不例外。 她娓娓道来的,是关于某本特殊书籍的事情。 花了一点时间与工夫,她成功拿到学校非公开书库中某本严禁翻阅的书籍。 「真是的,这所学校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竟然会毫无整理地,将危险得让人吃惊的稀有书籍堆了好几叠。虽然我也可以想像出某种程度的理由啦」 这本题名为「结晶抄本」的书是以盖尔语书写,此外也有用拉丁语记载的部分,而整本手抄本更有皮革制的封面将其严谨地装订成册。 那是本记载神秘主义与其方法论的书。 书中的主题是如何赋予灵魂形体,或使其寄宿于物体之中,并藉此加以操纵的方法。 伊吹志摩能够看懂那些内容。 书里还夹了厚厚的笔记,这些疑似创校者之一所写的笔记记载的是关于(白面石)的调查内容,而伊吹志摩要找的就是这个。 (白面石)里封印了类似灵体的存在,而且还是非常强大的灵体。 要是能将那据为己有,以往不能随心所欲的各种事,应该都可以办得到。 伊吹志摩热心地解读那本书并查出了方法。 她做过各式各样的准备,也完成了几项宛如仪式的事情。 而后,她又挥舞铁制工具,将(白面石)劈成两截。 伊吹志摩看到了从镜面般的石头中获得解放的东西,那是一股分不出是白是灰的霭状物体。 然后,她也看见那打算包覆住自己。 好似潜入水中的感触包裹住全身,不过那是她的错觉。 她的肉体本身就像水,有某种东西潜入了那里头。 将肉体里所有东西从根本颠覆的异样感涌上,设法不发狂地撑过那段过程后,她明白,体内已经寄宿着某种不具实体的能源体,而且那正跟自己逐渐融合。 她也明白,成为崭新存在的自己能办到什么,要理解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伊吹志摩话说至此,沉默降临现场。 这番话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坦白说,椎名仍犹豫地无法接纳。 但是,只要全面认同伊吹志摩的说明,发生在学校的异变就能得到一定的说明。 说到底,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就已超出常识了 「你是怎么进入非公开书库的?那里就算用学生会的 主钥匙也开不了吧?」 听见雾谷的声音在这种时候仍保持着冷静,伊吹志摩若有深意地露出笑容,同时她如此回答。 「雾谷魁斗,你最好记住这一点。女人要让男人听话实在再简单不过了。」 「」 察觉到话中的意义,椎名因为两个理由而脸色大变。 学校里的第二个牺牲者,是「原本」担任校内图书管理员、一位名叫田中的男子 「也就是说,至少有一个人确实是因你而死的。」 「是啊,他真可怜。」 「志摩,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你是在对什么生气呢?」 露出微笑,志摩反驳般地说道。 「即使没我这么极端,椎名,你做的事情在性质上也跟我类似。虽然我不清楚你有没有自觉。当然,那对我来说并不是愉快的行为。但为了达成目的,我无所谓。这点事情他也会原谅吧。」 这么说着,志摩接近宝座上的鬼,并且用指尖轻抚它那巨大的膝盖。 巨鬼并未做出任何回应,只是维持着坐姿。 「你变得可以办到哪些事了?」 雾谷直截了当地提出他冷漠的疑问,回答的志摩反倒兴味盎然地开了口。 「有很多哦。虽然还称不上万能,但跟常人比较起来,几乎已经等于万能了。我能够操纵精神或灵魂、让现实变质、在次元制造龟裂、创造异次元,或者从异次元呼唤并命令其他生物」 「异次元?」 「就是另一个世界啊。」 「我听不下去了。」 椎名已逐渐成可以战斗的心态了。她带着讽刺的语调说道。 「这座索然无味的城堡,还有外面的荒凉原野,都是你想像中的产物吗?」 「啊,这里吗?不是哦。这里从以前就存在了。为了方便居住,我有稍微动过手脚就是了。」 椎名的表情出现困惑,伊吹志摩以视线细细品味着她脸上的改变。 「你没发觉吗?这里就是(白面石)里头啊。」 圣露米那斯的主校舍中除了学生用的出入口外,还有来宾用的正面玄关。 在进入大门后,略偏左直直走去之后,就会来到玄关前面。 苍真相吴羽正在正面玄关之前。 两人打算要强行突破有翼小恶魔的包围,向外界求救。 在他与她的眼前,有一台发出低沉节奏的铁制机械。 本田shadowsher。那是排气量高达4000c的美式机车。 在圣露米那斯学园中,只有从相当远的地方通学的学生,才能登记骑机车上下学。 基本上这个制度设想到的是速克达型的机车,不过也有学生算准校规上并未明文规定机车的种类,便依兴趣选择了正统的机车来骑。 在假期中来附近玩的时候,甚至还有人把学校当成免费停车场来用,但如果太得意忘形,还是有可能在不知道的时候被人用零钱刮花油箱、或者像今天一样被人切断电源导线、并且用蛮力解开车头锁,落得遭他人擅自使用的下场。 「这是紧急状况,原谅我吧嘿咻。」 苍真一面用没什么诚意的语气对不认识的车主道歉,一面将扯出来的电源装置迅速塞回原位。 「没问题吧?」 为了用来防身,吴羽从弓道场拿来了自己用的弓与箭。 她在弓术上颇有心得。 上了弦的弓与几只箭矢的体积并不小,拿起来有些碍手。 「你问的是哪方面?」 「你会骑吗?」 「当然,我对大部分的事情都很擅长,目前做不到的,就只有让你对我动心而已。不过,实现这点的日子应该也不远了。」 「只要你还会这样大放厥词,我看就很难哦。」 吴羽忍俊不住。 「你有许多特质都不太像日本人,特别是说话的语气。所以你反而会跟雾谷和椎名他们处得来吧。」 「毕竟我是在南意大利出生的嘛。」 「咦,真的吗?」 「我唬烂的。」 吴羽不满地瞪了苍真一眼。 苍真虽然嘀咕着「好可怕、好可怕」,但脸上的表情倒是挺开心的。 让吴羽露出各式各样的表情,是他最近热衷的一件事。 「那我去去就回来。」 轻轻拍掉手上的污垢,苍真对吴羽眨了眼,动作间实在很有味道。 「我会设法将警察和镇暴部队带过来,不过要让他们相信可能得花点时间。麻烦你们尽可能撑住。」 「到外面之后,别忘记跟我母亲联络。她一定会相信,也能帮忙说服警察。」 「我不太敢跟那个人讲话就是了。」 就在苍真跨上机车的时候。 吴羽以非比寻常的气势跟表情看向正门。 有翼小恶魔们在石墙中断的地方交错飞舞着。 该处突然出现了一样只能以「漆黑」来形容的物体。 那是个大概跟常人一样高的黑色洞穴。 那个洞是直接开在空间上的。 在日全蚀的阴暗之中,只有那个角落是完全的黑暗。 吴羽觉得自己似乎在那片黑暗里面,看见了小小的星辰。 她直觉认为,那是横跨于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间的黑暗领域。 忽然间以黑暗为中心,周围的景象碎裂开来。 蒙胧的黑雾跟着从中渗出,笼罩住周围,有某种东西混在雾里头,从黑暗的闸门中现出了踪影。 黑雾逐渐散开了。最初能看到的是两匹黑马,马后则拖着具备一组巨大车轮的战车,车轮的轮框还用金属补强过。 最后露出身影的,则是立于战车上的英勇武士。 他身披破破烂烂的披风,底下则穿戴着钟甲。武夫右手拿着一柄直刀剑,左手没握缰绳则有其理由。 虽说其体格十分壮硕,身高却矮得与战车不相称,那就是他无法执缰绳的理由。 战车骑士从肩膀以上空无一物,他将自己的头夹在左臂腋下。 「这是开玩笑吧」 苍真不禁笑了出来。但那是出自逞强与困惑,其实一点也不可笑。 无头骑士的战车开始让车轴咯叽作响,镶有金属的车轮在柏油路面上发出声响,缓缓地逼近苍真与吴羽。 苍真与吴羽一边隔着机车移动到对方无法轻易靠近的位置,一边开始后退。这么采取着行动,两个人同时也注视着战车的主人,没将目光从对方身上放开。 骑士侧着身子煞住战车,车身几乎完全停了下来。骑士从战车死角中取出的,是一只老旧的皮囊。 忽然间,骑士将那抛了过来! 吴羽来不及闪躲,皮囊直接砸在头上。袋口松开,里头的东西被洒出。那是一袋具有油脂的液体。液体散发着铁臭味,颜色则是漆黑的暗红色。 是血。 吴羽的头发、白哲的脸蛋以及制服,都沾满了黏稠而来路不明的血。 或许该说她果然气概不凡吧,被皮囊砸中的瞬间,吴羽是有点退缩没错,但她立刻重振精神,毅然地回瞪战车上的骑士。 血液从光滑的肌肤上滴滴答答地流下,不过吴羽连擦都不擦。 马匹移动脚步,战车改向。明明没人挥下马鞭,战车却背对两人疾驰而去。蝙蝠一般地飞舞在校门附近的有翼小恶魔立刻让路,无头骑士与他的战车冲到了校外。 「被摆了一道我受到诅咒了。」 「啊?」 反而是苍真 慌张起来。 「鸡血里蕴含有巫力。这是死亡诅咒,我大概会在近期内死掉吧。」 苍真眯起的眼睛渐渐睁开。 「苍真,我有事拜托你」 「我要去宰了那混帐妖怪!」 没让吴羽把话说完,苍真杀气腾腾地跳上机车。苍真急速掉头,捡起搁在地上的金属球棒。那是他打算在突破正门时拿来挥的武器。 他将球棒架在机车的龙头,然后用胶带固定。在他做这些事的几秒钟之间,满身是血的吴羽坐上了机车后座。她把弓架在肩上,手中持箭,左手则抓着苍真的制服后头。 「喂」 「我可不想让你单枪匹马杀过去。」 苍真吹了个模糊的口哨。耳朵后面传来了悦耳的声音。 「要我陪你到哪都行,大小姐。」 离合器踩下的时机绝妙,引擎内部出现经抑制的爆发,爆发力转化为车轮的回转力,宽而厚的后轮蹬离地面,机车轻轻举起前轮,变成了一颗子弹。 车身笔直前冲去,校门瞬间就近在眼前。有翼小恶魔开始聚集到一角。四处飞舞的大批有翼小恶魔化作障壁,打算阻止两人前进。 苍真没有减慢速度,心中只有前进的他,打算靠车速直接突围。 被毒爪刺到之前,若是对方攻击轮胎而让车身翻倒,就是苍真输;若能在受阻前突围成功,就是苍真赢。 「快弯腰!」 吴羽突然按住苍真的头,同时,她半蹲在坐垫上。两人的姿势变成了吴羽半趴在苍真背部。 吴羽拉起弓,她用的是弓身倾斜的非正规开弓法。 开弓时她有留意不让弓头碰触到链条和轮框。立足点并不理想,也无法让身子前倾,拉弓时颇有难处。苍真瞥见,弓箭头上有用橡皮筋绑着一张纸片。 弓箭飞去。 吴羽冬华之所以能在(四季会)占有一席,理由终于在此揭晓了。 弓箭命中了有翼小恶魔组成的障壁中心。该处同时出现了犹如爆炸的现象。没有声响、热能或光芒,就连一点风都没吹起但惟独以命中点为中心,有翼小恶魔构成的障壁瞬间有部份消灭了。 「唔哇,那什么啊?」 「我以后再解释!」 怪物队列的一角崩溃,趁着那一瞬空档,载着两人的机车很快就穿过去了。 3 在苍真与吴羽由日蚀底下的学校冲到市街的几分钟前。 三个年轻人的交谈,在灰色宫殿的内部空虚地回荡并消失。 「你想做什么?」 诱拐人类甚或将其杀害、封锁学校周围使其孤立、将他们两个带到此地雾谷用了最单纯的一句,来询问对方作出这些事的理由。 「所谓的鬼,都是会把人抓走的不是吗?」女性说道。 「你看起来不像是乐于接二连三杀人的人。 「也对,看大人们慌成一团,多少是有乐趣雾谷魁斗,你又觉得如何?」 伊吹志摩偏着头,将视线抛向雾谷。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红色。 「你活着是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 面对她那邪门的眼睛,雾谷回答时并无露出动摇。至少在外表上是如此。 「我只希望可以不必太过干涉他人或环境而已。」 一时间,伊吹志摩的眼中露出了奇妙的迟疑神色。 「你没想过,要去改变别人的想法或心意吗?」 「我想没有。至少我自己并没有自觉。」 「这样子不就代表你对任何人都不会敞开心房,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吗?」 椎名对这句话产生反应,肩膀抖了一下。雾谷回答对方。 「我不知道你这样解释是不是对的。」 「爱这种东西,指的就是接受与做出干涉哦。难道不是吗?即使你不去干涉别人,周遭的环境与社会,还是会对你做出不愉快的干涉吧?你进行的是一场很不公平的交换,我有说错吗?」 「或许是吧。可是,既然要在社会里生存,做出这点程度的让步也是没办法的。如果真的讨厌这样过活,那也只能跑去无人岛而已,但我对无人岛也没啥兴趣」 「真是迷人。」 摆出略显开朗的表情,志摩如此动了嘴唇。 「越容易寂寞的人,反而越容易有这种想法。胆小的人也是。我觉得你并不是很了解自己,有意思。」 「是吗?」 「我与你相反。在我心里,有着想让别人的观念变得和我一样的欲求。我不喜欢自己重视的东西被人擅自评价或操弄,这跟你刚好相反。我虽然获得了很大的力量,却没想过要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只希望可以不受任何东西威胁,永永远远地安心活下去就这样而已。」 「难道你有受到什么威胁吗?」 椎名这句话中颇有反诘的意味。 「有啊,椎名。我一直都受到各种东西的威胁。其中有言语的威胁,也有沉默的威胁。外界的事物会对我造成威胁,而我内在的特质同样也对我造成威胁,那差点把我逼到崩溃的地步。我只是希望从那之中解脱。将责备我、认为我活着也没用的人全部排除,制造出一个小小的和平,然后安心地把我所爱的东西都集中在那里我想要的就只有如此。椎名,你觉得如何?」 「你别想得那么天真。」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毕竟你的个性就是这样嘛。」 发出了仿佛被人从背后搔痒的笑声,红眼女子轻抚脚边的野兽。 「为了这个目的,我需要用一些人,再说,这些孩子们也需要有食物。如果你问:我想做什么?这就是回答。怎么样?你不允许我做的事吗?」 「我想问题不在于允不允许。」 雾谷的声音终于露出了微微的攻击色彩。 但是,他所做出的答覆本身,却依旧可以听成是漠不关心。 「那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基本上,既然你的价值观跟我完全不同,根本也没办法讲道理。但是,考虑到对其他人的公平,我认为应该要阻止你的行动,并且让你再也无法实行本身的企图。对于实践自己的想法,我并没有异议。」 「真了不起,我也有同感。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处在你们的立场,大概也会做出一样的回答吧。」 睁大眼睛,伊吹志摩以带有演技的口吻称赞。 「雾谷魁斗,你是个没有特别长处的人。尽管如此,在历届学生会中才干堪称数一数二的(四季会)却对你格外看重。而那高傲又丝毫不展现自己的软弱、言行令人难以忍受的椎名夏音,也特别在意你、成天在你身旁打转直到刚才,我对这些都无法理解。我真的没想到,有人能只靠一根木棍来和我的(小通连)较劲。」 志摩一个人点着头认同。 「原来如此,你才是(四季会)的王牌啊。我是被椎名骗了。要不要下一个就抓你呢?」 「抓了之后你想怎样?」 「要怎样呢?至少,要刺激一下站在那边的可爱的椎名,这样做好像还蛮有效果的。」 「给我闭嘴!」 椎名只知道直来直往的表达方式。 她这句正好能将自己此时的心情道尽,并无太过或者不及。她不想让眼前的女人讲得更多。 「马上停止你做的傻事。不要再去想那些无聊的事情。能恢复原样的东西,立刻让它们归位!」 「竟然对我用命令的语气。」 心中毫无受到感召,女子嘀咕。 「傻事?或许吧。但是,你不也一次又一次、而且还每 天每夜地想着那种傻事吗?」 「咦」 「椎名,你应该也在追求安心吧。如果能让某个让你不安的人消失就好了、如果某人可以成为自己专属的东西就好了你心里想的尽是这种事。我能够体会得到。要我让你看看你真正的想法吗?」 「住」 住手。短短两字之所以只讲到一半,是否是因为自己的心事被说中了?这一点就连椎名本人也不了解。 伊吹志摩走近设置于房间的石砌水盘。 「这是天界之窗,能够通往异次元的出入口」 浅浅池水的外缘与腰际同高,上头有青黑色金属版覆盖。那刚好围绕了水盘一圈,构成一道环状。环状金属整体都刻着星座的花纹,但没有一个星座是常人熟识的。 那似乎跟转盘式电话一样,可以回转。 伊吹志摩将指头搁到星座盘上,逆时针地沿水盘周围走着。顺着她的手牵引,盘面无声无响地转动。 「啊找到了。」 在志摩如此说道的同时,满盈的水池微微发出青白色光芒。 光芒停歇后,水面不再透明,变成了一张由天空俯望地面的萤幕。 上头映照的是圣露米那所学园的主校舍前方。 「喔原来,椎名你就是对那女人」 「不对!」 像在说着「你露出马脚咯」,伊吹志摩满足地微笑。 那里是正面玄关,有辆美式机车。一名穿着制服的男性正打算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启动引擎,另一名同样身穿制服的女性一边帮他,一边持弓警戒着周围是苍真与吴羽。 「你不觉得碍眼吗?只要那个女的不在,你就会感到安心吧?」 「你胡说」 「喏,我让你们看看好东西。我要闯进次元缝隙,把永远彷徨的异世界怪物变成自己的仆人这可不是那么容易见识到的哦。」 噼哩。干瘪的炸裂声响传出。 伊吹志摩头上的空间出现了龟裂。 位于该处的室内光景,简直就像是一片玻璃布幕那般,布幕突然裂开,由龟裂那头出现的是完全的黑暗。 她头上的龟裂从那端向左右被扯开。 黑雾大量渗出,弥漫到地面,也使周遭变得更暗。 有东西随即从开在空间的洞穴中出现了。 那是一辆由两头黑马拉动的战车,以及驾驭它们的无头骑士。 「陷于次元的裂缝、为混沌所浸淫,失去自我并成为混沌眷属之人啊,我要求汝献上忠诚,做为代价,我将赋予汝姓名没错,汝乃(光轮车),去杀了那有棕色头发的女子。」 在愉悦中咏唱着,伊吹志摩指向映照于巨大水盘的吴羽。 马匹举起前脚,战车驶向半空,无头骑士与战车冲进水面构成的萤幕。 水明明非常浅,池子却吞没了骑士的一切。连道水花也没喷出。 「你们看它在下面现身了。」 志摩指向的水面上,正映出战车接近吴羽等人的情形! 「快住手!」 椎名叫道。 「你整个人都会轻松起来哦。这样一来,你会觉得一切的一切都会很顺利。只要这么做,你就不用再在意、模仿她,也不必勉强自己装腔作势了。」 「你住手!」椎名再度叫道。 皮囊被掷出,当吴羽染上血的时候,椎名的意识里充满了死亡的形象。她感到作呕。那简直就像自己的血。 「我叫你停止!」 椎名终于动了,她举起西洋剑切裂空气。在她心中,一道幻想的扳机已然扣下。 伊吹志摩曾说,她与男友交往得不顺利。下落不明的那名「男友」,或许也落得了被她如此肃清的下场 「我明白了,志摩。你已经不是人类了。你和旁边那个大得离谱的怪物是同类,心智既不正常,也没有自制力。你变得根本和动物没两样了!」 「怪物?」 这么一句话,似乎彻底触怒了伊吹志摩。 「你叫他怪物?」 伊吹志摩的表情瞬间扭曲,呼应其情绪爆发的时机,宝座上的巨大身躯站起。方才别说移动身躯、连点感情都没显露的巨鬼迈出脚步,地鸣声传开。 它弯腰从两人上方扑过来了。 铁球般的拳头自头顶砸下。 雾谷与椎名分散躲开了这记。算准拳头敲在地面的瞬间,雾谷用蜥蜴人的弯刀劈向巨鬼手腕,但他只换来好似敲在铁棒上的感触。 雾谷的手掌一阵发麻。 椎名不认为练习剑能对敌人管用,便没有轻举妄动。伊吹志摩身旁有黑犬兽严加守备,椎名无法出手。 巨鬼屈身再度挥拳而来。抓准出拳的瞬间,雾谷猛力砍在对方锁骨上,但依然没效。他差点被从旁挥来的手掌打中,只得用无法保护身体的姿势勉强闪躲。 突然间,像是失去动力的机械那般,巨鬼的动作停止了。 鬼的双腕、肩膀、两腿,都像液体一样地产生波动,并且从内侧急速隆起。鬼的全身开始阵阵冒泡,肌肉纤维失去了均称,失控地增殖衍生。巨鬼像是嘶吼一样地张大了嘴,却完全没发出像是声音的声音。或许它原本就发不出声音。 「又来了吗」 伊吹志摩用手凑在嘴角,露出狼狈的模样。红色的眼睛泛着泪光。 「够了,你退下吧!」 志摩朝鬼叫道。 「到里面去!我马上治好你!(显明),保护我们。」 巨鬼有如大象般扭动身体,掉头消失在宝座后面。 伊吹志摩一面回望椎名等人,一边小跑步地跟在后头,消失了身影。 望着他们撤离之后,黑犬兽随即跳进阴影,躲得无影无踪。 人的气息完全消失,非人之物亦同。现场由寂静所支配,安静得好似伊吹志摩根本没有躲在里面的某个房间。 或者她真的不在。毕竟她在片刻前才展现过扭曲空间的能力。 「得追上去才行。」 话虽如此,椎名仍半反射地想追上曾经是朋友的那位女性。 「先离开这里再说。」雾谷制止椎名。在他来说,那算是说得很急的一句。 即使是在这种状况下,椎名仍然想询问雾谷的反应。 「雾谷刚才她说的那些话」 「我听不懂。我只知道,那家伙想袭击吴羽。」 雾谷淡淡地断言。只有这时候,椎名很感谢他对事情漠不关心的性格。 「没错还有吴羽的事要担心。我们最好跟那两个人会合。」 「可是,要怎么做?」 「这能不能用?」 雾谷走近房间中央的水盘。他有样学样地转着星座盘。 「看来可以用。用这个找出苍真他们!」 4 有股不知从哪弥漫而来的邪恶黑暗。 少女的声音轻轻地响起,纤细的指头指向黑暗。 「去吧,(大通连)。」 为了长期固守在学生餐厅,蛭田丽亚做好了各式各样的准备。其中有来自尚有干劲的学生支援,也有她独力完成的部份。 目前待在餐厅里的(四季会)成员只有她一个。因为西园寺春人只交代要出外巡逻,顺便寻找雾谷等人的下落,就带着一柄木刀迳自离开了。 以蛭田的立场来看,她其实非常担心。有监于雾谷以及椎名在这种模式下失踪,才禁止成员独自行动的正是春人自己。虽然蛭田曾将这点当成阻止春人离开的理由,但对方却无意听从。 「我就算一个人也不会有事,蛭田,这里就交给 你。」 让最敬爱的学生会长这么一说,蛭田也只能点头而已。 她坐镇在入口附近的座位,正翻阅着厚厚的书籍。当然,她读的并不是一般的书。蛭田所读的,是吴羽交她保管的「第七期幻兽事典」。那是本没写作者、也没注记出版社名称的奇妙书籍。 往后不知道还会出现哪种怪物。为了有备无患,蛭田觉得自己应该尽可能累积与幻想生物有关的知识。只要知道怪物的底细,或许就能一并看穿其弱点。具备超人记忆力的她,正适合这样的工作。不久之前,才看见长有翅膀与钩爪的小型妖怪,蛭田就能判别出那是「有翼小恶魔」,同样也要归功于她的速读能力。 只要是读过一次的内容,蛭田就不会忘记。当她的大脑已经记住全书约七成的内容时,餐厅外头传来惨叫声。 几名一起去洗手间的学生,全都脸色大变地冲了回来。起身之后,与其交会而过的蛭田冲向走道,一直线的走廊为阴暗所笼罩,绿色的紧急逃生口标志浮现于黑暗。 沉重的呼吸声由黑暗之中传来。 在餐厅灯光能照到的范围内,有某种生物的脚踏了过来。 那只脚异常地大。而且,并不是人类的脚。 它缓缓地朝餐厅前进,露出了全身。来者完全是赤裸的,还有着惊人的肌肉。其躯体巨大无比,全身密密麻麻地长满短短的体毛。 脖子上头,长着具尖角的牛头。那是只牛头人身的怪物。 米诺斯王的怪牛、摩洛、牛头鬼蛭田的脑海陆续浮现了这些专有名词。 牛头鬼乃是地狱的狱卒。米诺斯王的牛则专吃少年与少女的肉 再思考也没用。查到的资料根本派不上用场。恐惧已经闯进了她的心中。压倒性的暴力化作实体,站到了她的面前。 暴力的化身,正从鼻子里发出呼吸的声音。有股野草味,那样的臭气叫人窒息。 牛头鬼肆无忌惮地踏出一步。蛭田全身紧绷,她无意识地退后。 然而 吞下一口口水,蛭田制止了自己想要退后的脚步。 现在,她是这里唯一的(四季会)成员。 如果她不能保护其他人,就没脸去面对学长学姐们了。 而且 那个人说过「这里就交给你」。 蛭田拿起靠在人口旁边的扫把,并且鼓足勇气来到走廊。」 像是要将心中的恐惧扫去那般,她左右挥动着扫把,然后无力地摆出不熟练的架势,将扫把柄朝向了怪物。 面对瘦弱矮小的蛭田,牛头鬼完全没有将其视为威胁。 实际上,它连看都不看对方。 要赶开瘦小的蛭田,对它来说可能就像赶苍蝇一样容易。 牛头鬼只要一击就能将她打飞到旁边。若有闪失,蛭田的身体更可能因此折成两半。 在任何人眼中看来,情形都会是如此。 其实牛头鬼太过轻敌了,而且蛭田还在扫把上动过手脚。 她举起扫把柄戳去,当那一接触到怪物胸口的瞬间,便冒出了火花与干瘪的声响。 现场浮现焦臭味以及白烟。 牛头鬼的肌肉被迫收缩,一瞬间,怪物绷在原地动弹不得。牛头鬼明显露出了狼狈的样相。 蛭田的扫把上接着一条电线,她将连接插座的卷线式延长线缠到扫把上,并把那固定在前端。扫把的前端接着克难式的电极,那是拆下其他插头制作出来的。只要同时碰到两条电极,就会造成漏电。 不管是何种超乎常识的怪物,只要是生物,这样的攻击应该就能产生效果。蛭田的判断在刚刚已被证明是正确的。 断路器正在某处发出嘶鸣。为了不让断路器切断电源,她已事先用胶带将其固定住了。 牛头鬼表现出警戒心,与蛭田彼此互瞪。 光是与它对上视线,蛭田就觉得心脏似乎快冻结了。 怪物并没有武器。靠着扫把的长柄,在攻击距离上是蛭田占优势。 同样的攻防战重复了两三次。蛭田抓在扫把的边边,拚命用电极戳向敌人。现场冒出肉烧焦的味道,每次出现这种味道,怪物手腕与胸口的肌肉便会朝没道理的方向扭曲。 但是,蛭田手中的扫把终究被夺走了。 她不得不缩着身子退后。 然而牛头鬼却大步大步地向前。如同树干的巨腕向蛭田挥来 就在这时! 冲破侧面的窗户,西园寺春人从旁闯入现场。 架在肩膀上的木刀顺势刺向了牛头鬼的颈部!牛头鬼被这记撞倒在地。 着地的春人身子半跪,持刀转头扫去后,他站起身。 「蛭田,你挡得好。」 「嗯!」 「剩下就交给我了。」 「是!」 垂下木刀,春人千钧一发地闪过牛头鬼的巨腕。 他并非是勉强躲过,而是为了不让自己出现破绽,才刻意在紧要关头时闪开。黑色木刀袭向自乱阵脚的牛头鬼。瞄准的位置是头、锁骨以及喉咙。树干般的手臂每次挥来,春人都毫不眨眼地躲开。 高手。 春人的姿态无法不让人联想到这个字眼。 插图084 然而,木刀的攻击终究无法制止牛头鬼的动作。不管多么使劲地劈下,怪物仍然没有松缓攻势。 木刀终于断了。 「蛭田,武器!」 春人朝背后伸手,蛭田也已经准备好武器了。 那是苍真找来的双手用铁鎚。也不知道是谁留的字迹,上头还用麦克笔标明「老子专用」。接过铁槌的春人确认了平衡,再度踏入敌我间距之中。 春人并未挥舞铁鎚。他握在鎚柄边边,以铁制的鎚头突刺向牛头鬼鼻尖。牛头退缩了。 春人没有放过这个空档,他举起铁鎚,重重挥下! 怪物的左角折断了。牛头的头盖骨明显地产生凹陷。 但是。 即使如此,怪物仍未倒下。弯着扁掉的头,它斜视的左眼目光不定,两腕仲向了前方,然后拖着脚步缓缓前进 蛭田从春人背后掷出一只瓶子。瓶子在命中牛头鬼之后碎开,里头的液体飞溅而出,并发出一阵刺鼻的臭味。 春人立刻察觉了蛭田的用意,他捡起一旁缠有电线的扫把,跟着便以使长枪的要领,将电极刺向怪物身。」 火花点燃液体,牛头鬼的上半身被火炎所笼罩。液体是用作户外燃料的白汽油,挥发性遥遥高出普通的汽油,燃烧起来更是猛烈。 牛头鬼第一次嚎叫出来。 火炎随体毛延烧,沿着怪物的身体表面伸出其火舌。怪物痛苦地挣扎。牛头的表面开始溃烂。 牛头鬼终于背向两人。它企图逃走,打算逃到黑暗里。 春人并没有追上去。他判断这时应该穷寇莫追。 「走了吗?」 放松力气的同时,春人一举吐出了郁积已久的叹息。 「蛭田。」 「是」 「抱歉让你久等了。干得好,刚才那算是你的功劳。」 受到对方称赞后,蛭田丽亚不由得脸红地沉默了。 第五章 三场决斗 第五章三场决斗 1 黑色的太阳与环绕在旁的白色日冕,宛如眼球般地自天空俯视下方。 荒野被白天不自然的黑暗所笼罩,一对男女正走在其上。 诡异的太阳散发出微光,仿佛只照亮了椎名与雾谷周围。 他们回头一看,之前走过的地方已沉入浓稠的黑暗。 两人打算前往的方向也相同,简直就像有黑色的喷烟弥漫着一样。 他们朝小小的光源走去。 忽然间,黑暗中断了。 从眼前的漆黑之中,渗出了宛如乳白色渗透痕迹的光芒。 再往前去,他们才发现,那是一座以白色石头打造、巨大又宛如宫殿的建筑物。 建筑物中央有一座屋顶呈圆顶形状的低矮塔楼,旁边则有高度不高的平房建筑扩展开来。 就整体来看,这座建筑带有中东风格,但具中国风格的部份也随处可见。 圆顶型的屋顶正在发光,而建筑物本身看起来也像带有一股淡淡的萤光。 宫殿四周围绕着低矮的石墙,高度只到椎名脖子的部份而已。 不过,那道绵延的墙壁却长得惊人。可见宫殿本身坐拥着面积相当可观的庭院。 捉到庭院,则是几无情调可言。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能看见满地都是石彻的白色正方形地砖。 没有楼梯,没有喷水池,更没有任何装饰。 正面有处围墙中断的地方,那里似乎是正门。两人由那里踏入建筑物中。 「是阅兵场吗?」 雾谷低语。他们一面确认石头的感触与脚步声,一面沿广场走去。 两人同时停住脚步。 直到刚才那里都没有任何人,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然而,这时在他们约五公尺前方,却有东西站着。 多亏建筑物本身发出的朦胧光芒,他们能看见对方的样貌。那是一道令人屏息的身影。 对方全身穿着类似钟甲的皮革制装备,但那不会令人惊讶。 其左手拿着椭圆形盾牌,右手则拿着中东风格的弯刀。 虽说这的确是危险物品,但还不致于令人惊愕。 这家伙严重驼背,头部朝前方垂下而问题就在这颗头。 那并不是人类的头。 直立站在那里的,是一只与常人同高的蜥蜴。 粗壮的尾巴垂在背后,看起来就像用三只脚站立一样。 它一放低姿势,便一口气冲了过来。 不过一次心跳的空档,就使双方的间距缩短为零,椎名与雾谷的身体被对方一刀两断了! 虽说看似如此,但两人在攻击命中的前一瞬间,已分别往两个方向飞身退避。被蜥蜴人刀刀劈开的大气,发出了宛如惨叫般的声音。 「快跑进建筑物!」 雾谷厉声叫道。 「逃进里面!你先走!」 「了解。」 椎名拔腿狂奔。雾谷则挥舞木刀牵制住蜥蜴人,让它无法追踪椎名。 雾谷与蜥蜴人拉开距离,展开正面对峙。 「不好对付哪。」 雾谷想在心里咋舌。 他是第一次跟拿盾的对手交战。 蜥蜴人躲在盾牌后头,巩固自身的防御。 雾谷不知道要如何攻破那层防御,他只能针对敌人攻击时的空隙出手而已。 换句话说,对方掌握了主导权。 一边缓缓绕向敌人左侧,雾谷想引诱对方出招。 盾牌挪开,蜥蜴人挥刀斩来!雾谷等的就是这个。他出刀砍向敌人的手腕。 雾谷原本是想这样应付。 然而,蜥蜴人这刀的凌厉程度超出了他的想像。 他能勉强闪开攻击,其实只是碰巧而已。 这家伙很强,堪称是货真价实的「剑士」。 雾谷一面跨步,一面举刀劈下。 他以假动作诱使盾牌前倾,随即对准头部猛砍。 但这刀被盾牌挡住,硬生生被弹开了。 雾谷失去平衡时,对方的弯刀袭向他!他只好一个打滚闪过这一击。 要是用木刀接招,他肯定自己一定会连人带刀被劈开。 就在雾谷准备起身时,蜥蜴人来势汹汹地抬腿猛踹;雾谷则举刀砍向朝自己踹过来的脚。可是,敌人却持盾直接冲撞过来。雾谷的刀在发挥威力前就被卸开了。 蜥蜴人使出一记横扫。雾谷放低身子,施展回旋踢。 蜥蜴人的兵刀被踢开,砍了个空。 这时雾谷感到膝盖一阵发软,他的身体倒向一边。 宛如在夸耀胜利般,蜥蜴人举刀倾全身之力劈下! 但对雾谷来说,要闪避这种大刀阔斧的攻击并不难;他是故意露出破绽的。 蜥蜴人的兵器重重砍在石砖上,现场冒出一抹火花与焦味。 雾谷则踩住敌人劈在地上的刀。 下一个瞬间,他成为了左打者。 全力挥出的一击陷进蜥蜴的太阳穴,沉重的手感让雾谷的手掌发麻。 蜥蜴人身形不稳地退向斜后方。 「这样还撑得住」 这明显是雾谷失算了。 在一般状况下,刚才那一击理应能完全剥夺对方的战斗能力。 但这个对手并非常人。 这时候椎名赶回来了。 「不行,门有上锁,也找不到窗户!」 「换句话说,还是得打倒守门人硬闯才行咯。」 雾谷重新握紧木刀,蜥蜴剑士也已重整旗鼓。 椎名提起西洋剑摆出架势,她开始绕到与雾谷相反的另一边。 蜥赐人重新拉开距离。 才突然作势逼近雾谷,它又向后退开,随即又假装对椎名发动突击,再回到原地。 蜥蜴人巧妙地诱导着两人,没让自己受到包围。 此时此地,这座石造的庭院就是三位剑士搏命的竞技场,雾谷跨步向前。 他一面让自己保持在没有盾牌防御的敌人左侧,一面反覆使出小幅度的突刺牵制。 敌人架起盾牌,用弯刀扫开雾谷的攻击。 椎名则悄悄在旁观察情势。 椎名下了决心。她缓缓地拉近间距,逼近到一定距离的瞬间,便迅雷不及掩耳地跨出了大步。 宛如芭蕾舞者般地跳跃,然后着地。 着地的同时,她全身绷成一直线。 剑尖则化作子弹,直取蜥蜴人喉咙上的一点! 这一击并没能贯穿对方。 被鳞片覆盖的肌肤坚硬无比,磨钝剑尖的练习剑根本无法刺穿。 但要害重重挨了一击之后,蜥蜴人退缩了。 椎名扫开敌方兵器,再度使出突刺。 对方大弧度地挥出盾牌,椎名迅速缩剑做出应对。 敌人的盾牌挥空了,她在缩剑的架势下冲进对方怀里。 下一瞬间,椎名从旁穿越到敌人背后。 蜥蜴人与她彼此背对对方。椎名一面回身一面挥出右腕,剑柄狠狠敲在敌人的太阳穴上。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高高跃起,以宛如足球选手在空中进行攻防似的架势扭身转向对方。 裙子翻飞起来 在全身体重的加持下,她修长的腿踢中了蜥蜴人的脖子。 这时候,雾谷的木刀已将敌人的武器劈落。 他朝对方脖子使出一记致命的突刺,但因为蜥蜴人已经翻了跟斗栽在地上,最后一击是以挥空作结。 蜥蜴人在 雾谷发出最后一击之前弹起了身子。 雾谷瞬间紧张起来,但蜥蜴人已经无力再战。 异形剑士抛下盾牌,随即转身逃走。 它穿越庭院,转眼间便到达宫殿的正面入口,椎名没能打开的那道两扇式大门,它却没变任何花样地轻易打开了;其身影很快就消失。 彼此对看一眼后,椎名与雾谷走近入口。 椎名捡起蜥蜴人的盾,雾谷则拿了刀。 既然不知道前面还会出现什么,武器对他们来说就很宝贵了。 重新握紧各自的兵器,两人一面留意敌人的偷袭,一面将门一口气打开。 那里是一座小型的大厅,不过给人的印象却索然无味。 地板是以白色的石头打造,散发着如同大理石的光泽,石彻的墙壁则清一色是带有青色色泽的暗灰。 里头没有任何摆饰。虽然有两座石像,但是都已碎裂,看不出原形。 通往里头的入口共有三个。 朝左右延伸的岔路较窄,由正面直通内部的路则相当宽广。 也只有那里的天花板比其他地方高出一倍。 蜥蜴人黏答答的脚步声正逐渐自正面通路远去。 朝彼此点了头之后,两人小跑步地闯进正面的通道。 通道上一扇窗都没有,墙壁上能看见青灰色的石头纹理。 两人的脚步声四处反射,响彻了前方与后方;这时已经听不见蜥蜴人的脚步声了。 走廊中断,两人来到一处宽广的房间。 该处的面积大概可已规划出两座篮球场。 天花板则比刚才的通道更高,简直就像切割为立方体的空间。 地板中央凿了个圆形的水盘。 那样的大小即使当成水池也不为过,中央没有设置喷水机构倒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里头有水,整座水盘是以石头砌成,边缘的高度大概到了腰际。 这里应该是谒见厅。 椎名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最深处有张巨大的宝座。 她看见坐在那里的身影。 椎名的眼睛能正确地捕捉到位于该处的形影。 可是,她的头脑有一段时间拒绝接受那项事实。 有如脑袋麻痹的错觉,冲击了她的意识。 在那里的东西只能用「鬼」这个字眼来形容。 那是具赤裸而巨大到无法置信的躯体。 全身发达的肌肉都隆起成块,一条一条的肌纤维甚至让人觉得是雕刻而成。 眼睛没有眼白眼瞳的分别,呈现清一色的红,宛如机器的灯泡一样不具感情。 头部长的是两只扭曲的角。其中一只像山羊角伸向右边,另一只则像鹿角沿仲向后方。 每次呼吸,它的肩膀就会随之起伏。其周期极为缓慢。 椎名心想,这恐怕就是蛭田丽亚看见的巨人吧。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存在啊就连以往看过数种诡异生物的雾谷,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正因为对方的形体像人类又不是人类,反而更叫人作呕。 不过,椎名是因为另一件事情而吓得全身僵直。 占据宝座的「恶鬼」膝上,有个比起来小上许多的人类身影。 那是个少女。 宛如献媚一般地安坐在鬼神膝上,穿着圣露米那斯学园制服的少女嫣然微笑。 那人是应该已经死于非命的伊吹志摩。 2 「为什么?」 总算讲出这句话椎名呆在原地。 「你讲话真含糊。椎名,那句『为什么』是针对哪一点问的?」 伊吹志摩将陶醉般的昏沉眼神抛向椎名。她缓缓动起朱唇。 「(显明),过来。」 志摩翻过裙摆跳到地上,有只黑色魔兽从她的影子中滑溜地窜出。 黑犬兽依偎在志摩脚边绕了一圈,然后趴到她的脚边。 插图070 「你应该死了吧如果你是在问这个,那我可以回答你:我已经有不死之身了。」 「为什么你能肯定?」 低声问道的是雾谷。 「因为我试了很多次。」 只是稍微想像这句回答的意义,椎名立刻觉得浑身发冷。 志摩又缓缓地张开嘴唇。 「看到别人的头被扯下来,你有什么感觉呢?」 椎名没有回答,而是深呼吸一下。 她明白,若是在志摩的主导下继续交谈,只会让自己动摇。 三这是怎么回事?是你在操纵那些奇怪的生物吗?」 「你怎么说它们奇怪呢这些生物只不过是脱离了我们的常识范围而已,但是在各自所属的世界中,它们都是很普通的存在啊。」 伊吹志摩摆出与普通女子高中生无异的身段,一副嘻皮笑脸的神情。 那种稀松平常的调调反而让人感到异常。 伊吹志摩开始满心欢喜地讲起自己的故事。 「所有事情都是从我拿到某本书时开始的。因为某种理由,我很早就知道那本书放在我们学校。」 似乎在这种场合,人们都难免会将自己办到的事情拿出来夸口。 伊吹志摩也不例外。 她娓娓道来的,是关于某本特殊书籍的事情。 花了一点时间与工夫,她成功拿到学校非公开书库中某本严禁翻阅的书籍。 「真是的,这所学校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竟然会毫无整理地,将危险得让人吃惊的稀有书籍堆了好几叠。虽然我也可以想像出某种程度的理由啦」 这本题名为「结晶抄本」的书是以盖尔语书写,此外也有用拉丁语记载的部分,而整本手抄本更有皮革制的封面将其严谨地装订成册。 那是本记载神秘主义与其方法论的书。 书中的主题是如何赋予灵魂形体,或使其寄宿于物体之中,并藉此加以操纵的方法。 伊吹志摩能够看懂那些内容。 书里还夹了厚厚的笔记,这些疑似创校者之一所写的笔记记载的是关于(白面石)的调查内容,而伊吹志摩要找的就是这个。 (白面石)里封印了类似灵体的存在,而且还是非常强大的灵体。 要是能将那据为己有,以往不能随心所欲的各种事,应该都可以办得到。 伊吹志摩热心地解读那本书并查出了方法。 她做过各式各样的准备,也完成了几项宛如仪式的事情。 而后,她又挥舞铁制工具,将(白面石)劈成两截。 伊吹志摩看到了从镜面般的石头中获得解放的东西,那是一股分不出是白是灰的霭状物体。 然后,她也看见那打算包覆住自己。 好似潜入水中的感触包裹住全身,不过那是她的错觉。 她的肉体本身就像水,有某种东西潜入了那里头。 将肉体里所有东西从根本颠覆的异样感涌上,设法不发狂地撑过那段过程后,她明白,体内已经寄宿着某种不具实体的能源体,而且那正跟自己逐渐融合。 她也明白,成为崭新存在的自己能办到什么,要理解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伊吹志摩话说至此,沉默降临现场。 这番话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坦白说,椎名仍犹豫地无法接纳。 但是,只要全面认同伊吹志摩的说明,发生在学校的异变就能得到一定的说明。 说到底,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就已超出常识了 「你是怎么进入非公开书库的?那里就算用学生会的 主钥匙也开不了吧?」 听见雾谷的声音在这种时候仍保持着冷静,伊吹志摩若有深意地露出笑容,同时她如此回答。 「雾谷魁斗,你最好记住这一点。女人要让男人听话实在再简单不过了。」 「」 察觉到话中的意义,椎名因为两个理由而脸色大变。 学校里的第二个牺牲者,是「原本」担任校内图书管理员、一位名叫田中的男子 「也就是说,至少有一个人确实是因你而死的。」 「是啊,他真可怜。」 「志摩,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你是在对什么生气呢?」 露出微笑,志摩反驳般地说道。 「即使没我这么极端,椎名,你做的事情在性质上也跟我类似。虽然我不清楚你有没有自觉。当然,那对我来说并不是愉快的行为。但为了达成目的,我无所谓。这点事情他也会原谅吧。」 这么说着,志摩接近宝座上的鬼,并且用指尖轻抚它那巨大的膝盖。 巨鬼并未做出任何回应,只是维持着坐姿。 「你变得可以办到哪些事了?」 雾谷直截了当地提出他冷漠的疑问,回答的志摩反倒兴味盎然地开了口。 「有很多哦。虽然还称不上万能,但跟常人比较起来,几乎已经等于万能了。我能够操纵精神或灵魂、让现实变质、在次元制造龟裂、创造异次元,或者从异次元呼唤并命令其他生物」 「异次元?」 「就是另一个世界啊。」 「我听不下去了。」 椎名已逐渐成可以战斗的心态了。她带着讽刺的语调说道。 「这座索然无味的城堡,还有外面的荒凉原野,都是你想像中的产物吗?」 「啊,这里吗?不是哦。这里从以前就存在了。为了方便居住,我有稍微动过手脚就是了。」 椎名的表情出现困惑,伊吹志摩以视线细细品味着她脸上的改变。 「你没发觉吗?这里就是(白面石)里头啊。」 圣露米那斯的主校舍中除了学生用的出入口外,还有来宾用的正面玄关。 在进入大门后,略偏左直直走去之后,就会来到玄关前面。 苍真相吴羽正在正面玄关之前。 两人打算要强行突破有翼小恶魔的包围,向外界求救。 在他与她的眼前,有一台发出低沉节奏的铁制机械。 本田shadowsher。那是排气量高达4000c的美式机车。 在圣露米那斯学园中,只有从相当远的地方通学的学生,才能登记骑机车上下学。 基本上这个制度设想到的是速克达型的机车,不过也有学生算准校规上并未明文规定机车的种类,便依兴趣选择了正统的机车来骑。 在假期中来附近玩的时候,甚至还有人把学校当成免费停车场来用,但如果太得意忘形,还是有可能在不知道的时候被人用零钱刮花油箱、或者像今天一样被人切断电源导线、并且用蛮力解开车头锁,落得遭他人擅自使用的下场。 「这是紧急状况,原谅我吧嘿咻。」 苍真一面用没什么诚意的语气对不认识的车主道歉,一面将扯出来的电源装置迅速塞回原位。 「没问题吧?」 为了用来防身,吴羽从弓道场拿来了自己用的弓与箭。 她在弓术上颇有心得。 上了弦的弓与几只箭矢的体积并不小,拿起来有些碍手。 「你问的是哪方面?」 「你会骑吗?」 「当然,我对大部分的事情都很擅长,目前做不到的,就只有让你对我动心而已。不过,实现这点的日子应该也不远了。」 「只要你还会这样大放厥词,我看就很难哦。」 吴羽忍俊不住。 「你有许多特质都不太像日本人,特别是说话的语气。所以你反而会跟雾谷和椎名他们处得来吧。」 「毕竟我是在南意大利出生的嘛。」 「咦,真的吗?」 「我唬烂的。」 吴羽不满地瞪了苍真一眼。 苍真虽然嘀咕着「好可怕、好可怕」,但脸上的表情倒是挺开心的。 让吴羽露出各式各样的表情,是他最近热衷的一件事。 「那我去去就回来。」 轻轻拍掉手上的污垢,苍真对吴羽眨了眼,动作间实在很有味道。 「我会设法将警察和镇暴部队带过来,不过要让他们相信可能得花点时间。麻烦你们尽可能撑住。」 「到外面之后,别忘记跟我母亲联络。她一定会相信,也能帮忙说服警察。」 「我不太敢跟那个人讲话就是了。」 就在苍真跨上机车的时候。 吴羽以非比寻常的气势跟表情看向正门。 有翼小恶魔们在石墙中断的地方交错飞舞着。 该处突然出现了一样只能以「漆黑」来形容的物体。 那是个大概跟常人一样高的黑色洞穴。 那个洞是直接开在空间上的。 在日全蚀的阴暗之中,只有那个角落是完全的黑暗。 吴羽觉得自己似乎在那片黑暗里面,看见了小小的星辰。 她直觉认为,那是横跨于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间的黑暗领域。 忽然间以黑暗为中心,周围的景象碎裂开来。 蒙胧的黑雾跟着从中渗出,笼罩住周围,有某种东西混在雾里头,从黑暗的闸门中现出了踪影。 黑雾逐渐散开了。最初能看到的是两匹黑马,马后则拖着具备一组巨大车轮的战车,车轮的轮框还用金属补强过。 最后露出身影的,则是立于战车上的英勇武士。 他身披破破烂烂的披风,底下则穿戴着钟甲。武夫右手拿着一柄直刀剑,左手没握缰绳则有其理由。 虽说其体格十分壮硕,身高却矮得与战车不相称,那就是他无法执缰绳的理由。 战车骑士从肩膀以上空无一物,他将自己的头夹在左臂腋下。 「这是开玩笑吧」 苍真不禁笑了出来。但那是出自逞强与困惑,其实一点也不可笑。 无头骑士的战车开始让车轴咯叽作响,镶有金属的车轮在柏油路面上发出声响,缓缓地逼近苍真与吴羽。 苍真与吴羽一边隔着机车移动到对方无法轻易靠近的位置,一边开始后退。这么采取着行动,两个人同时也注视着战车的主人,没将目光从对方身上放开。 骑士侧着身子煞住战车,车身几乎完全停了下来。骑士从战车死角中取出的,是一只老旧的皮囊。 忽然间,骑士将那抛了过来! 吴羽来不及闪躲,皮囊直接砸在头上。袋口松开,里头的东西被洒出。那是一袋具有油脂的液体。液体散发着铁臭味,颜色则是漆黑的暗红色。 是血。 吴羽的头发、白哲的脸蛋以及制服,都沾满了黏稠而来路不明的血。 或许该说她果然气概不凡吧,被皮囊砸中的瞬间,吴羽是有点退缩没错,但她立刻重振精神,毅然地回瞪战车上的骑士。 血液从光滑的肌肤上滴滴答答地流下,不过吴羽连擦都不擦。 马匹移动脚步,战车改向。明明没人挥下马鞭,战车却背对两人疾驰而去。蝙蝠一般地飞舞在校门附近的有翼小恶魔立刻让路,无头骑士与他的战车冲到了校外。 「被摆了一道我受到诅咒了。」 「啊?」 反而是苍真 慌张起来。 「鸡血里蕴含有巫力。这是死亡诅咒,我大概会在近期内死掉吧。」 苍真眯起的眼睛渐渐睁开。 「苍真,我有事拜托你」 「我要去宰了那混帐妖怪!」 没让吴羽把话说完,苍真杀气腾腾地跳上机车。苍真急速掉头,捡起搁在地上的金属球棒。那是他打算在突破正门时拿来挥的武器。 他将球棒架在机车的龙头,然后用胶带固定。在他做这些事的几秒钟之间,满身是血的吴羽坐上了机车后座。她把弓架在肩上,手中持箭,左手则抓着苍真的制服后头。 「喂」 「我可不想让你单枪匹马杀过去。」 苍真吹了个模糊的口哨。耳朵后面传来了悦耳的声音。 「要我陪你到哪都行,大小姐。」 离合器踩下的时机绝妙,引擎内部出现经抑制的爆发,爆发力转化为车轮的回转力,宽而厚的后轮蹬离地面,机车轻轻举起前轮,变成了一颗子弹。 车身笔直前冲去,校门瞬间就近在眼前。有翼小恶魔开始聚集到一角。四处飞舞的大批有翼小恶魔化作障壁,打算阻止两人前进。 苍真没有减慢速度,心中只有前进的他,打算靠车速直接突围。 被毒爪刺到之前,若是对方攻击轮胎而让车身翻倒,就是苍真输;若能在受阻前突围成功,就是苍真赢。 「快弯腰!」 吴羽突然按住苍真的头,同时,她半蹲在坐垫上。两人的姿势变成了吴羽半趴在苍真背部。 吴羽拉起弓,她用的是弓身倾斜的非正规开弓法。 开弓时她有留意不让弓头碰触到链条和轮框。立足点并不理想,也无法让身子前倾,拉弓时颇有难处。苍真瞥见,弓箭头上有用橡皮筋绑着一张纸片。 弓箭飞去。 吴羽冬华之所以能在(四季会)占有一席,理由终于在此揭晓了。 弓箭命中了有翼小恶魔组成的障壁中心。该处同时出现了犹如爆炸的现象。没有声响、热能或光芒,就连一点风都没吹起但惟独以命中点为中心,有翼小恶魔构成的障壁瞬间有部份消灭了。 「唔哇,那什么啊?」 「我以后再解释!」 怪物队列的一角崩溃,趁着那一瞬空档,载着两人的机车很快就穿过去了。 3 在苍真与吴羽由日蚀底下的学校冲到市街的几分钟前。 三个年轻人的交谈,在灰色宫殿的内部空虚地回荡并消失。 「你想做什么?」 诱拐人类甚或将其杀害、封锁学校周围使其孤立、将他们两个带到此地雾谷用了最单纯的一句,来询问对方作出这些事的理由。 「所谓的鬼,都是会把人抓走的不是吗?」女性说道。 「你看起来不像是乐于接二连三杀人的人。 「也对,看大人们慌成一团,多少是有乐趣雾谷魁斗,你又觉得如何?」 伊吹志摩偏着头,将视线抛向雾谷。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红色。 「你活着是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 面对她那邪门的眼睛,雾谷回答时并无露出动摇。至少在外表上是如此。 「我只希望可以不必太过干涉他人或环境而已。」 一时间,伊吹志摩的眼中露出了奇妙的迟疑神色。 「你没想过,要去改变别人的想法或心意吗?」 「我想没有。至少我自己并没有自觉。」 「这样子不就代表你对任何人都不会敞开心房,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吗?」 椎名对这句话产生反应,肩膀抖了一下。雾谷回答对方。 「我不知道你这样解释是不是对的。」 「爱这种东西,指的就是接受与做出干涉哦。难道不是吗?即使你不去干涉别人,周遭的环境与社会,还是会对你做出不愉快的干涉吧?你进行的是一场很不公平的交换,我有说错吗?」 「或许是吧。可是,既然要在社会里生存,做出这点程度的让步也是没办法的。如果真的讨厌这样过活,那也只能跑去无人岛而已,但我对无人岛也没啥兴趣」 「真是迷人。」 摆出略显开朗的表情,志摩如此动了嘴唇。 「越容易寂寞的人,反而越容易有这种想法。胆小的人也是。我觉得你并不是很了解自己,有意思。」 「是吗?」 「我与你相反。在我心里,有着想让别人的观念变得和我一样的欲求。我不喜欢自己重视的东西被人擅自评价或操弄,这跟你刚好相反。我虽然获得了很大的力量,却没想过要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只希望可以不受任何东西威胁,永永远远地安心活下去就这样而已。」 「难道你有受到什么威胁吗?」 椎名这句话中颇有反诘的意味。 「有啊,椎名。我一直都受到各种东西的威胁。其中有言语的威胁,也有沉默的威胁。外界的事物会对我造成威胁,而我内在的特质同样也对我造成威胁,那差点把我逼到崩溃的地步。我只是希望从那之中解脱。将责备我、认为我活着也没用的人全部排除,制造出一个小小的和平,然后安心地把我所爱的东西都集中在那里我想要的就只有如此。椎名,你觉得如何?」 「你别想得那么天真。」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毕竟你的个性就是这样嘛。」 发出了仿佛被人从背后搔痒的笑声,红眼女子轻抚脚边的野兽。 「为了这个目的,我需要用一些人,再说,这些孩子们也需要有食物。如果你问:我想做什么?这就是回答。怎么样?你不允许我做的事吗?」 「我想问题不在于允不允许。」 雾谷的声音终于露出了微微的攻击色彩。 但是,他所做出的答覆本身,却依旧可以听成是漠不关心。 「那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基本上,既然你的价值观跟我完全不同,根本也没办法讲道理。但是,考虑到对其他人的公平,我认为应该要阻止你的行动,并且让你再也无法实行本身的企图。对于实践自己的想法,我并没有异议。」 「真了不起,我也有同感。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处在你们的立场,大概也会做出一样的回答吧。」 睁大眼睛,伊吹志摩以带有演技的口吻称赞。 「雾谷魁斗,你是个没有特别长处的人。尽管如此,在历届学生会中才干堪称数一数二的(四季会)却对你格外看重。而那高傲又丝毫不展现自己的软弱、言行令人难以忍受的椎名夏音,也特别在意你、成天在你身旁打转直到刚才,我对这些都无法理解。我真的没想到,有人能只靠一根木棍来和我的(小通连)较劲。」 志摩一个人点着头认同。 「原来如此,你才是(四季会)的王牌啊。我是被椎名骗了。要不要下一个就抓你呢?」 「抓了之后你想怎样?」 「要怎样呢?至少,要刺激一下站在那边的可爱的椎名,这样做好像还蛮有效果的。」 「给我闭嘴!」 椎名只知道直来直往的表达方式。 她这句正好能将自己此时的心情道尽,并无太过或者不及。她不想让眼前的女人讲得更多。 「马上停止你做的傻事。不要再去想那些无聊的事情。能恢复原样的东西,立刻让它们归位!」 「竟然对我用命令的语气。」 心中毫无受到感召,女子嘀咕。 「傻事?或许吧。但是,你不也一次又一次、而且还每 天每夜地想着那种傻事吗?」 「咦」 「椎名,你应该也在追求安心吧。如果能让某个让你不安的人消失就好了、如果某人可以成为自己专属的东西就好了你心里想的尽是这种事。我能够体会得到。要我让你看看你真正的想法吗?」 「住」 住手。短短两字之所以只讲到一半,是否是因为自己的心事被说中了?这一点就连椎名本人也不了解。 伊吹志摩走近设置于房间的石砌水盘。 「这是天界之窗,能够通往异次元的出入口」 浅浅池水的外缘与腰际同高,上头有青黑色金属版覆盖。那刚好围绕了水盘一圈,构成一道环状。环状金属整体都刻着星座的花纹,但没有一个星座是常人熟识的。 那似乎跟转盘式电话一样,可以回转。 伊吹志摩将指头搁到星座盘上,逆时针地沿水盘周围走着。顺着她的手牵引,盘面无声无响地转动。 「啊找到了。」 在志摩如此说道的同时,满盈的水池微微发出青白色光芒。 光芒停歇后,水面不再透明,变成了一张由天空俯望地面的萤幕。 上头映照的是圣露米那所学园的主校舍前方。 「喔原来,椎名你就是对那女人」 「不对!」 像在说着「你露出马脚咯」,伊吹志摩满足地微笑。 那里是正面玄关,有辆美式机车。一名穿着制服的男性正打算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启动引擎,另一名同样身穿制服的女性一边帮他,一边持弓警戒着周围是苍真与吴羽。 「你不觉得碍眼吗?只要那个女的不在,你就会感到安心吧?」 「你胡说」 「喏,我让你们看看好东西。我要闯进次元缝隙,把永远彷徨的异世界怪物变成自己的仆人这可不是那么容易见识到的哦。」 噼哩。干瘪的炸裂声响传出。 伊吹志摩头上的空间出现了龟裂。 位于该处的室内光景,简直就像是一片玻璃布幕那般,布幕突然裂开,由龟裂那头出现的是完全的黑暗。 她头上的龟裂从那端向左右被扯开。 黑雾大量渗出,弥漫到地面,也使周遭变得更暗。 有东西随即从开在空间的洞穴中出现了。 那是一辆由两头黑马拉动的战车,以及驾驭它们的无头骑士。 「陷于次元的裂缝、为混沌所浸淫,失去自我并成为混沌眷属之人啊,我要求汝献上忠诚,做为代价,我将赋予汝姓名没错,汝乃(光轮车),去杀了那有棕色头发的女子。」 在愉悦中咏唱着,伊吹志摩指向映照于巨大水盘的吴羽。 马匹举起前脚,战车驶向半空,无头骑士与战车冲进水面构成的萤幕。 水明明非常浅,池子却吞没了骑士的一切。连道水花也没喷出。 「你们看它在下面现身了。」 志摩指向的水面上,正映出战车接近吴羽等人的情形! 「快住手!」 椎名叫道。 「你整个人都会轻松起来哦。这样一来,你会觉得一切的一切都会很顺利。只要这么做,你就不用再在意、模仿她,也不必勉强自己装腔作势了。」 「你住手!」椎名再度叫道。 皮囊被掷出,当吴羽染上血的时候,椎名的意识里充满了死亡的形象。她感到作呕。那简直就像自己的血。 「我叫你停止!」 椎名终于动了,她举起西洋剑切裂空气。在她心中,一道幻想的扳机已然扣下。 伊吹志摩曾说,她与男友交往得不顺利。下落不明的那名「男友」,或许也落得了被她如此肃清的下场 「我明白了,志摩。你已经不是人类了。你和旁边那个大得离谱的怪物是同类,心智既不正常,也没有自制力。你变得根本和动物没两样了!」 「怪物?」 这么一句话,似乎彻底触怒了伊吹志摩。 「你叫他怪物?」 伊吹志摩的表情瞬间扭曲,呼应其情绪爆发的时机,宝座上的巨大身躯站起。方才别说移动身躯、连点感情都没显露的巨鬼迈出脚步,地鸣声传开。 它弯腰从两人上方扑过来了。 铁球般的拳头自头顶砸下。 雾谷与椎名分散躲开了这记。算准拳头敲在地面的瞬间,雾谷用蜥蜴人的弯刀劈向巨鬼手腕,但他只换来好似敲在铁棒上的感触。 雾谷的手掌一阵发麻。 椎名不认为练习剑能对敌人管用,便没有轻举妄动。伊吹志摩身旁有黑犬兽严加守备,椎名无法出手。 巨鬼屈身再度挥拳而来。抓准出拳的瞬间,雾谷猛力砍在对方锁骨上,但依然没效。他差点被从旁挥来的手掌打中,只得用无法保护身体的姿势勉强闪躲。 突然间,像是失去动力的机械那般,巨鬼的动作停止了。 鬼的双腕、肩膀、两腿,都像液体一样地产生波动,并且从内侧急速隆起。鬼的全身开始阵阵冒泡,肌肉纤维失去了均称,失控地增殖衍生。巨鬼像是嘶吼一样地张大了嘴,却完全没发出像是声音的声音。或许它原本就发不出声音。 「又来了吗」 伊吹志摩用手凑在嘴角,露出狼狈的模样。红色的眼睛泛着泪光。 「够了,你退下吧!」 志摩朝鬼叫道。 「到里面去!我马上治好你!(显明),保护我们。」 巨鬼有如大象般扭动身体,掉头消失在宝座后面。 伊吹志摩一面回望椎名等人,一边小跑步地跟在后头,消失了身影。 望着他们撤离之后,黑犬兽随即跳进阴影,躲得无影无踪。 人的气息完全消失,非人之物亦同。现场由寂静所支配,安静得好似伊吹志摩根本没有躲在里面的某个房间。 或者她真的不在。毕竟她在片刻前才展现过扭曲空间的能力。 「得追上去才行。」 话虽如此,椎名仍半反射地想追上曾经是朋友的那位女性。 「先离开这里再说。」雾谷制止椎名。在他来说,那算是说得很急的一句。 即使是在这种状况下,椎名仍然想询问雾谷的反应。 「雾谷刚才她说的那些话」 「我听不懂。我只知道,那家伙想袭击吴羽。」 雾谷淡淡地断言。只有这时候,椎名很感谢他对事情漠不关心的性格。 「没错还有吴羽的事要担心。我们最好跟那两个人会合。」 「可是,要怎么做?」 「这能不能用?」 雾谷走近房间中央的水盘。他有样学样地转着星座盘。 「看来可以用。用这个找出苍真他们!」 4 有股不知从哪弥漫而来的邪恶黑暗。 少女的声音轻轻地响起,纤细的指头指向黑暗。 「去吧,(大通连)。」 为了长期固守在学生餐厅,蛭田丽亚做好了各式各样的准备。其中有来自尚有干劲的学生支援,也有她独力完成的部份。 目前待在餐厅里的(四季会)成员只有她一个。因为西园寺春人只交代要出外巡逻,顺便寻找雾谷等人的下落,就带着一柄木刀迳自离开了。 以蛭田的立场来看,她其实非常担心。有监于雾谷以及椎名在这种模式下失踪,才禁止成员独自行动的正是春人自己。虽然蛭田曾将这点当成阻止春人离开的理由,但对方却无意听从。 「我就算一个人也不会有事,蛭田,这里就交给 你。」 让最敬爱的学生会长这么一说,蛭田也只能点头而已。 她坐镇在入口附近的座位,正翻阅着厚厚的书籍。当然,她读的并不是一般的书。蛭田所读的,是吴羽交她保管的「第七期幻兽事典」。那是本没写作者、也没注记出版社名称的奇妙书籍。 往后不知道还会出现哪种怪物。为了有备无患,蛭田觉得自己应该尽可能累积与幻想生物有关的知识。只要知道怪物的底细,或许就能一并看穿其弱点。具备超人记忆力的她,正适合这样的工作。不久之前,才看见长有翅膀与钩爪的小型妖怪,蛭田就能判别出那是「有翼小恶魔」,同样也要归功于她的速读能力。 只要是读过一次的内容,蛭田就不会忘记。当她的大脑已经记住全书约七成的内容时,餐厅外头传来惨叫声。 几名一起去洗手间的学生,全都脸色大变地冲了回来。起身之后,与其交会而过的蛭田冲向走道,一直线的走廊为阴暗所笼罩,绿色的紧急逃生口标志浮现于黑暗。 沉重的呼吸声由黑暗之中传来。 在餐厅灯光能照到的范围内,有某种生物的脚踏了过来。 那只脚异常地大。而且,并不是人类的脚。 它缓缓地朝餐厅前进,露出了全身。来者完全是赤裸的,还有着惊人的肌肉。其躯体巨大无比,全身密密麻麻地长满短短的体毛。 脖子上头,长着具尖角的牛头。那是只牛头人身的怪物。 米诺斯王的怪牛、摩洛、牛头鬼蛭田的脑海陆续浮现了这些专有名词。 牛头鬼乃是地狱的狱卒。米诺斯王的牛则专吃少年与少女的肉 再思考也没用。查到的资料根本派不上用场。恐惧已经闯进了她的心中。压倒性的暴力化作实体,站到了她的面前。 暴力的化身,正从鼻子里发出呼吸的声音。有股野草味,那样的臭气叫人窒息。 牛头鬼肆无忌惮地踏出一步。蛭田全身紧绷,她无意识地退后。 然而 吞下一口口水,蛭田制止了自己想要退后的脚步。 现在,她是这里唯一的(四季会)成员。 如果她不能保护其他人,就没脸去面对学长学姐们了。 而且 那个人说过「这里就交给你」。 蛭田拿起靠在人口旁边的扫把,并且鼓足勇气来到走廊。」 像是要将心中的恐惧扫去那般,她左右挥动着扫把,然后无力地摆出不熟练的架势,将扫把柄朝向了怪物。 面对瘦弱矮小的蛭田,牛头鬼完全没有将其视为威胁。 实际上,它连看都不看对方。 要赶开瘦小的蛭田,对它来说可能就像赶苍蝇一样容易。 牛头鬼只要一击就能将她打飞到旁边。若有闪失,蛭田的身体更可能因此折成两半。 在任何人眼中看来,情形都会是如此。 其实牛头鬼太过轻敌了,而且蛭田还在扫把上动过手脚。 她举起扫把柄戳去,当那一接触到怪物胸口的瞬间,便冒出了火花与干瘪的声响。 现场浮现焦臭味以及白烟。 牛头鬼的肌肉被迫收缩,一瞬间,怪物绷在原地动弹不得。牛头鬼明显露出了狼狈的样相。 蛭田的扫把上接着一条电线,她将连接插座的卷线式延长线缠到扫把上,并把那固定在前端。扫把的前端接着克难式的电极,那是拆下其他插头制作出来的。只要同时碰到两条电极,就会造成漏电。 不管是何种超乎常识的怪物,只要是生物,这样的攻击应该就能产生效果。蛭田的判断在刚刚已被证明是正确的。 断路器正在某处发出嘶鸣。为了不让断路器切断电源,她已事先用胶带将其固定住了。 牛头鬼表现出警戒心,与蛭田彼此互瞪。 光是与它对上视线,蛭田就觉得心脏似乎快冻结了。 怪物并没有武器。靠着扫把的长柄,在攻击距离上是蛭田占优势。 同样的攻防战重复了两三次。蛭田抓在扫把的边边,拚命用电极戳向敌人。现场冒出肉烧焦的味道,每次出现这种味道,怪物手腕与胸口的肌肉便会朝没道理的方向扭曲。 但是,蛭田手中的扫把终究被夺走了。 她不得不缩着身子退后。 然而牛头鬼却大步大步地向前。如同树干的巨腕向蛭田挥来 就在这时! 冲破侧面的窗户,西园寺春人从旁闯入现场。 架在肩膀上的木刀顺势刺向了牛头鬼的颈部!牛头鬼被这记撞倒在地。 着地的春人身子半跪,持刀转头扫去后,他站起身。 「蛭田,你挡得好。」 「嗯!」 「剩下就交给我了。」 「是!」 垂下木刀,春人千钧一发地闪过牛头鬼的巨腕。 他并非是勉强躲过,而是为了不让自己出现破绽,才刻意在紧要关头时闪开。黑色木刀袭向自乱阵脚的牛头鬼。瞄准的位置是头、锁骨以及喉咙。树干般的手臂每次挥来,春人都毫不眨眼地躲开。 高手。 春人的姿态无法不让人联想到这个字眼。 插图084 然而,木刀的攻击终究无法制止牛头鬼的动作。不管多么使劲地劈下,怪物仍然没有松缓攻势。 木刀终于断了。 「蛭田,武器!」 春人朝背后伸手,蛭田也已经准备好武器了。 那是苍真找来的双手用铁鎚。也不知道是谁留的字迹,上头还用麦克笔标明「老子专用」。接过铁槌的春人确认了平衡,再度踏入敌我间距之中。 春人并未挥舞铁鎚。他握在鎚柄边边,以铁制的鎚头突刺向牛头鬼鼻尖。牛头退缩了。 春人没有放过这个空档,他举起铁鎚,重重挥下! 怪物的左角折断了。牛头的头盖骨明显地产生凹陷。 但是。 即使如此,怪物仍未倒下。弯着扁掉的头,它斜视的左眼目光不定,两腕仲向了前方,然后拖着脚步缓缓前进 蛭田从春人背后掷出一只瓶子。瓶子在命中牛头鬼之后碎开,里头的液体飞溅而出,并发出一阵刺鼻的臭味。 春人立刻察觉了蛭田的用意,他捡起一旁缠有电线的扫把,跟着便以使长枪的要领,将电极刺向怪物身。」 火花点燃液体,牛头鬼的上半身被火炎所笼罩。液体是用作户外燃料的白汽油,挥发性遥遥高出普通的汽油,燃烧起来更是猛烈。 牛头鬼第一次嚎叫出来。 火炎随体毛延烧,沿着怪物的身体表面伸出其火舌。怪物痛苦地挣扎。牛头的表面开始溃烂。 牛头鬼终于背向两人。它企图逃走,打算逃到黑暗里。 春人并没有追上去。他判断这时应该穷寇莫追。 「走了吗?」 放松力气的同时,春人一举吐出了郁积已久的叹息。 「蛭田。」 「是」 「抱歉让你久等了。干得好,刚才那算是你的功劳。」 受到对方称赞后,蛭田丽亚不由得脸红地沉默了。 第七章 对抗幻想 第七章对抗幻想 1 伊吹志摩是在约十七年又六个月前出生于三重县的。 为她取「志摩」这个名字的,是当她五岁时仍在世的曾祖母。 志摩的曾祖母是爱尔兰人,据说她是个具通灵能力的人。只有伊吹家的人才知道这项传闻是事实,但对曾祖母的能力保持敬意的,却只有志摩一个人。 据说用既有的地名为人取名,是为了让被取名者获得地灵的护持。 伊吹一族与辰巳町的吴羽家相同,似乎也是信奉土地神的灵能氏族,不过其能力与传统都已几近失传了。或者应该说,她的家族是积极地在跟那些元素做切割。 志摩是伊吹本家的长女,在家族内外从未有人对她怠慢过;但相反地,她从小到大也完全没有从双亲或亲戚身上感受到亲情。 由于志摩一直受到曾祖母强烈的影响,在这样的背景下,天生的素质似乎也让她继承了出众的通灵能力,不过志摩本身对此也不是很清楚。 光是这点理由,是否值得让双亲对亲生女儿疏远至此,志摩当然也曾感到疑问;但对于年幼的少女来说,根本不可能有勇气直接询问自己不受宠爱的原因。 双亲将志摩送到遥远的辰巳町并就读圣露米那斯学园时,表面上是宣称那是熟人所经营的名门学校,希望她能住在宿舍好好接受教育;不过实际上,分明是因为关系疏离才会想让她离开身边。 但入学至圣露米那斯学园,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个巨大的转机。 该校提供给外县市学生住宿的宿舍是以生活规矩严格而出名,然而志摩却是在这里才第一次享受到自由的滋味。在这里生活,不必受到家中冷漠的监视。 原来世界是如此地让人感到轻松。 只是少了心上的重压,她才知道自己能对事物抱持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关心。 「自己的世界」这种概念,促使志摩心中最初的可能性萌芽了。 她一直都想要专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不是附有家族「标记」的共有物。 希望拥有只为自己存在的世界、只为自己保留的领域,她心中开始有了这种愿望,而且强烈到简直像强迫观念一样。 有了意中人,这也是志摩首次有的体验。她完全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种感情。 志摩与对方建立了称为「情侣」也不为过的关系。 她第一次有了在过自己人生的真实感。 但当志摩知道对方还有其他真正喜欢的女孩时,这样的幸福感很快就完全转变成负面感情了。 志摩感到混乱与恐惧。她认为自己应该采取某些对策、做些什么才行。 到了这时,她才第一次想到要将曾祖母教的几项技术用在自己身。」 她暗忖,自己不是拥有从曾祖母那里获得的神秘知识吗?之前志摩根本想都没想过要做这种事。 她发现正是因为不希望让双亲与家族变得更加厌恶自己,她才会无意识地压抑住这种想法。 若是再深入解读,说不定家人们就是刻意想促成这样的结果。 要实行志摩具备的特殊知识,这间学校里刚好有个再适合不过的地方。 动用了超自然存在的力量,伊吹志摩将她的男友「处理」掉了。 她还获得了会完全听从自己命令的忠实仆人。 没错,这样的境遇,不就是自己最渴望的吗? 在构成这个世界的布景内侧,志摩取得了自己专属的领土,所以她决定在那里打造出乐园。 在那里,唯一的法律就是「爱」 只有为她所爱、同时也爱着她的人才能成为子民。 她不爱或者不爱她的,都不允许出现在那里。 她认为乐园这样就能顺利存续下去。 但伊吹志摩并非万能,其能力亦有其极限。预料之外的问题出现了,这对她的乐园来说是致命的破绽。 志摩努力想让幸福维持下去,为此她需要几个「人才」。她决定将所需的人才抓来,对她来说这并不会让她有罪恶感。 直到最近,伊吹志摩才知道一般人对她的目的根本帮不上忙。 她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非凡者」,也就是天生就具备特殊资质的几位男女身上。 又有玻璃窗从外侧被打破了。 拍动翅膀的小小生物飞进室内,几十位高中生的肾上腺素分泌指数又因此而再度飙高了。 位于圣露米那斯学园校舍一楼的学生餐厅,目前正呈现一片乱七八糟的惨状。 长桌全被推倒,并且堆到了两侧的窗户边。这是刻意做出的布署,因为桌椅要是照原样排放,战斗时人可以行动的范围就会大受限制。 目前大约有一半的玻璃窗散架了。 他们已经撑过了五波由有翼小恶魔发动的攻势。现在形势还算安定,但第六波攻击来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有窗户的墙壁这边,学生会长西园寺春人正站在中央,他右手拿球棒、左手持竹剑,在应战时显得挥舞自如。 另一边墙壁的守备队长则是蛭田丽亚,她拿着装有自制电极的长柄扫把,手掌握紧到都快汗湿得脱手的程度。 她的职责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靠本身的心意来鼓舞士气。 在两位守备队长的旁边,则有志愿拿球棒、竹剑、雨伞助阵的运动社团成员并肩作战。 所幸小恶魔逐一来袭时并不算强悍。像子弹一样从空中直直飞来的魔鬼,有棒球社员挥棒应付,拿竹剑的人则会用剑身将其打落。 随后留下的,则是诡异生物的尸体不,那连尸体都称不上,而是失去生物形体的浓稠黏液,由那所带来的不快感与异味,也削减了一行人的士气。 「真是没完没了。」 春人的竹剑刺向又一只单独闯入的小恶魔。他刻意刺得较浅,让对方有办法掉头逃逸。 得设法打破局面才行,他们总不可能永远死守在这里吧。 高中生阵营终究还是出现了伤患。被敌人的钩爪抓到皮肤,或是让尾巴尖端刺中之后,用不着几秒,受伤的部份就会肿成紫色。 已经有几个人受了伤,被收容在由女生们固守的餐厅中央。 「要来了!」 蛭田叫道。敌方好像是认为有春人镇守的那边不容易攻破,便改成集中攻击由蛭田负责的侧面了。 窗外聚集了大批有翼小恶魔,宛如一团肉块地密集在一起。 刚好能用突击阵势来形容。它们应该是打算藉此一口气进行突击吧 但是,密集阵势的一角突如其来地崩溃了。 感觉就像有炮弹一般的东西撞上它们,而后爆裂。 距离小恶魔们稍远的地方,有个穿着短裙、两腿修长得不像日本人的女孩,正准备投出第二发。 她用一张护符包住从中庭捡来的巴掌大的石头,然后大幅伸出手腕,以侧投的方式掷出;这时她的长发也在空中飘荡。 命中时出现了宛如手榴弹般的效果。 小恶魔们陷入了混乱,它们解开密集阵势,毫无秩序地散了开来。 「椎名学姐!」 椎名夏音仍认真地盯着怪物,不过倒还另外伸手朝同伴比出胜利手势。 看见对方散开,椎名立刻丢掉石头。 校舍内传来叫她的声音,西园寺春人丢了把雨伞给椎名。椎名用右手接住后,以挥舞军刀的架势试着砍了空中。 她用伞尖将吴羽的护符整束穿过,一束纸张就这样挂在伞尖后约五公分的位置。 面对椎名宛如舞步般优游自在的前进,有只小恶魔从空中展开 突击;钩爪逼近了她。 圣露米那斯的女骑士用剑扫开攻击,再度发动突刺。 挨到那一刺,小恶魔无声无息地在空中爆散。它几乎变得和雾一样,连液体也没留下。 同时伞尖上的护符也有一张化成了灰。 另一方面,守在餐厅内侧的学生们,则听见连接着走廊的正式出入口那边,传来了拉门的声响。 被当成门闩的拖把毫无前兆地掉下,门被打开,边出声边闪避克难式的路障后,出现了一位留着棕色飘逸长发的美女。 「唔哇!」 发出这叫声的是其中一位学生。这也难怪,毕竟来人穿的是白衣配红裤裙。 吴羽则露出了抱歉的表情。不过,她的装扮为周围带来了意外的心理效果。 看见巫女模样的吴羽,长时间处于灵异状况下的高中生们都放心了,简直像是见到故事中的英雄一样。 「抱歉,我们来晚了。我现在就设障壁。」 透过吴羽的活跃,他们的信赖感立刻获得了背书。 吴羽快步走过,在保持完好的玻璃窗中间贴上了护符。 有几只小恶魔隔着玻璃看见吴羽并试图闯入。 但是在碰到玻璃之前,它们就被看不见的障壁弹开而作鸟兽散了。 「有胶带跟塑胶绳吗?」 东西立刻被递到吴羽眼前。 她在玻璃破掉的窗框对角线贴上胶带,护符则被贴到形成字的胶带交叉处。 光是这么处理过,妖怪似乎就无法再闯入了。 「这样就行了。剩下就要看雾谷和苍真他们」 话还没说完,两道光束般的水流便已在外面的空中交错。 从头顶传来了喊着「耶!」的脱线声音。 秋月苍真正跨坐在二楼窗边。他手上拿着用坚固金属构成管口的粗水管。那是依法在各层楼设置的防火用紧急送水带。 他把水压开到最强,将水柱一举喷洒下来。 「其实我一直很想这样试一次哪」 雾谷这样嘀咕的声音到底有没有人听见,就不得而知了。 他从一楼的消防栓拖出送水带,同样也开启了水流。 灭火用的消防水柱若是喷到脸上,其威力绝不可能让人全身而退。两道水柱毫不留情地直击向飞在空中的怪物们。 两人怱左怱右地移动管口,水流便像长鞭一般地甩劲起来。 几只有翼小恶魔立刻被扫开,摔到已然濡湿的地面。水流有如两条在黑暗中闪耀的长蛇,它们在半空中蠕动、猛咬并扫荡敌人。 椎名连忙退开,她生气地挥动着拳头。 喷水作战收到了显着的效果。水流大炮瞬间就将附近的有翼小恶魔全部驱离。 作战告一段落之后,雾谷、苍真、椎名一回到室内,鼓掌声自然响起。「哎哪里哪里」 苍真如此回应,椎名则踹了他的小腿。 春人轻轻捶了雾谷的手臂。 「真亏你还能平安回来。」 「让你担心了吗?」 「是有一点啦,但想到失踪的是你,我就觉得不会有事。」 「喂,我也一样遇到了很多事耶。」 椎名一边安慰着感慨至极而抱紧她的蛭田,一边开始抱怨。 2 隔了几小时后,(四季会)六位成员才总算全数到齐。 不,由于雾谷正式成为(四季会)一份子还只是不久前的事,或许该说这是他们「第」 次」到齐才对。 六人开始讨论之后的事情。过程中并没有出现像是讨论的讨论,只是在对彼此一致的意见表示认同而已。 要继续持久战,还是发动攻势? 所有人一致认为该发动攻势。 持久战是以等待援军为前提而打,但无论是自卫队或镇暴部队,能赶来的可能性都不高。毕竟在市区里也有市民正受到袭击。 该趁着小恶魔数量被削减的这个空档,让留在学校的学生逃走吗? 这项判断虽然还有待商榷,但既然街上也有怪物出现,随便让他们回家反而可能有危险。幸好现在有吴羽的护符,即使待在校内,也能有一定程度的守备。 所有人决定放弃玻璃窗被破坏的学生餐厅,而将阵营换到位于二楼的图书馆。 两处的宽广程度相差不远,也一样有空调。 吴羽基本上将会常驻在此处,负责为负伤者急救。因为她在搭直升机过来时,也带了玄武神社的灵水等道具,这样就能治疗中毒的伤口。 太阳呈现奇妙的黑色。妖怪正于市区和学校大批涌现。 若是无法断绝事情发生的根源,不管让人逃到哪里都一样。名叫伊吹志摩的少女若不从恶梦中觉醒,就能不断产生威胁。 与真相距离最近的我们,则有为此做出了断的义务。要设法攻进伊吹志摩的根据地,或将她引诱出来? 「就算不引诱她现身,我想对方也会主动出击吧。只要将爪牙全部消灭,我想她大概就会亲自出马了。」椎名说道。 「狗、蜥蜴、牛目前她能使唤的是这三种野兽吧。」 自言自语的春人转向椎名开口。 「不过,你为什么能这样断定?」 「因为我们发动反攻,她开始着急了。而且,我觉得她是想打败我。」 「我有准备武器。」吴羽说。 「武器?」春人问。 「是你妈妈说的东西吗?」苍真说。 「嗯。」 吴羽点了头。 「算是秘密武器吧。」 在圣露米那斯学园的一隅,有座小小的树林。 像是被树丛遮蔽而座落于其中的低矮建筑物,则通称「纪念资料馆」。 那里被严密地上锁,包含(四季会)成员在内没有学生进去过里面。 这所学校里保管了由吴羽家提供的大批中世纪欧洲文物,每一项都称得上是贵重的历史文物。据说里头也有许多就史学常识而言「明显有问题」的诡异文物。 或许这也是吸引人的原因之一吧。偶尔会有人听到风声而造访学校,并表示想要参观;但这类愿望从来没有实现的前例。 (四季会)全员就在这座资料馆前集合了。 吴羽将看似古董的黄铜钥匙插进门锁,响亮的金属声随即传出。两扇式的大门被她拉开。 里头有座小小的大厅。正面的墙壁刻有盾牌形状的浮雕。众人从旁边的通道定进馆内。 那里有间展示室,气氛就和博物馆没两样。 玻璃柜整齐地排列在室内,两边墙壁也设置了用整面玻璃隔开的展示空间。 玻璃后摆设着各式各样的展示品,但完全看不到关于名称或由来的解说。 旗帜与旗竿、板金钟甲和锁子甲和皮革镘甲、大小形状互异的各色盾牌。 衣裳、外套、为数众多的勋章、陶器、金属与玻璃制的奖杯。 王杖、宝石、各式各样的装饰品。 枪、斧、矛枪、十字弓里面展示的东西几乎都与战斗有关,一行人为此大吃一惊。 此外,还有剑。 有个角落的墙上挂着大量刀剑,他们自然聚集到了那里。 墙上的剑肯定不少于五十把。 「这里说是资料馆其实这里是武器库吗?」 蛭田低声问道。吴羽马上回答。 「据说这些都是吴羽家祖先实际用过的东西。」 「咦?学姐家是从海外迁来的?」 「不是哦,即使回溯一千年前,吴羽家也还是在日本土 生土长的。」 「不对不对不对。」 苍真对着平静回答的吴羽猛挥手。 「那为什么明明是神社家族,祖先传下来的却是欧洲风格的武器?这才是问题所在吧?」 「唉,我也不知道。因为如果要一一追究的话,这种事在我们家根本讨论不完」 「好像大杂烩。」雾谷说。 「大杂烩?」吴羽发出疑问。 如果有找到合适的武器,请随意取用吴羽说道。 一行人在并不算广的展示室中走了一圈。 雾谷发现,刚才吴羽所搭起的护符屏障,也有设置在这栋建筑物周遭,不过规模显得更大更广。 除此之外,他虽也觉得穿上钟甲似乎比较安心,但急就章地把不习惯的东西穿在身上,动作大概也不会灵活才对。苍真和春人好像也做了同样的判断。 雾谷、苍真、春人、椎名四人逐一挑选自己要用的剑。 虽然每个人都试了好几把,最后总还是找到了均衡度合乎本身手感的剑。 苍真选了单手用的曲刀长剑,春人拿的是双手用的直刀大剑。找不到日本刀似乎让他很遗憾。 雾谷选的是大小约在两人之间的长剑,剑柄与剑刀交错呈十字型。 椎名在考虑要选细刀军刀或者窄刀剑时犹豫了很久,但她最后仍决定用军刀。 那把军刀在护手刻有植物藤蔓般的花纹,刀身上也能看见同样的刻纹。 决定好各自的武器,并且试着将其拔出鞘时,雾谷、苍真、春人三个人都体会到了一股奇妙的感触。 直到此时,他们才靠着理性以外的部份,了解自己手上的武器并不寻常。 三把剑似乎正因本身跨越漫长历史将再度让人挥动而喜悦。 三人同时感觉到武器上似乎有股宛如水面涟漪般的波动传到自己身。」 若要以言语形容,那是股有如野兽般的冲动,极度接近狩猎时的欲求。 简直就像他们进化成目前这副姿态前,身上还长着角、牙、爪之时才会有的冲动,正穿越时空逐步苏醒过来。 三名男子自然而然地拉开彼此的距离,脸上则露出困惑与警戒的神色。 「你们怎么啦?」 椎名似乎并未体验到那种感触,她狐疑地问道。 只要有意,就能一挥将人从中腰斩的真剑。 受其存在感所触发,他们身为战士的另一面被扩张至极限。 拿在手上的,是他们想像中最具实用性的格斗武器。 一旦这种可能性真的萌芽,要将其忽略就很困难了。 「凭这把剑与自己的身手,有谁杀得了我?又有谁是杀不了的?」 三位剑士的意识被这项疑问所占据。 谁能生存下来?他们陷入一种妄想,好似彼此之间已在遥远的历史彼端数度残杀过那般。 「」 不知道是否察觉了三人的想法,吴羽垂下目光一语不发。 「这把剑有名字吗?」 春人朝吴羽问道。他发挥了理性将剑收回鞘中,危险的紧张感因而消退,另外两人也跟着收剑。 「应该有吧。我找找看」 吴羽拿起搁在房间角落的整叠目录,开始翻阅起来。 「椎名的剑叫做『斩棘』。原本应该另有西方语言的名称,不过现在已经不清楚了。会长的剑叫『反抗者』,苍真的则是『威猛公羊』。」 雾谷的剑则记载在另一页。 「雾谷的剑是叫做『罪业之风』。」 听见那不吉利的名称,雾谷一本正经地隔着剑鞘注视手上的剑。 吴羽朝他说了一句。 「激与不吉时常在循环,并不会永远固定。你别太在意了。」 「嗯,我懂。」 椎名以前就注意到,吴羽和雾谷之间一直有股奇妙的感应。 这时她心中也不太平静,但她什么都没说。 「那我们走吧,没什么好怕的了。」 发出这句豪语后,春人走向出口。 蛭田本来就不擅格斗,所以她是打算在旁守候事情的发展,不过吴羽叫住了她。 「蛭田,也让我帮你准备点什么吧。」 「咦?」 「呃,因为那东西不太好保养,应该是摆在里面才对」 3 (大通连)、(小通连)、(显明),各以三把魔刀名称命名的三种使魔,将由手持刀剑的三位男性对付。 正如椎名的预测,使魔立刻在校园里出现了。 时间接近傍晚。日蚀中的太阳西下,正逐渐隐没于地平线那端。 虚假的夜晚即将结束,真正的夜晚开始接近。 雾谷魁斗认为那绝对不是不祥之兆。至少,从现在起,迎接他们的是自然的黑暗。 吉与不吉会互相循环,吴羽是这么说的。 每次和她交谈,雾谷就会陷入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触。 感觉就像是自己心意与情绪,都先被对方看穿了一样。 或许单纯只是两个人的感性相仿也不一定,但是 无论如何,这些感想在椎名面前都不好说出来。 只有雾谷一个人在的学校操场,看起来简直像座圆形竞技场。夜间用的灯光全点亮了。 也可看成是闪耀的舞台正于黑暗中浮现。 雾谷坐在操场中央,一只脚是竖起的。 他将剑鞘搁在一旁,把抽出的剑当手杖一样地插在地面。 有翼小恶魔们明显在回避太明亮的空间。它们像蝙蝠一样,飞在没有照明的校园角落。 雾谷暗忖,要是早点察觉到这点就好了。 察觉到某种气息后,雾谷睁开眼站直身子。 有只黑色的野兽扭着腰,从照明无法遍及的边界缓缓踏进了操场。 那是(显明),潜伏在影子里的黑犬兽。 野兽并未发出低吟的声音,不带感情地走向雾谷。 地面上没有它的影子。由四方毫无死角地照下来的灯光从野兽身上夺走了影子,这点对雾谷来说也一样。若在这种情况下,它就无法逃到影子里头,或是忽然由影子里冒出身影。 野兽突然纵身一跃。 雾谷宛如斗牛士般转身出剑。人类与魔兽顺间错身而过,爪与剑都挥空了。野兽在空中扭过身子,于着地的同时又朝雾谷冲去。 雾谷脱下上衣后,用左手揪着衣领。他将上衣抵到前方,并且把剑藏在上衣后头。 当野兽再度跳跃时,雾谷成功将上衣盖到了对方的头部。 他闪身从侧面砍向野兽,剑刀陷入黑色肉中。 这一记理应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但野兽的动作并未因此而迟缓。 野兽半扯半拉地从上衣中挣脱,然后咬向雾谷的下盘,雾谷不得不拚命闪避这波攻击。 在他失去平衡时,野兽乘隙从上方扑了过来,雾谷一个打滚避开。 钩爪浅浅地抓进雾谷胸口,衬衫被撕裂,让他的胸膛露了出来。 雾谷缩腿,专心闪避起令人畏惧的锐利獠牙,他站起身举剑斜劈,跟着向旁垫步闪开野兽。剑刀掠过了敌人肩胛,却没能造成太大的打击。 苍真那家伙还真能跟这种怪物缠斗啊。重新握紧剑的雾谷心想。 汗水从身上流下。 踏在枯萎草皮上的寒搴声响,并非是鞋底发出的声音。秋月苍真的耳朵听出了这一点。 地点是中庭,由于校舍遮住了光源,与操场亘成对比,这里显得格外阴暗。 尽管校舍两侧微微传来夜 间照明的亮光,不过那反而加深了黑暗的浓密。 有只脚踏进了微弱灯光遍及的地方,那就是脚步声的主人。 它的脚上长有钩爪,与鸟类的脚有神似的部份。上头密密麻麻地都是鳞片。 苍真终究看清了对方的全身,那是只身体直立、手持盾牌与弯刀的蜥蜴人。对方也发现了他,并且悠哉地逼近。 那是被伊吹志摩命名为(小通连)的异形剑士。 秋月苍真肩上扛着一柄细刃长剑。 双方在面对面的同时停住脚步,并同时向对手发动突击。 苍真的突刺由上段袭向对手,蜥蜴剑士的弯刀则自中段劈来。 两柄武器互击,同时将彼此弹开。 苍真将伸出的手臂拉回身边,盾牌也顺势朝他逼近。 受到盾牌的阻碍,苍真无法挥剑砍下。敌人的弯刀乘隙劈来。 苍真以身体奋力朝盾牌撞去。他随即将脚伸进因而产生的空隙,抬腿猛踹。 失去平衡的蜥蜴人退了几步,苍真则大跨步发动追击。长剑由下往上向敌人砍去。 盾牌微微变了角度,这一刀被盾牌边缘所挡住。 双方又是短兵相接、刀锷互抵。 苍真在这时在最近距离观察敌人。那是张完全没表情的蜥蜴脸孔。 蜥蜴的眼睛既冷漠又透明,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腥味。 对方不是人。实际体会到这点后,苍真感到毛骨悚然。 他化解了对方的蛮劲,然后重重劈下! 攻击被盾牌挡住,使得苍真手腕一阵发麻。 蜥蜴人提刀刺过来,他勉强一个打滚躲开。苍真一边打滚一边起身。 「可恶,要是能一个人搞定,我的战绩就比雾谷好了」 苍真根本没空再嘀咕这些。 蜥蜴人一面用盾牌对他施压,一面施展宛如风暴的连续攻击。 苍真陷入了单方面维持防守的颓势。 敌人抵着盾牌不断进逼,苍真只能一边后退一边抵挡刀招。 当他的长剑即将被打到脱手时,响起了干瘪的爆裂声。 声音在校舍间反射,回响了数遍。 同时,蜥蜴人的肩头流下黑色血液,盾牌也从手中脱落。 「苍真学长!」 「是蛭田吗!」 一边拉开距离重整体势,苍真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火药的气味让蛭田丽亚差点打了个喷嚏。 她用两手紧紧握着一把既长又重、看似古董的棒状物体。 那竟然是一把毛瑟枪。 火药、子弹以及整套装填器具就散落在她的脚边。 蛭田人待在校舍三楼的走廊窗边。 虽说零件齐全,不过吴羽并不知道使用法,因此她只能请蛭田自己研究发射方式。 令人惊讶的是,子弹要从枪口塞进去才能发射。 终于准备好开枪的时候,苍真正好在她们眼前陷入了危机。 蛭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挺身而出,毫不犹豫地开火。 「打中了」 连蛭田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她根本不认为自己会打中。 吴羽之前也说过「这把枪的命中率很低/。 「是蛭田吗!」 蛭田装填第二发子弹,一边准备开火、一边将单脚跨上窗框。 要是不这样固定住身体,弹道就会因后座力而倾斜。 虽然蛭田知道这不是在意的时候,但掀起的裙摆还是会让她担心。 她是第一次在学校摆出这么不端庄的姿势。不过她觉得这样还蛮像椎名学姐的,或许也算得上帅气吧。但因为苍真正往上看,蛭田连忙收回了腿。 看到有一只有翼小恶魔正朝苍真急速下降,蛭田毫不迟疑地开火。 飞行中的小妖怪当场在空中被打得尸骨无存。 「学长!请你去操场!」 蛭田大声叫道。 「那里没有小恶魔!」 「知道了!」 苍真一面牵制怪物,一面以小跑步后退。 他想将敌人引诱到某个方向。蛭田虽然想掩护他,但敌人马上就跑进了死角。 整理完整套装备,为了要实行刚才想到的另一项战术,蛭田开始移动。 苍真正扛着剑全速冲刺。 若纯粹比运动能力,他在(四季会)中可是首屈一指。 如果比百公尺短跑,即使对手是国手,他也能跑出一场精采的对决。 这样的他却迟迟无法甩开眼前的蜥蜴剑士追击。 只要速度一慢下来,对方似乎就会立刻赶上将他刺个对穿。 原本苍真是想游刀有余地绕远路,反倒让自己陷入困境。 他绕着校舍跑了一大圈,经过了池塘旁边,偶尔也靠直觉回头挡住敌人的凶刃,好不容易才贴近了操场的光源。 苍真看见在耀眼的操场深处,雾谷正处于和自己一样的境遇。 他完全被压制了,动作也不如平时俐落。 那是不知疲惫为何物的野兽与人类间会有的差距。 尽管如此,雾谷仍z字形地来回将野兽甩开,并且时而用剑刀砍进毛皮之中。 苍真吹出尖锐的一声口哨。 雾谷望向苍真。 猛挥出似乎能听到风声的一剑后,野兽被击退,雾谷随即朝着苍真一直线全力奔来。 跑直线肯定会被追上吧,那个呆子一阵讶异之后,苍真察觉了雾谷的企图。 小心我宰了你!他在心中暗骂一句。 先是回身朝背后劈了一剑,苍真也跟着笔直狂奔朝着一路冲过来的雾谷。 雾谷杀向苍真,苍真也杀向雾谷。 距离双方出手的距离不到一瞬,苍真架起剑,雾谷则高高举起剑。 两人砍向彼此! 两道斩击挥出的同时,两人背对背地错身而过。 两道血花溅出,错身的同时,雾谷的剑自蜥蜴人肩头砍到胸口,苍真则把剑尖喂进了野兽口中。 两人几乎像在发泄怨气似地,猛力抽出深陷于敌人体内的兵器,随后两只诡异生物便颓然倒地。 确认其死状之后,两名剑士同时瘫到在地。 他们急促地喘气,短时间内根本说不出话。 「啊啊,真是烦死了!」 苍真半逞强地说出断断续续的台词。 「我可以不领打工费,免除学校考试行不行?」 雾谷对着不在场的某人发问。 「这些事结束之后,我一定要好好休息。大概请两个礼拜的假去旅行吧。而且,我还要堕落给你们看!」 「要是能结束的话。」雾谷回了一句。「如果真能结束的话」 第八章 (混沌)之眷属 第八章(混沌)之眷属 1 座落于异次元中,现代鬼女的居城正被宛如浓雾般的浓密黑暗笼罩着。 那片黑暗挪动了位置。 而后,一只白皙美丽的手浮现。是只年轻女性的手。 那只手伸到了水盘边缘,缓缓地转着巨大的转盘。 当雾谷对付黑犬兽、苍真与蜥蜴剑士战斗时,椎名夏音则带着出鞘的军刀绕了校园外墙一圈,到处扫荡有翼小恶魔的余党。 原本满坑满谷的飞行怪物,如今数量已经明显减少很多。或许它们是认为再封锁学校也没有意义,便转而去袭击市区了。 就在忙着歼灭敌人之余,椎名来到(白面石)所在的地点,这有一半是刻意的。 她站到毁坏的石头面前,然后眯着眼睛注视发光的镜面。 (白面石)正绽放出一阵摇曳不定的青白色光芒。 门扉正要打开 要不要将雾谷其他同伴们叫来? 椎名虽然有点踌躇,但最后她并没有那么做。椎名心中有某部分遏止了她求助的行动。 她伸手碰触石头。霎时间,光芒倾泻而出。 光芒像绢丝一般地缠住椎名,她全身立刻被包裹,随后光芒便有如潮起潮落般回流至石头之中了。 椎名的身影也跟着消失无踪。 西园寺春人在校舍一楼的走廊上,遇到了牛头鬼。 走廊闾只有逃生口的朦胧绿光,以及一对蛋白石色泽的光芒。 那是牛怪的双眼。每当它迈步,硬蹄就会踏响地板。 有只角已经折断、头盖骨依旧凹陷,而上半身也保持着之前烧焦的模样。即使落得这么凄惨的模样,牛头人身的怪物神色仍然不为所动。 这一点也为其营造出令人汗毛直竖的异样感。 现在,这一条细细的走廊就是(米诺斯王的迷宫)。 春人将大剑抽出,并把剑鞘扔在一旁。即使拿在手上,也只会碍事而已。 他将剑指向敌人时,就感觉到要挥舞这把剑,眼前的战场实在太狭窄了。 牛头鬼张腕冲刺过来。 春人打算一剑刺穿牛头鬼,但剑刃只擦过了对手的体毛。 春人被撞飞到后头,不过他之所以可以不被敌人揪住,是因为剑身偶然产生了盾牌的作用。 呼吸困难的春人不自觉地发出呻吟。 春人背靠墙壁起身。怪物以肩头猛力向他冲撞,但他躲开了。 这一撞的气势犹如大炮发射,直接轰在墙壁上。光是如此,周围的玻璃便跟着齐声碎裂。 怪物吐出浓厚的鼻息,它的肩膀明明狠狠撞了一记,却还能若无其事地回头。 春人从破裂的窗户跳到室外,他以鞋底与手掌感觉到水泥地的感触。 外面是停车场。 怪物一边以巨大的身躯撑开窗框,一面钻到外头。 春人拉开距离,重新握紧了大剑。 靠着剑身的长度,春人在攻击距离上占有些微优势。他将这项优势利用至极限。 面对直线冲撞过来的敌人,春人闪避到其身后,并且跨步发动攻势。 剑身猛烈挥下,看来简直像是用斧头劈柴,剑尖狠狠砍到了敌人身。」 春人感觉到剑尖入肉、肩骨被劈裂的手感。 牛头鬼赤手空拳地抓住陷入身体里的剑刀,将他甩向一旁! 大剑险些脱手,春人拚命紧握兵器,横向的动能局限了他的脚步,让他有点狼狈。 春人再次举剑猛砍,让敌人受到比方才更深的伤势,但结果几乎完全相同怪物并没有痛觉。 春人三度、四度、五度挥出斩击。怪物的一只手臂被砍掉一半,头部也有三分之一离开了身体。 春人对准肋骨的缝隙,将肺脏刺穿。即使如此,牛头鬼的动作依旧没有迟缓。春人开始喘不过气了。 两手用的大剑十分沉重,他感到跨步时膝盖已经没办法站稳。这样下去,自己会先被疲劳整垮。春人决定暂时躲起来。 他迅速后退,再度从裂开的窗户跳进校舍。 由于怪物的体格与体重都极为可观,脚程自然快不到哪去;这对春人来说是值得庆幸的。 春人进入眼前的教室,并打开另一侧的窗户,来到相反方向的外头。 沿校舍跑了一会,在来到第三间教室前面时,他劈开窗户、打开门锁,冲进里头然后关上窗户。 春人坐在地上,藉以隐藏自己的行踪。由于这种手段相当单纯,或许撑不了多久,但优点在于本身也不容易看漏敌人的动向。 口袋传来震动。春人检视手机,是蛭田丽亚打来的。 他按下通话钮。 蛭田开门见山地说出问题。 「能将它引诱到体育准备室吗?」 「可以。」 「人在里面时请会长憋气。」 春人只听这句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在它进去之后,算好十五秒就动手,不必跟我确认。」 可是春人打断了就要反驳的蛭田。 「没问题的,相信我吧。」 体育准备室是从校舍本栋独立出来的建筑物。 建材是钢筋水泥,只有那里并不具历史。 该处是体育老师办公或进行简单急救的场所,就盖在容易与操场来回的位置。 西园寺春人从教室的窗户跳出,在追丢猎物而四处徘徊的牛头鬼面前亮相了。 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之后,他就自顾自地跑掉了,试图将目标引导至体育准备室的方向。 一边盘算着蛭田丽亚大概会从哪边守候现场的状况,这位天才学生会长就从门口进入准备室。门锁已经事先打开了。 虽然春人认为自己完全屏气凝神,但在进入房里的瞬间他仍然有点不太舒服。 可能是皮肤吸收作用的缘故,或者他以为自己已经停止呼吸,却还是吸进了一点空气。 春人靠在房间边缘的墙壁,等待怪物来袭。憋气等待让时间感觉特别长。 门板总算被撞开了,神话中的怪物缓缓走进室内。 一脚踏进里头时,怪物曾狐疑地停住脚步,并且发出吸气的声响,但看到猎物以武器挑衅,它便不顾一切直撞进房里了。 春人使劲将摆在房间中央的钢桌往前推。刺耳的声音响起,桌脚挪动,桌面边缘则撞到怪物的腿。 半牛半人的怪物因此停止冲刺,这点空档对舂人来说已经够了。 他转身横越变广的房间,随即朝玻璃窗纵身一跃! 扛在手上的大剑剑柄撞破了玻璃,春人与许多细小的碎片一同落到房间之外。 就在此时,另一个地方蛭田丽亚站在设置于校舍外壁一角的钢制配电盘之前,迅速扳下断路器开关。 她之所以闭紧眼睛,一方面是因为紧张与恐惧,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祈祷。 电路再度复原,电力流通至体育准备室,准备室的插座插了铁丝。两个孔被连接在」 起,制造出短路的条件。 电流流通的瞬间,那里冒出了火花。而暖气用的瓦斯栓事先也已开启,室内弥漫着臭味刺鼻的瓦斯。 瓦斯爆炸了。 当西园寺春人跌倒在地时,轰然巨响塞住了他的耳朵,导致他什么也听不见。 体育准备室的所有窗户以及出入口,都喷出橘色的火炎。 水泥构成的坚固建筑物够牢靠,爆炸的威力在内部反射并增幅,里面的东西肯定也被轰个粉碎了。 冲击波穿过了伏倒在地面的春人。 尽管肺脏正渴求着氧气而猛力吐纳,吸进的空气却热得叫人难受。 浓密的瓦斯与火灾异臭交杂在一起,让春人感到恶心。 鼓膜仍然麻痹。 (快拿起剑!) 这句警告突然在脑中响起。 春人反射性地重新握好剑,侧滚到一旁。 一头庞然巨物全身着火地从窗户冲出。怪物的身体从上到下都已烤烂,同时还散发出烤熟肉味,它在春人原本所在的位置着地,并且用浑身力气猛叩地面! 半跪的春人眼前,可以看见因着地冲击而屈着身子的牛头鬼脑勺。 他没放过这个好机会,举剑当头直劈。 软骨的感触让春人感到一阵不快。血花汹涌喷出,牛头被大剑从人身砍落。 巨大的身躯抖了一阵,直至完全僵硬为止。 「解决了吗」 春人仍不能安心,他一边留意怪物的尸体,一边环顾四周。 他在寻找刚才那阵声音的主人。 那声音明显不是藉由耳朵听见,而是直接在脑中响起的。 对方并非是寻常存在,有可能是新的敌人。 这时候,春人在约十公尺远的地方看见一道龟裂。 裂痕在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出现,并且摇摆不定地晃动着。 虽然春人曾听雾谷和吴羽提起,但这时是他第一次看见实物。 朝裂痕定近后,春人与时空的龟裂对峙了一阵。 春人举起剑,忽然间,他朝裂痕一剑砍去! 龟裂由细到宽地扩展开来,从中开始发出惊人的引力。 明明一点风都没有,春人的身体却逐渐被拉向龟裂。 他试着抵抗,但没有用。 当春人被吸入其中后,开在世界的黑色缝隙便毫无痕迹地合上了。 2 黑色魔犬在死去的同时便溶化消失了,但被劈开的蜥蜴人仍在地面躺了一阵。 「喂,你看」 雾谷用手指去,苍真的视线也随对方转向。 手臂差点从身体搬家的蜥蜴人,正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撑在地面上挣扎。 它站起身,脚步蹒跚地企图逃走。 苍真提剑追了两、三步,但他在犹豫是否要给对方致命一击。 不管是砍杀手无寸铁地逃走的敌人,或是断送生物的性命,都不是会让人心情愉快的事。 「不,不用杀它。」 雾谷为蜥蜴人求情了。 「为什么?」 「我想看它要逃去哪。」 蜥蜴人似乎具备惊人的再生能力,被劈开的身体已经开始愈合了。 伴随着伤口消失,它的逃亡速度也变得敏捷。 虽说如此,雾谷与苍真要追上去仍然游刀有余。 蜥蜴人来到(白面石)之前。 石头绽放着青白色的微弱光芒。 雾谷与苍真彼此对看了一眼。 蜥蜴人碰触(白面石)倒塌后留下的下半截,打算从镜面钻至另一侧。 异次元的门扉开启,将人移送至另一端的豪光喷涌而出;但身负重伤的蜥蜴人没能承受住强烈的光芒洗礼。 光束纤维如同尖牙一般地探入伤口,蜥蜴人露出痛苦的神色,最后其身躯落得了崩解四散的下场。蜥蜴的躯体立时变成沙尘,只剩堆积成山的沙丘留下。 「这就是通往另一个次元的入口吗转送失败还会造成大爆炸啊?」 雾谷没有回应苍真轻松讲出的这句。他看着地面上的某处。 「有刀鞘掉在这里。」 「啊?」 「是军刀的刀鞘。」 细细的刀鞘上有着藤蔓模样的浮雕,那与椎名的军刀是成对的配件。 两人同时将视线转向(白面石)。 「所以说,那家伙已经去了吗?」苍真问。 「八成是吧。」 「唔哇,麻烦死了!那家伙为什么要把事情越弄越糟啊!」 「没办法,她生性如此啊。」 雾谷边说着「她平常都这样」,边走近(白面石)。 「要追上去吗?」苍真问道。 「你也看到刚才的状况了吧?那个入口乱不稳定的耶。」 「那你要留下吗?」 「我跟去就是了。」 苍真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到雾谷身旁。 「真拿那个泼辣女没办法。」苍真嘀咕。「你也够辛苦了。」 「有什么辛苦的?」 苍真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两人同时触碰(白面石)。 汹涌的豪光将他们卷入其中。 西园寺春人险些晕倒。 不过,他还在运作的部份意识,正拚命想要掌握眼前的状况。 那里是完全的黑暗,春人以为自己眼睛睁不开,但即使微微睁眼,出现在面前的终究只有黑暗。 春人所在之处没有上下的分别,也没有墙壁或地板,更没有东西与他接触。 (西园寺春人) 虚无的感觉正逐渐将他侵蚀。春人感受到让自己融入黑暗的快乐。 (西园寺春人) 有人在呼唤他。 (西园寺春人) (西园寺春人) (西园寺春人) 「别叫我西园寺」 在已失去一半意识的状态下,春人打从灵魂深处发出抗议。 (西园寺春人) 「我可不想听从西园寺家的使唤!我是虎井家的」 (西园寺) 「我叫虎井春人!」 在灵魂呐喊的瞬间,一切的变得开阔明朗。 银色星辰充满在原本清一色漆黑的空间。 众星舞动的姿态甚至叫春人吃惊。而现在,他的脚下有坚固光滑的地面,春人是站着的。 虽然地下也能看见星空,但他却分不出是地面透明而能看见底部的景物,还是地板成了反射上空景象的镜面。 「太了不起了」 如此说道的,是春人眼前的男性。 对方的外貌仍算少年,看起来与春人似乎年纪相仿。 他穿着无袖且具长衣摆的上衣,看来像是男用衬衫,下半身穿的则是具现代感的长裤与鞋子。大大的眼睛与发色都呈现浓密深沉的色泽。 少年微微散发着一股神圣的气息,虽说其表情会给人冷酷无情的印象,然而在开口的同时,他的气质却变得亲切而温和。 「迷途而来到这里的生物几乎都会失去自主性。别说是记忆,有时就连肉体的形状都会融解成灰色所以那个少女才必须赋予使魔名字。而你却能拒绝我叫的姓名,还为自己取了名字。我第一次看见能做到这种事的人。那是你母亲的姓吗?没时间了,我必须长话短说。因为你掌握着几个世界的关键,我才会出手救你。你是(三剑士)其中之一,不过」 春人打断对方。 「你是什么人?」 「我什么都不是。过去曾有人用这个记号称呼我,但我看不出这有什么意义就是了。」 「你是什么人?」 春人再度问道。 「我也想知道呢。我被强迫担任多元宇宙的调停者。这有一半是我自愿,一半是被迫的。 我的工作是防止各式各样的世界被(混沌)侵蚀,和你接触也是为了达成目的所需的」 环。」 「这里是哪里?」 春人觉得自己想问的都是很单纯的问题,但还是开口问了。他之所以会陆续发问,简直就像在对方刻意诱导下促 成的结果。 「次元的裂缝。」少年回答。 「这里是区隔两个世界的虚无。也有人称为(混沌之门),你我现在正位于门的内侧。」 「」 「虎井春人,即使是在你所属的次元,也应该已经有人提出平行世界的概念吧。或许他们还没成功观测到其他世界的存在,但世界并非是单一的。只要通过别的次元,就能看到有别的世界平行运转着。」 春人在沉默中飞快地动脑。 「有种存在被称为(混沌),请你将这点牢记在心。(混沌)是我和你们共同的敌人。你们的世界,以及我原本所属的世界叼恩迪亚斯』这两个相邻的世界已经被盯上了。我和你们得阻止(混沌)才行。」 「会有什么事发生?」 「最危险的可能性,是两个次元太过接近,造成彼此冲突的情形。」 「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若要用你熟悉的字眼来说明,就是系统重置,让次元世界回归原始的姿态。」 少年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尊站着的人偶。 一做为手段的一环,它们在次元壁上开洞,破坏了多元世界的平衡,打算藉此让世界之间的特质均等化。你们的世界会出现原本没有的生物,也是次元裂缝造成的影响之一。 那是(混沌)的企图之一。说得精确点,我指的是少女所解放并潜入她体内的东西」 「你说什么?那不是伊吹志摩本人的企图吗?」 「应该是利害一致的关系吧,或许她是受到了诱导。」 「在(白面石)里被吴羽家称为(祸灵)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混沌)之眷属,而且还是相当强的家伙。因为察觉到它在活动,我才会像这样将自己意识的一部份送来这里」 少年的轮廓突然变得模糊,简直就像收讯状况不良的电视那样。春人这时才知道,自己眼前的并不是少年的实体。 「那玩意十分危险。只要它还在这个世界,应该会继续破坏世界的法则。世界将因此无止尽地异常下去。最严重的问题是,即使假定能消灭少女,(混沌)之眷属也不会就此完蛋。 只要再找其他容器就好了,它是不会死的。它相当于从一开始就已经死了,以后也不可能再死。」 「你要我怎么做?」 春人问出口之后,少年便报以天真无邪的微笑。 「如果我能发挥原本的力量,就可以封印(混沌)但由于某些因素,现在我办不到。这是因为连接两个世界的次元因果,被那个名叫伊吹志摩的少女打乱了,我的实体无法亲自到你们那里去。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只是我身上仅仅一小部份而已,几乎是等于毫无力量的。」 「那你要我怎么做?」 「结论很简单,由你们来封印就好。」 春人沉默了一会。他的直觉认为该提防对方。 「说说看你的方法,视情况我会考虑。」 「但你不是已经照我说的行动过了吗?」 少年脸上依然挂着纯真的微笑。他张开了手掌让春人看,手掌里是一颗小小的蛋,蛋壳被白与黑两色分隔成两块区域。那颗蛋缓缓地飞过半空,落到了春人手中。 「那里面有我带来的随从。他应该会当场做出最恰当的判断,为你们想出解决的方法才对。不过你必须在封印(混沌)时才将蛋打破。因为他只能在这个世界存在一瞬间,而次元的因果律也时时刻刻都在变动,最适合你们的答案并不是永远不变。我事先告诉你这些,同样也会让因果律出现变更。」 「你只说了一堆不着边际的话,就想要我下这个赌注吗?」 「你的心情我懂,对于不着边际的话,我也已经听腻了。」 「照你说的话做,我又有什么好处?你的话听起来只像是想要不劳而获罢了。」 「你这问题还真是一针见血哪。我想想哦」 少年很明显地在享受春人的叛逆态度。 「要我提供回报的话我也只能告诉你,两个世界的混乱与悲惨会因此减少而已。但那也会间接地变成你的利益吧?」 「你不能说得更具体点吗?」 「那么,我只告诉你一件事。说真格的,这也会成为捣乱世界因果的要因就是了」我想说的,是关于你母亲的事。」 此时,春人的身体违抗意识,明显地出现了动摇。他想压抑情绪的紊乱,却没能成功。 春人眯着眼盯着少年。 「你母亲的体质特别容易受世界平衡的影响。偶尔会有这种人出现要是两个世界能获得正确的均衡、往好的方向发展,她的病应该也会不药而愈吧」 「你为什么知道这个不,你说的是真的吗!」 少年的影像忽然扭曲起来。他的身影正产生波纹与颤动,而后逐渐模糊。 「看来我还是太多嘴了,这个频道已经不能再用。若想见我,请你另辟蹊径吧。」 「等等!」 「你们要快,而且绝不能死。你迟早会到恩迪亚斯来吧。世界病了,你必须成为治疗它的医师」 少年的姿态越来越扭曲,无法再保持人类的形体。 「回答我!」 「找出书籍,等待红色月亮出现。等你拔出王者之剑之后,我们再见面」 少年的身影消失了。 同时群星也消失无踪,春人的立足点野一样。 他开始无止尽地在黑暗中坠落 3 椎名夏音经历了穿越异次元通道的体验。她觉得自己曾看到无数星辰变成流星远去。 不知不觉中,椎名已经站到了某个地方。 眼前是白色地板,两旁则是青灰色的墙壁。 肯定是那座小小宫殿的通道没错。 椎名之前是与雾谷一起来的,现在只有她一个。但她仍毫不犹疑地向前走去。 也不在意自己发出的脚步声,椎名光明正大地迈步前进。 她踏进宝座所在的房间。 第一个进入视野并且吸引椎名视线的,果然还是那只安坐于宝座的鬼神,它变得比之前更庞大了。看到那模样,椎名再度吃了一惊。 巨鬼的外貌越来越接近异形。它的外表宛如一张由人体构成的疯狂涂鸦。举例来说,由两肘还长出其他手,而新手臂的指头却是细细的人腿。除了原本的双腿,从腰际又生出好几双新腿,但那全都长到了错误的方向,没有一双是能发挥作用的。脖子根部更长了小颗的新头,其五官异常地的端正,看起来却比巨鬼的脸孔还叫人触目惊心。其他部分则有外露的肌肉纤维,抑或是变成菌丝状的组织。 而与巨鬼面对面、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兴高采烈的,则是伊吹志摩似乎正朝对方讲着些什么的背影。 伊吹志摩并未注意到椎名。当椎名踏进房间,脚步声的性质也跟着改变时,她才吃惊到转身。伊吹志摩的眼睛又红又肿。她好像认为,掩饰自己在哭的事实反而更屈辱,因此她红着眼瞪向椎名,挺起了胸膛。 「你的王国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出现破绽了。」 椎名的语气并非是在责备,但也不能解释为温柔。那是中立的口气。 「他变不回原来的样子。」 将紧绷化为叹息,伊吹志摩吐出一口气。 「你希望他恢复成什么时候的样子?」 「咦?」 「志摩,是因为你希望,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吧?」 「椎名,你」 知道了什么?志摩原本似乎想这样开口。 「你希望他改变,所以他才会成了这副模样吧?」 「」 「你这一连串的行动都是以铃鹿御前的传说为蓝本,这是吴羽告诉我的。她说过你在被祸灵附身之前,就已经被铃鹿御前的故事给蛊惑了。人要是被故事蛊惑,好像就会在无意识之中制造出与故事一样的状况。」 「你到底想说什么?」 「铃鹿御前在故事中大致有两种形象,一种是恶鬼的情人,一种是本身是鬼,却成了人类的情人。这两种形象是互相冲突的,你一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吴羽觉得很奇怪,她在想你是怎么看待这部份的。当她这么问我时,我才发觉其实两边的说法都说得通。想让两种形象同时成立,只要由同一个人扮演鬼与人类就行了。」 「」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因为自己的男友森崎景一变心,才会为了报复而杀他。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应该错了。它就是森崎对吧?」 椎名手指的方向坐着一只异形巨鬼。 第九章 天神降临之冬季 第九章天神降临之冬季 1 被封印在(白面石)里的「东西」吴羽冬华称它为「祸灵」,西园寺春人遇见的少年则叫它「混沌」伊吹志摩打算靠那力量改变男友的心,使对方心里只有自己。 栖息于她体内的灵体告诉她,这是有可能的。 伊吹志摩毫不犹豫地实行了自己的想法。 她算是成功了,至少是完全达成了她追求的结果。但伴随结果而来的多余「赠品」,则是伊吹志摩始料未及。 男友森崎的精神被改变,变得愿意爱她了可是森崎的肉体也同时产生了变化。或许是强制加诸于精神的扭曲,也影响到他的身体。 与恶魔交易时,即使交易者并不愿意,也一定会收到恶魔怀着恶意送来的「赠品」 当伊吹志摩想到这一点时,却是为时已晚了。 此外,她所进行的灵能手术,毫无疑问地也对森崎的精神带来了巨大创伤。 因此,森崎几乎完全失去了原本的人格 「你就直截了当地骂我活该不就得了?」 伊吹志摩是这么说的。她的口气相当冲。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好像认为只要说出自己的故事,就能打击椎名的精神。 「志摩,你是希望我帮你吧?不是吗?」 「」 「不,你已经累了,才会希望有人能帮你。而你能想到的人,就只有我而已。所以你才会为我打开出口吧?」 「你骂我活该啊!我不在乎被人轻蔑。但要让你同情,我就算死也不甘愿!」 变成不死之身后,她在使用「我就算死」这种说法时,似乎显得有些别扭。 话说完之后,志摩的左半身毫无徵兆地出现了变化。 她的左半边脸变成了黯淡的灰色。那部份的质感就像凝重的液体一般,正徐徐地出现对流。 就连左手也同样地变化为那种颜色。 「啊啊,这个吗?」 看见椎名惊讶的表情,志摩好像感到了某种扭曲的满足,「有时候会变成这样,但只要意识到就会马上恢复。反正我要变什么都行。」 志摩边说边抚摸过脸之后,手与脸便恢复成肌肤的色泽了。 即使她这么说,椎名心中的震撅仍然无法消散。 她只认为,志摩也开始变成异形了 一让所有东西复原,复原到最初的状态吧。」 椎名这话一出,伊吹志摩的身体便突然一震。 「你的身体迟早也会无法复原吧。我觉得你不可能完全随心所欲,这样下去平衡一定会崩溃。你该让森崎恢复到心意改变前的阶段,然后再把你体内的东西重新封印回石头里面。 我不清楚具体该怎么做,但我想吴羽和理事长会帮忙想办法。虽然没人能保证所有事都会好转,但也只能这样处理了,不是吗?」 「结果就是你能予取予求。」 伊吹志摩用冷漠至极的语气说道。 「我说过了,我死也不想让你帮忙。不论结果如何,要我求你却是休想。明明你才是始作俑者,为什么我非得将他交给你!」 「呃?」 椎名听不懂对方的意思,毫无防备地问了一声。 「都是你害的!森崎喜欢的是你!只要你不存在,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 声音响彻宫殿,椎名无言以对。 只有志摩怨恨的声音在四周缭绕。 「但是我根本不认识他,往后也没有和他交往的打算。你根本没必要这样」 「有必要!」 志摩咄咄逼人地说道。 「那样子我才不能接受。那不等于让他身上有了你的『标记』吗?我想要的是专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然我不要!绝对不要!」 「」 「我才不会听从你的提议。」 伊吹志摩缓和起自己急促的呼吸。 「椎名夏音,你是拥有一切的人。双亲疼爱你,你觉得什么事都能如自己的愿。告诉你,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愿望不能实现是什么滋味。我要让事情照自己的意思发展,而你则什么都不能如愿。」 「不过,我们本来不是朋友吗?」 椎名开口时很自然地变成了过去式。 「你原本多少也算喜欢我的吧?难道不是吗?」 伊吹志摩似乎无意回答。 虽然椎名的口气中带有心痛的成分,但就连这样的话,在志摩耳里听来也只像是据理对她做出的苛责。 「还有另一个方法。」 伊吹志摩靠意志让表情改变成笑脸。她的表情就是那么勉强。 「还有一个方法能让森崎变回人类。他原本的身体好像还是撑不住了。得帮他找代用的身体才行」 「代用?」 椎名有了相当不好的预感。 「没错,代用的身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收集这么多人类的肉体?就是为了帮他找到身体,让他的灵魂移转到其他人身上。只要那样做,我跟他就能再像人类一样彼此相爱。(四季会)的成员都很不错,每个人都有强韧的肉体」 「难道你」 一边低语着,椎名发现自己已经在无意识间察觉那个可能性了。 志摩继续说道。 「没错,我会派自己的仆人去纠缠你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们都相当合适。既强悍、又受过锻链,我想他们一定能忍耐灵魂转移的过程。普通的肉体会崩溃,根本不能用。对啊我就挑雾谷的身体好了。」 伊吹志摩装出像是刚刚才想到的模样,并将嗜虐的笑容转向椎名。 「一开始我想找的是秋月苍真,但我现在决定用雾谷的身体了。雾谷魁斗比较好,毕竟他是你喜欢得不得了的人嘛。喏,可怜的椎名,你喜欢的雾谷将变成我的东西,和我永远相爱呢。怎么样,你的心情如何啊?」 2 这时候,雾谷魁斗与秋月苍真也到了异次元的宫殿,但他们抵达的地点与椎名不同,那里是另一条回廊。 为了从回廊前进,他们连番展开激战。因为有各式各样的奇怪生物,正不断穿过没有窗户的青灰色墙壁并攻击两人。 雾谷接连斩杀黏稠的怪物、半机器怪物、没有脸的怪物。 自背后伸来的大群藤蔓则由苍真持剑扫荡,他猛踹岩石人,将剑刃插进其关节里头。 两人背对背撑过了敌人的猛攻。当敌人一转为守势,苍真与雾谷便并肩前进。 两位少年以手上的剑杀出了一条路。他们已开始将兵器用得如臂使指,也习惯和怪异的生物正面硬碰了。 怪物们开始后退。视此为良机的两人改采攻势。 两把剑在空中肆无忌惮地挥舞着。 抵达转角后,他们停住了脚步。 环顾四周,已没有任何敌人的身影。接下来只要前进就行了。 彼此点个头之后,两人开始向前跑。 椎名看见眼前的女人瞳孔燃起火红色泽。 等椎名察觉到自己不该盯着看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 伊吹志摩从椎名手中取走了细刀军刀。先用自己的指腹试过锋利程度后,她将刀尖抵到椎名颈子上,稍稍挥动了一下。椎名领口的红领结被切成两半,掉落在地。」 「我就顺便接收你的身体吧。」 红眼女子刻意发出愉悦的声音,她用刀尖隔着上衣轻抚椎名的身体。 刀刃划过缝线,扣子一一掉下。 「哎呀,这样一来,你的愿望在物理上也大致实现了嘛。心灵会怎样我就不 知道了,能够像换衣服一样,照当天的心情来更换身体,你不觉得这不是任何人都能体验的乐趣吗?」 椎名鼓起气力,设法要从定身术当中挣脱。 忽然间,伊吹志摩神色大变地挥刀劈向什么也没有的半空。 金属碰撞声传出,飞来的某种物体被弹开。椎名身上的定身术也解除了。 朝志摩飞来的是击剑社的练习剑。 那是椎名之前来宫殿时,留在这里没带走的东西。 回头望去,将练习剑掷过来的犯人与另一人就在那里。 以掷标枪的动作掷出西洋剑之后,雾谷魁斗将暂时换至左手的长剑拿回右手。 站在他半步之后,扛着曲刀剑的秋月苍真同时显露出自傲与凶暴。 「雾谷!苍真!」 「虽然来晚了点,不过正义使者在此登场啦」苍真说。 「我算是强迫推销的保镖,费用会算你便宜一点。」 雾谷也难得开了句玩笑。 自称正义的一方与自称保镳的两人分别站到椎名左右。 「那么,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麻烦用我也能听懂的方式简洁扼要地说明一下。」 「我找的不是你,我要的是雾谷。」 插图131 简单打发掉苍真的疑问,伊吹志摩将红眼转向雾谷。 「雾谷魁斗,我想将你的身体变成自己的东西。现在谈的就是这件事。」 听成其他意思的苍真「哝」了一声,雾谷则大皱眉头。 「我不懂你的意思。」 「简单说呢,我们需要将人类的身体当成零件来用。你的身体似乎刚好合用。虽然你的心和意识会被消灭,或者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就是了。相对地,我想肉体是能永久保留下去的。我会珍惜着使用。只要你同意,我就可以得到幸福。」 「开什么玩笑!志摩,只为了保住你那小小的幸福,难道其他人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吗?」 「是啊。」 伊吹志摩毫无感慨地表示肯定,然后朝雾谷问道。 「我的男友需要新身体。雾谷魁斗,你能将身体交给我吗?如果你愿意留在这成为我的东西,我可以跟你约定,我不会再对露米那斯学园和学生下手。我们将离开这里,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这个条件你觉得怎样?」 「可以啊,你一定要遵守约定哦。」 「咦」 三人口中发出了惊叹声。 就连伊吹志摩都感到讶异。 一真让人吃惊,没想到你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我当然会遵守约定。毕竟我对学校原本就没有什么怨恨。你说对吧?」 半张开嘴的椎名注视着雾谷的脸庞,但看到他并没有反应,椎名揪着雾谷的领口,将他拉到了眼前。 「喂,雾谷!我绝不会允许这种事!」 雾谷用着一如往常的口气回话,其中完全没有一丝丝的苦涩或挣扎。 「没关系,椎名。我不在意。」 「白痴!谁管你在不在意!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看吧,椎名,你原形毕露了。」 睁开妖魅般的眼睛,伊吹志摩几乎已被喜悦附身。 「你还不是无视于他人的意志,想要守护住自己小小的世界。为了这个目的,其他人的意思根本无所谓。只要能留住雾谷,你是觉得学校那群人都不重要吧?」 一小姐,你这是诡辩。」苍真冷冷说道。 一雾谷,为什么你要讲那种话!这太奇怪了!你是不是白痴啊!」 「没错我也对你的理由有兴趣。」 伊吹志摩缓缓横越过房间。 「我可以稍微读出他人的心思。因为我有操作次元的力量,而心也不是这个世上的东西。 雾谷,你是想寻死啊。你身上有种想为他人而死的迫切愿望。我能看穿到这个程度。」 来到水盘边之后,志摩碰触了金属转盘。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愿望呢?恐怕你自己也不知道吧?当成是接收你身体的谢礼,我帮你查清楚」 雾谷没有任何反应。 脸色大变的并不是他,而是椎名。 她捂着嘴角,好似随时会呕吐出来地低了头。 巨大的转盘滑动并回转。伊吹志摩望向水面。 「咦?这样看来,你的身体是?」 伊吹志摩哽住了话语。 「住」 住手。椎名发不出这两个字。 从椎名等人所在的位置,并没办法看见水盘中的东西。 然而,在椎名意识中的萤幕,却已鲜明地浮现某段影像。 那是她本人在短短数年前的亲身经历。 那里是玄武森林,时刻是夜晚,椎名夏音正离家出走。这是常有的事。 她看见了仪式。 有好多人。 椎名害怕得躲在一旁。 雾谷魁斗就在那群人的中心。 不不对。 那人是有雾谷魁斗的外表,但他的内在却绝非是雾谷魁斗。 金色的眼睛。 椎名的直觉感受到,有某种可怕的事正要开始。 女性抱住了雾谷魁斗。 她流血倒下 「原来是这样吗?你」 那段强烈的印象,对现今椎名夏音待人接物的方式带来了决定性的影响。 由于那印象太过恐怖,因此她只好时常试探身为当事人的少年,来确认对方的反应。 如此持续了一段时日后,那股感情变成了其他性质的吸引力。 那是决定她人格成形的一段体验。 「为了让你」 在伊吹志摩就要说出口的瞬间,椎名的身体如箭离弦般动了! 她瞬间捡起西洋剑,瞬间纵身跃起。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椎名夏音能够完美地推测出伊吹志摩想讲的话。 为了让你活下来,你母亲才牺牲了自己是吗? 椎名逼近对方身旁。并且用练习剑的护手狠敲伊吹志摩! 只有这句话是绝不能在雾谷面前说的。 「你闭嘴!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么叫道的椎名已经热泪盈眶。 「我好高兴,你总算了解我的心情了。」 伊吹志摩露出悲壮的笑容,让椎名痛殴的脸颊则呈现灰色液状。 「心情?」 「为了自己珍惜的人,不管要杀谁都在所不惜的心情啊!」 伊吹志摩手中的军刀穿透大气! 其刀尖即将刺进椎名喉头时,西洋剑那针一般的剑身使军刀偏离了轨道。 而后再出现的一刺又直取伊吹志摩的咽喉。伊吹志摩顺势迎击。 刀身与剑锋交缠,护手和剑尖相互纠葛。 没有护甲带来的紧张感让两者变得慎重,双方同时退后重新拉开距离。 「拜托你!去对付那边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不能杀哦。」 伊吹志摩这么叫道后,坐于宝座上的异形缓缓起身,它一边甩着没有功用的众多手脚,一边走向雾谷与苍真。 他们原本想插手两位女性的决斗,但光是要闪躲飞来的大脚与挥下的拳头就很累人了。 苍真恨恨地咋舌。 椎名抢先发动攻势,她砍向对手的手腕。 志摩收剑闪避,并且跨步撞向对方。 身体与身体彼此冲突。 「我很高兴,原来像你这种得天独厚的人,也会跟我有一样的想法。」 「什么想法?」 「有一瞬间会觉得不喜欢自己的人都去死算了的想法。」 「我当然会这样想!」 椎名硬将对手逼退,自己则靠反作用力抽身并且出剑。 不等对手做出反应,椎名施展了复合攻击,接二连三地出招。 然后她大声喊道。 「就是有这种想法,当别人也有一样的念头时我才更火大!因为我完全了解,自己的心态有多丑陋!」 将迎面而来的攻势全部挡住后,志摩回刺对手。 椎名的身体做出反应,意图将刀尖扫开并反击。 但对手这记突刺只是假动作。剑身扫过空中,椎名的防御出现破绽。 军刀朝着椎名的眉心袭来! 躲不掉!尽管脑袋如此理解,椎名的身体仍然拚命地闪避。 闪避奏效了。 她斜着身子,刀刃则隔着脸颊的皮肤擦过。 同时间,椎名以勉强的姿势使出突刺 像是抱着一了百了的心态,这一记几乎是宛如想痛殴对方般挥出。 剑尖穿过志摩的肩膀。 金属入肉的难受感触在耳内留下,椎名失去平衡,跌到了一旁。 她将西洋剑放开了。 局面到底如何了,她几乎感觉不到。 虽然才刚用剑刺穿对方,妙的是她却没有多少手欧。 用手撑着起身后,椎名发现,头发不自然地和后脖根缠到了一起。 伸手摸去,却有一束头发脱落纠结在手。」 最后那刺没有要了椎名的命,而是砍断了她一束头发 掩饰住内心的动摇,椎名潇洒地甩了甩被斩断的头发。 她抬起头,看见伊吹志摩的肩膀与衣服正在变成灰色的液体。 志摩的脸扭曲着。 即使曾夸耀自己是不死之身,志摩似乎仍无法免去皮肉之苦 3 幼儿以人体为材料做出的劳作巨大鬼神的外表让人想如此评断然而,这样的怪物原本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巨大怪物以本身的质量为武器,不断朝雾谷与苍真发动攻势。 对他们来说,接连落下的手腕与脚掌,看起来就像坠落的陨石。 两把名剑则连挥舞的余裕也没有。 怪物突然压低姿势,直接张口向苍真咬去。 人类要是被咬中了,肯定会从中断成两截。 苍真朝旁边纵身躲避。 他觉得自己就像在闪躲一辆暴冲的汽车。 一下打碎了雾谷原本所站的地面,雾谷迅速冲上它的手臂,并且两手握着剑柄,以全身力气劈向敌人的额侧。 他的手掌发麻、肩膀抽痛,剑刀就像砍在铁块上,直接被弹开了。 雾谷的四周变暗,有一股压迫感袭来。 巨大的手掌抓住了他的全身,雾谷变得完全无法动弹。 怪物并未捏碎雾谷,只是漠然地将他握在手中,随后又以另一只手抓向苍真。 苍真猛砍逼向自己的指头,但刀刀只有浅浅地切进指腹。 他猛踹逼近眼前的手掌,藉反作用力逃离了原地。 就在这时候。 若跟学校的校舍相比,谒见厅的天花板相当于将三层楼都打穿那么高。 有某个人在那里出现了。 现身的同时,他开始在重力支配下迅速坠落,正好是从异形巨鬼的正上方直直落下。 也喔着一吧巨大的长剑。 借助剑身的重量,那人在空中调整姿势,并且于着地的瞬间,将重力加速度连质量转换成威力,宛如断头台般斩断了抓住雾谷的异形手臂! 粗壮得好似中世纪大炮的手臂,以及被其捕获的雾谷身体,一起重重地落到了地面。 为了减轻坠落的冲击,纵身跃下的剑士在地板打滚,然后奋力以鞋匠将身体煞住,他站起来了。 那人挥剑甩去剑上沾到的液体,跟着则用手背扶正眼镜的位置。 「西园寺!」 「王牌总是在最后才会亮出来啊。」 说出酷似某人的台词,帅哥学生会长露出了自傲的微笑。 女性的惨叫声传来。众人转头。 肩膀半已变成灰色的伊吹志摩,正看着手臂被砍断异形巨鬼而颤栗着。 她百般疼惜地摇着头,靠发抖的两腿走向原为自己男友的怪物。 「啊啊,你很痛吧?很痛对不对?」 一边按着溶化的肩膀,伊吹志摩开口问道。 然而巨大异形却未露出疼痛的模样,它只对失去一只手臂的理由感到纳闷而已。 切口上没流半滴血,而是露出了灰色的物质。 为疼痛发抖的则是女方。 「雾谷快点,现在就将你的身体交给我。」 伊吹志摩转头说道。 「我的男朋友正在痛苦,你快点」 雾谷魁斗有几秒没有反应。在那之后,他没看着志摩,而是望着椎名的脸说道。 「我改变主意了。」 「咦?」两位女性同时有了反应。 「抱歉,我改变主意了。看来即使我自己觉得不痛不痒,也会有笨蛋为我感到痛苦。我变得想重视那个人了。」 「你叫我笨蛋!」 或许是感到放心,椎名才会不自觉地露出这种反应。 她想到上次被雾谷这样损,好像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了。 「要让那家伙同时失去两个朋友,我实在于心不忍,所以不好意思,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然后这里还有笨蛋二号。」 苍真装模作样地举手。 「虽然我并不是笨蛋,但就把我算三号吧。」春人说。 「那照刚才的约定,我要将你们的学校全部吞掉!」 虽然条件中根本没这回事,伊吹志摩却刻意曲解雾谷的意思而如此宣称,但是 「你办不到的。」 雾谷一板一眼地发出他坦率的意见。 「你想做的事没有一件成功,我想以后也没有机会成功吧。我不会说你做错了,可是,不希望世界照你所想地改变的意志比较强,只是如此而已」 这句话中,大概也包含志摩男友原本的意思。 椎名是这么想,不过她没有说出口。 「很好,那就试试看吧。」 伊吹志摩咬牙切齿地说道,然后她转向巨大的异形。 毫不犹豫地抱住被斩断的粗壮手臂切口后,她呢喃般地开口。 「对不起,森崎。原本帮你准备的身体不能用了。但你放心,我还有别的方法我会把自己的身体给你。我要让你的灵魂进入我体内哎,对啊,一开始这么做不就得了。 那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完完全全地合为一体你说对不对?」 话说完的同时,出现了异变。 伊吹志摩的身体开始崩溃,她全身都绽放着光芒。 她的肉体和衣服都变得又灰又黏稠,并且失去形体,在地上瘫成了一团。 当那化成一堆泥浆般的物体之后,又宛如爬虫抬头般地变了形体,随后便由巨鬼的伤口钻进其体内。 宛如被重新上色似地,异形巨鬼的全身化成了灰泥。 巨大身躯从上而下发出数道光芒,那些光柱不只有白色,还交杂了漆黑的色彩。 过了几拍之后,巨大的异形突然完全失去形体。 在那里的,只是一团漂浮于空中的巨大灰色液体。 带着油一般的质感,液体开始产生对流,不停变化出复杂的花纹。 最初的形状 接近球体,但那马上又貌似柔软地扭曲变形,时而成为带状、时而起伏生波,不断地变化为各种难以言喻的样貌。 融合、变形、增殖病态灵魂所展现的恶梦,其典型就在众人面前上演。 最后它开始安定成一定的形体固定为单一状态了。 那是一尊比之前都更庞大的赤裸人体。 外表的质感仍与进行对流的灰色物质相同。 然而,其造型即使要说美丽也不为过。 它的体态呈现中立,并非是男性或女性。 容貌则不属于任何人。虽然有眼与鼻,却不具备能够称为特征的部分,完全没有个性可言。 而在脸上,还各长了一对鹿与山羊的犄角。 简直就像是以神话中神只为蓝本刻出的雕像。 其表情宛如古代的塑像,正半卧半躺地飘浮在空中。 四名高中生看得目不转睛,只能愕然地守候着它的动静。 他们看到的物体,恐怕就是神话的原型。 古代人类透过原始性祭祀所接触到的神祗,或许就与这相同吧。 在遥远的古代,可能也有人获得与伊吹志摩样的力量,并走向相同的命运,这种幻想被人们认定是神明而传颂至今 灰色的兽角巨神漂浮于半空,那副光景会让人不由得有这种想法。 最先回神的是西园寺春人。 「喂,你们振作点!所有人快趁现在逃!」 在面对困难时逃避,会让春人感受到屈辱,但现在实在不是顾忌这些的时候。 从惊愕中恢复之后,四人慌忙跑向出口。 几乎与此同时,兽角巨神也在空中缓缓开始动作,并朝他们追了上来。 众人从摆有宝座的房间冲出走道,在这唯一的一条路上全力冲刺。 第一次来宫殿,而且又直接出现在巨鬼房间的春人边跑边问。 「喂!你们知道出口在哪吗!」 「直直跑就对了!」 雾谷回答。 但是在来到尽头大厅时,原本该在那里的大门却不见踪影。 原本有门的地方,已经被平整的灰色墙壁所堵住。 看来这座宫殿似乎会依主人的意志改变样貌 背后连续传来惊人的声响。 原本是伊吹志摩的生物正一边扒开两旁的墙壁,一边自通道冲过来。 然后他们看见了。 在雾谷与苍真来到宫殿时,曾有各式各样的怪物对他们发动攻击。 那些怪物正陆陆续续从众人刚才经过的地板与墙壁冒出。 原本是伊吹志摩的生物,却从身体中伸出了像手的肢体,一一将怪物们贯穿了。 随后怪物们便在一瞬间变成了灰色的液体。 像是用吸管吸取液体那般,原为伊吹志摩的生物将那尽数吸入自己的体内。 它面无表情地进行着如此单调的行为。 几乎在同时,四个人的背上闪过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们觉得自己浑身冰冷。 「总之先跑吧!」 雾谷叫道,四人跑向延伸于左右的通道右侧。 他们全力奔跑着。 途中若是有房间,或许就能暂避风头,然而通道却是直直的一条单行道。 兽角巨神在空中移动的速度并不快,但还是能沿着通道确实跟上四人。 透过墙壁被破坏的声响,这一点根本无庸置疑。 要是被它抓到,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明明不愿多去想像,一行人在逃跑之余这层疑虑还是挥之不去。 通道拐向了右边,他们只得顺着路转弯。 又跑上一段,通道再次朝右拐弯。 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通道尽头,右侧的墙壁有道两扇式的门。 苍真加快速度,他一脚踹在墙上借力跃起,以三角跳的形式猛踹开门板。 四人冲进里头,然后讶异地停住了脚步。 里面是原本那间摆有宝座的房间。 他们是从宝座后的另一扇门回到了同一个地方。 「结果只是绕了一大圈啊!」 苍真叫道。 「行不通,不管怎么跑,最后应该都会通到这里。」 雾谷的声音也紧张起来了。 现场一片沉默,破坏的声响正一点一点逼近。 这时有东西从春人上衣的口袋跑了出来。 那是颗小小的蛋,上面黑白两色各半。 蛋自己落到了地上,然后裂开。 有东西从里头出现了。 是一条小小的蛇。 当然,那并不是普通的蛇。 它散发着透明的绿色光芒,身体简直就像是以绿宝石构成的。 而且头上还长着小小的分岔椅角。 4 蛇开口说道。 (吾乃(有翼无名者)的随从。) 「这什么玩意?」苍真问。 「嘘。」春人制止他发问。 (吾乃既为龙、亦为人之物。被送到这里的,乃是从吾身上分离出的一部份灵魂,因此吾无法报上姓名。在此要教各位制服(混沌)的方法。) 「喂,这家伙是啥?」 「我之后再说明。」 ((混沌)之中没有生存在,相对地也没有死。所以我们只能将其放逐到次元的缝隙之中,但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吾主(有翼者)而已。不过,次元间的接缝目前正陷于严重的混乱,吾主无法以实体造访这个世界。) 「我们该怎么做?」春人低声问道。 (目前各位的世界被架设了一道巨大的(混沌之门),而且门口仍敞开着。由于这道门受到滥用,次元间的正式回廊被打乱,变得无法通行。各位必须将这道门关闭才行。) 「方法呢?」 (各位会获得那三把剑,并非是偶然。) 三人各自将目光落到了手中的剑上。椎名的剑已被伊吹志摩抢去,并没有带在身边。说不定也成了那尊兽角巨神的一部分。 (各位的剑,分别是宇宙中最伟大的三把剑,在这个世界中显现出的部份投影。但那终究只是正规武器在这世界上投射出的影子。各位的剑非常软弱,不过该有的力量还留在。那股力量可以成为关闭(门)的钥匙。) 「只要有剑,就能将(门)关上吗?门在哪里。」 (吾不清楚。愿各位顺利脱困。) 说完这些,蛇突然从口里吐出火炎,将自己焚化了。发出类似镁元素燃烧的闪光之后,现场留下刺鼻的臭味,蛇则不留痕迹地消失了。 「(混沌)是什么啊?它讲了很多让人搞不懂的话耶。」 「它说的事很重要。」 西园寺春人面无表情,他僵硬在原地,而脑袋似乎正全速运作着。 「我们必须把(门)找出来。」春人说。 「(门)又是什么啊?」苍真说。 「我不是很懂。不过照它的语意听来,应该是以不正当手法开启的次元洞穴,只要用剑将那堵住,就会有救兵过来,它的意思似乎是这样(门)在哪里?」 「啊」 椎名睁大眼睛,吸进了一口气。 她突然跑向房间中央。 那里彻了基座,还有块宛如池子的巨大水盘。 椎名将手凑到水盘的边缘,望向了水面。 「一定是这个没错。」 「是吗」 「什么意思?」春人问。 「这可以看到远方的景物,还能将人送到其他地方。 」 「只有这个可能了。」 「确定吗?」 「我不确定,但是」 椎名抬起头。 「那女孩说这是(天界之窗),而且也是(通往异次元的出入口)。」 「我明白了。就赌这个吧你们同意吗?」 「行。」 「我没异议。」 苍真与雾谷各自点头。 春人、雾谷、苍真三人走近水盘。 取了相同的间隔,他们包围住圆形的水面。 三人所站的位置就像三角形的三个顶点。 他们各自拿着剑,试着让脸与剑映照在水面之。」 「但我们要怎么做?」 苍真这话才刚出口,三人就毫无理由地察觉了接下来该做的事;简直就像武器教他们该怎么做一样。内容很简单。 三把形状与长度各异的兵器。 三位少年各自反手握住武器,将尖端朝向了水面。 「倒数吧」 春人这么说道。 随后,宝座后头的墙壁被打碎了。 就在墙壁崩塌的那端,宛如神像的巨大生物那长有兽角的巨大惊人物体,正摇摇晃晃地飘浮着。 它完全没有表情。 并且缓缓地侵入了室内 看着它的姿态,椎名又回头望向三人,她毫不停歇转着头。 三名少年没将视线朝向破坏墙壁的罪魁祸首。他们的意识集中在水面。」 「3」春人数道。 「快一点!」像是要掩盖其声音,椎名大叫。 「2」苍真跟着倒数。 吸管般的触手已从兽角巨神的表面冒出 「1」雾谷出声。 三人同时将武器插向水面。 水盘中央竖起猛烈的水柱,直喷达高高的天花板。 水分直接被吸到上方,只一瞬工夫,水盘已然干涸。 插图142 分不出是从何传来,那条蛇的声音又出现了。 (吾主已至。) 随后,与灰色生物出现的方向恰好相反,另一侧的墙壁突然碎裂。 墙中央开了一个巨大的洞穴。 那个洞是个精确到令人讶异的正三角形。 岩石切口的锐利线条叫人不寒而栗,而三角孔穴的另一端则露出了完全的虚无。 此时此刻,手持武器的三人感觉到,一柄不具形体的剑划穿次元间的墙壁,并且贯通了这个世界。 从三角形的虚无之中,某种具广大面积的白色物体穿进房间里头。 那物体从长端横越过这宽广的房间,一口气将空间连深处的墙壁一同贯穿了。 洁白纯粹得不像世上会有的色彩,而且又巨大得匪夷所思那是鸟的单边翅膀。 翅膀以其柔软的前端,无声无息地抵向了原本是伊吹志摩的生物灰色兽角巨神的胸口。 光是如此,被抵住的一方就无法动弹了。 跟着,从同一个地方往同一个方向,又有一道黑色物体穿透而来。 那是同样尺寸的一片黑色翅膀。 一边撒下黑色羽毛,翅膀前端拍向兽角巨神。 巨神立刻失去形体,变回了起伏生波的灰色液体。 像是无重力状态下的水分那般,灰色物质一面不明确地晃动,一面整合为球状。 用着即使以温容形容也不为过的动作,拥有对比色的一对翅膀悄悄包住了灰色的球状液体,灰色的部份被其完全覆盖,隐没于羽翼之下。 随后,两只翅膀开始从前端变了颜色。 纯白的羽翼染上色彩,漆黑的羽翼逐步白化。 两只翅膀的变化程度完全一致,从前端至根部渐渐变成了灰色。 简直像羽毛在吸收灰色液体般。事实上,或许正是如此。 直到连根部也完全变色,两只翅膀完全变成灰色之后,好似张开的手掌一样,翅膀缓缓展开。 里头的液体一点痕迹也没留地消失了。 翅膀本身大大地展开,并且只用力拍动了一次。 在两片广大面积扑打空气的瞬间,翅膀碎散于空中! 那样的粉碎方式,简直像是用玻璃打造的一样。 碎片全都细得如粉末一般。 四人看见宝石般的光芒充盈在半空。 那种光芒在落到地面前便融入于大气,再也不复看见。 四人都明白。 伊吹志摩与她的情人一起被永远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现场没有话语,少年们与少女持续注视着这一幕。 四周一片寂静。 那样的寂静,宣告事件已经落幕了。 5 一月七日,第三学期开学典礼当天,天空的色彩淡薄而清朗。 欧觉不到风,阳光和煦恰人,明明正值寒冬,天气却温暖得不可思议。 不过椎名夏音认为这是例外。她不应该对此大意,这是陷阱。要是将其看待为地球暖化,而沉浸在好心情之中,隔天就会物极必反地冷到背脊里头。因为之前已经大意太多次而尝到苦果,椎名不得不慎重。 事件结束后大约过了十天,学校在那之后几乎忙得人仰马翻听说是这样。 椎名之所以不太确定,是因为全靠吴羽秋樱子理事长在各方面发挥其影响力,令人烦躁的善后工作没有任何一项落在椎名等人头上,虽说晚了许久,警察与消防队最后都有赶到学校,然而事情依旧毫无头绪。嗅到骚动的气息,媒体涌进校园,校方与家长会也僵持了一阵,而建设公司则正在装修被破坏的乌七八糟的校舍墙壁与内装目前状况大概收拾到了这个地步。除此之外,体育准备室似乎有必要拆掉重建。 椎名茫然地度过了寒假期间。在她发呆的时候,意识也曾突然转折;每当她想起伊吹志摩,就会掉几滴眼泪。 椎名第一次注意到,她们两个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相当类似。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两个人才会成为朋友。椎名觉得,只要命运的齿轮稍微脱轨,或许变成那样的就是自己,而志摩则会站到阻止她的立场。她认为那也不无可能。 由于心情一直很郁闷,除夕当天她就去了位于石川县的外婆家玩;回到辰巳町是昨天的事。因此从那之后一直到今天,椎名一次都没有跟(四季会)的成员碰面。这有一半是刻意的。要是不小心露出哭丧的脸,或受到他们的安慰,对椎名来说都是敬谢不敏。 (白面石)被完全撤除了。 失踪者则维持在下落不明的状况,案子大概会就此无疾而终。 椎名在回忆时发觉了一件事。她曾经认为,(白面石)被发现遭到敲碎的那天,应该也是所有事件起头的日子。 但是连续失踪也就是所谓的「神隐」,却在那天之前就已发生数起,换句话说,那并不是伊吹志摩下的手。有其他的原因在促成神隐产生。 不过,椎名有一阵子并不想思考那方面的事,所以她并没有特地提醒其他人。 她觉得毕竟连自己都发觉了,春人或蛭田当然也会察觉到才对,之后他们应该会把那当成会议的议题吧。 开学典礼结束,导师交代事项时也没什么状况。 椎名走向光风馆。光风馆前有棵高大年迈的樱花树,树干的表皮显得坑坑疤疤的。 理所当然地,在这个季节中树上不可能开花,就连树叶也没长,完全是光秃秃的一片。 树干底下有个笨蛋穿着大衣,他把浮出的树根当成了枕头,正在睡大头觉。搞不好他连开学典礼也没去,自始至终都躲在这里。 「你在干嘛?」 「睡午觉。」 「你白痴啊?」 「至少没比某人笨。」 「唔哇要不要我把指头压进你的太阳穴看看啊?」 「呃,免了吧。」 椎名望向光风馆。 「你不进去吗?」 「等我有心情再说。」 「你不冷吗?」 「今天还挺暖和的。」 这段交谈究竟是怎么回事?椎名心想。 雾谷仍然闭着眼睛。 「要是一直这么暖和,今年说不定会开花呢。」 一边望着樱花树,椎名说道。这棵树已经有好几年没开过花了。 「难说哦。」 雾谷无精打采地回答。 「哎,不管开不开花」 这时雾谷才张开眼睛。他终于发现了。 「啊」 「嗯。」 「你头发剪短了?」 「嗯。」 「哦」 雾谷的反应不大,让椎名有点失望。 她觉得自己在形象上做了相当大的改变。 原本留到腰际的茂密头发,现在却连肩膀也碰不到。 剪头发那天,椎名自己也叫了一声「唔哇」。她现在的发型就像男孩子一样。要是再多修一点,甚至会比苍真还短。 「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头变得好轻,吹风机只要一下就能吹干,肩膀酸痛也完全好了。」 「为什么要剪?」雾谷问道。 「你问我理由吗?」 「嗯。」 「因为我已经死而复生啦。」 「啊?」 「头发是女人的生命。既然命都没了,当然只能重新做人啦。」 「你的论点好古板啊,现在没人会说这种话了。」 撑起上半身,雾谷靠到了树干上头。然后他这么说。 「很适合你哦。」 「咦?」椎名发出疑问。 「不要留长哦。这样很合适,你就留这个发型啦。」 「唔哇」 椎名张大了嘴巴。 「哇什么?」雾谷问。 「你用命令句?」 「啊?」 「你说『就留这个发型啦』。这是在命令我吗?」 「不喜欢的话,你也不必听我的话啊。」 「这话也没错。」 「呃!」雾谷偏过头。「我说了很奇怪的话吗?」 「很奇怪,怪到极点。」 椎名望向雾谷,就像在看着令人无法置信的东西。 「你说不定是第一次说出这么强硬的话。」 「是吗?」 随着心中涌上的某种紧张感,椎名脑海浮现一个疑问。她把那问了出来。 「雾谷,你的心境也变了吗?」 雾谷没有回答。相对地,他打了一个大呵欠。 椎名踹了雾谷的腿。 「哎,怎样都好。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命令吗?虽说反过来就理所当然了。」 「为什么反过来就理所当然?」 「我规定的。」 椎名铿锵有力地断言,然后喃喃补了一句。 「不过如果你拜托的话,我倒是可以听听。」 有东西从两人头顶轻轻飘下。 椎名以为是花瓣,但并不是。那比花瓣还要再大一点。 那东西无声无息地落到了雾谷头上。椎名将那拿到手中。 又一片。在大气的捉弄下,那东西左右飘怱地落下。 这次椎名伸出指尖,在空中将那抓到了手里。 那是两根鸟羽,分别是漆黑与纯白两色。 第一章 幸福硬币 第一章幸福硬币 恩迪亚斯大陆上的城塞都市国家「希尔迪亚」,是一座位于瓦雷利亚地方中部的贸易都市。 这座城市堪称是个人种大熔炉,有形形色色的民族在此定居。 要论居民人种的多采多姿,可说远在这块大陆上的任何国家、任何都市之上。 希尔迪亚的居民并不仅限于肤色浅黑的南方人、个子娇小的黑发东方人、红发的北方人等人种。在这座城市中,人口能与人类分庭抗礼的还有兽头人身的兽人族,以及背上有鸟类翅膀的鸟人族。 由于希尔迪亚正是被兽人们奉为祖神之兽神芬格的圣地,因此他们都对这块土地有相当深厚的感情。此外,在北方山脉的绝壁上,还有蓄胡的矮人族于其中开凿隧道,以金属加工集团的名义占有独特地位。而远比山壁更高的峰顶,还有坚守传统雪地生活的巨人族居住,他们则以全身长满坚硬体毛与身躯巨大魁梧而闻名。 如前所述,都市国家希尔迪亚中聚集了外貌五花八门的人类,过着各自的生活。 然而话虽如此,正如所有人类国家会有的姿态一样,这个国家也绝非是神话中的乐园。 它曾经历过名为「希尔迪亚战役一又名「兽神战争」的战乱。 有两个邻国分别以各自的理由攻进了希尔迪亚,而当时逼退这些敌军的,则是当时仍然没没无闻的年轻勇者们。他们与她们的无数丰功伟业已经被写成「双龙骑士之歌」以及「神龙之剑之歌」,由许多吟游诗人在形形色色的土地上传唱,成为人们在旅社中的余兴或酒馆里的消遣。 据说不论是在什么地方,这些年轻英雄的崭新传说都一定能博得人们的喝采。 那么。 从现在起我要讲的故事,则是以「兽神战争」爆发前不久的时期为舞台。 当战争还没开始、希尔迪亚还是一片祥和时,两位日后被人们誉为女英雄的少女相遇了。 请容我在此讲述发生在她们之间一段有趣的小故事吧。 ※ 这位名叫「爱尔雯」的女孩,可说是非常喜欢金钱。 但她这种性格在注重气质并且喜欢装模作样的妖精族中,算得上是非常罕见的特例。 真央曾经听说过,爱尔雯出身的部族在妖精中是属于地位显赫的一支。然而她却觉得,这点实在是很令人存疑。 因为爱尔雯的行事作风总会给她一种市侩的印象。 爱尔雯最喜欢在市场或商店先锱铢必较地杀价,最后才掏钱付账。 尽管她的外表是个会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美少女,不过行径却跟小本经营的生意人没啥两样。 简直跟我差不多嘛由酒馆主人养大的真央这么想。可以说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两人才会结为好友。 要是爱尔没有这种个性,真央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对她撤下心防。毕竟她那晶莹剔透的白色肌肤、以及宛如黄金工艺品的纤细金发,都会让真央感到格格不入。 「我觉得靠金钱来运转的社会,真的真,的很棒耶!」 爱尔雯曾经对真央这么说。 依照爱尔雯的说法,她在离开森林之国并接触人类社会后,就因为这种信奉金钱至上主义而又以经济活动为主的社会制度而大受感动。 她的故乡冯堤那中,根本没有像人类与兽人之国那种规模的经济活动。 当地的民情比较倾向农业社会,也排斥与外部交流,因此在货物进出口方面实在说不上有多兴盛。 似乎也因为所有国民都视彼此为亲人的缘故,他们并不觉得个人有必要将自己的财产换算为金钱,甚或是藉此来与他人竞争。 纵使爱尔雯出身自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国家,但在她看来国外这种「所有事物都能换算成金钱」的价值观,反倒显得相当刺激。 不论是劳力或物品,世上所有事物都能转成数字来交易。而且东西的价值在每块土地都有差异,所以商品与金钱就会像河川、海潮一般,毫不止歇地持续流动。 「好酷喔。」 大开眼界的爱尔雯发出了赞叹。 (哎,真的是这样吗) 对真央来说,会对这种事感动的爱尔雯才真的让人觉得稀罕。 「我也好想做生意试试呢。」 当爱尔雯嘴里突如其来地冒出这句话时,她与真央正在陈列着各种稀奇外国美术品的薇莉耶里的店里闲逛。 「啊?」 「咦?」 真央与薇莉耶里不由得面面相觑。 为了不让贵重美术品受损,物品摆设井然有序的店里压抑了照进室内的光量。然而即使如此,她们还是能看清彼此那眯着眼睛、脸颊紧绷,以及脸上写着「这女孩又在说什么啊?」的表情。 位于〈勇者小路〉一隅的鉴定商兼美术商「紫水晶之眼」,通称「薇莉耶里的店」。在希尔迪亚里,这家店是以鉴定眼光与商品价格之高而闻名。不过女老板薇莉耶里的身段之高以及对平庸或寒酸男子不屑一顾的态度,同样也是远近驰名。 薇莉耶里是个妖精族美女。由于她老是穿着剪裁十分贴身的紫色服饰,为其妖艳吸引而前来的求爱者堪称络绎不绝。然而,能让她好声好气回应的人却少得可怜。 不论美术品还是男人,她眼里都只有上等货色而已这是城里人尽皆知的传闻。 而在这家〈紫水晶之眼〉中,至少还有两个人能自由进出;那就是爱尔雯与真央。 不过话说回来,若要说她们算不算是合乎薇莉耶里眼光的一流人物,就很值得存疑了。 连附近街坊邻居都认为她们应该单纯只是老相识而已。 爱尔雯与薇莉耶里一样是妖精,以前似乎也见过几次面。真央则住在〈紫水晶之眼〉对面,因此她从小就认识薇莉耶里,而真央的母亲与薇莉耶里也是好友。 无论如何,可以在不想买任何东西的前提下走进店里,而又不会被店主自豪的鞭子赶出去的,就只有她们俩了。 继承一半兽人血统的真央动了动从红发中伸出的猫耳朵,狐疑地望着爱尔雯。 「你之前不是说自己不缺钱?」 「对啊,钱的事我一点都不用担心啊。」 一点都不用担心是吗?你这混帐大小姐。真央暗想。 「这样的话,就算不做生意也无所谓吧?」 「你这样说是没错啦。」 爱尔雯把一只小小的花瓶倒扣在手指上打转。真央知道薇莉耶里现在肯定是提心吊胆,但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这令她相当佩服。 「其实我也不太懂是为什么,但就是想试试看嘛。」 「你这种想法实在很糟糕耶。」真央用对方听不见的音量嘀咕着。 「像这种心情要怎么形容才对?呃,怪了,我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爱尔雯弯起手指,用花瓶底部敲了敲自己的头。 「呃~啊~对了,嗯,我想到了。就是那个嘛、那个。」 「哪个?」 「我这可以说是〈纯属兴趣〉吗?」 真央与薇莉耶里顿时满脸苦涩,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咦,你们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呢?」 「哎,你不懂吗?不懂也罢。」 「是吗?那我问你们,有什么生意是我可以做的啊?」 「自己想吧。」 「啊,你好冷漠哦。」 「倒不如说我是想劝你算了,你做不来的啦。」这可是真央的真心话。「因为我这人天生穷酸,光是看人家亏钱,心里就会难过得不得了。」 「唔哇,你在说什么啊?真让人火 大。那好,等我押对宝大捞一笔的时候,绝对不会分真央你半毛钱啦!」 「要是真有这种好事,我一定会衷心祝福你。虽说根本不可能啦。」 「做生意的第一步,就是要自己思考〈我到底能做什么〉。」 薇莉耶里一边说一边拿起水壶,往调合用的研钵里倒水。室内开始弥漫着一股轻微的香料芬芳出这种时候就想求人家帮你,的确是前途堪虑啊。」 「嗯,是这样哦。」爱尔雯一面晃着手里的花瓶,一面走近陈列商品的货架。她看见一尊大小可以拿在手上的石膏女神像,便把脸凑了过去。 「嗯,这东西不错。就卖十五枚银币吧!」 「那是赝品,只要铜币八枚。而且还是特价品。」 「耶?这就怪了。」爱尔雯歪着头。 「要是雇你当店员,我的店大概三年内就会破产吧。」 「无所谓啦,反正我又不适合开古董店。」 「我说爱尔雯啊,做生意的基本,就是要自己创造出能卖的东西哦。」薇莉耶里一边说一边在柜台上动着手。「你的手不是很巧吗?至少也会做个什么东西才对吧?」 「手巧是吗。」爱尔雯望着食指上的花瓶喃喃自语。 「这么说来,以前我有跟伯母学过蕾丝的织法那个我应该就做得来了。」 「你不是向人家学,而是被迫学习的吧?」薇莉耶里说。 「对啊。咦,你怎么知道?」 「那种事情你根本就不会主动想学啦。」 「你织蕾丝啊。」嘴上这么说的真央,脸上也同时换成了一副「根本不合适」「感觉好诡异」的表情。 「哎,我觉得与其让这丫头织蕾丝,还不如去编鱼网可能更适合哦。」 薇莉耶里脸上现出了另有用意的笑容。 「哼,你们从刚才就一直在胡说八道啊!到底想怎样嘛!」 「谁叫你自己。」 「虽然那是人家硬要我学的,但我可是很拿手哦。好啊,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织的蕾丝一定会漂亮得让人大吃一惊。就算你们惊讶到不知不觉地向我道歉,我也不理你们啦!」 「要是织得不错,我就让你标价摆在店里卖吧。如果真的织得好的话。」 薇莉耶里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 「我生气了!我现在就去买丝线跟道具!」 「等一下。」薇莉耶里叫住一脸愤慨的爱尔雯。 「还有什么事啦!」 「你的手指拔不出来吧?来,这是肥皂水。」 花瓶依旧还套在爱尔雯的指头上。在爱尔雯气冲冲地离开之后,薇莉耶里苦笑着对真央说道。「也不知道那丫头心血来潮会做出什么事,你去盯着她比较好。」 「咦,,怎么又变成这样啦?」 「那丫头自作自受是无所谓,但要是会给城里的人添麻烦总是于心不忍吧?」 「唔唔我知道了。如果她乱来的话,我会去阻止的。」 真央搔着耳根后头,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爱尔雯大约有一星期没露面了。 虽说没看到人多少令真央有点在意,但她并没有特地去找对方。毕竟真央自己还有几项琐碎的工作要忙,而她心里也的确有「多管闲事只会自找麻烦」的想法。真央曾经担心过爱尔雯会不会是生病了,但若真是如此,毕欧斯医生那里应该也会有联络才对。 就在某个天气晴朗的初夏午后,真央在薇莉耶里的店里喝着青色的妖精花草茶。 〈紫水晶之眼〉店内通风良好,在采光方面也下过独特的工夫。照进室内的日光并不强烈,但还能保持足够的明亮。真央认为,在这个季节待在店里是最舒服的。由于她混有猫科的血统,自然很擅长找待起来舒适的场所。 好一阵子没出现的爱尔雯进入店里在脚步蹒跚的状态下。她连一头乱发都没梳理,看起来就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你的脸好惨哦。」真央以不带同情的语气说道。 「你的脸真惨呢。」薇莉耶里也以同样的口气附和。 「嗯,也不知道为什么,沉浸在其中后就停不下来了。」 「什么停不下来?」 「我织好了,你们看。」 真央不以为意地接过爱尔雯递来的纯白丝织品,然后摊开。 「哇好厉害。」 她惊讶到讲不出话。 那是条比手帕还大一圈的正方形丝巾。 整条丝巾上找不着一点歪斜或扭曲。 不,别说是没有瑕疵了,其手艺精致的程度甚至会让人怀疑,到底要有多么一丝不苟的精神,才能织出这样的作品。 精细得令人讶异。 构成蕾丝的基本单位,是几十分之一吋的细细网目。 真央简直就像被吸进其中一样,目光沿着蕾丝网目开始鉴赏起来。 一处花纹交织为另一块大的图样,而图样又会与别的花纹再度汇集。 图案从平面的一角逐步扩张到中央,直至支配全体,而后再化繁为简地收缩为一处单纯的花纹。 整块蕾丝的手艺令人久久无法将目光从网目挪开。明明做工极其纤细,全体却又散发出一种大胆的印象。小花纹与大图样巧妙地并存而不突兀,华丽中仍显高尚。 「你觉得怎样?」 爱尔雯一脸睡意,但又神气地说道。 「这是你织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绝对是真的。」 「嘿~,」真央让悬空的腰杆离开了椅子。 「这手艺实在好棒,我真的吓到了。」 「所以我不是说了?我很会织蕾丝啊。」 爱尔雯浑身乏力地坐到椅子上,转向薇莉耶里。 「你看如何,这应该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吧?」 「嗯哼。」 薇莉耶里隔着真央的肩膀看着蕾丝,接着她却说出一句令人意外的话。 「呃~唉,不行啦这玩意卖不出去。」 「咦,这是为什么?」 这句话让真央惊讶得猛然回头。 「我说啊要判断这个虽然有点难,但是这玩意的做工好过头了。」 「咦~,这话怎么说?」 爱尔雯一脸呆滞地问。 「商品做得越好不是越好卖吗?」 「花上这么多劳力与技术的东西,是不能随便就低价卖掉的。无论如何,都必须定个相当可观的价钱才行。可是这样的话一般客人根本付不出那种金额哦。我看哪就算摆在我店里,大概也要四、五年才能卖出一条这样的丝巾吧。」 「不能来个大,降价吗?」 爱尔雯歪着头问道。 「我才不要,这样不只会被布坊盯上,还会显得我一点眼光都没有。」 「这家店不是只做有钱人的生意吗?」 真央问。 「我觉得有钱人应该会买耶。」 「买得起这种丝巾的有钱人,通常不会买已经做好的成品哦。他们多半都会找长年雇用的裁缝,来订作自己想要的图样。」 「原来如此。」 真央颇有感慨地说。 「嗯做生意真难耶。」 「不过这的确让我吓一大跳就是了。」 薇莉耶里一边说一边开心地笑了。 「所以啦,爱尔雯,下次将品质调降成十分之一,织个十倍的量出来吧。这样的话肯定会卖得很好哦。」 「可是;」 爱尔雯皱起眉头。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捏得这么好耶。」 「咦?没办法吗?」 真央注视着爱尔雯说道。 「即使你的手这么巧?」 「要微妙地偷工减料的话,反而是我最不拿手的啦!」 爱尔雯开始搔起自己蓬乱的头发。 「我做事向来要不是一百就是零。如果还要花心思去控制几成实力,我八成没办法吧。不,我想我绝对没办法。」 「嗯,说得也是,这就是所谓的〈才能〉吧。」 「才能是吗总觉得这比想像中还麻烦呢。」 因为事不关己,所以最后真央只是率直而平淡地说出感想而已。 「讨厌啦我花了一星期才织出来的耶!」 爱尔雯摇摇晃晃地走到谈生意用的藤制长椅旁,一股脑倒在上头。 「喂,别睡在那里。」 薇莉耶里开口指正。 「不管,我就是要睡。」 「这条丝巾好不容易才织出来的,该怎么办啊?」 真央问。 「给你吧。」 「我才不要,威觉上面好像充满怨念,好可怕耶。」 「那就给薇莉耶里吧。」 「是吗?那我就把它装饰在店里,当成是纪念吧。」 「纪念什么?」 薇莉耶里没有回答真央的问题。 她从店里找出一个大小刚好的裱框来放丝巾。 并且贴上「非卖品」的标签,把它挂在墙上。 在那之后,真央与爱尔雯来到了中央大街的市场。 搭了遮阳棚的店前以及附车蓬的载货推车上,排满了肉类、蔬菜和水果。 有些地方则是木雕与金属制的各种道具及陶器,连日常使用的餐具、中古用具等都成了商品。道路两边都有许多人边逛街边物色陈列在道路两旁的商品。 为了确保一天的营业额,店员扯开喉咙叫卖着。还有许多林立的摊贩则排出圆凳,等着外出购物的顾客或商人来解馋。 「好不容易都被人家说有赚头了,你就再稍微加把劲试试看嘛。」 真央一边漫无目的地在人潮中间晃一边说道 「我实在不太会拿捏耶,嗯再说那样也不太合乎我的个性。要是还得计较一堆小事的话,总觉得会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样。」 真央暗忖:你这家伙想得还真美呢。 「睡一觉后肚子就开始饿了。」 爱尔雯宛如被吸引过去一样,走到摊贩的推车旁。 种得又大又漂亮的甜瓜就堆在推车上。 似乎是因为才刚进货,甜瓜多到都快从推车上满出来了。 「大婶,这怎么卖?」 「三颗半毛钱,小姐。」 「哇,好便宜喔。」 「因为它现在正是当令水果嘛,要是卖贵了,可是会有报应哦。」 「说得太好了。」 爱尔雯被这番话感动到从怀里掏出硬币,打算付给对方。 「哎呀,抱歉哪,小姐。」 顾摊的老板娘原本想收下,却又不好意思地说道。 「抱歉,我们只收希尔迪亚币跟贝斯提亚币耶。有没有别的钱呢?」 「嗯;我想应该有。」 爱尔雯打开钱包。她一开始拿出来的硬币,是妖精之国冯提那王国的白色钢币。 「啊,有了有了。」 付了希尔迪亚的半毛钱之后,老板娘便把沉甸甸的三个甜瓜摆到了爱尔雯手上 然后又说道「来,这是附赠品哦」。很干脆地多堆了一颗甜瓜。 「谢谢!啊。」 因为突然被人将甜瓜塞到手上,原本夹在爱尔雯指缝的白色铜币掉下去了。掉在石板路的铜币像车轮一样滚动,在地上画出了一道弧线。 在卖瓜妇人旁边,有个在地上铺块布来卖中古道具的商人。他瞪大的眼睛正追着白色铜币的去向。真央以轻快的脚步移动并弯下自己柔软的身躯,以看来很像下勾投球的姿势灵活地捡起了白色铜币。 很少见的冯提那白铜币让真央感到稀奇,她从各个角度观察硬币的表里两面。 铜币正面是一位精灵女性的肖像,背面则刻有类似某种药草的叶子图案。 「喔。」 看完铜币的图样后,真央用指头将它弹给了爱尔雯。 「至少记得换钱嘛,这里很少用到妖精的货币耶。」 「就是啊,之后要再来我们店里买东西喔!我会给你优惠啦。」 卖瓜妇人说道。 「嗯,我会再来。好棒喔,在这里买真划算。」 用真央的刀子剖开甜瓜后,两人一边走一边啃起甜瓜。 「没杀价就能多拿到一颗甜瓜,我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什么好事啊?」 看来爱尔雯的心情很好。 「我是不想泼你冷水啦」 真央边啃着果肉,边斜眼看着爱尔雯。 因为真央的犬齿特别大,果肉上也留下了独特的齿形。 「不过那原本就是卖四分之一元的啊。」 「咦?」 「所以说,老板娘是故意算三个半毛钱,然后卖的时候再多送一个给客人的。她对所有客人都这样啊。这么一来,买方当然就会觉得很划算而留下好印象,下次不就会想再去那里买吗?」 「咦啊!」 慢慢理解之后,爱尔雯的眼睛越睁越圆。 「原来如此这真是个好主意!好厉害哦!」 「只是基本而已啦,这点事你总该察觉到吧,〈生意人〉。」 真央边用嘴唇接起流到手臂上的果汁,边露出了苦笑。 虽说真央也觉得这女孩未免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但她并不讨厌这样的爱尔雯。 「像那样把商品堆在市场上,感觉真的很帅耶。」 爱尔雯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真央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慎重地开口回应。 「是吗?」 「我说啊,如果我想像那样摆摊卖水果,生意应该做得起来吧?」 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央在内心嘀咕道。 「可以是可以啦,但你要怎么做?」 「我不需要做什么吧?在这座城市开店,不是不用经过允许吗?」 「嗯,因为这里和其他国家不一样,市场是自由开放的嘛。法律也有规定公会以及公家机关的人不可以太过介入,多亏有法律保护,城里才会变得这么繁荣,可是。」 「可是?」 「这也等于是说要做生意完全得各凭本事了。而且,并不是任何卖东西的方式都会被接受的喔,想做生意还得遵守商场道义才行。我随便举个例吧,你打算从哪里进货呢?」 「找一座果园大量买进水果不就好了吗?」 「他们老早就跟其他零售商讲好了啦,不可能会卖你的。」 「是这样吗。」 爱尔雯露出了不太能接受的表情 「只要用比别人高的价钱跟果园买,他们就会卖给我了吧?」 「要是那样的话,你在零售时也得涨价,根本就做不成生意嘛。」 「那我尽量压低价格,便宜卖给客人就好了啊。我做生意又不是非得赚钱才行。嗯,这样的话,先不论有没有利润,客人一定会很多。」 「我说你啊。」 真央突然用力捏住了爱尔雯的肩膀。 从声音听得出来,她正在生气。 「你这话表示有一半是卖好玩的吧?别开玩笑了!要是被你这种心态搞垮的话,大家都会很困扰耶。」 「 咦~~」 爱尔雯因为真央怒气腾腾的样子而畏缩了。 「为什么?」 「对你来说做生意或许是种消遣没错,但几乎所有生意人都是靠这在过日子哦。只因为你那种做好玩的心态,不论是进货管道还是市场价格,都会变得乱七八糟耶。你根本不懂事情有多严重啊!要是你把做生意当成消遣,原本靠做生意过活的商人们都会没有货源可以进货。即使进到货,他们也得跟着你哄抬成本,但在卖价上却还是没办法跟你对抗,最后当然就做不成生意了。你在讲这些话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结果啊?」 「呃~嗯。」 真央又继续说下去。 「好吧,假设这就是自由经济的苛刻,所以其他商人被搞垮也是无可奈何。那你可以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会持续做生意,绝不会因为中途感到厌倦就收手不做吗?被你这么一搅和,其他商家都撑不住而全部倒闭了,要是连你都不做生意的话,市场上就没有人会出来卖东西了吧?这样一来,不只是农家会很困扰,所有市民也会很头大。除此之外,大概还有更多的人会受到影响才对,难道不是吗?」 「嗯。」 爱尔雯的兴致逐渐被压低,真央每说一句话她也跟着变得越来越泄气。 「你说的对,我都没好好想过呢。真抱歉。」 「知道就好。」 真央说完之后 「所以啰,这些就当成刚才教你的学费,我都收下了。」 爱尔雯怀里所剩的几颗甜瓜,全被真央手脚飞快地抢走了。 「啊,这跟那是两回事啦!」 「嘿嘿嘿,我最喜欢吃甜瓜啦!」 真央灵敏地躲过爱尔雯慌忙伸来的手,像是在捉弄对方似的快步往前飞奔。 隔天早上,爱尔雯与真央到了郊外的小小森林 「哎,做这种工作也比较不会惹麻烦啦。」 真央以明快的语气下了断语。 「话是没错啦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嘛。」 她们接受熟识的毕欧斯医生委托,正在森林里采集药草。 两人不断拨开草丛,找出可以作成药剂的植物,再将其摘下塞进背在肩上的牢靠布袋里。虽说报酬不高,但毕欧斯医生还是会买下她们采集的成果。 真央是早就习惯做这种工作了,而爱尔雯则是在森林里长大的妖精,直觉自然相当敏锐。找她们来做这项工作,可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不觉得即使我们在这边忙,结果还是只有毕欧斯医生会高兴而已吗?」 「这也能帮助毕欧斯医生看的病人嘛。」 「这样说也没错啦但我还是觉得。」 爱尔雯把两手伸到半空中,开始用语带模糊地用手指比划起来。 「我总觉得,自己想追求的是更有爆发性的工作。」 「爆发性?」 「对啊,例如说一下卖出一大~批货物,然后一下赚进一~大笔钱的工作。」 「然后你就赔得一毛不剩了。」 「对,然后我就赔得咦,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因为想要一口气大捞一笔的家伙,大部分都会落到那种下场嘛。」 「咦!可是我。」 爱尔雯打算回嘴,就在这时她在视野的边缘瞄到了某种东西。 她一个箭步扑向该处并且蹲下,跟着又徒手挖起了泥土。 「有了有了,就是这个。」 结果爱尔雯从土里挖出来的,是一只大小差不多可以用单手抓在掌中的大型昆虫。那只虫不但体型像独角仙一样又胖又短,而且还像蜈蚣一样身体分成好几节;它正在爱尔雯细嫩的掌心里咯叽作响地扭来扭去。 「呜呕呕,那是什么玩意啊?」真央往后退了半步左右。 「这可以做成退烧药哦!在妖精的感冒药里一定都会掺进这种昆虫。」 「呜哇!我决定了。我打死都不吃妖精做的药」 爱尔雯若无其事地把那只大昆虫塞进腰包里,然后盖上盖子。即使是在包包里,那虫子仍然在活蹦乱跳,还不断咯咯叽叽地叫出声音。 真央则是一脸不舒服地看着爱尔雯一连串的动作。 「你、你不觉得恶心吗?」 「嗯?为什么会恶心呢?」 「你有时还真了不起耶。」 虽然还是紧绷着脸,但真央的确很佩服。 「我想连毕欧斯医生也不知道那种昆虫可以拿来制药吧。」 「嘿,是吗?啊。」 爱尔雯突然竖起食指,露出「我有个好主意」的表情。 「对嘛,因为我是妖精,只要活用这一点就好啦!」 有药草生长的森林位于希尔迪亚的北边郊区,而被毕欧斯当成自宅兼诊所的石屋则位于雷卫河沿岸的南侧。 爱尔雯与真央走在宛如笔直贯穿城镇中心的大道上,她们正要把采来的药草交给毕欧斯医生。 她们行经的这条〈商人大街〉两旁有四方形的石造建筑整齐地林立,所有建筑物的一楼都是店铺。 太阳高挂天空,再过半刻钟就中午了。街上已经是人来人往了。 沿街的服装店、租衣店以及二手服饰店、首饰店或面包店、咖啡厅,还有卖各种零零总总商品的杂货店五花八门的各种商店,都敞开了两扇式的店门、收起百叶窗,朝着大街摆出自家的特价品,随时恭候被吸引而走入店里的顾客。 忽然间,爱尔雯发觉有人在叫自己。 「咦?」她回头。 「这位妖精小姐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打扰一下吗?」 「嗯,可以啊。什么事?」 爱尔雯毫无戒心地回答。 基本上,爱尔雯对他人几乎没有任何心防。真央也常常会纳闷,为什么她能这样毫无防备地过日子呢?多少有点戒心应该会比较好吧? 真央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前来攀谈的人似乎蛮可疑的。 那是个瘦得宛若枯木的男子,从气质来看像是刚过四十岁,但这点还不清楚。他戴着深色的头巾,脸孔则被头巾造成的阴影所遮掩而看不清楚。虽然真央也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对方,却又想不起来。 「我有事想拜托你。」戴头巾的男子低声说道。 「如果你身上有冯堤纳的铜币或银币,我可以用希尔迪亚币跟你兑换吗?我是个旅行商人,最近正想到妖精国去进货。」 「去找专门兑币的商人比较实在哦,大叔。」真央插嘴道。 「话是没错,但那样就得付手续费了一头巾男子回答。 「对于做零售生意的人来说,这可有点吃亏呢。」 「嗯我是很想跟你换啦」 爱尔雯满怀歉意地说道。 「但我等一下搞不好马上就会用到耶。对不起啦!」 「能不能请你通融一下?」 「在中央大街的喷水池旁边,常常有出外旅行的妖精聚集喔。你去那里问问看吧。」 爱尔雯举手致歉。 「抱歉没能帮上忙,我们要走啰。」 真央边迈开脚步边朝爱尔雯耳语。 「他竟然说想跟妖精交易耶。你不会是遇到有同样想法的竞争对手了吧?」 「嗯,我也吓了一跳。说不定我这次着眼点很不错哦?」 「我是不太懂啦。」 真央思索了一会。 「不过,这下可有趣了。」 在毕欧斯医生的诊所收了跑腿酬劳后,两人徒步前往市区南侧的城门。 希尔迪亚是一座要塞都市。占地广大的市区,都被圆形的白 色城墙所围绕着。若想出城,就必须穿过设置在城墙四处的城门才行。 城门平时会在早上六点开启、晚上八点关闭,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出城市,但在进城时必须先经过简单的登记。 「我想大概半刻钟就能抵达森林入口,但在那之后还得进入森林里到达目的地之后应该也天黑了一爱尔雯瀑向前走边说。 「这样的话,在城门关闭前回不来耶。」真央答腔。 「大概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吧止 「还是要明天一大早出门,当天来回比较好?」 「嗯;」爱尔雯歪过头。 「我是那种心动时不马上行动的话,就会静不下来的人耶。」 「这点我也一样啦。我问你,在妖精的隐密村落里到底可以拿到什么东西啊?」 「呃,这个嘛」爱尔雯将食指抵在脸颊上。「我们基本上是农业社会嘛。像是札札的叶菜、或是克克里之类的根茎类蔬菜,我都没看过希尔迪亚在卖;再说那些青菜的烹调方式就跟香草或胡萝卜一样,我想应该会很好卖。其他像水果的话,有一种比李子酸一点的水果那和马铃薯一样都是长在土里面的,只要摆在阴凉的地方,就能保存到隔年夏天哦。还有从小妖精身上分出鳞粉来制作的药等等。」 「不错嘛!」 真央起了参与的念头之后弹响指头。 「听起来还不赖耶。」 「村落里的妖精个性都很别扭,他们平常都不会想跟人类做生意。不过若是要由我开口,我想他们多少还是会分我点东西吧。」 爱尔雯与真央从〈柏木小路〉往南前进。有个年约十丁二岁的小孩从她们对面跑过来。 那小孩似乎在赶时间,一股劲地奋力猛冲。因为他前倾身子、低着头,好像根本就没在看前面。爱尔雯轻轻挪动把路让出,但对方还是撞了过来。 「抱歉啦!」小孩精神十足地叫道。 那孩子原本打算直接跑掉,但爱尔雯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让他跌了个四脚朝天。随后爱尔雯用力将小孩拖到身边,从对方手中拿回了自己的钱包。 「你技术不错嘛。」真央佩服地说道。「不过,就是挑错了对象。」 爱尔雯揪着小孩的领口,将对方吊在半空中玩弄。小孩挣扎着威吓「放开我!可恶!」,然而爱尔雯把他的衣服紧紧卷在手上,所以对方根本就跑不掉。 「就算你叫我放开。」 爱尔雯边应付死命挣扎的小孩,边露出困扰的表情说道。 「这下麻烦了,该怎么处理比较好啊?」 「狠狠敲过他的头之后,就把人放了吧。」 真央提出了建议。 「咦,这样就行了?」 爱尔雯小小吃了一惊。 「不用找官差之类的吗?」 「这种事如果还要一一抓去报案的话,根本没完没了啊。这里的习俗是〈被偷的一方也算太大意〉嘛。」 「喔,那么,我就。」 爱尔雯握起左拳,用指头根部的坚硬部份猛敲了小孩的头一下。这一下手感相当不错,和确认甜瓜熟不熟时的声音可是天差地远。 敲下去的同时,爱尔雯也放开了抓在孩子领口上的右手。 小孩一发现自己重获自由后,就朝爱尔雯报了一箭之仇。他迅速地翻身,用脚跟猛踹爱尔雯的小腿,接着便一溜烟地逃走了。 「好痛你这家伙!」 当爱尔雯从疼痛中恢复过来打算追上去时,跑得老远的小孩正好要逃进巷子里。 对方人声地放话。「谁叫你身上带着会让人指名想抢的东西!笨妖精!」 真央问了满脸不甘心的爱尔雯一句。 「你身上有那种会让人想动手抢劫的东西吗?」 「嗯;?金币和宝石我都寄放在毕欧斯医生家的金库里了啊。」 爱尔雯抬起脚,揉了揉自己的小腿。「我心里完全没底就是了。」 两人从位于市区东南方的小城门出城。 一来到城墙之外,看到的便是荒野。爱尔雯缓缓地浏览着城外的景色。 远远能看见沙漠的景象在热气中摇曳。北方是顶着积雪的连绵山峰。南方则有浓密的森林。 带有弧度的城墙四周,围绕着一条铺着石头的道路。 这条路与三条主要干道是相连的。北部的干道是条贯穿牙龙山、通往贝斯提亚的山路,西部干道与鲁恩贝鲁相通,南部干道则沿着苍郁的妖精森林一路南下。 爱尔雯与真央就是朝南方前进。 深邃的森林犹如簇拥着希尔迪亚南面的城墙般,在她们的眼前往四方扩张。不,倒不如说是希尔迪亚刚好座落在森林的北端才对。 妖精森林之宽广堪称无边无际。高大而枝叶茂盛的阔叶树四处丛生,耸立的森林仿佛要在平坦大地上涂满浓绿色彩。 没有旅人会想进入其中,而城里的居民也不会想在森林里采集野草。 这里正是妖精们居住的神圣森林、由妖精与小妖精所支配的宁静领土。若是凡人一不小心在这里迷了路,要找到出路可是相当困难。 一面望着右手边的绿荫,两人沿着铺石板的干道前进。神秘的森林近在眼前,然而两人却不害怕、也不紧张。 对于爱尔雯而言,森林聚落中的妖精们全是自己的同胞。不管是多么深邃的森林,在她看来也都像自家的庭院一样。 真央则是对自己的直觉和身手有绝对的自信。即使走进再怎么容易迷路的地方,或者被任何鬼怪袭击,她都肯定自己能安然无恙。 「不能从这一带进森林吗?」真央指着茂密树林的一角问道。她们已经绕着森林外围走了很长一段路 「不行啦。要是随便闯进去的话,很容易不知不觉地被拐进小路,反而会绕得更远。」 爱尔雯答道。 「每座森林都有入口,你只要看过就会知道了啊,应该就是那里吧?」 真央仔细看着爱尔雯指去的地方。但她只看得见森林的绿意,一点都不觉得有啥差别。 「什么都看不出来嘛上 「你不觉得空气的颜色不一样吗?」 「我才搞不懂这么微妙的感觉啦。」 就在这时,从她们背后传来了逐步逼近的复数马蹄声。 当然,她们早就察觉这几匹马的存在了。不过两人都以为那应该是打算赶往某座城镇的快马,所以并没有特别在意。但随着距离逼近,马匹露出了逐渐减速的动静。 爱尔雯与真央回头望去。 共有三骑。马上人都佩着刀。看样子对方明显是找爱尔雯与真央有事,才会一路追来。 其中两人策马绕到爱尔雯与真央后头。 这群男子都穿着让在阳光下晒到变色的旧衣,头上包着头巾,并且以布蒙面。而他们腰间还配着曲刃的蛮刀,三把蛮刀都在沉默中出鞘了。 「哇,,这实在是。」 爱尔雯完全不为所动。她用指头搔着脖子,毫无紧张感地说道。 「这种感觉还蛮不错耶呃,真央,这种情形要怎么形容才对?」 「就像画里面出现的一样。」 真央立刻回答。 「对啦对啦,就像画里面出现的马贼一样。我第一次看见这种人耶。」 男人们动摇了。他们下了马,示威般地将刀尖指向两人。 「唉,保持沉默是很正确啦一真央说.「毕竟话太多的家伙就没什么威严了。」 「咦,这么说来我们是不是一点威严都没有啊?」 「唉好像是哦。」 「他们的 目的大概是钱吧上 「如果真是那样,选爱尔当目标的确是选对了。因为你是有钱人嘛。」 「我还没有阔到可以让你说这种话的程度啦。」 「不过,光是看不看得出自己能不能打赢对手这点,就要帮他们大大扣分了。」 真央自负地笑道。 「听好了,现在我还可以放你们一马,要逃请趁早已 两人感觉到,蒙面底下保持沉默的脸孔正散发着怒气。 男人们挥舞着蛮刀冲过来,但两人的反应却是快多了。 爱尔雯挺身应付前方的一人,真央则负责后面两人。 前方男子挥刀砍下的瞬间,爱尔雯立刻捉住他的手腕,并利用挥刀的劲道将对方摔了出去。 男人才刚刚猛摔在石板道上,爱尔雯的脚尖便狠狠踹向他的胸口,一击就让对手昏厥了。 而真央的动作简直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灵敏。光靠感应对方动静来应战的她,先是用后旋踢踹飞其中一人的刀,同时又掷出小刀牵制住另一人。 真央的长靴中装了铁板,手中蛮刀被踢飞的敌人已经扭伤了手。 真央趁这个空隙扑向另一人。她在一瞬间攻入蛮刀的间距之内,紧紧贴近敌人。 真央相当擅长在接近零距离下的搏击。她以膝盖猛顶对方腹部、手肘狠顶脸孔、弯曲的指关节则重重打在太阳穴上,敌人当场晕倒了。 剩下一人在爱尔雯弯弓搭箭瞄准后,就马上弃械投降。 「那么,你们盯上我们到底有什么企图,就请你一五一十地招出来吧。」 真央将男人们的衣服撕成布条后缠在一起,做出克难的绳子。 把人绑起来之后,她用短刀的刀身在手掌上拍得阵阵作响。 「要是你们想用〈偶然〉这种无聊的藉回来混过去,我就马上划开你们的嘴。」 「我们只是被雇用的。」 其中一位男子立刻开口。 「对方还付了订金。」 「雇主是怎么说的?」 爱尔雯用依然毫无紧张感的声音问道。 「他叫我们把妖精跟猫女身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抢光芒 「真是奇怪的命令。」 真央歪着头。 「这样做有人会得到好处吗?」 「我们也觉得很奇怪。」 男人用谄媚的语气回答。 「他还要求我们,就算是钱包里头的零钱也不能动。总而言之,那人只是叫我们把两个女人身上的东西全部抢走,他自然会出钱把东西买下来,还说会给我们好处。」 「喔,,那他付了多少钱?」 「请您别问这种事啦。」 真央没好气地瞄了爱尔雯一眼。 「喏,雇用你们的是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我、我是说真的!」 因为真央开始在手上耍起短刀,男人们全慌了。 另一个男子边冒冷汗边说道。 「这桩生意是透过强盗公会介绍来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原本的雇主是谁啊!」 「嘿,原来还有强盗公会这种东西啊?」 爱尔雯佩服地说道。 「有啊。希尔迪亚大概有三家这种公会,还发生过不少斗争呢。」 真央说。 「哎,看来你们真的不知道委托人是谁吧。这种做法就是为了让实行者搞砸时,幕后黑手也不会因而曝光啊。」 「我们没说谎啊!」 马贼说道。 「我们知道的全都说了,就放过我们吧。我们保证绝不会再对大姐们出手。」 「要怎么办呢。」 爱尔雯歪过头 「真麻烦能不能也一人捶他们一下就丢着不管啊?」 真央满意地笑了。 「我倒是觉得可以要求些赎金当补贴。」 爱尔雯与真央牵着从马贼那抢来的三匹马进了森林。 没收来的三把蛮刀,则在进入森林后没多久就被她们丢掉了。 「我说你啊,你真的没有带那种会让人想抢的东西吗?」 「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耶。」 原本爱尔雯是打算之后再考虑从妖精部落分来的东西要怎么带回城里,但现在既然有马,只要用马载回去就行了。 因祸得福地解决了眼前的问题,走在森林中的两人心情都很好。 三个马贼全都绑得紧紧的瘫在地上。 如果运气不坏,他们或许会被路过的商队搭救。 到时身上既没武器也没体力的他们,应该也没办法继续作恶才对。 真央与三匹马朝着爱尔雯所指的方向走去。 她们跨越长长的树根以及茂盛的草丛,从一处连小路都没有的地方进入森林。 路上爱尔雯曾几度叫出「啊,这边这边」而改变方向。 但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又是基于什么判断标准来转换方向的,真央却完全摸不着头绪。 总之那似乎是妖精特有的方向感,爱尔雯没来由地就是知道该怎么走。 阳光被群绿的枝叶所遮蔽,森林里显得有点阴暗。 泥土上长了青苔,绿草自然地从土壤中伸展出来。 透过林荫落下来的光芒在真央眼里,也感觉得到几分绿意。 不时有小虫飞过她的小腿,头上则偶尔有不明种类的鸟儿边鸣叫边飞过。 尽管如此,但不知为何真央并不觉得气氛诡异。 她觉得这是座毫无敌意的森林。 在真央的想法中,以森林为首的自然界存在都与人类一样,可以分成怀有敌意与没有敌意这两种。 虽说没有敌意就不会刻意欢迎访客,但也不会有任何干扰。 但如果是在有敌意的森林里,就必须处处留意了。 要是森林只是想将人驱逐出去,那也还好。 然而,有时候也会有些生性邪恶的森林,会像蟒蛇慢慢吞噬猎物再消化掉那样,将人一步步地逼上绝境,最后力竭倒地。 要是遇上那种状况就很危险。 有没有敌意并不需要理由。 昨天还和颜悦色的森林,也有可能在今天突然带着恶意对人张牙舞爪。 所谓敌意或是杀意,真要有的话根本不需要理由。 所以才让人觉得恐怖。 真央很清楚人类也会在没有特别理由的情况下加害他人。 如果对方的敌意其来有自,还有挽救的余地。 但即使是根本没理由甚至漫无目的,人类或者非人的存在,依旧会想要凌虐他人。毫无理由的敌意究竟有多棘手,没人会比在复杂环境下长大的真央更清楚了。 她觉得,今天的森林之所以会显得坦率,或许是因为有爱尔雯在的缘故吧。 这家伙实在是个很奇怪的女孩。 每个人多少都会有心防。 但爱尔却完全没有。 像她这样的人,到底会不会在心中萌生毫无理由的恶意呢? 真央觉得一定不会。 因为爱尔雯对他人的戒心实在太薄弱了。 即使面对的是个一无所知的陌生人,她也愿意立刻表现出自己的善意。 对于常常必须面带笑容但却别有居心的真央来说,即使爱尔雯的行为在表面上与自己相差无几,本质仍是天差地远。 她真是个稀奇古怪的女孩子。 像爱尔雯这种人也能在世上混得下去吗? 真央还真觉得有点担心。 或者所谓的妖精全部都跟她一样吗?应该也 不是。 至少真央可以确定,爱尔雯绝对不适合做生意。 真央已经有自觉,自己恐怕再也没办法不管这个令人担忧的妖精少女了。 抵达妖精的隐密村落时,周围的天色还多少有点明亮。 但爱尔雯却说想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再进村子里。 「因为我是离家出走的,所以要是若无其事地回去总有点说不过去嘛。」 由于自己也处于同样的立场,所以真央可以理解爱尔雯的心情。 于是她也就照办了。 话说回来,真央也注意到她们已经十分深入森林了。 越朝森林深处走去,树木的树龄也就越高。 特别是这一带的树木,都大得气势慑人。 即使找来五十个人手牵手,都不一定能将树干绕一圈。 真央想起了以前听人说过的故事: 在世界的尽头,有根支撑天地的支柱。 为了不让天塌下来,那里有许许多多的大树支撑着天顶。 而那种会让她联想到这个故事中景象的巨木,眼前可是多不胜数哪。 估量天色差不多已经完全变暗时,她们将马拴在地面冒出的树根上;并且避开村子的正式入口,从外围偷偷摸摸地混进了看似聚落的地方。 「那么,你想拜托什么人呢?」 真央小声地说。 「我叔叔就住在这里。」 爱尔雯同样低声回答。 「他负责统治妖精森林这一带,算是有点地位的人物。只要拜托他的话,我想大概什么东西都能拿到手。」 「大人物是吗?那种人我实在不太会应付耶。」 真央这时一脸苦涩。 「我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伤脑筋了。」 一边小声地讨论,两人放轻脚步避免出声并迅速前进。 或许是妖精在天色变暗后就不会出门走动的缘故,四周完全看不见人影。 最让真央感到吃惊的,是妖精聚落中没有任何建筑物。 因为他们并不是住在建筑物里。 妖精们竟然挖穿了树龄高达几万岁的大树树干,并在内部构筑出各自的居所。 堪称神木级的树干上到处能看见窗口,内侧似乎区隔成了好几楼。 乍看之下外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个聚落,这个村子与森林的同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许多树木的巨大树根都浮在地表上,成为悬空的道路。 两人走在由树根构成的通道上,不时还得跳到其他树根上,才能持续前进。 终于,爱尔雯指了指一间巨木之家。 虽然那里有座蛮气派的大门,但爱尔雯并未朝大门走过去。 她跳上枝头攀往树干,靠近了一处有透出灯光的窗口。 真央也跟着模仿她的举动。 爱尔雯敲了一下窗户。 下一瞬间树干之家的内侧传出一声巨响,里面的人明显慌了手脚。 因此真央可以想见,妖精中应该没人会冒失到会从窗户打招呼才对。 「搞什么嘛,原来是你啊。害我吓了一大跳耶。」 窗户打开后,有个妖精男子露脸了。 因为爱尔雯叫对方「叔叔」。所以真央原本想像对方应该是个多少有点老态龙钟的人物。然而若是光看外表的话,这位仁兄倒像是个青年。 从这点看来,妖精的确是不容易变老的种族。 「叔叔,好久不见了。」 爱尔雯与真央把手攀在窗边,俐落地跳进了室内。 从房间墙壁的木头纹理上能看得出细心磨亮的光泽。 而写字桌、摇椅、书架所有的木制家具上都有精美的雕饰。 「我才在想你怎么都毫无音讯,这下就突然从窗户冒出来了。」 「因为人家也觉得不方便光明正大地走进来嘛。叔叔,这是我朋友真央。」 说完后爱尔雯又回头向真央介绍。 「这位是爱尔亚莱门叔叔,他的地位相当于是这一带的领主。」 「您好啊。」 真央把手举到脸旁边挥了挥,一脸轻松地打起招呼。 「你父亲很担心呢。」 爱尔亚莱门的视线没有离开爱尔雯,还露出了凝重的表青。 「这阵子你都在哪闲晃?」 「嗯,我最近一直都在希尔迪亚啊。那座城市很有意思哦,叔叔你去过吗?」 「没有,你这傻丫头。」 爱尔雯的叔叔立刻撇清。 「我们妖精才不会兴高采烈地跑去人类城市哪。」 「可是,我最近常常遇到出外旅行的妖精耶。」 「所以才让人头大啊。」 爱尔亚莱门微微摇了头。 「年轻人开始对森林感到不满了,这可是个不容忽视的严重问题。妖精长居森林的历史已经长达几万年,这是祖先传下来的传统。妖精住在森林里才是最正确的。那些人迟早都会后悔,你也一样啊,爱尔雯。」 「我觉得根本没那么严重就是了。」 「那么,你这次突然闯进来有什么事吗?」 爱尔亚莱门坐到了摇椅上。 「我看你不光是来打招呼的吧要是你懂事到能规规矩矩地来打声招呼的话,我也用不着这么操心了。」 「没错没错,叔叔。我有事想拜托你。」 爱尔雯合起双掌,身体也微微前倾。 「可不可以分点森林里的蔬菜给我呢?」 「喔。」 「还有,我也想带点茶叶回去。」 「这样啊!」 爱尔亚莱门逐渐喜形于色。 「是吗,你开始怀念故乡的食物了吗?你总算也有思乡情怀啦。这可是件好事,实在值得高兴。哎呀,当你说要学库比多出外旅行时,我还在担心该怎么办才好呢。」 「可以分给我吗?」 「当然没问题啦。你想要多少?」 「嗯,大概装满一辆货车的份吧。」 听到这句话,爱尔亚莱门不禁大吃一惊。 「你拿这么多做什么?」 「也没什么啦,我是想带到城里卖来赚点钱。」 爱尔雯丝毫不感愧疚地说。 「唉,你怎么会想到要做这种庸俗的事情啊!」 爱尔亚莱门抱头的模样,看来简直像是在演舞台剧。 「是因为你和庸俗的人类相处的关系吗?你的想法简直跟庸俗的人类没两样啊!」 「那还真抱歉哦。」 真央刻意以对方听得见的音量嘀咕。 「咦,这有什么关系嘛,何况我又没说要白拿。」 爱尔雯嘟起了嘴唇。 「再说,如果这里需要城里的东西,我也会运过来啊。」 「我不是在说这个!」 爱尔亚莱门喝道。 「我们不需要任何外界的产物!所有生活必需品森林里都有,妖精就是在这种环境中生活的。我们不会允许外界的东西进来,也不容许森林的东西外流你还敢提钱的事情?真不像话!我们不想接受外界的货币,更别说让冯堤那的货币流出了,光想就令人厌恶。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告诉我,你真的在盘算那些既无趣、又不合乎妖精作风的事情吗?」 爱尔亚莱门几乎毫不停顿地讲完这段话后,便显得气喘吁吁了。 「叔叔,您别太勉强比较好哦。」 「你少废话!」 爱尔亚莱门再度把话锋指向对方。 「要是你拿森林里的东西是打这种 主意,事情就另当别论了。我连一颗石头都不会让你带走的。」 「咦~」 「咦什么咦!你自己听听,你连说话口气都变得这么轻佻。」 「求求您通融一下嘛。」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呜哇。」 爱尔雯把脸凑近真央低声说道。 「这下糟了,叔叔一顽固起来,那可就谁的帐都不卖哦。」 「真不像话竟然说什么想赚钱。」 刚才那番话似乎真的让爱尔亚莱门火冒三丈,让他还不停地嘀咕。 「搞什么生意经,你是想学〈最幸福的女王〉吗?就连那位特立独行的女王,也在晚年时回到祖国了哪。你也早点回冯堤那国内去,让你父亲安心吧。」 爱尔雯听得一愣一愣的。 「您说那什么女王是在说谁?」 爱尔亚莱门突然露出慌张的模样。 为了含混带过这个话题,他在胸前挥动两手说道。 「啊你没听说过吗那不知道也好!总之你只要记得尽快回国,安安分分地待在森林就够了!」 「我才不要呢。待在冯堤那实在太无聊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嘛嘿咻。」 爱尔雯一边说一边往右走。 她走到刚才进来的窗户旁,把脚跨在窗框上。 「外面的世界每天都会发生形形色色的事情哦。叔叔您每天都待在这里,难道不会觉得无聊吗?」 「无聊才好,爱尔雯。」 爱尔亚莱门对着爱尔雯的背影说道。 「你该看淡自己的人生,这才是祖先们所领悟出来、妖精应有的生活方式。我们都必须活上长达千年的岁月,如果让生命过得太丰富,往后的漫长时间可是会痛苦万分哪。」 爱尔雯那一脸睡意的面孔,看起来相当落魄。 在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回希尔迪亚时,早晨的市场已经开始做生意了。 爱尔雯与真央穿越市场中央,想要回旅馆去。 「好累哦。」 就算面对自己最喜欢的摊贩,爱尔雯也根本没心情多逛。 「满怀期待地提起干劲去做事,却落个徒劳无功的下场,这时会比平常还累一百倍耶。」 「我是很想说〈这也是无可奈何〉啦。」 真央也拖着脚步说道。 「但其实我也有同感啊。」 「真是太惨了。要是我能早点想起叔叔的个性就好了,那时明明就有更好的说词嘛。」 「突然跟人家要整车蔬菜其实也不太好啦。」 「哇,我的脸好干燥哦。」 爱尔雯从腰包中拿出镜子,开始检查自己皮肤的状况。 「真想赶快回去休息。」 两人走在市场的狭窄马路上。 原本这条路并没有现在那么窄。 但由于道路两旁商店、摊贩为了展示商品,而将木箱堆到马路上的缘故,供人通行的空间自然也就变窄了。 叫卖的店员拍着手吸引众人注意,高声宣传今天商品有多么便宜、新鲜而且品质优秀。 路上可说是人潮汹涌,也因为前方的人随时可能停在店门前,走路时得特别留意才不会撞上别人,偶而还得在擦身而过时转身才行。 经过卖淡水鱼以及湖蟹的店面时,水产的刺鼻味道便迎面扑来。 有的店则使用独家酱料炖煮肉块,散发出的香气足以让胃袋在肚子里不停蠕动。 若是经过将干燥香草摆在瓶子里卖的店,就会飘来一阵带有异国风情的芳香,给人的刺激直达头顶。 「话说回来」 爱尔雯的声音参杂在市场的喧嚣中,只有真央听得见。 「他们到底打算跟到什么时候啊?」 「哎,你也发现啦?」 真央一边前进一边回话。 「一直在少女后面当跟屁虫,这种兴趣真差劲。」 「我们进城门时就有一个人跟过来了。」 「到〈公仆大街〉时又多了一个人。」 「然后,到现在总共有四个人吧?」 「你怎么这么受欢迎啊?」 真央的口气听起来颇有挖苦的意味。 「我?是我的关系吗?」 「肯定是这样啦。」 「说不定他们找的是你啊。」 「我才不会露出被那种人盯上的破绽啦。」 「咦,你这话是说我全身都是破绽吗?」 「你差不多也该有自觉了吧。」 「嗯,可不可以请那些人自动消失啊。」 爱尔雯不露痕迹地用镜子确认背后。 在大约二十步的距离外,有四个男子就跟在她们后面。 虽然那几名男子在身高外表上都没什么特征,但看眼神就知道他们显然并非善类。 「怎么办?」 爱尔雯问 「冲吧。」 两人默契绝佳地拔腿就跑。 爱尔雯边跑边回头望了一眼。 男子们露出动摇,开始推开身边的人群,朝两人追了过来。 「跟来了、跟来了。」 朝真央说过之后,爱尔雯将注意力集中到前方。 一边跑着,她在瞬间之内,也将前方的人群重新辨识为个别的行人,并预测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看出能够通过的途径后,爱尔雯便忽左忽右地踏着小碎步,时而半蹲、时而放低姿势,巧妙地穿越了人群。 也因为真央走在前方,所以爱尔雯选路时还得小心不能跟她重叠才行。 在人群中进行障碍赛的爱尔雯与真央,都以惊人的速度直线前进。 背后则不断传来怒骂、惨叫、以及东西翻倒的声音。 听起来似乎是追兵硬要分开人丛跟上的样子。 对不起喔,爱尔雯在心里向那些不幸被牵连的人道歉。 她觉得这就像玩捉迷藏,还算有点乐趣。 回想起来,爱尔雯小时候曾和朋友玩过折返跑。 那时她们是跑在有许多小树的森林里,只要撞到树木就算输了。 「走那边!」 真央用拇指指向右方。 排成长龙的商店缝隙间有条小巷子。 真央与爱尔雯朝那冲了进去。 巷道两侧都是平坦的白色墙壁,虽然狭窄而阴暗,但反而能让她们笔直地猛冲。两人加快了速度。 「咦,呜哇!」 真央脚步一顿,靴底在地上猛磨而停住了。 有人从巷道的出口进来了。 因为逆光所以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那人指着爱尔雯大叫出声,随后便逼近了她们。 来者也是追兵,她们被包夹了! 「惨啦,我不玩了!」 真央轻轻拍了爱尔雯的手臂一下。 「咦?什么?」 「我先走了!」 说时迟那时快,真央已经身轻如燕地跃上墙面,并且攀着排水管爬到了屋顶。 接着她又陆续飞越其他屋顶,转眼间就溜得不见人影。 「哇,好诈!」 爱尔雯转身跑回自己原本过来的方向,同时还笑骂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头大到极点时,脸上居然会露出笑意。 「你~这~背~叛~者!」 她跑出了巷子。 最初被她甩开的追兵,现在已经追到眼前了。 他们全瞪着爱尔雯一涌而上。 「结果真的是来追我啊?」 爱尔雯又开始在原 本的市场大街上逃窜。 她一边跑一边大叫。 「饶了我吧,!」 追兵们当然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爱尔雯继续狂奔。 她穿梭在人群中,一下撞到行人肩膀,一下不得已地将人轻轻推开。 每次与人错身,都会听到小小的惨叫、砸舌、或者些许咒骂。 但接着追来的粗鲁男子们马上又引起更大的骚动,掩盖了那些声音。 真央突然从左边巷子里露脸了。 她右手把玩着苹果,左手则做了个要爱尔雯「笔直往前冲」的手势。 爱尔雯没来由地了解真央的用意,直接冲过了她的身旁。 晚了几拍之后,后面传来一阵巨响,似乎是成年男性跌跤的声音。 对于身后发生的事情,爱尔雯多少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真央肯定是躲在死角,把苹果朝追兵脚边滚过去。 对方这一摔大概还波及不少东西,包括店面的木箱与商品等等。 爱尔雯也趁机大幅拉开距离。 「原来如此!」 爱尔雯边跑边佩服地拍手。 「还有这一手嘛!」 她边跑边从肩上取下弓,并从箭筒抽出箭。 弓与箭对爱尔雯来说等于是护身符,平常总是随身携带。 爱尔雯在人潮中断的地方停下,然后转身。 她弯弓搭箭,瞄准一下子后,弓弦声响起。 这声音听起来宛如弦乐器般悦耳。 爱尔雯的箭不偏不倚地射穿了吊起市场上店面遮阳棚的绳子。 厚重的布幔立刻就掉下来,漂亮地盖在追兵的头上。 「好耶,我今天射箭还是一样准!」 爱尔雯老王卖瓜地夸了自己一句,但没有任何人在听。 布幔底下有几个追兵与遭到波及的无辜民众正在挣扎。 老板虽然没被拖下水却也抱着头,显得大伤脑筋 遭受无妄之灾的是家卖干货的店,还有不法之徒趁乱摸走了商品。 爱尔雯以小跑步逃离现场. 回头一看,还能看得见从布幔中挣脱的男人们正指着她,好像正在臭骂什么。 一群人全显得杀气腾腾。 「哎呀,真是的!烦死人了!」 爱尔雯扭转身子,一边跑一边转向后方,手上又架起了弓。 「这是附赠品啦!接招吧!」 狂奔的同时,爱尔雯又接二连三地朝后方放箭。 从屋顶上垂下吊住布幔的绳索、撑起遮阳棚的木棍、挂着才刚宰杀鸡只的晒物杆、悬挂的看板、在布店前支撑住布匹的绳子 这些全被爱尔雯一个不漏地射了下来。 附近的遮阳棚与货物都掉在马路上,两侧店家的商品也一起滚到路面,街道中很快架起了由生意用具与货品构成的路障。 大大小小的东西直接砸在男子们的头上,让他们根本无法继续追来 街上陷入一片混乱。 爱尔雯顺利逃过一劫。 她并不知道,市场在那之后变成了什么德性。 「所以我就说嘛,你身上一定有会被人觊觎的东西啦!」 回到熟悉的〈勇者小路〉后,爱尔雯与真央擅自把〈紫水晶之眼〉店门前的「营业中」看板转成「休息中」的那一面,然后就冲进店里了。 虽然爱尔雯终于安心地想休息一下,但却被真央拉着手拖进了里面的房间。 里头是薇莉耶里当成办公室使用的空间,地上铺了洋溢着南方风情的柔软绒毯,还摆着古董级的书桌与椅子、书架和书橱、藤制沙发以及衣柜。 薇莉耶里一边抱怨「不要随便跑进来啦,真是的」。一边从同一扇门进入房里。 「都说我什么都没带了,我根本不会把宝石之类的东西戴在身上啦。」 爱尔雯一头倒在沙发的坐垫上。 「他们一定是搞错了。」 「搞不好是你自己也没注意到的东西啊。比方说,可能你不知不觉间身上就浮现了指出某个藏宝地点的地图。」 「哇,这是什么跟什么嘛。」 爱尔雯挺直身子。 「你怎么会想出这种原因啊?」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薇莉耶里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 爱尔雯言简意赅地向她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嗯哼,听起来实在让人半信半疑。总之,先来个身体检查吧。」 「咦!?」 「不管是对方搞错还是有别的原因,不先确认清楚也没办法解决吧?」 薇莉耶里这句话的口气,听起来带着「这种天经地义的事还用我说」的调调。 「身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再把衣服全脱掉。」 「咦~!」 「快点,赶快站起来。别让我多费手脚。」 真央顺着薇莉耶里的话拍手催促。 「真拿你们没办法。」 站起来之后,爱尔雯把箭筒卸下,把靠腰带挂在腰际的大腰包则交给了真央。 钱包与零钱包也一起交出去了。 除了弓之外,这些就是爱尔雯身上所有的物品。 真央解开腰包的钮扣,并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地毯上。 然后,她一脸不悦地盯着爱尔雯看。 「我说你啊,这些玩意是怎么回事?」 「这还用问,就跟你看到的一样啊。」 爱尔雯脱掉上衣,随后又解开皮制的马甲 「还不就是从河边捡来的漂亮石头、螺旋状的贝壳,那边闪闪发亮的则是山上挖到的云母。」 「那这干巴巴的树叶又是干嘛的?」 「呃我想一下。啊,对了,我本来是想做成压花,结果放在里面就忘了。」 「那这边这些东西呢?」 「那是我在〈天空大街〉从鸟人族小孩手上赢过来的弹珠、竹蜻蜓还有摔炮。」 「全都是些废物嘛~~!」 真央用手掌拍了自己的额头。 「把小孩的玩具还人家啦你到底几岁啦?」 「别问妖精的年纪,反正比你大就对了。」 爱尔雯脱掉裙子,用脚把它踢到了旁边。 然后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盘起腿摆出一副蛮无赖的态度。 「喏,藏宝图的斑纹在哪里?要是真找到宝藏的话,我应该可以优先拿吧?」 「你该不会有一半是在认真期待吧,笨蛋。」 「真的有宝藏就好啰。」 「这怎么可能啊。」 「真的有喔。」 在调查皮包内容的薇莉耶里说道。 「就在这里。」 薇莉耶里把钱包里的硬币在书桌上按种类排了出来。 其中包括冯堤那币、希尔迪亚币、以及少许贝斯提亚币。 数种银币与面额各异的几种铜币,整齐地排列在桌上。 「咦,你是说哪个?」 爱尔雯紧盯着钱币问道. 「这个。」 薇莉耶里从手掌上拈起一个银白色的硬币。 那是在冯堤那数量最多的白色铜币。 由于混入了少许稀有金属的缘故,使它呈现与类似银币的银白色。 其他国家的人或许会觉得稀奇,但铜币就是铜币,面额并不算特别高。 「这里头有什么秘密吗?」 真央贴近观察。 「有啊,你们仔细看。」 薇莉 第二章 冰之继承者 第二章冰之继承者 圣王国鲁恩贝鲁有两位王子,以及一位公主。 该国的人民都认为大王子总有一天会成为国王治理这个国家,二王子则会以学者的身分辅佐国政。 而年纪介于两位王子之间的公主,将用她不可思议的力量守护国家,让太平盛世持续到永远。 这是发生在广大群众仍然相信这种童话般未来时的故事。 ※ 好暗 如果只是缺乏光源,还不至于阴暗到这种地步。 这个地方是真正的一片黑暗,黑到简直像是空气凝结成黏答答的沥青了。 没人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个地方或许是某间宅邸的一个房间,也可能是在看不见星星的夜空下某处人迹罕至的山中。 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下,根本无从推断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 说不定这里根本就是世界的外围、次元尽头的虚无吧。 一道圆形的光芒在黑暗中点亮。 那并非是蜡烛、油灯或瓦斯灯的灯火。 黑暗中的光球带着异常的苍白,也感觉不到任何热度,给人一种病态的印象。 光源本身丝毫没有摇曳闪烁,呈现完整的球体。 被照亮的空间也只局限在一个球型的范围之内。 超出某道界线以后,光芒就完全无法遍及。 能四处伸展的唯有无限的浓密黑暗而已。 那阵诡异的光芒照出了五张脸孔。 在场的人都是男性。 五张脸都盖着头巾,看不清楚庐山真面目。 不过倒是有个共通点,那就是每张脸都很削瘦。 即使五位男子还称不上年迈,但险恶的表情上仍能看见深深陷入的皱纹。 而凹陷的眼窝里的双眼倒是炯炯有神。每张脸孔感觉都像山壁一样凹凸不平。 「猊下圣体的状况如何?」 一名男子低声说道。 「大限将至了。」 怪人们中看起来最苍老、疑似领袖的男子回答。 「必须尽快选出新的〈附身〉对象才行。」 另一名男子问道。 「对象的条件呢?」 又有另一位男子提问。 「这次的对象必须是女性。为了长久保持肉体健康年纪要轻,还得有强大的魔力。此外,必须是瓦雷利亚地方出身的入。」 「要让这种人戴上猊下的〈面具〉可不容易啊。」 五人中有人这么说。 「拥有的魔力越强,越容易察觉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灾厄前兆。还有,潜力大到足以让猊下寄宿精神并做为新肉体来活动的魔导士,恐怕不是我们能应付的。」 「但这事非做不可。」 「若必须满足这些条件,那有合适的人选吗?」 「在贝斯提亚有朋托尔族的女魔导士符合条件,或是龙神殿的那位巫女。」 「不。」 五人的领袖打断了交谈。 「她们背后都有其他人物介入,所以我们该接触的对象早已决定了。」 其中一人发问。 「你说的是谁?」 「鲁恩贝鲁的魔女公主,艾拉贾尔狄尼亚斯。」 「喔喔」 漆黑诡异的场所冒出骚动。 「你要我们去抓那位魔女公主吗?」 「正是上 「艾拉公主真的适合做为猊下的新肉体吗?」 地位看似最低的男子提出疑问。 「那位公主的魔力明显还在成长中,我们是不是该找更成气候的魔导士才对?」 「你说的也是种选择,不过评估她的器量才是我们现在的目的。」 领袖这么说道。 「况且,等到我们在世界起事时,艾拉公主的魔力恐怕也会成为障碍。必须先布好局避免发生那种事才行。此外,最好能拉拢她成为同伴,要是她能为我们所用,对我们来说再好不过了。这便是我们这次该尽的职责。」 「那位公主会加入我们吗?」 一名男子说道。 「不必在乎她愿不愿意。」 领袖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口气宣告。 「鲁恩贝鲁东北方的山边有个有趣的地方,就将艾拉公主引到那里。首先要做的就是催眠她的朋友。」 怪人们的密谈在黑暗中悄悄继续着 时序已是冬季。 对鲁恩贝鲁的首都让国民以其繁华为荣、人称〈圣都〉的王都琉纳斯而言,这个冬天的气候可说是相当和缓。 虽然偶尔会下点雪,但家家户户的屋顶上也只会出现一层粉状的薄雪而已,阳光一晒马上就融化了。 要是前往国土北端的山麓一带,则会遇上由山顶吹下的冷风与大雪,还可以见识到宛如将世上一切都冻住的景致。 不过对地处中南部的琉纳斯来说,冬天的气候还没严苛到那种程度。 基本上,鲁恩贝鲁是由两个种族共同建立的国家。 至于这两族,则是自古在草原过着游牧生活的半人马族,以及由西方迁徙过来的人类。 鲁恩贝鲁以农业与畜牧立国,国家机能的中心自然会集中在土壤肥沃、气候温和的中南部。 若说到鲁恩贝鲁冬天的景色,则是一副会让人没来由地感到悲凄的景色。 原本闪耀着翠绿色彩的草原,全被染成了一片枯黄。 虽然经过开垦的田地上也有冬令作物,但其中仍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寂寥。 该国最耀眼美丽的季节毕竟还是夏天。 在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绿意盎然的季节中,才看得出鲁恩贝鲁真正的价值所在。 旅人只要沿着在干道两侧向外扩张的绿色草原走去,就能在一片绿草如茵间看到纯白的都市。 琉纳斯城内有法律规定,市中心的建筑物外观都必须以白色为底。 许多旅行商人、吟游诗人、艺术家,都对令人眼界大开的这片美景赞不绝口。 然而现在并非夏季。 尽管城里公园的树丛、行道树还没有就地枯萎,但也失去了本身的鲜艳色彩,在寒风中显得十分萧瑟。 虽说气候和缓,但毕竟还是冬天,城里的人们穿着厚重的外套、竖起衣领,弯腰驼背地走在街上。 或许正因为夏天景色的多采多姿,这两个季节无论如何都会被拿来比较。 目前整座城市看起来会让人觉得缺乏气魄。 而在这样的王都中,却有个热爱冬天的美少女。 那就是现任国王贾尔狄尼亚斯十三世膝下排行第二的女儿艾拉布兰妮裘˙贾尔狄尼亚斯公主。 亦即在日后以〈魔女布兰妮裘〉之名广受世人敬畏的少女。 天色已是入夜。 即使装潢并非奢华,但经过精挑细选的摆设仍让起居室显得品味高雅。 艾拉坐在爱用的扶手椅上,靠着油灯以及暖炉的火光翻阅一本厚厚的书籍。 那是本装订坚固、书龄已逾二百年的魔导理论手抄本。 在这座路纳斯离宫中藏有大批此类古籍。 打算全部都读完的艾拉,大约从三年前就开始努力消化宫中的藏书。 但她已经读完的还只是一小部份而已。 艾拉觉得冬天的气氛沉静,最适合聚精会神地读书。 若提到年仅十几岁、年轻貌美的魔女公主艾拉,这个名号不只在国内的市井小民间相当响亮,在国际社会上同样远近驰名。 这并不光是因为各国中罕有会用魔法的公主而已 。 说到艾拉的魔法实力,特别是使用冰系魔法的才能,据说她在世界上已经是屈指可数的佼佼者。 当然,世间仍有在魔法上浸淫几十年、甚或百余年的能人异士。 艾拉自然还不能和这些大魔导士相提并论,但她总有一天会成为足以代表世界的伟大魔女,这点倒的确是被公认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艾拉暂时把目光从书籍上挪开,她从水壶将带绿薄荷香气的冷水倒进透明玻璃杯中,啜饮了一口,然后再度聚精会神地读下去。 就连这种稀松平常的举动,都美得令人讶异。 虽说目前起居室里只有艾拉一个人,但要是有近侍在旁的话,那人肯定会被她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吧。 及腰的银色长发在艾拉穿惯的青色连身裙后柔顺地摆动,而后恢复原状。 即使光是这点动静,以及发丝摩擦在布料上的声响,都宛如是种艺术品。 她的肌肤白皙到有如透明,而小巧而端正的脸庞,以及蕴含深厚知性、同时又流露出一点孩子般敏锐直觉的红色双眸,都能吸引他人看得浑然忘我。 忽然 艾拉抬起头来,还伸直了背脊。 看来像是在竖耳倾听,但她并没有花心思去听声音。 实际上,这座离宫铺满了厚厚的绒毯,几乎不会有脚步声。 艾拉是靠眼睛与耳朵以外的感官捕捉到某种动静的。 缓缓起身之后,她站到房间入口的门扉旁 这时,门扉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用眼睛确认来者身分前,艾拉便已郑重地低下头迎接。 「父王,欢迎您来到这里。从圣王宫到这里的路上风雪应该不小吧?」 「嗯。」 身为艾拉父亲的现任国王贾尔狄尼亚斯十三世虽然稍微受了点惊吓而停住,但他立刻沉重地点头示意,并走进冷热适中的起居间里。 艾拉并未住在耸立于琉纳斯市中心的圣王宫,而是定居在从王宫骑马大约要三十分钟才能抵达、位于山上的路纳斯离宫。 当然,在邻国派来身居高位的使者时或是在重要的社交场合上,她也会到圣王宫去尽自己身为公主的本分。 但不需要履行义务的时候,艾拉并不喜欢待在人多的王城。 比起在城里养尊处优,躲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离宫中学习魔法更适合她。 虽说如此,艾拉并非不擅长与人相处。 只不过她想做的事几乎都不必假手他人,为此也尽可能希望待在安静的环境,只是这样罢了。 除此之外,这座离宫也是已故王妃很喜欢的地方。 艾拉的父王自然也很乐意让她待在这里。 「竟然会在不事先通知的情况下驾临儿臣这里,这种随兴的做法实在不像是陛下平常的作风啊。」 艾拉先吩咐候见室的下人准备饮料。 等父亲坐上沙发后,自己也到他对面坐下了。 「即使不通知你也会有万全准备,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真是,有时我实在会被血统这东西吓到。你母亲的直觉也是这么敏锐,总是能事先预知待会儿有谁会来,或者今天有谁要来访问。何况,我可不太喜欢郑重其事地派出使者进行正式通知,再让人一一应对的那些繁文褥礼哪。」 「是啊,儿臣也不喜欢费那种工夫。」 「真是的」 父王注视起艾拉的美丽脸孔。 「艾拉,你这几年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哦,」 艾拉的嘴角露出笑意。 「父王居然刻意说出这种话,看来您今天一定是格外疲倦,才会想来跟儿臣撒娇吧?」 「你这孩子,讲起话来还真是厚脸皮芒 父王没有任何不悦,反倒像在享受女儿这种反应。 「说话时毫不客气这点,也跟你母亲很像哪。」 艾拉的父亲长叹了一口气。 艾拉则稍稍仰起头,陷入了沉思。 离宫的大厅挂着一幅不算大的肖像画,那就是她的母亲 对于画中女性与自己到底像不像艾拉并不清楚。 她年纪还很小时就失去了母亲,所以她对母亲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是啊,艾拉。我有时会觉得如果你是个男孩就太好了。」 「您会这么说表示。」 艾拉轻轻偏过头. 「父王您之所以会烦恼,是因为哥哥和卡拉巴德吧?」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父王点了头。 贾尔狄尼亚斯王室中,在艾拉上下各有一位王子。 身为长兄的王太子凯涅尔由于醉心于练剑,便远走他乡到了东方的边境诸国,展开一场修行之旅。 另一方面,排行第三的二王子卡拉哈德则和王兄背道而驰。 他沉迷在学问中,并且以年仅十二岁就从一般人要二千四岁才能念完的王立大学毕业了。 而后他更在王宫一角成立了自己的研究室,沉迷于独特的研究,过着对其他事物漠不关心的生活。 「真受不了,唯一还愿意做些像样的社交活动的只有你而已。只要身为王族一员,都一定要有点外交官的素质才行。所谓政治敏感度并不是靠头脑来理解,而是非亲身体验不可。他们都太我行我素了。好死不死我国的两位王子居然都是问题儿童,实在是让我头痛得要命啊。」 「可是王兄与卡拉哈德都具备了他人没有的才能呢。」 艾拉将父亲的担心搁在一旁,轻松地答道。 「迟早要继承王位的人在武艺上若能出类拔萃,进行外交时白然也会更有份量,更能让民众安心。再说,由卡拉哈德研究出的几项发明与技术,都对民众非常有帮助,在各国间似乎也很受好评。今后终究会是工业的时代,世人不也认为他的活跃是在替新兴产业打好基础吗?」 「话是没错。」 父王脸上的阴霾仍然挥之不去。 「你说的的确有理,但他们在待人处事上却还太嫩了。不,应该说他们的心智都还太幼稚或许他们的脑袋够好、武艺也够强,但却完全没有在政治上和人勾心斗角的经验。原本说来,目前这两个家伙都该在我身旁担任秘书官,在实务中体验一下政坛气氛才对。这也是学习所谓帝王学的机会。但是,那两个笨儿子对这些事却一点都不关心。」 艾拉露出了笑嘻嘻的表情。 「有什么好笑?」 「对不起,父王。」 艾拉笑着说道。 「要是您不嫌弃,不如就让儿臣回到圣王宫,在您身旁帮忙吧?」 「免了吧。」 父王挥了手。 「国王秘书官可是项苦差事,至少不是你可以穿着礼服做的工作。」 「那么,儿臣就和男孩子一样穿上裤装好了。」 「那就更不像话了,难道你想穿男装?」 一国之主皱起眉头。 「这一代王室已经够离经叛道了,要是再出现女扮男装的错乱状况,谁知道里里外外会传成什么样子啊?」 艾拉越听越觉得有趣,还发出了宛如铃声的娇笑。 「艾拉殿下,久违了。」 遵守正式谒见时的繁文缛节,爱尔蜜娜在几天后庄重地造访了路纳斯离宫。 「哎,爱尔蜜娜,我之前也说过,在我们面前就别太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了,是吧?」 「即便您这么说。」 爱尔蜜娜微微露出了苦笑。 因为她是艾拉的闺中密友,自然知道艾拉认为搞那些繁复的礼节没什 么意义。 实际上艾拉也允许爱尔蜜娜可以不必通知随时到离宫来,但不管有多亲她终究是个臣子,该守的礼节也无法说废就废,还是有些身不由。」的难处。 爱尔蜜娜比艾拉小一岁。 她的父亲是受封伯爵的有力贵族,在北方坐拥广大的庄园。 她有一头不算太过显眼的含蓄金发,称得上是美丽而又惹人怜爱的少女。 虽说爱尔蜜娜本人很在意自己那有点不好梳理的金发,但在意这种事情的一些小动作也让她看起来更可爱,因此很受贵族公子们的欢迎。 虽然艾拉在年幼时就常被人夸她「美丽一却很少有人说她「可爱。」 这种微妙的自卑感产生了正面作用,使艾拉对爱尔蜜娜颇为中意。 或许因为爱尔蜜娜是在地方长大,并不像长袖善舞的人那样会耍心机,这也让艾拉觉得十分舒服。 不过基本上爱尔蜜娜认为自己是个乡下人,而且对这点还相当在意。 「我想您应该会高兴,就把猫咪一起带来了,应该不会造成任何困扰吧?」 「哦,你将米亚也带来啦?」 艾拉顿时喜上眉梢。 爱尔蜜娜放下抱在胸前的四方形猫笼。 她一打开盖子,就有只毛茸茸、块头蛮大的白猫怯生生地走出来,还小声地朝艾拉喵喵叫着。 「哇!」 抱起猫咪时,艾拉几乎是扑过去的。 「好软~而且好暖和哦。世上竟然会有摸起来这么舒服的生物,这果然是神的伟大创造啊!」 「您这样会让猫毛弄脏您贵重的衣裳哦。」 「我才不在乎那种事呢。」 艾拉把脸埋进了猫咪又白又长的毛里头。 「嗯软绵绵的耶。」 「您真的很喜欢猫呢。」 和艾拉同时坐上沙发后,爱尔蜜娜感触良多地说道。 「您也可以养一两只猫啊。要是您有这个意思,我可以替您找几只血统和米亚一样好的小猫哦。」 「不行啦,父王不会答应的。」 艾拉让大白猫坐上自己的膝盖,边抚摸它的身体边说道。 「我要是养了宠物,万一那只宠物出了事,负责照顾的近侍或侍女也会被追究责任吧?而且我也不能疼自己的宠物更胜于臣子与国民们,更不可以抱着对待宠物的心情来对待臣民。就是因为父王这样警惕我,我才会连条金鱼都不能养啊。」 「哎。」 爱尔蜜娜讶异地说道。 「不过,这真是了不起的想法呢。」 「话是没错。」 艾拉苦笑道。 「我也觉得父王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是会觉得有点闷。如果至少可以让我养只猫就好了。所以看到你把米亚带来,我真的很高兴哦。真想趁这个机会,把一两年份的疼爱一口气用光呢。」 「米亚在您怀里还蛮乖的耶。」 爱尔蜜娜望向艾拉的膝盖上。 「这孩子戒心很强,一点都不肯亲近我以外的人。像这样乖乖让人抱在怀里,其实是很稀奇的事哦。艾拉殿下跟猫咪一定很投缘。」 「嗯,不过。」 艾拉边搔着猫儿前脚上的肉球边说道。 「米亚似乎从刚才就很紧张,我觉得它一直在微微发抖呢。」 尽管如此,艾拉还是毫不在意地对猫咪的白毛上下其手。 猫则是静静地僵住了身体。 「爱尔蜜娜,你很少在这个季节来到王都呢。」 艾拉抬起脸,望着惹人怜爱的爱尔蜜娜说道。 「每年从春天开始一直到夏天结束,你都会在王都度过社交季,秋冬则会回到家族的领地吧?这次又出了什么事呢?令尊有急事要到圣王宫一趟吗?」 「是啊,我是跟家父一起来的。因为有事得向宫廷报告。」 「得劳驾罗德利亚伯爵亲自过来报告?」 「是的。」 「嗯?」 艾拉偏过了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其实我正是为了告诉您这件事,才请家父允许我过来谒见的。我想问问您的意见。事情是这样的,克雷利亚地方的湖畔一带遭受大寒流的侵袭,从今年冬天起,就一直笼罩在暴风雪之下,克雷亚湖也因此结冻了。」 「你说克雷利亚受寒流侵袭?」 艾拉鹦鹉学舌般重复了一遍。 「而且还吹起暴风雪?这还真不可思议呢,你就从头说起吧。」 「遵命。如您所知,以克雷亚湖为中心的克雷利亚地方紧邻北方山脉的山麓,在我父亲的领地中算是个相当偏僻的聚落。可是当地湖畔在夏天时的景色相当美丽,也很适合避暑,所以有许多名门贵族都在湖畔盖了别墅,常到那里度假。」 「是啊,贾尔狄尼亚斯家在那里也有行馆,我也去过几次。」 艾拉点了头。 「那里的景色的确很迷人。整片山脉呈现像是经过渲染般的浓绿,在阳光照耀下显得鲜艳夺目那片耀眼的绿色映照在湖面上,让眼前一切都沾染了夏天的色彩。虽然琉纳斯的夏天也很漂亮,但还是比不上克雷利亚的美呢。」 「嗯,也有人觉得琉纳斯的夏天暑气逼人,所以各方豪门都来到克雷利亚地方,盖了许多一暴华的别墅、行馆。正因如此所以问题不再局限于我们家族的领地,家父只得向宫廷提出正式报告。」 「换句话说,由于大雪的关系,当地的建筑物都摇摇欲坠了?」 「是的。」 「风雪猛烈到这种程度吗?」 「是啊,您说的没错。据家母以及祖母所说,克雷利亚是在最近二十年才成为别墅地区的;在这之前当地原本就常常下大雪。大约是从二千年前左右气候才逐渐变得缓和,让当地成了适合居住的地带,并且盖起各式各样的豪宅,算是新兴的别墅区;所以克雷利亚的建筑物在建造时大多没考虑到大雪的问题。可是今年却突然变回了雪地天候现在邻近的居民正和庄园骑士团合力进行铲雪与修建的作业,但这也渐渐缓不济急了。」 「嗯」 「不过,真正会困扰的其实是邻近的居民们。」 爱尔蜜娜一脸认真地说道。 「随着克雷亚湖周围繁荣起来,那一带的人口也增加了很多,但他们现在连外出都有困难,所有人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前所未见的大雪而受苦。直到去年都还无法想像,会有这种从山上吹下的猛烈风雪。简直就像是风势本身结冻了一样。」 「」 「因此克雷亚湖完全冻结了,这也让得靠在湖里捕鱼维持生计的人们失去讨生活的手段。这样下去的话,即使到了春天要等积雪融化也要很长一段时间,如此一来在春天播种的农作物也都无法顺利栽培。不,要是山上融化的雪水来得太晚,光是这样在农业就会有庞大的损失艾拉殿下,像这种情形是不是能请您用您的魔法来拯救当地的居民呢?」 「」 爱尔蜜娜察觉到,艾拉散发的气氛突然改变了。 「殿下?」 「不行,虽说我是个魔法师,但也没办法左右自然的力量哪。」 艾拉的口气也和方才大不相同。 柔和的形象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略为加快、并且强而有力,声音也显得低沉的说话方式. 这种语气中魄力十足,让爱尔蜜娜不由得产生敬畏。 「不过我很有兴趣哦。爱尔蜜娜,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耐人寻味。」 艾拉的眼睛炯炯有神,甚至还露出了微笑。 爱尔蜜娜知 道艾拉偶尔会变成这副模样。 在艾拉心中有几个开关,为了让思考更具效率,她能刻意控制白。」人格的方向性。 当身为魔法师的独特知性在艾拉脑中飞快运作时,她说话时就会失去一位公主应有的矫饰。 爱尔蜜娜心想,这样的艾拉看起来简直像是王都颇受好评的少女剧团中,专门反串男角的女性呢。 既威风又诡异一撰人看了觉得危险。 但却莫名其妙地可以打动人心。 「我的家族也和克雷利亚地方有点关系,而且发生的还是雪与冰的异常气候,找我谈这件事还真是找对人了。有意思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太庄重,但我很中意你带来的问题。要我用魔法停息暴风雪的确有点强人所难,但反而引起了我的兴趣。爱尔蜜娜,你父亲要你来找我讨论是对的。」 「啊,是能听到您这样说,真是太好了。」 「你说克雷利亚原本就是常下大雪的地带,没错吧?」 「是的。」 「我特别在意的就是这点。嗯,之前我好像在哪听说过这回事,就是这个让我开始动脑了。换句话说,气候回到了二十年前的状态。这种现象我是在哪读到的呢。」 艾拉用指头揉着太阳穴,设法要想起来。 「哎呀上 她忽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怎么回事?我竟然想不起来。可以肯定的是我在某本书上有读到这样的知识。我到底怎么了?不会是脑袋不灵光了吧?」 「哎。」 爱尔蜜娜惊叹道。 「艾拉殿下也会有忘记事情的时候吗?」 「没有。」 艾拉很干脆地给了个惊人的答案。 「因为凡是累积正统修行的魔法师,都会学习特殊的记忆法。特别是关于书上的内容,肯定都是过日不忘;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哪。怎么会想不起来呢?或许我的脑袋真的有毛病吧?」 「您、您不要紧吧!」 「嗯,爱尔蜜娜,你可以稍微安静一下,什么都别说吗?」 这么交代过后,艾拉站起来开始在厚厚的绒毯上踱步。 她一下在暖炉旁烘手,一下站到窗边凝视着玻璃的色泽。 接着又用指头摸摸柜子上花瓶里的花朵。 像这样慢慢地将起居室绕完一圈后,她坐回沙发原本的位置,还叹了口气。 「呼,我终于想起来了。」 艾拉恢复了原来的语气。 「难怪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因为那是我在修练魔法前读的书啊。而且那还是相当、相当贴近我个人问题的一段记忆,所以就被埋藏到脑海深处去了。唉,好久没有这么毫不犹豫地深入自己的心底了,真累!有事牵动到记忆却想不起来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我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触发最没辙了,你倒是让我发现了自己的一项弱点啊。」 「我也是一样啊,常常会忘记家庭教师昨天才教过的事呢。」 因为爱尔蜜娜完全不懂艾拉在想什么,只好随口说出这种称不上安慰的话。 入口处响起了敲门声,艾拉则要对方进来。 穿着制服的侍女静静打开门,在郑重行礼之后趋前将手上的几本薄薄的书交给了艾拉。 「共有四本书符合您指定的年份。总之我先将所有书都带过来了。」 「嗯,谢谢。这样就行了,你下去吧。」 「咦?」 爱尔蜜娜睁大了眼。 「您什么时候吩咐她的?」 「就在刚刚。」 文拉平静地说道。 「即使不讲话,我的侍女和我也是默契十足哦。」 侍女关上门扉、两人再度独处后,艾拉便开始翻书。 那是用爱尔蜜娜看不懂的文字写的。 等到艾拉终于找到要看的记述之后,她仔细读过并沉默地合上书本。 「原来如此啊。」 爱尔蜜娜挺出了身子。 「艾拉殿下,您想通什么了吗?」 「嗯。」 艾拉微笑着点头。 「爱尔蜜娜,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领地去?」艾拉问。 「预定是等家父办完事才回去,详细时间还没有决定,但我想应该还要过几天吧。」 「那么到时我能不能一起去呢?我还没看过克雷利亚冬天的景色呢。听过你刚说的事以后,我现在很想去看看上 「咦?啊,可以啊。这可是求之不得呢不过我想家父应该得直接回罗德利亚才行,我再准备别的马车,陪您一起到克雷亚湖吧。」 「嗯,我会期待的对了已 艾拉突然话锋一转,用捉狭的眼神盯着爱尔蜜娜。 「你见过卡拉哈德了吗?」 「咦啊。」 爱尔蜜娜突然语塞。 在沉默一阵子后,她脸红地点头。 「到底有没有?」 「嗯见过了。」 「结果呢?」 「呃。」 爱尔蜜娜的脸越来越红了。 翌日。 上午学完每目的才艺后(今天是舞蹈丫艾拉便准备好马车出了离宫的正门,前往圣王宫。 (天气真不错) 天上只有几朵零星的云,她的眼前是一片广阔的淡蓝色天空。 一路上几乎没有起风,阳光从马车的窗户照耀进来,甚至还让人觉得温暖。 马车通过漆成白色的正门,再经过圣王宫引以为豪的四座庭园,抵达大殿外王族专用的门廊后停下,告诉艾拉已经到了目的地。 她比车夫早一步伸手开门,轻巧地下了马车。 在女官们的跟随下,艾拉快步穿过城里的宽广通路上前往位于宫殿上层的卡拉哈德房间;速度维持在不会让他人以为出了什么事的程度。 虽说没什么急事,但对于在走廊上悠哉平静地行进以示优雅这种行为,艾拉觉得那只会浪费时间。 对于一位历史悠久的古王国公主来说,光是这种合理主义的想法,就已算是十分离经叛道了。 「哟,姐姐你会来这里还真稀奇。今天你也很美呢。」 在卡拉哈德身边的近侍带路下,艾拉走进他的研究室。 卡拉哈德在阳光普照的窗边立起画架,正热心地画着东西。 他的目光完全没从画上挪开,一边动笔一边开口。 「连看都不看就说我今天也很美,还真是让人火大呢。」 「因为这根本就是不用看也知道的事实嘛。」 「问题不在这里吧?」 艾拉双手插腰,用着责备的眼神盯着对方。 「你这点跟凯涅尔哥哥真是一模一样!」 「别用这种方式拿我跟他比,姐姐。」 卡拉哈德打从心里戚到不快地皱起眉头。 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转向艾拉。 卡拉哈德的脸依旧白净而纤细。 因为他有边思考边搔头的习惯,一头银发总是显得蓬乱而不修边际。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称得上是个十足十的美少年。 虽然卡拉哈德的眼神略嫌有点神经质,但任何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出色知性,与他对自己的自负。 「你今天在画什么啊?」 艾拉走到他与他的画架旁边。 在画架的一角,挂着风车工匠在高台作业时使用的防风眼镜,艾拉将目光停在上头。 卡拉哈德的房间座北朝南,整面墙上都镶满了玻璃,入射角低的冬日阳光从图面反射,一让人觉得又白又亮。 「我画的是扑翼飞机。」 卡拉哈德手上转着笔,然后他将笔尖凑到铁尺旁灵巧地画出了直线。 「扑翼飞机?」 「嗯,那是一种鼓动翅膀的飞行机器。换句话说,就是可以在天空飞的机器。虽然目前还在构想阶段就是了。」 「前一阵子你都还在研究新型的蒸气机不是吗?那方面的成果怎么了?」 「那个我暂时搁置了。」 「你不研究了吗?」 「嗯,我觉得无所谓了,没什么意义。」 「为什么?我觉得很有意义啊。」 「不管怎么提高效率,蒸气机终究只是蒸气机嘛。」 从画架上取下用夹子固定的整叠笔记后,卡拉哈德快步横越房间,重重地坐到安乐椅上。 「我受够那一点点的进步了!再研究也只会让我烦躁!就算把东西做出来,那种技术也只能保障往后十年的未来而已,根本用不着我动手。实际上这也不是我该做的工作,我想要的是文明上更划时代的进步。」 「我看过你之前在学会发表的演讲记录哦。」 艾拉取代卡拉哈德站到画架前说道。 「将魔法学的论理记述法应用在工学机械上,并且进行控制,就能让自动机器做出更复杂的动作相反地,若将魔法仪式、咒文咏唱以土学技术复制出来,则能以机械重现所谓的魔法。要是可以让魔导士的秘法与科学家的技术相辅相成,通常需要花上百年的文明进步,应该就能在十年内完成。」 「学会的人听了之后都在背后说我坏话,认为我是在作白日梦。」 「难免会有人这么说吧。」 「不过,姐姐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是啊。」 艾拉点头。 「就技术面来说的确还有堆积如山的问题必须克服,事实上这不可能马上就做到;但在理论上是可行的。这真是个不得了的主意呢!这个世界的文明,往后大概会确实朝着你提出的方向演进吧。的确,百年份的进步会缩短在十年内完成。」 「正是如此,真不亏是姐姐。魔法师的头脑果然还是比科学家灵活。魔法师之间明明还保留师徒制度这种自古以来的流弊,却比科学家更开明,实在是不可思议哪。」 卡拉哈德将整叠笔记浏览过后,就把它往空中一扔。 「可是啊,姐姐,我对百年份的进步还是不满意。」 「为什么?」 艾拉惊讶地问道。 「因为这太简单了嘛。」 将头靠到了安乐椅的椅背上,卡拉哈德望向半空。 「要是可以想见一百年以后会变成这样的话,那剩下的就只有直接实现而已了。这样太无聊了!太无聊了!就跟伸手去拿看得见的东西一样!我想穿越的是千年的时空。姐姐,你能想像这个世界过了一千年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吗?我想像不出来,至少现在还不行。但我想看的就是那个。我想试着将千年以后的未来拖到现在。这是我唯一有兴趣的课题。如果要描述我的希望,那就只是这么一句话而已。」 「今天天气很好哦,卡拉哈德。」 艾拉从墙上的大窗户看着外面。 日光照在广阔的白色阳台上,让视野变得更白更亮。 「父王曾说我是个很急性子,但听过你刚刚这番话以后,我实在比不上你呢你和爱尔蜜娜处得好吗?」 「嗯,你说什么?」 「爱尔蜜娜啊。」 艾拉耐着性子说道。 「我是在问,你跟她有什么发展?」 「发展?哦,她前阵子难得来打了招呼,我有陪人家到不算失礼的程度,然后她就走啦。」 「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 艾拉开始有点火大了。 「你不会不懂她对你的心意吧?迟早有一天你也得结婚哦。这么好的对象可不是轻易就能遇上的啊。」 「我也没法子啊。」 卡拉哈德淡淡地说道。 「这都是姐姐害的嘛。要是身边就有姐姐这种美女,其他女性看起来根本和马铃薯没两样啊。」 「你还在说这种话。」 「如果对象是姐姐的话,我现在就想结婚了。」 「你在胡扯什么啊!再这样装疯卖傻下去,爱尔蜜娜恐怕也不会理你了,到时你再来后悔吧。」 「我才没有装疯卖傻啊。」 卡拉哈德低声嘀咕了一句。 但因为声音太小,艾拉根本就没听见。 「总而言之,你最好要留点不做研究的时间。」 艾拉强硬地把话说绝。 「和上次见面时比起来,你又瘦了好多。爱尔蜜娜也很担心呢。我听说你一整天都关在这里,一天只吃一餐饭,而且食量还很少。是不是这样?」 「因为吃东西会一让脑袋变钝嘛,摄取太多能源也没用。」 「你这等于是自杀哦上 文拉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之后要跟爱尔蜜娜一起到克雷利亚,你也跟我一起去。去那里滑雪动动身体,锻炼一下肌肉吧。我也会吩咐下去,盯着你好好吃饭。」 「我才不想去啊。」 卡拉哈德苦笑着说道。 「你要我在大风雪中滑雪?别开玩笑了,那才真的会死人呢。」 「总之你来就是了。」 艾拉虽然很想砸舌,但还是忍住了 「如果某地发现了古代遗迹,不管当地是有暴风雪还是有火山爆发,你也一定会马上冲过去吧。」 「那当然,要是我没去现场监督的话,那些不懂东西价值的苦力们搞不好会将贵重的古代遗物蹧蹋掉啊。不过我这样说吧,如果是要我跟姐姐两人单独去旅行,我倒可以考虑一下,因为这还蛮有意思的。」 「那就完全没意义了嘛。」 「你果然别有用心啊。」 卡拉哈德露出了看穿对方用意的笑容。 艾拉则赌气说道。 「有时我真的很想在你身上施加控制心灵的魔法,强迫你迷恋爱尔蜜娜到不能自拔耶!」 卡拉哈德忽然露出了不安的模样。 「你真想这么做?」 「就是因为不行,我才这么头大啊!」 艾拉重重敲了一下画架的边框。 「要是爱尔蜜娜能成为我的弟妹那该有多好。」 「可以啊,姐姐。如果能让你高兴,我就跟爱尔蜜娜小姐结婚吧。」 「去,我受够了!」 艾拉抱着头当场蹲下。 卡拉哈德则是突然脸色一变,冒出了下面这句话 「姐姐,克雷亚湖发生了什么让你在意的事对吧?」 「你还真敏锐。」 被人说中之后,艾拉抬起头。 「这和发现遗迹就会冲过去的我,好像也没什么两样嘛。」 卡拉哈德一脸无趣地瞄着窗外,心不在焉地说道。 「说真的,其实姐姐的思考方式和我很像哦。毕竟我们都是学者嘛,所以不管怎么说,我就是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我们三个人中只有凯涅尔哥哥算是异类,那家伙和我们一点也不像对我来说,这是个大问题就是了。」 卡拉哈德的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他的精神也逐渐陷入沉思状态似的。 「喂,卡拉哈德。」 「什么事?」 「如果想要缓和雪地的寒冷气候,你会用什么方法?」 卡拉哈德立刻就回答了。 「在那一带建立巨大的圆顶,然后点起暖气。」 「真是的,这样不就根本没顾到美观与风情了吗?」 「没错。」 卡拉哈德的语气中完全不带任何感情,显示他的中立观点。 「不过,这就是所谓的文明啊芒 如果要拿爱尔蜜娜的马车和艾拉的专用座车相比,那可是毫不逊色,堪称非常体面。 由于艾拉的马车并不适合在下雪的道路上跑,所以艾拉便成了爱尔蜜娜车里的乘客。 马车打造得很牢靠,里头空间宽广、坐垫软硬适中,眼前又有推心置腹的朋友在,让这段旅程过得十分舒适愉快。 在那次谈话后,艾拉也曾再派人去请卡拉哈德同行,但他终究没有露面。 「路上保重,希望这趟旅行能满足姐姐求知的好奇心。」 传来的只有这么一句简短的回覆。 但这对讨厌待人接物的卡拉哈德来说,已经算是十分亲切的举动了。 在冬季的清爽蓝天下,骑士们与黑色马车成列走在褐色草原的干道上。 在众人前方领头的,是伯爵领的骑士。 接着则是载着随侍女仆的马车。 这是为了不让要人们的马车碰到陷入泥泞、或是因为恶劣路况而使车轮受损等情形,才会由她们先行负责探路。 然后才是艾拉与爱尔蜜娜搭的马车,后头则有爱尔蜜娜的父亲罗德利亚伯爵的马车。 除此之外,还有四辆载着各式行李的马车随行。 在两侧殿后的,是从正规圣骑士团中选出的一队青铜骑士。 他们正严密地守卫在要人马车旁边,而这当然是为了保护艾拉而特别派来的。 青铜骑士在地位上虽低于白银骑士、黄金骑士和宝石骑士,但所受的训练却十分扎实,实战经验也相当丰富,因此艾拉对他们相当信任。 更何况,他们还是圣骑士喀隆自信满满地向艾拉推荐的护卫。 艾拉这次突然休假出外旅行,几乎没有造成任何问题。 最幸运的就是现在原本就不是社交季节,并不会有艾拉非出席不可的活动。 不过,也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那就是圣骑士团长喀隆曾坚持亲自随行护卫,而且完全不接受任何劝解。 「不成!即使如此,臣还是必须亲自守在您身边!」 由骑士殿以惊人气势急速赶来的喀隆,手持爱用的魔法长枪行持枪礼,并且呼吸急促地回绝了艾拉的劝退。 他不但是鲁恩贝鲁首屈一指的骑士,还是解救了世界危机的勇者之一. 「哎,将军,你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吧。」 艾拉苦笑道,她轻轻拍了拍喀隆恭敬地行礼的手臂。 「不过是担任我个人护卫这点小事,何必劳驾英雄骑士喀隆与他的旋风枪呢?这样小题大做,反而会让我成为笑柄呢。」 「艾拉殿下,虽然您这么说,守护您的人身安全依然是国家大事。这绝对不是小题大做!」 「真是个令人伤脑筋的人呢。听我的话,喀隆。」 艾拉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你还有守护国家的重责大任吧?骑士团的最高负责人要是离开琉纳斯,发生紧急事态时,就没办法应付啰。骑士们每天的例行训练也不能搁下不管,再说现在不是正在筹划骑士团的重编计划吗?你现在应该算是国内数一数二忙的人吧。」 「您说的没错,但是。」 「难道你开始讨厌自己的工作了?」 「绝对没这回事!臣愿意赌上一切荣耀,来尽到本身的职责!」 「那么,喀隆,我希望你赌上荣耀去尽自己的本分。」 「是!」 喀隆反射性地领命。 「遵命。」 「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艾拉把语气放软说道。 「可以指派一队值得信任的骑士,来代替你执行护卫任务吗?人选就由你直接指名,这样如何?」 既然艾拉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喀隆也不好继续坚持。」见。他戒慎恐惧地答话。 「是!谨遵公主吩咐!」 之后只要在马车上想起这段对话,艾拉就会忍俊不禁。 「真是的,喀隆这人也真令人伤脑筋。」 在旁看到来龙去脉的爱尔蜜娜也是一脸笑嘻嘻。 艾拉又接着说下去。 「拘谨到那种程度,反而让我觉得好气又好笑了!要是他的想法不能再有点弹性的话,真的碰到危机时我还会替他担心呢!」 爱尔蜜娜静静地说道。 「这也是因为包括国王陛下、卡拉哈德王子、喀隆将军,还有不论男女的广大国民,一直到离宫里不足为道的下人们,大家都很喜欢公主您啊。我每次观察王都的气氛时都会有这种感觉。」 「哎呀,你这话还真有魔法师风格呢。」 「就算我不是您这样的魔法师,还是可以亲身体会到周遭人们的想法啊。」 由马车与大批人马组成的这支队伍,就这么朝北方行进了八天。 住宿时下榻的是贵族专用的顶级旅馆,如果行经没有旅馆的城镇,则会临时征用当地最气派的宅第过夜。 即便如此,各地的人仍深怕艾拉会感到不便。 但艾拉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些。 以出身尊贵的少女来说,艾拉很罕见地一点也不会计较房间或床铺的格调高低。 她每晚都像待在自己住惯的离宫房间内一样睡得好,每天早上也会在固定时间睁开眼睛,简直像是经过刻意计算时间似的。 跨越一座山之后,眼前就突然出现一片雪景。 看到这片白茫茫的景致后,艾拉变得比平常更有精神。 她是个冰系魔法师,与雪与冰、以及水和雨的精灵们都订有强固的契约。 虽然她可以与那些精灵交谈或对其发号施令,不过她同时也会受到它们很大的影响。 待在积雪的土地上,她便能吸收到雪的灵力。 (真是个好地方呢) 艾拉毫不厌倦地望着雪景。 (这里充满了令人神清气爽的清澈活力,简直就像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逐步在脱胎换骨一样,实在很适合我。这种气候并不适合发展农业,人民们应该会过得特别辛苦吧但这块土地的自然气息,简直像是为我量身订做的 载着艾拉的思绪,人马与马车在干道上踏实地前进。 越往前行,风景中的积雪也就越厚。 然而干道上却没有太多积雪,马车也得以毫无窒碍地在旅程上持续前进。 不可思议的是,只有艾拉等人通行的道路积雪特别少,宛如在降雪时刻意避开了车队。 虽然众人眼前是一片酷寒的景致,但不只是马车里,就连毫无遮蔽的骑士们都没有为光看就知道有多冷的天气而苦。 原本应该迎面吹来的寒风简直像刻意避开这群人了。 这都得归功于艾拉出自贴心而施展的魔法。 由于半路上爱尔蜜娜的父亲得前往自家领地的中心都市罗德利亚,就在岔路上改道了 艾拉也不忘在他的马车上重新施展回避风雪的咒语。 马车行进时,艾拉曾数度从车窗探出脸庞。 她毫不在意美丽的银发会被风吹乱,只顾眺望位于前方的目的地。 山脉的白色棱线像是低低地贴在远方地平线附近,马车越前进山势在艾拉眼中也逐步变大,直到那变成一道耸立于前方的巨大大理石壁为止,艾拉都毫不厌倦、乐此不疲地一直确认这片景观。 就这样,她们抵达了以形状纵 长、横亘于山麓旁的克雷亚湖为中心,罗德利亚伯爵领地的边境地带克雷利亚。 克雷利亚正下着大雪。 横向扑来的大块雪片几乎是以水平角度扫过地面,简直就像白色的子弹。 风雪猛烈到即使有艾拉的魔法守护马儿们仍会不愿前进,并且数次停下脚步的程度。 艾拉等人抵达楼高三层、位于湖畔景色最佳地段的贾尔狄尼亚斯家行馆时,已经是午后很晚的时刻了。 这次换爱尔蜜娜成了艾拉的座上客。 虽然湖畔也有罗德利亚伯爵的别墅,但难得出来旅行一趟,各自下榻未免也太过无趣。 再说,这场暴风雪让爱尔蜜娜很不安,没人陪实在不太好。 如果选在观光旺季来这里,便能欣赏湖光山色、亲身体验被自然美景环绕的心情。 不过现在四周全拉上了厚厚的白雪帷幔,什么也看不见。 即使没有风雪,湖面也已结起厚厚的白色冰层,八成享受不到什么动人的景色。 行馆内几乎所有的窗户都已拉上了百叶窗。 没拉起百叶窗的,只有艾拉特地交代过的几扇窗户而已。 夹杂雪块的狂风猛敲、撼动着窗户,这声音响彻行馆,听起来就像建筑物本身在鸣动一般。 或许这有可能并非听者的错觉。 行馆之中整年都有男佣或女佣,以及身分略高于他们的仆人们,再加上负责管理所有设备的准管家常驻于此。 但因为现在并非适合度假的季节,相对于建筑物的宽广,这些仆人的数目便显得太少了。 房间虽然多但其中大半都上了锁,为了节省管理的工夫,未使用的区域也没装设照明用具。 因此这座行馆给人一种空旷的印象,加上风声大作,散发出的气氛实在很不平静。 然而基本上艾拉仍旧一如往常,对这些状况完全没放在心上。 休息一晚后,隔天文拉让爱尔蜜娜留在行馆,自己则率领着骑士们开始朝吹下暴风雪的雪山出发。 由于马车无法在山路行进,这时她就改成骑马了。 当然,寒气并不是对文拉完全没有影响,但因为雪与低温也是她的魔力来源,在风雪中前进的她可说是名符其实地摆着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久经锻炼的骑士们也果敢地勇赴雪山,但他们实在没办法带着身为常人的爱尔蜜娜同行。 宛如领着众人走在自己熟悉的道路上,艾拉找出了被雪掩埋的山道入口,并且率先登上山路。 实际上文拉并没来过这座山,但她仍然很清楚这条山路的情形。 在爱尔蜜娜来找艾拉讨论暴风雪的那天,她便已完全记下了侍女找来的书籍内容。 书中记载着这座山的上山通道,也附有手绘的地图。 因此一路上她都有绝不会迷路的自信。 除此之外,艾拉还使用了几次扭曲空间的魔法。 这种魔法能压缩路程、让众人在短时间内抵达目的地。 使用这项魔法时必须先克服几项琐碎的条件,而且效果会受地形所左右,同一时间能搬运的人数也有限,所以之前她很少有机会能用上。 再说出入经过压缩的路径时也会让人大受惊吓,她在王都自然更不能随便使用这项法术以免惊扰他人 总之,之所以只花半天就能登上严重积雪的高山山腰,全是靠艾拉的魔法。 「哦,找到了。」 艾拉停下脚步。 就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山路的险径旁,有处宛如广场的地方。 在坡度很陡的雪山中,只有那里被铲成了接近水平的地形,简直就像从山坡上伸出的巨大阳台或了望台 这里已经在云海中了,也有夹杂雪块的狂风吹拂,视野几乎完全受到遮蔽。 但要是没有这些阻碍,众人眼底大概正好能鸟瞰美丽的湖泊。 艾拉靠着魔法师独有的神奇视力,看到了一般人看不见的某种东西。 她指向广场的某一点,并命令骑士部下们将该处的积雪铲开。 「有了就是这个。」 艾拉颇有感慨地低语,开口时嘴边还冒着白烟 「我就是为了看它才会来这里的。」 从雪中现出真面目的是一座已经毁坏的方尖石碑,大约有一个人高。 石碑上没有任何显示由来的文字或图案,朴素的碑面上只看得见石头的纹理。 然而这块石碑却早被人从中劈成了两半,简直像是犯人拿它来试试手上名剑到底有多锋利似的。 「果然是这样。」 艾拉这句话并非是讲给手下骑士听的,而是她在自言自语。 「就是它就是这座石碑在守护湖畔,让湖畔不会受到山上吹下的风雪侵袭因为它被破坏了,冷风才会直接从山上吹下来,使这一带突然笼罩在暴风雪中。不过但是为什么有人要这样做?」 艾拉的脑子里开始进行高速计算。 感性的部分急剧势弱,能够做出冷静思考的理性部份则开始掌握主导权。 「不,追究动机不该是优先课题。」 魔导士的思考开始为问题排出顺序。 「不对,问题在于犯人是谁。是何方神圣会做这种事?」 没过多久,暴风又很快让方尖碑埋进积雪中。 艾拉的脑子里也像暴风过境般,迅速列出了无数个推论。 就在这时 空间扭曲了。 周围的青铜骑士们陆续瘫倒在雪地上。 强大的魔力以艾拉为中心涌出。 随后,时空产生龟裂。 被打开的洞穴大小和针眼差不多。 它看起来简直像有人要在这个世界强制穿孔的「次元黑洞」。附近的空间以这一点为中心掀起了漩涡。 占满这个空间的艾拉也同样也掀起了漩涡。 沉浸于思考中的她在反应时慢了一步。 但即使艾拉能迅速做出反应,也不一定抵抗得了这股力量。 有某个能力十分强大的魔法师正在进行强制空间转移。 艾拉倾全身的魔力抵抗。 想将她带走的力量以及设法留住她的力量在空中抗衡。 而后牵引的一方又增强力量,艾拉被扳倒了。 以她为中心的产生黑色洞穴,在这时散发出更强的黑色光辉。 扭曲的空间进一步掀起了漩涡。 想将艾拉带走的力量,如今已逐步将她吞没。 抵抗终究到了极限。 艾拉感觉到自己被卷进漩涡里,为时空龟裂吞没了。 那里是时空缝隙的内侧。 或者该说是世界的外侧。 不严格来讲,在这种地方根本就谈不上「内」与「外」这种概念。 勉强要以言语形容这个诡异的空间的话,也只能用「世界的外侧」这种字眼来求方便表现而已。 艾拉漂浮在一处说不上是任何地方的空间。 那里根本就分不清上下。 四下一片黑暗。 魔法师的修行中有一道最危险的关卡,修行者必须不断潜入自己的意识深处,设法在尽头窥见宇宙的深渊。 艾拉周围的黑暗正好与那十分酷似。 那是个黏腻迟滞的漆黑空间。 艾拉忽然注意到自己插在系带上的水晶短杖不见了。 不仅如此,就连戴在双手上的两枚戒指、四只手环、首饰与足饰也全都不翼而飞镶着宝石的耳环也没了。 不知从何传来一阵声音 「请恕 我们卸下了您的魔杖与装饰品等物品。」 低沉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波。 艾拉觉得自己有听见这种声音,黑暗中冒出了一颗青白色的光球。 波、波。 隔着充分的距离,在她两侧又冒出数颗相同的青色光球。 总共五颗。 青白色的光球开始晃动。其形体一边摇晃,一边产生了变化。 青白色的光芒中浮现出入脸,而后形体又再度改变,化成人类的头颅。 五颗青白色的人类首级。 接着 从五颗首级的切断面,开始滑溜地长出了下半截身体。 它们在艾拉眼前逐渐变成了五道人影。 所有人都骨瘦如柴,身穿金线滚边的黑色斗篷,头上还戴着头巾。 盖在头巾底下的每张脸都显得阴森至极。 在分不出上下的黑暗空间中,五位黑魔导士包围了艾拉。 「欢迎您大驾光临,鲁恩贝鲁的魔女公主艾拉˙贾尔狄尼亚斯。殿下目前已成为我们的俘虏了上 黑魔导士们的领袖脸上仿佛以凿刻的皱纹抽动着,像是在咏唱咒文般缓缓地如此向艾拉由旦上口。 「请勿做出任何无谓抵抗。我们也做了点预防措施哦。」 艾拉的肌肤忽然升起了一股热气。 黑暗空间的每个角落瞬间充满了熔岩流。 由艾拉的位置看过去,在她上下两端、以及男子们的背后,都有赤红滚烫的熔岩缓缓地对流、翻腾着。 火海表面不时窜出宛如火龙的朱红火焰,留下一道道的拱状轨迹。 熔岩看似随时都会涌向艾拉,将她烧成灰烬。 「您觉得如何,魔女公主殿下?」 漂浮在空中的艾拉双手抱胸回答。 「看来我真得感谢诸位煞费苦心的欢迎哪。」 「毕竟你是十年才出一位的魔法奇才,我们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事实上对文拉来说,目前的情势算是糟到极点了。 魔法师之间在对战时,事前的准备比单纯较量魔力更能决定胜负。 如何让自己占到有利地形、如何将对手引诱到对其不利的地点、使用什么手段来削减对方的魔力来源,这些手段都比双方魔力强弱更重要。 夺取敌人的魔杖或宝石藉此削弱其魔力,正是最基本的重要战术。 和冰之精灵订定了强固契约的艾拉在雪山、水边会力量大增。 但相反地,要是待在沙漠或火山等场所就很难发挥实力。 对艾拉来说,召唤有熔岩之力量的这个空间,就是她最难发挥实力的领域。 再者,对手有五个人。 被人逼到这个地步,纵使艾拉是瓦雷利亚屈指可数的魔女公主,也很难说有任何胜算。 「我从刚才就一直在想主使者到底是谁了。」 艾拉边说边细心地观察黑魔导士们。 「不过既然你们本人都现身了,看来已经没有那个必要啦。之前我总共做了二千七项推论,看来其中第十二项就是正确答案。」 「哦。」 老魔导士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这么说您已经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大致上明白,我也没必要知道得更详细。你们找我有何贵干?」 「真是好胆识哪,孩子。」 老魔导士露出微笑。 「年轻女孩似乎都很性急,所以我就直说吧。我们有意在瓦雷利亚起事。然而我们若要采取行动,恐怕你的魔力会对星辰与运势产生强烈影响,成为起事的一大障碍。此外,你也可能在自己的意志下直接妨碍我们的行动。」 「你说的倒也没错。」 「不,艾拉殿下,这并非仅止于可能。我想您肯定会驱使自己的冰冷魔力与我们敌对吧。这会让我们很困扰,因此我们必须请您保持沉默。但要是将您消灭,未免可惜了您那杰出的魔法才能。此外,就算将您消灭,我们计划中有几位要角的命运也会连带被修正,届时恐怕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 「所以呢?」 「所以,艾拉贾尔狄尼亚斯公主。」 老魔导士以慢到极点的话调气宣告。 「我们可以不碰您一根寒毛便将您送回原本的场所。相对的,做为送您平安回去的代价,我希望您能发誓,当我们一有需要,您就得全面献出本身的魔力与您本身。」 「只要发誓就好了吗?」 「光发誓不行。我们要请您通过完整的手续,在此立下《魔导之誓丫」 「简单点说,就是要我交出性命以外的一切就是了。」 艾拉嗤之以鼻。 「这实在说不上是会让人愉快的提议哪。如果我拒绝,你们又想怎么样?」 「届时我们会采取一项相当单纯的行动,虽然这对我们而言多少会有点不愉快。公主啊,您应该也不希望我们那样做才对。」 「不愉快?」 令人讶异的是,艾拉这时居然忍不住失笑了。 「老师啊因为各位明显是同道的前辈,我姑且先这样叫吧你的人格还真耐人寻味哪。」 这一瞬间老魔道士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他立刻收敛了。 「我姑且当成你是在称赞我吧。」 「我当然是在称赞你了。」 艾拉继续说下去。 「话说在被人轻描淡写地称为〈黑暗势力〉徒众中的领导阶级也就是崇拜〈黑暗诸神〉的暗黑神官,我原本以为这群人应该是更粗鲁野蛮的家伙,但现在与我交涉的老人家们倒是挺文明的不是吗?」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冷嘲热讽,我不得不说您实在很有胆色。」 老人低语道。 艾拉则骄傲地报以微笑。 「在我回答之前还有个问题,另外还有件事要告诉各位,各位应该不在意吧?」 「想拖延时间也没用。」 说这话时老魔导士像是在掩饰心里微微的不安。 「我们洗耳恭听。」 「你们的计划算是定得很漂亮。」 艾拉抱胸的双手各伸出一指,看来像是老师在上课般地说道。 「如果你们的目标只是一般人,我就不好妄下断语了。但如果是以积年修行、颇有魔力的魔导士为目标,你们居然还能忽视当事人的意志将其强制转移到异次元中这可不是只有半调子功力的人做得到的,更何况你们的对手还是我这种一流的魔法高手。即使老师你召集二十个弟子,要做到这点的成功机率仍然不高。以上这些都是事实,我想直说应该还不算太失礼吧?」 「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吗?」 老人说。 「我话才说到一半而已哪。然后,为了在这封闭空间内削减我的力量,你们还大费周章地召唤出地底熔岩,这就更不简单了。就算你们找来五十个人,要摆出这种排场也很勉强吧?但事事上你们才五个人而已。你们是怎么凭这点人数完成这个布局的?」 「您就算问出答案又能怎么样?」 「即使不问,我也很清楚答案是什么。」 艾拉直接说出了心里想到的答案。 「光靠几位老师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些事,必须有某些其他的强大魔力支援才行;所以你们就把脑筋动到那座方尖碑上了。那里头封印着强大的魔力,究竟有多可观呢?应该难以估计吧。毕竟它的力量强到足以在二千年来一直阻挡、扭曲山顶上吹下来的暴风雪,并将分成两半导向其他地方嘛。要是它能维持原样,大概可以再守护山脚下长达 一百年才对。各位是在某种偶然下发现那座方尖碑,才决定利用它的力量。你们破坏石碑,解放了里头的魔力;于是从中涌出的魔力便被用来实行这次的计划了。因为就连现在,这个空间里也充斥着大量方尖碑的魔力哪。更难能可贵的是,让气候产生变化之后,你们还能料到我会因此被吸引过来。」 「正是如此,艾拉殿下。您的推论一点也没错。」 老人缓缓地举起单手,然后说道。 「告诉我您的回答。」 「你已经想像到我的回答了,不是吗?」 「告诉我您的回答。」 老魔导士再次强调。 「我拒绝。」 艾拉答道。 隔了好一阵子之后,老魔道士宣告。 「那么,我们只能以令人遗憾的形式做个了断了。」 「的确,这实在太遗憾了。」 艾拉说道。 「对了,我想说的话还没讲呢。」 「已经够了,艾拉殿下。」 「不,如果你们对自己的准备有万无一失的自信,那再给我点时间说话也无妨吧?我要说的可是很有趣的事哦,你们最好听听。」 艾拉竟开始说起故事来了。 「从前这是对我而言,在你们看来应该不算很久啦在遥远西方的利贝利亚有一位魔女。她在度过悠久的人生后因故来到瓦雷利亚,并且在鲁恩贝鲁落脚了。这位魔女名叫贝尔格蕾露,不知道各位认不认识她?」 五人中有人发出回应。 「这名字我听过,她好像是位大魔导士吧。」 「嗯?这么说来,诸位最低限度应该不是瓦雷利亚出身的魔道士吧?若是瓦雷利亚的魔法师,没人会不知道贝尔格蕾露这个名字。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原本还担心这场阴谋里中是否另有隐情,光是这点就会形成我的不安要素哪。」 「不安要素?」 老人皱起眉头。 「您刚才说不安要素是吗?」 「贝尔格蕾露,人称〈冰之魔女丫」 艾拉忽视对方的疑问继续说下去。 「雪、冰、风、岚,这类魔法都是她的朋友,所以她喜欢住在终年积雪的地方。贝尔格蕾露来到鲁恩贝鲁的北方边境,在克雷亚湖畔盖了栋宅邸,并住在那里过着每日沉思的日子。但她不忍看邻近的人们受严寒与暴风雪所苦,便在当地施展了守护魔法.让山上吹下来的风不会直接侵袭居民的土地虽然这会对她的魔法造成些许不便。多亏有她,湖畔的环境才变得适宜居住,村子里的居民们也都非常高兴。也因为当地风景绝佳,连贵族与富商都纷纷在那盖起别墅,经济也跟着繁荣起来。」 说到这里艾拉突然打住。 「原来如此,那座方尖碑是这样来的吗?」 禁不住沉默的老魔导士说道。 「但这件事又与我们何干?」 「你们还不懂吗?」 艾拉露出令人仿佛连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笑容。 「我就是贝尔格蕾露的女儿。」 下一刹那 周围满溢的魔力瞬间改变了性质。 在黑暗空间中弥漫、翻腾的熔岩火海,眨眼间就一点不剩地冻结了。 然后它们很快就如泡沫般消失了。 取而代之出现的,是好几座巨大的冰山。 通体雪白而又带着些许青蓝色泽的连绵冰山,开始缓缓地让空间产生摇荡,并散发白雾一般的寒气,让黑衣魔导士的肌肤结了一层霜。 分不出上下的空间里突然冒出了立足点,但那却是一道无限辽阔的冰河:为天与地画分出一条纯白的境界线。 数道夹杂冰雹的龙卷在冰河上出现,并像发狂般地肆虐。 直到它们聚集到同一处之后,便宛如一具由暴风构成的圆筒,包围了所有人。 「这样你们懂了吗?」 艾拉说道。 「(冰之魔女〉艾拉布兰妮裘我,继承了母亲贝尔格蕾露所有的魔力与魔法。被各位老师顺水推舟地利用、现在仍充满在这个空间里的魔力,原本就等于是属于我的啊。」 然后黑魔导士们注意到了,他们的周围有多不胜数的冰之少女的精灵正在飞舞。 纯白透明的赤裸少女们手持冰剑,优雅地将它舞出风声。 精灵们甚至还面带笑容,展露了令他们望而生惧的惊人舞蹈,只等主人对她们发出一句许可! 「老人家们,我玩得很愉快哪。」 说这句话时,艾拉脸上还浮现了不太相称的灿烂笑容。 她以指尖在半空中描绘出复杂的图样,于是一道巨大的门扉便突然出现了。 那是道连结两个世界,但只存在于概念中的门。 「因为你们似乎不想要我的命,所以我也饶你们一命。」 艾拉握住门把开门,然后独自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开。 「不过,至于出口就请你们自己找吧。只要实力真的够强而且运气够好,应该就能离开这里了。但就机率来看,你们想要回到原本的时间轴和瓦雷利亚,那可是难如登天哦。」 门关上了。 门后的空间遭到封闭,与其他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 艾拉回到了方尖碑前面。 从积雪的状况看来,现场似乎才过几分钟而已。 她叫醒失去意识的骑士们,并率领众人下山。 她施展与来时一样的神妙魔法缩短路径,所以在太阳下山前她和担任护卫的骑士们就抵达山脚了。 回到行馆后,艾拉让侍女为自己换过衣服,坐到让暖炉烘暖的起居室沙发上,再喝上一口加了蜂蜜的热茶,这才让她舒缓了下来。 朝着因担心而神色不宁的爱尔蜜娜露出微笑,艾拉要她不用担心,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给她听。 当然,其中根本没有提到自己与可疑的老魔导士相遇的事。 换句话说,艾拉说的只有关于母亲为守护湖畔而施的魔法。 「爱尔蜜娜,我有事麻烦你。能不能请你拜托令尊,在那个地方重建一座石造尖塔。大小差不多像这样,并不用跟之前一样大。」 爱尔蜜娜立刻请来了当地的石匠。 由于艾拉亲自和对方见面,并且对石碑的大小与形状做出指示的缘故,石匠惶恐地跪倒在地。 不过事后艾拉才知道,原来那位石匠就是当年贝尔格蕾露找来建造方尖碑的石匠之子,这令她小小吃了一惊。 在等待石匠完成工作的这几天,艾拉都窝在遭到风雪肆虐的行馆房间里阅读从琉纳斯带来的书。 她读的是母亲的日记。 虽然传闻中母亲与她一样,都是多少有点怪癖的人物,但从这本日记的字里行间,仍能看出其温柔性格。 艾拉不时会在行馆里感到某种令她怀念的气息。 母亲留在这块土地上的魔力,现在已经完全被艾拉吸收到体内了。 虽说那是〈冰之魔女〉的魔力,却隐隐约约地让她感到一股温暖。 艾拉静静地闭上眼睛,侧耳听起风声那端的某种声响。 新的方尖碑送来后,艾拉召集了比之前更多的人手再次上山。 然后她再度来到山腰的那个地方。 命人将毁坏的方尖碑移到旁边,并且将相较之下明显小一号的新石碑摆到定位之后,艾拉站到碑前,仿佛祈祷一样地闭上眼。 她将母亲留下的魔力与自己的魔力一起封进方尖碑里头。 大功告成的瞬间,风势便改了方向。 旁观的骑士与苦力们,都对眼前明显的变 第三章 永别了,心爱的眼眸 第三章永别了,心爱的眼眸 在「兽神战争」爆发前、当希尔迪亚国主巴尔波亚还健在时,狼兽人佛尔格在当地有两种工作;一种是表面上的,另一种则是台面下的。 ※ 位于〈勇者小路〉的这家酒馆在整条街上不但开业最久,而且空间还很宽广。 天花板挑高到两层楼高,上头还开了天窗。宽广得足以举办舞会的店内空间摆着圆桌,还有一体成形的长长吧台,客席角落则有两个人身高那么高的巨大发条式留声机坐镇。但从来没人想过要在这里办舞会,往后大概也不会有那种机会吧。 每天晚上在这里上演的,只有应酬式的干杯、猛喝蒸馏酒拚酒量、引吭高歌、关于风花雪月的闲聊、怒吼、以及吵架与斗殴。 这家酒馆名叫〈勇者亭〉,也正是因为有这家店,它周遭的巷弄才会被称为〈勇者小路〉。 和平常一样,佛尔格是在过了中午才来到店里。 用钥匙开门走进里头之后,他敞开窗户、转动墙上突出的青铜把手打开天窗。阳光照进店里,佛尔格则眯起了眼睛,仔细确认自己每周花五十五块钱请来的扫地工人,在上午工作时到底有没有偷懒。 与店里来往的业者,已经将装蔬果的木箱堆在后门;佛尔格将它们一口气全搬到了厨房里头。 确认过熏肉与腌肉的状况以后,他爬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在楼梯平台的大镜子前面仔细梳理头毛与体毛。 为了不让毛发掉进店里供应的餐点,佛尔格都得事先用心梳理。 自己映在镜子上的脸与平常没两样。 泛青的银色硬毛则从头覆满到胸口。虽然以前有个女人曾说过,这毛色看起来就像月色偏蓝的夜晚一样。 佛尔格望向镜中那个狼头男子。 他的外表在这二十年来一直是这样,一点都没变。 出身于狼人氏族的佛尔格,一直以来都是以狼人族的方式过活。 狼是战士的氏族,而他的人生就是战士的人生。 在十七年前舍弃故乡之后,佛尔格已失去自称为氏族一员的资格,但他并没有放弃战士的身份。无论平时是以什么方式维持生计,他依旧能活得像个战士。 佛尔格回到厨房,从橱柜中拿出两个陶制的大酒杯,然后取出酒瓮,并在里头倒满自酿的麦酒与蜜酒,跟着便坐在圆桌旁开始品酒。 像这样检查自酿酒的味道,是身为本店老板者每天的例行公事。 之前经营这家店的男子,以及再前一任的店主都会这样做。 店里每天的第一杯与第二杯酒,都固定会进他们的肚子里。 有人从门口进来了,但佛尔格根本没理对方而继续喝酒。 现在并不是营业时间,他没必要殷勤招呼这种不速之客。 踏着木板地的脚步声逐渐朝佛尔格接近,在他的视野中已经看得见对方的服装。 料子挺好,装扮上也没差错,但就是给人一种低俗的印象。来到圆桌旁之后,脚步声停下了。 「叫佛尔格的就是你吗?」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叫佛尔格的就是我的话,你想怎样?」 佛尔格终于转向眼前的男子。 从「味道」来判断,对方应该是官差。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我是王宫秘书室的柯邦八大事务官辅佐。」 男人傲慢地挺起胸膛。 「你的事我有听说哪,〈银狼〉佛尔格。你好像是犯了罪被族人放逐,才会逃到希尔迪亚来的;现在倒成了从白天就开始喝酒的闲人。你真该感谢我国是个自由国家哪。」 佛尔格把麦酒一饮而尽,轻轻地把杯子放在桌上;他盯着对方说道。 「小子,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柯邦那股傲慢的态度突然消失了。 「不、不是我是来传话的。城里发下了正式的通知上 柯邦摆出了一副随时可以掉头开溜的姿势。 「我是来替巴尔波亚国主陛下传旨的。」 「那么,年轻人,帮我跟巴尔波亚说一声。」佛尔格一口气喝光了蜜酒。 味道是很好,但对他来说太甜了。 「找个像样点的使者再来传旨吧。」 佛尔格拿着酒杯起身。 「等等,你没听到吗?我可是国主陛下的。」 「管你是国主巴尔波亚或狮子工迪欧克雷斯,就算圣兽神芬格也一样。我没欠任何人人情,也不打算让人欠我人情;更别说陪你这种毫无凭据就日出狂言的小伙子浪费时间。」 佛尔格绕过圆桌,准备回到厨房。 「等一下,这样我在工作上会很没面子。」 柯邦慌忙说道 「要是连使者也当不好,我的地位就。」 「出口在那边。告诉巴尔波亚,要是有事找我就自己来。」 「不,请您听我说,佛尔格先生。」 尽管佛尔格并没有刻意威吓的意思,但柯邦的目光一直无法离开他嘴里露出的獠牙。 「国主陛下希望您一定要出力相助。」 年轻人说道。 「你说什么,巴尔波亚竟然想欠我人情?」 佛尔格转向对方。 「发生什么事了?」 希尔迪亚的王城几乎就位在城市中心,周围还引入河水形成护城河;但与其说那是用来防御,倒不如说是为了景观才开凿的。 看得出这座王城历史悠久,至少不会是这一百年内建造的城堡。 然而辉石材质的白色城壁却一点也没受损,烧陶砌成的屋顶色彩鲜艳,还有无数的尖塔傲然朝天耸立。 看起来简直就像有钱人家的婚礼蛋糕,而且还是块十分体面的蛋糕。 如果要把城里的彩绘玻璃全都洗过一遍得花多少钱呢?这点佛尔格就拿不准了。 横越设有喷水池的前庭,再走上石砌楼梯,笔直穿越有纯白石柱并列的大厅之后,佛尔格爬上楼梯,通过铺有马赛克瓷砖的走廊,然后又爬上楼梯,走过铺着红地毯的长廊。 他心想,该不会在抵达目的地前太阳就要下山了吧? 佛尔格总算来到了接待室,里头能看见贝斯提亚产的地毯、沙发以及低矮的桌子。 他得在这里稍待一会。 房里备有玻璃杯与水壶,水壶里装的是掺有香料的水。 因为没有别的事可做,佛尔格就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他知道巴尔波亚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摆架子;所以就算没必要,也会为了突显他的国主派头而故意要人等。 这时使者出现了,比他想像的还早。 「国主陛下正在等您。」使者对他这么说。 佛尔格起身走出房间,跟在使者后头前进。 对方指向某道房门,佛尔格站到门前时它就无声无响地敞开了。 走进里头就能看出那里是一间办公室,大小尚称适中。 办公室里有一张黑檀制的桌子和椅子、书柜,以及一位穿着红色松垮上衣、年约五十的男子;男子头上还带着一顶造型简洁的小工冠。 会被请到办公室里,对佛尔格来说还蛮意外的。 因为巴尔波亚喜欢摆国主派头,所以与人会面时总是喜欢使用宽广而穷奢极欲的谒见厅。 佛尔格拉了张黑亮的椅子坐下,并且取出烟斗点火。 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两人间便蒙上一阵烟雾。 「谁说你可以坐下的?」巴尔波亚说道。 佛尔格笑而不答。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态度一巴尔波亚再度开口。 「被贝斯提亚放逐之后,让你在这个国家安居乐业的可是。」 「少来了,巴尔波亚。就算你想用那件事卖我人情也没用。我只是住在想住的地方而已,根本不需要你的允许;我卖你的人情反而还比较多哪。到目前为止,你认为我为这国家断过几根骨头?我还没收你半毛钱耶。再者你好像搞错了,我可不是你的家臣,更压根没打算为了付那点房租而对你哈腰鞠躬。巴尔波亚,你把我叫来到底想干嘛?为了自我满足,你想在这里分别出谁是主子吗?」 巴尔波亚恨恨地看着佛尔格。 「没人敢对我这样说话。」 「想听悦耳的声音,你应该去找阉人歌手才对。」 巴尔波亚脸上的恨意更深了一层。 仿佛是为了重整阵脚,他将桌上的文件推到一边去。 「言归正传吧。」 国主说道。 「你听说过〈灵魂水晶〉这东西吗?」 「多少听过一点。」 「你知道多少?」 「从古代遗迹发掘的装饰品与武器上,常常镶有这玩意。靠我们目前的技术,似乎还没办法制作出来。因为那可是庞大能源的集合体,大部分都有特定用途,在克兰托尔就常被战士与士兵用到战斗上。有种说法指出,只要将它带在身边,持有者就会获得力量并成长。」 「你有接触过吗?」 「摸过几次。」 「你毕竟是军人嘛,不过〈灵魂水晶〉的用途并不仅止于此哦。」 「哦?」 「〈灵魂水晶〉会将人类的精神活动复写在内部。人的记忆、经验、技能都可以保存在水晶里,更能在经过长时间之后,从里头取出这些资讯。之所以将它配戴在身上会让持有者得到成长,就是基于这种原理。它能将精神性的力量转换成能源来蓄积。只需要一段短时间,似乎就能将一个人的灵魂全部转移到水晶里,但那必须是纯度极高的水晶才能办到。」 「你的意思是说古人能做到这种事吗?」 佛尔格说道。 「正是如此,不过现在已经没人知道该如何办到这种事了。可是,久远以前的先进文明却能做出这种了不起的成就。佛尔格啊,如果人能永生不死,你不觉得文明就能毫无止境地得到惊人的成长吗?」 「这个我是不懂啦。」 佛尔格如是说。 「我不知道像你说的那样永无止境地不断进步下去,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巴尔波亚耸了耸一边肩膀,继续说下去。 「依我看来,我认为古代人们是将自己的知识与经验保存在〈灵魂水晶〉里,并让后继者继承其中的智慧,藉此避免当时的睿智因死亡而失传。换句话说,他们是想让自己知性的部份能永垂不朽。只要能保有前任研究者的所有经验,持续让研究发展下去,不管是技术、思想、学问,所有文明要素都会获得突飞猛进的进步才对。以往的巨大帝国,就是这样建造起来的。」 说到这里,像是想确认对方的反应一样,巴尔波亚沉默了。 「我大致上能理解。」 佛尔格说。 「你差不多可以进入核心了。」 巴尔波亚满脸苦涩地瞪了佛尔格一眼。 「你也知道,这座城市是盖在古代遗迹的正上方。其挖掘权则属于国主换句话说就是我一个人的东西。前阵子我从地底挖出了一尊石像。那是尊可以用单手拿起的女性塑像,两眼还镶有水晶,而且都是〈灵魂水晶丫」 「然后呢?」 「它被人偷走了。」 巴尔波亚说道。 「昨晚有盗贼潜进这座城。仓库被他们搜过一遍之后,石像就不见了。」 「这可真严重,这座城的警备都是猴子吗?」 「警备可说相当完善,可是闯进来的盗贼又比他们技高一筹。」 「有其他东西被偷走吗?」 「只有石像被偷而已。」 佛尔格将双唇闭成一线,静静地思考着。 「我希望你将石像找回来,并且收拾掉那些盗贼。」 巴尔波亚继续说道。 「城门已经封闭了,盗贼应该还在城里才对。」 「动员护民兵去找不就得了。」 佛尔格狐疑地说。 「为什么你不这么做?」 「因为盗贼是黑暗妖精。」 佛尔格的眼神变了。 他眯起眼睛,里头显露出一阵狰狞的光芒。 「有几个警备兵目击到他们的模样,说是在头巾底下有尖耳朵与杏仁形状的眼睛。盗贼总共有三个人,身上的武装不是弓箭,而是短剑与手杖。手杖上安装有弹簧,可以发射出小金属块。黑暗妖精全是会使用魔法的战士,只靠普通的卫兵根本应付不了他们。可是佛尔格,听说你在十七年前的大战曾经斩杀过一百个黑暗妖精,并引领贝斯提亚军获得胜利。若提起人称〈黑暗妖精杀手〉的佛尔格,在其他国家仍然为人津津乐道哪。」 佛尔格没有回答。 「应该不必我多说,但黑暗妖精全都是〈黑暗诸神〉的仆人,他们信奉黑暗神,手下则有半兽人供其使唤,还帮助其他黑暗生物增长势力,根本是威胁〈人类〉的存在人灵魂水晶v绝不能交到他们手上。这次挖掘出来的水晶纯度很高,里头很可能完整保留有古代人的睿智。光是带在身上,或许就能学到我们还不懂的古老魔法。这种东西绝对不可以拱手交给〈黑暗势力〉!佛尔格,这项工作只有你才做得来。你得夺回石像,收拾掉黑暗妖精才行。」 短暂沉默之后。 「好吧,我干。」 佛尔格说道。 「我会去收拾那三只黑暗妖精,把石像抢回来。」 「是吗?」 「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巴尔波亚立刻提高戒心。 「你要我郑重拜托你吗?」 「我不会要你那样讲。不过,当上国主之后过了二十年,靠你的商业手腕,这国家的经济规模似乎已经倍增了。」 起身的佛尔格继续说。 「其中的诀窍,该不会就是叫人做白工吧?」 巴尔波亚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抽屉里拿出鼓得饱饱的厚实钱包,并将它抛到桌上。 「相对地,我也有条件。要是有黑暗妖精四处徘徊,会让城里人心惶惶。你得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切处理掉。」 虽然王城里蛮凉爽的,但一走出城外,就有热风迎面吹到佛尔格脸上了。 他心里有些难受。 老实说佛尔格原本以为巴尔波亚不会出钱,所以他其实只是说说罢了。 这不是该收钱的工作。 不管有没有报酬,佛尔格都不会放任黑暗妖精在城里晃荡。 黑暗妖精是他的死敌。 佛尔格有几十个战友都死在黑暗妖精的弓箭之下,更有同伴因为他们下的诅咒而痛苦地死去。 他杀过百名黑暗妖精的说法,其实并不精确;因为数目老早就超过一百了。 佛尔格自〈城前大街〉南下。 走了约二十分钟后,他从小巷转向至东侧。 那一带并非住宅区也非闹区,刚好位于两者之间。 走进后街,佛尔格来到阴暗的巷道。 在两侧被建筑物墙壁包夹的巷道中间,有扇小小的后门。 打开门之后,可以看见一条往下的阶梯,似乎可以直接通往地下室。 佛尔格走下 阶梯,站在楼梯尽头的门板前,他从藏有钥匙的位置将它摸出来,打开了那扇门。 门后是个摆设单调的房间,里头凉飕飕的。 深处有张南国风味的木制床铺,盖着毛巾质地被单的真央正懒洋洋地躺在上头。 真央在城里有几处隐密的住所,由于这阵子天气热的关系,佛尔格认为她肯定会待在这里。 另外,因为她是个夜猫子,就算到了这种时间多半也是还在睡觉。 「起床了,懒猫。」 佛尔格用脚踹了一下床缘,打算把真央赶下床。 「唔唔。」 真央在床上翻了好几次身,她得花点时间才会醒。 好不容易撑起身子以后,真央却茫然地呆坐在床铺上。 她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头发也乱成一团。 「呜呜呜,你竟然随便闯进女人家里!」 半梦半醒的真央声音模糊地抗议,她看起来就像会坐着入睡一样。 「要讲这种把自己当女人的台词,你还早十年哪。」 佛尔格说道。 「再说,这种台词也不该拿来对你的养父说。」 「想摆父亲架子的话,至少也像普通家长那样给我点零用钱嘛。」 「就算没睡醒,你还是很会耍嘴皮子耶。」 「因为我身边就有个坏榜样啊。」 「有工作了。」 佛尔格改了语气说道。 「等我十秒。」 才这么说完,真央便「唔哇哇哇哇」地叫出声音来,双手则像在搓洗衣服一样猛抓自己的脸。 将双手撑在墙壁上的她伸了一个懒腰。用手拍响脸颊五次以后,真央又大力将头甩向左右,跟着她的眼睛便全睁开了。然后真央说道。 「准备好了,团长。请下命令吧。」 「任务是搜索,越快越好。」 「收到。」 「对象有三人,但可能也比这更多。对方应该是在昨天或前天入城的。三人全都以短剑与投射杖为武器,平时用头巾遮着脸,体型高瘦。用上你所有的情报网,把这些人揪出来。」 「要派人跟踪吗?」 「可以的话当然最好不,以不让对方发现为优先。别让部下勉强。」 「对方是什么人?」 「黑暗妖精。但这件事不能传出去。」 「呜哇,那就禁止跟踪吧。」 「还有另一项工作。」 佛尔格继续说道。 「巴尔波亚前阵子挖到一尊镶有水晶的石像,你去确认这件事有没有私下在城里传开。顺便查清楚直属于那家伙的挖掘队里,是不是有人把这项情报流出去。」 「是是,那期限呢?」 「就是今晚,最迟也要在明天早上之前找到人。」 「真是十万火急耶。不过还是办得到啦,可是很花钱哦?」 佛尔格一声不吭地,直接掏出巴尔波亚给他的饱满钱包塞给了真央。 接过之后,真央确认了里头。 「呜哇,好大一笔钱。」 「有剩的话就自己留着吧。」 佛尔格说。 「怎么啦?是想给女儿零用钱吗?」 「笨蛋,只是因为这笔钱我收得不太愉快。」 佛尔格回避真央的视线。 「我不想把那留在身上。」 回到〈勇者亭〉的佛尔格将店打烊,并在门板挂上「本日休息」的牌子。 事态演变至此,现在已经不是开店营业的时候了。 从〈勇者小路〉走过三条巷子,佛尔格回到自宅。 他坐到自己房里的扶手椅上,叹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 黑暗妖精是会趁夜摸黑活动的家伙。在太阳还高挂天空的时候,必须先小睡一下才行。无论如何,在有足够情报送来之前,佛尔格也没办法行动。 他格外在意〈灵魂水晶〉的事。 巴尔波亚说的〈灵魂水晶〉的秘密会是真的吗? 佛尔格无法判断。 巴尔波亚是个庸俗的家伙,但他做为古代学学者也还算是成绩斐然。 再说,撒这种谎对他也没啥好处可言。 保存人类记忆与经验的水晶。 佛尔格心中并不是没底。 他在战场上曾经看过几次,某些持有水晶的战士明明不是魔法师,却可以使用魔法。水晶。 记忆 佛尔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有个女人总是将水晶耳环带在身上,那可是个好女人。 她一直到最后都没有看上佛尔格。 十几年前,那个女人病逝时有留下一个年幼的女儿。 佛尔格站起来横越了房间,他走向橱柜,拿起摆在上头的小盒子。 佛尔格打开盖子。里面有一对水晶耳环,他很久没拿出这对耳环来看了。 那是女人在临终前交给他的遗物。 佛尔格想起那张憔悴虚弱的脸,但他并不乐意想起对方那个模样。 如果这水晶是〈灵魂水晶丫里头就会有她的灵魂佛尔格只这么想像了一下子。他微微摇头。 不可能会有那么巧的事。 但自己以前要是有那种方便的水晶,现在就能再跟死去的女性重逢了吧。 狼头男子这种缺乏男子气概的想像,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那天晚上十分闷热,就像是从东方沙漠吹来的干燥热风在城里肆虐。 佛尔格走在闹区的街上。 那条街上有餐馆与只摆了吧台椅的酒馆,之间还混杂几间供人度过淫猥时间的旅馆。台面上的情报大部分都在市场,台面下的情报则会聚集在闹区。 毫无头绪地在街上闲晃并非良策,但天气的闷热程度却不适合让人窝在家里枯等。走在外头反而还比较凉爽,也能让佛尔格散心。 一名男子从路旁悄悄走近,站到佛尔格身边后他就开始耳语。 「人在〈运河大街〉从东侧数来的第十二间鸦片窟。」 「速度真快哪。」 「真央小姐先做了判断,她说人应该会在地下邪教的隐密巢穴里。」 「去跟真央拿工资吧。」 「已经拿啰,没跟她讲就是了。」 〈运河大街v是政府计划从雷卫河开凿水路时,所兴建的一条街。 但开凿计划却在中途告吹,只为城里留下这条街名。 原本会成为新流通中心的〈运河大街〉也从都市计划中被人割舍,因而完全没落了。 佛尔格踏进那条没落的大街。 周围看不到半个行人。 他站到了被告知的店门前。店外看不见任何一块招牌,入口则有杉木制的门板紧密带上,门上并没有窥伺孔。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有家店,佛尔格八成会把这当成一间空屋。 毫不费力地打开那扇门之后,佛尔格走进里头。 走进去的瞬间,佛尔格就闻到室内充满一股油腻生涩的烟味。 那是条宽敞的走道,尽头还有布帘掩人耳目,而那块布帘早让烟油给薰成了一片黄。 墙边摆了把缺一只脚的破旧长椅,有个半裸的女子正因某种物质而酩酊地躺在上头。 女子的目光混浊,她将四角形的独特吸食器凑到嘴边,吸进一口烟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把脸靠向佛尔格,然后便笑咪咪地往他身上瘫倒。 佛尔格把对方推到了旁边,像原本一样躺回三脚长椅的女子则是略略笑出了声音。 佛尔格掀开布 帘走进里头。 里面是一处相当宽广的房间,但却有薰黄的布帘将空间细细区隔开来。 几个隔间带上了布帘,里头似乎有人。 隔间内只有分上下两层的木制卧铺,卧铺上则摆着吸食器与火种。 离佛尔格最近的一块布帘从后头被掀开了。 那里并没有卧铺,只有一个肥胖的邋遢男子。 「大爷,你想在哪间抽呢?」 佛尔格完全不理会男子。 他凝视着店内,寻找着目标的气息。 然后佛尔格缓缓地瞪向左右,迈出了脚步。 疑似店主的胖子绕到佛尔格身前,挡住他的去路。 「你是混哪里的?我们跟上头还有帮派都打过招呼,要是你在这惹事。」 男子没能把话讲完。佛尔格从腰间取下武器,并把那当成通行证举到男子面前。 对方无法从脸前一吋的尖锐金属移开目光,表情也与汗水一起冻结了。 「抱歉,我不是官差也不是黑道。」 佛尔格将武器装到了双手的手背上。 他的武器是锐利的钢铁钩爪,一手三道,两手共有六道刀刃。 狼人氏族的荣耀就蕴藏在这种传统武器上。 佛尔格用肩膀顶开男子,忽地冲进店里,他挥舞长长的双腕,将左右的布帘彻底撕裂。 他打算彻底搜查这里。 磨得发亮的钩爪刀刃宛如撕纸一般,轻易将布帘撕裂在地。 店主慌了,但躺在卧铺上的客人却显得反应迟钝。 将所有布帘撕裂并且让内部暴露出来后,佛尔格走在通道上,再次确认隔间里的状况。只有几个不干不净的中毒者慵懒地躺在里面。 佛尔格朝店主说道 「特别的客人会被带到哪里?」 「咦?」 「例如像尖耳朵的客人。」 店主的视线一瞬间动了一下,佛尔格并未看漏这个动作。 佛尔格站到左端最深处的隔间前面。 有个穿着破烂衣服的男子在下面的卧铺呼呼大睡。 佛尔格缓缓揪起那名男子的衣服,轻而易举地将他摔到了对面的卧铺。 男子毫无反抗的余地。 佛尔格将手摆到卧铺的床板上,板子便掀了起来,可以看见一道通往下面的入口。 底下浮出了蜡烛的光芒,还挂着一条绳梯。 店主朝待在下面的人叫道。 「快逃!」 佛尔格没用绳梯,一口气跳了下去。 他跳进一处钉有木板墙壁的地下室,里面有股酸腐的气味。 佛尔格在跳进地下室的同时便往横向一跃。 三柄投掷用的短剑,刺进了他最初着地的地方。 一个穿黑披风的人扑向佛尔格,他反手握着的曲刃短剑一亮,朝佛尔格奋力刺去。 佛尔格冲上墙面闪避,跟着扭身使出一记回旋踢。 有命中的感触,黑影被踹飞了,但立刻又从地上翻身跃起。 房间里用来照明的只有墙上的一根蜡烛。 在朦胧的红色火光中,有三道人影依偎在一起。 附头巾的黑色披风紧紧地包裹着他们的身体。 在佛尔格眼里看来,光靠气息他就知道对方是黑暗妖精,而且还颇有两下子。 原来如此,就算安排几十个普通卫兵,肯定也奈何不了他们。 三位黑暗妖精的背后有道梯子。 站在最后面的人手上,则拿着一尊小小的石像。 佛尔格什么也没说就采取行动了. 双方都知道,所有交涉手段在这时候都无用武之地。 佛尔格笔直地冲过去,其中一位敌人轻灵地走向前,挡住他的去路。 那名黑暗妖精的双手反握着两柄大型短刀,散发着冷彻的光芒。 两柄短刀与两具钩爪在空中硬碰硬。 佛尔格想用蛮力压倒对方,但对手却巧妙地化解了劲道。 他想追赶另外两名黑暗妖精,却没有办法做到。 如果不认真应付,敌人的身手可是强到会让佛尔格落败哦。 另外两人带着石像迅速上了梯子。短刀再度逼向佛尔格。 两柄短刀隔着些微的时间差袭击过来,恐怕都有涂毒。 只要受到一点擦伤,佛尔格就输了。 这次佛尔格并没有硬挡。 他千钧一发地躲开第一刀,然后以钩爪弹开第二刀,并且从旁用手肘猛撞逼近眼前的敌人脑袋;然后他又从相反方向赏了一记回旋踢给身形不稳的敌人。 他感觉到这一脚有踢断对方的手臂。 即使如此敌人仍未倒下,也没让短刀脱手。 这就是黑暗妖精的可怕之处,无论占了多大优势,只要一道擦伤就会让战局翻盘。 黑暗妖精用没事的那只手掷出短刀,另一柄短刀也随后掷出;两柄短刀都被佛尔格弹开了。 尽管敌人两手空空,佛尔格仍然没有大意。 因为对方绝对有准备第三柄武器,就看他要从哪里拔出来而已。 是怀中?袖口?还是脚下?或者丢出去的短刀还能用钢丝拖回手中? 结果来的是含在口中的飞针。 飞扑到敌人脚边的佛尔格迅速摆出护身姿势,并顺势在站起时用肩膀猛力顶向敌人的腹部。 然后他往后一跃,抬腿踹向敌人的脑袋。 颈骨折断的黑暗妖精一动也不动了。 佛尔格连忙爬上梯子,天花板上有一道四方形的孔盖。 他微微地将它打开,确认了状况。对方并没有埋伏。 佛尔格拨开盖子一口气跳到外头。 那是个与店门面对相反方向的小仓库,里头空无一物。 佛尔格冲到街上,他看见两道披黑色披风的身影正全速逃离. 于是佛尔格开始追赶对方。 三道脚步声在夜晚的石板道上响起。 夜幕低垂,月光照映出来的影子长长地拖在深夜的街道上。 黑暗妖精的脚程十分迅速,但仍比不上佛尔格;双方距离立刻缩短了。 佛尔格在地上的速度可是傲视群伦,只要他拔腿猛追,从来没有人能成功逃脱。 领悟到没办法甩开佛尔格后,两名黑暗妖精转身停下脚步。 佛尔格也停住了,并且慎重地拉开距离。 对方似乎有意一战,这正中他下怀。 距离较近的黑暗妖精从披风下拔出新月刀,扑向了佛尔格。 佛尔格并未看漏另一个敌人的动作。 那家伙从披风底下拿出的是手杖,握在右手的手杖杖尖对准了佛尔格。 佛尔格一面牵制住新月刀,一面快步绕到左边。 右撇子以武器进行射击时,要瞄准右侧的目标会比较困难。 子弹打到周围民居的墙壁上,发出「霹哩」一声。 只要脚步没有停下,佛尔格就有绝对不会被打中的自信。 持刀的黑暗妖精从反方向绕到佛尔格身旁,与他短兵相接。 敌人似乎是想拖住他的脚步。佛尔格与黑暗妖精错身挥出彼此的兵器。 敌人的新月刀折断了,佛尔格的钩爪上却连一道损伤也没有。 黑暗妖精捡起折断的刀刃,在拉开距离后停住脚步 对方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那尊石像。石像被高高举到空中。 不妙!佛尔格有了这种直觉。他想阻止对方,却被投射杖的子弹绊住而无法如愿。 周 围弥漫着魔力。 对方的魔法完成了。 佛尔格的脚边突然隆起。 石板道上突然冒出了几道裂痕,似乎有东西正要从地底钻出来。 奇妙的是,石质的地面却变得像黏土般柔软。 地面的隆起宛如一块巨大石碑一样地矗立而上。 然后那块隆起便开始扭曲变形 下方出现一道裂缝,长出两只脚,跟着则伸出了两腕。 最后窜出的则是头部,它变成人形了。 地面铺装剥落的中心处,出现了一名石头巨人。 「是岩石魔偶吗呷」 佛尔格感到一阵战栗。 那是不会疲倦、也不感疼痛,而且刀枪不入的无敌怪物。 之前他曾与其交手过几次,但他从来没看过这么大的岩石魔偶。 佛尔格算是身材相当高大了,但岩石魔偶却还比他高上三倍;以横幅来讲,则似乎有他的五倍。 这围岩石聚合体朝佛尔格接近了。 光是如此,就能让他感受到一股宛如实质的重压迎面而来。 岩石魔偶的脚步虽然笨重,玫击时却很迅速。 有如一个人双手张开那么大的巨石拳头,有如流星般朝佛尔格头顶落了下来! 佛尔格全力向旁边一跃,连护身姿势都来不及摆就滚倒在地上。 扭身站起之后,刚才他站着的地面已经被打凹一个洞了;但岩石魔偶的拳头却连道裂痕也没有。 魔偶的坚硬身体有如石臼般扭转,它盯住了佛尔格。 它又开始逼近,佛尔格不抱希望地与它对峙。 闪过想要抓住自己的岩石巨腕,他以铁钩爪刺向岩石魔偶的腹部与胸膛之间,因为那里看起来比较脆弱;但完全没有用。 坚硬无比的身体将冲击传到佛尔格手臂,使他浑身颤抖。 佛尔格迅速拉开距离。 他环顾四周,寻找其他能当作武器的物品,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佛尔格下定决心,将石屑从出现缺口的钩爪上甩掉,展开另一次突击。 他诱使岩石魔偶挥来的手臂扑空,随后又把那条胳臂当成立足点,一路冲上岩石魔偶的身体。 冲到肩头之后,佛尔格顺势赏了石像头部一记飞踢。跟着他趁敌人偏头时,将钩爪伸进对方的颈部。即使如此,岩石怪物依旧纹风不动。 佛尔格解开代替腰带缠在腰上的铁链,不过他还没想到该如何使用。 用钩爪赢不了,其他能当成武器的也只有这条铁链而已。 岩石魔偶将手伸向他。佛尔格一面灵巧地闪躲,继续待在岩石魔偶的头上。 佛尔格感到一股冰冷的危险气息,立刻就回头了。黑暗妖精正从下面用投射杖瞄准他。 佛尔格反射性地用铁链缠住岩石魔偶脖子,并朝它背后一跃而下。 铁链勒住了岩石魔偶的脖子,佛尔格则吊在空中。 魔偶的巨大身躯刚好能当成挡箭牌,挡住敌人的弹道。 虽然不会呼吸的岩石魔偶并没有因铁链感到痛苦,它仍忽左忽右地挣扎起来,打算将佛尔格甩掉。 岩石魔偶的手似乎没办法伸到背后。 一边让敌人甩在空中,佛尔格依然有余裕环视周围的情况。 在不停被甩动的状态下,子弹也没办法打中他,反而比先前更安全。 手持投射杖的黑暗妖精无从瞄准,开始变得不知所措。 而另一名黑暗妖精则紧握着塑像,将它伸到了前头,他睁大眼睛,身体僵硬不动。 要是他不集中精神,恐怕就无法维持岩石魔偶的形体了。 岩石魔偶有了新动作。甩不掉佛尔格,岩石魔偶突然背朝地面倒下。 佛尔格立即察觉到它的意图,便把铁链放开,纵身跳到地上.岩石魔偶则是徒劳无功地一让自己的背重重摔在地上。 岩石魔偶想起身铁定需要时间,佛尔格决定趁机收拾掉黑暗妖精。他冲向拿着塑像的黑暗妖精。即使大难临头,对方仍在集中精神。得手了!当佛尔格这么想时,持手杖的黑暗妖精却迅速冲了过来。对方已将手杖举到肩上蓄力。要是在极近距离下挨上一记那可不妙。 佛尔格猛挥握在手上的铁链,铁链前端击中手杖和子弹发射几乎是在同时发生;结果是弹道偏向,手杖落地。佛尔格立刻以蛮勉强的姿势提腿踹去,从另一名黑暗妖精手中踢落了塑像。 这时候,岩石魔偶已从他背后再度起身。 岩石构成的巨大身躯遮住月光,吞没了佛尔格的影子。 佛尔格一看之下,顿时浑身发冷;他原本以为只要抢回塑像,就能解除岩石魔偶的魔法。只靠直觉,佛尔格奋力往前一跳;从旁挥来的岩石巨拳擦过了他的背后。光是如此,他就产生了瞬间的晕眩。那阵冲击大到让佛尔格以为自己的背脊被整个扯断了。 着地后,佛尔格一个前滚翻抢到了敌人的投射杖。他单膝跪下,重新面对敌人。瞄准使用魔法的黑暗妖精以后,佛尔格迅速开火。虽然后座力意外地强,但子弹命中了敌人的肩膀,对方因而跪倒在地上;不过似乎不是只因为疼痛的缘故。子弹上果然喂了毒。 后方传来岩石崩塌的声音,岩石魔偶逐渐变回了路面的石头;这是因为对方的集中力瓦解了。佛尔格拉起弹簧的压缩柄,毫不犹豫地朝另一人开火,但子弹却用完了。他甩掉手杖、预备好钩爪,朝敌人迈开脚步。 两名黑暗妖精对看一眼,互相点了头。然后便忽然转身,企图逃跑。他们放弃得相当干脆,完全没有打算捡起塑像的举动,只顾全速逃离佛尔格。佛尔格再度开始追踪。脚程是他占上风,对方则有一个人手上负伤,要追上应该轻而易举才对。 之前拿手杖的妖精朝黑夜念出一段诡异的话语。佛尔格才刚觉得奇怪,对方就突然转过身子,仿佛能从指尖射出箭矢般朝他用力一指。 霎时间,一阵剧烈的恶心感袭向佛尔格,他不由得蹲了下来。佛尔格的身体突然沉重起来,没办法再前进。他靠毅力踏稳地面,打算继续追下去;但他简直宛如成了岩石魔偶一样,脚步异常迟缓。是〈加重〉的诅咒。被施与这种诅咒的人,在几秒内会感到周围的重力爆增,无法动弹。 佛尔格咬紧牙关,忍住袭向全身的加重痛苦。 等到诅咒解除时,两名黑暗妖精已经不见人影了。 走回原路一看,只看得到铺装剥落的石块与凹陷的地面;这就是岩石魔偶最后的下场。 不远处则看得到镶有水晶双眼的女性塑像。佛尔格将它捡了起来。 他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确定周围已经没有敌人之后,佛尔格缓缓解开装在双手的钩爪。钢铁钩爪已经锋锐尽失,变得伤痕累累;但受挫的其实不只是钩爪而已。 夜色已深,不过习惯熬夜的薇莉耶里应该还没睡。佛尔格走回〈勇者小路〉,敲了位于小巷边缘的〈紫水晶之眼〉店门。 虽然所有的百叶窗都已拉下,但店里还有灯光。里面的人没反应,然而佛尔格仍执拗地持续敲门。在脚步声传来的同时,他也听见「会给邻居添麻烦的,别再敲了」的抱怨声音。薇莉耶里现身了,而且还穿着家居服。 「是你啊?」 她皱着端正的柳眉说道。 「竟然在这种时间硬闯女性家里。」 这句话还真是似曾相识。 他硬将身体挤进门缝里头,薇莉耶里只好不情愿地退开让对方进来。进了店里以后,佛尔格一路走向柜台,他把用柔软布块包着的塑像摆到柜台上头。薇莉耶里则站到了柜台对面。 「抱 歉,我赶时间。」 「我想也是。」薇莉耶里说道。「你是觉得只要一句赶时间,就可以逼人帮忙对吧?」 「当然t 妖精女性咬牙切齿地瞪了佛尔格。「真想用力敲你那长长的鼻子,最好是拿个铁槌什么的。」 佛尔格不以为意地敷衍过去,他指向塑像一你认为这是什么?」 「宝物啊。」没有多做端详,薇莉耶里立刻回答一这肯定是古代工艺品,而且价值不斐哦。光是塑像本身就够资格供在王立美术馆了。」 「眼珠的部分呢?」 「这部份就更值钱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大概知道。」 「然后呢?你又想干嘛?」薇莉耶里耸了耸纤细的肩膀。「你要我估出精准的价钱吗?」 「不,不是。」佛尔格说道。「我要你从石像上把两眼的水晶取出,然后把外观相同的其他水晶照原样镶回去。」 「哦?」 「办得到吗?」 「没办法做到完全一样啦!虽说要是有两星期就另当别论了现在我顶多只能做到让人一看就穿帮的程度。」 「无所谓,明天之内能做好吗?」 薇莉耶里在佛尔格面前张开了纤细的手指。 「二十分钟就够了。」 「那我顺便拜托你另一件事。」佛尔格把手摆到塑像上说道一取下来的正牌货,帮我做成嗯,做成耳环好了。这件事不用急。」 「哎,这是没关系啦一薇莉耶里叹了口气一左眼已经是假货了。真正的〈灵魂水晶〉只有右眼而已,你确定要把两边的水晶都取出来吗?」 佛尔格转着塑像,端详起水晶制的眼睛。 「你没发现吗?真是够了,一点眼光都没有。我最讨厌这种男人了。」 「假货也是古时候的东西吗?古代文明留下来的那种。」 「怎么可能,这是新的水晶啦。做工还挺细的呢。应该是行家为了让它跟正牌货一模一样,才照着切割出来的。」 佛尔格沉默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最后他这么说r那只换右眼就好,真货就做成坠饰之类的好了。」 「喏,你是想把那送给我吗?」 「那种事好几年前就跟我无缘了。」 薇莉耶里咂舌。 「你真是个讨厌的男人。」 由希尔迪亚的南端横越北端,佛尔格来到了蓄胡矮人的坑道入口。时间虽然已是深夜,弹是对于在隧道中凿出居所的矮人们,并没有所谓的昼夜之分。坑道里仍散发出油灯的昏黄灯光。 走进其中,佛尔格逐渐能听到一点生活的声响与挖掘的声音了。随后,他的眼前豁然开朗。那里是一个宛如城堡大厅般的空间,纵深宽广、挑高也很高。到处都挂有附设自动给油装置的油灯,散发着朦胧的光芒。梯子以及窄道遍布各个角落,矮胖的矮人们正忙碌地来往其间。佛尔格熟门熟路地走进沿大厅墙缘打穿的通道,继续往内深入。 位于居住区与矿山区中间的冶炼厂,正不停传出蒸气式压床的金属声响佛尔格从敞开的两扇式门口走进里头。 专责冶炼的翁铎老大正在弟子之间忙碌地走来走去,并不时发出怒喝。由于冶铁的金属声实在太响亮,要是不用力吼就听不见;即使如此,对方到底有没有听懂却仍然值得存疑。 「老大!」佛尔格叫道。不过对方压根就没听见。 无可奈何的他只好避开散落一地的冶炼道具,朝翁铎走去。锻冶店的老大似乎说了句:哦,是佛尔格啊一但几乎也没人听见。 两人不分先后地做出到外面谈的肢体语言,一起走出冶炼厂之外。 「很久没来向你打招呼了,老大土佛尔格说道。 「真是,没事的话就不会来露个脸吗?你这家伙真不够意思。」看来翁铎老人心情很不错。 「被你这么一讲,我就伤脑筋了一佛尔格没特别意思地搔起被体毛覆盖的后脑杓。 「狼族兽人要表现得游刃有余才行。我常叫你要活得更奔放吧?」 「你不是老要徒弟们更加把劲打拚吗?」 「是他们太懒了。」 说完这句话后翁铎笑了起来,佛尔格也跟着笑了。 「老大,我想请你帮忙看一下这玩意。」 佛尔格解开挂在腰际的钩爪。 「还真惨哪。」翁铎接过钩爪。「简直就像老头子嘴里掉出来的牙齿嘛。」 「我就是希望你能帮它返老还童啊。」 「果然是这样。」 「可以吗?」 「这还用说吗,你这笨狼!」翁铎怒骂一我也说过了,你的武器一定要全部交给我照料。要是你把武器带去其他锻冶店,佛尔格,我可绝对不饶你哦。」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啦,毕竟老大的手艺在这里是最好的嘛。」 「当然反正你一定很赶时间,对吧?」 「老大你真了解哪,感谢你。」 「我马上处理,你等会。」 拿着钩爪,翁铎打算回到工作场地。 「等一下,老大,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佛尔格叫住对方。 「因为出了点小事,我得跟石头怪物打一场。矮人族是石头的专家对吧?就当我要打穿石头做的盔甲好了要用哪种武器比较好?」 「那当然要用铁镐啦。佛尔格,你该拿把战镐。」 矮人的语气就像在讶异对方怎么连这点事都不懂。 「将铁器的重量全部集中在尖锐的一点上,然后全力给他敲下去就对了。这就是最好的战法不,应该说除此之外根本行不通啦。你应该也看过那种战斗专用的大型铁镐吧?小的可不行哪,你要拿把大镐子来敲才行。」 「老大,你这应该有吧?可以借我一把最好的用用吗?」 「第二好的我是可以借你。」 翁铎咧嘴大笑,他催佛尔格走向居住区。 「顶级品是我专用的,就收在那里的仓库。我顺便教你两、三项挥铁镐的诀窍吧喔喔,这样你也是我的弟子了!」 回家睡醒后,时间已经过了中午。 佛尔格到隔壁的面包店买了块刚烤好的面包,然后回到家里。他在厨房切下一块厚厚的火腿片,洒上橄榄油、岩盐、干燥巴西里叶,再夹进刚买回来的面包大口咬下。用三口解决掉之后,佛尔格将陶杯伸进瓮里,喝了满满一杯的水。 他能感觉到,塞进体内的燃料正在体内循环燃烧。 佛尔格将平常配在腰上的铁链交错绕在两肩,并且背起战镐。把家门上锁后,佛尔格走向〈勇者小路〉不过他并没有去自己的店里,而是进了街旁杂货店的店门口一欢迎光临!」女店员梅丽莎用招呼客人的声音说道,但她一看见对方的脸,就嘀咕了一句:「什么嘛,原来是佛尔格先生啊。」 「叫你老爸把欠我的酒钱付一付吧。」 「您想找什么呢?」梅丽莎立刻恢复成招呼客人的笑脸说道。 「给我〈幻影之镜〉还有炸弹。」 「你买这些危险物品要干嘛啊?」 「那你们又为什么要卖这些危险物品呢?」 「还不是就是因为有个长着狼头的人说他总有一天用得到,才叫我们进货的。真是的,这些东西光摆在店里就很恐怖了!又不能随便卖给佛尔格先生以外的人。」 「没有受潮吧?」 「试了就知道啦。」 梅丽莎走进店里,从地下室拿出用油纸包的黑色球体,那大概有拳头大;另外她还取出了一片四方形的小镜子。 接过东 西后,佛尔格将其摆进置物袋,接着向对方说道。 「记得把帐单送来。不是送到店里,而是佣兵事务所那边三 「好的。」梅丽莎点头。「祝您武运昌隆,佣兵骑士团〈白骑士〉团长。」 佛尔格晃了晃肩膀 「谢啦。」 走出店里,佛尔格取出那尊石像,并且用麻绳将它一圈一圈捆住,挂在自己腰上。就像是刻意要让人看见一样,他开始带着塑像四处闲晃。 佛尔格从〈勇者小路〉来到〈东西大街〉然后往西行走向〈山猫大街〉熟识的猫系兽人向佛尔格打了招呼,所以他也举手示意因为走唱歌手在街上弹着弦乐器,佛尔格便看了一会热闹。 只要往北走一小段,立刻就能从〈山猫大街〉来到〈中央大街〉的商店街。佛尔格在大街正中央的喷水池旁找了张长椅坐下,他决定休息一会。喷水池边一派清凉,所以有不少人聚集在此。在佛尔格耳里听来,水声就像血液循环的声音一样。 佛尔格暗自盘算,说不定自己做的事完全没用。能顺利钓到对方的可能性大概是五成。如果这样行不通,就得再次利用情报网把人揪出来了。 一边侧耳倾听着喷水池的声音,佛尔格开始闭目养神。黑暗妖精称得上是他毕生的宿敌。他也在战场上见过几次使用〈灵魂水晶〉的魔导士可以复写灵魂的水晶。佛尔格实在静不下来,这些全是他不太愿意去触及的事情。还有那个喜欢水晶耳环,但如今已经。」故的女子。那个为他带来契机,让他舍弃故国流浪至此的女子;那位女性也是让他继续目前工作的唯一理由。 张开眼睛之后,映入佛尔格眼帘的是通往城市西侧的街道。从那稍走一段路,有一处公共墓地。 佛尔格站起来后,选择方向与墓地相反的街道朝东而去。那是一条通往住宅区的路,他就沿路慢慢走过去。 住宅区是一片平缓的丘陵。街上处处可见三阶或五阶左右的阶梯,而街道本身也有缓缓的坡度。和人来人往的〈中央大街〉一比,这里就算是空无一人了。 家家户户比邻而居,三角屋顶的影子落在石板道上。 佛尔格继续走着。 从某个时点开始,他就不再环顾街景了。佛尔格以一定的速度直直走在路上。 住宅区的道路在石阶前中断。那是座幅宽且高的阶梯,大概有三十阶左右。佛尔格快步爬上石阶。爬上去之后,是一处钟塔广场。长方形广场的正中央,有座约两层楼高的钟楼。 「别担心,这里根本没有包围网就我一个人。」 转过身子,佛尔格俯瞰下方,他朝着从刚才就一直跟着自己的脚步声主人说道。 在石阶的正下方,紧密地用头巾与披风包裹身体的两道人影停住脚步。 一口气冲下去,先解决一个佛尔格原本是这么打算,但他突然跳向后头,躲进了段差的死角。因为佛尔格眼尖地察觉到,两名黑暗妖精正想用手指指向居高临下的他。 两道黑影一口气冲了上来。对准从脚边上来的一名敌人,佛尔格抬腿踹向对方的头部。那是记一招毙命的攻击,只要打中颈骨肯定会折断,但黑暗妖精险险躲过了,佛尔格的脚只刮掉敌人脸颊上的一小块皮。 另一名敌人则是毫无预警地拔出新月刀劈过来。虽然维持踢腿的姿势,但佛尔格竟身形不稳地用双掌夹住了对方的刀! 悬空的脚成了佛尔格施力的重心,他一边扭身抢走敌人的兵器,一边奋力跳往广场的方向。摆出护身动作后,佛尔格以左拳迎击从上方扑来的黑暗妖精。 敌人的毒刃劈在石板道上,佛尔格的拳头则擦过黑色的头巾。 敌人的脸就在眼前,双方四目交会了。 那是战士的眼神,而佛尔格自己也是如此。他发出扫腿牵制后站直了身子。 两名黑暗妖精散开于两处,各自和佛尔格保持了距离,而后止步。 全身的体毛顿时竖起。要来了!佛尔格在心里这么嘀咕。 他们之间的石板地开始隆起、并且冒出裂痕。理应坚硬的石块一面柔软地变形,一面重整为某种形态,那模样异常得叫人恶心。脚边一阵摇撼,使得佛尔格的双腿隐隐作痛,他无法轻易靠近对方。 而且这次隆起的石块共有两团。 要是失去水晶,就没办法使用那项法术原本佛尔格是这样希望,但却事与愿违。当然,他事前也有过觉悟了。佛尔格和魔法师战斗过好几次。他们只要发现一项新的魔法,就会在短时间内将其吸收,并应用在实战上。一度从水晶里取出情报之后,就不再需要水晶的助力了。那尊塑像里到底还藏有多少这样的魔法呢? 两具岩石魔偶逐渐由地下浮出,并且将它们的脚从地面抬起。一阵地鸣传来,岩石魔偶举起双手,转动起头部。 然后它们盯住了佛尔格 佛尔格为了拉开距离而退后,但两具岩石魔偶却以出入意料的速度逼近,比昨晚遇上的更快。两个石巨人向前弯下身子,佛尔格被它们的影子笼罩了。四条岩石胳臂从他头上落了下来。 佛尔格冲进其中一名巨人的怀里,避开这波攻击。刚才他所站的地方,已严重碎裂凹陷成研钵状了。 巨岩用膝盖猛踹。 佛尔格避开了。 岩石魔偶抬脚踩下。再度闪开后,又有另一个巨人的拳头从旁挥来。佛尔格飞身扑向地面,撑过了这一阵攻势。 佛尔格站起身,开始攀向其中一名巨人的身体。每当想将他甩开的岩腕一伸来,他就会跳到另一具岩石魔偶身上来避开攻击。 趁机攀上岩石魔偶肩膀之后,佛尔格紧紧抓住了对方四方形的头部。岩石魔偶的脸上几乎没有五官可言,但在相当于眼睛的部份仍有两处凹洞。佛尔格抱在岩石魔偶头部,同时也刻意地遮住那两处凹陷。 岩石魔偶的动作立刻出现了异状。它猛力将头甩向左右,但佛尔格仍持续抓在上头。佛尔格在等产生某种状态,而那真的发生了。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到地上。 比佛尔格着地还早一步,岩石巨拳打穿了方才他所待的头部。另一名岩石魔偶原打算痛殴佛尔格,结果却弄巧成拙地打中自已的同伴。被揍的巨人往后倒到地上,路面发出地鸣。它的头部出现了裂痕。 佛尔格趁这个空档,从置物袋中取出了〈幻影之镜〉 〈幻影之镜〉是魔法师制作的独特工艺品,外表呈四方形,大小差不多可以用单手拿在手上,里头还施有只能使用一次的小魔法。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城里有卖这种东西。佛尔格并不喜欢魔法,但该用时他绝不会犹豫。 佛尔格迅速用指尖在镜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并且压上指纹。镜子瞬间发光,另一个佛尔格随即出现在他的眼前。佛尔格的幻影是半透明的影像,而且还微微发光。 佛尔格将〈幻影之镜〉抛向钟楼屋顶。就像在追着镜子一样,他的幻影一口气就飞到了钟楼屋顶上。幻影全身发出的微光突然变强,放射出魔力波动。 打到同伴的岩石魔偶被这阵魔力气息所吸引,它转头仰望时看到佛尔格的幻影,便把那视为真正的猎物了。石块聚合体打算攀上钟塔的垂直壁面,但它当然不可能如愿。 岩石魔偶能做的,只有用拳头直接摧毁石塔。 佛尔格从背后抽出铁镐,确认白。」的平衡。他悠哉地迈出脚步,然后把手腕大幅举向身后,另一具半蹲的岩石魔偶正准备起身,就被佛尔格用镐尖朝头部狠狠敲了下去。 岩石魔偶迅速伸手阻挡,然而挨到这一记的手却开了个大洞,并且还冒出裂痕。岩石魔偶惊讶得收回手,佛尔格则趁机冲进对方怀里;他对准连接腰部与腹部 的连接处,用镐尖水平捣进其中。 这一击带给怪物的损伤比他想像还大。岩石魔偶畏缩了,举动也开始异常。刚才那一击让佛尔格感觉到,连接处的质地似乎比其他部分柔软。 眼看这招有效,佛尔格又将镐子大幅举向背后,利用离心力把镐尖捣进岩石魔偶身体里。猛敲了两三下后,便让岩石魔偶身上逐渐生出严重的凹痕。虽说岩石魔偶的巨腕还会袭向佛尔格,但他每次都能飞身躲过,或者巧妙利用间距闪开。而敌人挥空的空档,又会被佛尔格用铁镐捣碎腕部的关节。 佛尔格绕到岩石魔偶背后,并且从背部继续攻击同一个部位。之前他就确认过,岩石魔偶的手没办法伸到背后。佛尔格奋力挥下沉重的镐尖,削去了石质的躯体。每当敌人想要重新起身,他就会从后头猛敲膝关节,阻止对方站稳脚步。 佛尔格宛如人型龙卷风般持续挥动战镐。 最后,现场发出沉沉的霹哩声响,岩石魔偶的胸腹间爆开了几道裂缝。 佛尔格朝后垫步,改用两手握住沉重的战镐,然后高高举起。 他发出了怒吼。 久经锻炼的所有肌肉化成一具强力弹簧,镐尖对准了一点重重挥下。战镐深陷石块之中,裂痕明显地扩大。 霹哩一声。 隔了足够呼吸一次的空档,岩石魔偶的上半身与下半身从中分成两截。上半身落到地上,发出了十分震撼的巨响。巨人再也动不了了。 佛尔格并没有把黑暗妖精当成下一个目标,而是找上另一具岩石魔偶。对方到现在还在与钟塔纠缠。扛着战镐从岩石魔偶背后接近之后,佛尔格一口气冲上石头构成的巨大身躯,间不容发地用战镐捣进敌人的颈部。 碎裂的颈部出现一道凹陷。赶在岩石魔偶挣扎之前,佛尔格取出炸弹,把那塞进了脖子与头部之间的凹陷。他拉开保险栓,并从岩石魔偶身上跳下,躲进钟塔的死角里。 爆炸让空气产生剧烈的撼动,佛尔格的鼓膜被空气震得隐隐作痛。 倚着钟塔的佛尔格边侧眼看着失去头部与胸部的石巨人,边悠哉地现身;眼前只剩两位黑暗妖精而已。他们正跪倒在地上呻吟。召唤来的怪兽被人硬用蛮力摧毁,这股冲击也反馈到施术者身上。佛尔格边迈出脚步边丢下战镐,将重新磨利的钩爪装到双手,然后解开缠在肩上的铁链。 其中一位黑暗妖精猛力朝佛尔格一指。但佛尔格的动作比对方更快,他把铁链甩出去,宛如长鞭般地打下了那只手。 「呆子,我可不会老是吃你这套。」 在敌人采取下一项行动前,佛尔格化作一道青色的疾风;这阵不祥的风吹向了黑暗妖精那方.两位黑暗妖精将手伸到披风底下,但他们永远无法从那里取出武器。佛尔格右手的爪子由前而后地穿透了其中一名敌人的脖子,左手的爪子则准确地贯穿对方的心脏位置。 拔开爪刃,两道躯体便瘫倒在地。佛尔格用他们的披风擦拭掉钩爪上的血,跟着又捡起他刚刚丢在地上的战镐。由于这场战斗实在引人注目,人群渐渐从四处聚拢而来。远远还能听见像是官差跑来的喧噪声;不过佛尔格倒是一派从容,悠哉地离开了现场。 巴尔波亚待在和昨天同样的房间,连摆出来的架式都一样。要是上衣没有从红色换成青色,佛尔格大概会以为他一直都窝在这里。因为对方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单就个性而言,佛尔格并不欣赏巴尔波亚,但他至少还认可对方的勤勉。 在对方开口前,佛尔格就坐到了椅背上,挪了挪位置之后,他翘起了二郎腿。 一边过日文件一边动笔时,巴尔波亚开口说道。 「你把事情搞得还真大。我可是命令过你,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哪。」 「我原本还可以做得更过火,这已经算低调了。」 不满地哼了一声后,巴尔波亚把笔搁下然后他抬起头问道。「然后呢,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佛尔格从皮革袋子里取出塑像,将它摆在巴尔波亚的书桌上。 「的确是这个没错。」巴尔波亚起身说道。「你还真抢回来了。」 巴尔波亚将手伸向塑像,但佛尔格却抢先一步拿起它,重新将其摆到巴尔波亚手构不到的位置「在这之前,我有事要问你。」 「怎么,你还想跟我讨赏吗?」 「完成一桩工作之后,盗贼应该会尽早离开现场。」佛尔格打开了话匣子出对他们来说,到逃回安全地方为止都算是分胜负的关键。再提到这次的事情,黑暗妖精既然是在前天结束工作的,自然得在当晚离开希尔迪亚才对,这是不变的定律。而你到了隔天却仍以他们还在国内为前提,要我展开调查。这是为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巴尔波亚狐疑地盯着眼前这头狼一知道有盗贼闯入后,我马上封闭了所有大城墙的门。这都是为了将盗贼关在城里啊。」 「对方可是黑暗妖精哦。要趁夜攀墙离开,对他们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入境时他们八成也是这样干的吧。我还有一个疑问。」 佛尔格将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他一边用指头磨蹭爪子一边说。「黑暗妖精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宝贵的石像的?难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他们是碰巧跑来偷东西,又碰巧发现这尊石像这种鬼话吗?再说,我叫部下调查过了,你挖到的石像上有〈灵魂水晶〉这个消息,根本没有传到台面下的任何管道哪。」 巴尔波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脸上浮现不悦的表情。 「要真是这样,你又作何解释呢?」 「很简单,因为你有把握黑暗妖精不会逃出城外啊。你就是将情报流出去,吸引他们到这里来的幕后黑手。」 巴尔波亚盯着佛尔格。他忽然挪开视线,望向书桌上的石像。之后巴尔波亚的视线又开始四处游移。他在思考该怎么辩驳。 「接下来我要说的大半都仅止于推论,有错的话你尽管插嘴。」佛尔格一根一根地扳响指头一你挖掘到了镶有〈灵魂水晶〉的石像,但因为你不是魔法师,自然不知道如何取出里头的情报。如果不能让长期沉睡的灵魂水晶『觉醒.a"那跟一般的水晶也没啥两样。巴尔波亚,虽然我在这方面并不算专家,但也不是完全外行哪。毕竟我跟魔法师斗过不少次了,而黑暗妖精的魔法师也有人会使用水晶嘛。因为〈黑暗势力〉比较熟悉灵魂水晶的使用方式,你便暂时交出石像,打算借他们的手来按下觉醒的开关。」 讲到这里,佛尔格暂时停了口,但巴尔波亚并没有打断他。 「没错或者你还可以更积极地和他们交易。比方说用藏在里头的情报,来跟水晶本身做交换看你这附表情,我应该是说中了吧?当然,你也不是那种会在毫无担保的情况下就把石像交给黑暗妖精保管的善男信女。话说回来,你听过〈双龙戒指〉的传说吗?」 那是世上最有名的魔法宝物之一,巴尔波亚当然知道。〈双龙戒指〉是两枚一组的戒指,上头还各自镶有一颗水晶。 「如果不将两枚戒指凑在一起人双龙戒指〉也只是普通的戒指而已,发挥不了任何力量。某些〈灵魂水晶〉似乎也有这种特性。镶在石像眼睛上的正好是两颗水晶,所以应该也跟〈双龙戒指〉一样你应该很快就想到这点了。两颗水晶恐怕已经在魔法处理下同化成一体,光是持有一边,里头的资讯就会被切割,没办法完整取出。话又说回来了,单纯的召唤魔法好像还是能读取到,这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哪。你大概是取下了石像单边的眼睛,先镶入其他水晶,之后才交给黑暗妖精的吧。当然,黑暗妖精事后会发现有一边是假货,这也都在你的计算之内。为了把另一颗水晶拿到手,那些家伙自然会再来找你 这些事情你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吧。」 巴尔波亚从桌上的盒子里取出雪茄,再从火种钵取火将其点着。他是想用差劲的演技来表示自己根本不为所动。 「你为什么找上我?你是认为黑暗妖精为了保命,肯定会在对付我时让水晶觉醒?然后,只要我将水晶抢回来就没事了?这还真是场胆大包天的豪赌呢。之所以不动用卫兵或护民兵,而要我暗中将他们处理掉,根本就不是为了治安的考量。你只是想掩人耳目,避免我发现真正的幕后黑手吧?」 巴尔波亚粗鲁地将雪茄在烟灰缸捻熄。 「如果我说是,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不管国主是想将敌对势力的危险工作人员找来国内,或者因此导致在城里开战的情形,或者铤而走险让危险的古代宝物落到敌人手上,都是你的自由。」 佛尔格将摆在手边的塑像推回巴尔波亚的方向。 「巴尔波亚,你的确很有生意头脑。托你的功绩之福,这个国家才得以更加繁荣,这也是事实。但认为自己头脑好的人,往往会忘记还有人跟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更聪明;而认为自己有才能的生意人,也常会涉足自己掌控不了的投机生意。我觉得你已经开始在搞些会自取灭亡的投机行为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佛尔格起身走向门边,同时他察觉到巴尔波亚扑向石像的动静。 然后背后传来了声音。 「不对!两只眼睛都是假货啊!」 佛尔格只转动脖子,回头说道。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会有人跟你打一样的主意也是理所当然啊。」 真央今天也在睡觉。 「给我起来,你这懒猫!」 佛尔格和昨天一样打开了她隐密住处的门,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里头,还用脚猛踹床缘。 于是红发猫女便发出一阵分不出是「唔~」或「嗯~」的呻吟声,并且缓缓地撑起身子,但她立刻又瘫了下去。 「搞什么嘛,你怎么又来啦?」 「我只是来帮昨天的工作善后,马上就走。」 「嗯~」 真央宛如小孩般地揉起眼睛。 佛尔格将手伸进口袋,打算把之前那颗水晶做成的坠饰交给对方。 他原本打算这么做然而手却停住了。 看他的模样,简直像是连心脏都停了。 真央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硬是瞪圆了眼睛,她满是睡意地望着佛尔格,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闭上眼睛一样。 她这副模样让佛尔格停住了。 因为那两颗宛如水晶般的眼睛,实在太像那个女人了。 如今已经不在的那个女人。 留下一个女儿便去世的那位美女。 记忆 继承下来的记忆。 佛尔格改变主意了。 他把手抽出口袋,然后伸进另一个口袋。 昨天他心血来潮,将某个东西当成护身符塞到了口袋里。那或许是佛尔格自己在无意识间领悟到什么的缘故。 「这给你。」 他将一对水晶耳环抛向真央。 「嗯哼?」 还没睡醒的真央答腔。 「算是昨天的奖赏。」 「嗯,?」 搔着一头蓬乱的头发,真央在半睡半醒间用模糊的声音说道。 「今天是吹什么风啊?难道你是在追我吗?」 「你在胡扯什么啊。」 「佛尔格,要我亲你一个吗?」 「笨蛋!」狼努力装出生气的声音。 「谁教你乱开自己老爸玩笑的。」 回到〈勇者亭〉店里之后,佛尔格靠在窗边,从口袋里拿出了镶有〈灵魂水晶〉的坠饰。 窗外就是雷卫河川流不息的支流。 他将坠饰丢进河里,然后准备开始营业。 第四章 孤独的公主骑士 第四章孤独的公主骑士 利贝利亚. 有个地区就叫这个名字。 不,虽然只是为了方便而称为「地区一但是事实上那里可是恩迪亚斯大陆、也就是世界的中心。 这里有三个气候和风俗都大异其趣的国家。 这些通称为「利贝利亚三国」的国家在漫长的大陆历史中,有时和睦相处,有时彼此对立,有时则是表面上握手言和但其实是笑里藏刀,有时却是两国装出剑拔弩张的样子让另一国松懈再联手偷袭该国。 总之综观这些时代,几乎都是处在三国各怀鬼胎、计较利害的情形下,维持一定均势来编织出这条名叫「历史」的挂毯。 之后要描述的是在利贝利亚三国之一,也是三国中最讲究传统、自尊心最高的国家「圣菲利亚斯王国」中所发生的一段小故事。 要论其规模或许微不足道,但却对日后的历史有重大影响哦。 ※ 「怎、怎么会能承蒙公主殿下金日玉言,老朽深感荣幸之至!」 一位头发稀疏、看来刚从中年进入老年的胖老爹满脸感动地跪伏在地。 「不用那么惶恐也无所谓,市长。那个亚尔坎市长波兰大人。」 「是」 被称为「公主殿下」的淡金发少女,也就是目前代行国王职务的圣菲利亚斯王国第二王位继承人柯拉拉克兰菲利亚斯公主。 她正对着眼前这位称得上极度缺乏品格的老头,展露自己那充满了亲和力的温柔微笑。 整个人埋在大理石制的王座里,还把手轻轻地放在扶手上的柯拉拉克兰今年才十八岁。 虽然容貌还带点稚气,但却称得上宛如降临凡间的天使般迷人。 再者,姑且不论这点,她也还有一股基于高贵血统而培养出来的领导者气质,这也足以令人仰之弥高了。 目前正在觐见的这位亚尔坎市的市长大人就是慑于这股气质,从觐见开始以来就一路跪到现在。 「可以了,请起立吧。」 在她第二次催促后,老头终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不过他脸上仍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而且还微微低头。 对于别人老是用这种充满热烈崇拜的眼神盯着自己看的情形,柯拉拉克兰面带微笑,坦然接受了。 虽然事实上她心里根本不像外表那样还能笑得出来,但因为她的表情控制得太好,所以根本就没人看得出来。 柯拉拉克兰已经习惯接受别人这样崇拜她了。 「护国之圣女」。 「完美的公主」。 旁人献给她的、她所接受的,总是只有崇拜。 (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而且还这么美、这么有威严。) (简直就是全身光彩夺目啊。) 虽说就常理来说,臣下对自己的主君品头论足时,就算都是一派赞美也只能用当事人听不见的低语来说。 不过柯拉拉克兰就算听不见这些评语,光从一道眼神就能看出下面的这些人到底都在想什么了。 柯拉拉克兰从小就知道别人都是怎么看自己的,所以不管别人说了些什么她都不会有反应。 虽说被人崇拜当然不会令人不快,但也没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 她只是中立地、反射性地接受他人的观感而已。 (啊) 柯拉拉克兰突然感到有股清爽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肌肤,让她觉得很舒服。 (是风啊) 令人心畅神怡的风,短暂地流过了室内。 总是缠在她身上、某种淡薄的无形气息,也似乎随着这阵风被吹走了。 这里是位于被五座高塔拱卫的菲利亚斯城中很高的楼层,依照接待规格分别使用的四间谒见室中规格第二高之处。 这间通称为「神柱室」的谒见室特征,就是四周没有墙壁,呈现出横向镂空的开放空间。 王城这个角落的建筑都是以人称「神殿建筑」的风格统一建造的,磨得光滑忧丽的白色石质地板与天花板,都由巨大的石柱支撑着。 待在这广阔的房间里,能够眺望四周的美丽蓝天。 若是走到房间边缘,包括花朵缤纷撩乱的庭园、以及在街景中扩展的白壁蓝顶等等都可以一览无遗。 若只是接见一位地方都市的市长,原本并不会用上这样的地方。 但最近柯拉拉克兰都在此处进行每天的例行谒见。 这广大的房间会有风吹过 她认为进行这项沉重的工作时,只要这股流过房间里的凉风能带给自己一点宽慰,那也就够了。 话说回来,被带到这里的客人则会受到预料外的隆重对待,因而露出惶恐或喜上眉梢的态度,或费煞苦心地表达自己的感谢,反而也会让柯拉拉克兰浪费她宝贵的时间,所以也不能说是有利无害。 但柯拉拉克兰就是喜欢风。 她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风。 光是用全身感受风的流动,柯拉拉克兰就会十分安心,并且涌上一股温柔的心情,她能自觉到的仅止于此。 不过除此之外,会使用神柱室还有一个现实的理由。 现在是夏天,而且还是个炎热程度前所未有的夏天。 这样的气候实在很异常。 阳光明显地比往年还强,原本就不长的雨季也几乎没下雨。 白天时,弥漫在城里的热气烤干皮肤上让人全身隐隐作痛。 在这样的气候下,有风吹过的神柱室由于位在高处,也不会晒到地面反射的阳光,自然成了城里最凉爽的地方。 话虽如此,这样的凉爽究竟能让柯拉拉克兰宽慰到什么程度,仍然有待商榷。 柯拉拉克兰是三国中最适合穿白衣的人。 而她今天的服装也是从头到脚一身白。 虽说她平时就这样穿,却依然美轮美奂,洗炼至极的礼服上处处有蕾丝装饰,但又绝对不会太过华贵。 长长的袖子服贴地盖住手腕,领子也剪裁得很高,只有脸与手的肌肤是暴露在外的。 况且代理国王进行谒见时,柯拉拉克兰肩膀还披着规定要穿在身上的深红披风。 虽然那是夏天用的国王披风,但为了呈现出厚重的质感,料子肯定不会太薄。 这副装扮再加上一顶小小的简略式王冠,整个人埋在沉重大理石王座里的柯拉拉克兰,看起来就像跟它融合了。 姑且不提炎炎夏日,柯拉拉克兰仍然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以整块岩石雕成的石制王座硬得要命。 有角度的部份则呈现锐角,虽说光看外表的确是称得上很美观,却会弄痛她的膝盖后头与手肘底下 不论就规矩而言还是就外表而言,王室并不允许上头出现椅垫类的物品。 至于石头凉飕飕的触感,对柯拉拉克兰来说也称不上舒服。 那种冰凉总让她觉得会冷到骨子里。 (这里) 当然她会觉得难过真的不是因为王座当椅子的机能欠佳。 (这里本来就不是像我这种人该坐的地方啊 纵使大部分的臣子与人民都认为柯拉拉克兰是最适合坐在王位上的人选,但她的想法却刚好与那背道而驰。 除了履行自己的义务到此接见臣子时,柯拉拉克兰绝不会坐上这张王座。 可是,她当然不会幼稚到将本身的排斥感形之于外。 柯拉拉克兰的脸上永远挂着美丽、似乎能掳获天下所有人心的完美微笑。 只要有那副微笑 她就是光 彩夺目、宛如太阳的公主。 「那么,正因如此。」 这阵话声使柯拉拉克兰停下沉思,将注意力转回眼前的男子身上。 当然,思考时她的耳朵一样有在听对方讲话,头脑也理解了其中的内容。 地方都市的市长依然专注地对柯拉拉克兰投以敬爱的眼神,热切、惶恐而又拘谨地诉说着本身的感激、以及得以直接觐见公主的喜悦。 虽然他日中尽是些虔诚的表白,但内容却乏善可陈。 「如老朽方才所禀报的,今年的气候实在只能以异常来形容。该说是过去上天恩赐好天气时好过了头,如今物极必反吗不,请恕老朽直言,现在的状况已经恶化到可称为人早了。想必殿下也明白,这种异常现象在这几十年以来,从来都没发生过。」 「嗯。」 公主威严地点头虽说如此,由于她基本上仍只是个惹人怜爱的少女,就算要表现威严也很有限。 但这点微妙的失衡却反而更动人。 随着发言拖长,市长的老脸也越来越红。 「对于这样的事态,十分惊慌的市民们都显得无所适从。虽然市政厅的农务官员连忙拟出对策,却都为时已晚在此老朽必须惶恐地向殿下坦承,今年恐怕会严重歉收。老朽言尽于此另外,老朽还有一事相求。」 此时市长窥伺了一下公主的脸色。 「本宫听得很清楚。」 柯拉拉克兰将笑容的性质转化为「不必在意,你大可放心」的气氛。 「继续说下去。」 「是、是既然情势已经糟到这个地步,本市不论是农民还是小佃农的生活肯定都会变得十分匮乏。此外,目前市面上的农作物价格也已开始暴涨。老朽这次求见公主殿下,是想恳求殿下减免本年度的租税,并且发布法规,禁止商人乘势哄抬粮食价格,还望公主殿下恩准。」 「波兰大人,本宫明白您的来意了。」 若是相应不理,对方可能会无止尽地继续拜托下去。 因此柯拉拉克兰开口打断了市长。 「首先本宫得感谢您才行,您这番上奏可说有功于国。千里迢迢前来觐见,真是辛苦你了。您这种时时挂念、体恤市民的情操,实在难能可贵。」 「喔喔。」 波兰市长再三表示自己的感动。 「过奖了殿下实在太过奖了。」 「其实,其他都市也提出了相同的请愿。」 柯拉拉克兰决定不一一回应市长的感动。 「有鉴于此,本宫承认您上奏的内容是当务之急,而且十分重要的一项问题.此事就如波兰市长您提议的,应该在参照其他都市的请愿书之后,火速将议案送交议会才是。我会与国务长官、农务长官、税务长官、商务长官协调,透过正式的议论与手续,商讨出对亚尔坎市、乃至于对圣菲利亚斯王国与所有百姓最好的应变措施。波兰市长,本宫很清楚您的用心良苦,请放心吧。」 「是、是是!」 「您是第几次来到圣都菲利亚提利斯?」 「是这是第二次。」 「那么,圣都里的风景对您来说还是很稀奇吧。城内的庭园中有几处安排了开放时间,本宫也允许您参观美术馆,您就好好在此休闲观光吧。」 「这、这实在是臣能得殿下如此厚爱,实在感激不尽。」 波兰市长无法朗朗上口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只能像个会说话的玩具一样,不断重复答谢而已。 「是吗?您不必如此紧绷下去吧上 「感、感谢公主殿下的厚意,但请容老朽再说一句!」 市长紧张得拉高音调。 看见两侧的侍从打算将他强行带出,柯拉拉克兰以手势制止。 「何事?」 「请恕老朽无礼!所有亚尔坎的市民无人例外,全都衷心敬爱公主殿下!在此老朽有个不情之请,请殿下赐给亚尔坎市民一句金玉良言!」 「。」 冷不防地被人这样要求,柯拉拉克兰陷入沉思。 要向对方说什么其实都无妨。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不出任何一句漂亮的话。 「希望亚尔坎市民不分男女都能长保善念。」 柯拉拉克兰自己也觉得这一句说得并不漂亮。 但她只想到了这样的内容,只好将就一下了。 「越是痛苦的时候,越该心存善念。正因为时局艰苦,更不能心怀不轨。请你们走在正道之上。这就是本宫的希望。」 「谢谢谢殿下!」 像是要释出充斥在胸中的感动般,波兰数度回头、行礼、阐述他的谢意。 在背后的侍从催促下,他才离开了谒见室。 讲话拖泥带水的地方市长一离开,柯拉拉克兰就将手肘搁到扶手上,以手掌捧住下颚的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身旁仍有侍从、女官、警备骑士的守候下,露出这种破绽实属她的疏忽。 柯拉拉克兰若无其事地端正了仪态。 刚才的波兰为人憨直,应付起来还算轻松。 但她接见过的其他对象,几乎没有人像波兰这样好相处。 若换成别人,大多会要她当场做出某些具体的承诺 应付那种说客时,柯拉拉克兰心中就不会有任何抗拒感。 然而,面对憨直如波兰那种无须柯拉拉克兰叮咛也会心存善念的人物,她实在不忍心光靠口才打发对方。 因为柯拉拉克兰不能轻率地做出减税的约定。 要说圣菲利亚斯是个泱泱大国,这点肯定不容置疑。 然而在财政上,却绝对称不上宽裕。 特别是这几年,即使要说惨澹经营也不为过。 导致财政困窘的因素明显是军费。 圣菲利亚斯与西方的兽人大国「青岚」之间,在军事方面一直是剑拔弩张的状态。 在国境地带,两国也已发生过几次小规模的武力冲突。 就现状而言,靠着外交上的努力,两国间的冲突规模才仅止于小规模;但这种情势究竟能维持多久也难有定论。 因此,无论如何她都得将算不上丰裕的税收分配到各骑士团的营运、募集佣兵、充实装备与训练上。 大约在一年前,曾发生过某项严重事件。 那就是导致圣菲利亚斯与兽人王国青岚问关系紧张的决定性因素。 对柯拉拉克兰来说,那是一项只要想起来就会感到切肤之痛,但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事件。 后来被称为「恶梦之日」的那一天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其实柯拉拉克兰到现在都还不太清楚。 在她的回忆中,有的只是在黑蔷薇骑士团伴随下父王克兰德﹒菲利亚斯动身时的威严表情,以及王兄雷恩身穿黑蔷薇将军的装备,号令将兵们的脸孔。 还有跟着父亲搭上马车之前,王弟卡利斯回头朝她挥手的温柔微笑 那是柯拉拉克兰仍无任何牵挂时的最后一段幸福记忆. 克兰德王与两位王子,是去跟两个邻国亦即妖精王国阿斯特莱雅与兽人王国青岚进行首脑会谈。 圣菲利亚斯、青岚、阿斯特莱雅三国在历史中,一直维持着三足鼎立的关系。 当时三国之间萌生了将过往恩怨付诸流水,并且建立互助体制的机运。 只要这项会谈能够谈妥,那就会是为新时代揭幕的历史性大日子。 柯拉拉克兰之所以会奉命留守王城,或许是父王预测到随后将发生的悲剧,才设法让她远离了祸端。 过了几天后。 跟着在她回忆里浮现的影像,则是浑身浴血而且身负重伤的王弟卡利斯王子,与他只身返回王城的悲壮模样。 回国之后,卡利斯有三天时间都在生死界线上挣扎。 父王与王兄始终没有回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 柯拉拉克兰不知道。 卡利斯王子的记忆产生了混乱,他也不知道真相。 菲利亚斯骑士团的精锐黑蔷薇骑士团也没有半个人回来。 至于青岚、阿斯特莱雅的动向,柯拉拉克兰亦无从得知。 两国都没做出任何声明,更严守着不可理喻的缄默,关上了国境的大门。三国再度陷入交涉断绝的状态。 确实发生某件事了。 某种十分可怕的事。 卡利斯的伤势至今尚未痊愈。 他现在仍病卧在床,就连起身也无法随心所欲。 柯拉拉克兰派人调查了三国会谈的地点做为中立缓冲地带的古战场。 但除了发现当地有发生过激战的迹象之外,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但只有一项物品能称为确实的证据。 那就是贯穿了卡利斯身体的箭矢,一支做工很野蛮的箭矢。 上头有做为狐族兽人用传统装饰的箭羽。 以及淬毒的箭尖 那不是普通的毒液。 只有兽人的暗杀部队,才会制作那种蕴含诅咒的秘传毒药。 菲利亚斯的人们总算大致了解了这次的布局。 这是兽人主导的暗杀戏码。 是青岚下的手。 (青岚背叛了协议) (他们是陛下的仇敌!) (不能饶了兽人!) 憎恨兽人的情绪立刻在国内高涨,连成了一气。 针对原本就关系险恶的青岚,这股情绪很快便转化成对兽人王国整体的憎恶。 实际上,并没有证据可以指出这项阴谋是由青岚策划的。 (这肯定是青岚的兽人们干的。) 但已有许多国民如此深信不疑。 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宣泄憎恨的出口。 一旦承受伤痛,若不能找一个对象将所有罪名都加在其头上,人们的心情就难以平复;这就是所谓的人性。 必须有人接受制裁才行,否则这道伤痛的仇恨就无法平息。 而青岚的兽人军大摇大摆地在国境附近展开示威行动,更加深了国民的确信。 圣菲利亚斯王国因为反兽人的情绪而上下同仇敌忾。 应该消灭兽人、我国应该先发制人。 如今连这种鼓吹向兽人开战的言论都肆无忌惮地在国内公然流传,甚至为之声援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柯拉拉克兰凛然挺直背脊、垂下长长的睫毛。 在下一个求见的人到来之前,她陷入沉思之中。 想到夺去父亲与兄长性命,又伤害了胞弟的人,她就会因憎恨而发抖。 柯拉拉克兰想严惩犯人,这样的想法足以让她发狂。 但是。 在那场重大事故中,父王与王兄都已去世,柯拉拉克兰不得不坐上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位子;相反地,也正因为坐在这个位子上,她只好拚命压抑自身的感情。 做为一个全权掌控历史悠久之大国的人,她绝对不该恣意妄行。 也不能毫无证据地敌视邻国,更别说大动干戈甚或掀起争论了。 然而,国民已愤怒地举起拳头。 还不能出兵吗?这股无言的压力全都加在柯拉拉克兰身上。 (这就是所谓的爱国心吗国民爱护国家的这股思念实在难能可贵,但这有时却可能适得其反) 柯拉拉克兰感同身受地体会到这一点。 (在这种气氛中,要安抚民心并不容易。必须让众人看到国家充实军备、为迎接决战时刻而蓄势待发的表象才行。当然,实际上军队也得准备好对抗青岚的威胁。若是对青岚采取忍气吞声的态度,反而可能让国民的不满爆发) 事实上增强军备的确是国内急迫待解决的一项问题。 这阵子在国境地带附近正频繁地出现兽人族的不法之徒成群结党,并且恫吓邻近村落的事件。 因此蔷薇骑士团中不论是哪支部队,平时也都处于不断出动前往某地的状态下。 当然,并没有证据能指出这些滋事份子与青岚有挂勾。 (在这种情况下,又出现恶劣气候必须减税) 柯拉拉克兰甚至觉得,这阵子似乎所有坏事都找到了自己头上。 (虽然很值得同情,但那位市长所寄望的减税八成是办不到吧。禁止乘势拉抬粮价的话某种程度内是得做出应对,但如果施压太大,商人们特别是不怕死的沙漠商队们反而会负担过重,连带让货物流通产生停滞) 可是那位市长感激的脸孔。 柯拉拉克兰感到一阵心痛。 那位老市长那张放心的脸孔,好像是在跟市民诉说「我已经当面拜托公主了,所以一定没问题啦。」 (不论男女都该心存善念吗) 这时她才体会到,无心说出的那番话突然变重了。 (用不着我特地叮咛,国民们原本就是善良的啊。方才那个男子就是如此真挚,我反而不如他们) 但是,希望减税的是她善良的国民,而希望与青岚开战的同样也是她善良的国民。 底下的人们并不容易发觉,这两项愿望是难以同时实现的。 纵使发觉了这项矛盾,所有人也会认为只要有柯拉拉克兰公主在,她一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现在的柯拉拉克兰,就代表着国家本身。 基本上身为司掌护国圣盾的圣女,她小时后就已集全国人民的爱戴于一身。 而后又发生一年前的不幸,在她执政后所接受的下属忠诚中还包含了浓厚的同情。 原本倾注在她身上的敬爱与仰慕,就在一瞬间爆发性地加剧了。 她已成了等同于女神的存在。 但即使具备多么优秀的资质,现在的她仍然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 只有担任随从的几个下人,才会察觉这些崇拜,正对柯拉拉克兰造成强烈的心理压力。 而那些人对此也都束手无策。 「殿下,很抱歉,因为程序上出了差错,下一位要接见的人尚未被引领至此,请殿下稍候片刻。」 「嗯。」 柯拉拉克兰的心情并未受到影响,她朝侍从长点了点头。 每天都被繁重的事务逼得喘不过气,要说她的行程分分秒秒都排满行程也一点都不夸张。 对柯拉拉克兰来说,能有这样的一点空档休息,反倒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在这之后,今天还有什么预定?」 「之后还有五位人士要请您接见。跟着是午餐时间,在殿下用餐时,请恕小的必须一面向殿下提出各项报告。然后要到办公室处理公务。傍晚时,从六点开始安排了两场临时觐见。紧接着是晚餐时间,不过这是与贵族院议长阁下的餐会。尚未裁定的公务中若有无法延宕至明目的要件,则要请殿下在用餐完之后再回办公室处理。」 「明天呢?」 「有议会方面的行程。国政八长官会在早上等殿下一起开会,十时将安排殿下用午餐,之后再持续开会至傍晚。接着则有照例举办的国政会议。」 「后天是不是也有会议?」 「不,殿下。后天是一般公务行程,当日将进行八场觐见。请恕小的多嘴,往后排定行程时,殿下是否要将预定的项目减少呢 ?」 「不必,没有问题。继续照这样安排并无不妥。」 柯拉拉克兰平静地回答。 然后她补足般地向对方说道。 「本宫知道你们做得很好,但希望今后的表现能更上一层楼,让公务的预定毫无窒碍地推展下去。」 侍从长惶恐地行礼。 那天午后。 柯拉拉克兰面对轮番上前的秘书官口述了几项命令,要他们记载成公文,再由柯拉拉克兰在上头署名;并回应官僚们的会面请愿,对他们发出指示后检查演讲代笔者完成的原稿,标出需要改正的部份后将其退回;跟着还要尽快读完堆积如山的报告文件,忙得不可开交。 柯拉拉克兰之所以会忙成这样只有一个理由,因为她同时失去了父王克兰德与王兄雷恩。 雷恩王子虽是蔷薇骑士团的武将,但事实上他文武双全,更是一名干练的政治家。 尽管雷恩并非正式的宰相,却发挥了与那相近的作用。 同时失去两大国家栋梁,而必须一肩挑起国家重担的柯拉拉克兰,实在是很不幸。 想靠一。」之力接下国王、宰相双方的职责,毕竟是不可能的。 柯拉拉克兰召回了近年才刚引退的前圣蔷薇骑士团团长老莱德尔卿,并且半强迫地让他担任宰相,好辅佐自己打理政务。 引退的几年前,老莱德尔卿担任过柯拉拉克兰与卡利斯王子的家教。 若少了这位愿意无条件地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的老爹,在悲壮决心下接掌国家的柯拉拉克兰,肯定会感到手足无措。 (老爹现在应该也在自己的房里,正被部下与文件逼得焦头烂额吧0 想到年事已高的老爹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才得面对这些繁重的事务,柯拉拉克兰心里就会充满歉意。 凭藉长年累积的经验,让老莱德尔在政治面成为一位十分可靠的副手。 但即使有他协助,柯拉拉克兰的负担却依然沉重。如果将太多事都交给有实绩人望的莱德尔办理,身为后进的柯拉拉克兰在政治场合中,就会有成为花瓶的隐忧。 克兰德王以及雷恩王兄都是亲自引领国家,更能以本身的才干来驾驭其方向。 柯拉拉克兰也效法他们,将为数可观的政务移到了自己的管辖之下。 她从来都没说过「交给你自行判断」之类的话。 到目前为止,柯拉拉克兰的表现都十分值得信任,可说是一位很可靠的代理国王。 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畏缩的模样。 议员、官僚们都讶异且赞赏她的手腕,敬爱之意也日渐加深。 虽然最近柯拉拉克兰一点一滴地累积疲劳,但她坚强地绝不容许自己以疲惫的脸孔示人。 「本宫要休息十分钟。」 即便是她对女秘书官这么说的时候,也没露出半点疲倦的神色。 要侍女推开背后的玻璃门之后,她来到宽广的阳台上。 她在阳台上开始大口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走过细密地铺着白色大理石磁砖的地面,柯拉拉克兰靠到同样以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栏杆边。 而在这些栏杆上,还能看到复杂的雕饰。 轻拂过的凉风让她心情畅快。 附近的每座尖塔上都有国旗与骑士团旗在飘扬。 只要站上这座阳台,就能将广阔的圣都菲利亚提利斯一览无遗。 人们虽会惊讶于象征王权的菲利亚斯城的庄严,但从王城望去的圣都街景一样是华丽无比。 在街景更远的那端,能够望见环绕在圣都周围的城墙。 无数的尖塔,以及耸立在旁、宛如将其环抱的石头城墙人们替这片景致取了个绰号叫「神圣王冠」。 这座都市就位于王冠之中,这座城正是王治理的地方。 这里是受到圣王力量祝福与守护的一座城市。 圣都的城墙与街景都被白色墙壁所统一,而屋顶的颜色则全部是澄澈的美丽湛蓝。 市区中任何一栋建筑物,都是名为首都的巨大美术品的一部份,各有其扎实的定位。 这么美丽都市更造就了一项传说据说所有的都市计划,都是许久以前某位天才建筑师独立完成的。 一豪奢的景象不免让人想像,过去的圣都肯定更加繁荣鼎盛。 过去圣菲利亚斯曾是三国中国力最强盛的国家。 现在则已经被海运国青岚、妖精国阿斯特莱雅后来居上。 然而,柯拉拉克兰并不觉得自己愧对列祖列宗。 (重视谁输谁赢,是男人才会有的价值观0 鸟瞰聚集在自己脚下的民居,柯拉拉克兰陷入了沉思。 (只要能让本国的人民安居乐业,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希望人民每天都能享用到足够的食粮;在收割的月份与赏花的季节,则能享受到庆典的欢乐;还有我还想让老人与病患都有值得依靠的医疗环境。只要能办到这些,那也就够了。」 柯拉拉克兰深呼吸一下。这个动作或许是为了掩饰她想发出的叹息。 (即使主动向他国宣战,或许也只会造成伤害与苦难而已 但问题在于,无数人民向她希求的是比安居乐业更进一步的成就。 既已受到期望,所谓的为政者就必须实现人民的心愿。 出身王家的柯拉拉克兰对此心知肚明。 击败敌国、使敌人屈服,并且让人民满足,这也是国王的任务。 一阵风从街上吹来,抚弄过柯拉拉克兰的发丝,也吹凉了她的脸颊。 这是阵清爽宜人的风,但若持续吹在身上则嫌强了些。她转向身后。 玻璃门在这时被人恭敬地推开,秘书官朝柯拉拉克兰深深鞠了个躬。 「殿下,很抱歉打扰殿下的休憩时间,有件事情得尽快报告。」 「什么事?」 心情略微不悦的柯拉拉克兰问道。 「是、是的。下官惶恐。」 发现自己扫了柯拉拉克兰的兴,秘书官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很抱歉在殿下休息时打扰了刚才卡利斯王子殿下的侍从长来报,王子病情有变,因下官特来向殿下禀告。」 话没听完,柯拉拉克兰已经一脸苍白。 她连忙回到办公室,更以异于平常的飞快脚步穿过办公室。 一边穿过房里,柯拉拉克兰迅速交代道。 「本宫有急事要到北宫!文件之后再过日,先全部搁在桌上。要书记与预定接见的人士稍 候,往后的行程依序顺延,处理不完的事则挪到晚上。值班的女官跟本宫过来!」 「是!」 「遵命!」 秘书与侍从们齐声回答。 在侍从的陪同下,柯拉拉克兰前往卡利斯养病的北宫。 在礼法的限度内,她尽可能地快步行进。 「卡利斯。」 王弟的气色比平常更没有血色,简直像是完全褪色了。 连柯拉拉克兰也看得出来,卡利斯目前的身体状况相当恶劣。 走在阴暗的寝室中,她急忙赶到弟弟的床边。 由于强光会对病人造成消耗,而患病的卡利斯又不太能熟睡. 即使是在白天他也得尽可能地补眠,因此房里的大落地窗都有两层厚厚的窗帘罩着。 「啊,姐姐。」 在又大又软的枕头上转头,卡利斯王子看着自己的王姐。 柯拉拉克兰则看到弟弟额头上正在冒汗。 明明脸色这么苍白,他却还发着高烧。 弟弟痛苦的模样让跪在床边的柯拉拉克兰感到胸闷,她一语不发地将手指伸进卡利斯的发丝间轻抚。 对方的发色与自己完全相同。 弟弟的头发沾染到发烧的体热,摸起来带有热度。 「是谁通知你的我明明吩咐过不可以告诉姐姐的。」 「唉,你这样交代下人吗?」 柯拉拉克兰露出了有点困扰的脸,温柔地说道。 那与她在谒见厅表现的温柔明显不同,其中蕴含着某种能打动任何人的特质。 「因为姐姐你真的很忙啊。再说我平常身体就不好,没必要让姐姐为了这种琐事分神。」 「你身体的状态才不是琐事。」 从下人手中接过拧好的湿毛巾,柯拉拉克兰亲白为卡利斯擦去汗水。 「拜托你,卡利斯,有事不要瞒着我,让我关心你的身体。因为你也在努力,我才能支持下去。我们是在并肩作战哦。求求你,不要孤军奋斗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嗯对不起。」 卡利斯气若游丝地说道。 「姐姐,对不起都因为我这副模样我明明该为国家工作的,却把所有事都交给了姐姐去做明明姐姐就不想当代理国王啊。」 「你不用在意这种事。」 拨开了沾在弟弟额头上的前发,柯拉拉克兰说道。 「对你来说,把病治好就是目前重要的工作。我们都在为国家做最重要的事。你要早点康复,然后成为一个好国王。」 「是。」 柯拉拉克兰很想一直摸着卡利斯的头发,但现实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离开卡利斯的房间时,她依然割舍不下心中的挂念。 一出房间,柯拉拉克兰就听见走道上传来慌张的脚步声。 「老爹?」 「公主殿下。」 老莱德尔似乎是连随从都没带,就赶来探视卡利斯的状况了。 「在病人房间前可不该发出这种脚步声。」 「是臣失态了。」 垂下蓄有美髯的国字脸,莱德尔行礼如仪。 「老爹,我要回办公室。在探望卡利斯之前,您能陪我走一段吗?」 「是,谨遵殿下吩咐。」 「你们离远一点。」 如此告知随侍的女官后,柯拉拉克兰带着莱德尔散步去了。 虽说年事已高,但莱德尔的背脊依然笔直,让人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苍老。 这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莱德尔过去曾是立于蔷薇骑士团、神官骑士团、民兵团顶点的大将军。 他的动作至今仍显得精力充沛,而且力道十足。 身体则厚实壮硕,肌肉也未衰退到哪去。 因为莱德尔身材相当高大,他走在柯拉拉克兰一步之后的模样,看起来十足像是公主以及在旁守护的骑士。 「关于卡利斯的病情,您有从主治医生那里接到报告吗?」 柯拉拉克兰一边走,一边轻轻回头问道。 「有的,殿下。」 「情况怎么样?有新发现吗?还是有新的诊治方式?」 「不,仍然与往常一样。殿下。」 莱德尔满脸遗憾地回答。 「箭毒本身已经透过应有的处置去除了但是体内受毒性侵害的几条神经,还是维持因毒性而麻痹的状态,这夺去了王子身体的自由,也让体内的各种循环逐渐恶化,导致各种症状纷纷出现。这只能花上很长的时间,逐步地将病根拔除才行。」 「您是说光找到解毒剂还不行吗?」 「的确如此,医生表示这已经不是解毒阶段的问题了。王子必须保持安静、并且在不会感到难过的程度内活动身体、多摄取营养、再以药汤改善身体循环。现在只能耐心等待身体从内而外自然痊愈而已,医生是这么说的。」 「莱德尔。」 柯拉拉克兰停下脚步。 「是。」 她维持直视前方并说道。 「还是让我去拿龙泉乡的仙水。」 「啊,不可,殿下这样做的话。」 察觉到自己不加思索就打断了主君的话,莱德尔惶恐地噤声。 但因为柯拉拉克兰没有任何表示,他才继续说了下去。 「依臣看这绝非良策。」 「可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方法了。」 柯拉拉克兰握了一下自己称不上多大的纤细手掌。 「我已经看不下去了。」 「虽然臣也有同感但公主殿下的玉体更加重要,请殿下自重。」 「即使如此,我。」 「这不成,公主。」 这次莱德尔是刻意打断对方的话。 「虽然臣已经数度向您进言,但请恕臣再次强调,龙泉乡的仙水的确是能治好各种疑难杂症的灵药,但其灵力并非常人所能接触,世界上能从泉中汲水的,只有三位继承高贵圣女血统之人。利贝利亚三国各有一位圣女血统的继承者,圣菲利亚斯王国中的继承者,正是柯拉拉克兰˙菲利亚斯公主殿下您。换言之,若让殿下去探索龙泉乡,等于是将我国最为高贵的公主送到蛮荒之境。我莱德尔绝不会坐视殿下以身犯险再者!」 为了阻止柯拉拉克兰反驳,莱德尔语气强硬地继续说道。 「若提及龙泉乡,那可是在秘境昆仑的修雷山上。秘境昆仑则是位于圣都西南,得跨越国境线、步入青岚的领土才能抵达。以现今的国际情势来考量,公主与骑士团绝不能涉足该处。要是公主前往秘境昆仑,立刻会被视为侵犯青岚的领土,为一触即发的两国点燃战火,届时肯定会马上陷入交战状态更何况,青岚正是想让菲利亚斯先出手。」 「够了,老爹。」 柯拉拉克兰没有回头,只是举手示意。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说那么多次,这点事我清楚得很。」 「殿下能理解就好。」 莱德尔郑重地行礼。 「之所以数度向殿下重申,是因为兵者乃国之大事,希望殿下能将其严重性谨记在心,并且自重。」 「我了解。老爹,您的论点都有道理。」 「是。」 「我要回去办公了,您退下吧。」 柯拉拉克兰独自走在宽广的通道上。 从背后能感觉到,原本远离她的女官正慌忙追了上来。 (老爹认真训话时,口气马上就变得那么冷漠) 对现在柯拉拉克兰来说,听到备受自己信赖的老爹用这种语气说教,心里就会感到相当难受。 龙泉乡的仙水。 据说那是能瞬间治好万病的神水。 这项传说在流传时,还参杂着人们对于异国情趣的憧憬。 不,虽然这只是「传说」。秘境昆仑却是实际存在的。 在菲利亚斯西南方,越过国境线之后不久,就能看到一座宛如要倾倒至菲利亚斯的巨大山脉。 进入昆仑山脉的人,从来没有平安归来的案例。 当然,能够发现龙泉乡并取回仙水的人更是前所未见。 但那样的秘境就在眼前实际存在于只要稍微越过国境就能到的青岚版图中。 明明事情就是这样,却无法前去探索。 明明只有柯拉拉克兰能将仙水取回,却因为她身为「柯拉拉克兰」的缘故而不能去。 重新受到这项事实的打击但柯拉拉克兰丝毫没有将内心的想法透露出来,她回到了每目的政务岗位上。 从一天的公务中解放后,夜色已深。 柯拉拉 克兰让侍女帮自己换了衣服,然后便倒在寝室的宽广床铺上。 意识断断续续之间,她不时体会到某种自己也无法捉摸的沉重情绪,正一波接一波地涌上心头。 柯拉拉克兰一直都想认清那股情绪的真面目。 可是,她抵抗不住渴望尽快休息的头脑与身体,所以她每次都在无法确认清楚的情况下,让意识断线了。 而她今天同样陷入了没有梦的沉眠。 大约过了一个月。 柯拉拉克兰坐在城里大议堂最高的位子,俯视着一百三十一席的贵族议员们。 议会是由具一定以上地位的贵族所组成。 贵族成员必须担任两年的议员,这样的职责每隔十几年会轮到一次。 任职期间内,在地方上有封地的贵族会委任官员掌管领地,自己则得迁居至圣都。 王室的外戚与最高阶的贵族占有十七席的常任议员,只要仍占有席次,他们就不能回到自己的领地。 议会可以针对国政进行议论并做出决议,或向国王提出具相当权威的议案。 原则上行政权专属于国王一人,国王有权毫无理由地驳回议会的提案。 但是就常态而言,国王大多会尊重议会的决议。 以年轻贵族议员为中心,议会里众人正口气强硬地交换意见。 柯拉拉克兰保持中立,只是旁观会议进行。 「我认为,这是将我圣菲利亚斯的权威彰显于世的大好机会!」 「兽人们的非法行径早已让人无法容忍,没必要再对他们客气。既然有人民向我国求助,正义明显是与我们同在。菲利亚斯应体现善良与正义,将此明示众人!」 「不法之徒应受制裁!」 每当有人提出语气激昂的意见,台下便会响起掌声。 这场议论的开端是进行一般会议时传来的某项紧急报告。 不隶属于圣菲利亚斯王国的三个自由开拓村落,向菲利亚斯提出了要求军事保护的请愿。 威胁他们生活的,是由犬族兽人、猿族兽人组成的山贼团,人数约有数百人。 据说这群山贼强闯、镇压了村落,还抢夺村人的食粮与物资,并且鸠占鹊巢地驻留在村里。 有人因抵抗而被烧了房子,更有众多村民被迫成为山贼搬运行李的苦力。 如果遭袭击的是非利亚斯国内的城镇或村落,那就根本没必要在议会上讨论了。 国境警备队和巡逻的护民兵理应会立刻出动。 然而,寻求保护的却是自由开拓村。 这让问题变得复杂了。 自由开拓村当然不在圣菲利亚斯的领土内。 国境线并没有直接区隔圣菲利亚斯与青岚,两国间仍设有广阔的中立缓冲地带。 这是为了不让相邻两国无意义地彼此刺激而存在的地带,但与其将那视为刻意划分出的区域,倒不如说这是顺水推舟应运而生的。 自由开拓村就位于缓冲地带中,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三个村落联合保证,愿意每年纳税来换取军队的保护。 换句话说,他们是希望并入圣菲利亚斯。 「这种跨国军事行动会强烈刺激邻国,也就是青岚。特别是将自由开拓村并入国土的动作,即使被对方解释为有扩张领土的野心,我国也无从否定。此举非常危险。」 理所当然地,慎重派的议员们提出了这种意见。 「受到刺激的是我国才对!既然对方是兽人组成的盗贼团,背后肯定有青岚在掌控。」 「如果坐视不管,只会让青岚认为圣菲利亚斯畏缩怕事。这绝对不成!」 主战派气焰高张,在形势比人强的情形下慎重派节节败退。 实际上 这类事件早有先例。 虽说证据都被有心者刻意藏匿,但只要提到在国境附近与兽人有关的事件,十之八九都有青岚居中牵线挑衅。 采取激将法的青岚,是希望圣菲利亚斯先出兵。 即使知道这点不,就是因为了解对方的意图,国内愤怒的舆论才更难以压抑。 议案紧急进行了表决。 有压倒性的人数起立。 「本议会决议,应将兽人势力从缓冲地带排除,接受三村进入本国的统治下。」 议长如此宣告。 「全权代理尊贵圣王的殿下,您有何看法?」 这一瞬间所有贵族议员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坐在国王席的柯拉拉克兰身上。 她一边在视线中感觉到强大的压力,一边控制住自己,宛如要向议会施压般开口宣告。 「在此向英明的议员诸卿昭告本宫的看法。圣菲利亚斯的兵团与其佩剑,是为了守护圣菲利亚斯的国土安全而存在的。因此,这次于我国领土外发生之事,原本就与我国无关。」 议堂中没有任何人窃窃私语,但现场仍有一阵近似哗然的气息传开。 「然而。」 柯拉拉克兰继续说道。 「为了向我国寻求保护,自由开拓者们甚至愿意舍弃自由。若是不予回应,则未免有违人道。」 「喔喔。」 这次议堂内确实出现了低声的感叹。 「况且,不分古今,仗势欺人的恶行都是绝对不可饶恕的重大犯罪。这可视为对于秩序的严重挑衅。如果在知情后仍坐视不管,与助长犯罪又有何异?广义来看,为无法之处伸张正义,同样能向世人昭示我国的定位,并且宣扬国威,间接也能守护国家的安定。特别是近来部分兽人的恶行,已令人忍无可忍。若再任其放肆,反而会为国家带来危险。」 「」 「有鉴于此,我国将兵应前往讨伐此等恶徒。将兽人组成的不法集团一举歼灭,让恶徒与其后援者见识为恶的下场,杀鸡儆猴!听好了,诸卿,请将本宫的话铭记在心:圣菲利亚斯永远不会变,我们必须惩恶赏善。一让世人知道我国建立的法律与秩序!朝罪人挥下制裁的铁锤吧!」 「喔喔。」 「喔喔!」 「圣菲利亚斯荣耀长存!」 「圣菲利亚斯荣耀长存!」 可以说所有在场者就是在等柯拉拉克兰说这番话 被她激昂的演讲所煽动,欢呼声响彻整座议堂。 「您要派遣哪支部队、命令哪位将军来指挥呢?」 伸手制止了议堂内的暄噪,莱德尔问道。 「派出三百位神官骑士,另外再由白蔷薇骑士团出动两千人马。」 柯拉拉克兰才刚回答,惊讶与困惑的情绪便在场内蔓延开来。 「什么。」 「要派出直属王室的神官骑士?」 「而且还有白蔷薇骑士团。」 「该不会。」 「正是。」 柯拉拉克兰缓缓点头。 「派遣指挥官为白蔷薇将军柯拉拉克兰菲利亚斯,也就是本宫亲自上阵。」 「这怎么可以!」 老莱德尔一脸苦涩地请求发言。 「恕臣斗胆进谏,对付这种恶徒,实在没必要劳驾殿下亲征。」 「不,无妨。本宫势在必行。」 柯拉拉克兰没有多看莱德尔,一边望着议堂众人一边说道。 「这次出征的本质,并不在扫荡山贼,而是要向世人宣告,圣菲利亚斯的国势依然如日中天。若不由象征我国的君王亲赴当地,让恶徒见识其威猛,就没有意义了。」 「不难道。」 莱德尔说不出话来。 「恕臣请教!」 一名血 气方刚、年约二十出头的男爵议员高声问道。 「若提到我圣菲利亚斯的象征,还有另外一项。殿下此次前去人蜜娜丝之盾〉将置于何处?」 「当然在本宫手里。」 柯拉拉克兰早就料到会有人会这么问。 她以宏亮凛然的声音回答。「圣盾的光辉应当昭示世人!」 「喔喔!圣女将与圣盾一同出阵!」 「这可是睽违几十年了哪」 议长举锤敲下,莱德尔则举手制止,议场的私语终于平静了。 莱德尔沉重地说道。 「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了。请殿下早日凯旋。」 柯拉拉克兰回答。 「战事绝不可能拖长。敌人将在瞬间灰飞烟灭,我军会堂堂正正地延着青岚国境线巡逻,并且在王国万岁的欢呼声中,宛如旋风般凯旋。」 「喔喔。」 「圣女柯拉拉克兰公主殿下万岁!」 「公主骑士武运昌隆!」 「圣菲利亚斯荣耀长存!」 被柯拉拉克兰豪迈的宣言所打动,人们情绪激动地大声欢呼 高亢的欢呼此起彼落,那阵巨响摇撼了石壁,高涨到足以麻痹鼓膜。 柯拉拉克兰没有露出特别满足的神情。 她俯视着狂热的贵族们。 实际上宣扬国威只是顺应情势做出的决定。 坦白说,柯拉拉克兰对这个压根没有兴趣。 甚至可以说,她觉得根本无所谓。 她的着眼点根本就在完全不相干的地方。 为了在议论时做为参考,墙上挂着一张缓冲地带的巨大地图。 柯拉拉克兰的视线自然转到了地图上面。 在三座村落的位置,标示有红色的记号。 记号的正东方,有个恰好会在回程经过的地点. 距离青岚国境并不远的那里,正是隐藏了梦幻龙泉乡的秘境「昆仑山脉」。 入浴过后,柯拉拉克兰以冷水冲洗身体,洁净了自己的身心。 在几位仆人的服侍之下,她花了点时间仔细擦干身体与头发。 接着她走进一间可以从浴殿直接进入的公主专用室。 坐上一人用的沙发之后,她一动也不动,等待仆人将东西送来。 柯拉拉克兰身上除了最低限的内衣之外,没有任何衣物。 而后,女官们将某样摆在推车上的东西送进了房间里。 那东西大概有一个成人那么大。 罩在上面的薄布一掀开,柯拉拉克兰便不自觉地暂停呼吸。 那是一组白银铠甲。 铠甲的作工精细至极,它被穿戴在一具由女形身体采模的陶制人偶上。 在无损银甲质感的程度内,经过加工而呈现珍珠色,为这身铠甲营造出庄严高贵的印象。 在漫长的岁月中,它一直如此被人珍而重之地保管在宝物库之中,但上头却没有任何地方失去光采。 (不,别说失去光采) 屏住气息的柯拉拉克兰无法将视线从铠甲的光芒上挪开。 就算那是今天才刚锻造出来的装备,应该也不会这么耀眼吧! 铠甲的光芒不禁让她有了这种感想。 铠甲的轮廓既小又苗条,明显是打造给女性专用。 胸甲是以平滑的曲面所构成,形状可说极为单纯。 但那单纯的曲线却是如此优美动人。 唯有刻在胸口的一处蔷薇浮雕能称得上是装饰 那朵蔷薇开在平滑银面的中央,既不会太醒目,而又具有确实的存在感。 光看一眼就知道,所有优美曲面都能抵挡长枪与斧头的攻击,或者使其滑开。 这是一套实战用的武具。虽说如此,却又美得宛如艺术品。 提到其他部位的装饰,则有肩膀与脚跟上的翼型配件,不过这些都有发挥保护关节与肌腱的功用。 这几处翼型的装饰制作得特别华丽,让金属铠甲看似十分轻巧。 (这就是我要穿的铠甲) 这么一想,柯拉拉克兰的心跳便开始加剧,内心里的压力也更显沉重有如铠甲的重量已经加诸己身。 这就是「圣女之铠」。 在很久很久以前,据说有位神圣巫女曾在建国时代穿上这套铠甲。 每个时代都只有一位王族会继承圣女的力量,唯有那人才能穿上这项国宝。 柯拉拉克兰下定决心,她站起身子。 「本宫要穿上武装。开始准备吧。」 像是在等着这道命令,从别的房间出现了几位手持漆盆的侍女。 漆盆之中则摆着除铠甲以外的各式配件与军装。 在侍女们的服侍下,柯拉拉克兰开始着装。 几位侍女拿着配件走向她的身边,帮助她穿上之后,又陆续离去。 柯拉拉克兰穿上长及大腿的长袜,再用吊带将其绑紧,并在上头套进填入了棉花的护胫。 这些填充物是为了固定铠甲与腿之间的空隙。 银制的胫甲套进双脚后,先以绑绳固定,底下再穿上长靴。 长靴与胫甲间是以挂钩连接成一体。 这时柯拉拉克兰只有两只脚穿上了完整的武装,其他部分则是半裸,显得十分怪异。 从头上套进内衣之后,她在腰部围上以铁丝编织成的束腹。 这是一项特制的配件,穿戴时并不会让装备者感觉太紧,剪裁时更考虑到了活动的自由。 接着则是两件衬裙。底下那件柔软舒适,上面那件则缝有钢丝。 然后再将洋装从头套上身体。 洋装表面经过特殊加工,显得光滑柔软,不会让战场的腥风吹进身体,也不会沾染沙尘或污垢。 在肩膀披上护胸后,则是以钩子固定住。 护手被侍女送来,柯拉拉克兰将手穿过其中。 从肩膀底下一直到指尖的部分,都已被铠甲服贴地包裹住了。 她试着动起双手,每根指头都能活动白如。 这套装备并没有头盔。 最后,柯拉拉克兰从小巧但为数不多的简略式王冠中,挑了一顶最小的戴上。 这项装备并不容许让侍女来服侍,得由她亲自戴冠才行。 将发箍状的王冠插入头发中之后,她将系带绕过后脑杓,然后套紧扣环。 柯拉拉克兰撩起一头长发,将系带藏到发丝之下。 「噢。」 侍女们不自觉地发出感叹的声音。 「竟然会这么迷人。」 「真是合身简直就像为殿下量身打造的一样。」 「殿下果然是圣女蜜娜丝再世哪。」 这些全是不容置疑的真心话。 听到侍女们的赞赏,柯拉拉克兰觉得心情越来越沉重了。 传说中的圣女「蜜娜丝。」 被人拿来和她相提并论,比什么都还让她感到困窘。 「将〈圣女蜜娜丝之盾〉拿到这里。」 这道命令的声音有气无力,但没有人注意到。 神圣的盾牌被送到柯拉拉克兰的眼前。 那是张带有弧面的纯白盾牌. 与她的胸甲一样具备平缓的曲线,中央则刻有象征圣菲利亚斯的圣十字。 除此之外,盾牌上并无醒目的装饰,可说设计得相当朴素。 但这上面寄宿有圣女的灵力与神之庇护。 据说它曾引发形形色色不可思议的现象,能导引军队常胜不败。 这就是圣菲利亚斯首屈一指的 国宝,也是最强的武器。 柯拉拉克兰将那拿到手上。拿起来沉甸甸的。 「把圣十字锤送来。」 神圣的战锤被送进房里。 它的重量与大小相当于短骑枪,整体呈现出圣十字的形状。 不但是王族专用的武器,也象征着军权。 唯有继承菲利亚斯王家血统者,才被允许使用这项武器。 她拿起那柄铁锤,将它夹在自己的胳臂底下。 这就是非利亚斯的圣女公主骑士的所有装备。 柯拉拉克兰并没有透过全身镜审视自己的模样。 然后她跨着大步,虎虎生风地宛如一名武将虽说现在的她正是一位武人昂然走出房间,来到了回廊之上。 金属质感的脚步声,甚至也回荡在高高的天花板上。 没让侍女在前头引领,柯拉拉克兰前去的地方正是卡利斯的寝室。 「姐姐?」 卡利斯仍躺在床上,他在侍从的搀扶下坐起身,正要请人将靠垫摆到腰与背后面。 柯拉拉克兰一进房里,卡利斯便睁圆了眼。 「唔哇。」 「卡利斯,你的状况怎么样?」 「嗯,我今天很舒服。与其讲这些。」 卡利斯的双眼闪闪发亮。 「好棒啊!姐姐,你看起来真的好棒。再靠近一点。啊啊好迷人哦,我真的只能这样形容。姐姐,你好迷人。」 「是吗?」 柯拉拉克兰温柔地微笑。这位耀眼动人的公主,只有在弟弟面前才能发出真心的微笑 「有多迷人?你倒是说说看。」 「迷人到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话,一定会马上请你跟我结婚。」 这么说着,卡利斯笑了。 但由于因病消瘦的关系,使得他的体格的确就像少女一样纤弱,近侍中也有人因为这句玩笑话,而暗暗感到心痛。 柯拉拉克兰原本想和平常一样地抚弄弟弟的头发。 然而在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坚硬的银质护手覆盖之后,她伸出的手就停在半空中。 卡利斯注视着姐姐的眼睛。 像是要为对方暖手一样,他用双手包住姐姐穿有护手的指头。 「姐姐,一路顺风。」 「我会马上回来。」 柯拉拉克兰朝卡利斯贴得更近,她弯下身,轻轻朝对方弟弟额头上一吻。 然后又用小小的声音,向对方传达了自己的心意。 「要等我哦。」 跟着她挺直背脊,并且精力充沛地向右转去。 穿过寝室之后,柯拉拉克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备马!」 一边听着房门在背后关上的声音,她踏响金属的长靴前进,并且强而有力地发出号令。再度于回廊上昂首阔步的她,表情已变得跟铠甲一样冰冷生硬。 一面走下阅兵广场的阶梯,柯拉拉克兰俯视自己的骑士们。 人数正好是两千二百人。 全都是最高阶的骑士。 他们毫无破绽地排成方阵。 因为这是座可供两万将兵列阵的广场,才两千二百人的士兵眺望起来便觉得有点冷清。 虽说是威胁村民的山贼团,人数顶多也只有几百人。 考虑到这一点,超过两千的动员数是嫌太多了点。 实际上,光靠二百位神官骑士,要完成任务就绰绰有余了. 至于两千位白蔷薇骑士,纯粹是为守护柯拉拉克兰一人的玉体而派遣的 毕竟此行的目的地是中立地带,而且还是紧临青岚国境线之处。 虽然并未接获该国在国境配置大军的情报,万一敌方边军想动什么歪脑筋,带去的兵力就非让他们彻底后悔不可。 然而,若有五千到八千的大军出征,则可能被解释成有意侵略青岚。 计算过双方均势之后,柯拉拉克兰才定出了两千二百的数字。 「为圣菲利亚斯而战!」 「为圣菲利亚斯而战!」 甫看见柯拉拉克兰的身影,人群中就在没有任何人带头的情况下爆出了欢呼声。 每次欢呼声一响起,作为骑士标准武装的锤矛与阔刃剑便高举向天。 柯拉拉克兰意气昂扬地迈出步伐,来到与骑士同样的高度后,她走近已为征战装备万全的爱马身边,轻轻敲了它的头。 柯拉拉克兰亲手将盾与十字锤挂到马鞍上,随后则利用马蹬轻灵地跨上了马背。 身段俐落得一点也不像穿着厚重的铠甲。 「出阵!」 柯拉拉克兰举手向下一挥。 欢呼声再度响起 部队宛如一只蠕动的生物般开始移动。 鼓声起。号角鸣 王城正门缓缓被推开。 那一瞬间。 一股足以掩没太鼓与号角的呼声响彻云霄。 「公主骑士!公主骑士!公主骑士!」 「柯拉拉克兰!柯拉拉克兰!柯拉拉克兰!」 「圣女殿下!圣女殿下! 没错。 城门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盛大欢呼。 从王城正门直通〈神圣王冠〉南大正门的大道〈蜜娜丝大街〉的两侧,都有大批市民聚集。 他们挥着手、举起拳,并且高声欢呼。 那副光景只能以「狂热」来形容。 不分男女老幼,都以浑身力气在赞扬柯拉拉克兰;甚至也有人过度兴奋导致昏倒。 柯拉拉克兰一脸平静地承受市民的狂热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继续驱马向前。 前方有神官骑士开道,后方则有白蔷薇骑士团跟随,她挺直背脊、手执缰绳,只看着正面在大道上笔直前进。 在莱德尔的恳求下,柯拉拉克兰只好让加装装甲的箱型军用马车同行,但她压根没有坐上去的打算。 坐在有严密守护措施的马车内行军,她的自尊心可不容许自己做这种事. 更何况柯拉拉克兰很清楚自己的身影与声音,可以带给群众何种影响、何等鼓舞。 排排站在大道上欢送她离城的人们,在鼓掌与尖叫声之中,他们都察觉了某项预兆。 (此行并非单纯为了扫荡山贼) 他们有这种预感。 柯拉拉克兰公主终于踏出了第一步群众了解其中的意义。 在这之后,将掀起一阵风暴。 这次出兵不过是一道开场的劲风。 征旗飘扬的时代即将开始他们都有这种感觉。 圣女的旗帜飞扬着。 柯拉拉克兰笔直前进,欢呼「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 让美丽的白银铠甲包裹住身体,柯拉拉克兰率军在菲利亚斯干道上行进。 独自怀抱于内心的某个想法,无论如何都会让她放在心上,爱马的脚步也自然加快了。 花上好几天横越国土的期间,她的内心一直都静不下来。 渡过兼作国界的密特拉河,柯拉拉克兰产生了几许紧张。 渡河之后,就是中立缓冲地带了。 被密特拉河与巴特尔河包夹的这一带,自古以来就不是任何一国的领土。 由于古代没有能平安渡过这两条大河的方法,两国的支配权无法遍及河的另一端,白然就成了圣菲利亚斯与青岚的国界。 如今则因菲利亚斯南大桥竣工,造船技术也大有进步,要渡河已经比过去容易。 但延续着过去的传统,或是为了与邻国维持均势,这里仍旧是不受支配的白由地带。 圣菲利亚斯的军靴踏进了这块土地。 历史上曾有几次战争是以这里为战场。 而几乎所有的国际纷争,也都是以这里做为舞台。 更有人刻意选择这种地方做为居住地,并且在此构筑聚落。 这里的居民有各种不愿依附国家的理由。 他们有的崇尚独立自主,有的则是基于宗教因素。 有人从好几代以前就被国家放逐,有人甚至是盗贼的子孙,因此才只好在此定居至今。 此外,这里还有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兽人的异族聚落。 寻求保护的三个村落分别是巴尔达村、托尔德村、以及达坎村。 它们彼此间互有深厚的交流,总称为巴尔达三村。 在军队向前推进的途中,圣菲利亚斯军遇上了顺利逃出的村人,也藉此探听到村落里的状况。 兽人势力目前正集结在三个村落中最大的巴尔达村。 「正好能让我们一战定江山。」 柯拉拉克兰说出这番豪言壮语。 这完全是真心话,她的确希望尽快将山贼扫荡完毕。 这种事越快解决越好。 「全军停止!」 「停止!全军停止!整列!」 柯拉拉克兰厉声下令后,传令骑士立刻高声喊道,并且快马将命令传向部队末端。 队伍来到了巴尔达附近,但目前的所在位置还看不见村庄。 在苍郁森林的林荫之下,柯拉拉克兰让部队暂停。 「二千骑跟本宫过来!」 话才说完,她就猛踹马腹绝尘而去。 白蔷薇骑士的一支队伍也连忙追在他们重要的公主后头。 柯拉拉克兰简略地绕了森林一圈。 她一边留意不让自己被森林外的人发现,一边接近村落观察 与村落的距离还很远,但光从这里看过去,仍然能充分感受到异常。 每间朴素的木造房屋都显得伤痕累累,村落的栅栏则有半数以上被推倒,也能看见火灾的痕迹而正常的人类却一个也没有。 柯拉拉克兰确认到,有个狗头人身的男子正喧宾夺主地在村落走动。 此外,还有些近似人类、但给人的感觉却异常野蛮的人影,那恐怕是猿族兽人。还能看见他们有人在腰上配挂蛮刀。 从村落的规模与人影的比例来判断,柯拉拉克兰认为,兽人的人数应与报告中相差无几。 即使高估了,顶多也就四百人。 柯拉拉克兰转过马头,回到了阵势中。 「白蔷薇骑士分为两队,每队各一千人,在森林里设伏。」 召集队长级军官之后,柯拉拉克兰宣布她的作战. 「收到信号时,就现身发动突击。但是,依本宫看这两支队伍大概不会有出场的机会。所以就将其视为万一有陷阱,或遇到青岚士兵埋伏时的准备吧。此外,要是大批人马一口气攻进村内,反而会无法动弹,在注意这一点的前提下,你们要随时戒备从外部介入的敌人。当然,行动时务必留心,别让甲胄发出声音,也要尽可能压抑马蹄声。」 「是!」 「二百名神官骑士随本宫从正面突击。」 骑士队长们都受过良好教育,他们绝不会出现再度询问或窃窃私语的举止 不过,殿下果然要亲自上阵哪这般的紧张感仍在沉默中蔓延开来。 「此外,突击前本宫将进行一次劝降。只有在立即无条件投降的情况下,才可同意敌方投降,并且要保障投降者的生命。逃。」视为敌对,抵抗后的投降则无效。所有人都谨记在心,战斗开始后就不要手软允许各位提问。」 「请恕下官发问。」一名队长举手。 「发言吧。」 「看到我等骑士团的身影,再听见殿下的劝降,下宫想大部分的山贼都会为了保命而逃。」。无法构成战斗的可能性应该很高。」 「如果他们只是单纯的山贼,事情大概会这样发展。那倒也无妨。」 柯拉拉克兰平静地点头。 「但是,假设他们是变装为盗贼的某国士兵,恐怕就会火冒三丈,对我军发动反扑吧。你们怎么看?」 「」 「认清这点也是此行的目的。还有其他质问吗?那么,出动吧。」 队长们举起武器敬礼,并在解散后奔回自己的部队。 久经锻炼的骑士们,开始整齐划一地采取行动。 距离村落还有相当距离,但只差一口气就能抵达。 在此柯拉拉克兰一度让神官骑士队停止,要他们编成突击队形。 柯拉拉克兰派了一名骑士驱马到村落附近,要他大声地宣告投降条件,随后村中便微微起了骚动。 杀气腾腾的兽人们陆陆续续从建筑物出现,暄嚣声不绝于耳。 有人嘶吼,也有人已经备妥武器。 兽人们一面吼叫,一面穿上武装。 他们挥动武器、咆哮、走出村落,并且聚集于村落前的荒野,与菲利亚斯军展开对峙。 「点名结束。」 骑士团长过来报告。 「对方似乎打算展开全面抵抗,这群兽人果然是。」 「嗯。」 然后,柯拉拉克兰高高举起圣十字锤。 她发出了完全不像是年轻少女的高亢呼声。 「听好了,本宫所信赖的钢铁骑士们!记住,此战的目的不在取胜!」 「!?」 柯拉拉克兰放话道。 「而是要压倒性的全胜!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彻底压垮敌人吧!屈服于黑暗、并且对王国有野心的徒众,都将因这一战而胆寒。让潜伏的国敌畏惧我等的军威吧!」 「喔喔。」 「喔喔!」 柯拉拉克兰将马头转向敌人,主动策马向前的同时,她放声高呼。 「突击!」 公主骑士与其麾下的兵团同时冲刺而出,带着惊人的声势杀向了荒野。 若有人从天上俯视到这副景象,圣洁的公主与骑士们的凌厉突击,一定会让他为之胆寒。 要说有如雪崩还不至于,但说是宛如狂涛也不够贴切。 如果要形容她所率领的军队,比喻成一颗握紧的拳头倒是恰如其分。那是团具备坚定意志的硬块。 组织松散的兽人兵团 被巨大的拳头击溃了。 柯拉拉克兰亲自担任突击前锋,杀进了兽人军。 她用左手同时握着缰绳与盾牌,一边让马匹笔直全力奔驰,而右手挥下的十字锤立刻便一让三人倒地。 十字锤隔着头盔敲破头盖骨、隔着铠甲击碎肩胛骨,被撂倒的敌人随后则让爱马的马蹄践踏而过。 周围的骑士也不敢落后,一切只为守护公主,他们全力快马加鞭,势如破竹地冲向敌人。 直属王家的神官骑士团是最精锐的部队,其武器为锤矛。 那是种在粗而坚固的长柄前端加上尖锐铁块的重棍。 即使隔着铠甲,这种武器的冲击也足以粉碎敌人的骨头,要以野蛮形容其实并不为过。 神官骑士的铠甲是将全身包的密不透风的板金铠,寻常的兵器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相对地,他们的锤矛则能将对手的铠甲不当一回事地击碎。 在眼前这场突击之中,神官骑士们几乎没有想到要保护身体。 任剑刃砍在铠甲上,他们只顾举起锤矛,将被弹开的敌人兵器连敌人身体一起击溃。 当然,久经锻炼的骑士在战斗力方面,也绝对 后记 后记 加纳新太 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以及『光明之风』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短篇小说集。 笔者是在二○○六年的夏天花了两个月写完的。收录在书中的四篇故事之所以有三篇以夏天为舞台,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笔者在写作时有特别留意,基本上就算没玩过原作、也没读过之前两本小说化的作品,还是能享受到故事的乐趣才对。 如果有读者看过今年春天播映的电视动画「光明之泪风」,而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兴趣,笔者建议可以从本书开始读起。 为本系列写第三本书时,笔者有几个想完成的心愿。 仔细描写希尔迪亚这座都市的风貌,就是笔者的心愿之一。 由于他在前两作扮演的都是大人的角色,自然也就没什么发挥的余地;这次就弥补了他的戏份。 描写布兰妮裘过去的「冰之继承者」以及描写柯拉拉克兰生活的「孤独的公主骑士」这两篇,则是我刻意想连结『光明之泪』与『光明之风』而写出的故事。 在布兰妮裘的故事中,某位利贝利亚出身的魔导士掌握了故事的关键。 而利贝利亚正是「光明之风」的舞台笔者像这样稍稍在里头埋了伏笔。 柯拉拉克兰则是赶在游戏发售前先登场了。 在还没玩到游戏换句话说,在还不认识角色的状态下,笔者摸索着写出了这篇故事。 但在执笔的过程中,笔者也越来越中意这个角色。 简单点说,笔者喜欢上这个少女了。 现在笔者很想赶快玩到游戏,早日和她见面。 这么一想,会因为自己所写的人物而感到心急,也实在是很奇妙。 如果读过本书的各位也能有同样的心境,就是笔者最大的荣幸。 二○○七年四月 后记 加纳新太 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以及『光明之风』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短篇小说集。 笔者是在二○○六年的夏天花了两个月写完的。收录在书中的四篇故事之所以有三篇以夏天为舞台,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笔者在写作时有特别留意,基本上就算没玩过原作、也没读过之前两本小说化的作品,还是能享受到故事的乐趣才对。 如果有读者看过今年春天播映的电视动画「光明之泪风」,而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兴趣,笔者建议可以从本书开始读起。 为本系列写第三本书时,笔者有几个想完成的心愿。 仔细描写希尔迪亚这座都市的风貌,就是笔者的心愿之一。 由于他在前两作扮演的都是大人的角色,自然也就没什么发挥的余地;这次就弥补了他的戏份。 描写布兰妮裘过去的「冰之继承者」以及描写柯拉拉克兰生活的「孤独的公主骑士」这两篇,则是我刻意想连结『光明之泪』与『光明之风』而写出的故事。 在布兰妮裘的故事中,某位利贝利亚出身的魔导士掌握了故事的关键。 而利贝利亚正是「光明之风」的舞台笔者像这样稍稍在里头埋了伏笔。 柯拉拉克兰则是赶在游戏发售前先登场了。 在还没玩到游戏换句话说,在还不认识角色的状态下,笔者摸索着写出了这篇故事。 但在执笔的过程中,笔者也越来越中意这个角色。 简单点说,笔者喜欢上这个少女了。 现在笔者很想赶快玩到游戏,早日和她见面。 这么一想,会因为自己所写的人物而感到心急,也实在是很奇妙。 如果读过本书的各位也能有同样的心境,就是笔者最大的荣幸。 二○○七年四月 后记 加纳新太 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以及『光明之风』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短篇小说集。 笔者是在二○○六年的夏天花了两个月写完的。收录在书中的四篇故事之所以有三篇以夏天为舞台,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笔者在写作时有特别留意,基本上就算没玩过原作、也没读过之前两本小说化的作品,还是能享受到故事的乐趣才对。 如果有读者看过今年春天播映的电视动画「光明之泪风」,而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兴趣,笔者建议可以从本书开始读起。 为本系列写第三本书时,笔者有几个想完成的心愿。 仔细描写希尔迪亚这座都市的风貌,就是笔者的心愿之一。 由于他在前两作扮演的都是大人的角色,自然也就没什么发挥的余地;这次就弥补了他的戏份。 描写布兰妮裘过去的「冰之继承者」以及描写柯拉拉克兰生活的「孤独的公主骑士」这两篇,则是我刻意想连结『光明之泪』与『光明之风』而写出的故事。 在布兰妮裘的故事中,某位利贝利亚出身的魔导士掌握了故事的关键。 而利贝利亚正是「光明之风」的舞台笔者像这样稍稍在里头埋了伏笔。 柯拉拉克兰则是赶在游戏发售前先登场了。 在还没玩到游戏换句话说,在还不认识角色的状态下,笔者摸索着写出了这篇故事。 但在执笔的过程中,笔者也越来越中意这个角色。 简单点说,笔者喜欢上这个少女了。 现在笔者很想赶快玩到游戏,早日和她见面。 这么一想,会因为自己所写的人物而感到心急,也实在是很奇妙。 如果读过本书的各位也能有同样的心境,就是笔者最大的荣幸。 二○○七年四月 后记 加纳新太 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以及『光明之风』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短篇小说集。 笔者是在二○○六年的夏天花了两个月写完的。收录在书中的四篇故事之所以有三篇以夏天为舞台,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笔者在写作时有特别留意,基本上就算没玩过原作、也没读过之前两本小说化的作品,还是能享受到故事的乐趣才对。 如果有读者看过今年春天播映的电视动画「光明之泪风」,而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兴趣,笔者建议可以从本书开始读起。 为本系列写第三本书时,笔者有几个想完成的心愿。 仔细描写希尔迪亚这座都市的风貌,就是笔者的心愿之一。 由于他在前两作扮演的都是大人的角色,自然也就没什么发挥的余地;这次就弥补了他的戏份。 描写布兰妮裘过去的「冰之继承者」以及描写柯拉拉克兰生活的「孤独的公主骑士」这两篇,则是我刻意想连结『光明之泪』与『光明之风』而写出的故事。 在布兰妮裘的故事中,某位利贝利亚出身的魔导士掌握了故事的关键。 而利贝利亚正是「光明之风」的舞台笔者像这样稍稍在里头埋了伏笔。 柯拉拉克兰则是赶在游戏发售前先登场了。 在还没玩到游戏换句话说,在还不认识角色的状态下,笔者摸索着写出了这篇故事。 但在执笔的过程中,笔者也越来越中意这个角色。 简单点说,笔者喜欢上这个少女了。 现在笔者很想赶快玩到游戏,早日和她见面。 这么一想,会因为自己所写的人物而感到心急,也实在是很奇妙。 如果读过本书的各位也能有同样的心境,就是笔者最大的荣幸。 二○○七年四月 后记 加纳新太 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以及『光明之风』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短篇小说集。 笔者是在二○○六年的夏天花了两个月写完的。收录在书中的四篇故事之所以有三篇以夏天为舞台,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笔者在写作时有特别留意,基本上就算没玩过原作、也没读过之前两本小说化的作品,还是能享受到故事的乐趣才对。 如果有读者看过今年春天播映的电视动画「光明之泪风」,而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兴趣,笔者建议可以从本书开始读起。 为本系列写第三本书时,笔者有几个想完成的心愿。 仔细描写希尔迪亚这座都市的风貌,就是笔者的心愿之一。 由于他在前两作扮演的都是大人的角色,自然也就没什么发挥的余地;这次就弥补了他的戏份。 描写布兰妮裘过去的「冰之继承者」以及描写柯拉拉克兰生活的「孤独的公主骑士」这两篇,则是我刻意想连结『光明之泪』与『光明之风』而写出的故事。 在布兰妮裘的故事中,某位利贝利亚出身的魔导士掌握了故事的关键。 而利贝利亚正是「光明之风」的舞台笔者像这样稍稍在里头埋了伏笔。 柯拉拉克兰则是赶在游戏发售前先登场了。 在还没玩到游戏换句话说,在还不认识角色的状态下,笔者摸索着写出了这篇故事。 但在执笔的过程中,笔者也越来越中意这个角色。 简单点说,笔者喜欢上这个少女了。 现在笔者很想赶快玩到游戏,早日和她见面。 这么一想,会因为自己所写的人物而感到心急,也实在是很奇妙。 如果读过本书的各位也能有同样的心境,就是笔者最大的荣幸。 二○○七年四月 后记 加纳新太 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以及『光明之风』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短篇小说集。 笔者是在二○○六年的夏天花了两个月写完的。收录在书中的四篇故事之所以有三篇以夏天为舞台,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笔者在写作时有特别留意,基本上就算没玩过原作、也没读过之前两本小说化的作品,还是能享受到故事的乐趣才对。 如果有读者看过今年春天播映的电视动画「光明之泪风」,而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兴趣,笔者建议可以从本书开始读起。 为本系列写第三本书时,笔者有几个想完成的心愿。 仔细描写希尔迪亚这座都市的风貌,就是笔者的心愿之一。 由于他在前两作扮演的都是大人的角色,自然也就没什么发挥的余地;这次就弥补了他的戏份。 描写布兰妮裘过去的「冰之继承者」以及描写柯拉拉克兰生活的「孤独的公主骑士」这两篇,则是我刻意想连结『光明之泪』与『光明之风』而写出的故事。 在布兰妮裘的故事中,某位利贝利亚出身的魔导士掌握了故事的关键。 而利贝利亚正是「光明之风」的舞台笔者像这样稍稍在里头埋了伏笔。 柯拉拉克兰则是赶在游戏发售前先登场了。 在还没玩到游戏换句话说,在还不认识角色的状态下,笔者摸索着写出了这篇故事。 但在执笔的过程中,笔者也越来越中意这个角色。 简单点说,笔者喜欢上这个少女了。 现在笔者很想赶快玩到游戏,早日和她见面。 这么一想,会因为自己所写的人物而感到心急,也实在是很奇妙。 如果读过本书的各位也能有同样的心境,就是笔者最大的荣幸。 二○○七年四月 后记 加纳新太 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以及『光明之风』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短篇小说集。 笔者是在二○○六年的夏天花了两个月写完的。收录在书中的四篇故事之所以有三篇以夏天为舞台,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笔者在写作时有特别留意,基本上就算没玩过原作、也没读过之前两本小说化的作品,还是能享受到故事的乐趣才对。 如果有读者看过今年春天播映的电视动画「光明之泪风」,而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兴趣,笔者建议可以从本书开始读起。 为本系列写第三本书时,笔者有几个想完成的心愿。 仔细描写希尔迪亚这座都市的风貌,就是笔者的心愿之一。 由于他在前两作扮演的都是大人的角色,自然也就没什么发挥的余地;这次就弥补了他的戏份。 描写布兰妮裘过去的「冰之继承者」以及描写柯拉拉克兰生活的「孤独的公主骑士」这两篇,则是我刻意想连结『光明之泪』与『光明之风』而写出的故事。 在布兰妮裘的故事中,某位利贝利亚出身的魔导士掌握了故事的关键。 而利贝利亚正是「光明之风」的舞台笔者像这样稍稍在里头埋了伏笔。 柯拉拉克兰则是赶在游戏发售前先登场了。 在还没玩到游戏换句话说,在还不认识角色的状态下,笔者摸索着写出了这篇故事。 但在执笔的过程中,笔者也越来越中意这个角色。 简单点说,笔者喜欢上这个少女了。 现在笔者很想赶快玩到游戏,早日和她见面。 这么一想,会因为自己所写的人物而感到心急,也实在是很奇妙。 如果读过本书的各位也能有同样的心境,就是笔者最大的荣幸。 二○○七年四月 后记 加纳新太 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以及『光明之风』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短篇小说集。 笔者是在二○○六年的夏天花了两个月写完的。收录在书中的四篇故事之所以有三篇以夏天为舞台,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笔者在写作时有特别留意,基本上就算没玩过原作、也没读过之前两本小说化的作品,还是能享受到故事的乐趣才对。 如果有读者看过今年春天播映的电视动画「光明之泪风」,而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兴趣,笔者建议可以从本书开始读起。 为本系列写第三本书时,笔者有几个想完成的心愿。 仔细描写希尔迪亚这座都市的风貌,就是笔者的心愿之一。 由于他在前两作扮演的都是大人的角色,自然也就没什么发挥的余地;这次就弥补了他的戏份。 描写布兰妮裘过去的「冰之继承者」以及描写柯拉拉克兰生活的「孤独的公主骑士」这两篇,则是我刻意想连结『光明之泪』与『光明之风』而写出的故事。 在布兰妮裘的故事中,某位利贝利亚出身的魔导士掌握了故事的关键。 而利贝利亚正是「光明之风」的舞台笔者像这样稍稍在里头埋了伏笔。 柯拉拉克兰则是赶在游戏发售前先登场了。 在还没玩到游戏换句话说,在还不认识角色的状态下,笔者摸索着写出了这篇故事。 但在执笔的过程中,笔者也越来越中意这个角色。 简单点说,笔者喜欢上这个少女了。 现在笔者很想赶快玩到游戏,早日和她见面。 这么一想,会因为自己所写的人物而感到心急,也实在是很奇妙。 如果读过本书的各位也能有同样的心境,就是笔者最大的荣幸。 二○○七年四月 后记 加纳新太 本书是从rpg『光明之泪』以及『光明之风』获得灵感,从而构想、创作出来的短篇小说集。 笔者是在二○○六年的夏天花了两个月写完的。收录在书中的四篇故事之所以有三篇以夏天为舞台,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笔者在写作时有特别留意,基本上就算没玩过原作、也没读过之前两本小说化的作品,还是能享受到故事的乐趣才对。 如果有读者看过今年春天播映的电视动画「光明之泪风」,而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兴趣,笔者建议可以从本书开始读起。 为本系列写第三本书时,笔者有几个想完成的心愿。 仔细描写希尔迪亚这座都市的风貌,就是笔者的心愿之一。 由于他在前两作扮演的都是大人的角色,自然也就没什么发挥的余地;这次就弥补了他的戏份。 描写布兰妮裘过去的「冰之继承者」以及描写柯拉拉克兰生活的「孤独的公主骑士」这两篇,则是我刻意想连结『光明之泪』与『光明之风』而写出的故事。 在布兰妮裘的故事中,某位利贝利亚出身的魔导士掌握了故事的关键。 而利贝利亚正是「光明之风」的舞台笔者像这样稍稍在里头埋了伏笔。 柯拉拉克兰则是赶在游戏发售前先登场了。 在还没玩到游戏换句话说,在还不认识角色的状态下,笔者摸索着写出了这篇故事。 但在执笔的过程中,笔者也越来越中意这个角色。 简单点说,笔者喜欢上这个少女了。 现在笔者很想赶快玩到游戏,早日和她见面。 这么一想,会因为自己所写的人物而感到心急,也实在是很奇妙。 如果读过本书的各位也能有同样的心境,就是笔者最大的荣幸。 二○○七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