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间的幽灵,第八日的女友》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jakiro 录入:养老驴 她已经不在了。 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那个夏天里,她透明如水的清澈声音。 我大概是……无法承受这个现实吧—— 印象中,那天我有些匆忙。 前一件事比预想中更花时间,害我接下来的约会迟到。 我看了看表,发现已经超过约好的时间快要十分钟了。这下糟了。我著急地快步走在飘荡著雨停后特殊气味的路上。 等我总算快走到约好的地点时,地面都乾了。我想雨应该不会再下了,就把手上的折叠伞收进包包。 就在这个时候。 一辆车闯入我的视线中。 它的行进方式很奇怪。 地上明明没有积水,它却有种抓不住路面的虚浮感,简直就像在马路上滑行似地左右蛇行。 搞什么鬼呀。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台车顺著蛇行的劲道变换方向,滑出马路,直直往人行道上冲过去。 危险!我反射性地奔出。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先采取行动了。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剧烈的冲击让我失去意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回过神来,脸颊上传来路面冰冷而粗糙的触感。 惊呼声此起彼落地在四周响起,「撞到人了!」「没事吧?」听起来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在意识逐渐朦胧时,我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与这混乱的场面极不相衬,温柔而平稳的声音。 我完全想不起来,那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是,在最后听到的那声音,现在仍然深深地烙印在我心底,没有随著时间褪色。 我的意识就这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背后传来床铺略硬的触感。 我心里觉得奇怪,正打算起身时,手臂传来一阵疼痛。 「哎哟,你还不能动啦。」 一道温柔的声音制止我正打算勉强从床上起身的动作。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穿著奶油色制服的护士小姐。 「这里是医院。你出了车祸,刚刚才被人送到这里来,现在还需要躺著休息。」 「是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 根据护士小姐的说法,我是在从大学回家的路上碰上了车祸,才会被送到医院。 那似乎是一场相当严重的车祸,不过当时的记忆十分模糊,我想不太起来,只依稀记得刚弯过转角,就有什么东西迎面撞来…… 姑且先不管这个,我的手腕似乎因为这场意外骨折了,而且断得十分彻底。加上我的身体状况需要持续观察,接下来得住院几天。 上次住院已经是小学时的事了。 我记得那次应该是骑脚踏车玩耍时不小心摔车,手臂骨折被送到医院。这样看来,我还真是完全没有长进耶。我不禁苦笑。不过,无论是那次或这一次,除了我之外都没有其他人受伤,是不幸中的大幸。 住院时,爸妈、妹妹跟朋友都有来探病。 「真是的,老婆,你应该吓死了吧?毕竟是听到自家儿子被送到医院来。」 「还好啦,男孩子就是要受点伤才会成长,一只手臂有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还是这么蠢。」 家人展现了他们温暖的关怀。 「你真有够倒楣的耶,难得这礼拜社团要去旅行。虽然我们还是会按照原定计画出发啦。」 「我们一定会买土产回来给你的,你就放心等著吧!」 「石膏很热吧?好辛苦喔。好,那我们来帮你画点图好了!」 朋友们则表现出笃厚的友情。这两者我都打从心底感受到了。啊啊,家人和朋友真是珍贵呀……这些混帐! 住院生活在这种气氛下,转眼间就过去了。 时序正要迈入七月时。 我终于可以出院了。 几天没回来的家看起来令人莫名怀念。 虽然只是平凡无奇的两层独栋建筑,但爸妈一边准备庆祝我出院的豪华大餐,一边带著满脸笑容迎接我回家。妹妹一直在玩手机,却也三不五时就会偷瞄我的情况。只有家里养的猫──喵太,即使看到我,也只是一脸像在说「哎哟,你终于回来啦」似地,慵懒地打著呵欠。 眼前所见的情景都一如往常。 就这样,我回到了原本的日常生活之中。 ──应该是这样的。 「明良,恭喜你出院!」 响起了一道出乎意料的声音。 那个声音的主人,正亲昵地朝我接近。 「车祸住院一定够你受的吧。」 「咦……?」 「我真的担心得要命!就算出院了,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吧?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她轻轻扶著我刚拆掉石膏的右手臂,一脸担心地说。这个行为相当亲密,简直像是对好朋友或家人才会做的动作。 而我对此的反应却是── 「……那个,你是谁……?」 这种没神经的发言。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因为车祸的冲击而像硬碟损毁的话,我真的没有看过眼前这个女生。既非大学同学,也不是打工店里的同事,应该……也不是国中或高中同学才对。 不过接下来那个女生回我的话,内容远远超过我所有的猜测。 「你好过分喔……居然对著自己的『女朋友』问她是谁……」 「咦?」 她双手掩住脸,抽抽搭搭地假装啜泣著。 「女朋友」……? 「对啊,你在说什么呀?居然问一夏她是谁?」 「同样身为男人,你这种行为真是令人看不下去。」 「……哥,你忘喽?是撞到头了吗?……啊,的确有撞到。」 爸妈和妹妹也是这种反应。 但就算他们这样说,眼前的情况对我来说完全是晴天霹雳。不只是霹雳,简直是仲夏的大落雷了。 因为──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朋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jakiro 录入:养老驴 她已经不在了。 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那个夏天里,她透明如水的清澈声音。 我大概是……无法承受这个现实吧—— 印象中,那天我有些匆忙。 前一件事比预想中更花时间,害我接下来的约会迟到。 我看了看表,发现已经超过约好的时间快要十分钟了。这下糟了。我著急地快步走在飘荡著雨停后特殊气味的路上。 等我总算快走到约好的地点时,地面都乾了。我想雨应该不会再下了,就把手上的折叠伞收进包包。 就在这个时候。 一辆车闯入我的视线中。 它的行进方式很奇怪。 地上明明没有积水,它却有种抓不住路面的虚浮感,简直就像在马路上滑行似地左右蛇行。 搞什么鬼呀。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台车顺著蛇行的劲道变换方向,滑出马路,直直往人行道上冲过去。 危险!我反射性地奔出。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先采取行动了。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剧烈的冲击让我失去意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回过神来,脸颊上传来路面冰冷而粗糙的触感。 惊呼声此起彼落地在四周响起,「撞到人了!」「没事吧?」听起来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在意识逐渐朦胧时,我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与这混乱的场面极不相衬,温柔而平稳的声音。 我完全想不起来,那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是,在最后听到的那声音,现在仍然深深地烙印在我心底,没有随著时间褪色。 我的意识就这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背后传来床铺略硬的触感。 我心里觉得奇怪,正打算起身时,手臂传来一阵疼痛。 「哎哟,你还不能动啦。」 一道温柔的声音制止我正打算勉强从床上起身的动作。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穿著奶油色制服的护士小姐。 「这里是医院。你出了车祸,刚刚才被人送到这里来,现在还需要躺著休息。」 「是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 根据护士小姐的说法,我是在从大学回家的路上碰上了车祸,才会被送到医院。 那似乎是一场相当严重的车祸,不过当时的记忆十分模糊,我想不太起来,只依稀记得刚弯过转角,就有什么东西迎面撞来…… 姑且先不管这个,我的手腕似乎因为这场意外骨折了,而且断得十分彻底。加上我的身体状况需要持续观察,接下来得住院几天。 上次住院已经是小学时的事了。 我记得那次应该是骑脚踏车玩耍时不小心摔车,手臂骨折被送到医院。这样看来,我还真是完全没有长进耶。我不禁苦笑。不过,无论是那次或这一次,除了我之外都没有其他人受伤,是不幸中的大幸。 住院时,爸妈、妹妹跟朋友都有来探病。 「真是的,老婆,你应该吓死了吧?毕竟是听到自家儿子被送到医院来。」 「还好啦,男孩子就是要受点伤才会成长,一只手臂有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还是这么蠢。」 家人展现了他们温暖的关怀。 「你真有够倒楣的耶,难得这礼拜社团要去旅行。虽然我们还是会按照原定计画出发啦。」 「我们一定会买土产回来给你的,你就放心等著吧!」 「石膏很热吧?好辛苦喔。好,那我们来帮你画点图好了!」 朋友们则表现出笃厚的友情。这两者我都打从心底感受到了。啊啊,家人和朋友真是珍贵呀……这些混帐! 住院生活在这种气氛下,转眼间就过去了。 时序正要迈入七月时。 我终于可以出院了。 几天没回来的家看起来令人莫名怀念。 虽然只是平凡无奇的两层独栋建筑,但爸妈一边准备庆祝我出院的豪华大餐,一边带著满脸笑容迎接我回家。妹妹一直在玩手机,却也三不五时就会偷瞄我的情况。只有家里养的猫──喵太,即使看到我,也只是一脸像在说「哎哟,你终于回来啦」似地,慵懒地打著呵欠。 眼前所见的情景都一如往常。 就这样,我回到了原本的日常生活之中。 ──应该是这样的。 「明良,恭喜你出院!」 响起了一道出乎意料的声音。 那个声音的主人,正亲昵地朝我接近。 「车祸住院一定够你受的吧。」 「咦……?」 「我真的担心得要命!就算出院了,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吧?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她轻轻扶著我刚拆掉石膏的右手臂,一脸担心地说。这个行为相当亲密,简直像是对好朋友或家人才会做的动作。 而我对此的反应却是── 「……那个,你是谁……?」 这种没神经的发言。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因为车祸的冲击而像硬碟损毁的话,我真的没有看过眼前这个女生。既非大学同学,也不是打工店里的同事,应该……也不是国中或高中同学才对。 不过接下来那个女生回我的话,内容远远超过我所有的猜测。 「你好过分喔……居然对著自己的『女朋友』问她是谁……」 「咦?」 她双手掩住脸,抽抽搭搭地假装啜泣著。 「女朋友」……? 「对啊,你在说什么呀?居然问一夏她是谁?」 「同样身为男人,你这种行为真是令人看不下去。」 「……哥,你忘喽?是撞到头了吗?……啊,的确有撞到。」 爸妈和妹妹也是这种反应。 但就算他们这样说,眼前的情况对我来说完全是晴天霹雳。不只是霹雳,简直是仲夏的大落雷了。 因为──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朋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jakiro 录入:养老驴 她已经不在了。 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那个夏天里,她透明如水的清澈声音。 我大概是……无法承受这个现实吧—— 印象中,那天我有些匆忙。 前一件事比预想中更花时间,害我接下来的约会迟到。 我看了看表,发现已经超过约好的时间快要十分钟了。这下糟了。我著急地快步走在飘荡著雨停后特殊气味的路上。 等我总算快走到约好的地点时,地面都乾了。我想雨应该不会再下了,就把手上的折叠伞收进包包。 就在这个时候。 一辆车闯入我的视线中。 它的行进方式很奇怪。 地上明明没有积水,它却有种抓不住路面的虚浮感,简直就像在马路上滑行似地左右蛇行。 搞什么鬼呀。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台车顺著蛇行的劲道变换方向,滑出马路,直直往人行道上冲过去。 危险!我反射性地奔出。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先采取行动了。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剧烈的冲击让我失去意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回过神来,脸颊上传来路面冰冷而粗糙的触感。 惊呼声此起彼落地在四周响起,「撞到人了!」「没事吧?」听起来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在意识逐渐朦胧时,我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与这混乱的场面极不相衬,温柔而平稳的声音。 我完全想不起来,那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是,在最后听到的那声音,现在仍然深深地烙印在我心底,没有随著时间褪色。 我的意识就这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背后传来床铺略硬的触感。 我心里觉得奇怪,正打算起身时,手臂传来一阵疼痛。 「哎哟,你还不能动啦。」 一道温柔的声音制止我正打算勉强从床上起身的动作。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穿著奶油色制服的护士小姐。 「这里是医院。你出了车祸,刚刚才被人送到这里来,现在还需要躺著休息。」 「是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 根据护士小姐的说法,我是在从大学回家的路上碰上了车祸,才会被送到医院。 那似乎是一场相当严重的车祸,不过当时的记忆十分模糊,我想不太起来,只依稀记得刚弯过转角,就有什么东西迎面撞来…… 姑且先不管这个,我的手腕似乎因为这场意外骨折了,而且断得十分彻底。加上我的身体状况需要持续观察,接下来得住院几天。 上次住院已经是小学时的事了。 我记得那次应该是骑脚踏车玩耍时不小心摔车,手臂骨折被送到医院。这样看来,我还真是完全没有长进耶。我不禁苦笑。不过,无论是那次或这一次,除了我之外都没有其他人受伤,是不幸中的大幸。 住院时,爸妈、妹妹跟朋友都有来探病。 「真是的,老婆,你应该吓死了吧?毕竟是听到自家儿子被送到医院来。」 「还好啦,男孩子就是要受点伤才会成长,一只手臂有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还是这么蠢。」 家人展现了他们温暖的关怀。 「你真有够倒楣的耶,难得这礼拜社团要去旅行。虽然我们还是会按照原定计画出发啦。」 「我们一定会买土产回来给你的,你就放心等著吧!」 「石膏很热吧?好辛苦喔。好,那我们来帮你画点图好了!」 朋友们则表现出笃厚的友情。这两者我都打从心底感受到了。啊啊,家人和朋友真是珍贵呀……这些混帐! 住院生活在这种气氛下,转眼间就过去了。 时序正要迈入七月时。 我终于可以出院了。 几天没回来的家看起来令人莫名怀念。 虽然只是平凡无奇的两层独栋建筑,但爸妈一边准备庆祝我出院的豪华大餐,一边带著满脸笑容迎接我回家。妹妹一直在玩手机,却也三不五时就会偷瞄我的情况。只有家里养的猫──喵太,即使看到我,也只是一脸像在说「哎哟,你终于回来啦」似地,慵懒地打著呵欠。 眼前所见的情景都一如往常。 就这样,我回到了原本的日常生活之中。 ──应该是这样的。 「明良,恭喜你出院!」 响起了一道出乎意料的声音。 那个声音的主人,正亲昵地朝我接近。 「车祸住院一定够你受的吧。」 「咦……?」 「我真的担心得要命!就算出院了,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吧?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她轻轻扶著我刚拆掉石膏的右手臂,一脸担心地说。这个行为相当亲密,简直像是对好朋友或家人才会做的动作。 而我对此的反应却是── 「……那个,你是谁……?」 这种没神经的发言。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因为车祸的冲击而像硬碟损毁的话,我真的没有看过眼前这个女生。既非大学同学,也不是打工店里的同事,应该……也不是国中或高中同学才对。 不过接下来那个女生回我的话,内容远远超过我所有的猜测。 「你好过分喔……居然对著自己的『女朋友』问她是谁……」 「咦?」 她双手掩住脸,抽抽搭搭地假装啜泣著。 「女朋友」……? 「对啊,你在说什么呀?居然问一夏她是谁?」 「同样身为男人,你这种行为真是令人看不下去。」 「……哥,你忘喽?是撞到头了吗?……啊,的确有撞到。」 爸妈和妹妹也是这种反应。 但就算他们这样说,眼前的情况对我来说完全是晴天霹雳。不只是霹雳,简直是仲夏的大落雷了。 因为──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朋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jakiro 录入:养老驴 她已经不在了。 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那个夏天里,她透明如水的清澈声音。 我大概是……无法承受这个现实吧—— 印象中,那天我有些匆忙。 前一件事比预想中更花时间,害我接下来的约会迟到。 我看了看表,发现已经超过约好的时间快要十分钟了。这下糟了。我著急地快步走在飘荡著雨停后特殊气味的路上。 等我总算快走到约好的地点时,地面都乾了。我想雨应该不会再下了,就把手上的折叠伞收进包包。 就在这个时候。 一辆车闯入我的视线中。 它的行进方式很奇怪。 地上明明没有积水,它却有种抓不住路面的虚浮感,简直就像在马路上滑行似地左右蛇行。 搞什么鬼呀。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台车顺著蛇行的劲道变换方向,滑出马路,直直往人行道上冲过去。 危险!我反射性地奔出。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先采取行动了。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剧烈的冲击让我失去意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回过神来,脸颊上传来路面冰冷而粗糙的触感。 惊呼声此起彼落地在四周响起,「撞到人了!」「没事吧?」听起来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在意识逐渐朦胧时,我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与这混乱的场面极不相衬,温柔而平稳的声音。 我完全想不起来,那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是,在最后听到的那声音,现在仍然深深地烙印在我心底,没有随著时间褪色。 我的意识就这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背后传来床铺略硬的触感。 我心里觉得奇怪,正打算起身时,手臂传来一阵疼痛。 「哎哟,你还不能动啦。」 一道温柔的声音制止我正打算勉强从床上起身的动作。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穿著奶油色制服的护士小姐。 「这里是医院。你出了车祸,刚刚才被人送到这里来,现在还需要躺著休息。」 「是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 根据护士小姐的说法,我是在从大学回家的路上碰上了车祸,才会被送到医院。 那似乎是一场相当严重的车祸,不过当时的记忆十分模糊,我想不太起来,只依稀记得刚弯过转角,就有什么东西迎面撞来…… 姑且先不管这个,我的手腕似乎因为这场意外骨折了,而且断得十分彻底。加上我的身体状况需要持续观察,接下来得住院几天。 上次住院已经是小学时的事了。 我记得那次应该是骑脚踏车玩耍时不小心摔车,手臂骨折被送到医院。这样看来,我还真是完全没有长进耶。我不禁苦笑。不过,无论是那次或这一次,除了我之外都没有其他人受伤,是不幸中的大幸。 住院时,爸妈、妹妹跟朋友都有来探病。 「真是的,老婆,你应该吓死了吧?毕竟是听到自家儿子被送到医院来。」 「还好啦,男孩子就是要受点伤才会成长,一只手臂有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还是这么蠢。」 家人展现了他们温暖的关怀。 「你真有够倒楣的耶,难得这礼拜社团要去旅行。虽然我们还是会按照原定计画出发啦。」 「我们一定会买土产回来给你的,你就放心等著吧!」 「石膏很热吧?好辛苦喔。好,那我们来帮你画点图好了!」 朋友们则表现出笃厚的友情。这两者我都打从心底感受到了。啊啊,家人和朋友真是珍贵呀……这些混帐! 住院生活在这种气氛下,转眼间就过去了。 时序正要迈入七月时。 我终于可以出院了。 几天没回来的家看起来令人莫名怀念。 虽然只是平凡无奇的两层独栋建筑,但爸妈一边准备庆祝我出院的豪华大餐,一边带著满脸笑容迎接我回家。妹妹一直在玩手机,却也三不五时就会偷瞄我的情况。只有家里养的猫──喵太,即使看到我,也只是一脸像在说「哎哟,你终于回来啦」似地,慵懒地打著呵欠。 眼前所见的情景都一如往常。 就这样,我回到了原本的日常生活之中。 ──应该是这样的。 「明良,恭喜你出院!」 响起了一道出乎意料的声音。 那个声音的主人,正亲昵地朝我接近。 「车祸住院一定够你受的吧。」 「咦……?」 「我真的担心得要命!就算出院了,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吧?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她轻轻扶著我刚拆掉石膏的右手臂,一脸担心地说。这个行为相当亲密,简直像是对好朋友或家人才会做的动作。 而我对此的反应却是── 「……那个,你是谁……?」 这种没神经的发言。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因为车祸的冲击而像硬碟损毁的话,我真的没有看过眼前这个女生。既非大学同学,也不是打工店里的同事,应该……也不是国中或高中同学才对。 不过接下来那个女生回我的话,内容远远超过我所有的猜测。 「你好过分喔……居然对著自己的『女朋友』问她是谁……」 「咦?」 她双手掩住脸,抽抽搭搭地假装啜泣著。 「女朋友」……? 「对啊,你在说什么呀?居然问一夏她是谁?」 「同样身为男人,你这种行为真是令人看不下去。」 「……哥,你忘喽?是撞到头了吗?……啊,的确有撞到。」 爸妈和妹妹也是这种反应。 但就算他们这样说,眼前的情况对我来说完全是晴天霹雳。不只是霹雳,简直是仲夏的大落雷了。 因为──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朋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jakiro 录入:养老驴 她已经不在了。 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那个夏天里,她透明如水的清澈声音。 我大概是……无法承受这个现实吧—— 印象中,那天我有些匆忙。 前一件事比预想中更花时间,害我接下来的约会迟到。 我看了看表,发现已经超过约好的时间快要十分钟了。这下糟了。我著急地快步走在飘荡著雨停后特殊气味的路上。 等我总算快走到约好的地点时,地面都乾了。我想雨应该不会再下了,就把手上的折叠伞收进包包。 就在这个时候。 一辆车闯入我的视线中。 它的行进方式很奇怪。 地上明明没有积水,它却有种抓不住路面的虚浮感,简直就像在马路上滑行似地左右蛇行。 搞什么鬼呀。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台车顺著蛇行的劲道变换方向,滑出马路,直直往人行道上冲过去。 危险!我反射性地奔出。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先采取行动了。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剧烈的冲击让我失去意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回过神来,脸颊上传来路面冰冷而粗糙的触感。 惊呼声此起彼落地在四周响起,「撞到人了!」「没事吧?」听起来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在意识逐渐朦胧时,我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与这混乱的场面极不相衬,温柔而平稳的声音。 我完全想不起来,那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是,在最后听到的那声音,现在仍然深深地烙印在我心底,没有随著时间褪色。 我的意识就这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背后传来床铺略硬的触感。 我心里觉得奇怪,正打算起身时,手臂传来一阵疼痛。 「哎哟,你还不能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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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扶著我刚拆掉石膏的右手臂,一脸担心地说。这个行为相当亲密,简直像是对好朋友或家人才会做的动作。 而我对此的反应却是── 「……那个,你是谁……?」 这种没神经的发言。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因为车祸的冲击而像硬碟损毁的话,我真的没有看过眼前这个女生。既非大学同学,也不是打工店里的同事,应该……也不是国中或高中同学才对。 不过接下来那个女生回我的话,内容远远超过我所有的猜测。 「你好过分喔……居然对著自己的『女朋友』问她是谁……」 「咦?」 她双手掩住脸,抽抽搭搭地假装啜泣著。 「女朋友」……? 「对啊,你在说什么呀?居然问一夏她是谁?」 「同样身为男人,你这种行为真是令人看不下去。」 「……哥,你忘喽?是撞到头了吗?……啊,的确有撞到。」 爸妈和妹妹也是这种反应。 但就算他们这样说,眼前的情况对我来说完全是晴天霹雳。不只是霹雳,简直是仲夏的大落雷了。 因为──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朋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jakiro 录入:养老驴 她已经不在了。 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那个夏天里,她透明如水的清澈声音。 我大概是……无法承受这个现实吧—— 印象中,那天我有些匆忙。 前一件事比预想中更花时间,害我接下来的约会迟到。 我看了看表,发现已经超过约好的时间快要十分钟了。这下糟了。我著急地快步走在飘荡著雨停后特殊气味的路上。 等我总算快走到约好的地点时,地面都乾了。我想雨应该不会再下了,就把手上的折叠伞收进包包。 就在这个时候。 一辆车闯入我的视线中。 它的行进方式很奇怪。 地上明明没有积水,它却有种抓不住路面的虚浮感,简直就像在马路上滑行似地左右蛇行。 搞什么鬼呀。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台车顺著蛇行的劲道变换方向,滑出马路,直直往人行道上冲过去。 危险!我反射性地奔出。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先采取行动了。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剧烈的冲击让我失去意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回过神来,脸颊上传来路面冰冷而粗糙的触感。 惊呼声此起彼落地在四周响起,「撞到人了!」「没事吧?」听起来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在意识逐渐朦胧时,我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与这混乱的场面极不相衬,温柔而平稳的声音。 我完全想不起来,那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是,在最后听到的那声音,现在仍然深深地烙印在我心底,没有随著时间褪色。 我的意识就这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背后传来床铺略硬的触感。 我心里觉得奇怪,正打算起身时,手臂传来一阵疼痛。 「哎哟,你还不能动啦。」 一道温柔的声音制止我正打算勉强从床上起身的动作。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穿著奶油色制服的护士小姐。 「这里是医院。你出了车祸,刚刚才被人送到这里来,现在还需要躺著休息。」 「是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 根据护士小姐的说法,我是在从大学回家的路上碰上了车祸,才会被送到医院。 那似乎是一场相当严重的车祸,不过当时的记忆十分模糊,我想不太起来,只依稀记得刚弯过转角,就有什么东西迎面撞来…… 姑且先不管这个,我的手腕似乎因为这场意外骨折了,而且断得十分彻底。加上我的身体状况需要持续观察,接下来得住院几天。 上次住院已经是小学时的事了。 我记得那次应该是骑脚踏车玩耍时不小心摔车,手臂骨折被送到医院。这样看来,我还真是完全没有长进耶。我不禁苦笑。不过,无论是那次或这一次,除了我之外都没有其他人受伤,是不幸中的大幸。 住院时,爸妈、妹妹跟朋友都有来探病。 「真是的,老婆,你应该吓死了吧?毕竟是听到自家儿子被送到医院来。」 「还好啦,男孩子就是要受点伤才会成长,一只手臂有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还是这么蠢。」 家人展现了他们温暖的关怀。 「你真有够倒楣的耶,难得这礼拜社团要去旅行。虽然我们还是会按照原定计画出发啦。」 「我们一定会买土产回来给你的,你就放心等著吧!」 「石膏很热吧?好辛苦喔。好,那我们来帮你画点图好了!」 朋友们则表现出笃厚的友情。这两者我都打从心底感受到了。啊啊,家人和朋友真是珍贵呀……这些混帐! 住院生活在这种气氛下,转眼间就过去了。 时序正要迈入七月时。 我终于可以出院了。 几天没回来的家看起来令人莫名怀念。 虽然只是平凡无奇的两层独栋建筑,但爸妈一边准备庆祝我出院的豪华大餐,一边带著满脸笑容迎接我回家。妹妹一直在玩手机,却也三不五时就会偷瞄我的情况。只有家里养的猫──喵太,即使看到我,也只是一脸像在说「哎哟,你终于回来啦」似地,慵懒地打著呵欠。 眼前所见的情景都一如往常。 就这样,我回到了原本的日常生活之中。 ──应该是这样的。 「明良,恭喜你出院!」 响起了一道出乎意料的声音。 那个声音的主人,正亲昵地朝我接近。 「车祸住院一定够你受的吧。」 「咦……?」 「我真的担心得要命!就算出院了,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吧?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她轻轻扶著我刚拆掉石膏的右手臂,一脸担心地说。这个行为相当亲密,简直像是对好朋友或家人才会做的动作。 而我对此的反应却是── 「……那个,你是谁……?」 这种没神经的发言。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因为车祸的冲击而像硬碟损毁的话,我真的没有看过眼前这个女生。既非大学同学,也不是打工店里的同事,应该……也不是国中或高中同学才对。 不过接下来那个女生回我的话,内容远远超过我所有的猜测。 「你好过分喔……居然对著自己的『女朋友』问她是谁……」 「咦?」 她双手掩住脸,抽抽搭搭地假装啜泣著。 「女朋友」……? 「对啊,你在说什么呀?居然问一夏她是谁?」 「同样身为男人,你这种行为真是令人看不下去。」 「……哥,你忘喽?是撞到头了吗?……啊,的确有撞到。」 爸妈和妹妹也是这种反应。 但就算他们这样说,眼前的情况对我来说完全是晴天霹雳。不只是霹雳,简直是仲夏的大落雷了。 因为──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朋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jakiro 录入:养老驴 她已经不在了。 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那个夏天里,她透明如水的清澈声音。 我大概是……无法承受这个现实吧—— 印象中,那天我有些匆忙。 前一件事比预想中更花时间,害我接下来的约会迟到。 我看了看表,发现已经超过约好的时间快要十分钟了。这下糟了。我著急地快步走在飘荡著雨停后特殊气味的路上。 等我总算快走到约好的地点时,地面都乾了。我想雨应该不会再下了,就把手上的折叠伞收进包包。 就在这个时候。 一辆车闯入我的视线中。 它的行进方式很奇怪。 地上明明没有积水,它却有种抓不住路面的虚浮感,简直就像在马路上滑行似地左右蛇行。 搞什么鬼呀。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台车顺著蛇行的劲道变换方向,滑出马路,直直往人行道上冲过去。 危险!我反射性地奔出。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先采取行动了。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剧烈的冲击让我失去意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回过神来,脸颊上传来路面冰冷而粗糙的触感。 惊呼声此起彼落地在四周响起,「撞到人了!」「没事吧?」听起来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在意识逐渐朦胧时,我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与这混乱的场面极不相衬,温柔而平稳的声音。 我完全想不起来,那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是,在最后听到的那声音,现在仍然深深地烙印在我心底,没有随著时间褪色。 我的意识就这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背后传来床铺略硬的触感。 我心里觉得奇怪,正打算起身时,手臂传来一阵疼痛。 「哎哟,你还不能动啦。」 一道温柔的声音制止我正打算勉强从床上起身的动作。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穿著奶油色制服的护士小姐。 「这里是医院。你出了车祸,刚刚才被人送到这里来,现在还需要躺著休息。」 「是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 根据护士小姐的说法,我是在从大学回家的路上碰上了车祸,才会被送到医院。 那似乎是一场相当严重的车祸,不过当时的记忆十分模糊,我想不太起来,只依稀记得刚弯过转角,就有什么东西迎面撞来…… 姑且先不管这个,我的手腕似乎因为这场意外骨折了,而且断得十分彻底。加上我的身体状况需要持续观察,接下来得住院几天。 上次住院已经是小学时的事了。 我记得那次应该是骑脚踏车玩耍时不小心摔车,手臂骨折被送到医院。这样看来,我还真是完全没有长进耶。我不禁苦笑。不过,无论是那次或这一次,除了我之外都没有其他人受伤,是不幸中的大幸。 住院时,爸妈、妹妹跟朋友都有来探病。 「真是的,老婆,你应该吓死了吧?毕竟是听到自家儿子被送到医院来。」 「还好啦,男孩子就是要受点伤才会成长,一只手臂有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还是这么蠢。」 家人展现了他们温暖的关怀。 「你真有够倒楣的耶,难得这礼拜社团要去旅行。虽然我们还是会按照原定计画出发啦。」 「我们一定会买土产回来给你的,你就放心等著吧!」 「石膏很热吧?好辛苦喔。好,那我们来帮你画点图好了!」 朋友们则表现出笃厚的友情。这两者我都打从心底感受到了。啊啊,家人和朋友真是珍贵呀……这些混帐! 住院生活在这种气氛下,转眼间就过去了。 时序正要迈入七月时。 我终于可以出院了。 几天没回来的家看起来令人莫名怀念。 虽然只是平凡无奇的两层独栋建筑,但爸妈一边准备庆祝我出院的豪华大餐,一边带著满脸笑容迎接我回家。妹妹一直在玩手机,却也三不五时就会偷瞄我的情况。只有家里养的猫──喵太,即使看到我,也只是一脸像在说「哎哟,你终于回来啦」似地,慵懒地打著呵欠。 眼前所见的情景都一如往常。 就这样,我回到了原本的日常生活之中。 ──应该是这样的。 「明良,恭喜你出院!」 响起了一道出乎意料的声音。 那个声音的主人,正亲昵地朝我接近。 「车祸住院一定够你受的吧。」 「咦……?」 「我真的担心得要命!就算出院了,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吧?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她轻轻扶著我刚拆掉石膏的右手臂,一脸担心地说。这个行为相当亲密,简直像是对好朋友或家人才会做的动作。 而我对此的反应却是── 「……那个,你是谁……?」 这种没神经的发言。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因为车祸的冲击而像硬碟损毁的话,我真的没有看过眼前这个女生。既非大学同学,也不是打工店里的同事,应该……也不是国中或高中同学才对。 不过接下来那个女生回我的话,内容远远超过我所有的猜测。 「你好过分喔……居然对著自己的『女朋友』问她是谁……」 「咦?」 她双手掩住脸,抽抽搭搭地假装啜泣著。 「女朋友」……? 「对啊,你在说什么呀?居然问一夏她是谁?」 「同样身为男人,你这种行为真是令人看不下去。」 「……哥,你忘喽?是撞到头了吗?……啊,的确有撞到。」 爸妈和妹妹也是这种反应。 但就算他们这样说,眼前的情况对我来说完全是晴天霹雳。不只是霹雳,简直是仲夏的大落雷了。 因为──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朋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jakiro 录入:养老驴 她已经不在了。 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那个夏天里,她透明如水的清澈声音。 我大概是……无法承受这个现实吧—— 印象中,那天我有些匆忙。 前一件事比预想中更花时间,害我接下来的约会迟到。 我看了看表,发现已经超过约好的时间快要十分钟了。这下糟了。我著急地快步走在飘荡著雨停后特殊气味的路上。 等我总算快走到约好的地点时,地面都乾了。我想雨应该不会再下了,就把手上的折叠伞收进包包。 就在这个时候。 一辆车闯入我的视线中。 它的行进方式很奇怪。 地上明明没有积水,它却有种抓不住路面的虚浮感,简直就像在马路上滑行似地左右蛇行。 搞什么鬼呀。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台车顺著蛇行的劲道变换方向,滑出马路,直直往人行道上冲过去。 危险!我反射性地奔出。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先采取行动了。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剧烈的冲击让我失去意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回过神来,脸颊上传来路面冰冷而粗糙的触感。 惊呼声此起彼落地在四周响起,「撞到人了!」「没事吧?」听起来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在意识逐渐朦胧时,我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与这混乱的场面极不相衬,温柔而平稳的声音。 我完全想不起来,那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是,在最后听到的那声音,现在仍然深深地烙印在我心底,没有随著时间褪色。 我的意识就这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背后传来床铺略硬的触感。 我心里觉得奇怪,正打算起身时,手臂传来一阵疼痛。 「哎哟,你还不能动啦。」 一道温柔的声音制止我正打算勉强从床上起身的动作。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穿著奶油色制服的护士小姐。 「这里是医院。你出了车祸,刚刚才被人送到这里来,现在还需要躺著休息。」 「是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 根据护士小姐的说法,我是在从大学回家的路上碰上了车祸,才会被送到医院。 那似乎是一场相当严重的车祸,不过当时的记忆十分模糊,我想不太起来,只依稀记得刚弯过转角,就有什么东西迎面撞来…… 姑且先不管这个,我的手腕似乎因为这场意外骨折了,而且断得十分彻底。加上我的身体状况需要持续观察,接下来得住院几天。 上次住院已经是小学时的事了。 我记得那次应该是骑脚踏车玩耍时不小心摔车,手臂骨折被送到医院。这样看来,我还真是完全没有长进耶。我不禁苦笑。不过,无论是那次或这一次,除了我之外都没有其他人受伤,是不幸中的大幸。 住院时,爸妈、妹妹跟朋友都有来探病。 「真是的,老婆,你应该吓死了吧?毕竟是听到自家儿子被送到医院来。」 「还好啦,男孩子就是要受点伤才会成长,一只手臂有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还是这么蠢。」 家人展现了他们温暖的关怀。 「你真有够倒楣的耶,难得这礼拜社团要去旅行。虽然我们还是会按照原定计画出发啦。」 「我们一定会买土产回来给你的,你就放心等著吧!」 「石膏很热吧?好辛苦喔。好,那我们来帮你画点图好了!」 朋友们则表现出笃厚的友情。这两者我都打从心底感受到了。啊啊,家人和朋友真是珍贵呀……这些混帐! 住院生活在这种气氛下,转眼间就过去了。 时序正要迈入七月时。 我终于可以出院了。 几天没回来的家看起来令人莫名怀念。 虽然只是平凡无奇的两层独栋建筑,但爸妈一边准备庆祝我出院的豪华大餐,一边带著满脸笑容迎接我回家。妹妹一直在玩手机,却也三不五时就会偷瞄我的情况。只有家里养的猫──喵太,即使看到我,也只是一脸像在说「哎哟,你终于回来啦」似地,慵懒地打著呵欠。 眼前所见的情景都一如往常。 就这样,我回到了原本的日常生活之中。 ──应该是这样的。 「明良,恭喜你出院!」 响起了一道出乎意料的声音。 那个声音的主人,正亲昵地朝我接近。 「车祸住院一定够你受的吧。」 「咦……?」 「我真的担心得要命!就算出院了,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吧?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她轻轻扶著我刚拆掉石膏的右手臂,一脸担心地说。这个行为相当亲密,简直像是对好朋友或家人才会做的动作。 而我对此的反应却是── 「……那个,你是谁……?」 这种没神经的发言。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因为车祸的冲击而像硬碟损毁的话,我真的没有看过眼前这个女生。既非大学同学,也不是打工店里的同事,应该……也不是国中或高中同学才对。 不过接下来那个女生回我的话,内容远远超过我所有的猜测。 「你好过分喔……居然对著自己的『女朋友』问她是谁……」 「咦?」 她双手掩住脸,抽抽搭搭地假装啜泣著。 「女朋友」……? 「对啊,你在说什么呀?居然问一夏她是谁?」 「同样身为男人,你这种行为真是令人看不下去。」 「……哥,你忘喽?是撞到头了吗?……啊,的确有撞到。」 爸妈和妹妹也是这种反应。 但就算他们这样说,眼前的情况对我来说完全是晴天霹雳。不只是霹雳,简直是仲夏的大落雷了。 因为──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朋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jakiro 录入:养老驴 她已经不在了。 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那个夏天里,她透明如水的清澈声音。 我大概是……无法承受这个现实吧—— 印象中,那天我有些匆忙。 前一件事比预想中更花时间,害我接下来的约会迟到。 我看了看表,发现已经超过约好的时间快要十分钟了。这下糟了。我著急地快步走在飘荡著雨停后特殊气味的路上。 等我总算快走到约好的地点时,地面都乾了。我想雨应该不会再下了,就把手上的折叠伞收进包包。 就在这个时候。 一辆车闯入我的视线中。 它的行进方式很奇怪。 地上明明没有积水,它却有种抓不住路面的虚浮感,简直就像在马路上滑行似地左右蛇行。 搞什么鬼呀。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台车顺著蛇行的劲道变换方向,滑出马路,直直往人行道上冲过去。 危险!我反射性地奔出。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先采取行动了。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剧烈的冲击让我失去意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回过神来,脸颊上传来路面冰冷而粗糙的触感。 惊呼声此起彼落地在四周响起,「撞到人了!」「没事吧?」听起来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在意识逐渐朦胧时,我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与这混乱的场面极不相衬,温柔而平稳的声音。 我完全想不起来,那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是,在最后听到的那声音,现在仍然深深地烙印在我心底,没有随著时间褪色。 我的意识就这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背后传来床铺略硬的触感。 我心里觉得奇怪,正打算起身时,手臂传来一阵疼痛。 「哎哟,你还不能动啦。」 一道温柔的声音制止我正打算勉强从床上起身的动作。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穿著奶油色制服的护士小姐。 「这里是医院。你出了车祸,刚刚才被人送到这里来,现在还需要躺著休息。」 「是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 根据护士小姐的说法,我是在从大学回家的路上碰上了车祸,才会被送到医院。 那似乎是一场相当严重的车祸,不过当时的记忆十分模糊,我想不太起来,只依稀记得刚弯过转角,就有什么东西迎面撞来…… 姑且先不管这个,我的手腕似乎因为这场意外骨折了,而且断得十分彻底。加上我的身体状况需要持续观察,接下来得住院几天。 上次住院已经是小学时的事了。 我记得那次应该是骑脚踏车玩耍时不小心摔车,手臂骨折被送到医院。这样看来,我还真是完全没有长进耶。我不禁苦笑。不过,无论是那次或这一次,除了我之外都没有其他人受伤,是不幸中的大幸。 住院时,爸妈、妹妹跟朋友都有来探病。 「真是的,老婆,你应该吓死了吧?毕竟是听到自家儿子被送到医院来。」 「还好啦,男孩子就是要受点伤才会成长,一只手臂有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还是这么蠢。」 家人展现了他们温暖的关怀。 「你真有够倒楣的耶,难得这礼拜社团要去旅行。虽然我们还是会按照原定计画出发啦。」 「我们一定会买土产回来给你的,你就放心等著吧!」 「石膏很热吧?好辛苦喔。好,那我们来帮你画点图好了!」 朋友们则表现出笃厚的友情。这两者我都打从心底感受到了。啊啊,家人和朋友真是珍贵呀……这些混帐! 住院生活在这种气氛下,转眼间就过去了。 时序正要迈入七月时。 我终于可以出院了。 几天没回来的家看起来令人莫名怀念。 虽然只是平凡无奇的两层独栋建筑,但爸妈一边准备庆祝我出院的豪华大餐,一边带著满脸笑容迎接我回家。妹妹一直在玩手机,却也三不五时就会偷瞄我的情况。只有家里养的猫──喵太,即使看到我,也只是一脸像在说「哎哟,你终于回来啦」似地,慵懒地打著呵欠。 眼前所见的情景都一如往常。 就这样,我回到了原本的日常生活之中。 ──应该是这样的。 「明良,恭喜你出院!」 响起了一道出乎意料的声音。 那个声音的主人,正亲昵地朝我接近。 「车祸住院一定够你受的吧。」 「咦……?」 「我真的担心得要命!就算出院了,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吧?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她轻轻扶著我刚拆掉石膏的右手臂,一脸担心地说。这个行为相当亲密,简直像是对好朋友或家人才会做的动作。 而我对此的反应却是── 「……那个,你是谁……?」 这种没神经的发言。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因为车祸的冲击而像硬碟损毁的话,我真的没有看过眼前这个女生。既非大学同学,也不是打工店里的同事,应该……也不是国中或高中同学才对。 不过接下来那个女生回我的话,内容远远超过我所有的猜测。 「你好过分喔……居然对著自己的『女朋友』问她是谁……」 「咦?」 她双手掩住脸,抽抽搭搭地假装啜泣著。 「女朋友」……? 「对啊,你在说什么呀?居然问一夏她是谁?」 「同样身为男人,你这种行为真是令人看不下去。」 「……哥,你忘喽?是撞到头了吗?……啊,的确有撞到。」 爸妈和妹妹也是这种反应。 但就算他们这样说,眼前的情况对我来说完全是晴天霹雳。不只是霹雳,简直是仲夏的大落雷了。 因为──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朋友」。 第一章 和她、和幽灵 1 「明良,该起床了,不然你会迟到喔。」 我感到有人温柔地大幅摇晃我的身体,意识逐渐从睡眠的深渊中浮上来。 早晨刺眼的阳光微微穿透眼皮,射进眼睛深处。窗外的蝉从一大早就精神百倍,唧唧唧地叫个不停。 「唔嗯……」 「起床啦~你今天不是第一节就有课吗?还说心理学教授很重视出席率,绝对不能翘课对吧?」 那声音彷佛在耳边轻声低语,十分悦耳。 拖长母音的说话方式相当独特,让我想要就这样一直听著这个声音。话虽如此,我的脑袋却很清楚,要是诚实地顺从心里的欲望,就会像耳边那道声音说的一样,真的要迟到了。 我接受现实,睁开眼睛后,眼前出现的那张漂亮脸蛋,一口气赶跑了所有睡意。 「啊,你总算肯醒来了。明良,早安。」 她脸上泛开一抹温煦的笑意。 那张充满疗愈能量的笑脸,让我几乎要不自觉地报以微笑。我赶紧摇摇头甩开这个冲动,提醒自己万万不可。我还没有接受「她是我女朋友」这件事呢。 「嗯?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凝重喔。」 「……没什么。我要换衣服了,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 「啊,抱歉。」 「女朋友」说完后就离开房间。 顺带一提,她出去前我有问她是怎么进来的。她回:「咦?今天早上也是你妈妈让我进来的呀?她还端了茶和早餐给我。」啊啊,原来如此…… 昨天和今天「女朋友」都有来叫我起床。 老实说我早上总是爬不起来,睡过头迟到这种事根本就是家常便饭。更何况有个女生在早晨温柔地唤醒自己,应该是这世上所有男人内心深处的渴望吧。所以这件事本身对我而言可说是帮了大忙,不过…… 「你包包收好了吗?那我们一起走吧。」 「女朋友」对我甜甜一笑。 我心情复杂地和她一起走出家门。 我的「女朋友」──一夏,以「恋人」的身分出现在我眼前,已经过了两天。 自从我出院那天起,一夏就斩钉截铁地宣称自己是我的女朋友。 我一开始当然是极力否认。 无论怎么绞尽脑汁回想,我都根本没有女朋友。更何况她长得那么漂亮,只要看过一次就绝对不可能忘记,我却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个……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该说是误会呢,还是根本就搞错了呢。 不管怎样,我想应该都跟我无关。 但是此刻爸妈所说的话却让我愣在当场。 「咦?你说什么蠢话呀?她是一夏呀,你女朋友。」 「同样身为男人,我无法认同你那种不负责任的发言。」 「……哥,你这渣男。」 「……咦?」 爸妈和妹妹都异口同声地这样说。 最让我惊讶的是,我们家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认为她,一夏,是我的「女朋友」。 他们讲得如此肯定,都让我开始怀疑搞错的人该不会其实是我自己了,但我仍对眼前的「女朋友」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明白了。」 「咦?」 我的「女朋友」开口说道。 「明良,你现在只是因为车祸的冲击,所以头脑有点混乱吧?不过没关系,接下来我会尽我身为女朋友的责任,全心全意地陪在你身旁,让你的身体牢牢记住,我是你的『女朋友』!」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身体朝我靠近。她的手柔若无骨,还带著几分冰凉。 就这样,我开始渐渐接受她是我的「女朋友」这件事。 「──所以咧,那个男人的宝宝就开始哇哇大哭。」 「喔,嗯。」 「宝宝哭得有够惨,旁边的人都开始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又打开,想逗他笑,拚命地想要让他不要哭。」 并肩走往大学的路上,我们聊著这样的话题。 她──一夏,是个像艳夏的向日葵一般的女孩子。 首先,她很爱讲话。话题一个接著一个,生动愉快地说个不停。简直让我怀疑起她根本不晓得「沉默」这两个字怎么写。而我真的这样吐嘈她后,「什么呀,才没有这种事呢!我从小就常被说是个文静乖巧的小孩喔,而且──」她立刻像湍急的河流一般,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我决定就随她去吧。 外表几乎是无可挑剔。飘逸的秀发彷佛散发著特殊的光辉,在肩膀上柔美地缓缓摆荡。纤长的睫毛和大而有神、眼角微微下垂的双眼,嘴唇是粉嫩的樱花色,每个部位都令人印象深刻。走在路上,每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吧。耳垂上闪闪发光的星形耳环也相当适合她。就算说她是模特儿或艺人,我想也不会有人怀疑。 而且,通常美女都令人难以亲近,她却不同。 爽朗又富有亲和力,让人觉得相处起来轻松自在。 要是这么完美的女生真的是我的女朋友…… 我虽然这样想──不,实际上是这样没错,可是──现在的情况实在让人没什么真实感。一方面是因为我对她完全不了解,但更重要的是,她总给我一种虚幻感,彷佛下一秒就会消失,看起来就像是仲夏的幽灵。 「你怎么了?」 「啊,没事。」 我好像是看著她出神了,她直直地回望我的眼睛发问。我慌忙别开脸。她那双真挚而直接的双眼,散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光彩。 我低声清了清喉咙。 「那个,一夏小姐──」 「啊,关于这一点。」 我话说到一半,她就插话进来。 「可以不要叫我小姐吗?叫我一夏就好了。」 「咦?」 「叫我一夏就好,因为你一直都是这样叫我的。」 「咦?可是……」 要对一位才刚认识的女生(虽然只是我单方面这样认为)直呼其名,多少还是让我有点不自在。 我坦白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她双手扠腰,面露不满地说: 「你可以这样叫没关系。因为……」 她稍作停顿── 「我可是明良的『女朋友』呀。」 她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 七月的耀眼阳光似乎照得我双颊发烫。 2 我就读的大学位在神奈川县的藤泽附近。 从最近的车站要到学校,得先坐十五分钟的公车,再走十分钟的路。校内附设国高中部,当初校方在招生时,拿位处湘南这点大肆宣传,但其实这一带只有山丘和养猪场,更令人惊讶的是,半径五公里以内居然完全没有海洋的踪迹。当初刚进附设高中部时,大家都纷纷抱怨这根本就是诈欺,但过了这么多年,那种感受早就淡得差不多了。隐约飘荡在空气中的猪群野性气味,现在甚至成了上下学时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 第一堂课在大教室。 由于学校位在穷乡僻壤,校园大到不像话,走到大教室的路程相当远,不过身体已经自然记得该怎么走了。我稍微加快脚步,一夏也理所当然似地跟在我旁边。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个,一夏小姐。」 「一夏。」 她立刻出声纠正。 「咦?啊,嗯……喔,那个,一夏。」 「嗯,什么事?」 听到我乖乖改口,她露出赞许的微笑,侧头看过来。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一夏…… 和我念同一间大学吗?」 「不是呀。」 她爽快地回答。 「咦,那,这样不是不太好吗……?」 「嗯?没事没事。我听说大学的课堂都没在管的,就算没修这门课的人混进去也不会怎么样。」 「或许是这样没错,可是……」 虽然心理学教授很重视出席率,但除此之外的事他都不太在意,而且几乎可以容纳一百人的大教室里,就算多了一、两个人,他也不可能注意到。是说也很少有人会跑去别人的课堂上旁听啦。 话说回来,她有必要特地跑来跟我一起上课吗?如果是希望我带她在学校里面逛逛,她也可以在附近的咖啡厅或学校餐厅等我下课就好…… 我这样提议后,她摇了摇头。 「不,我想跟你一起上课,毕竟以前都没有这种机会。」 「这样啊。」 既然她都这样讲了,我也不好再拒绝。 但如果和她黏在一起行动,还会发生别的问题…… 「哟,这不是明良吗?」 此时,身后有人向我搭话。 唔,才这么想,其中一个问题就来了…… 我回过头,看见佑辅正朝著这边挥手。 杉本佑辅。我们从高中起就是同学,也是同一个社团的好伙伴。我住院时他也有来医院探病。 「哦?这边这位是……」 佑辅的视线移到一夏身上。糟了,该怎么说明她是谁呢?三天前突然交到的女朋友,而且我还根本不晓得她是谁……不行,他肯定会觉得我是因为夏天太热头脑烧坏了。如果说一夏是我的亲戚……但老爱强调自己是我「女朋友」的一夏肯定不会乖乖接受吧。我实在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说法了。正兀自烦恼时,佑辅语气爽朗地说: 「哦,是一夏呀,好久不见!」 「嗯,佑辅早安。」 「咦……?」 他们居然自然地互打招呼…… 两人脸上都露出笑容,和善地相视而笑。难道一夏原本就认识佑辅吗? 我这么询问。 「啊?因为一夏是你的女朋友呀。」 「……咦?」 「你之前不是有跟我介绍过吗?好像是哪一年在准备『七夕祭』的时候吧?」 「……」 佑辅也认为她是我的「女朋友」啊。 我是不是真的因为天气太热而烧坏脑袋了? 总觉得已经搞不清楚什么才是真的了。 课堂上,即使一夏坐在旁边一起听讲,也没发生什么问题。 正如我所料,教授丝毫不介意有其他人来旁听。反而是我那些修同一门课的同学们很介意,三番两次来找一夏搭话……不,这一点可能只有我觉得是问题。 九十分钟的课程结束后,我走出大教室。 太阳已经高挂天空,阳光将附近的景色照得一片白。校园内树木林立,树影的轮廓清晰地落在地面上,蒸腾的热气裹著全身肌肤。今天好像也会很热。 我伸手抹去额头渗出的汗珠时,佑辅问我: 「你待会要干嘛?」 「嗯,我想想……」 接下来的第二和第三节我都没课,有一段空档。因为没吃早餐,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我这样回答后,佑辅点头说道: 「是喔,我下一堂是英文,那我先走喽,社团见。一夏也是,再见喽。」 「嗯,再见。」 佑辅说完便离开了。 那么接下来该去哪好呢? 眼前有好几个选项。要去福利社买东西,还是到学校餐厅吃呢?又或者是到附近随便找一家餐馆呢? 正在犹豫时,有人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 「?」 怎么了?我疑惑地回头一看,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 「那个,我有准备……便当哟?」 「……咦?」 我一瞬间听不懂她在讲什么。 便……当? 一夏接著说: 「我是说,我做了便当来,也有准备你的份,我们一起吃吧。」 她边讲边拿出可爱的便当盒。 这真的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想当然耳,我这辈子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居然有女生亲手替我做便当,而且还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女生,对我来说根本是踏入完全未知的人生领域。虽然我仍旧怀疑她到底是谁,但要是错过这个机会,我觉得自己肯定会懊悔一辈子。 我不禁有些紧张地朝她点头。 「那我们去找个可以吃东西的地方吧。」 「嗯。」 我们并肩而行。 学校里面有好几处地点能在室外用餐,在气候宜人的季节也可以选择去人工湖畔吃,但现在去应该会热到中暑吧。我决定去学校餐厅……然而,我立刻就发觉,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决定。 「啊──」 在人满为患的餐厅中,响起了这种声音。 「…………那个,这是,什么?」 「什么?小热狗呀?」 一夏一脸认真地回答。 「不,这我知道……」 我不是在问那个。我的意思是,她为什么要用筷尖夹著那条小热狗,并打算送进我的嘴巴呢? 「咦?不对吗?」 「不、不对?什么东西不对?」 「我听说男女朋友在吃饭时,都一定会这样做呀……」 你这到底是哪个年代的想法呀? 我之前就隐约觉得,她的某些地方有点奇特。虽然外观和打扮与现今的大学女生无异,但偶尔会出现一些格格不入的举止。就好像她的内在追不上外表似的…… 「算了,没差。总之先吃吧?这个章鱼热狗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喔。啊──」 「咦?可、可是……」 「好啦,听话,啊──」 「啊、啊──」 我没想到都这个年纪了,还会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情。 她放入我口中的热狗煎的恰到好处,切开的章鱼脚又增进了口感。 「怎么样……?」 一夏有点担心地询问。 「嗯,好吃。」 「真的?」 「嗯,是我喜欢的口味。」 「这样啊,太好了……」 听到我的回答,她似乎是真的放下心来,脱口说出这句话。那个表情天真烂漫,还是该说毫无防备呢?让我的内心不禁轻轻为之一震。 「还有很多,你尽量吃喔。」 这次她夹起了包著紫苏的煎蛋送入我嘴里。 煎蛋也是无可挑剔地美味。 「那两个人大白天的在干什么呀……」「居然在那边卿卿我我……」「太令人嫉妒了……」 四周传来的净是这种反应。 那些锐利的视线,令我坐立难安。 上完第四、第五堂课后,我今天就没课了。 今天也不用打工,我决定要去社团露个脸。 「社团……我记得明良你加入的是『天文同好会』,对吧?」 「嗯。」 「印象中你和社长是朋友,从高中时就开始参加了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她为什么会晓得呢?我正想开口问时,又突然打住。反正她大概也只会说「因为我是明良的『女朋友』呀」这种答案吧。 社团大楼位于校园深处。 而天文同好会,就在那栋大楼的三楼。 我们走到时,社团办公 室里加上佑辅已经有六个人在了。 现在念大四的有社长真琴、诚二、浩一,还有跟我同样是大三的片山和喜多嶋。同年级的两人在我住院时也都有来探病,而且喜多嶋跟佑辅一样,都是我从高中就认识的朋友。 「桐原你来啦,还有一夏也在。」 一进房间,真琴便出声向我们打招呼。 「真琴午安。」 「哟,是一夏耶。」 「今天也很可爱喔。」 「你跟桐原感情还是一样好呢。」 「大家午安。」 其他社团成员也都一派自然地向一夏打招呼。看来连在这里,大家都认为一夏是我的「女朋友」。我已经不会对这种情况感到丝毫讶异了。 放下包包,我找了张椅子坐下。一夏在旁边跟社团的人讲话。 「那个,看起来大家都到齐了,应该可以来开会了吧?」 真琴环顾众人说道。 「今天要讨论的主题是,即将到临的『七夕祭』我们要摆的摊位。我们社团已经决定要做小型星象仪了,可是关于该怎么分配准备工作以及当天的值班表,还需要再做详细讨论。」 「七夕祭」是五天后就要举办的学园祭。一般学园祭通常都是在秋天举行,不过我们学校除了秋天的文化祭,还会在每年七月七日举办「七夕祭」。 「啊,抱歉,关于这件事呢,我那几天突然要打工,可能不能来。」 诚二双手合十高举到脸前,开口道歉。 「什么?」 「真的很对不起。」 「这下可头痛了。」 真琴脸色一暗。 天文同好会的总人数还不到十个人,只要少一名战力,就会造成莫大的影响。 大家开始讨论该如何是好时,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那个……我来怎么样?」 「咦?」 说话的人是一夏。 她微微举起手,抬头望著众人的脸。 「嗯……我是说,我来当社团的临时小帮手。」 「这个……」 她主动说要帮忙,对我们来说当然是非常感谢。 但一夏不仅不是天文同好会的社员,甚至不是这间学校的学生…… 「好呀,有什么关系,就让一夏来帮忙吧。」 「咦?」 佑辅说道。 「让其他学校的人来帮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而且我们社团原本就算是联合社团呀。」 联合社团指的是由各所大学的学生联合组成的社团。尽管现在社团内没有其他学校的人,但在规范上是没有问题的。 真琴也笃定地点点头。 「一夏……那可以麻烦你吗?」 听到真琴的话,一夏绽放出宛如向日葵般的满面笑容,回道: 「当然,乐意之至!」 3 天文同好会分到的空间,是位在研究大楼里的一间小教室。 教室不大,只能容纳约不到二十人,不过我们决定在里面设置小型星象仪,并展示社团过往的活动纪录。 在决定让一夏来帮忙的隔天,我和她两个人一起来到这间教室。 「那么,接下来就要开始进行准备……」 我向一夏大略说明待会的工作流程。 「嗯。」 「我们要在房间的正中央用纸做出一个半圆形天顶,在里面设置小型星象仪。」 制作小型星象仪的工作,就落在我和一夏两个人身上。 「星象仪是这么简单就能用手工做出来的东西吗?」 「嗯,听说每年都有做。因为评价很好,所以才决定今年也要做。」 制作星象仪听起来好像很困难,但做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麻烦。当然光靠手工是不可能做出像博物馆或科学馆那种复杂的大型设备,不过只是小型星象仪的话,单凭我们两人就足够了。 「哦──原来如此。那星象仪该怎么做呢?」 「这个嘛,首先要先裁纸做模板……」 我说明从网路上查到的制作方式时,两人手上也没闲著,开始忙著制作小型星象仪的投影机。 自制星象仪的第一步,就是从制作投影机开始。 从网路上下载模板的图样并且裁好之后,照星座的位置挖洞,最后再组合起来。光听描述好像有点困难,不过该折或该打洞的地方一开始就都印在上头了,所以并不棘手。熟练之后,针孔投影机本身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做好。 反而是之后为了投影出美丽的星空,需要花更多时间去调整半圆型天顶的位置和照明设备。 我们两人并排做著裁切模板时,一夏开口问道: 「明良,你为什么会加入天文同好会呀?」 「咦?嗯……为什么喔,应该是因为对小学时看见的那片星空无法忘怀吧。」 「小学?」 「嗯,那时候我每年暑假都会去爸爸的乡下老家。那里虽然只是在濑户内海旁的小镇,但是星空非常漂亮。该怎么说呢,那带给我幼小的心灵极大的震撼。让我发现,原来星星是这么地耀眼,是伸手几乎就能触及的闪亮存在。」 「这样呀……」 有极短暂的瞬间,一夏的眼神看似望向很远的地方。 彷佛在怀念著什么般的神情。 怎么了?我还在犹豫该不该问时,她的表情就已经恢复正常。 「欸,明良,你最喜欢哪个夏季星座?」 「我吗?嗯,我想想──」 「啊,你等一下。」 我正要回答时,她突然又制止我。 「我也来说,待会我们一起说喔?好不好?」 「喔,好。」 我点点头,两人同时开口: 「「天琴座!」」 两人的声音完美地重合了。 陷入一阵沉默。我们望著对方不断眨眼。过了几秒,也不晓得是谁先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 「噗呵呵呵。」 两人间弥漫著一股难以形容的奇妙气氛。 那感觉与其说是因为默契太好而感到兴奋,更像是分享同一个秘密的共犯那般,心底痒痒的感觉。 「好惊人,没想到居然一样耶。」 「嗯,我也吓一跳。」 「一夏你为什么喜欢天琴座?」 我好奇地询问。一夏微微侧著头,回答说: 「这个嘛,我的理由可能有点奇怪。我是因为听了希腊神话中奥菲斯和欧利蒂丝的故事。那故事既恐怖又哀伤,但也极为美丽。」 听到她的理由,我又吓了一跳。因为这跟我喜欢天琴座的理由一模一样。 奥菲斯和欧利蒂丝的神话,是描述知名竖琴演奏者奥菲斯为了意外死去的爱人欧利蒂丝,追随她去到冥府的故事。因为奥菲斯强烈的盼望,冥王哈帝斯答应让欧利蒂丝复活,只是他附带了一个条件,要求奥菲斯在回到地上之前,绝对不能回头。可是就在快到地面上时,奥菲斯却忍不住回头。「你为什么回头了呢……?」欧利蒂丝只留下这句悲伤的话语,就再次坠入冥界深渊,从奥菲斯的眼前消失。 「我能理解奥菲斯的心情。要是失去了重要的人,即使要赌上性命,我也会想把他带回来。我想如果是我,也会采取同样的行动……」 「一夏……」 「我也能懂欧利蒂丝的想法。她一定是希望最重要的人不要为了自己回头,而是能一直望向前方。那个故事的重点并不在于凄美的结局,而是互相为对方著想的心 意。嗯,绝对是这样。」 「是呀,我也是这样想的。」 奥菲斯不顾自身性命,追随爱人欧利蒂丝闯进冥府。欧利蒂丝则为了奥菲斯的未来著想。我想这一定是关于过去和未来的故事。而其中的核心,必然是彼此对对方的强烈心意。 「还有,这个理由可能比较老套,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我喜欢天琴座α星。」 「织女星吗?」 「嗯,织女星。女生都喜欢织女呀,毕竟她可是公主呢。」 她说著,同时用双手轻轻拎起裙襬两端。 那模样有些滑稽,我们两个又笑了起来。 我觉得,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能喜爱同一件事物,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呼,终于完成了。」 「嗯,很棒很棒!」 一夏看著房间正中央刚完成的小型星象仪说道。 约一公尺高的吊钟型半圆天顶,以及里头的针孔式投影机。 不是我要自夸,但我真的觉得做得很不错。 「欸,我们来看一下嘛,就当第一组客人。」 「啊,这点子好耶。」 我们两人一起钻进半圆天顶里。 里面的高度不足以让人站直,所以我们并排横躺著。虽然内部空间不算大,但对我们两个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好了吗?我要关灯喽。」 「嗯。」 我感到身旁的一夏点了点头,就将灯光熄灭。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不过立刻有淡淡的光线从投影机中射出来。 「啊──」 我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上方是一整面的星海。 星星多得不计其数,简直快布满整个半圆天顶。 那些当然不是真正的星星。 但是对我们来说,那些透著暖意的光芒,彷佛光之雨般缓缓地洒在我们身上。 「好温柔的光芒……」 一夏脱口而出。 温柔……吗? 我觉得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精确的词汇来表达现在的感受了,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将视线转回眼前开展的小小宇宙,夏季星座在半圆形屋顶上华美地闪耀著。顺著看过去,在无数繁星中,有一个三角形的光亮显得特别鲜明。 「你看,那是天琴座喔。」 「哇,真的耶!」 「是由天琴座α星(织女星)、天鹅座α星(天津四)、天鹰座α(牛郎星)所组成的夏季大三角。」 这三颗星星完美地组成一个三角形。嗯,我们果然做得很好。 「好漂亮,这样彷佛伸手就能碰到。」 「真的。」 「可是……那只是看起来如此罢了。真正的星星位在天空中极其遥远的另一端,实际上根本不可能触摸到的。只是看起来好像可以碰到而已。」 一夏有感而发地说。 她的语气中似乎透著某种自虐的想法。 「我不这么想,没有星星是你无法触及的。不管是哪颗星星,只要坚持不放弃地持续伸长手,总有一天能让它安稳地待在你的手心里吧。」 我没有多加思索,自然而然地打从心底说出这句话。或许有点像在说教,但是,嗯,我想我应该没有说错。 在心中再度确认过自己的想法后,我继续凝望著布满上方的小小星座们。 这时,身旁突然有些动静。 像是啜泣般的声音。 一夏好像在哭。 「一夏?」 「我……不会忘记的……」 「咦?」 「我……绝对不会忘记喔。和你一起看的……这个天琴座,还有小小的夏季大三角……」 她哽咽地断断续续说著。 「抱歉……我其实是个爱哭鬼……」 我不懂她为什么流泪。 但是我们……等我注意到时,我们已经轻轻握著对方的手。 她的手,果然有些冰凉。 「天色都暗了。」 我们从展示用的小教室走出来时,太阳已经下山,夜晚悄然降临。 东方的天空上,月色朦胧地高挂著。空气中透著少许夜晚的凉意,附近传来唧唧的虫鸣声。 我不自觉地害羞起来。 刚刚握著彼此的手,那份触感好像还残留在手心上。 我向旁边瞄了一眼。 一夏也是从刚才起就少见地沉默著。 不对,我以为一夏也是因为在意刚刚的事情才这样,但结果我发现她的模样真的有点不对劲。 「……一夏?」 「……」 她的呼吸紊乱,单手按在胸口上,表情痛苦地蹲下。 「一夏!」 「没……事,我没事……」 虽然她这么说,但一夏的脸色苍白到我在昏暗的天色下都看得出来。 怎么办?我该找人来帮忙吗?还是叫救护车……! 我掏出手机正要采取行动时,一夏却制止我。她朝我摇摇头。「我真的……没事……待会就好了……」 「可、可是……」 不过,正如同她所说,没过多久她的脸色就恢复正常。 她慢慢地站起来,身形还有些虚弱不稳,开口说道: 「我有点贫血,得多补充一些铁质才行呢。」 「是这样呀……」 「嗯。」 一夏微笑著回应。 她的笑容与平常不同,略显无力,同时也像在拒绝任何进一步的追问……我什么都问不出口。 接下来几天,一夏也都陪在我身边。 我们分享相同的时光,一起开怀大笑,一起做各种事情。 一夏总是露出如同向日葵绽放般的灿烂笑脸,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待在我身边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成了一个无人能够取代的存在。 「这样就好吗?」 「嗯,真琴拜托我们买的应该就只有这些了。啊,不过……」 「?」 「也买一下那个好了。」 「嗯?……啊,好喔。」 「我要芒果口味,明良你呢?」 「嗯……我要薄荷巧克力。」 「啊,感觉很好吃,等下分我一口。」 「喂。」 「呵呵呵。」 两个人一起帮社团跑腿采买,瞒著大家偷偷买冰淇淋吃。 「好有趣喔!」 「嗯,真的蛮有趣的,这部电影很棒。」 「明良,你对哪个片段印象最深?」 「嗯,这个嘛……应该还是马铃薯吧。科幻的部分虽然也不错,但是马铃薯那里带给我很大的冲击。」 「我也是!……啊,突然好想吃马铃薯喔。」 「我懂。要不要现在就去吃?」 「好!就算翘掉定期考试我也要去!」 假日一起去看电影,接著还一起去吃饭。 「一夏,这里是?」 「嘿嘿,这里是我喜欢的地方。」 「你喜欢的地方?」 「嗯,觉得沮丧或是难过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这里的向日葵像是在对著自己微笑一样,总是能让我获得一些力量。」 「这样呀。有种充满能量的感觉呢。」 「……其实呀,这个地方我只有告诉你喔。是你和我两个人的秘密基地。你要好好记牢喔。」 「嗯,我知道了。」 两个人一起去了一夏的秘密基地,还打勾勾定下了约定。 身旁总有一 夏灿烂笑容的日子。 不过,越是和她变得要好,和她共度的时光越是成了无可替代的宝物,我内心的某处就越是感到不安。 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上她了。 我认为她对我十分重要。 可是我却连她住在哪里都不晓得。 她平常都在干嘛?出现在我身边之前,她都做了些什么呢?我对她一无所知。 这让我相当沮丧。 4 七月七日。 很快就到了「七夕祭」当天。 我们前一天晚上就住在学校,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那里再向右边一点,让星星的照片更显眼。」 「这样吗?」 「好,这样就可以了。啊,那边那个土星模型再往前一点点──」 在真琴的指示下,教室里摆上一个又一个的装饰。 原本呆板无趣的教室,逐渐蜕变成布满星星、充满活力的空间。看到眼前的变化,我的心情也不禁跟著雀跃起来。 「总觉得……这样子很不错耶。」 「咦?」 一夏有感而发。 「就是呀,在文化祭前一天住在学校里,有种青春洋溢的感觉。」 「啊,的确。」 我想人不管到了几岁,在活动的前一晚都会觉得莫名兴奋。 而大概也只剩下这一、两年还有这种机会了吧。 学生时代才有的,宛如青春尾声的残火余晖般的存在。不久以后,等我们大学毕业﹑开始工作,成为社会人士,终于能够喘一口气时,恐怕也无法再体会到此时此刻的飞扬心境了。 「嗯嗯,我活到第二十个夏天,总算体验到青春洋溢的极致感受了。」 一夏开心说道。 原来她比我小一岁。我现在才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 过了一会儿,所有准备工作顺利结束。 接著……「七夕祭」开始了。 校园内挤满了来参加活动的群众。 四处都是成排的摊贩和学生的活动摊位,现场十分热闹。 只是和一般文化祭不同,身穿浴衣的人数很多。一方面是因为时期刚好,再加上这又是以「七夕」为主题的活动,所以「七夕祭」非常适合穿浴衣。 「谢谢!」 我和佑辅一起站在接待处,送走不晓得是今天第几位穿著浴衣的客人。 「浴衣果然超赞的~从领口露出的那片颈部肌肤,实在叫人受不了。明良你不觉得吗?」 「唔,这个嘛……」 我确实也觉得身穿浴衣的女生特别有魅力,但并不会像佑辅那样,著迷到连眼神都变了。 每次有女生穿著浴衣过来,佑辅就会发出「哇喔喔喔喔」或「来了!」这类诡异的声音。我则是边侧眼旁观他奇异的反应,边淡然地接待客人。 没过多久,就到了换班的时间。 喜多嶋前来接手接待工作。 「明良,辛苦了。」 「嗯,谢谢。」 「等一下等一下,你就不用跟我说一声辛苦了吗?」 「你就免了。反正你肯定只是一直盯著穿浴衣的女生,兴奋得要命吧。」 「唔……」 喜多嶋一针见血的发言,让佑辅无从反驳。 我见状不禁苦笑,喜多嶋对佑辅讲话还是那么毒。 这时,我注意到她身后好像还有别人。 「好啦,你快点出来给他看看呀。」 「可、可是……」 「很好看啦,快点。」 「唔,好、好吧。」 「?」 喜多嶋脸上浮现意味深长的笑容,从她身后走出来的,则是穿著浴衣的一夏。 她穿著一件零星点缀著缤纷牵牛花的浴衣,此刻正害羞地双手紧紧捏著浴衣下襬,抬眼望著我。 「啊……」 看见她这副打扮,我不禁愣住。 真的就是整个人在当场石化。 她穿浴衣的样子实在是……太漂亮了。 「怎、怎么样?会不会很奇怪?」 「咦?啊,喔……嗯。」 怎么办?我觉得有点难以直视一夏的脸。 室内明明开著冷气,我却觉得双颊火热,心脏像是要爆裂一般,噗通噗通地猛烈鼓动著。 一夏也低垂著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扭捏模样。 看我们两人这副德性,喜多嶋不禁面露微笑,脸上露出「真是拿你们没办法」的表情。 「好啦,你们两个接下来都不用值班吧?去其他摊位看看,四处逛逛嘛?」 「咦?可、可是……」 「剩下的工作就包在我身上,这可是难得的『七夕祭』,好好享受吧。」 我犹豫了两秒钟,望向一夏的脸,接著点了点头。 「……好。谢啦,喜多嶋。」 「谢、谢谢。」 「不会,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温和地笑著摇头。「……我也只能做这点事情来赎罪了。」 「?」 喜多嶋的最后那句话,被教室外头传进来的喧杂人声掩盖住,我没听清楚她到底讲了什么。 我转头向一夏说道: 「走吧?」 「嗯、嗯。」 我们牵起手,走出展示教室。 一踏出研究大楼,令人眼花撩乱的各个摊位立刻映入眼帘。 到处都加上了雪屋或灯笼等五花八门的装饰,空地上也架设了巨大的高台,正在举行盆舞。平常景色可说是乏善可陈的校园,现在简直像是夏日祭典的会场,充满了缤纷的色彩。 「哇,太惊人了,原来大学的学园祭是这种感觉。」 「啊,我们学校可能不太一样。秋天举办的文化祭,气氛会再更沉稳一些。」 「这样呀。不过这样感觉也很开心呀,我觉得很棒。」 我们两人随性地逛著摊贩。 捞金鱼、钓水球、炒面、章鱼烧。无论哪个摊位都挤满了人,让人涌起一股怀念之情,目光不断被吸引过去。 「摊贩就是有种特别的气氛呢,光看就让人觉得兴奋。」 「我能了解你的心情。」 「是吧?我小时候还因为捞不到金鱼而大哭,顾摊的伯伯只好一脸无奈又好笑地送我一只特大号金鱼。」 一夏开心地笑著说。 我小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捞金鱼的摊贩,通常不管你有没有捞到,他都会送一只给你。对当时我们稚嫩的幼小心灵来说,在小小塑胶袋里来回游动的金鱼,就像一个小小的宝物。这么说来,当时带回家的金鱼后来怎么样了呢?虽然大多过了一个礼拜左右就死掉了,不过好像也有几只活了好几年,还长到超过二十公分以上。 「我也很喜欢水球,很多水球的颜色都很漂亮,我会把它挂在窗边,然后一直盯著看。」 「不过隔天看到它消气,就会很失望对吧?」 「没错。我还曾因为这样大哭呢。」 我们一边聊著儿时回忆,一边在校园中闲逛。 这时,一夏的眼神突然停在某个摊贩上。 是卖章鱼烧的摊位。 「欸,我们去买那家好不好?」 「啊、嗯,好呀。」 「太棒了。我从穿上浴衣后就一直饿到现在。」 一夏淘气地吐舌头笑著说。这种自然不做作的表情,实在很像她会有的反应。 更何况我刚好也饿了,根本连一丁点反对的理由都 没有。 「不好意思,请给我一份章鱼烧。」 「好的~欢迎光临。一份一百二十圆……哎呀,这不是桐原吗?」 「咦?」 我正打算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时,摊位上的小贩朝我搭话。 「呃……」 「你是桐原吧?是我呀,高柳,一年级的时候我们修同一堂英文课。」 章鱼烧摊位的小贩──高柳亲切地冲著我笑,又看看站在我身旁的一夏,露出揶揄的笑容。 「不会吧?真令人羡慕耶,这是你女朋友?」 「啊,这个嘛──」 我犹豫片刻后,还是接著回答。 「嗯,没错。她是我女朋友,一夏。」 「啊……」 我听到身旁的一夏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哦──我还以为你对恋爱没兴趣,没想到还蛮有两下子的嘛。桐原的女朋友,你好,我是高柳。」 「啊,我是一夏。请多多指教。」 高柳特别多送了几颗章鱼烧给我们。 我们并肩走著,一起吃著热呼呼的现做章鱼烧。 「……欸,明良,刚刚……」 「嗯?」 「……没事,没什么。」 一夏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吞了回去,不过她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我们又逛了好几个摊位,接著往跳蚤市场走去。 这里也同样热闹,摆满了各式商品。有卡通人物的玩偶、二手服饰,甚至连充满历史感的陶壶这种东西都有。一夏看得兴高采烈,眼睛闪著光芒。 「啊,这个好可爱。」 在众多商品之中,一夏伸手指著一条项炼。 星星和月亮配在一起的设计,的确相当别致。 「这是一组对炼,很适合情侣两人一起戴喔,要不要考虑看看?」 顾摊的人开口劝说。嗯,价格也不贵。 「好,我买了。」 「明良?」 「好的,谢谢,收您一千五百圆。」 从顾摊的人手上接过项炼后,我将其中一条递给一夏。 「一夏,这给你。」 「咦?」 一夏回应的声音中透露著诧异。 「该说是给你的礼物,还是想表达谢意呢?毕竟很谢谢你这次愿意来帮社团的忙,也包含了这份心意。而且你看,这跟你那副星星耳环也很搭。」 一夏总是戴著一副星星形状的耳环,上面有著淡淡银白色的小星星,想必是她很中意的饰品吧。我觉得这条项炼和那副耳环配在一起很搭。 「明良……」 一夏伸手摀住嘴巴,露出快哭出来似的复杂神情。 月亮和星星依偎在一块儿的这条项炼,真的非常适合一夏。 『接下来大会将施放烟火,庆祝活动圆满结束,请各位来宾移动到中庭观赏。』 从设置在校园内的喇叭中传来活动公告。 「我们走吧,一夏。」 「好。」 两人牵起手,踏出步伐。 我们刚走到空地,头上就炸开了声响。 「啊……」 色彩缤纷的光雨占满了所有视野。 红、蓝、绿、黄、橙……颜色鲜艳地简直像是超脱于现实的异世界一般,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硕大的花朵。 「好漂亮……」 一夏像是在作梦般地喃喃呓语著。 五颜六色的光芒映照在一夏身上,将她染成彩色。那副身影显得有些神秘,但是非常美丽…… 为什么呢? 总觉得我以前也看过这幅画面。 伫立在从天而降的万丈光芒中,沉醉地凝望著天空的「她」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发特别壮观的大型烟火在夜空中炸裂。 四周纷纷响起欢呼声,那片光芒将这一带照得亮如白昼。 眼前的景色彷佛是电影中的一个场景。 身旁一夏牵住我的那只手……似乎用力握得更紧了些。 「明良……」 她那双水晶般清澈透亮的双眼,转而望向我。一夏缓缓拉起我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胸前。 「啊……」 「你有感觉到我的心跳吗?噗通噗通地,跳得好剧烈。」 「啊、嗯,有……」 「一定是因为今年也能见到你,所以觉得很高兴吧……」 听说心跳声是人类在妈妈的子宫里所听见的第一道声音。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样,只要一感觉到那规律的鼓动,就让人觉得十分安心。 5 「七夕祭」顺利落幕,后夜祭接著就要开始了。 校外的客人都回去了,校园显得有些空旷,忙了整天的学生们则趁机随性地享受最后这段时光。附近喇叭飘来柔和的音乐声,所有人都沉浸在活动结束之后,慵懒又放松的气氛里。 再过没多久,七夕就要结束了。 今天是礼拜天,我与一夏相遇,到今天刚好过了一个礼拜。 「结束了呢。」 走到人工湖畔时,一夏突然冒出这句话。 「感觉过得好快喔。我真的玩得很开心……」 「嗯。」 真的非常开心。 和一夏一起度过的这七天。 早上她叫我起床,在学校一起吃便当,两个人一起去看电影或散步,还有像今天这样一起逛「七夕祭」。 似长又短,不可思议的一个礼拜。 但我认为这是一段非常凝炼而深刻的时光。 「星象仪也大受好评耶,来了好多客人。」 「嗯,果然还是天琴座最受欢迎,毕竟是夏季大三角,在这个季节还是最引人注目的吧。」 「才不是咧~是因为有织女星这个公主在啦!」 她笑著争辩,接著静静地将视线投向夜空。 「牛郎和织女,不知道有没有顺利见到彼此?今晚结束后,到明年的今天为止,他们都必须分隔两地呢……」 仰望天空,轻轻吐出这段话的一夏,侧脸看起来有些落寞。 那神情看起来不仅是因为七夕的结束而感到惋惜,还像是要放弃什么似的。 一夏现在在想什么呢? 过去这七天,她都在想些什么?都在看些什么呢? 我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 「那个,一夏……」 「……?」 「那个,呃,一夏你……」 就在这个时候。 「──咦?日……日向?」 「!」 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循著声音看过去,是个在黑暗中也能看出她的表情极为震惊的女人。 「咦?是……日、日向、吗……?这、这是?为什么……?不可能……」 她紧紧盯著一夏,声音剧烈颤抖著,简直就像撞见幽灵似的。 「啊,我、我是……」 一夏正打算回答时。 那女人的同伴惊讶地望著那个她,关切地问:「吉野,你怎么了?是你朋友吗?」那女人立刻冷静下来,朝同伴摇了摇头。 「啊,不,不是。应、应该是我认错人了吧。因为日向她……」 「……」 一夏像是要逃离她的最后半句话般,拉著我的手跑了起来。 她在昏暗的校园中奋力奔跑,即使撞到人也不管。 我光是要跟上她的脚步,就有点勉强了。 过了一会儿,我们 跑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一夏才停下脚步。 「一夏……」 「……」 一夏没有回应。 她只是紧紧抿著嘴,像在忍耐著什么痛苦似地,将我的手握得紧紧的,兀自低垂著头。 对著眼前不寻常的一夏……我轻声开口询问。 「一夏。」 「……」 「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之前我一直问不出口。 总觉得要是我问了,好像就有什么会结束一样。彷佛一夏就会离我而去。 但是刚刚那个女人叫她「日向」时,她的反应很大。 她很明显的动摇了。 「我……就是我呀。」 听到我的问题,一夏紧紧地咬著唇,吐出这几个字。 「日向一夏,二十岁,喜欢吃的食物是冰淇淋和腌渍鲑鱼,兴趣是散步、拋接球,还有和猫玩耍。然后……从四年前开始,我是明良的『女朋友』。」 「四年前……」 从那么久以前吗……? 我想不起来。 脑中像是有一层厚厚的雾霭覆盖著,想不起和她有关的记忆。 但只要望著一夏的眼睛……就能明白她不是在说谎。 「这是我第几次自我介绍呢……果然还是很难受呀。」 一夏喃喃地说完,就抬头望向天空。 我回过神,才发现早已飘起雨来。 安静、惆怅而冰冷的细雨。 听说七夕当天下的雨称为「洒泪雨」,其中蕴含著两种意义,分别是见不到彼此而落下的悲伤眼泪,以及相会后又不得不分别的惜别泪水。告诉我这件事的人,究竟是谁呢……? 「……回去吧。」 一夏说了这句话,她没有看著我。 「啊……」 我觉得不能就这样让她离开。 我突然有种预感,要是在这里放开一夏的手,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拚命伸长了手,想要拉住越走越远的一夏。 就在这时,头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疼痛。 「……唔……」 我全身虚脱,乏力地双膝跪地。 眼睛深处,头部的最里面,不断传来阵阵刺痛,那疼痛像是有重物沉沉地压在大脑上。眼前净是白晃晃的一片,意识越来越模糊。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我刚刚在做些什么……? ……啊,对了,我和一夏一起来「七夕祭」,逛了好多摊位,还看了烟火…… 一夏……?一夏,是谁……? 一夏就是一夏……是我的「女朋友」,是无法取代的珍贵存在…… 「女朋友」……?「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我不明白。 脑中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 我不稳的身子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是一夏温柔地接住我。她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既像悲伤,又似绝望。 「没关系的。你不用再想了。」 「一、夏……」 「果然……我还是没办法做到吗?」 一夏仰望著夜空轻轻吐出的这句话,听起来十分遥远。 「我真的不知道了……我该怎么做才好?如果到头来结局总是如此,我要重覆这种事几次呢……?」 我完全不能理解一夏在说什么。 我听不清楚她的声音,头部的阵阵疼痛让我无法多作思考。唯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从我的心底涌起一股非常悲痛的情感。 「我……就像是……幽灵一样……」 从头部后方,传来一夏的触感。 像是包覆著我一般,那温柔的触感,伴随著一股甜美、柔软的香气。 「所以,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夏天的这一个礼拜。这一个礼拜结束后,你就会把我忘记。简直就像从一开始我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我模模糊糊地听著一夏的低语,在那股隐约的香气之中,我的意识渐渐如雾一般散去。 「明良,再见。快乐的一个礼拜该结束了。等你醒来时,就不会记得我了。下次见面,就是明年了……」 一夏脸上挂著寂寞的微笑,轻轻地这么说: 「……下次碰面,也请多多指教喽。」 那就是,一夏的最后一句话。 几乎是在听到那句话的同时,我的意识急速消失,昏了过去。 我的一个礼拜──画上句点。 ◇ 接著,又到了新的一个礼拜一。 我大大地伸了懒腰,清醒过来。 在床头旁,代替闹钟的手机吵闹地响个不停,我伸手按掉,揉揉惺忪的睡眼。这么说来,之前早上好像都会有谁来叫我起床的样子……我迷迷糊糊地想著。 换好衣服到一楼时,全家人都已经到齐了。 「明良,早。」 「今天有点晚耶。」 「哥,你头发乱翘。」 眼前的光景是每天都会出现的家人团聚画面。 但心底总觉得好像还少了什么。 「喂,是不是还少了一个──」 我话说到一半便决定作罢。因为要是说出这句话,似乎会让自己感到极为空虚。爸妈和妹妹好像想说些什么,露出复杂的表情。 我在餐桌旁坐下,开始吃早餐。 今天的菜色是炒蛋和小热狗。 究竟是为什么呢? 章鱼形状的那些小热狗,猛烈地冲击我的内心。我是不是忘记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了?有股空虚寒冷的气息吹拂过心底。 ──夏天的幽灵。 这几个字突然跃入我的脑海。 夏天虽然是万物生灵活跃蓬勃的季节,同时也是死亡的季节。怪谈、试胆活动、还有盂兰盆节。夏天和死亡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无法切割。这样说来,就算有幽灵在附近闲晃,或许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叮咚。 玄关的门铃突然响了。 这么早,究竟是谁呢? 放下手中的筷子,我朝著玄关走去。 日记1 * 七月二日 我今天也会去叫明良起床。 身为他的「女朋友」,做这点小事是应该的(挺胸)。 明良似乎有点难叫,但是他的睡脸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非常可爱。 后来我陪他一起去学校,偷偷潜入心理学的课堂跟著听讲。 下课后两人一起吃便当,他说小热狗很好吃。害羞的明良也好可爱喔。 七月三日 我会去他们社团帮忙。 天文同好会似乎打算自己制作星象仪,原来星象仪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出来的东西啊。 成品上的「天琴座」也相当漂亮呢。这是牵起明良和我之间缘分的星座。两个人喜欢同样的东西,让人觉得莫名开心。 七月四日 我们去帮社团跑腿采买,还顺便买了冰淇淋偷吃。是橘子和哈密瓜口味的。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我今天写了信,寄给未来的一封信。等信寄出去之后,我得去把那个东西埋在樱花树下才行。 七月五日 今天和明良一起去看电影。 是一部带著恐怖元素的童话电影,凶手居然是个出乎意料的家伙。看完电影后,我们去吃了中华凉面。毕竟现在是炎热的夏天嘛。 今年夏天似乎会成为一段非常特别的时光。我遇见了明良,终于抓住了属于我的明亮星星,是「独一无二的夏天」。我想去海边玩,也想去观星……有好多事情想做喔。 七月六日 今天住在学校进行准备工作。真令人开心。我也好想在高中的文化祭体验一下这种经历呀…… 七月七日 「七夕祭」当天。我第一次穿浴衣给明良看。他说我穿起来很好看,真开心。 然后我们一起看了烟火,五彩缤纷、充满幻想气氛的烟火,我忍不住看到出神。直到明良拍我肩膀之前,我都愣愣地著迷在绚烂的光芒中,啊啊,好丢脸喔。 接下来是后夜祭。我居然还把日记本带到外头来,是不是有点奇怪呀?但是我实在好想尽早把今天体会到的所有感动都记录下来,剩下的就回家后再写吧。 * 七月二日 我今天也会去叫明良起床。 身为他的「女朋友」,做这点小事是应该的(挺胸)。 明良似乎有点难叫,但是他的睡脸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非常可爱。 后来我陪他一起去学校,偷偷潜入心理学的课堂跟著听讲。 下课后两人一起吃便当,他说小热狗很好吃。害羞的明良也好可爱喔。 七月三日 我会去他们社团帮忙。 天文同好会似乎打算自己制作星象仪,原来星象仪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出来的东西啊。 成品上的「天琴座」也相当漂亮呢。这是牵起明良和我之间缘分的星座。两个人喜欢同样的东西,让人觉得莫名开心。 七月四日 我们去帮社团跑腿采买,还顺便买了冰淇淋偷吃。是橘子和哈密瓜口味的。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我今天写了信,寄给未来的一封信。等信寄出去之后,我得去把那个东西埋在樱花树下才行。 七月五日 今天和明良一起去看电影。 是一部带著恐怖元素的童话电影,凶手居然是个出乎意料的家伙。看完电影后,我们去吃了中华凉面。毕竟现在是炎热的夏天嘛。 今年夏天似乎会成为一段非常特别的时光。我遇见了明良,终于抓住了属于我的明亮星星,是「独一无二的夏天」。我想去海边玩,也想去观星……有好多事情想做喔。 七月六日 今天住在学校进行准备工作。真令人开心。我也好想在高中的文化祭体验一下这种经历呀…… 七月七日 「七夕祭」当天。我第一次穿浴衣给明良看。他说我穿起来很好看,真开心。 然后我们一起看了烟火,五彩缤纷、充满幻想气氛的烟火,我忍不住看到出神。直到明良拍我肩膀之前,我都愣愣地著迷在绚烂的光芒中,啊啊,好丢脸喔。 接下来是后夜祭。我居然还把日记本带到外头来,是不是有点奇怪呀?但是我实在好想尽早把今天体会到的所有感动都记录下来,剩下的就回家后再写吧。 * 七月二日 我今天也会去叫明良起床。 身为他的「女朋友」,做这点小事是应该的(挺胸)。 明良似乎有点难叫,但是他的睡脸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非常可爱。 后来我陪他一起去学校,偷偷潜入心理学的课堂跟著听讲。 下课后两人一起吃便当,他说小热狗很好吃。害羞的明良也好可爱喔。 七月三日 我会去他们社团帮忙。 天文同好会似乎打算自己制作星象仪,原来星象仪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出来的东西啊。 成品上的「天琴座」也相当漂亮呢。这是牵起明良和我之间缘分的星座。两个人喜欢同样的东西,让人觉得莫名开心。 七月四日 我们去帮社团跑腿采买,还顺便买了冰淇淋偷吃。是橘子和哈密瓜口味的。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我今天写了信,寄给未来的一封信。等信寄出去之后,我得去把那个东西埋在樱花树下才行。 七月五日 今天和明良一起去看电影。 是一部带著恐怖元素的童话电影,凶手居然是个出乎意料的家伙。看完电影后,我们去吃了中华凉面。毕竟现在是炎热的夏天嘛。 今年夏天似乎会成为一段非常特别的时光。我遇见了明良,终于抓住了属于我的明亮星星,是「独一无二的夏天」。我想去海边玩,也想去观星……有好多事情想做喔。 七月六日 今天住在学校进行准备工作。真令人开心。我也好想在高中的文化祭体验一下这种经历呀…… 七月七日 「七夕祭」当天。我第一次穿浴衣给明良看。他说我穿起来很好看,真开心。 然后我们一起看了烟火,五彩缤纷、充满幻想气氛的烟火,我忍不住看到出神。直到明良拍我肩膀之前,我都愣愣地著迷在绚烂的光芒中,啊啊,好丢脸喔。 接下来是后夜祭。我居然还把日记本带到外头来,是不是有点奇怪呀?但是我实在好想尽早把今天体会到的所有感动都记录下来,剩下的就回家后再写吧。 * 七月二日 我今天也会去叫明良起床。 身为他的「女朋友」,做这点小事是应该的(挺胸)。 明良似乎有点难叫,但是他的睡脸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非常可爱。 后来我陪他一起去学校,偷偷潜入心理学的课堂跟著听讲。 下课后两人一起吃便当,他说小热狗很好吃。害羞的明良也好可爱喔。 七月三日 我会去他们社团帮忙。 天文同好会似乎打算自己制作星象仪,原来星象仪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出来的东西啊。 成品上的「天琴座」也相当漂亮呢。这是牵起明良和我之间缘分的星座。两个人喜欢同样的东西,让人觉得莫名开心。 七月四日 我们去帮社团跑腿采买,还顺便买了冰淇淋偷吃。是橘子和哈密瓜口味的。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我今天写了信,寄给未来的一封信。等信寄出去之后,我得去把那个东西埋在樱花树下才行。 七月五日 今天和明良一起去看电影。 是一部带著恐怖元素的童话电影,凶手居然是个出乎意料的家伙。看完电影后,我们去吃了中华凉面。毕竟现在是炎热的夏天嘛。 今年夏天似乎会成为一段非常特别的时光。我遇见了明良,终于抓住了属于我的明亮星星,是「独一无二的夏天」。我想去海边玩,也想去观星……有好多事情想做喔。 七月六日 今天住在学校进行准备工作。真令人开心。我也好想在高中的文化祭体验一下这种经历呀…… 七月七日 「七夕祭」当天。我第一次穿浴衣给明良看。他说我穿起来很好看,真开心。 然后我们一起看了烟火,五彩缤纷、充满幻想气氛的烟火,我忍不住看到出神。直到明良拍我肩膀之前,我都愣愣地著迷在绚烂的光芒中,啊啊,好丢脸喔。 接下来是后夜祭。我居然还把日记本带到外头来,是不是有点奇怪呀?但是我实在好想尽早把今天体会到的所有感动都记录下来,剩下的就回家后再写吧。 * 七月二日 我今天也会去叫明良起床。 身为他的「女朋友」,做这点小事是应该的(挺胸)。 明良似乎有点难叫,但是他的睡脸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非常可爱。 后来我陪他一起去学校,偷偷潜入心理学的课堂跟著听讲。 下课后两人一起吃便当,他说小热狗很好吃。害羞的明良也好可爱喔。 七月三日 我会去他们社团帮忙。 天文同好会似乎打算自己制作星象仪,原来星象仪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出来的东西啊。 成品上的「天琴座」也相当漂亮呢。这是牵起明良和我之间缘分的星座。两个人喜欢同样的东西,让人觉得莫名开心。 七月四日 我们去帮社团跑腿采买,还顺便买了冰淇淋偷吃。是橘子和哈密瓜口味的。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我今天写了信,寄给未来的一封信。等信寄出去之后,我得去把那个东西埋在樱花树下才行。 七月五日 今天和明良一起去看电影。 是一部带著恐怖元素的童话电影,凶手居然是个出乎意料的家伙。看完电影后,我们去吃了中华凉面。毕竟现在是炎热的夏天嘛。 今年夏天似乎会成为一段非常特别的时光。我遇见了明良,终于抓住了属于我的明亮星星,是「独一无二的夏天」。我想去海边玩,也想去观星……有好多事情想做喔。 七月六日 今天住在学校进行准备工作。真令人开心。我也好想在高中的文化祭体验一下这种经历呀…… 七月七日 「七夕祭」当天。我第一次穿浴衣给明良看。他说我穿起来很好看,真开心。 然后我们一起看了烟火,五彩缤纷、充满幻想气氛的烟火,我忍不住看到出神。直到明良拍我肩膀之前,我都愣愣地著迷在绚烂的光芒中,啊啊,好丢脸喔。 接下来是后夜祭。我居然还把日记本带到外头来,是不是有点奇怪呀?但是我实在好想尽早把今天体会到的所有感动都记录下来,剩下的就回家后再写吧。 * 七月二日 我今天也会去叫明良起床。 身为他的「女朋友」,做这点小事是应该的(挺胸)。 明良似乎有点难叫,但是他的睡脸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非常可爱。 后来我陪他一起去学校,偷偷潜入心理学的课堂跟著听讲。 下课后两人一起吃便当,他说小热狗很好吃。害羞的明良也好可爱喔。 七月三日 我会去他们社团帮忙。 天文同好会似乎打算自己制作星象仪,原来星象仪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出来的东西啊。 成品上的「天琴座」也相当漂亮呢。这是牵起明良和我之间缘分的星座。两个人喜欢同样的东西,让人觉得莫名开心。 七月四日 我们去帮社团跑腿采买,还顺便买了冰淇淋偷吃。是橘子和哈密瓜口味的。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我今天写了信,寄给未来的一封信。等信寄出去之后,我得去把那个东西埋在樱花树下才行。 七月五日 今天和明良一起去看电影。 是一部带著恐怖元素的童话电影,凶手居然是个出乎意料的家伙。看完电影后,我们去吃了中华凉面。毕竟现在是炎热的夏天嘛。 今年夏天似乎会成为一段非常特别的时光。我遇见了明良,终于抓住了属于我的明亮星星,是「独一无二的夏天」。我想去海边玩,也想去观星……有好多事情想做喔。 七月六日 今天住在学校进行准备工作。真令人开心。我也好想在高中的文化祭体验一下这种经历呀…… 七月七日 「七夕祭」当天。我第一次穿浴衣给明良看。他说我穿起来很好看,真开心。 然后我们一起看了烟火,五彩缤纷、充满幻想气氛的烟火,我忍不住看到出神。直到明良拍我肩膀之前,我都愣愣地著迷在绚烂的光芒中,啊啊,好丢脸喔。 接下来是后夜祭。我居然还把日记本带到外头来,是不是有点奇怪呀?但是我实在好想尽早把今天体会到的所有感动都记录下来,剩下的就回家后再写吧。 * 七月二日 我今天也会去叫明良起床。 身为他的「女朋友」,做这点小事是应该的(挺胸)。 明良似乎有点难叫,但是他的睡脸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非常可爱。 后来我陪他一起去学校,偷偷潜入心理学的课堂跟著听讲。 下课后两人一起吃便当,他说小热狗很好吃。害羞的明良也好可爱喔。 七月三日 我会去他们社团帮忙。 天文同好会似乎打算自己制作星象仪,原来星象仪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出来的东西啊。 成品上的「天琴座」也相当漂亮呢。这是牵起明良和我之间缘分的星座。两个人喜欢同样的东西,让人觉得莫名开心。 七月四日 我们去帮社团跑腿采买,还顺便买了冰淇淋偷吃。是橘子和哈密瓜口味的。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我今天写了信,寄给未来的一封信。等信寄出去之后,我得去把那个东西埋在樱花树下才行。 七月五日 今天和明良一起去看电影。 是一部带著恐怖元素的童话电影,凶手居然是个出乎意料的家伙。看完电影后,我们去吃了中华凉面。毕竟现在是炎热的夏天嘛。 今年夏天似乎会成为一段非常特别的时光。我遇见了明良,终于抓住了属于我的明亮星星,是「独一无二的夏天」。我想去海边玩,也想去观星……有好多事情想做喔。 七月六日 今天住在学校进行准备工作。真令人开心。我也好想在高中的文化祭体验一下这种经历呀…… 七月七日 「七夕祭」当天。我第一次穿浴衣给明良看。他说我穿起来很好看,真开心。 然后我们一起看了烟火,五彩缤纷、充满幻想气氛的烟火,我忍不住看到出神。直到明良拍我肩膀之前,我都愣愣地著迷在绚烂的光芒中,啊啊,好丢脸喔。 接下来是后夜祭。我居然还把日记本带到外头来,是不是有点奇怪呀?但是我实在好想尽早把今天体会到的所有感动都记录下来,剩下的就回家后再写吧。 * 七月二日 我今天也会去叫明良起床。 身为他的「女朋友」,做这点小事是应该的(挺胸)。 明良似乎有点难叫,但是他的睡脸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非常可爱。 后来我陪他一起去学校,偷偷潜入心理学的课堂跟著听讲。 下课后两人一起吃便当,他说小热狗很好吃。害羞的明良也好可爱喔。 七月三日 我会去他们社团帮忙。 天文同好会似乎打算自己制作星象仪,原来星象仪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出来的东西啊。 成品上的「天琴座」也相当漂亮呢。这是牵起明良和我之间缘分的星座。两个人喜欢同样的东西,让人觉得莫名开心。 七月四日 我们去帮社团跑腿采买,还顺便买了冰淇淋偷吃。是橘子和哈密瓜口味的。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我今天写了信,寄给未来的一封信。等信寄出去之后,我得去把那个东西埋在樱花树下才行。 七月五日 今天和明良一起去看电影。 是一部带著恐怖元素的童话电影,凶手居然是个出乎意料的家伙。看完电影后,我们去吃了中华凉面。毕竟现在是炎热的夏天嘛。 今年夏天似乎会成为一段非常特别的时光。我遇见了明良,终于抓住了属于我的明亮星星,是「独一无二的夏天」。我想去海边玩,也想去观星……有好多事情想做喔。 七月六日 今天住在学校进行准备工作。真令人开心。我也好想在高中的文化祭体验一下这种经历呀…… 七月七日 「七夕祭」当天。我第一次穿浴衣给明良看。他说我穿起来很好看,真开心。 然后我们一起看了烟火,五彩缤纷、充满幻想气氛的烟火,我忍不住看到出神。直到明良拍我肩膀之前,我都愣愣地著迷在绚烂的光芒中,啊啊,好丢脸喔。 接下来是后夜祭。我居然还把日记本带到外头来,是不是有点奇怪呀?但是我实在好想尽早把今天体会到的所有感动都记录下来,剩下的就回家后再写吧。 * 七月二日 我今天也会去叫明良起床。 身为他的「女朋友」,做这点小事是应该的(挺胸)。 明良似乎有点难叫,但是他的睡脸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非常可爱。 后来我陪他一起去学校,偷偷潜入心理学的课堂跟著听讲。 下课后两人一起吃便当,他说小热狗很好吃。害羞的明良也好可爱喔。 七月三日 我会去他们社团帮忙。 天文同好会似乎打算自己制作星象仪,原来星象仪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出来的东西啊。 成品上的「天琴座」也相当漂亮呢。这是牵起明良和我之间缘分的星座。两个人喜欢同样的东西,让人觉得莫名开心。 七月四日 我们去帮社团跑腿采买,还顺便买了冰淇淋偷吃。是橘子和哈密瓜口味的。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我今天写了信,寄给未来的一封信。等信寄出去之后,我得去把那个东西埋在樱花树下才行。 七月五日 今天和明良一起去看电影。 是一部带著恐怖元素的童话电影,凶手居然是个出乎意料的家伙。看完电影后,我们去吃了中华凉面。毕竟现在是炎热的夏天嘛。 今年夏天似乎会成为一段非常特别的时光。我遇见了明良,终于抓住了属于我的明亮星星,是「独一无二的夏天」。我想去海边玩,也想去观星……有好多事情想做喔。 七月六日 今天住在学校进行准备工作。真令人开心。我也好想在高中的文化祭体验一下这种经历呀…… 七月七日 「七夕祭」当天。我第一次穿浴衣给明良看。他说我穿起来很好看,真开心。 然后我们一起看了烟火,五彩缤纷、充满幻想气氛的烟火,我忍不住看到出神。直到明良拍我肩膀之前,我都愣愣地著迷在绚烂的光芒中,啊啊,好丢脸喔。 接下来是后夜祭。我居然还把日记本带到外头来,是不是有点奇怪呀?但是我实在好想尽早把今天体会到的所有感动都记录下来,剩下的就回家后再写吧。 第二章 银河 * 给五年后的明良: 你看到这封信时,应该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吧。 你上大学了吗?还是已经出社会了呢?如果到时候我还在你身旁就好了呢。 五年后,变成大人的明良。 你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呢?有长成一个帅气的好男人吗?光是思考这些问题,我就不禁十分期待,心里越想越兴奋。我真是个急性子呢。 这封信,会在五年后,你生日的那天送达。 五年后的八月十一日。 所以呢,虽然可能算不上是礼物,但我准备了一个东西要给你。 我待会就要去把它埋在我们常常一起看星星的地方,埋在那棵樱花树下。 就像是时光胶囊吧?我希望能把现在的心情传达给你。然而我最希望的,还是到时候能和你一起去把它挖出来。 再跟你说一次:明良,生日快乐。 能够遇见你,能够和你在一起,我终于抓住了属于我的那颗星星。 那颗星星代表的可能是家人间的羁绊、和你的相遇,也有可能是我和你的未来。它现在仍安稳地躺在我的手掌心中,闪闪发光。 明良,和你一起度过的这个夏天,真的非常快乐。 那种喜悦像要从内心满溢而出似的,我觉得很幸福。 自从我们相遇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月。 自从我们交往以来,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这段日子,每一天都闪耀著灿烂的光芒,每一天,我都变得更加喜欢你。 可以的话,我希望今后也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如果你也这样想就好了。 我希望无论何时,我都能像那片夜空中闪耀的星星,陪伴在你的身旁。 0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高一的夏天。 时间是晚上九点过后,地点在公园。 我记得那天我正从医院要走回家,因为想看的电视节目快开始了,我打算抄近路,才会踏入平常不会经过的那座公园。 那晚,公园里没有人。 夜幕垄罩,树丛间漆黑一片,空气中隐约传来荡秋千随风摇晃的唧唧声。 我觉得有点恐怖。 这座公园平常主要是附近小孩的游戏地点,晚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来。虽然偶尔会有来遛狗的人或是一些情侣,但也不常见,加上路灯又不多,从远处望来,这块区域简直像一个深邃的黑洞。 我正想要加快脚步离开时,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唔。」 ──有人在。 我看见黑暗之中,有个身影隐隐约约地伫立在前方。 如果是变态,我该怎么办? 我虽然感到不安,但那个身影就站在公园的正中央,要穿过公园一定得经过那里,不然就要赶不上连续剧的最后一集了。 ──好。 我下定决心,冲了出去。 我用力蹬地,打算一口气从那个人影旁边穿过。 就在这个时候。 我不小心绊到了什么东西。 啊,糟了。我心中暗叫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伴随著巨大声响,我跌得四脚朝天。这一跤摔得之惨,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实在太夸张了。 「好痛……」 地面的触感相当粗糙。 不过比起右手传来的疼痛,我更在意制服裙襬有没有弄脏。这真是女孩子的悲哀呀。 「你没事吧?」 我伸手拍去黏在裙面上的泥沙时,头顶上方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抬起眼,望见一张写满担心的脸庞,那个男生看起来十分温柔。 「那个……你好像摔得很夸张……」 「……唔……」 他的话让我的脸颊立刻热了起来。 一想到他目睹了我刚才摔个狗吃屎的惨状,我就难为情地想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啊……」 我下意识地挥开他朝我伸出的手,拔腿就跑。那个男生似乎在后头朝我喊了几句话,但我决定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这──就是我跟他的初次相遇。 1 「……呼。」 放学前的班会时间一结束,我就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我将视线往前移,看向右手腕上缠绕著的绷带。 那是昨晚留下的伤。虽然只是扭伤,但因为是惯用手,今天上课抄笔记就有点困难了。笔记本上爬满了像蚯蚓般歪歪扭扭的字迹,看得我又是一阵摇头叹息。 「日向,你有空吗?」 「?」 叫我的人是吉野。 吉野是从高一就跟我同班的朋友,我们还蛮常聊天的,放学后也常一起去玩。 「我和斋藤她们待会要去唱歌,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吉野眯起镜片后的圆眼,开口问道。 这实在是个非常诱人的提议。 「啊,我想去……可是今天不行。不好意思,我刚好有点事。」 「真的吗?」 「嗯,下次要再找我喔。」 「好吧。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原本很期待听你唱歌的说。我知道了,下次再一起去唱歌吧。」 我很喜欢唱卡拉ok,可以的话我是很想去,但今天有别的任务在身。我朝吉野挥手道别,踏出教室,在一楼大厅前将校内用鞋换回外出鞋,走出校舍。 校园内可以看见许多运动性社团在炎热的大太阳下跑步。最近因为梅雨下个不停,没办法充分练习,每个人都奋力地向前跑,简直像要补回这阵子不足的运动量似的。大家都很努力呢。 我的目光飘向球场角落,前阵子还光秃秃的树木,现在已是一片茂密绿意。阳光炙烈,没擦防晒油就会晒得皮肤微微刺痛。再过一阵子,就真的要迈入夏天了吧。我很喜欢夏天,因为我的名字里有「夏」这个字。 离开学校,我朝著昨天那座公园走去。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再踏进那里。 从学校过去根本不顺路,到家以后还要再多走一段,又是才刚出过洋相的地点。身为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纤细少女,我这一个月都不想再靠近那里。但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无法如愿。 昨天晚上我回家以后,发现原本挂在包包上的玩偶不见了。 估计是跌倒时掉了。我离开医院时,玩偶应该还在包包上,所以肯定是那时弄掉的。但是,要再去一次那座公园,就意味著有可能会再遇见那个男生…… 我满心不情愿,勉强拖著沉重的脚步慢慢前进,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公园。 太阳还没下山,仍有许多人在活动的公园里,洋溢著有别于夜晚的活力朝气,蝉鸣此起彼落地四处响著。 那男生今天究竟会不……啊,在那里。 他就和昨天一样驻守在公园的正中央,仰望著天空。 我就知道……如果玩偶真的掉在这里,应该就是在那附近。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我都一定得和那个男生讲话了。呜呜,我只要想到昨晚那一幕,就觉得心情好沉重呀…… 总之先跟他打招呼吧。 你好,我是昨天在这里跌倒的那个人。不不,这样说实在太丢脸了,而且根本不晓得对方还记不记得我。今天天气也很不错呢。这也不行,又不是老人家。我现在正在观察这附近地上的蚂蚁窝。这种藉口听起来也行不通。 我双手抱胸正兀自烦恼时,突然有人朝我搭话。 「请问……」 「!」 我抬起头,就看见那个男生正侧 头望著我。 吓我一跳。 我完全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接近,下意识朝后缩了缩身子。 「请问,你是昨天那个女生,对吧?」 「咦?啊,嗯。」 他记得我。明明昨天那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 「你的伤势还好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诚恳,是真的很担心我。察觉到这点,我心中紧张的情绪也稍稍舒解开来。 「啊,嗯,虽然扭伤了,但不是很严重的样子。」 「这样呀,那就好。」 「那个,我有件事想问你,你有没有看到这附近掉了一个玩偶?」 「玩偶?啊,该不会是指这个吧?」 那个男生从制服口袋取出一样东西。他的手心上,正放著我昨天晚上弄丢的玩偶。 「啊,就是这个!谢谢你帮我捡回来。」 「不客气,因为看起来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 重要──正如他所说。 这个几乎只有手掌大的猫咪玩偶,是妹妹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 「还好顺利物归原主了,那就先这样喽。」 那男生语毕便回到他原本待的位置。 他站在公园正中央,看著一个像是望远镜的东西,一边认真地做笔记。他昨天也是这样,到底是在做什么呀? 我试著接近他。 「欸,你在做什么?那是什么?」 我好奇地开口询问,男生抬起脸来。 「这个?这是天文望远镜。」 「天文望远镜?」 「嗯,我在观星。」 「是喔……」 观星啊…… 虽然我只有在地球科学的课堂上稍微学过一些皮毛,但有点兴趣。 那男生留意到我频频瞄过去的视线,像是看透了我的内心,开口说道: 「你要看吗?」 「咦?」 「星星。你要不要来看看?很有趣喔。」 「可以吗?」 「嗯,又没差。」 我决定恭敬不如从命。 「但是现在还这么亮,看得到星星吗?」 「嗯──当然是没办法像晚上看到那么多,但还是可以看到一些喔,你看。」 「啊……」 我听从他的话,将眼睛凑向小型镜筒,朝里头窥视。 闪耀著淡白色光辉、新月形状的星星,安稳地挂在仍微亮的天空中。 「那是金星。黄昏时的金星也称为长庚星。」 「好厉害喔!咦?不过为什么星星也会像月亮一样有缺口呢?」 「金星和月亮都是靠反射太阳光来发亮。因此,我们虽然能看见有照到太阳的部分,但没照到的地方就会是黑的,肉眼看不见。所以才会像月亮一样看起来缺了一块。」 「这样呀……」 我从来没听过这件事。 我一直以为只有晚上才能看见星星,也从没想过有些星星会像月亮一样有阴晴圆缺。这世界上还有太多太多我不晓得的事情了。 「等天黑后可以看见更多星星喔。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可以找找看天琴座α吧。」 「啊,这个我知道,是织女星吧?」 「嗯,没错。这颗搞不好是全日本最有名的一颗星了,还有在希腊神话中,也算是比较知名的……」 「我记得是奥菲斯和欧利蒂丝对吧?」 「嗯,没错……咦?你连这个也晓得吗?」 男生询问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惊讶。 奥菲斯和欧利蒂丝的故事,是我在小学的阅读课时,在图书馆看到的。一个描述主角追著死去的恋人探访冥府的故事。在我看过的几个神话故事当中,这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个。 「我以前在书上看到的。这个故事虽然很残酷、很哀伤,但非常美,所以我就记住了。」 「美……嗯,确实是呢,非常美。」 男生喃喃低语,同时抬头看向天空。 那个神情非常纯粹、透明,我不自觉看得有些入迷。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男生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说道: 「啊,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作桐原明良,你呢?」 「啊,对耶,我是……」 我慌忙告诉他名字。 那男生露出温煦的表情,微笑说: 「日向,你好。」 「你好,桐原。」 迟了好几拍,我们互相报上姓名。 此刻,天空中的天琴座α淡淡地发著光,像是在嘲笑粗心的我们一样。 我好久没带著这种愉快的心情走在回家路上了。 内心轻飘飘地,就连路旁的街灯看起来都像圣诞灯饰般闪耀著美丽光辉。 「~~?」 我无意识地哼著不成调的小曲,直到路人用奇怪的眼神盯著我看,才赶紧闭上嘴。天空中,刚刚我们一起仰望的星星依然淡淡地发出光芒,好像只要伸出手,就能将它握在掌心。我不自觉地朝天空高举右手,果然还是摸不到。 好开心。 我回想著刚刚在公园的时光。 两人聊的净是些不著边际的话题。星星呀、天气呀、喜欢吃的东西之类的,还有就是他帮我捡回来的那个玩偶吧。真的净是聊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几乎可说是初次碰面的人讲这么多话。我明明不算是擅长社交的人,然而话就这样一句接著一句从口中不断溜出,根本停不下来,连我自己都相当惊讶。时间晚了不得不回家时,我甚至还暗自觉得可惜。 就是这么一段令人雀跃的愉快时光。 只是很遗憾地,美好的时光总是无法长久。 没多久我就快到家了,在玄关外头都能听见的争执声,朝我微小的幸福狠狠地浇了一大盆冷水。 爸妈又在吵架了。 这一年来大概都是这样,我几乎都要听惯了。 他们两个只要碰面,就是无止尽的抱怨和争辩,一天到晚吵个没完。 整天都能听到他们相互斥责的话语,老实说已经令我非常厌烦。 「……就是因为你都这样子……我实在是……所以……」 「……你有完没完……不要把错都推到我头上好不好……说到底根本就是你……现在才会……」 我摀住耳朵,拒绝聆听响彻客厅的对骂声,快步跑上二楼。 爸妈整副心神都放在责怪对方上头,根本没发现我回家了。 我紧紧关上门,烦躁地抓起耳机粗鲁地往头上一套,盖住双耳。总算不用再听到两人的怒吼。 我的好心情都毁了。 那段闪亮而美好的珍贵时光,彷佛被亵渎了一般。 我钻进被窝,用毛毯盖住头。 回到独自一人的世界,内心总算能稍稍平静下来。 金星,好漂亮喔…… 我细细回味仍旧留在脑海里的金星残影。 那美得不可方物的乳白色轮廓,像是要将我整个人吸进去一般。 * 我不禁想著,如果…… 如果那时两人没有相遇,如果没有弄掉玩偶,他就不会变成那样了吧? 他就不会至今还困在七日的牢笼中,迷惑于幽灵的身影,而能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享受平凡的校园生活吧? 我当然明白,事到如今想这种事根本没有意义。 就像在夜空中闪耀的点点星光,都是在好久以前发出的光芒一般,已然逝去的时间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 翻转结果。 理智上我很清楚这一点……但内心始终无法乾脆放下。 周围的人们老是说些像「这不是你的错」、「你要连同救了自己的那孩子的份,努力活下去」、「那孩子一定也是这样希望的」这类不负责任的发言。 这些事我都懂。 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我打从心里明白。 可是我……我想要的,并不是这种结局。 2 从隔天起,放学后我便天天往公园报到。 上完课,和吉野她们闲聊几句,我就会直接走去公园。因为我没有参加社团,除了要去医院的日子外,下课后都很闲。 他──桐原,总是在那儿。 「啊,午安啊,日向。」 「午安,今天在看什么?」 「嗯,今天是木星。」 「木星也是白天就看得见的吗?」 「看得见喔,虽然比金星难一点。要看看吗?」 「要!」 一边看星星一边和他聊天,真的很开心。 桐原对星星和星座十分了解,会告诉我各种有趣的知识。 「星座总共有八十八个,而夏天可以看到其中的十六个。」 「是这样吗?」 「嗯。而且星星的颜色,代表了它们表面温度的差异喔。顺序由高到低分别是蓝色、白色、黄色、橙色和红色。不只这样,星星的颜色也代表了它的年纪……」 「哦……」 「这座公园是我最近才发现的。虽然白天很热闹,但晚上很安静,非常适合观星。这一带找不太到符合这种条件的地方,是很难得的绝佳地点呢。」 他的话总是饶富趣味,让我听得入迷。 我们也会聊彼此的事情。 「咦?日向你跟我同年啊?我还以为你比我大。」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看起来很老吗?」 「不、不是啦!那个,我是觉得你看起来比较成熟。」 「哼──真的是这样吗?」 「真、真的啦!相信我。啊、对、对了,我下下个月就生日了。」 「咦?真的吗?」 「嗯。八月十一日。听说那天是『蘑菇之日』喔。」 「哦,是这样啊……喂!你别想岔开话题蒙混过去!」 我还得知桐原现在高一,和我同年,读的是湘南某所大学的附属高中。此外,我们两个人的乡下老家都在山阴地区,而且还很近。 「咦?日向,那你知道那座岛喽?有很多兔子的那座。」 「嗯,我知道喔。你是说兔岛,对吧?」 「我小时候有去过,想拿饲料喂它们的时候,整群兔子突然朝我冲过来,我还以为我会被吃掉咧……」 「哈哈,好像希区考克的电影《鸟》一样喔。」 「从那之后我就有点怕兔子。从那圆滚滚的眼珠里,好像可以隐约窥见埋藏在深处的狰狞性格……」 我们常常聊著这些琐碎小事,就笑了起来。 桐原绝对称不上健谈,但只要和他在一起,不知为何我就会感到平静,两人即使不讲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他认真观察星星时,我就会在旁边静静眺望著他忙碌的身影。公园一隅的大樱花树下,就是我的专属位置。这段时间我们几乎没有对话,但光是这样看著他,就让我觉得莫名愉快,总是会不自觉忘了时间。 每天放学后到天色转暗前的短暂时光。 不知不觉间,明明没经过多久,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却变得对我相当重要。 3 六月过了一半,梅雨季也总算到了尾声。 那天我也和平常一样待在公园。 桐原神情专注地看著天文望远镜,我望著他认真的身影,背靠在樱花树上,感受著树皮粗糙的触感。正当我沉浸在这份安稳的宁静中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哥,妈说差不多该吃晚餐了,叫你赶快回去……咦?你是?」 那位身材娇小的女生,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著我瞧。 从她的外貌和制服看来,应该还是国中生吧。栗色头发和小动物般圆滚滚的眼睛,让她显得十分讨喜。 「叶月?」 「啊,哥,你在那里喔。欸,这个人是谁?」 「啊,呃,她是日向,是我前阵子认识的朋友,最近常一起看星星……」 「哦──原来还是有人可以跟上哥你这个变态星星爱好者的脚步吗?」 「你也说得太难听了吧……」 桐原伸手摸摸后脑,脸上浮现苦笑。 那个国中生似乎是桐原的妹妹,这么说来,两人身上的气息确实颇为相似。 她又转头看向我,对我低头行了个礼。 「你好,我是桐原叶月,国中二年级。我这个不肖哥哥,受你照顾了。」 「啊,没有,我才是……」 她那与年龄不符的恭敬招呼,让我忍不住跟著拘谨起来。现在的国中生都这么有礼貌吗? 「所以咧,叶月,你来干嘛?」 桐原稍微压低声音问,那个女生──叶月双手扠腰,语气逼人地说: 「我不是讲过了,来叫你吃晚餐呀。今天是爸爸出差回来的日子,不是早就说好要大家一起吃晚餐了吗?」 「啊,对耶。」 桐原像是突然想起有这件事,眨了眨眼。 从他望著我的表情看来,他根本将这件事忘得一乾二净。 「啊,没关系,我今天就先回去吧。」 我可没有那么不识好歹,想要打扰别人一家团聚。 我将包包背上肩头,正打算离开时,叶月一脸诧异地侧著头说: 「嗯?为什么?日向也一起来就好啦。」 「咦?」 「你是我哥的朋友吧?那当然很欢迎你来呀。嗯,应该说请你来吧。」 「啊,这……」 对于这出乎意料的邀请,我不晓得该怎么回应才好。 我转头看向桐原,他轻轻点头。 「嗯,你就来我们家一起吃晚餐吧。啊,当然,如果你方便的话……」 根本没什么好选的。就算回家,也只有爸妈的咆啸声和早已冷掉的饭菜在等我,跟眼前诱人的邀请根本无法相比。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果决的程度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那就决定了。日向,走吧。」 叶月拉起我的手就走。 桐原家位在距离公园徒步约五分钟的地点。 坐落在安静的住宅区中,是一栋两层楼高的独栋建筑。整体以奶油色为基调,是让人看了就有种安心放松感的家。 「来,请进。」 「啊,那个……打扰了。」 我心里有点紧张,一脚踏入玄关。 屋内打理得十分整洁,总觉得透著一股和桐原相似的气息。玄关的鞋柜上摆著一个黑熊捕捉鲑鱼的摆饰,它用精悍的神情迎接到来的访客。备好的访客用拖鞋是熊猫脸的图样,稍稍舒缓了我内心的紧张。他们家喜欢动物吗? 叶月率先脱掉鞋子,朝屋内大喊。 「我回来了。妈,今天有客人喔。」 「客人?」 「嗯,哥哥的女朋友。」 「!」 她的那句话让家中气氛顿时转为一片哗然。咦?等、等一下,叶月,你刚刚说什么……! 走廊深处立刻响起啪哒啪哒的脚步声,一个穿著围裙的女人旋即出现。 「明良,真的是你女朋 友吗?」 「不、不是啦,只是叶月随便乱讲的。日向是我朋友。」 「是这样吗?」 这时,那女人的视线转向我。 我反射性地低头行礼。 「啊、那、那个,您好,初次见面,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日向。有一次桐原同学捡到我掉的东西,所以我们才会认识……」 「哎呀,你好,真有礼貌呢。我是明良他妈妈。欸,日向同学,欢迎你来我们家,不用那么拘谨没关系。话说,你要不要看明良小时候的照片?」 「等、等一下,妈,那种东西就免了……」 「你在说什么呀?这种东西是基本好不好。」 什么基本呀……桐原露出一脸没辙的表情,像个困扰的小朋友,滑稽又可爱,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看到我的反应,神情更是无奈,就带著这副苦瓜脸领我往里头走去。 客厅里摆了一张看起来非常舒适的沙发,上头也有好几个熊熊图案的抱枕。从厨房飘来了烤鱼的香味,令人垂涎三尺。 「日向你坐那边,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啊,好的。」 我听话地在松软的沙发坐下。 桐原则在对面入座,同时叹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情况变得有点奇怪。我们家该说是太开放吗?就是有一点不正经……」 「才不会呢。我觉得你们家人的感情很好。」 我慌忙回答。 「真的吗?」 「嗯,不晓得为什么,跟你们讲起话来就让人觉得很放松。」 这是我的真心话。 他家人的态度确实意外地热情又积极,但完全不会让我觉得不快,或许是她们很擅长跟人拉近距离吧。 「欸欸,日向,饭煮好前我们一起来玩桌游嘛。」 叶月说著就拉起我的手。 「啊,不好意思,这家伙最近迷上桌游……」 「……啰唆,哥你走开啦。」 「好好好。」 桐原遭到叶月的驱赶,只好走出客厅。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咪与他交错而过,悠悠哉哉地晃进来,跳上我的膝盖。 「喵太也想跟日向一起玩吗?」 「它叫喵太啊?」 「嗯,没错,以前爸爸在乡下捡来的,喵太,你说对不对?」 叶月说完后,喵太有如在回答她一般,「喵~~」地叫了一声,简直就像是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似的。一定是只聪明的猫咪吧。 「喵太,你好。」 「喵~~」 就连我叫它,它也会回应。我觉得很开心,连著叫了它好几声。 「日向,你的声音听起来好舒服喔。」 叶月突然转头看著我这么说。 「咦?会、会吗?」 「嗯,听了就让人觉得心情平静,喵太看起来也很舒服的样子。这应该就是那个吧,日向,你一定是有粉红杂讯。」 「粉红……?那是什么?」 「嗯,这个嘛……」 按照叶月的说法,粉红杂讯是人声和大自然的声响中所蕴含的一种波长,会让听到的人感到舒畅、放松。虽然我完全没有自觉,但有人称赞自己的声音悦耳,内心还是有点开心。 「只要听到你的声音,我哥就算身在一百公尺以外,也会立刻汪汪汪地朝你飞奔过来吧。」 「拜托,你少把别人讲得像狗一样。」 刚好端著麦茶回来的桐原,一脸不满地出声抗议。 「可是真的是这样啊,你现在不就过来了。」 「我只是端茶过来好不好。来,日向。」 「啊,谢谢。」 我从桐原手上接过麦茶,滑过喉咙的茶汤有些甘甜。啊啊,这就是桐原家的味道呀。 「不过叶月的话,我也能大概理解。只要听到日向的声音,就会有种精神为之一振的感觉。」 「咦?」 「嗯,是很好听的声音,我很喜欢。」 他用开朗的笑脸讲出这句话。 唔,再次听到别人赞美自己,我觉得很害羞。都是因为桐原他一脸认真地讲这种话啦…… 在这之后,桐原他爸爸也回来了,大家一起吃了晚餐。 我有点紧张地跟他爸爸打招呼,叶月又擅自说什么「日向是哥的女朋友喔」,让他爸爸惊讶地张大眼睛,最后我还跟桐原和喵太合照。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桐原家……该怎么说呢?好温馨。 屋内总是笑声不绝于耳,家人间的感情很好。如果空气有颜色,这个家里的空气就是明亮的橙色吧。我们家早就失去的珍贵事物,可以在他们家找到。 「那我先回去了,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们的招待。」 「不会啦,别客气。以后再来玩喔。」 「我哥不在时也可以来喔,下次来玩幽灵棋吧?」 我再度朝著微笑送我离去的桐原家人低头致意,便转身走出玄关。 桐原很快地追上来。 「我送你。」 「咦?可是……」 「好啦,让我送你吧。」 「……嗯,谢谢。」 我点头,两人并肩往前走。后头传来叶月的声音「哥,你要乖乖送人家回去,不要乱来喔」,桐原听了只回她一句「你闭嘴」。 「不好意思,叶月她实在是有点没大没小。」 「不会呀,我很开心喔。」 「我是第一次看到叶月对初次见面的人这么亲近,说起来,她个性算是比较害羞的一型,像只警戒心很强的猫咪。」 「叶月是个好孩子喔!」 「是这样吗?她常常跟我抱怨东抱怨西的,又总是不屑地笑我是变态星星爱好者……」 「那是因为她喜欢你呀。因为喜欢,所以才会一直来找你玩,这种心情很难懂吗?」 「嗯……」 桐原还是一脸不太能释怀的样子。 不过,在那张仍无法接受这个说法的表情下,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对叶月的疼爱。 这家人的感情真的很好呢…… 虽然才相处短短一个晚上,我已经能够深深体会到这一点。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家里都洋溢著愉快的笑声,所有人彼此信赖,他们家肯定有著深厚的羁绊吧。 这对我来说好耀眼,真的好令人羡慕…… 「日、日向?」 「咦……?」 听到桐原惊讶的声音,我才发现自己脸颊上竟有一股热流。 我无意识地流泪了。 「你、你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不、不是,不是那样。」 「可、可是……」 「……好温暖……」 「咦?」 「只是因为你们家的人,都好温暖,好体贴……」 那股暖流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实在太过温暖了……我心中早已冻结的某处彷佛要融化似的。 那种温暖,我们家过去一定也有吧,但现在却…… 「……我家爸妈的感情不太好。」 我抬头望著天空,开口说道。 「原本不是这样的,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家庭,就是爸爸、妈妈、妹妹和我,非常平凡,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可是、可是……每天都充满欢笑,是一个和乐的家庭。那些不经意的日常生活,是我最喜欢的……」 到底是从何时起变成这样的呢? 一开始想必只是些微小摩擦,因为忙碌和误解而生的小争执,就像是水杯底部产生的细小裂 缝。但由于彼此视而不见、毫无作为地一天拖过一天,裂缝扩展成了一个洞,水开始会从那个洞渗出来。而漏出来的水,就再也回不去了。接著,逐渐恶化的情况又持续地将事情推往负面方向发展。 家人间的羁绊。我们家确实也曾经拥有过,可是现在已经消失了。虽然还感受得到一些痕迹,但已遥远地像是无法触及的梦想,就像是在头顶上闪耀的星星一般。 「桐原,我遇见你之后,对星星产生了兴趣,我现在有点明白其中原因了。我一定是觉得很向往吧。把那些无法触及的光亮和家人的身影重叠了。」 「日向……」 桐原沉默地聆听我的话。 不附和也不加以否定,有时适切地应声,他就只是安静地倾听我的每一句话。我真的很感谢他的这份体贴。 「谢谢你听我说。」 「不用客气。」 桐原温柔地摇摇头。 「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听你说喔。虽然我能做的,真的就只有听而已,可能没办法给你什么太大的帮助……」 他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 「……才不会呢。」 「咦?」 「是很大的帮助喔。我真的很感谢你愿意听我讲话。谢谢你,待在我身旁……」 「日向……」 桐原不明白,他光是静静地待在我身边,听我倾诉,对我来说就是无比的救赎了。 一定是因为桐原这么温柔,我才会老是不自觉地依赖他吧。 后来,我几乎每天都跑去那座公园。 除了要去医院的日子以外,我应该是真的天天都去,一天都没有缺席。和他一起待在那里的时光实在太开心太舒服了,深深吸引著我。 有一天在学校时,吉野突然问我: 「日向,你最近看起来很开心耶。」 「咦,有吗?」 「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咦?」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震。 最先浮现在脑海里的是桐原的脸,不过我对他应该不是恋爱的喜欢才对。虽然跟他在一起会感到心情平静,聊天时总是很愉快,碰面的时光珍贵地无法取代,但我顶多只是把他当成朋友吧,嗯。 我像是想忽视内心的动摇一般,赶紧慌张回答。 「才、才没有咧。我对桐原才不是那样……」 「这样吗?啊,不过你倒是没有否定有在跟男生约会嘛~~」 她半开玩笑地揶揄我。呜,吉野意外地还蛮坏心的。 「好啦好啦。你最近都不太跟我出去,害我有点伤心……不过既然事情是这样,我就原谅你。」 「吉野……」 「没关系啦。但要是进展顺利,你一定要告诉我喔。」 「我、我就说了我们不是那种……」 吉野完全不听我辩解,径自笑著离去。 我望著她的背影苦笑,叹了一口气。呼,我没想到吉野原来个性这么强势。 话说回来,她的话本身倒是正中红心。 我心情很好,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自从认识桐原以后,每天都像是有一层温暖的糯米纸包裹著我一般。仅仅是在公园随意闲聊,就能让我忘却家里的烦忧和那些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尽管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像吉野所说的那种「喜欢」,但我确实因此感到内心平静。 我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但是情况正缓慢而确实地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爸妈的争吵一天比一天激烈,去医院的频率也增加了,在半夜或上课时接到电话的次数持续攀升。每次都是爸妈其中一人过去,之后他们又会起冲突。简直就像水库一样,只要有一个地方崩塌,其他地方也会连带受到影响,接二连三地崩毁。 我对此无能为力,没办法改变任何事。 只能假装没有看见眼前令人心烦的景象,缩在被窝里,紧紧摀著耳朵。这个行为并不是对爸妈无言的抗议,只是想逃避无情的现实吧。 所以最终会迎向这种结局,或许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几天后。 爸妈表情凝重地叫我过去,告诉我……他们决定要离婚了。 4 听到爸妈要离婚,我的感想只有「啊啊,真是太无趣了」。 太过简单了,反而一时之间没有什么感觉。 我之前就常常想,总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吧。然而,一旦化做眼前的现实,简直像是别人家的事情。总觉得我彷佛听著某个遥远国度的故事,毫无现实感,有如在作梦一般。 虽然已经傍晚了,空气仍十分潮湿闷热,热气彷佛黏附在皮肤表层,让人心浮气躁。但就连这种挥之不去的烦躁,都好像不是自己的感受似的。甚至连看惯的公园,都像是第一次造访的地方。 「……日向……」 「……」 「……日向?」 「……咦?」 桐原叫唤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循著声音的方向抬起头,他一脸担心地望著我。 「日向,你怎么了?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耶,一直发呆,整个人魂不守舍似的。」 「魂不守舍……」 这样呀……原来从别人的眼里看来,自己现在是这副模样。 不过或许真是如此,现在的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个空壳。 我转向桐原,开口说道: 「是说,我爸妈决定要离婚了。」 「咦……?」 将这件事说出口,比我原先想得更为容易。 「我上次不是有说过他们两个感情不好吗?现在好像终于撑不下去了。昨天晚上他们找我讲这件事。说他们已经没办法再一起生活了,问我打算怎么办……」 「……」 「我根本不能怎么办吧。爸爸和妈妈都已经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嗯──不过他们离婚的话,我跟妹妹也会被迫分开吗?这点我就比较抗拒了,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呀,只能当作碰上意外或天灾,放弃挣扎了吧,啊哈哈哈。」 我尽量以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些话。虽然口乾舌燥得要命,但我应该是笑著说完的。 我不想让在这座公园度过的时光沾上不好的回忆。我希望所有待在这里的记忆都是美好而开心的。这个念头拉住我,让我没办法倾泻负面的情绪。 桐原安静地听著我说。 他直直地凝视著我的眼睛。我从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但过没多久,他突然轻轻点了个头,接著开口说道: 「日向──」 「嗯?」 「我现在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他说的虽然是疑问句,但几乎只是单方面的告知。 不等我答覆,桐原就径自抓起我的手。 「啊……」 「走吧。」 他说完便跨出步伐。 我只能愣愣地眨著眼睛,乖乖跟他走。 他说想去一个地方,我还以为就在附近,没想到却不是这么一回事。桐原的目的地要先搭三十分钟的电车,再从那里转乘巴士坐个二十分钟,几乎可说是一场小旅行的距离了。 等我注意到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周围一片漆黑。 「欸,桐原,我们要去哪里?」 「……」 「现在天色已经很暗了耶,也看不太清楚路在哪……」 「别担心,快到了。」 「喔,嗯……」 他拉著我的手不停向前走,天色十分昏暗,看不太清楚四周的景色,不过偶尔能感受到草丛传来的气味,至少知道我们是在树林中。路面是有坡度的,所以我们应该是在山上吧?我伸手拭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一边留意著脚下无法清楚辨认的道路,一边继续往前走。 桐原到底打算去哪里呢? 我当然相信他不会带我去危险的地方,会来这里一定有他的目的。只是周遭传来森林幽深的气息,让我有些不安。这是理性无法控制,出于本能的担忧。 我们已经走了多久呢? 就在我开始觉得双腿僵硬时── 眼前突然一片开阔。 至今垄罩视野的树木剪影一口气消失殆尽,出现在眼前的是蓝白色的广阔夜幕。 那上面有的是── 「啊……」 我忍不住惊呼。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惊呼和呼吸声干扰了这份宁静。 ──像打翻水桶似地倾泻而出的无尽光点,就在我的眼前。 星空美得像是一幅画。光芒甚至照亮我的脚边,模糊了天与地的界线,我分不清天空和地面的交界。而我就伫立在降临到地面的星空之中。 「这里是……」 「我很喜欢的一个地方,在大晴山的见晴台附近,是不为人知的景点。也是这附近能看到最多星星的秘密场所。」 「大晴山的……」 「你看,可以看到银河。虽然时间还有点早,但织女和牛郎星也出来了。」 其他言语都显得多余。 包覆住这一带的光之帷幕那鲜明浓烈的灿烂光辉,完全震摄了我,我连动都无法动一下。那道将天空划分为两半的宽幅光柱,应该就是银河吧?在它两侧可以看见互相辉映吸引的两颗星,正清晰地闪耀著。 「你可以哭,没关系的。」 「咦……?」 桐原突然这么说。 「难过的时候就哭呀。这里没有别人在,除了星光之外又没有其他光线,就算你哭了,也不会有人看到的。」 「啊……」 他发现了。 我因为不希望他担心,所以刻意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狠狠地将真正的感受压抑在心底。我那拙劣的逞强,完全瞒不过他的眼睛。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哭。我不能因为桐原体贴就老是依赖他,这样实在太丢人了。可是…… 「呜……」 等我发现时,眼泪早已从眼睛深处满溢而出,完全无法遏止。就像坏掉的水龙头,滚烫的液体不停流出。我从来不晓得,原来自己这么爱哭。 「……你、你、太奸诈了……怎么这样……」 我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桐原轻轻地抚著我的背。从他的掌心传来一股暖意。 「而且……星星,是抓得到的。」 「……咦?」 他像在耳语般地轻声说道。 「日向,你曾经说过吧?说星星是无法触及的存在。但这里的星空呢?你不觉得只要伸出手,就真的能够抓住星星吗?看起来完全不像无法触及的存在呀。」 「嗯……」 正如桐原所言。 这里距离天空真的很近。就算实际上抓不到,也会让人觉得只要再将手伸长一点,说不定就能将闪耀的星光握在手中了吧? 「不,不只是觉得而已。只要肯向前踏出一步,伸出手,一定就能抓到星星,就像这样。」 「咦?」 桐原说完,伸出手臂就像要捞起什么似的往星空一挥,突然间,一道流星闪过。 接著,他慢慢地张开握紧的拳头……那只手里,有一副星星形状的耳环。 「你看,抓到了。」 「啊……」 「怎么样?只要稍微转换想法,或许星星意外地容易抓到喔。」 他露出温和的微笑,将耳环递给我。 在那只手里闪耀的流星,对我而言就像真正的星星一般,不,比真正的星星更加地绚烂晶灿。 「啊、那个,这样是不是太老套了……?」 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沉默不语,他以为我是傻眼到说不出话,桐原有些发窘地这样问。 我摇了摇头。 「不,没这回事。桐原,谢谢你……」 「日向……」 「我真的……真的……很高兴喔……」 我紧紧握著桐原给我的那颗闪亮星星,察觉到内心有某种情感开始成形。 啊啊,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我喜欢他。 「我……会试试看。」 「咦?」 等我回过神,我已经说出了这句话。 「星星真的已经是完全无法触及的存在了吗?是抓不到的东西吗?我想要试著确认看看。」 我擅自认定星星是无法触及的存在,一开始就放弃希望,只是抬头凝望著,却什么也没有做。 或许我错了。 就像桐原示范给我看的那样,转个念头,换个视角,就能让星星在手心中静静闪耀。至少,在实际努力尝试之前就放弃一切可能性的我,没有资格说星星是无法触及的存在。 「日向……嗯,也是呢,我觉得这样很好。」 桐原温柔地点点头。 那沉稳的微笑力量大过一切,是能够推著我前进的原动力。 「那个,等我尝试过后……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可以吗?」 「跟我说吗?嗯,好呀,什么事我都会听喔。」 「真的吗?」 「嗯,我保证。」 桐原用力地朝我点头后,我们打勾勾约定。 蓝紫色的夜空中,又有一颗流星划过。 那天晚上回家后,我将自己的心情毫无保留地全都告诉了爸妈。 我讨厌他们两个总是在吵架,我觉得很孤单,我不希望他们离婚。我将长久以来一直深埋心底的感受和想法全部倾吐而出。讲著讲著我忍不住哭了,爸妈露出极为不知所措的神情,但依旧非常认真地听我说。我能像这样说出自己的内心话,都是因为桐原的鼓励吧。我终于明白,只要伸出手,就连星星都能握在手里。 结果……爸妈决定先暂缓离婚一事。 对他们来说,情况会恶化至此,似乎也有部分原因是两人总忍不住反唇相讥,越吵越凶,吵到最后找不到台阶可下。他们握紧我的手,很诚恳地一直跟我说对不起。或许他们也一直在寻找能重修旧好的契机吧。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烦恼。我们都只有想到自己,我真是不配当爸爸……」 「真的对不起。也算为了一夏,明明现在正是我们全家必须团结合作的时候,我们两个却……」 爸妈向我低头道歉。 我不知道以此为契机后,爸妈的感情究竟会往哪个方向发展。两人间原有的羁绊或许能够再重新接上线,也有可能终将没有任何改善,最后还是选择离婚。 不过,现在至少向前迈进了一步。 5 我喜欢夏夜的气息。 覆盖住一切的黑夜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很柔软,时间彷佛慢了下来,缓缓地流动著。原本有些黏答答的潮湿空气,到了晚上反而感觉像舒适的晚风。在一片静谧中响起的虫鸣蛙叫,听起来也宛如悦耳的背景音乐。 这样美好的夜晚,最适合散步了。 我走在平常通往公园的路上,半途决定绕点远路,思考一下待会要告诉桐原的话该怎么讲。虽然已经决定好内容了,但是该怎么说出口,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我想得很专心,不知不觉一下就走到了公园。 在公园的正中央,桐原一如往常,正专注地从望远镜窥视天空。 他注意到我来了,向我朝手。 「你今天比较晚一点耶。」 「嗯,因为我先跟爸妈吃过饭了。」 「这样呀。」 「是呀。」 我有跟桐原说过爸妈没有要离婚了,他听到时真心替我感到高兴,露出一贯的平稳笑容说:「这样呀,太好了。嗯,真的是太好了呢。」 「你在看什么?」 「嗯……今天会看银河、织女星和牛郎星吧。七夕快到了,我想说这几天都来好好看看它们。」 「这样呀。」 对话停在这里,两人不知不觉又陷入沉默。 这份静默在耳中剧烈回荡。 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声,街灯规律运转的低鸣声……平常我根本不会注意到的这些声响,突然变得鲜明无比。 我在脑中仔细回想,走到这里的路上反覆思考了无数遍的那些话,下定决心开口。 「……欸,桐原。」 「嗯?」 「那个,之前我不是说有事想跟你说,你记得吗?」 「啊,嗯,当然。我们约好了呀。」 他将望远镜从眼前挪开,走到我身旁。 「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 「那、那个……」 「嗯。」 我顿时觉得口乾舌燥。 心脏彷佛要爆炸似地,剧烈地跳动著,双颊一阵火热,简直有些头晕目眩,呼吸困难。啊啊,振作一点啊,我的身体! 在缺氧昏倒之前,我鼓起全身勇气开口: 「我,对你……」 「咦……?」 「那、那个,我喜──」 我说出了那句话。 桐原最初整个傻愣在原地,接著脸颊像是煮熟的螃蟹一样通红,不过最后他露出无比认真的神情对我点头,声音快要破音似地紧张说道: 「那、那个,我很乐意……」 「啊……」 「但、但是,对象是我,真的好吗……?」 「不对喔。」 「咦?」 「不是对象是你好不好,而是对象是你才好……」 「这、这样啊……」 桐原再度泛起满面红潮。 「那、那个……那今后就麻烦你多多指教了。」 「啊、我、我才是,要麻烦你了。」 两人站在公园正中央,频频朝著对方低头行礼。 「……我们这样,好像有点好笑。」 「真的,哈哈哈。」 「呵呵。」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虽然这样的收尾好像有点不乾脆……嗯,不过与其用奇怪拘谨的方式收尾,这样应该更适合我们。 夜里的公园,有好一会儿都回荡著我们的笑声。 这个状态持续了大约一分钟,桐原开口说: 「对了,下礼拜开始我们社团有很多工作要做,你要不要也过来玩?」 「咦?」 社团? 「嗯。虽然是附属大学的社团,但我认识里头的成员,所以他们破例让我参加,叫做『天文同好会』。」 「这样啊?」 「最近大学要举办叫作『七夕祭』的学园祭,我们社团似乎打算要做手制星象仪。因为人手好像不太够,如果日向你有空的话,要不要也一起来做做看?」 「哇,听起来很好玩。」 「是吧?我就觉得你应该会这样说。」 桐原露出如同孩子般天真无邪的微笑。 当然我对亲手制作星象仪很有兴趣,但更重要的是,桐原主动邀我这点让我很开心。 「不过天气预报说今年七夕那天会下雨,实在有点可惜呀,搞不好看不到天上的织女星和牛郎星。」 桐原有些丧气地说。 这样呀,会下雨喔…… 我突然想起之前妹妹告诉我的话。 「听说在七夕当天下的雨,叫作『洒泪雨』喔。」 「『洒泪雨』?」 「嗯,我也是前阵子才听说的。」 据说其中蕴含了两种涵义,见不到彼此而落下的悲伤眼泪,以及相会后又不得不分别的惜别泪水。 「这样呀,好美的称呼喔。」 桐原笑著说。 「是说,会用各种不同的词汇描述下雨的,应该只有日文吧。」 「是吗?」 「嗯,这也表示日本实在很常下雨吧?不过就算当天下雨,只要能和日向一起度过,肯定会是个美好的七夕。好期待那天喔。」 桐原这么说,同时轻轻地握住我的手。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回握住他。 他的手比我原本以为的还要大,而且非常温暖。 感受著手心传来的温度,我同时在脑中想著「得把进展跟吉野说呢」这种有点没情调的事。 今后一定也会发生各种事情吧。 和桐原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独一无二的夏天」。 不过,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们两人一定都能齐心走过。 毕竟,让我明白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星星的人,可是好好地待在身旁陪著我呢。 夜空里,织女和牛郎正隔著银河遥望彼此,静静地散发光芒。 日记2 * 六月四日 今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认识了一个男生。 是一个在公园里观星的男生,叫作桐原。他好像就住在这附近,我们不小心就聊了很久,而且还聊得很开心。 六月五日 今天我也去了公园。 和桐原讲了好多话。和他讲话果然很开心。不过他居然以为我比他大,我是看起来很老吗?哼哼。 六月十七日 今天我在桐原家吃了晚饭。 亲切温柔的爸妈,可爱的叶月,还有不怕人的喵太,是非常温馨美满的一家人。 不过,回家的路上我哭了,吓了桐原一大跳。我好像总是让桐原看见我很没用的一面。 六月二十四日 我抓住星星了。 正确来说,是桐原帮我抓到的。 原来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星星呀。 六月二十八日 我和桐原……开始交往了。我告白之后,桐原他满脸通红地点头。真可爱。我们要开始叫对方的名字了,从明天起就不是叫他桐原,而要叫明良。啊啊,好像有点害羞耶。 六月二十九日 我告诉吉野和明良开始交往的事。她狠狠地揶揄了我一番,不过最后高兴地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我跟她说明良下下个月就生日后,她告诉我一件很有趣的事──「寄给未来的信」,听说可以寄信给好几年后的自己或其他人,而且不光是这样,她还跟我讲了一个关于星星的厉害服务。嗯,我对这个可能有点兴趣喔。 六月三十日 下礼拜去大学玩时,会一起去明良的社团露个脸。 明良早上好像都爬不起来,看来我得去叫他起床。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明良的「女朋友」呀! * 六月四日 今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认识了一个男生。 是一个在公园里观星的男生,叫作桐原。他好像就住在这附近,我们不小心就聊了很久,而且还聊得很开心。 六月五日 今天我也去了公园。 和桐原讲了好多话。和他讲话果然很开心。不过他居然以为我比他大,我是看起来很老吗?哼哼。 六月十七日 今天我在桐原家吃了晚饭。 亲切温柔的爸妈,可爱的叶月,还有不怕人的喵太,是非常温馨美满的一家人。 不过,回家的路上我哭了,吓了桐原一大跳。我好像总是让桐原看见我很没用的一面。 六月二十四日 我抓住星星了。 正确来说,是桐原帮我抓到的。 原来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星星呀。 六月二十八日 我和桐原……开始交往了。我告白之后,桐原他满脸通红地点头。真可爱。我们要开始叫对方的名字了,从明天起就不是叫他桐原,而要叫明良。啊啊,好像有点害羞耶。 六月二十九日 我告诉吉野和明良开始交往的事。她狠狠地揶揄了我一番,不过最后高兴地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我跟她说明良下下个月就生日后,她告诉我一件很有趣的事──「寄给未来的信」,听说可以寄信给好几年后的自己或其他人,而且不光是这样,她还跟我讲了一个关于星星的厉害服务。嗯,我对这个可能有点兴趣喔。 六月三十日 下礼拜去大学玩时,会一起去明良的社团露个脸。 明良早上好像都爬不起来,看来我得去叫他起床。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明良的「女朋友」呀! * 六月四日 今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认识了一个男生。 是一个在公园里观星的男生,叫作桐原。他好像就住在这附近,我们不小心就聊了很久,而且还聊得很开心。 六月五日 今天我也去了公园。 和桐原讲了好多话。和他讲话果然很开心。不过他居然以为我比他大,我是看起来很老吗?哼哼。 六月十七日 今天我在桐原家吃了晚饭。 亲切温柔的爸妈,可爱的叶月,还有不怕人的喵太,是非常温馨美满的一家人。 不过,回家的路上我哭了,吓了桐原一大跳。我好像总是让桐原看见我很没用的一面。 六月二十四日 我抓住星星了。 正确来说,是桐原帮我抓到的。 原来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星星呀。 六月二十八日 我和桐原……开始交往了。我告白之后,桐原他满脸通红地点头。真可爱。我们要开始叫对方的名字了,从明天起就不是叫他桐原,而要叫明良。啊啊,好像有点害羞耶。 六月二十九日 我告诉吉野和明良开始交往的事。她狠狠地揶揄了我一番,不过最后高兴地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我跟她说明良下下个月就生日后,她告诉我一件很有趣的事──「寄给未来的信」,听说可以寄信给好几年后的自己或其他人,而且不光是这样,她还跟我讲了一个关于星星的厉害服务。嗯,我对这个可能有点兴趣喔。 六月三十日 下礼拜去大学玩时,会一起去明良的社团露个脸。 明良早上好像都爬不起来,看来我得去叫他起床。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明良的「女朋友」呀! * 六月四日 今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认识了一个男生。 是一个在公园里观星的男生,叫作桐原。他好像就住在这附近,我们不小心就聊了很久,而且还聊得很开心。 六月五日 今天我也去了公园。 和桐原讲了好多话。和他讲话果然很开心。不过他居然以为我比他大,我是看起来很老吗?哼哼。 六月十七日 今天我在桐原家吃了晚饭。 亲切温柔的爸妈,可爱的叶月,还有不怕人的喵太,是非常温馨美满的一家人。 不过,回家的路上我哭了,吓了桐原一大跳。我好像总是让桐原看见我很没用的一面。 六月二十四日 我抓住星星了。 正确来说,是桐原帮我抓到的。 原来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星星呀。 六月二十八日 我和桐原……开始交往了。我告白之后,桐原他满脸通红地点头。真可爱。我们要开始叫对方的名字了,从明天起就不是叫他桐原,而要叫明良。啊啊,好像有点害羞耶。 六月二十九日 我告诉吉野和明良开始交往的事。她狠狠地揶揄了我一番,不过最后高兴地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我跟她说明良下下个月就生日后,她告诉我一件很有趣的事──「寄给未来的信」,听说可以寄信给好几年后的自己或其他人,而且不光是这样,她还跟我讲了一个关于星星的厉害服务。嗯,我对这个可能有点兴趣喔。 六月三十日 下礼拜去大学玩时,会一起去明良的社团露个脸。 明良早上好像都爬不起来,看来我得去叫他起床。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明良的「女朋友」呀! * 六月四日 今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认识了一个男生。 是一个在公园里观星的男生,叫作桐原。他好像就住在这附近,我们不小心就聊了很久,而且还聊得很开心。 六月五日 今天我也去了公园。 和桐原讲了好多话。和他讲话果然很开心。不过他居然以为我比他大,我是看起来很老吗?哼哼。 六月十七日 今天我在桐原家吃了晚饭。 亲切温柔的爸妈,可爱的叶月,还有不怕人的喵太,是非常温馨美满的一家人。 不过,回家的路上我哭了,吓了桐原一大跳。我好像总是让桐原看见我很没用的一面。 六月二十四日 我抓住星星了。 正确来说,是桐原帮我抓到的。 原来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星星呀。 六月二十八日 我和桐原……开始交往了。我告白之后,桐原他满脸通红地点头。真可爱。我们要开始叫对方的名字了,从明天起就不是叫他桐原,而要叫明良。啊啊,好像有点害羞耶。 六月二十九日 我告诉吉野和明良开始交往的事。她狠狠地揶揄了我一番,不过最后高兴地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我跟她说明良下下个月就生日后,她告诉我一件很有趣的事──「寄给未来的信」,听说可以寄信给好几年后的自己或其他人,而且不光是这样,她还跟我讲了一个关于星星的厉害服务。嗯,我对这个可能有点兴趣喔。 六月三十日 下礼拜去大学玩时,会一起去明良的社团露个脸。 明良早上好像都爬不起来,看来我得去叫他起床。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明良的「女朋友」呀! * 六月四日 今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认识了一个男生。 是一个在公园里观星的男生,叫作桐原。他好像就住在这附近,我们不小心就聊了很久,而且还聊得很开心。 六月五日 今天我也去了公园。 和桐原讲了好多话。和他讲话果然很开心。不过他居然以为我比他大,我是看起来很老吗?哼哼。 六月十七日 今天我在桐原家吃了晚饭。 亲切温柔的爸妈,可爱的叶月,还有不怕人的喵太,是非常温馨美满的一家人。 不过,回家的路上我哭了,吓了桐原一大跳。我好像总是让桐原看见我很没用的一面。 六月二十四日 我抓住星星了。 正确来说,是桐原帮我抓到的。 原来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星星呀。 六月二十八日 我和桐原……开始交往了。我告白之后,桐原他满脸通红地点头。真可爱。我们要开始叫对方的名字了,从明天起就不是叫他桐原,而要叫明良。啊啊,好像有点害羞耶。 六月二十九日 我告诉吉野和明良开始交往的事。她狠狠地揶揄了我一番,不过最后高兴地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我跟她说明良下下个月就生日后,她告诉我一件很有趣的事──「寄给未来的信」,听说可以寄信给好几年后的自己或其他人,而且不光是这样,她还跟我讲了一个关于星星的厉害服务。嗯,我对这个可能有点兴趣喔。 六月三十日 下礼拜去大学玩时,会一起去明良的社团露个脸。 明良早上好像都爬不起来,看来我得去叫他起床。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明良的「女朋友」呀! * 六月四日 今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认识了一个男生。 是一个在公园里观星的男生,叫作桐原。他好像就住在这附近,我们不小心就聊了很久,而且还聊得很开心。 六月五日 今天我也去了公园。 和桐原讲了好多话。和他讲话果然很开心。不过他居然以为我比他大,我是看起来很老吗?哼哼。 六月十七日 今天我在桐原家吃了晚饭。 亲切温柔的爸妈,可爱的叶月,还有不怕人的喵太,是非常温馨美满的一家人。 不过,回家的路上我哭了,吓了桐原一大跳。我好像总是让桐原看见我很没用的一面。 六月二十四日 我抓住星星了。 正确来说,是桐原帮我抓到的。 原来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星星呀。 六月二十八日 我和桐原……开始交往了。我告白之后,桐原他满脸通红地点头。真可爱。我们要开始叫对方的名字了,从明天起就不是叫他桐原,而要叫明良。啊啊,好像有点害羞耶。 六月二十九日 我告诉吉野和明良开始交往的事。她狠狠地揶揄了我一番,不过最后高兴地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我跟她说明良下下个月就生日后,她告诉我一件很有趣的事──「寄给未来的信」,听说可以寄信给好几年后的自己或其他人,而且不光是这样,她还跟我讲了一个关于星星的厉害服务。嗯,我对这个可能有点兴趣喔。 六月三十日 下礼拜去大学玩时,会一起去明良的社团露个脸。 明良早上好像都爬不起来,看来我得去叫他起床。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明良的「女朋友」呀! * 六月四日 今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认识了一个男生。 是一个在公园里观星的男生,叫作桐原。他好像就住在这附近,我们不小心就聊了很久,而且还聊得很开心。 六月五日 今天我也去了公园。 和桐原讲了好多话。和他讲话果然很开心。不过他居然以为我比他大,我是看起来很老吗?哼哼。 六月十七日 今天我在桐原家吃了晚饭。 亲切温柔的爸妈,可爱的叶月,还有不怕人的喵太,是非常温馨美满的一家人。 不过,回家的路上我哭了,吓了桐原一大跳。我好像总是让桐原看见我很没用的一面。 六月二十四日 我抓住星星了。 正确来说,是桐原帮我抓到的。 原来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星星呀。 六月二十八日 我和桐原……开始交往了。我告白之后,桐原他满脸通红地点头。真可爱。我们要开始叫对方的名字了,从明天起就不是叫他桐原,而要叫明良。啊啊,好像有点害羞耶。 六月二十九日 我告诉吉野和明良开始交往的事。她狠狠地揶揄了我一番,不过最后高兴地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我跟她说明良下下个月就生日后,她告诉我一件很有趣的事──「寄给未来的信」,听说可以寄信给好几年后的自己或其他人,而且不光是这样,她还跟我讲了一个关于星星的厉害服务。嗯,我对这个可能有点兴趣喔。 六月三十日 下礼拜去大学玩时,会一起去明良的社团露个脸。 明良早上好像都爬不起来,看来我得去叫他起床。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明良的「女朋友」呀! * 六月四日 今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认识了一个男生。 是一个在公园里观星的男生,叫作桐原。他好像就住在这附近,我们不小心就聊了很久,而且还聊得很开心。 六月五日 今天我也去了公园。 和桐原讲了好多话。和他讲话果然很开心。不过他居然以为我比他大,我是看起来很老吗?哼哼。 六月十七日 今天我在桐原家吃了晚饭。 亲切温柔的爸妈,可爱的叶月,还有不怕人的喵太,是非常温馨美满的一家人。 不过,回家的路上我哭了,吓了桐原一大跳。我好像总是让桐原看见我很没用的一面。 六月二十四日 我抓住星星了。 正确来说,是桐原帮我抓到的。 原来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星星呀。 六月二十八日 我和桐原……开始交往了。我告白之后,桐原他满脸通红地点头。真可爱。我们要开始叫对方的名字了,从明天起就不是叫他桐原,而要叫明良。啊啊,好像有点害羞耶。 六月二十九日 我告诉吉野和明良开始交往的事。她狠狠地揶揄了我一番,不过最后高兴地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我跟她说明良下下个月就生日后,她告诉我一件很有趣的事──「寄给未来的信」,听说可以寄信给好几年后的自己或其他人,而且不光是这样,她还跟我讲了一个关于星星的厉害服务。嗯,我对这个可能有点兴趣喔。 六月三十日 下礼拜去大学玩时,会一起去明良的社团露个脸。 明良早上好像都爬不起来,看来我得去叫他起床。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明良的「女朋友」呀! 特别章 洒泪雨 * 「七夕祭」刚落幕,我一个人在等他。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在社团展示间的柜台帮忙招呼客人,还逛了好多摊位,看了烟火。最后,晚上就如同天气预报所说的下起雨来,虽然这点有些美中不足,但今天还是充满美好回忆的一天。 还好似乎只是阵雨,现在头顶上鲜明清晰的星空又探出头来。 我跟明良约在拱廊的尽头。 我漫不经心地看著通过眼前的人潮和车灯,等待著他。 时间已经到了,但他还没有出现。刚才他有发讯息说会晚一点到,我恰巧也有点事去了一趟那座公园,时间上说不定正好。而且我很喜欢等待著某个人的时光。凝望著路人和街景,在脑中描绘各种想像,一点都不会无聊。 超过约好的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时,他终于来了。 我看到他站在马路对面,神色有些著急,朝著这边挥手。 我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我也向他挥手,他脸上浮现笑意,往我小跑步跑过来。那张温和的笑脸,一向是我最喜欢的。就在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十公尺左右时,他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怎么了? 他在大叫些什么。 直到最后,我都没听清楚他在叫些什么。那既像是「危险!」又像是「快跑!」 他为了从某件事情中保护我,整个人朝我飞扑过来。 下一秒,我遭到剧烈的撞击,全身像是要散掉一般。 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前一片黑暗,全身重如铅块,完全无法动弹。无止尽的黑暗中,只有心脏鼓动的声音清晰地回荡著,四周人群的话语听起来非常遥远,只能依稀辨别似乎在喊著「撞到人了!」「没事吧?」 他脸朝下,倒在我身旁。 我向他伸出手。 他距离我仅有三十公分,就这样倒卧在地,一动也不动。 在我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只有他头部汩汩流出鲜血的画面,宛如恶梦般占满了我的视野。 * 那是一场车祸。 似乎是一台失控的车子,在不断左右蛇行之后,冲上了人行道。后来我才听说驾驶因为生病,在意外发生时已经失去意识,并且当场身亡了。 那天晚上一片混乱,说真的我记不得事情经过。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躺在手术台上面了,模模糊糊之中看到的雪白天花板,就是我仅存的最后一丝记忆。 但是,那场车祸毫无疑问地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他──明良,受了重伤。 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却必须住院半年,而且不光只是这样,他还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顺行性遗忘症。 医生口中说出的诊断名称,对我们来说是无法忘记的词汇。 这是失忆症的一种,患者没有办法保有超过一个礼拜以上的记忆,似乎就连车祸前后的记忆,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医生说比起外在伤害,精神因素才是更主要的原因,他似乎特别难以回想起关于「女朋友」的事情。这个疾病就如同诅咒一样,往后都将如影随形地跟著我们。 这五年,彷佛就像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 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想起来。我怀抱著这份希望,不断重演刚开始交往、以「女友身分」度过的那一个礼拜。我重复了四次那段无比幸福的夏日时光,好几次朝他宣告「我是明良的『女朋友』」。不过最后总是落得相同的结局──在「七夕祭」结束之后,他就会将一切忘得一乾二净,全部归零。 倒映在他眼中的身影,既像是我,又不是我。 他只是透过我望著五年前的那个「女朋友」。那是已经消逝的夏日幻影,是幽灵。而且无论过了多久,幽灵永远都只能存在于过去,即使伸长了手,也绝对无法抓住。和在夜空中闪耀的星星不同。 ──想要往前迈进,追寻幽灵的幻影是行不通的。 我花了四年,才终于领悟到这件事情。 度过了四次相同的夏天后,我终于产生了新的想法。 我伸手轻轻抚摸著那条在胸前闪闪发光的项炼。 这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至今的夏天中,不曾发生过相同的事情。 他买了这条项炼给我,还亲口说我是他的「女朋友」。除了那对耳环,他又替我抓住了新的星星。 虽然变化幅度非常微小,但事情确实在改变。 所以,我也想鼓起勇气踏出崭新的一步。 我想要从监禁著我们的夏日牢笼中,向外踏出一步。 不再只是重复过著那七天,而是朝著第八天迈出第一步。 * 「七夕祭」刚落幕,我一个人在等他。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在社团展示间的柜台帮忙招呼客人,还逛了好多摊位,看了烟火。最后,晚上就如同天气预报所说的下起雨来,虽然这点有些美中不足,但今天还是充满美好回忆的一天。 还好似乎只是阵雨,现在头顶上鲜明清晰的星空又探出头来。 我跟明良约在拱廊的尽头。 我漫不经心地看著通过眼前的人潮和车灯,等待著他。 时间已经到了,但他还没有出现。刚才他有发讯息说会晚一点到,我恰巧也有点事去了一趟那座公园,时间上说不定正好。而且我很喜欢等待著某个人的时光。凝望著路人和街景,在脑中描绘各种想像,一点都不会无聊。 超过约好的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时,他终于来了。 我看到他站在马路对面,神色有些著急,朝著这边挥手。 我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我也向他挥手,他脸上浮现笑意,往我小跑步跑过来。那张温和的笑脸,一向是我最喜欢的。就在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十公尺左右时,他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怎么了? 他在大叫些什么。 直到最后,我都没听清楚他在叫些什么。那既像是「危险!」又像是「快跑!」 他为了从某件事情中保护我,整个人朝我飞扑过来。 下一秒,我遭到剧烈的撞击,全身像是要散掉一般。 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前一片黑暗,全身重如铅块,完全无法动弹。无止尽的黑暗中,只有心脏鼓动的声音清晰地回荡著,四周人群的话语听起来非常遥远,只能依稀辨别似乎在喊著「撞到人了!」「没事吧?」 他脸朝下,倒在我身旁。 我向他伸出手。 他距离我仅有三十公分,就这样倒卧在地,一动也不动。 在我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只有他头部汩汩流出鲜血的画面,宛如恶梦般占满了我的视野。 * 那是一场车祸。 似乎是一台失控的车子,在不断左右蛇行之后,冲上了人行道。后来我才听说驾驶因为生病,在意外发生时已经失去意识,并且当场身亡了。 那天晚上一片混乱,说真的我记不得事情经过。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躺在手术台上面了,模模糊糊之中看到的雪白天花板,就是我仅存的最后一丝记忆。 但是,那场车祸毫无疑问地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他──明良,受了重伤。 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却必须住院半年,而且不光只是这样,他还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顺行性遗忘症。 医生口中说出的诊断名称,对我们来说是无法忘记的词汇。 这是失忆症的一种,患者没有办法保有超过一个礼拜以上的记忆,似乎就连车祸前后的记忆,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医生说比起外在伤害,精神因素才是更主要的原因,他似乎特别难以回想起关于「女朋友」的事情。这个疾病就如同诅咒一样,往后都将如影随形地跟著我们。 这五年,彷佛就像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 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想起来。我怀抱著这份希望,不断重演刚开始交往、以「女友身分」度过的那一个礼拜。我重复了四次那段无比幸福的夏日时光,好几次朝他宣告「我是明良的『女朋友』」。不过最后总是落得相同的结局──在「七夕祭」结束之后,他就会将一切忘得一乾二净,全部归零。 倒映在他眼中的身影,既像是我,又不是我。 他只是透过我望著五年前的那个「女朋友」。那是已经消逝的夏日幻影,是幽灵。而且无论过了多久,幽灵永远都只能存在于过去,即使伸长了手,也绝对无法抓住。和在夜空中闪耀的星星不同。 ──想要往前迈进,追寻幽灵的幻影是行不通的。 我花了四年,才终于领悟到这件事情。 度过了四次相同的夏天后,我终于产生了新的想法。 我伸手轻轻抚摸著那条在胸前闪闪发光的项炼。 这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至今的夏天中,不曾发生过相同的事情。 他买了这条项炼给我,还亲口说我是他的「女朋友」。除了那对耳环,他又替我抓住了新的星星。 虽然变化幅度非常微小,但事情确实在改变。 所以,我也想鼓起勇气踏出崭新的一步。 我想要从监禁著我们的夏日牢笼中,向外踏出一步。 不再只是重复过著那七天,而是朝著第八天迈出第一步。 * 「七夕祭」刚落幕,我一个人在等他。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在社团展示间的柜台帮忙招呼客人,还逛了好多摊位,看了烟火。最后,晚上就如同天气预报所说的下起雨来,虽然这点有些美中不足,但今天还是充满美好回忆的一天。 还好似乎只是阵雨,现在头顶上鲜明清晰的星空又探出头来。 我跟明良约在拱廊的尽头。 我漫不经心地看著通过眼前的人潮和车灯,等待著他。 时间已经到了,但他还没有出现。刚才他有发讯息说会晚一点到,我恰巧也有点事去了一趟那座公园,时间上说不定正好。而且我很喜欢等待著某个人的时光。凝望著路人和街景,在脑中描绘各种想像,一点都不会无聊。 超过约好的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时,他终于来了。 我看到他站在马路对面,神色有些著急,朝著这边挥手。 我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我也向他挥手,他脸上浮现笑意,往我小跑步跑过来。那张温和的笑脸,一向是我最喜欢的。就在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十公尺左右时,他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怎么了? 他在大叫些什么。 直到最后,我都没听清楚他在叫些什么。那既像是「危险!」又像是「快跑!」 他为了从某件事情中保护我,整个人朝我飞扑过来。 下一秒,我遭到剧烈的撞击,全身像是要散掉一般。 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前一片黑暗,全身重如铅块,完全无法动弹。无止尽的黑暗中,只有心脏鼓动的声音清晰地回荡著,四周人群的话语听起来非常遥远,只能依稀辨别似乎在喊著「撞到人了!」「没事吧?」 他脸朝下,倒在我身旁。 我向他伸出手。 他距离我仅有三十公分,就这样倒卧在地,一动也不动。 在我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只有他头部汩汩流出鲜血的画面,宛如恶梦般占满了我的视野。 * 那是一场车祸。 似乎是一台失控的车子,在不断左右蛇行之后,冲上了人行道。后来我才听说驾驶因为生病,在意外发生时已经失去意识,并且当场身亡了。 那天晚上一片混乱,说真的我记不得事情经过。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躺在手术台上面了,模模糊糊之中看到的雪白天花板,就是我仅存的最后一丝记忆。 但是,那场车祸毫无疑问地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他──明良,受了重伤。 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却必须住院半年,而且不光只是这样,他还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顺行性遗忘症。 医生口中说出的诊断名称,对我们来说是无法忘记的词汇。 这是失忆症的一种,患者没有办法保有超过一个礼拜以上的记忆,似乎就连车祸前后的记忆,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医生说比起外在伤害,精神因素才是更主要的原因,他似乎特别难以回想起关于「女朋友」的事情。这个疾病就如同诅咒一样,往后都将如影随形地跟著我们。 这五年,彷佛就像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 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想起来。我怀抱著这份希望,不断重演刚开始交往、以「女友身分」度过的那一个礼拜。我重复了四次那段无比幸福的夏日时光,好几次朝他宣告「我是明良的『女朋友』」。不过最后总是落得相同的结局──在「七夕祭」结束之后,他就会将一切忘得一乾二净,全部归零。 倒映在他眼中的身影,既像是我,又不是我。 他只是透过我望著五年前的那个「女朋友」。那是已经消逝的夏日幻影,是幽灵。而且无论过了多久,幽灵永远都只能存在于过去,即使伸长了手,也绝对无法抓住。和在夜空中闪耀的星星不同。 ──想要往前迈进,追寻幽灵的幻影是行不通的。 我花了四年,才终于领悟到这件事情。 度过了四次相同的夏天后,我终于产生了新的想法。 我伸手轻轻抚摸著那条在胸前闪闪发光的项炼。 这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至今的夏天中,不曾发生过相同的事情。 他买了这条项炼给我,还亲口说我是他的「女朋友」。除了那对耳环,他又替我抓住了新的星星。 虽然变化幅度非常微小,但事情确实在改变。 所以,我也想鼓起勇气踏出崭新的一步。 我想要从监禁著我们的夏日牢笼中,向外踏出一步。 不再只是重复过著那七天,而是朝著第八天迈出第一步。 * 「七夕祭」刚落幕,我一个人在等他。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在社团展示间的柜台帮忙招呼客人,还逛了好多摊位,看了烟火。最后,晚上就如同天气预报所说的下起雨来,虽然这点有些美中不足,但今天还是充满美好回忆的一天。 还好似乎只是阵雨,现在头顶上鲜明清晰的星空又探出头来。 我跟明良约在拱廊的尽头。 我漫不经心地看著通过眼前的人潮和车灯,等待著他。 时间已经到了,但他还没有出现。刚才他有发讯息说会晚一点到,我恰巧也有点事去了一趟那座公园,时间上说不定正好。而且我很喜欢等待著某个人的时光。凝望著路人和街景,在脑中描绘各种想像,一点都不会无聊。 超过约好的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时,他终于来了。 我看到他站在马路对面,神色有些著急,朝著这边挥手。 我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我也向他挥手,他脸上浮现笑意,往我小跑步跑过来。那张温和的笑脸,一向是我最喜欢的。就在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十公尺左右时,他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怎么了? 他在大叫些什么。 直到最后,我都没听清楚他在叫些什么。那既像是「危险!」又像是「快跑!」 他为了从某件事情中保护我,整个人朝我飞扑过来。 下一秒,我遭到剧烈的撞击,全身像是要散掉一般。 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前一片黑暗,全身重如铅块,完全无法动弹。无止尽的黑暗中,只有心脏鼓动的声音清晰地回荡著,四周人群的话语听起来非常遥远,只能依稀辨别似乎在喊著「撞到人了!」「没事吧?」 他脸朝下,倒在我身旁。 我向他伸出手。 他距离我仅有三十公分,就这样倒卧在地,一动也不动。 在我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只有他头部汩汩流出鲜血的画面,宛如恶梦般占满了我的视野。 * 那是一场车祸。 似乎是一台失控的车子,在不断左右蛇行之后,冲上了人行道。后来我才听说驾驶因为生病,在意外发生时已经失去意识,并且当场身亡了。 那天晚上一片混乱,说真的我记不得事情经过。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躺在手术台上面了,模模糊糊之中看到的雪白天花板,就是我仅存的最后一丝记忆。 但是,那场车祸毫无疑问地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他──明良,受了重伤。 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却必须住院半年,而且不光只是这样,他还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顺行性遗忘症。 医生口中说出的诊断名称,对我们来说是无法忘记的词汇。 这是失忆症的一种,患者没有办法保有超过一个礼拜以上的记忆,似乎就连车祸前后的记忆,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医生说比起外在伤害,精神因素才是更主要的原因,他似乎特别难以回想起关于「女朋友」的事情。这个疾病就如同诅咒一样,往后都将如影随形地跟著我们。 这五年,彷佛就像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 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想起来。我怀抱著这份希望,不断重演刚开始交往、以「女友身分」度过的那一个礼拜。我重复了四次那段无比幸福的夏日时光,好几次朝他宣告「我是明良的『女朋友』」。不过最后总是落得相同的结局──在「七夕祭」结束之后,他就会将一切忘得一乾二净,全部归零。 倒映在他眼中的身影,既像是我,又不是我。 他只是透过我望著五年前的那个「女朋友」。那是已经消逝的夏日幻影,是幽灵。而且无论过了多久,幽灵永远都只能存在于过去,即使伸长了手,也绝对无法抓住。和在夜空中闪耀的星星不同。 ──想要往前迈进,追寻幽灵的幻影是行不通的。 我花了四年,才终于领悟到这件事情。 度过了四次相同的夏天后,我终于产生了新的想法。 我伸手轻轻抚摸著那条在胸前闪闪发光的项炼。 这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至今的夏天中,不曾发生过相同的事情。 他买了这条项炼给我,还亲口说我是他的「女朋友」。除了那对耳环,他又替我抓住了新的星星。 虽然变化幅度非常微小,但事情确实在改变。 所以,我也想鼓起勇气踏出崭新的一步。 我想要从监禁著我们的夏日牢笼中,向外踏出一步。 不再只是重复过著那七天,而是朝著第八天迈出第一步。 * 「七夕祭」刚落幕,我一个人在等他。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在社团展示间的柜台帮忙招呼客人,还逛了好多摊位,看了烟火。最后,晚上就如同天气预报所说的下起雨来,虽然这点有些美中不足,但今天还是充满美好回忆的一天。 还好似乎只是阵雨,现在头顶上鲜明清晰的星空又探出头来。 我跟明良约在拱廊的尽头。 我漫不经心地看著通过眼前的人潮和车灯,等待著他。 时间已经到了,但他还没有出现。刚才他有发讯息说会晚一点到,我恰巧也有点事去了一趟那座公园,时间上说不定正好。而且我很喜欢等待著某个人的时光。凝望著路人和街景,在脑中描绘各种想像,一点都不会无聊。 超过约好的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时,他终于来了。 我看到他站在马路对面,神色有些著急,朝著这边挥手。 我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我也向他挥手,他脸上浮现笑意,往我小跑步跑过来。那张温和的笑脸,一向是我最喜欢的。就在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十公尺左右时,他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怎么了? 他在大叫些什么。 直到最后,我都没听清楚他在叫些什么。那既像是「危险!」又像是「快跑!」 他为了从某件事情中保护我,整个人朝我飞扑过来。 下一秒,我遭到剧烈的撞击,全身像是要散掉一般。 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前一片黑暗,全身重如铅块,完全无法动弹。无止尽的黑暗中,只有心脏鼓动的声音清晰地回荡著,四周人群的话语听起来非常遥远,只能依稀辨别似乎在喊著「撞到人了!」「没事吧?」 他脸朝下,倒在我身旁。 我向他伸出手。 他距离我仅有三十公分,就这样倒卧在地,一动也不动。 在我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只有他头部汩汩流出鲜血的画面,宛如恶梦般占满了我的视野。 * 那是一场车祸。 似乎是一台失控的车子,在不断左右蛇行之后,冲上了人行道。后来我才听说驾驶因为生病,在意外发生时已经失去意识,并且当场身亡了。 那天晚上一片混乱,说真的我记不得事情经过。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躺在手术台上面了,模模糊糊之中看到的雪白天花板,就是我仅存的最后一丝记忆。 但是,那场车祸毫无疑问地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他──明良,受了重伤。 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却必须住院半年,而且不光只是这样,他还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顺行性遗忘症。 医生口中说出的诊断名称,对我们来说是无法忘记的词汇。 这是失忆症的一种,患者没有办法保有超过一个礼拜以上的记忆,似乎就连车祸前后的记忆,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医生说比起外在伤害,精神因素才是更主要的原因,他似乎特别难以回想起关于「女朋友」的事情。这个疾病就如同诅咒一样,往后都将如影随形地跟著我们。 这五年,彷佛就像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 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想起来。我怀抱著这份希望,不断重演刚开始交往、以「女友身分」度过的那一个礼拜。我重复了四次那段无比幸福的夏日时光,好几次朝他宣告「我是明良的『女朋友』」。不过最后总是落得相同的结局──在「七夕祭」结束之后,他就会将一切忘得一乾二净,全部归零。 倒映在他眼中的身影,既像是我,又不是我。 他只是透过我望著五年前的那个「女朋友」。那是已经消逝的夏日幻影,是幽灵。而且无论过了多久,幽灵永远都只能存在于过去,即使伸长了手,也绝对无法抓住。和在夜空中闪耀的星星不同。 ──想要往前迈进,追寻幽灵的幻影是行不通的。 我花了四年,才终于领悟到这件事情。 度过了四次相同的夏天后,我终于产生了新的想法。 我伸手轻轻抚摸著那条在胸前闪闪发光的项炼。 这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至今的夏天中,不曾发生过相同的事情。 他买了这条项炼给我,还亲口说我是他的「女朋友」。除了那对耳环,他又替我抓住了新的星星。 虽然变化幅度非常微小,但事情确实在改变。 所以,我也想鼓起勇气踏出崭新的一步。 我想要从监禁著我们的夏日牢笼中,向外踏出一步。 不再只是重复过著那七天,而是朝著第八天迈出第一步。 * 「七夕祭」刚落幕,我一个人在等他。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在社团展示间的柜台帮忙招呼客人,还逛了好多摊位,看了烟火。最后,晚上就如同天气预报所说的下起雨来,虽然这点有些美中不足,但今天还是充满美好回忆的一天。 还好似乎只是阵雨,现在头顶上鲜明清晰的星空又探出头来。 我跟明良约在拱廊的尽头。 我漫不经心地看著通过眼前的人潮和车灯,等待著他。 时间已经到了,但他还没有出现。刚才他有发讯息说会晚一点到,我恰巧也有点事去了一趟那座公园,时间上说不定正好。而且我很喜欢等待著某个人的时光。凝望著路人和街景,在脑中描绘各种想像,一点都不会无聊。 超过约好的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时,他终于来了。 我看到他站在马路对面,神色有些著急,朝著这边挥手。 我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我也向他挥手,他脸上浮现笑意,往我小跑步跑过来。那张温和的笑脸,一向是我最喜欢的。就在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十公尺左右时,他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怎么了? 他在大叫些什么。 直到最后,我都没听清楚他在叫些什么。那既像是「危险!」又像是「快跑!」 他为了从某件事情中保护我,整个人朝我飞扑过来。 下一秒,我遭到剧烈的撞击,全身像是要散掉一般。 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前一片黑暗,全身重如铅块,完全无法动弹。无止尽的黑暗中,只有心脏鼓动的声音清晰地回荡著,四周人群的话语听起来非常遥远,只能依稀辨别似乎在喊著「撞到人了!」「没事吧?」 他脸朝下,倒在我身旁。 我向他伸出手。 他距离我仅有三十公分,就这样倒卧在地,一动也不动。 在我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只有他头部汩汩流出鲜血的画面,宛如恶梦般占满了我的视野。 * 那是一场车祸。 似乎是一台失控的车子,在不断左右蛇行之后,冲上了人行道。后来我才听说驾驶因为生病,在意外发生时已经失去意识,并且当场身亡了。 那天晚上一片混乱,说真的我记不得事情经过。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躺在手术台上面了,模模糊糊之中看到的雪白天花板,就是我仅存的最后一丝记忆。 但是,那场车祸毫无疑问地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他──明良,受了重伤。 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却必须住院半年,而且不光只是这样,他还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顺行性遗忘症。 医生口中说出的诊断名称,对我们来说是无法忘记的词汇。 这是失忆症的一种,患者没有办法保有超过一个礼拜以上的记忆,似乎就连车祸前后的记忆,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医生说比起外在伤害,精神因素才是更主要的原因,他似乎特别难以回想起关于「女朋友」的事情。这个疾病就如同诅咒一样,往后都将如影随形地跟著我们。 这五年,彷佛就像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 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想起来。我怀抱著这份希望,不断重演刚开始交往、以「女友身分」度过的那一个礼拜。我重复了四次那段无比幸福的夏日时光,好几次朝他宣告「我是明良的『女朋友』」。不过最后总是落得相同的结局──在「七夕祭」结束之后,他就会将一切忘得一乾二净,全部归零。 倒映在他眼中的身影,既像是我,又不是我。 他只是透过我望著五年前的那个「女朋友」。那是已经消逝的夏日幻影,是幽灵。而且无论过了多久,幽灵永远都只能存在于过去,即使伸长了手,也绝对无法抓住。和在夜空中闪耀的星星不同。 ──想要往前迈进,追寻幽灵的幻影是行不通的。 我花了四年,才终于领悟到这件事情。 度过了四次相同的夏天后,我终于产生了新的想法。 我伸手轻轻抚摸著那条在胸前闪闪发光的项炼。 这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至今的夏天中,不曾发生过相同的事情。 他买了这条项炼给我,还亲口说我是他的「女朋友」。除了那对耳环,他又替我抓住了新的星星。 虽然变化幅度非常微小,但事情确实在改变。 所以,我也想鼓起勇气踏出崭新的一步。 我想要从监禁著我们的夏日牢笼中,向外踏出一步。 不再只是重复过著那七天,而是朝著第八天迈出第一步。 * 「七夕祭」刚落幕,我一个人在等他。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在社团展示间的柜台帮忙招呼客人,还逛了好多摊位,看了烟火。最后,晚上就如同天气预报所说的下起雨来,虽然这点有些美中不足,但今天还是充满美好回忆的一天。 还好似乎只是阵雨,现在头顶上鲜明清晰的星空又探出头来。 我跟明良约在拱廊的尽头。 我漫不经心地看著通过眼前的人潮和车灯,等待著他。 时间已经到了,但他还没有出现。刚才他有发讯息说会晚一点到,我恰巧也有点事去了一趟那座公园,时间上说不定正好。而且我很喜欢等待著某个人的时光。凝望著路人和街景,在脑中描绘各种想像,一点都不会无聊。 超过约好的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时,他终于来了。 我看到他站在马路对面,神色有些著急,朝著这边挥手。 我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我也向他挥手,他脸上浮现笑意,往我小跑步跑过来。那张温和的笑脸,一向是我最喜欢的。就在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十公尺左右时,他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怎么了? 他在大叫些什么。 直到最后,我都没听清楚他在叫些什么。那既像是「危险!」又像是「快跑!」 他为了从某件事情中保护我,整个人朝我飞扑过来。 下一秒,我遭到剧烈的撞击,全身像是要散掉一般。 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前一片黑暗,全身重如铅块,完全无法动弹。无止尽的黑暗中,只有心脏鼓动的声音清晰地回荡著,四周人群的话语听起来非常遥远,只能依稀辨别似乎在喊著「撞到人了!」「没事吧?」 他脸朝下,倒在我身旁。 我向他伸出手。 他距离我仅有三十公分,就这样倒卧在地,一动也不动。 在我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只有他头部汩汩流出鲜血的画面,宛如恶梦般占满了我的视野。 * 那是一场车祸。 似乎是一台失控的车子,在不断左右蛇行之后,冲上了人行道。后来我才听说驾驶因为生病,在意外发生时已经失去意识,并且当场身亡了。 那天晚上一片混乱,说真的我记不得事情经过。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躺在手术台上面了,模模糊糊之中看到的雪白天花板,就是我仅存的最后一丝记忆。 但是,那场车祸毫无疑问地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他──明良,受了重伤。 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却必须住院半年,而且不光只是这样,他还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顺行性遗忘症。 医生口中说出的诊断名称,对我们来说是无法忘记的词汇。 这是失忆症的一种,患者没有办法保有超过一个礼拜以上的记忆,似乎就连车祸前后的记忆,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医生说比起外在伤害,精神因素才是更主要的原因,他似乎特别难以回想起关于「女朋友」的事情。这个疾病就如同诅咒一样,往后都将如影随形地跟著我们。 这五年,彷佛就像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 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想起来。我怀抱著这份希望,不断重演刚开始交往、以「女友身分」度过的那一个礼拜。我重复了四次那段无比幸福的夏日时光,好几次朝他宣告「我是明良的『女朋友』」。不过最后总是落得相同的结局──在「七夕祭」结束之后,他就会将一切忘得一乾二净,全部归零。 倒映在他眼中的身影,既像是我,又不是我。 他只是透过我望著五年前的那个「女朋友」。那是已经消逝的夏日幻影,是幽灵。而且无论过了多久,幽灵永远都只能存在于过去,即使伸长了手,也绝对无法抓住。和在夜空中闪耀的星星不同。 ──想要往前迈进,追寻幽灵的幻影是行不通的。 我花了四年,才终于领悟到这件事情。 度过了四次相同的夏天后,我终于产生了新的想法。 我伸手轻轻抚摸著那条在胸前闪闪发光的项炼。 这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至今的夏天中,不曾发生过相同的事情。 他买了这条项炼给我,还亲口说我是他的「女朋友」。除了那对耳环,他又替我抓住了新的星星。 虽然变化幅度非常微小,但事情确实在改变。 所以,我也想鼓起勇气踏出崭新的一步。 我想要从监禁著我们的夏日牢笼中,向外踏出一步。 不再只是重复过著那七天,而是朝著第八天迈出第一步。 * 「七夕祭」刚落幕,我一个人在等他。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在社团展示间的柜台帮忙招呼客人,还逛了好多摊位,看了烟火。最后,晚上就如同天气预报所说的下起雨来,虽然这点有些美中不足,但今天还是充满美好回忆的一天。 还好似乎只是阵雨,现在头顶上鲜明清晰的星空又探出头来。 我跟明良约在拱廊的尽头。 我漫不经心地看著通过眼前的人潮和车灯,等待著他。 时间已经到了,但他还没有出现。刚才他有发讯息说会晚一点到,我恰巧也有点事去了一趟那座公园,时间上说不定正好。而且我很喜欢等待著某个人的时光。凝望著路人和街景,在脑中描绘各种想像,一点都不会无聊。 超过约好的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时,他终于来了。 我看到他站在马路对面,神色有些著急,朝著这边挥手。 我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我也向他挥手,他脸上浮现笑意,往我小跑步跑过来。那张温和的笑脸,一向是我最喜欢的。就在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十公尺左右时,他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怎么了? 他在大叫些什么。 直到最后,我都没听清楚他在叫些什么。那既像是「危险!」又像是「快跑!」 他为了从某件事情中保护我,整个人朝我飞扑过来。 下一秒,我遭到剧烈的撞击,全身像是要散掉一般。 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前一片黑暗,全身重如铅块,完全无法动弹。无止尽的黑暗中,只有心脏鼓动的声音清晰地回荡著,四周人群的话语听起来非常遥远,只能依稀辨别似乎在喊著「撞到人了!」「没事吧?」 他脸朝下,倒在我身旁。 我向他伸出手。 他距离我仅有三十公分,就这样倒卧在地,一动也不动。 在我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只有他头部汩汩流出鲜血的画面,宛如恶梦般占满了我的视野。 * 那是一场车祸。 似乎是一台失控的车子,在不断左右蛇行之后,冲上了人行道。后来我才听说驾驶因为生病,在意外发生时已经失去意识,并且当场身亡了。 那天晚上一片混乱,说真的我记不得事情经过。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躺在手术台上面了,模模糊糊之中看到的雪白天花板,就是我仅存的最后一丝记忆。 但是,那场车祸毫无疑问地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他──明良,受了重伤。 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却必须住院半年,而且不光只是这样,他还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顺行性遗忘症。 医生口中说出的诊断名称,对我们来说是无法忘记的词汇。 这是失忆症的一种,患者没有办法保有超过一个礼拜以上的记忆,似乎就连车祸前后的记忆,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医生说比起外在伤害,精神因素才是更主要的原因,他似乎特别难以回想起关于「女朋友」的事情。这个疾病就如同诅咒一样,往后都将如影随形地跟著我们。 这五年,彷佛就像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 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想起来。我怀抱著这份希望,不断重演刚开始交往、以「女友身分」度过的那一个礼拜。我重复了四次那段无比幸福的夏日时光,好几次朝他宣告「我是明良的『女朋友』」。不过最后总是落得相同的结局──在「七夕祭」结束之后,他就会将一切忘得一乾二净,全部归零。 倒映在他眼中的身影,既像是我,又不是我。 他只是透过我望著五年前的那个「女朋友」。那是已经消逝的夏日幻影,是幽灵。而且无论过了多久,幽灵永远都只能存在于过去,即使伸长了手,也绝对无法抓住。和在夜空中闪耀的星星不同。 ──想要往前迈进,追寻幽灵的幻影是行不通的。 我花了四年,才终于领悟到这件事情。 度过了四次相同的夏天后,我终于产生了新的想法。 我伸手轻轻抚摸著那条在胸前闪闪发光的项炼。 这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至今的夏天中,不曾发生过相同的事情。 他买了这条项炼给我,还亲口说我是他的「女朋友」。除了那对耳环,他又替我抓住了新的星星。 虽然变化幅度非常微小,但事情确实在改变。 所以,我也想鼓起勇气踏出崭新的一步。 我想要从监禁著我们的夏日牢笼中,向外踏出一步。 不再只是重复过著那七天,而是朝著第八天迈出第一步。 * 「七夕祭」刚落幕,我一个人在等他。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在社团展示间的柜台帮忙招呼客人,还逛了好多摊位,看了烟火。最后,晚上就如同天气预报所说的下起雨来,虽然这点有些美中不足,但今天还是充满美好回忆的一天。 还好似乎只是阵雨,现在头顶上鲜明清晰的星空又探出头来。 我跟明良约在拱廊的尽头。 我漫不经心地看著通过眼前的人潮和车灯,等待著他。 时间已经到了,但他还没有出现。刚才他有发讯息说会晚一点到,我恰巧也有点事去了一趟那座公园,时间上说不定正好。而且我很喜欢等待著某个人的时光。凝望著路人和街景,在脑中描绘各种想像,一点都不会无聊。 超过约好的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时,他终于来了。 我看到他站在马路对面,神色有些著急,朝著这边挥手。 我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我也向他挥手,他脸上浮现笑意,往我小跑步跑过来。那张温和的笑脸,一向是我最喜欢的。就在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十公尺左右时,他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怎么了? 他在大叫些什么。 直到最后,我都没听清楚他在叫些什么。那既像是「危险!」又像是「快跑!」 他为了从某件事情中保护我,整个人朝我飞扑过来。 下一秒,我遭到剧烈的撞击,全身像是要散掉一般。 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前一片黑暗,全身重如铅块,完全无法动弹。无止尽的黑暗中,只有心脏鼓动的声音清晰地回荡著,四周人群的话语听起来非常遥远,只能依稀辨别似乎在喊著「撞到人了!」「没事吧?」 他脸朝下,倒在我身旁。 我向他伸出手。 他距离我仅有三十公分,就这样倒卧在地,一动也不动。 在我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只有他头部汩汩流出鲜血的画面,宛如恶梦般占满了我的视野。 * 那是一场车祸。 似乎是一台失控的车子,在不断左右蛇行之后,冲上了人行道。后来我才听说驾驶因为生病,在意外发生时已经失去意识,并且当场身亡了。 那天晚上一片混乱,说真的我记不得事情经过。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躺在手术台上面了,模模糊糊之中看到的雪白天花板,就是我仅存的最后一丝记忆。 但是,那场车祸毫无疑问地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他──明良,受了重伤。 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却必须住院半年,而且不光只是这样,他还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顺行性遗忘症。 医生口中说出的诊断名称,对我们来说是无法忘记的词汇。 这是失忆症的一种,患者没有办法保有超过一个礼拜以上的记忆,似乎就连车祸前后的记忆,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医生说比起外在伤害,精神因素才是更主要的原因,他似乎特别难以回想起关于「女朋友」的事情。这个疾病就如同诅咒一样,往后都将如影随形地跟著我们。 这五年,彷佛就像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 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想起来。我怀抱著这份希望,不断重演刚开始交往、以「女友身分」度过的那一个礼拜。我重复了四次那段无比幸福的夏日时光,好几次朝他宣告「我是明良的『女朋友』」。不过最后总是落得相同的结局──在「七夕祭」结束之后,他就会将一切忘得一乾二净,全部归零。 倒映在他眼中的身影,既像是我,又不是我。 他只是透过我望著五年前的那个「女朋友」。那是已经消逝的夏日幻影,是幽灵。而且无论过了多久,幽灵永远都只能存在于过去,即使伸长了手,也绝对无法抓住。和在夜空中闪耀的星星不同。 ──想要往前迈进,追寻幽灵的幻影是行不通的。 我花了四年,才终于领悟到这件事情。 度过了四次相同的夏天后,我终于产生了新的想法。 我伸手轻轻抚摸著那条在胸前闪闪发光的项炼。 这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至今的夏天中,不曾发生过相同的事情。 他买了这条项炼给我,还亲口说我是他的「女朋友」。除了那对耳环,他又替我抓住了新的星星。 虽然变化幅度非常微小,但事情确实在改变。 所以,我也想鼓起勇气踏出崭新的一步。 我想要从监禁著我们的夏日牢笼中,向外踏出一步。 不再只是重复过著那七天,而是朝著第八天迈出第一步。 第三章 euxαpiσt?(谢谢) 0 叮咚。门铃响了。 这么早会是谁呀? 我停下用餐的手,从餐桌旁起身,纳闷地走向玄关开门,门外站著一个女孩子。 相当漂亮的女孩子。 飘逸秀发彷佛散发著特殊的光辉,在肩膀上柔美地缓缓摆荡。纤长的睫毛和大而有神、眼角微微下垂的双眼,嘴唇是粉嫩的樱花色,每个部位都令人印象深刻。走在路上,每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吧。耳垂上闪闪发光的星形耳环也相当适合她。就算说她是模特儿或艺人,我想也不会有人怀疑。 「那个……」 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张秀美的脸庞。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请问你是哪位?是我妹妹的朋友吗……?」 那女孩静静地摇头。 接著,她直直望向我的眼睛,以做好觉悟的坚决神情这么说道: 「……不,不是。我是……日向一夏。明良,我是你的『女朋友』。」 「咦……?」 她的话让我惊讶地眨了眨眼,因为我根本没有女朋友,就连暧昧对象都没有。 但不知怎的,我觉得以前好像也曾有过相同的对话。 那不可思议的既视感令我感到困惑,这时爸妈和妹妹似乎是听到声音,也来到门口。 「一夏……?」 「叶月,早安。」 「咦?为什么……?明明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妹妹的话令那女孩垂下视线。 「……嗯,没错,你说的对。原本一切应该到昨天就要结束了。到明年夏天之前,我应该都不会再出现在明良面前……」 「……」 「对不起……可是我认为,这样下去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光是重演往日时光,是无法往前走的,所以我想要试著再向前踏出一步……」 那个女孩子抬起脸。 「至今我都觉得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而放弃了,我以为自己能做的,就只有不断重复那段夏日时光而已。可是我终于发现或许事实并非如此,如果我们能再多相处一些时光,说不定会出现什么转机。就算没有出现显著的变化,搞不好还是能让情况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我想要继续待在他身边,帮助他。」 我完全听不懂那个女生在说些什么。 但爸妈和妹妹似乎是听懂了,三人面面相觑,表情十分复杂。 过没多久,妹妹率先开口: 「……我赞成。」 她的语气很沉稳。 「嗯,不只是赞成,我很高兴一夏能做出这个决定。老实说我一直都觉得,你们两个只有夏天的一个礼拜可以在一起这件事很奇怪,我想可能是因为之前你有很多顾忌吧……但是,一夏,你已经在我哥身边陪伴他、支持他四年了喔。就算没有来找他的时候,也几乎天天都会发讯息关心他过得好不好……如果我哥还有机会痊愈,我认为只能仰赖你了,所以……」 这时,妹妹突然停顿。 她两手在身体前方并拢,深深地鞠躬。 「所以……麻烦你了。一夏,请你待在我哥的身边。」 「叶月……」 「我们也赞成。一夏,明良就拜托你了。」 「麻烦你了,一夏。」 爸妈也同时朝著她低头致意。 那女孩──好像叫作一夏──见到这一幕,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她那清澈的双眼直直地望著我,开口说道: 「那就让我再自我介绍一次。初次见面,你好,我是日向一夏,今年十九岁。是明良你的『女朋友』。请多多指教喔。」 1 午后的校园显得十分悠闲。 四周树木林立,蝉鸣响亮吵杂,相较下路上却没多少人,搞不好蝉的数量比人类还多。视线所及内,为数不多的人们纷纷在四处整理东西,是不是刚举办过什么活动呀? 今天也好热。炙烈阳光简直就像阵阵光波,毫不留情地烧灼皮肤。只有徐徐吹拂的微风是唯一的救赎,随风飘荡的绿叶气味钻进鼻子。 我和「她」并肩走著。 自称是我「女朋友」的那个女孩彷佛很习惯这么做,自然地微笑著走在我身旁。 关于她的事情,妹妹和爸妈的说法是: 「你就不用想太多了啦。哥,你在这种事情上根本就和独角仙一样迟钝。而且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朋友,怎么说都是你赚到呀。」 「对呀,你对一夏是哪里不满?她条件这么好,配你还可惜了呢。」 「身为一个男人,不管遇到什么状况,你都得沉稳大方地应对才行。」 他们只会一边说著这种话一边不断点头。就算再随便也该有个限度吧。 我想是因为那名女孩真的很漂亮。 她不只是漂亮,也没有美女常会有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氛围。该怎么描述呢?她散发出来的气息非常柔和,如果这女孩真是我的女朋友,平心而论,真的是偷笑都来不及。不过老实说,今天一个完全没印象的人自称是我的女朋友,我只觉得一头雾水。 然而妹妹和爸妈都承认她的存在。从这一点来看,至少他们三个都认识她喽?那她应该不是太需要戒备的对象,应该啦。 我一边暗自思考这些问题,一边走在人烟稀少的校园中,突然有人从身后叫住我。 「明良,早安。」 跟我打招呼的人是喜多嶋。我跟她从高中就认识了,现在也参加同一个社团。 「原来你有来学校,今天好像只有要善后而已,没有课吧……咦?」 她说到一半突然打住。 「日向……?」 「早安,喜多嶋。」 她──一夏,对著面露诧异的喜多嶋轻声打招呼,看来喜多嶋也认识她。 「咦?为什么……?」 喜多嶋的语气像是在大白天撞见幽灵一样。一夏听了,语调清晰地说: 「我决定要试著往前踏出一步。」 「往前……?」 「嗯。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不管多么微小的事情,我都想要试试看。」 「这样……呀……」 喜多嶋的神情非常难以形容,像是正努力理解著什么,也像是感到迷惘困惑,脸上各种情感交杂著,表情十分复杂。 过了片刻,她轻轻地点头,望向一夏的脸。 「……好,我明白了。我会帮你,我想佑辅他们一定也会支持你的。」 「喜多嶋……谢谢你。」 「不用客气。明良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社团好伙伴呀。」 喜多嶋说出「社团好伙伴」这几个字时,似乎显得有些迟疑。确实,喜多嶋和佑辅跟我都是从高中就认识的朋友,光用社团好伙伴这几个字带过,的确是少了点什么。为什么她刻意选择了这个说法呢? 「那我就先走喽。我也想先告诉佑辅他们你的决定。」 「嗯,谢谢。」 「那改天见,明良也是。」 喜多嶋说完转身离去,突然又停下脚步。 「……那个,日向。」 「嗯?」 「……我……那个……」 她好像想说些什么,微微扯动著嘴唇,不过又立刻甩甩头。 「……不,没事。不好意思喔。」 喜多嶋看起来不太有精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就离开了。她很少会这样欲言又止、不乾不脆的。 目送她离去的身影,一夏开口说道: 「是说──虽然到学校来了,但今天好像放假耶 。」 「啊,嗯。」 「那我们继续待在这里也没事做……啊,对了。」 「?」 一夏从下方望向侧头等她说下去的我,露出一个想到绝佳提议的得意神情说道: 「欸,明良。」 「嗯?」 「──那我们去约会吧?」 「要不要去看电影?」 她一口就否决了我的提议。 「不行,我们不去看电影。不管是科幻片、恐怖片或爱情片都不看。我们也不能去跑腿采购,也不去吃冰淇淋。因为这些我们都已经做过了。」 她到底是在说我们做过些什么了? 不过由于她的语气十分坚决,我也没办法再有什么意见。 想了半天,最后我们决定去游乐园。 那间游乐园从学校最近的车站搭电车过去大约要四十分钟,在这一带还算是有名。住在附近的小孩肯定都至少去过一次,我读小学时也去过几次。 「一点都没变……」 我不禁脱口而出。虽然各处似乎还是有翻新过的痕迹,但整体的气氛跟以前完全一模一样。 「明良,你以前有来过吗?」 她偏头好奇地问。 「嗯,小学时来过几次。」 「这样呀,那就麻烦你带路喽!」 她露出纯真的笑容,伸手勾住我的手臂。 说是这样说,但我上一次到这里来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实在没把握能好好带路,但显然这个担心是多余的。人的记忆真是不可思议,身体自然地记得园区内的配置,当然不是记得非常清楚,只是大概知道前面转弯应该就是旋转木马,那边好像有商店这样,不过光是这些资讯就很有帮助了。 「那我们要先去哪呢?」 「嗯──这个嘛,一开始先来点比较温和的好了。」 「温和的吗?」 「譬如说,那个怎样?」 「嗯……咦?」 她刚刚明明说要找温和一点的,结果选的居然是园内两座云霄飞车之一。是啦,比起另外一座木造云霄飞车,这个确实是比较温和。 不过她会选择刺激的云霄飞车这点,倒是蛮符合我对她的印象。 虽然她是个美女,举止也都很女性化,但感觉起来并非文静乖巧的类型。 事实上,比起旋转木马或咖啡杯,她似乎更喜欢滑水道或自由落体这类充满速度感的游乐设施。 「接下来我们去那边,我想坐那个!」 「咦?那、那个吗?」 「嗯,那个。」 「那个……不是高空弹跳吗……?」 「应该是吧,至少看起来不像咖啡杯。」 「特地花钱从高处往下跳,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的癖好……」 「哦?明良,你害怕吗?」 「唔!才、才不是这样……」 「那就是没问题喽?走吧!」 「啊……」 她实在太喜欢这类游乐设施,反倒是我先受不了了。在她选了木造云霄飞车当作第四个游乐设施后,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拜托她打消这个念头。虽然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遗憾,但她还是苦笑著说「真拿你没办法」,然后买饮料回来给我喝。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她居然会怕鬼屋。 那间鬼屋里头都是一些简单而老旧的机关,根本一点都不恐怖,但她从头到尾都在尖叫。附近的亲子档还在开玩笑说「那个独眼小僧的眼睛好像荷包蛋喔」的时候,她已经吓得眼里浮起一层薄薄雾气,连一秒钟都不放开地紧紧抓著我。 「你会怕妖怪喔……」 「女生基本上都怕妖怪和黑色恶魔啦,呜呜……」 「黑色恶魔?」 「就是会在厨房附近,张开翅膀来攻击你的那个东西呀。」 「啊啊。」 原来是俗称小强的那种生物呀。 这倒是,那东西在晚上突然飞扑过来,就连我这个男生也觉得有点吓人。 「不过刚刚那个鬼屋应该没有那么可怕吧……」 「哪有!做得好逼真喔,我还以为那个独眼小僧是真的咧。」 「咦?这样呀……」 「那只眼睛好可怕……我光是这样看著,就觉得好像会被他拖进地狱里似的……」 她讲得太逼真了,让我忍不住失笑。那明明就像荷包蛋呀。她看我笑她,气嘟嘟的鼓起腮帮子,看起来就像是松鼠之类的小动物,让我克制不住,笑得更加厉害。 这间游乐园腹地虽然不算特别大,但对我们两个来说已经太足够了。 在自由落体亲身体验重力加速度的威力、在咖啡杯转得晕头转向、在卡丁车感受赛车的速度感,接著又搭了摩天轮,还是没办法玩遍所有游乐设施。 「嗯──虽然还是想搭看看另一座云霄飞车,但这次还是算了。征服全园的目标就留到下次再来完成吧,嗯。」 她说完就爽朗地笑了。 我们离开游乐园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两人并肩从大门走出去,前方可以看到爸妈背著小朋友的身影。小朋友一定是玩太疯累了吧,似乎睡得很熟。我也全身上下都有种舒畅的疲倦感。 「嗯──好好玩喔。」 一夏将双手手臂朝天空伸直,开心地说: 「时间一下就过去了,搞不好我是第一次在游乐园玩得这么尽兴呢。」 「真的,我的腿都僵硬了,明天大概会肌肉酸痛吧。」 「什么!你也太像老爷爷了。明良,你应该是运动不足吧?不趁年轻时好好活动筋骨,以后老了就不妙喽。」 「也是,最近确实都没什么在运动,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呀……」 「适合你的运动啊……太极拳如何?」 「……那个是老爷爷在做的吧。」 「也是。嗯──那就那个好了!用电力锻炼腹肌的那个怎样?」 「那个连运动都算不上吧……」 我们望著彼此笑了出来。 虽然我对她还有许多不了解,但今天一整天相处下来,我对她的戒备已经消去大半。她的表情变化多端,像向日葵一般经常露出笑容。至少我已经不会怀疑她是坏人了。 「……唉,早知道会这么开心,早点来就好了。搞不好我也是受到那七天的幽灵所束缚的人呢……」 「……?」 只是她有时候会说一些令人听不懂的话。 她摇摇头。 「没,没事。啊,那个,我还有一个地方想去,可以吗?」 「喔,好呀。」 「好,那我们走吧。」 「啊……」 她说完就牵著我的手往前走。 那只轻柔包覆著我的手,十分柔软。 她前往的地方是公园。 那是位在我家附近,一座小小的儿童公园。虽然从家里走过来大概只要五分钟路程,但我可能是第一次来这里。 太阳已经几乎下山了,夜幕垄罩街道。即使天色晚了,蝉鸣还是恼人地响个不停。据说它们的寿命只有七天,这样看来或许确实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得好好珍惜,连睡觉都觉得可惜吧。听著唧唧声在黑夜中回荡又散去,让人很有现在真的是夏天的感觉。 我抬头仰望天空。 连一片云都没有的晴朗夜空,天琴座α显得特别明亮而美丽。隔著将夏季夜空划为两半的银河,对岸的天鹰座α正散发淡淡的光芒,像是在与天琴座α遥遥相望。 「这里,就是第一次相遇的 地点吧……」 她喃喃说道。 「五年前的夏天夜晚,两人在这里偶然相遇,然后一切才开始的。回想起来,这四年我们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呢,果然还是因为害怕来这吧……」 「……」 她的眼神望著非常遥远的地方,那双眼眸像在追寻著某种现在已经失去的东西,和凝望遥远彼岸闪耀的星光视线非常相似。 我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环顾公园四周。 昏暗的公园里没有其他人在,显得十分寂静。耳朵深处响起了因为过于安静而生的嗡嗡声,如同涟漪般在脑海中逐渐扩散。 这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明明应该是第一次来的地方才对,却觉得自己好像曾经来过这里。 脑中突然浮现一个画面。 在公园正中央跌了一大跤的女孩身影。我想要问她有没有怎么样,结果她却慌慌张张地跑走了,但又掉了一个玩偶在地上。那是一个猫咪玩偶…… 「……」 不过,仅止于此。 那些画面就如海水退潮般越拉越远,从我的脑海中消逝。 那感觉就像在看电影或连续剧一般,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丝毫没有现实感。而且女孩的脸庞笼罩在一团白雾之中,根本看不出来是谁。 我沉默著没作声。一夏望著不发一语的我说道: 「……回去吧。」 我从她的眼神里捕捉到一缕彷佛在期待什么般的光芒,让我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歉意。 在这个地点,或许我曾经获得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但我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 简直就像是我的脑海里那团覆盖住女孩脸庞的白雾,弥漫了整个视野,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蝉鸣声越来越大,就像在嘲笑仅能呆站原地的我。 我和她道别后,才刚回到家,叶月就立刻凑上来。 「欸欸,约会怎么样啊?」 「咦?你怎么知道我们去约会?」 我一边脱鞋一边反问,她爽快地回答: 「我有发讯息问一夏呀。」 对齁,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但叶月和她好像还蛮熟的。 话说回来,除了我以外的每个人都认识她。爸妈、叶月、大学里的朋友也是。简直像是只有我的世界中没有她一样。 「欸,然后怎么样了?你们去了哪里?」 「没怎样呀,就只是去游乐园而已。」 「嗯嗯,游乐园是约会的基本款嘛。以你的程度来说,算得上是值得称赞的选择。所以呢,你有亲下去吗?」 「才、才没有啦!」 我忍不住提高声调。 「什么呀,真无聊。不好玩。」 她略显失望地发表感想。 她也太早熟了吧…… 「那去完游乐园后你们还去了哪里?又不是小学生,不会只去游乐园就回来吧?」 「真不好意思,就只有这样。剩下就是在附近晃晃,还去了附近那座公园。」 这瞬间,叶月露出惊讶的神情。 「哥,你们去了那座公园吗?」 「咦?对呀。她说想去。」 「这样呀……」 她沉思了半晌。 「欸,哥。」 叶月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认真。 「你可能听不懂,但没关系,你就先听著。」 「嗯?」 「我觉得你就维持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如果想起过去的回忆对你来说太痛苦,全部忘掉、活在崭新的当下也很好。我觉得这是勉强不来的事。不管你变成怎样,对我来说你都是我哥哥,可是呢……」 此时,她突然直直地望向我的脸,恳切地说: 「只有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这四年来陪在你身旁的人是谁?一直支持著你的人是谁?这对你来说一定会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不清楚叶月的话究竟指的是什么。 但是那些话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内心深处。 ◇ 我作了个梦。 那个梦境十分鲜明,我甚至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正在作梦。 在雪白的雾气中,她就在那里。 她凝望著倒卧在地面上的我,好像开口说了些什么。 但是我听不清楚她的声音。 我想听懂她的话,可是却宛如身陷水中般,声音无法清晰地传达过来。那个光是静静聆听就能让内心感到平静,我最喜欢的声音。 不过藉由嘴唇的动作,我终于勉强能够辨认她说什么了。 她是这样说的: 「──你为什么回头了呢……?」 2 烈焰般的七月阳光,遍洒视线所及之处。 每样东西都被晒的发亮,这种不可思议的画面令我忍不住眯起眼睛。现在明明才早上,气温却似乎超过了二十五度。 今天好像也会很热。 「……呼。」 自从我决定踏出全新的一步后,第一个礼拜就要结束了。 我决定不再只是重演过往的一个礼拜,不再只是扮演一个幽灵,而是踏进完全未知的第八天。 如果说我不曾对打破至今的规律有过迟疑,那是骗人的。 那天早上去他家时,其实我心里很害怕。 我打算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他身边的人能接受我的想法吗?要是他们拒绝的话,我该怎么办呢?如果他们说我想做的事只不过是种自我满足,我该如何回答才好呢?更何况在那之前,我早就已经逃避过好几次了。光是想像这些可能,就让我忍不住发抖,在按下门铃之前,我不断反覆地问著自己。 所以叶月的话真的让我很高兴。 我很感激她决定要支持我。想必她也是在考虑过后,才做出这样的结论吧。我也真的非常感谢,她爸妈愿意接受我的想法。因为我只是个局外人,就算被一口回绝也不奇怪。 我伸手拭去在艳阳下不停流淌的汗水,朝著丘陵前进。在炽烈阳光的照射下,周遭的花岗岩墓碑看起来都乾透了。我抵达目的地,拿起勺子从手中握著的水桶里舀起一瓢水,安静地从墓碑上淋了下去。灰色的碑面吸收水分,泛开一片深色水痕。 能获得喜多嶋的认同和协助,也纯粹是侥幸。 我跟喜多嶋其实没说过几次话。我总觉得她似乎在避著我,虽然这种感觉不是很明显,但我也因此不太会主动去接近她。所以我真的很感谢她能支持我的决定。 只是她的表情似乎略略蒙上一层阴影,这点让我有些在意。在我所知范围内,她的个性应该很活泼开朗才对呀。 手机突然响起,将我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是叶月发来的讯息。 『一夏,你这礼拜带我哥去那座公园了吧,谢谢你。』 讯息最后附上了一个笑脸。 叶月的明朗性格不晓得拯救过我多少次。从身为妹妹的立场,或许她也是最能理解我现在心情的人了。 我之所以会带明良去那座公园,是因为心里还抱著些许的期待。 那里是两人相遇的地点,也是共渡了最多时光的地方。 我想说要是去那里,搞不好他会想起什么。 那里刻划著许多与他之间的回忆,那个场所早已深深沾染上两人的感情。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我明白这是勉强不来的事。如果事情可以这么顺利,那么至今为止这四年应该会有更多进展才是。这些我都很清楚,可是一看到他用那简直是事不关己的表情望 著那座公园,我的胸口就剧烈地发疼。 眼泪夺眶而出。 这是现在的我的泪水呢?还是五年前的「她」的泪水呢?我不晓得。但是泪水一旦决堤,就无法轻易停止。 可是…… 只有我是绝对不能泄气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管要重复几次一个礼拜的循环,我都要待在他身旁。我已经决定了。这是我的盼望,我的责任,也是我的权利。 对吧? 我朝著眼前的灰色标的轻声询问。 它当然不会给予我任何回答,但是没关系,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朝著第八天踏出崭新的一步后,第一个礼拜就这么结束了。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在各种慌乱中渡过。 大学上学期的期末考结束,又经过诸多事情之后,进入了悠长的暑假。 礼拜一,我再度来到明良家找他,他用看著陌生人的眼神望著我。见到他这副神情,我的心脏揪紧,几乎要承受不住,但我还是跟他说「你好,初次见面」。他露出惊讶的表情回望我。 隔天,我们和喜多嶋、佑辅、真琴等天文同好会的伙伴一起去海边,地点是原本在五年前就应该去的江之岛海岸。只有他一个人露出不可思议的困惑神情,侧头想著……是什么时候开始放暑假的呀? 沙滩上满满的都是人,十分热闹吵杂。说到夏天的江之岛,简直就是海水浴的圣地。那副景象与其说人群浸在海里,或许说海水存在于人群缝隙之中会来得更加贴切。 「嘿!」 我使劲地将水喷向在沙滩上发呆的明良。 「哇!你干嘛呀!」 「哼,谁叫你要在那边发呆。难得来海边,这样实在太浪费了。」 我希望明良能更开心一点,这可是等了五年好不容易才实现的江之岛小旅行。一开始他只是笑著闪避我的喷水攻击,但渐渐地也开始会泼水回击。 「可恶,还挺行的嘛!」 「啊,好冰喔!好,看我回敬你!」 「哇!有海藻黏在我脸上。」 「哈哈哈,好像头发喔。」 海面反射阳光,闪闪发亮。脚边可以看到小小的鱼儿在悠然游动,江之岛的海边远比我想像的还要美丽。 「哦?你们看起来很开心嘛,我也要加入。看我的厉害!」 「……喂!佑辅,你为什么是泼我啦!」 「喔喔,抱歉,我手滑了一下。」 「少来,你绝对是故意的!佑辅你完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不要朝我丢螃蟹……!」 到最后连真琴他们都加入战局,所有人一起疯狂打水战,玩得十分起劲,不停弯下腰从膝盖附近汲起海水。每个人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但真的非常开心。 晚上我们就在沙滩上看星星。 海边的星星比平常在城市里看到的更加鲜明清晰,众人不禁发出欢呼。 只有明良一个人坐在离大家稍微有一段距离的位置,静静地望著海面。 自从那场意外以来,明良似乎失去了过往对于星星的热情。他仰望天空的频率很明显地大幅下降,或许他体内的某种情感,随著跟「她」有关的回忆一起消失了吧。 「明良,你不一起来看星星吗?」 我出声询问。他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总觉得好像有点提不起劲。」 「这样呀。」 「嗯。」 明良答覆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没精神,然而我却无法帮他什么。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我难受地鼻头又是一酸,赶忙紧紧闭上双眼,强忍住落泪的冲动。 快要午夜十二点时,大家才终于打道回府。 这礼拜我们还在明良家烤肉。 整齐美观的庭院中,明良、叶月、他爸妈、还有喵太跟我都围在桌旁。明良熟练地不断烤著肉,叶月嘴上一边开他玩笑,手里也没闲著,冷不防地会发动突袭,他爸妈和喵太则笑著看这两兄妹的攻防战。 「啊,不行啦,我就跟你说那片还没烤熟,不能偷吃啦。」 「没关系啦。一夏,我哥就是那种小心过头的死脑筋,你说对不对?」 「咦?可是,这次我也觉得应该要再烤一下比较好耶。」 「什么──真的吗?」 「听说猪肉要烤熟再吃比较安全呀。」 「但是人家想要赶快吃啦──」 叶月嘟著嘴回我,明良动作俐落地将肉翻面。 他在日常生活上没有什么大碍,除了记忆只能维持一个礼拜之外,也没有其他后遗症。车祸前的记忆除了关于「她」的部分,似乎全部都记得。车祸发生后,必要事物作为内隐记忆,身体自然记得住,周围的人们也都相当帮忙。就算有时候会发生一些矛盾的情况,他脑中也能够将其合理化。据说是这个样子。 「啊,对了,一夏,你对哥做一下那个嘛,那个。」 「咦?」 叶月突然看著我的脸,说出让人摸不著头绪的话。 「就是,喂他吃东西的那个『啊──』呀,『啊──』你不是哥的女朋友吗?之前你也在学校餐厅喂过他吧?」 「咦?是没错,可是……」 但要我在叶月和明良的爸妈面前做这种事,我内心多少还是有点抗拒。 「别在意别在意,有时候我妈在家也会喂我爸喔。」 「啊,你、你说什么傻话呀,叶月。」 「咳咳。」 叶月的话让他们爸妈一脸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我们见状都笑成一团。 笑声和对话不绝于耳,温暖又愉悦的气氛。 单看这个场景,会让人觉得这个空间和五年前没有丝毫改变。 而这次也是,在一个礼拜快要结束时,他几乎卸下所有心防,常常对我展露我最喜欢的那个沉稳笑容,也开始会亲密地直呼我的名字。 可是,也只到这个程度而已。 花了整整七天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会在转瞬间因为遗忘而回到原点。原本以为能够抓在手里的星星,其实一直在遥远的彼方。这一点真的令人十分沮丧。 不过…… 最令我难受的一点是……看著觉得终究无力改变一切,内心某处其实早已放弃的自己。 七月的最后一个礼拜悠缓地度过了。 我一如往常地来到桐原家,望著他,拚命挤出笑脸对他说出不晓得是第几次的「你好,初次见面」。不过,只有他那半是惊讶半是困惑的表情,我总是无法习惯。 「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日向一夏,明良,我是你的女朋友。」 「咦?女朋友……?」 这段对话我们到底重复过多少次了呢? 每次听到明良诧异地这么问,我都必须强忍心痛,在脸上展露笑容。 其实我很想对他撒娇。 想要能尽情自由展现自己的所有情感,飞奔投进他的胸膛。和他在一起时,心脏总是一直剧烈鼓动,无法停止。长久以来思念的人就站在眼前,多想将所有的心情全部坦露出来。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只要他仍受困于夏季的幽灵,只要他还没有真正看见眼前的我,我这样做就只会给他带来困扰。所以我只能在他面前努力地展露微笑,扮演坚强的一夏,彷佛只要不这么做,我的心就会溃散一地。 那礼拜的前几天,我们一起写大学的作业,一起去买东西,一起去散步,没有安排什么特别的活动,就是平凡悠闲地度过。 那个礼拜结束前,因为天文同好会 的观星大会,我们去了大晴山。 大晴山。 是我永难忘怀的地方。 是他抓住星星,制造了让我们家重新开始契机的地方。 我想观星大会选择这个地点应该只是偶然,但总觉得好像有很多巧合都在助我一臂之力,有点令人高兴。 观星大会当天的天气十分晴朗。 那天是气温高于三十度的炎热夏日,光是站著不动都会让人从额头不停滴下大颗汗珠。通往目的地见晴台的登山步道虽然整顿的很不错,但爬起来还是颇有难度。我们一路气喘吁吁,肩膀上下剧烈起伏,花了大约一小时才终于抵达见晴台。 那时天色刚好变得有些昏暗,星星也开始探出脸来。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开始观星大会,三个小时后集合下山。接下来,就请大家自由活动。」 虽然说是观星大会,但是集体行动的时间只有一开始的会议和最后的活动报告而已,其他时间大家似乎都是分头行动。听到号令后,众人纷纷向四周散去。真琴他们几个学长姊在制作星座盘,喜多嶋专注地观察月亮,佑辅则是跑去拍流星群的照片了。 我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就随意地在附近晃来晃去,抬头仰望天上的星星。光是凝视著明亮清晰的点点星空,内心就有种被洗涤的感觉。我好像稍微能够理解那些著迷于星星的人的心情。 我就这样一边漫步,一边欣赏星空。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他不见了。 咦……? 环顾四周,果然没看到他的身影。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就算问佑辅他们,也没人知道他去哪了。我思索片刻,脑中蓦地灵光一闪,想到了某个地点。 该不会……该不会……我这样想著,脚下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那里应该离这里没有很远才对。 一路上我穿过树丛,踏乱草地,只是一心一意地朝那里前进。 我对正确地点其实只有模糊的印象,但或许是因为发现了明良踩过草丛留下的痕迹,才让我不至于迷路。 「啊……」 我看见他了。 就在过去两人一同望著银河,抓住星星的地点。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正在祈祷般抬头仰望夜空。 「明良──」 我正打算出声叫他,但他口中吐出的话语令我顿时停住所有动作。 「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那颗星星吗……?」 「咦……?」 他刚刚说了什么……? 我太过惊讶,全身猛然一震,牢牢地盯著他的脸。他自己似乎也吓了一跳,表情困惑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我刚刚怎么会……?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那句话。可是等我回过神来,就已经说出口了……」 他就像在祈求著什么般,朝星空伸长了手臂,想要抓住某道光芒。 那是五年前,他在同一个地点做过的动作。 然后,他这么说: 「……千……夏……?」 那是不可能从他口中听到的名字。 我当场全身虚脱,软绵绵地坐倒在地。 或许他又会忘了自己曾说出过这两个字。 或许只是从错综复杂的记忆中,偶然冒出的两个字。 但是太好了。 能够听到他说出那两个字。至少我终于能够确定,往前踏出一步的这个决定不是白费功夫。我终于能够相信,自己选择的道路并没有错。 我终于好像能够稍微靠近那颗在遥远彼方闪耀的星星了。 而七月就这么迈入尾声。 * 醒来之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躺在床上,身上插著好几根管子,睁开眼后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东西,就跟失去意识前一样,都是白色的天花板。 我忍著从胸口传来的阵阵疼痛勉强起身。看到爸妈就在床边的椅子上靠在一块儿睡著了。我唤醒两人,从他们那边听到所有事情经过。 车祸的事、桐原的事、还有…… 对于横在眼前的现实,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所有情感都麻痹了,就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能用手紧紧按著剧烈鼓动的胸口,一天又一天,承受著已然风云变色的现实。 直到出院前的每一天,我都宛若置身恶梦之中。 3 等我回过神来,时序已经进入八月了。 常常听到光阴似箭这句话,而我的时间就像这句话一样,在我不注意的时候飞快流逝。虽然我自己完全没有真实感,但日历上的日期清清楚楚地显示,七月已经结束了。 现在,我身旁有一个叫作一夏的女孩子。 她自称是我的「女朋友」,三天前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从那之后我们总是两个人一起行动。 有一件事真的非常奇怪。除了我以外的人,爸妈、妹妹、大学的朋友,所有人都认为她就是我的「女朋友」,但我应该没有女朋友才对呀? 『明良,你现在只是头脑有点混乱吧?没关系,接下来我会尽我女朋友的责任,全心全意地陪在你身旁,让你的身体都牢牢记住,我是你的女朋友!』 她──一夏说完后,就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她很爱笑。 表情很丰富,浑身散发一种柔和的气息。那张明亮有朝气的笑脸,总是会让我联想到夏天的向日葵。就算以比较严格的标准来看,她也绝对是个美女,不过她亲切大方的个性总会让人不知不觉中忘了这件事,我很喜欢她这一点。她总是带著一副星星耳环和一条星星项炼,不晓得是不是特别钟爱这两样饰品。星星和月亮相互依偎的设计,非常适合她。 与她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都非常快乐。 只要她在身旁,我的内心就十分平稳,原本不起眼的事物看起来也显得特别,感觉就像世界变成彩色了那样。 「我只要看著一夏的笑脸,就会觉得很安心。」 「咦?真的吗?」 「嗯,而且你总是笑著,我看了也觉得开心。」 「笑、著……?」 「嗯,一夏一直都笑著喔。」 「这样呀……嗯,听你这样说我还蛮高兴的。」 没错,她现在也轻轻微笑著。 只是自从和她──和一夏走在一块儿后,我身上也开始出现一些变化。 譬如说,明明是第一次去的地方,却总觉得十分怀念,内心涌起各种情感。究竟是为什么呢?甚至有时候我会突然陷入强烈的悲伤中,难受得无法自己,这种心情到底是什么呢?不过,很不可思议地,我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有时我还会觉得,内心似乎在想办法找回失落的某个东西。 更重要的或许是,和她一起度过的时光非常地单纯快乐。 每个月十号,天文同好会都会固定举办聚餐。 现在学校在放暑假,但这个惯例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上个月不晓得是什么情况?我绞尽脑汁拚命回想,可是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上个月那时「七夕祭」才刚结束,是太忙了没有办成吗?我有点在意,不过反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想不起来也很正常吧。而且我现在得赶紧出门才行,就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拋到一边。 聚餐办在学校附近的居酒屋。 这间店以学生客人为主,价格划算消费门槛又低,听说我们社团常常在这里聚会。当然一夏也在我身旁,她和社团的其他成员也都认识。 「那么,让我们再次庆祝『七夕祭』的大成功,还有平日活动顺利,现在就一起来乾杯吧────乾杯!」 「「「乾杯!」」」 在真琴的号令下,聚餐开始了。 天文同好会的聚会基本上不讲究拘谨的礼节,虽然还是保有最低限度的礼仪和规则,不过真的相当随意。这是因为成员们感情早就已经相当好。 「现在,杉本佑辅,二十一岁,要来模仿熊猫吃竹叶!」 「哦,不错喔,佑辅,加油。」 「哈哈哈,根本不像啦。」 「那才不是熊猫,是大猩猩吧?」 「咦,是吗?那下一个,我要来模仿操纵眼镜蛇的印度人!」 佑辅的模仿很搞笑,炒热了整个聚会的气氛。和我一样从高中时就参加天文同好会的佑辅,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总是比任何人都融入聚会的气氛。 「呵呵,佑辅好好笑喔。」 连一夏也看著佑辅笑了出来。 一夏出乎我意料之外,酒量似乎蛮好的。她外表看起来不像能喝的人,却从刚才已经接连喝了好几杯日本酒了,其中她似乎特别喜欢一种叫作「飞露喜」的酒。 「一夏,你喜欢喝酒吗?」 「嗯,还蛮喜欢的。我也喜欢『锅岛』、『写乐』和『雪之茅舍』吧。」 「这样呀。」 她对日本酒如数家珍,但是这些酒名却听得我满头雾水。 「明良,你要不要也喝一口看看?像这个『手取川』味道就不会呛,很推荐喔。」 「啊,好呀,那我就喝一口好了。」 和她用同一个酒杯让我心里有一点紧张,我凑近杯子喝了一口。那口酒就如一夏所说的非常爽口,一点都不会呛。 聚会气氛十分悠闲而平稳。 虽然热闹吵杂,却是一段愉快放松的时光。 只是有一点和平常不太一样。 喜多嶋居然难得地在喝酒。 平常她只要喝个两杯卡鲁哇奶酒就会满脸通红,苦笑著自嘲「我可能不太会喝酒吧,啊哈哈」。但她今天居然从头喝到尾,喝乾了一杯又一杯,然后就表情复杂地望著空酒杯发呆。最后她趴倒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像是坏掉的收音机一样不断地重覆说著「……对不起……要是我、我那个时候,没有做那种无聊的事情……」这样的话。 十一点多散会之后,佑辅和我们两个一起送她回家。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回得去……」 她嘴上虽然逞强,但脚下连直线都走得歪歪斜斜的。她朝我们挥挥手,打算自己走回去,但不出我们所料,还走不了十步就瘫坐在地上。我和佑辅急忙冲过去扶起她。 这种情况下也不能立刻送她回家,只好先带她去半路上的公园休息。我们扶她坐上长椅,确认她的清醒程度,佑辅说「我去买宝矿力」之后,就跑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了。 现在是暑假,夜晚的公园显得十分安静。 平常偶尔会有一些学生在这里玩闹到天亮,今天倒是没有半个人。盂兰盆节快到了,大家都回去扫墓了吗?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蝉鸣也减弱了几分。寥寥几根路灯的照耀下,一夏轻抚著喜多嶋的后背。 「……对、不起……」 喜多嶋突然又开口说了今天不晓得是第几次的道歉。 我以为她是想为现在这个状况道歉,就回她「别在意」,但她却左右摇头。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这个意思……」 她低垂著头,不断重复这句话。 到底什么不是这个意思呀? 我和一夏困惑地对看一眼。过了一会儿,喜多嶋双手摀住脸,像是要将深埋内心的秘密倾吐而出般开口说道: 「……我只是想小小恶作剧一下……」 她的声音里蕴藏著深深的后悔。 「『七夕祭』结束后,我故意拖住明良,耽误你的时间,只是出于开玩笑的心态……我知道你待会要去找日向,这还是你自己一脸开心地告诉我的。所以我就想,让你迟到一下好了。我想让你稍微感到困扰……我只是想要捉弄一下你们两个而已,根本没有我介入余地的你们……」 「……」 「我一直都很清楚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对象,明良你心里只有日向,只把我当作朋友。虽然不甘心,但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也是我自己不好,明明我们从高中时就认识了,我却从来没有采取过任何行动。可是日向才一出现就把你整个抢走……我实在受不了,我想要做一些小小的抵抗,却没想到……」 说到这里,喜多嶋激动地左右摇头。 「对不起……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情。都是因为我无聊的嫉妒,拖住明良害他迟到,才会发生那场车祸……」 我听不懂她到底在讲些什么。 但是身旁的一夏用手摀住嘴巴,脸色苍白地颤抖著。 「……对不起……我知道就算道歉也完全不足以弥补。可是……对不起……对不起……」 喜多嶋双手摀著脸,呜咽地反覆说著。 我望著她,不晓得该跟她说些什么才好。 回到家以后,喜多嶋的身影仍旧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为什么她会哭得这么凄惨呢? 她到底在为了什么道歉呢? 我不懂。 但是我隐约感觉到那似乎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一夏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就彷佛有什么沉重的负担压在我胸口上一般。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才让她看起来这么难过呢? 这个念头几乎要将我击溃。 最近我经常作梦。 梦里,有个女孩在白雾中朝我说了些什么。我不晓得她是谁,也听不清楚她说的话,可是那个梦境朝著内心深处恳切地在呼唤著什么。我曾经听过梦境会揭露一个人的潜意识和尚未整理的记忆,要真是如此,那么我的梦究竟意味著什么呢? 彻夜不眠的蝉儿鸣叫声,从窗外传进耳里。 结果那天晚上,一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我都无法入睡。 隔天是礼拜天,也是我的生日。 八月十一日,「蘑菇之日」。 我们家的人说要帮我开庆生会,所以我还是揉揉惺忪睡眼起床参加。年纪都这么大了,就算过生日其实也不会太兴奋,可是因为脑袋从昨天开始就塞满各种思绪,心情有点低落,所以还是很感谢他们的心意。 一夏和叶月说她们要亲手做生日蛋糕给我。 两个人携手合作,一边看著食谱一边著手制作。从厨房传来叶月困惑的声音,「咦?这是砂糖还是味精呀?」这句话让我内心相当不安,不过有一夏在,应该没问题吧。 昨天道别时,一夏的表情看起来很悲伤,但今天又回复正常了。 她一早就来到我们家,一看到我的脸就笑著说:「生日快乐!」是那张我喜欢的、有如向日葵般的笑脸。但我很在意她那有些泛红的双眼。 过没多久,蛋糕烤好了,大家聚在一起开始庆生会。 「明良,happy birthday!」 一夏的祝福伴随著拉炮的爆破声一同响起。 「哥,生日快乐。」 「明良,生日快乐呀。」 「这样你就二十一岁了,这个年纪也算是成熟的大人啦。」 每个人都纷纷笑著对我道出祝福,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内心相当高兴。 爸妈送了我一枝钢笔,叶月则是送了我闹钟。 「哥太爱赖床了啦,有这个可能会稍微改善吧。啊,不过现在有一夏在,应 该没有必要了吧?」 她意味深长地笑著说。受不了耶,不要老是讲这种令人尴尬的话啦……我只能暗自苦笑。 「这个是我送你的。」 一夏送的是一条领带。 高雅的蓝色条纹,让我一眼就喜欢上了。 「一夏,谢谢你。」 「不会,别客气。因为,我可是明良的『女朋友』呀。」 自从一夏出现在我面前,这句话我听过好多次了。 一开始虽然有点不知所措,但如今已经完全习惯了。 我望著一夏的眼睛,再说了一次「谢谢」。她也回望著我的双眼,有些害羞地回:「不客气。」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两个干嘛互相凝视!」 「咦?我们才、才没有互相凝视啦。」 「对、对呀。我们只是看著对方而已。」 「好呀,你们说了算。受不了耶,热恋中的情侣就是这样,有够火热的!」 叶月耸耸肩,揶揄地说。 听到她的话,我们两个双颊都泛起红晕,叶月见状更是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旁边的喵太则是傻眼似地喵喵叫了一声。 这是一段快乐而令人沉醉的美好时光。 家人都在身旁,自称是我「女朋友」的一夏也在,所有人脸上都绽放著笑容。 这肯定是那种如画一般幸福的场景吧。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然而我的心却隐隐骚动著。 总觉得似乎少了什么。我明明已经拥有一切了,心里却觉得彷佛失去了什么,这种感受一直挥之不去,胸口像是开了一个大洞。我究竟是怎么了? 之后,庆生会也顺利地继续进行。 大家为我唱生日快乐歌,一起吃蛋糕(上面点缀著草莓的巧克力蛋糕,吃起来有点味素的味道),之后我跟一夏和叶月还三个人一起玩了桌游。 「嗯──那我就把交易路线延长到这里……好,这样应该可以拿下最长交易路线吧。」 「啊,那是我原本打算要拿的!」 「不好意思喔,叶月。」 「呜──」 「啊,叶月,抱歉啊,我也集到了所有的骑士团卡片,拥有最大骑士力,可以拿到两点。」 「那个也是我原本想要的!可恶,笨蛋哥哥!我要趁你睡觉时叫喵太去拔你头发!」 叶月忿忿地说。喵太听了低沉地喵了一声,像是在说「我才不干那么低级的事」。 那是充满笑声、热闹而愉快的美好时光。 说不定这是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次生日。我内心一边怀抱著那份失落感,一边沉浸在流动于房间中的温暖气氛里,不自觉地这么想。 不知不觉就傍晚了,大家都觉得差不多该开始收拾了。 就在这时,玄关的门铃响了。 「啊,我去看一下。」 因为我的位置离门最近,我就起身走到门边,身旁的一夏也跟了上来。 我从门上的猫眼朝外窥探,发现在门外的人是邮差,他手里拿著一个像是信封的东西,应该是来送信的吧? 「你好。」 我开门的同时,朝他打招呼。 邮差看著我的脸问道: 「请问你是桐原明良吗?我这里有一封日向小姐寄给桐原先生的『寄给未来的信』。」 「咦?」 一夏寄的吗? 我反射性地回头看向一夏的脸。 是生日惊喜吗? 不过一夏频频眨著眼睛,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不是一夏准备的……? 我疑惑地向邮差道谢,接过那封信。 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浅水蓝色的信纸。 外面用娟秀的字迹写著「给五年后的明良」。 「这是……?」 一夏仍旧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虽感到惊讶,但旋即低头开始读信。 唰,纸张摩擦的声音在玄关响起。 而那封信里面的文字,带给我彷佛头部遭到撞击般地强烈冲击。 给五年后的明良: 你读到这封信时,应该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吧。 你上大学了吗?还是已经出社会了呢?如果到时候我还在你身旁就好了呢。 五年后,变成大人的明良。 你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呢?有长成一个帅气的好男人吗?光是思考这些问题,我就不禁十分期待,心里越想越兴奋。我真是个急性子呢。 这封信,会在你五年后,你生日的那天送达。 五年后的八月十一日。 所以呢,虽然可能算不上是礼物,但我有准备了一个东西要给你。 我待会就要去把它埋在我们常常一起看星星的地方,埋在那棵樱花树下。 就像是时光胶囊吧?我希望能把现在的心情传达给你。然而我最希望的,还是到时候能和你一起去把它挖出来。 再跟你说一次:明良,生日快乐。 能够遇见你,能够和你在一起,我终于抓住了属于我的那颗星星。 那颗星星代表的可能是家人间的羁绊、和你的相遇,也有可能是我和你的未来。它现在仍旧安稳地躺在我的手掌心中,闪闪发光。 明良,和你一起度过的这个夏天,真的非常快乐。 那种喜悦像要从内心满溢而出似的,我觉得很幸福。 自从我们相遇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月。 自从我们交往以来,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这段日子,每一天都闪耀著灿烂的光芒,每一天,我都变得更加喜欢你。 可以的话,我希望今后也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如果你也这样想就好了。 我希望无论何时,我都能像那片夜空中闪耀的星星,陪伴在你的身旁。 脑中像是有什么沸腾了一般。 一颗颗细胞都激动非凡,像是想要倾诉著什么。 为什么? 看到这封信……脑海深处不断有影像涌现。 在漆黑的公园里,一个摔得很惨的女孩。 两人一起仰望银河,朝著满天星空伸出手的画面。 抬著头,一脸著迷地望著烟火的女孩。 还有……倒卧在血泊中的她的脸。 各种画面从脑海深处一个接一个浮了上来,又相继消散而去。 这些到底是什么?我不懂。 但我心中有一个念头真实无比。 ──我得过去才行。 只有这个想法十分明确,席卷了我整个内心。 双脚不由自主地动了,穿上翻倒在脚边的凉鞋后,我就冲出家门,连门都没关。身体像是受到强烈吸引,被拉著往某个地方前进。 「明良!」 背后传来一夏的呼唤声。 但是开始奔跑的步伐,再也停不下来。 蒸腾的热气包裹住我的身体。 充斥耳际的蝉鸣,在我脑海深处不断震荡,越来越大声。那不是油蝉,而是暮蝉的声音。 身体自然记得该怎么去那里。 从我家步行大约五分钟的小公园。 等我回过神来,人就已经在这里了。 「这里是……」 虽然在家附近,但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来……才对呀? 但我的身体却对这里非常熟悉,我记得这个气息。 就像是有人在引导我一般,我不假思索地朝公园角落的一颗樱花树走去。 我很确定。 那封信里面写的「我们常常一起看星星的地方」就是这里。 没错,「她」总是在这里开心地笑著,温柔地守望著专注观察星空的我。 我动手挖起地面。 就像是被附身了般,一心一意地挖掘著樱花树下的泥土。 我手上没有铲子,就用自己的双手不停地往下挖开地面,就算指尖都破皮了,我也丝毫不在乎,只是不断地挖著。 挖了片刻之后,指尖碰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 我激动地急忙拨开泥土,将那个东西取出来。 那是一个盒子。 一个暗褐色、差不多刚好能捧在双手中的小盒子。 我使劲想要打开。盒子似乎没有上锁,很轻易地开启了。 里面装的是……一张照片和一台录音机,还有一张上面写著「euxαpiσt?」的云彩纸。 我按下录音机的开关,声音流泄而出。 『明良,生日快乐。』 『既然你现在正听著这份录音,就表示你顺利挖出时光胶囊了吧?』 『虽然这算不上是你上次送我耳环的回礼,但是呢,明良,我要送你一颗星星。那个时候你帮我抓住的那颗星星。你知道吗?现在有一种能帮星星命名的礼物喔。』 『我犹豫了好久,不晓得该取什么名字才好,不过最后还是决定,想要取一个能够表现我对你的心意的名字。』 『嗯……讲这种话让人好害羞喔。』 『我的脸现在肯定红透了吧。』 『不过我的心意是真实的。』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陪著我,一直鼓励我。』 『希望以后我们也能一直在一起。』 『──明良,我最喜欢你了。』 从录音机中不停流泻而出的声音。 那是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声音,我不禁全身颤抖。 「啊……」 脑海中突然有画面如走马灯跑过。 弯曲的电线杆、刺鼻的汽油味、扭曲变形的汽车。在那巨大铁块之下……她就在那里。她的头部汩汩流出鲜红血液,脸色苍白如纸,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就像往常一样,就像我今后也想天天做的一样。她似乎微微地笑了,是我最喜欢的那张笑脸。接著她轻轻地牵动嘴唇,神情半哭半笑地说: 「……你为什么回头了呢?我明明说过,叫你不能回头的……我会一直守望著你,变成星星,一直在你身旁陪著你,所以明良,不要回头。明良,你要活下去……」 这是她的临终遗言。 「啊……」 那句话,让我脑海中的迷雾散去,一切变得清晰透亮。 至今我宛如迷失在幽暗森林迷宫的脑海中,突然有一道明亮的光线划破黑暗,那是从天而降的星光,而那道光芒的另一端……是「她」。 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千……夏……」 我的眼泪不断滚落。 像是从地底冒出的泉水,接连不断地涌了上来,完全无法遏止。 为什么我会忘记了呢? 那一天发生的事。 那场车祸的事。 还有,我的……「女朋友」的事。 明明绝对不可以忘记的。 明明就只有我是绝对不能忘记的。 背后传来有人接近的气息。 脚踩在地面上的单薄声响。 想必她是一路追著突然冲出门的我过来的吧?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转身直直地望向站在我身后的一夏,开口问道: 「你……是谁?」 4 我早就明白,迟早有一天得面对这句话。 那代表他找回了他的记忆,而这应该是我所期望的结果才对。 但实际身处这个场面时……我的心却隐隐作痛。 他望著我的眼神。 那和我至今已经体验无数次的惊讶视线又有些不同,但那确实是望著陌生人的目光。 我下意识地捏紧裙襬,勉强挤出声音回应。 「……明良,你想起来了,对吧?」 「嗯,全都想起来了。至今的事、车祸的事、还有……『她』的事。」 明良深深地点头。 「我……五年前发生那场车祸之后,就一直把许多重要的事情忘记了。那个夏天,还有『她』的事也是,我全都忘得一乾二净。在七日反覆的梦境中生活至今。可是……这个东西唤醒了我。」 他手里拿著的是一张照片。 上面是腼腆笑著的明良和一个依偎在他身旁、不是我的女生,她的膝盖上还有喵太的身影。 明良继续说道: 「这才是我的『女朋友』。五年前交往过、无法取代的重要存在。我真的……很喜欢『她』。所以我现在非常清楚,虽然长得很像,但你不是『她』。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谁?」 他再度朝我拋来同一个问题,我下定决心。 我用右手紧紧按住一直剧烈鼓动的心脏,深深叹了一口气,在脑海中回想我早已为这一天的到来准备好的台词。 接著,我开口说出不晓得已经是第几次的自我介绍。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日向一夏。五年前过世的,日向千夏的妹妹。」 日向千夏──大我一岁的姊姊,对我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人。 我和姊姊很相似。 不只外表,个性、想法、兴趣、还有喜欢的食物等都很像,共通点多到常常会有人误以为我们是双胞胎。我对这件事感到很高兴,姊姊的想法似乎也跟我一样。 极为相像的姊妹。 可是呢,只有一个地方不一样……我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我有先天性的心脏疾病,听说是心脏中膈异常,要完全治愈只有移植一途。所以我从小就常常进出医院,也经常不能去学校上学,几乎没有朋友。 对于这样的我来说,姊姊就是连接我和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 每次姊姊来看我时,我最喜欢听她说学校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些每天发生的寻常小事,总是听到入迷。或许我是藉此想像自己也和普通人过著一样的生活吧。 有一天姊姊来病房时,难得地心情有些飘飘然。 在我的询问下,她说她认识了一个同年的男孩。 因为那个男生在公园看星星时捡到她弄掉的玩偶,两个人才因此熟络起来。 「而且我跟你说,他实在太失礼了。桐原他居然以为我的年纪比他大耶。」 「啊哈哈哈,姊姊看起来的确是很成熟。」 「什么呀,连一夏都这样说。」 「抱歉抱歉,不过那个男生不是拚命辩解了吗?好想亲眼瞧瞧那个画面喔。」 「他真的很老实。不过这种特质倒是得分蛮高的呢。」 听著姊姊的描述,我不禁也对那个男生产生好感。光是听转述就能感受到他温和善良的个性,肯定是个沉稳又温柔的男生吧? 自从那天起,那个男孩子出现在姊姊话题中的频率越来越高。 像是他让姊姊看了白天里的金星、两人随口闲聊聊得很开心、或是去那男生家玩,还在那边一起吃了晚餐之类的。 姊姊也告诉我,那个男生在姊姊倾诉关于爸妈的烦恼时,只是静静地专注聆听著。 爸妈的感情越来越差,这件事连我都有注意到。 他们两人都要工作,原本就十分忙碌,常常会有一些小摩擦。我的病情不太稳定这点又推了一把吧?两人一起来医院的次数明显减少 ,就算其中一个来了,表情也总是显得十分疲惫,待不到三十分钟就会回去了。 或许因为爸妈关系恶劣,所以我才会对那个男生更加向往吧。 每天听姊姊讲那个男生的事,虽然从没见过本人,我内心也不禁渐渐浮现一种类似憧憬的情感。我总是很期待听姊姊讲他的事,不过我想那只是一种接近迟来的初恋,淡淡地、有些孩子气的情感。在睡不著的夜里,我想像著那个从未谋面的男生的日子,越来越多。 过没多久,姊姊和那个男生开始交往了。 我觉得他们很相配。 当然,要说我完全不嫉妒,是骗人的。可是我非常喜欢姊姊,也一样喜欢那个男生,所以我能够真心地笑著说「恭喜你」。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是姊姊看起来最容光焕发的日子。 两个人一起吃冰淇淋、看电影、去约会。姊姊兴高采烈地跟我分享这些经过,我望著她明亮的笑脸,打从心底感到羡慕。我也想要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最后一次见到姊姊,是在七夕前一天。 为了「七夕祭」的准备工作去大学过夜前,她先来看了我。 「社团的大家要一起住在学校,总觉得这样好青春喔。明年一夏也一起去吧。」 姊姊说完就笑著走出病房。当时我完全没想到,这就是我和姊姊最后的对话。 七夕当天下雨了,我从病房窗户望见雨水滴落时,不经意地想著,啊啊,是「洒泪雨」呢。「洒泪雨」是我看书时看到的词,我觉得这三个字很美,也有告诉过姊姊。 希望晚上会放晴…… 我凝望著窗外的雨,心中这样想著。 几个小时之后,护士小姐脸色大变地冲了进来。 我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能勉强理解目前情况十分不寻常,还有她吩咐我待会要立刻进行紧急手术,快点准备一下。 我直觉地感受到似乎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情。 可是当时我完全不晓得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内心充满了不安的情况下,被推进了有白色天花板的手术室。 后来,姊姊的心脏,就在我体内活了下来。 手术结束后一个礼拜,我才听说了所有事情经过。 姊姊发生车祸,过世了,而且,她把心脏给了我。 还有……我也知道了他的情况。 听说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他受了重伤,至少要住院半年。不光是这样而已,还留下了严重的记忆障碍。 我太过震惊,完全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我最喜欢的姊姊已经不在了。 我憧憬的那个男孩也失去记忆,忘掉姊姊的事了。 我彷佛陷入一片黑暗。 简直就像是整个世界都翻转过来,垄罩在无尽的阴影之下。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里,我每天就光是睡觉和吃饭,连复健都没有心情。幸好我身在医院,所以浑浑噩噩地还是勉强能过日子。 两个月之后,我终于出院了,比预定的时间迟了许多。 不过出院后,我还是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致。 姊姊已经不在了。姊姊所留下的,只有我左胸中不断跳动的心脏。 拜这颗心脏所赐,我可以正常上学了,但我整个人像是具空壳,只是按照规定的时间到校、上课,行尸走肉般地度过每一天。 不知不觉,在那场车祸发生之后已经过了快一年了。 但我心中的大洞还是丝毫没有缩减的迹象。 直到有一天,我整理姊姊的房间时,偶然从书桌里翻到了那个东西。 「这是……」 那是一本日记。 上面写著姊姊的字迹,记著姊姊的话语。 虽然我犹豫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决定翻开封面,里面详细记载著自从和他相遇以来,开始交往,直到最后那一天为止,姊姊最真实的心情。 我的眼泪滑了下来。 日记上的字都晕开了。 姊姊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可是他却把两人之间的回忆忘了。 不只是这样,他还一直困在只有七天的夏日中,连往前踏出新的一步都没有办法。 胸口里的心脏剧烈跳动著。 我没办法放著他不管。 我觉得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朝著面露诧异之色的他,这么说: 「你好,明良。我是日向一夏,你的『女朋友』。」 「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在欺骗你。」 我深深低下头,向明良道歉。 「我想说,如果我化身为姊姊的模样,重演姊姊和你一起度过的最后那七天,搞不好你就会想起我姊姊的事。我抱持著这种想法,这四年来不停地扮演著姊姊,外表、个性、语气……全都是在模仿她。」 这件事对我来说不是很困难。 因为我原本就是最了解姊姊的人,我们的个性也原本就很相似。 「不过,只有名字……我用了自己的名字。虽然也是因为千夏和一夏念起来有点像。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希望你至少能知道我真正的名字……」 决定要陪伴他的这四年来,我拚命地搜索姊姊走过的痕迹。 我仔细阅读日记,将上面写的东西通通塞进脑中,每一天都尽量忠实地重演五年前的那七天。 那就像是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演出。 我在七天的舞台上,扮演一个幽灵。 我不晓得支撑我这么做的动力,是来自我那淡淡的憧憬,还是来自我胸口里姊姊的碎片。 听说心脏有记忆。 在心脏移植后,接受移植的人会继承捐赠者的部分记忆和情感。虽然还没有科学上的证据,但是已经存在好几个实际案例。 一开始我之所以会觉得无法丢下明良不管,我无法否认应该是有受到那份「心脏的记忆」、受到姊姊的情感影响。但是这四年和他相处下来所产生的,想要珍惜明良的心情,确确实实是我,一夏自己的情感才对。 所以,就算一切我都必须照著姊姊的模样来演出,但我希望至少能让明良知道我的名字,这是我微小的心愿。 「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权利要求你原谅我,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我欺骗你这点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没有办法坦白说出真相的自己。 就算只有短短一瞬间,我也希望你能看著「一夏」,因而说谎的自己。 所以昨天听到喜多嶋的话时,我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老实说,我听到喜多嶋坦白一切时,真的非常惊讶。我完全没发现她喜欢明良,也不知道「七夕祭」那天他们两个人有碰面,胸口微微抽痛了一下。 不过事到如今,这些事实都已经不重要了。就算当初喜多嶋没有拖住明良,明良也还是有可能会迟到,或者两人也可能在其他地方遇上失控的汽车。说著那些如果当初怎样怎样的假设性话语,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既然如此,那些想像就只是徒劳。所以我没有办法责备喜多嶋,因为在隐瞒真相,没办法对明良坦白这件事上,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 「不过,我希望至少在你全部想起来之后,能好好地向你坦白一切……」 可是,到头来唤醒明良记忆的,还是姊姊的「声音」。我不知道姊姊有写「寄给未来的信」,也是今天才晓得她在樱花树下埋了礼物。我所不知道的,姊姊对于明良的心意,拯救了他。 我硬生生将复杂的心情压下 终章 ◇ 平缓斜坡的丘陵上,温柔的风徐徐吹拂。 我用毛巾拭去额头上满满的汗水。现在虽然还是很热,但已经不像前阵子那样酷热,天气变得宜人多了。 夏天快要结束了。 「……千夏,我来了。」 我在能够眺望整片向日葵的小丘上,对著灰色的墓碑轻声低喃。 我花了好久才终于来到这里。 在半途迷路,又绕了远路,花了五年的光阴。 但今天我总算抵达了「她」沉睡的地点。 千夏的墓打理得很整洁,墓前还供俸著新鲜的花朵。 「那应该是爸妈放的。」 身旁的一夏说道。 「自从那时起,爸妈的感情就变好很多,现在还是每个月会来看姊姊两次。」 她说完就朝墓碑安静地合掌致意。 「爸爸和妈妈,现在也很努力地好好相处。五年前他们真的差点就要离婚了,他们现在能和好,都要归功于姊姊的努力呢。」 一夏和千夏的爸妈,现在似乎也处得不错。 在千夏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夫妻两人好好谈过之后,似乎终于察觉到什么才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虽然现在偶尔还是会起口角,但一夏说他们已经没有离婚的念头了。 「不过呀,姊姊真是太能忍了。要是我遇上他们在家里吵个没完,一定会立刻发飙,叫他们要吵去别的地方吵啦!」 她笑著说。 不会默默隐忍、在心里累积情绪这点,是千夏所没有的特质。 一夏和千夏虽然很相像,但还是不尽相同。 举例来说,千夏非常喜欢热腾腾的食物,但一夏很怕烫。千夏喜欢蓝色,但一夏喜欢的是红色。千夏要分类的话比较偏向喜欢静态活动,但一夏偏爱户外活动。一开始我总觉得有些不习惯,但她们原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现在的我已经能够完全接受她们各自的不同。 「至今为止我因为要假扮姊姊,所以一直努力表现出温良恭俭让的一面,以后搞不好有时会强势进攻喔。明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强、强势进攻?」 「嗯,强势进攻。」 她顽皮地笑著说。她的这种地方很有「妹妹」的感觉。 「啊,不过呀,只有一点是从以前开始,我们两姊妹一直相同的部分。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 是什么? 我露出疑惑的表情,一夏展露向日葵般的笑容,揭晓谜底。 「那就是呢──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明良了。」 听到这句话,我也只能红著脸投降了。 我恢复记忆的事,当天很快就告诉大家了。 不只家人,每个人听到突如其来的消息都十分讶异,但也都替我感到开心。 「你总算醒过来啦,哥你果然超爱赖床。」 「明良,欢迎回来。」 「终于回来啦。」 「喵──」 「叶月、妈妈、爸爸、喵太……」 「真、真是的,居然花了五年,你实在是太废了吧。这样看来以后肯定会常常让一夏操心,乾脆赶快把人家娶回家好了啦,你这笨蛋哥哥。」 叶月嘴上不饶人,但眼里早已浮现一层薄薄的雾气,看得我不知所措。 佑辅他们这些大学的伙伴们也都开朗地祝贺我。 「喔喔,你想起来了吗?太好了。是说,对我来讲不管是哪个明良都无所谓啦。不管有没有记忆,明良都是明良呀。」 「真的太好了。这样一来,我就能放心地把天文同好会的下一任社长职责交给桐原你了。原本要是你没恢复记忆,我就只能勉强拜托杉本呢。」 「不能再让一夏哭了喔。」 「不过真的是恭喜你了。那么我们就立马来聚餐庆祝吧!」 大家都替我感到高兴,在我背后重重地拍了拍。 只有喜多嶋避开我的眼神,低声说道: 「……你还在生我的气吧……?」 「喜多嶋……」 「……我明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都是我害的,你才会变成那样,还有日向她才会……」 她低垂著头,声音不停地颤抖。 那张总是开朗活泼的脸庞,因为愧疚而扭曲变形。 我轻轻将手放到喜多嶋的肩上。 「喜多嶋,事情已经过去了。」 「咦……?」 「我,应该说我们,我们没有生你的气。我们不认为那场车祸是你害的。」 过去我活在只有七天的记忆里时,喜多嶋一直都很照顾我。 从我找回的记忆中,我知道在大学里她也常常来关心我的情况,总是从旁协助。我能够平安顺利地享受大学生活,都是喜多嶋和佑辅的功劳。我感激都来不及了,根本不可能去恨她。 「可、可是,我……如果那时我没有拖住你,如果不是我害你迟到,你们可能就不会遇上那场车祸了……」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没有『如果』可言的喔。如果照你的说法,那么当初我也可以丢下你径自离开呀,但我却没有那么做。这样说来,会遇上那场车祸也是我害的吧?」 「才、才没有这种事!你这种想法太牵强了……」 「对吧?喜多嶋,你这样一直自责,也跟我刚刚讲的同样牵强呀。你不需要再继续困在那个夏天的七天里了,我希望你能从那件事当中解脱。」 「明良……」 喜多嶋忍不住哭了,大颗的泪珠从她脸上滚落。 我不希望喜多嶋继续陷在自责之中,不希望她继续背负沉重的过往,这是我的期盼,我相信千夏一定也这么希望。 我们必须向前走。 恢复记忆的三天后,我和一夏一起去找吉野。 吉野是千夏在高中时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在那次「七夕祭」中偶然遇见的人。 吉野对于我们突然的来访显得非常惊讶,不过立刻就爽朗地表示欢迎。在我们说明事情经过之后,她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哽咽地说:「是呀,日向已经不在了呢……」但她马上又接著说: 「不,我说错了。日向还活著呢,在一夏的体内。」 这句话让我们获得了很大的救赎。 她说她现在正为了成为医生而努力著。 当她知道千夏出车祸,也知道一夏生病的事后,一直无法原谅无能为力的自己,所以希望至少将来能从事拯救他人性命的工作。 「以后你们要是生病或受伤,要第一个来找我喔。不管天大的事情我都会先摆到一旁,优先帮你们看病的。」 吉野笑著说。 五年后,我会在旅行时因为急性盲肠炎而被送到她任职的医院……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 离开千夏的墓后,我们来到某个地方。 是墓地所在丘陵附近的一块地势较高的场所。 那是一座开满向日葵的公园。忘了是什么时候,一夏曾带我来过的她的秘密基地。 「不好意思,这里也是我『一夏』喜欢的地方。」 一夏边吐舌头边说。 「有时候我来看姊姊,报告明良的近况,觉得心情十分低落时,就会在这里看向日葵。只要看到向日葵无论何时都站得直挺挺、永远朝向太阳的模样,我就能获得一些力量。所以那时候我无论如何都希望能让你也看到这片景色,还有,我也想和恢复记忆后的你一起来……是说,现在都已经枯了一大片了。」 大概是我们来的迟了,上 百株向日葵有一半已经垂头丧气地弯著腰。不过即便如此,占满视野的整片缤纷黄色依然十分耀眼,震撼程度丝毫不减。 我能够懂一夏所说的,只要来到这里,就能获得一些力量。充满光亮和向日葵香气的这个场所,洋溢著一股生命力。 这样的地方,或许正好适合来听这个。 我从口袋中取出录音机。那台当时从樱花树下挖出来的录音机。我朝一夏看了一眼,随即按下播放键。 「明良,生日快乐。」 千夏的声音从小小的喇叭中流泻而出。 像是拂过耳际的微风般,悦耳动听的声音,静静地诉说著对我的祝福和她的情感。 到这里是当时听过的部分。 但是…… ──这份录音还有后续。 在三分钟的沉默之后,出现了一阵小声清喉咙的声音,喇叭又开始放出声音。 『──那个,明良,你该不会正在听这段录音吧?」 『嗯──从这边开始是隐藏版录音,你要是听到了,就把它当成是一点小福利吧。」 录音机中传出千夏有些害羞的轻笑声。 我会听到这个真的纯属偶然。 在恢复记忆之后,我有天突然想要再听一次千夏的声音,才不小心发现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重复播放功能,但立刻注意到并非如此。 里面藏著千夏的另一份讯息。 『话说呢,你正在听著这份录音,就表示现在我并不在你身边了吧?咦,你想问我为什么晓得吗?呵呵,理由很简单。因为我要是在的话,绝对不会让你听到这么丢脸的大告白。换句话说,阻止你听这份录音的我,已经不在了呢。』 『现在的我并不晓得是出于什么原因……可以的话我希望那不是个悲伤的理由。』 『好了,接下来就进入正题。虽然我不清楚详细情形,但是我已经不在你身边了……这也就是说,肯定发生了某些事情,让我和你不得不分开。而我有点担心,那个道别会不会成了某种枷锁呢?你就是会在意这种事的类型……』 『所以,要真是如此……我希望你能够放下我。虽然我说这些话可能有点太啰唆了,可是明良,我希望你无论何时都能向前看。就像欧利蒂丝对奥菲斯的期盼那样,我希望你不要沉溺在过去之中,要活在现在与未来。』 『比起已经逝去的时间,请你更要珍惜独一无二的现在。』 『你现在听著这份录音的那个夏季,也是独一无二的。』 『因为我在这个夏天从你身上获得的东西,就是如此宝贵。』 『这是我的期盼。』 『当然,要是你还记得我,我会非常非常高兴。但我希望那份记忆不会变成一场无法散去的迷雾垄罩住你的内心,我希望那能成为一份美好的回忆,就如同在心中淡淡发亮的静谧星光。你只要一年一次,在夏夜里看著「euxαpiσt?」,同时在心里想著,啊啊,对了,我曾经遇过那样的女孩呢。这样对我来说就已经非常足够了。』 『我知道即使我不在了,你一定也会过得好好的。你身旁有叶月、有温暖的家人陪伴,还有佑辅、喜多嶋、真琴、社团的大家在,肯定每天都会充满了欢笑。』 『啊,只有一件事情我想拜托你……万一、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希望你能稍微照顾一下我妹妹,一夏。我还没好好跟你提过,其实我有个小我一岁的妹妹,叫作一夏。她虽然看起来很开朗坚强,但其实个性就像只小狗,非常怕寂寞又爱撒娇,她可能会觉得很孤单。那时希望你能稍微分点心力陪她,只要一点点就好了。虽然我是她姊姊,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她真的是个好孩子,跟你一定能处得来的。』 『哎呀,话题跳来跳去的,不小心就讲得太长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不过,要是可以的话,无论什么形式都好,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在你的身边。』 『最好的情况还是其实这时我人也在旁边,只是因为一个小失误,才会两个人一起听到了这份录音。虽然这样实在有点丢脸,但如果那时我也能在你的身旁,不知道该有多好……』 『……』 『……』 『……好了,气氛好像被我搞的有点感伤。那么,这次真的要结束喽。后面已经没有了,你就把开关关掉吧。为了消灭证据,这台录音机将在十秒钟后自动引爆……当然是不会发生这种事啦,你就放心吧。』 『那么,再见喽,明良。』 『今年夏天对我来说,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独一无二的夏天。』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这个夏天能和你一起度过,我真的、真的觉得非常幸运。』 『不管我身在何方,不管我变成什么模样。』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你了喔。』 录音就到这里为止。 沙──有如沙尘暴一般的杂讯声从录音机中静静流泄而出。 「……真、真是的,姊姊到最后都在担心别人的事……」一夏眼眶含泪,轻声说:「居然把万一自己已经不在了的各种情况都先设想好……她真的是很爱操心耶……而且竟然连我的事情都……」 正如一夏所言。 不过这实在很有千夏的风格。 「姊姊……她应该真的觉得自己不会听见这份录音吧。你看,现在心脏好像觉得很害羞似地,跳个不停。」 一夏拉过我的手,放在她的左胸口上。 隔著薄薄一层洋装,掌心上传来她的鼓动,确实是急速又慌乱。 「姊姊她呀,以前曾经这么说。」 一夏开口说道。 「我有次跟姊姊抱怨『为什么姊姊叫千夏,里面有个千,但我却是一夏,只有一呢?千比一好多了呀,太不公平了。』然后姊姊笑著回我『才不会呢。一夏的一,代表的是独一无二的夏天。我觉得比起有一千个,独一无二的唯一一个才好呢。』」 「……」 「当时我不明白姊姊的意思,既然同样都是夏天,多一点肯定比少一点好呀,我那时是如此深信的。不过……现在我似乎能稍微懂姊姊想表达的涵义了。重复了四次的夏天,对我们来说肯定是无可取代的经验,今后也一定会深深牢记在心里。但是踏出崭新步伐的,这个只有一次的夏天,也会化作无比鲜明闪耀的记忆,留在我心底。姊姊送给我的夏天,肯定会成为『独一无二的夏天』,在我体内持续存活著。就像是对姊姊来说,跟你相遇的那个夏天一样。」 一夏将手放在左胸上,轻轻地阖上双眼。 和千夏一起度过的那个夏天,既强烈又清晰地发著光,对我来说是绝无仅有的宝物。 然而现在和一夏携手走过的夏日,也不会再有相同的第二次,同样是无可取代、独一无二的夏天。千夏在最后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件事吧?然而,现在我已经无从得知正确答案了。 我抬头仰望天空,「euxαpiσt?」发出淡淡的光芒。 一夏用力握紧我的手。 「不过……无论是明年、后年,我,不对,是我们,都想要和明良一直一起共度每个『独一无二的夏天』喔。」 「一夏……」 「一直和你在一起……」 一夏小心翼翼地轻轻往我靠来。我感受到一夏的温度,还有她身上好闻的柔和香气。 「一夏像小狗一样爱撒娇这点,是真的耶。」 「咦?这、这个,我……」 「但是这样的一夏也很新鲜,还蛮可爱的。」 「真、真是的,明良你这笨蛋。」 一夏满脸通红, 轻轻地捶著我的胸膛。 她捶打的节奏十分有规律,简直像是心跳声一般。 往后,我要迈入崭新的夏天。 一夏与千夏。 和以夏季为名,温柔的两姊妹一起携手前进。 用心感受每一个不会再发生第二次的,「独一无二的夏天」。 夏天的幽灵,已经不在了── * 在录音机又多录了一段讯息之后,我不禁呼地吐了一口长气。 我不晓得明良到底会不会听到这段讯息,话说回来,我是比较希望他不要听到啦。那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录下这种内容呢?但我就是觉得想要把现在的想法给留下来。 毕竟没有人能够预料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然我一点都不想分手,明良应该也跟我有同样的想法才是。这点我倒是很有自信。是说,我们才刚开始交往,在热恋期有这种自信是理所当然的吧,应该啦。 不过,未来是一个完全无法掌控的东西。 搞不好明良突然决定要去国外留学,搞不好因为爸爸调职我们得全家搬到巴西,搞不好明天世界就毁灭了,搞不好,我会因为某种原因而离开人世也说不定。一夏要是听到我这样讲,肯定会笑我「姊姊,你真的是很爱操心耶!」连我自己都忍不住这么觉得。不过如果真有一天我会离开明良的身边,我最真实的想法就如同那份讯息里说的一样,我希望无论何时明良都能向前迈进。 待会我就要为了准备「七夕祭」而去大学过夜,会有一段时间没办法去医院,所以出发前要先过去看看一夏。一夏的个性很坚强,在我面前总是保持著笑容,但我知道她其实觉得一天到晚关在医院里非常寂寞。对了,下次我带明良一起去找一夏好了,那两个人应该会很合得来。 我踏出家门,金黄阳光从天空遍洒下来,炙热的彷佛就要灼伤皮肤一般。 接下来,时序就要迈入真正的夏天了。 不会再有第二次、无比特别、「独一无二的夏天」。 我和明良一同走过的夏天。 我打从心底期盼,这个美好的季节能够持续到永远。 有明良在,有一夏在,还有叶月、喵太、和吉野在身边。 五年后,大家也能一同在「euxαpiσt?」的光芒底下欢笑就好了呢。想像这些画面,是我的自由。 因为…… 我已经晓得,夏天是能够抓住星星,洋溢著希望的季节。 我轻轻地用手抚摸耳朵上发亮的星星碎片。 那时明良替我抓住的闪亮星星。 温暖的夏风,轻轻吹拂过我的脸庞。 end. 后记 各位读者好,我是五十岚雄策。 很感谢各位拨冗阅读这本《七日间的幽灵,第八日的女友》。 本书描述一段在夏季发生的故事。提到夏天,各位脑中浮现怎样的画面呢?是万里无云的晴朗蓝天、积雨云、向日葵、蝉鸣、还是海边呢?浮现的场景应该因人而异吧。 对我来说,一想到夏天脑海中就浮现幽灵这两个字。夏天同样也是试胆大会和盂兰盆节的季节,在我心里,幻想和现实的界线彷佛会在夏季变得模糊暧昧。虽然本书提到幽灵时,并不一定都是指那种存在于幻想中的幽灵,但这两个字确实是引领故事前进的关键字。如果在恼人蝉鸣不绝于耳的炎热夏日中,主角面前突然出现宛如幽灵般少女的这个故事,能带给各位一段愉快的阅读时光,我身为作者,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了。 另外,我在故事里也埋了一些伏笔。如果读者在看完整个故事之后,能觉得:「啊,原来那个地方是这么回事呀」,那就再好不过了。 以下是感谢辞。 责任编辑和田、三木、平井。在mediaworks文库,我还是只出过两本书的新人(注1:此处为日文版出版情况。),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负责插画的sime老师。谢谢你精美的插图,精湛的用色让我一见钟情…… 还有,我想感谢负责设计和校阅等,所有为了出版这部作品而付出努力的人们,谢谢你们。 最后,我最感谢的还是,拿起这本书的各位读者。 期待能有机会再度与各位相逢── 二○一六年六月 五十岚雄策 各位读者好,我是五十岚雄策。 很感谢各位拨冗阅读这本《七日间的幽灵,第八日的女友》。 本书描述一段在夏季发生的故事。提到夏天,各位脑中浮现怎样的画面呢?是万里无云的晴朗蓝天、积雨云、向日葵、蝉鸣、还是海边呢?浮现的场景应该因人而异吧。 对我来说,一想到夏天脑海中就浮现幽灵这两个字。夏天同样也是试胆大会和盂兰盆节的季节,在我心里,幻想和现实的界线彷佛会在夏季变得模糊暧昧。虽然本书提到幽灵时,并不一定都是指那种存在于幻想中的幽灵,但这两个字确实是引领故事前进的关键字。如果在恼人蝉鸣不绝于耳的炎热夏日中,主角面前突然出现宛如幽灵般少女的这个故事,能带给各位一段愉快的阅读时光,我身为作者,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了。 另外,我在故事里也埋了一些伏笔。如果读者在看完整个故事之后,能觉得:「啊,原来那个地方是这么回事呀」,那就再好不过了。 以下是感谢辞。 责任编辑和田、三木、平井。在mediaworks文库,我还是只出过两本书的新人(注1:此处为日文版出版情况。),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负责插画的sime老师。谢谢你精美的插图,精湛的用色让我一见钟情…… 还有,我想感谢负责设计和校阅等,所有为了出版这部作品而付出努力的人们,谢谢你们。 最后,我最感谢的还是,拿起这本书的各位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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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和田、三木、平井。在mediaworks文库,我还是只出过两本书的新人(注1:此处为日文版出版情况。),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负责插画的sime老师。谢谢你精美的插图,精湛的用色让我一见钟情…… 还有,我想感谢负责设计和校阅等,所有为了出版这部作品而付出努力的人们,谢谢你们。 最后,我最感谢的还是,拿起这本书的各位读者。 期待能有机会再度与各位相逢── 二○一六年六月 五十岚雄策 各位读者好,我是五十岚雄策。 很感谢各位拨冗阅读这本《七日间的幽灵,第八日的女友》。 本书描述一段在夏季发生的故事。提到夏天,各位脑中浮现怎样的画面呢?是万里无云的晴朗蓝天、积雨云、向日葵、蝉鸣、还是海边呢?浮现的场景应该因人而异吧。 对我来说,一想到夏天脑海中就浮现幽灵这两个字。夏天同样也是试胆大会和盂兰盆节的季节,在我心里,幻想和现实的界线彷佛会在夏季变得模糊暧昧。虽然本书提到幽灵时,并不一定都是指那种存在于幻想中的幽灵,但这两个字确实是引领故事前进的关键字。如果在恼人蝉鸣不绝于耳的炎热夏日中,主角面前突然出现宛如幽灵般少女的这个故事,能带给各位一段愉快的阅读时光,我身为作者,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了。 另外,我在故事里也埋了一些伏笔。如果读者在看完整个故事之后,能觉得:「啊,原来那个地方是这么回事呀」,那就再好不过了。 以下是感谢辞。 责任编辑和田、三木、平井。在mediaworks文库,我还是只出过两本书的新人(注1:此处为日文版出版情况。),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负责插画的sime老师。谢谢你精美的插图,精湛的用色让我一见钟情…… 还有,我想感谢负责设计和校阅等,所有为了出版这部作品而付出努力的人们,谢谢你们。 最后,我最感谢的还是,拿起这本书的各位读者。 期待能有机会再度与各位相逢── 二○一六年六月 五十岚雄策 各位读者好,我是五十岚雄策。 很感谢各位拨冗阅读这本《七日间的幽灵,第八日的女友》。 本书描述一段在夏季发生的故事。提到夏天,各位脑中浮现怎样的画面呢?是万里无云的晴朗蓝天、积雨云、向日葵、蝉鸣、还是海边呢?浮现的场景应该因人而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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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能有机会再度与各位相逢── 二○一六年六月 五十岚雄策 各位读者好,我是五十岚雄策。 很感谢各位拨冗阅读这本《七日间的幽灵,第八日的女友》。 本书描述一段在夏季发生的故事。提到夏天,各位脑中浮现怎样的画面呢?是万里无云的晴朗蓝天、积雨云、向日葵、蝉鸣、还是海边呢?浮现的场景应该因人而异吧。 对我来说,一想到夏天脑海中就浮现幽灵这两个字。夏天同样也是试胆大会和盂兰盆节的季节,在我心里,幻想和现实的界线彷佛会在夏季变得模糊暧昧。虽然本书提到幽灵时,并不一定都是指那种存在于幻想中的幽灵,但这两个字确实是引领故事前进的关键字。如果在恼人蝉鸣不绝于耳的炎热夏日中,主角面前突然出现宛如幽灵般少女的这个故事,能带给各位一段愉快的阅读时光,我身为作者,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了。 另外,我在故事里也埋了一些伏笔。如果读者在看完整个故事之后,能觉得:「啊,原来那个地方是这么回事呀」,那就再好不过了。 以下是感谢辞。 责任编辑和田、三木、平井。在mediaworks文库,我还是只出过两本书的新人(注1:此处为日文版出版情况。),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负责插画的sime老师。谢谢你精美的插图,精湛的用色让我一见钟情…… 还有,我想感谢负责设计和校阅等,所有为了出版这部作品而付出努力的人们,谢谢你们。 最后,我最感谢的还是,拿起这本书的各位读者。 期待能有机会再度与各位相逢── 二○一六年六月 五十岚雄策 各位读者好,我是五十岚雄策。 很感谢各位拨冗阅读这本《七日间的幽灵,第八日的女友》。 本书描述一段在夏季发生的故事。提到夏天,各位脑中浮现怎样的画面呢?是万里无云的晴朗蓝天、积雨云、向日葵、蝉鸣、还是海边呢?浮现的场景应该因人而异吧。 对我来说,一想到夏天脑海中就浮现幽灵这两个字。夏天同样也是试胆大会和盂兰盆节的季节,在我心里,幻想和现实的界线彷佛会在夏季变得模糊暧昧。虽然本书提到幽灵时,并不一定都是指那种存在于幻想中的幽灵,但这两个字确实是引领故事前进的关键字。如果在恼人蝉鸣不绝于耳的炎热夏日中,主角面前突然出现宛如幽灵般少女的这个故事,能带给各位一段愉快的阅读时光,我身为作者,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了。 另外,我在故事里也埋了一些伏笔。如果读者在看完整个故事之后,能觉得:「啊,原来那个地方是这么回事呀」,那就再好不过了。 以下是感谢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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