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蝶记—怎样才能冲破牢狱,如何让你重拾笑容—》 大哥的日记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扫图:村崎幽悠 修图:ludwika 录入:村崎幽悠 校对:只会杀哥布林的农夫 给弟弟 我和你之间,这种像是交换日记一样的交流,已经持续多久了呢? 现在,我在那间处罚小屋里写下这段话。 就是那间你也被关进来好几次,刺骨寒风会从墙缝间吹进来的木造独房啦。 在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房内附设马桶散发出的恶臭陪伴,这样的夜晚真的很漫长哪。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是比苍蝇孳生的夏季期间要好得多了。只要缩在薄薄的毛毯里,想办法让自己能够活到早上就好了。想睡的时候更要振作起精神,用力绷紧肚子。只要记得保持肚子温暖,就算手冻僵、就算冷到牙关喀喀作响,总还是有办法熬过去的。 可是,我不会再让你留下这样的回忆了。 对于教团那群狗屎称之为什么惩罚房、指导房的这间小屋,我已经知道了不需要经过门就能逃离的方法。 要是你又被关进这里的话,可以试着察看床底下,那里有块能够移开的地板。看到眼前的地面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小洞,相信你应该会很惊讶吧。那个洞,其实是一条短短的隧道。 那不是我挖出来的,多半是前人用餐具、用手,赌命挖出来的吧。大哥我只是注意到了地板上的不自然裂痕而己。 不过,我试着爬进洞之后,不得不放弃就此逃走的念头。 这是因为,越往深处前进,隧道就越来越窄的缘故。进入洞口往前爬大概两公尺之后,就会来到多半位在独房后方,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的枯井。虽然横向的隧道与纵向的井有了交集,但是,我怎样都没办法从做为水井外壁的岩石缝隙之间挤出去。 我想,挖出隧道的前人,当时应该跟你一样还是个孩子吧。以大哥我的体格,只能勉强看到从井口照进来的月光而已。 如果是你的话,相信一定能够逃出去才是。 枯井之中的积雪,已经达到了我从缝隙中伸出手就可以摸得到的程度,所以也不用担心会摔落井底。倒不如说,这些积雪应当能够成为你爬往地上时的垫脚物。总之,只要能够挤过石块之间的这处缝隙,接下来就随你高兴了。你也知道,围墙边有着堆满雪的场所,很容易就能从那里越过围墙。 不用在意我。 至少在这种时候得让我耍帅一下,这个你应该懂吧?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所以先让我把自己的事摆到一边,跟你说些话。 你实在太过温柔了啦。 从今以后,或许你会遭遇到许多艰难困苦,但是,不论如何都不需要为我担心。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但是,如果你对于什么事情快要感到绝望时,拜托你回想一下,回想起「奋战」这档事。我很了解你内心之中的火热意志。仔细记住这句话——正如同你希望我能够获得幸福一样,你能过得幸福,那也就是我的幸福。碰上教团的蠢蛋们时就对他们这么说吧。 所以,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会挺你。 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即使那是件全世界的人都会责备你的事也不例外。所以,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不要放弃,因为,我也绝对不会放弃。 谢谢你愿意把我这样一个人当成大哥般仰慕。虽然我们不是亲兄弟,不过也无所谓了吧。我总是很感谢你喔,无时无刻都是如此。 抱歉,虽然我还在想有没有更好的说法,可是已经有点困了…… 好想见你,真希望还能三个人……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扫图:村崎幽悠 修图:ludwika 录入:村崎幽悠 校对:只会杀哥布林的农夫 给弟弟 我和你之间,这种像是交换日记一样的交流,已经持续多久了呢? 现在,我在那间处罚小屋里写下这段话。 就是那间你也被关进来好几次,刺骨寒风会从墙缝间吹进来的木造独房啦。 在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房内附设马桶散发出的恶臭陪伴,这样的夜晚真的很漫长哪。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是比苍蝇孳生的夏季期间要好得多了。只要缩在薄薄的毛毯里,想办法让自己能够活到早上就好了。想睡的时候更要振作起精神,用力绷紧肚子。只要记得保持肚子温暖,就算手冻僵、就算冷到牙关喀喀作响,总还是有办法熬过去的。 可是,我不会再让你留下这样的回忆了。 对于教团那群狗屎称之为什么惩罚房、指导房的这间小屋,我已经知道了不需要经过门就能逃离的方法。 要是你又被关进这里的话,可以试着察看床底下,那里有块能够移开的地板。看到眼前的地面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小洞,相信你应该会很惊讶吧。那个洞,其实是一条短短的隧道。 那不是我挖出来的,多半是前人用餐具、用手,赌命挖出来的吧。大哥我只是注意到了地板上的不自然裂痕而己。 不过,我试着爬进洞之后,不得不放弃就此逃走的念头。 这是因为,越往深处前进,隧道就越来越窄的缘故。进入洞口往前爬大概两公尺之后,就会来到多半位在独房后方,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的枯井。虽然横向的隧道与纵向的井有了交集,但是,我怎样都没办法从做为水井外壁的岩石缝隙之间挤出去。 我想,挖出隧道的前人,当时应该跟你一样还是个孩子吧。以大哥我的体格,只能勉强看到从井口照进来的月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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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因为,越往深处前进,隧道就越来越窄的缘故。进入洞口往前爬大概两公尺之后,就会来到多半位在独房后方,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的枯井。虽然横向的隧道与纵向的井有了交集,但是,我怎样都没办法从做为水井外壁的岩石缝隙之间挤出去。 我想,挖出隧道的前人,当时应该跟你一样还是个孩子吧。以大哥我的体格,只能勉强看到从井口照进来的月光而已。 如果是你的话,相信一定能够逃出去才是。 枯井之中的积雪,已经达到了我从缝隙中伸出手就可以摸得到的程度,所以也不用担心会摔落井底。倒不如说,这些积雪应当能够成为你爬往地上时的垫脚物。总之,只要能够挤过石块之间的这处缝隙,接下来就随你高兴了。你也知道,围墙边有着堆满雪的场所,很容易就能从那里越过围墙。 不用在意我。 至少在这种时候得让我耍帅一下,这个你应该懂吧?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所以先让我把自己的事摆到一边,跟你说些话。 你实在太过温柔了啦。 从今以后,或许你会遭遇到许多艰难困苦,但是,不论如何都不需要为我担心。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但是,如果你对于什么事情快要感到绝望时,拜托你回想一下,回想起「奋战」这档事。我很了解你内心之中的火热意志。仔细记住这句话——正如同你希望我能够获得幸福一样,你能过得幸福,那也就是我的幸福。碰上教团的蠢蛋们时就对他们这么说吧。 所以,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会挺你。 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即使那是件全世界的人都会责备你的事也不例外。所以,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不要放弃,因为,我也绝对不会放弃。 谢谢你愿意把我这样一个人当成大哥般仰慕。虽然我们不是亲兄弟,不过也无所谓了吧。我总是很感谢你喔,无时无刻都是如此。 抱歉,虽然我还在想有没有更好的说法,可是已经有点困了…… 好想见你,真希望还能三个人…… 第一章 三人 人之中,只有他穿着厚厚的大衣。小仓举起手电筒时,似乎刻意照向我的眼睛。 「高兴吧,我要放你离开这里了。」 我用手撑着墙,起身离开床。刚踩到地板时,因为寒冷而始终缩着的双腿差点站不稳。当我想要回他几句而开口准备说话时,早已缺乏水分的喉咙却因为室内满是灰尘的空气而只能发出咳嗽声。 「喂喂喂,我不是都有好好给你饭吃了吗?」 也不过就是每天两次的面包跟牛奶而已。而且今天还没有晩餐,明显是要整我。 「暖炉也要记得点起来喔,我可不想处理什么冻死的尸体啊。」 位在小屋一角的老旧煤油暖炉,在太阳下山前后就已经没油了。 「旭,我先跟你讲清楚,这可不是世间说的什么虐待行为之类的,那种事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头。我们教团经营的儿童养护设施,可是以『对孩子提供温柔体贴的照顾』而出名的喔。这个呢,也就是说,其实是一种修行啦。为了让没有父母的你能够多少更接近神一点,这么做是有必要的。所以,不可以跟学校的老师说什么设施不好、有问题之类的谎话,这个你懂吧?」 我开口回答: 「现在学校放寒假,我也不打算说设施的坏话。」 「没错,这样就对了。」 「不过,你做的事情,我会跟教团上面的人说的。」 小仓爆出一句「你这家伙」。你这家伙、旭。旭、你这家伙。「你这家伙」跟我的名字连在一起,小仓透露出比平时更为强烈的焦躁感。 「你知道自己现在是在跟谁说话吧?」 「不就是设施的职员大人吗?同时也是可疑宗教团体里的小咖,以虐待我们兄弟为工作的人。」 「兄弟?」 小仓哼了一声。 「啊,你是说那个叫做树的爱哭鬼吧。你们又不是真正的兄弟,居然还用这种说法咧。不错啊,你们真是够可怜的啦。旭跟树跟阳咲,对吧?你们三个总是混在一起哪。」 树和阳咲的模样,在一瞬间掠过我的脑海。特别是阳咲,她的脸上还带着笑容,让我一阵心痛。 「这样的话,阳咲就是妹妹啰,是吗?」 光只是听到小仓说出阳咲的名字,我就有种沾到脏东西的感觉。对于从他那副笑脸中流露出的讨厌意图,我有了理解。 「你没有对阳咲或树做什么吧?」 「这可难说,毕竟你们都九点过后还在房间里吵闹,所以应该要负连带责任吧?」 「阳咲当时不在,跟她没关系。」 「这样啊这样啊,真是帅哪。这下子我学到怎么管教你的方法了。所以,你也别跟上面胡说什么喔。这样一来可能会有什么事发生在可爱的阳咲小妹身上,给我好好想像一下吧。」 我开始想要杀了这个人。觉得全身上下突然变得冰冷,开始冷静地思考「如果现在杀掉他的话会怎样」的问题。该怎么做才能杀掉这个人,以及下手杀害的方法…… 小仓退开半步,用下巴比了比小屋的门口。 「给我出来,该带的都别忘了带走。」 我看到小仓像平时一样从带着的纸袋之中拿出1公升装的酒瓶。他已经松开制服的领带,衬衫的扣子也解开了好几颗,在他长满胸毛的胸口处,可以看到形状像是圆弧的银色项链。这个垃圾职员还是老样子,因为在设施里不能公然喝酒,所以打算像这样躲起来喝一杯。他之所以放我出小屋,或许只是因为想喝酒而已吧。 「看什么看啊,这是我该享受的福利啦、福利。不得不照顾像你们这样麻烦的小鬼,可是会累积很多不满的啊。」 我低头看着地面,拿起获准带进来的包包,越过小仓的身旁。 「旭,别想要离开设施喔,不可能有人等你回去。因为你已经被抛弃了。」 小仓曾经说过,我们得一辈子当他发泄情绪的对象。 我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似地来到屋外,十二月夜晚的风让人缩起脖子。设施位于北海道的一处偏僻村落,此刻天上有无数星星正在闪动。在放眼望去的整片黑暗之中,浮现出零散分布在设施用地境内各处的白色路灯灯光。我用力踩着地上的浅浅积雪,从「惩罚小屋」走向平时生活的建筑物。用走的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吧。可能是因为我自从有记忆以来就在这里生活的关系,所以从来不曾迷路。就像是从独房回到多人房一样。我没有父母,但是,在等我回去的人,至少还有两个。 其中之一甚至已经出来迎接我了。 在建筑物的玄关处,那个人以像是贴在玻璃门上的姿势看着我所在的方向。或许是因为看到我逐渐走近的关系,对方推开门,一口气冲到了屋外。我听到对方雀跃地呼唤自己的名字。 那人一边宛如垫起脚尖般挥舞着手,一边朝着我跑过来。 我也自然而然地加快了脚步。 首先看到的是,一口洁白的贝齿。在蓬松围巾之上,圆圆的脸孔正露出笑容。「我等好久了」——说话者圆滚滚的大眼睛闪动着光芒。来人是阳咲。 「欢迎回来,等你好久了,我很想你。」 我们之间的距离缩小到了她随时可以抱住我的程度。虽然已经进入了长假期间,但阳咲却还是穿着设施准备的制服。制服之上是一件短大衣。她的裙子下是薄薄的紧身裤,不过看起来却不会让人觉得冷,这是因为阳咲总是像只幼犬一样不停动来动去的关系。现在也是这样,她正急着想要牵起我的手,然后又像是要向我展现笑容似的,整张脸凑了上来。一旦遭到他人冷淡对待就会开始在对方身边转来转去,可以说是这家伙的习惯。虽然我认识她已经有四、五年了,但是到现在还是搞不懂,阳咲到底为什么总是能够一副这么高兴快活的模样。 「独房的生活怎么样?好玩吗?」 提起这种平常人应该会用比较沉重态度来表现关心的事情时,后面加上一句「好玩吗?」的问法,真的很有阳咲的风格。比起不必要的关切或同情,我觉得这样好上太多了。 「我一直在看书。」 「听我说,在旭你不在的时候,我又请人买了新书喔。现在就回房间一起看?」 「嗯,可是现在我很饿,晚餐时间已经过了吧?」 「不知道能不能借用厨房,由我来弄点东西好了。」 「别闹了,上次你溜进去之后不是才被罚写过悔过书吗?」 在设施里,超过六点之后就不会再供应晚餐。另外,不管做什么事都要遵守规定,一旦违反规定就会遭受处罚。至于处罚方式,随犯错的小孩、负责的职员不同而有各式各样的情况。对于这间儿童养护设施明显有别于世间一般印象的异常之处,我有深刻的体会。关于这点,或许也有一部分要归功于阳咲常借给我看的那些书吧。 阳咲也同样没有父母,跟我一样被小仓盯上的树也是如此。 虽然是从书上看到的,不过,所谓没有父母的孩子,在现代那些普通的设施里几乎是不存在的;而且就算有,也会被某个亲戚领养。但是,在这处遍地都是深厚积雪的设施之中,我既没有见过因为什么家庭状况而和亲人分开生活的孩子,也没听过有被亲戚接走的事。虽然说,到了差不多能够从高中毕业的年龄时就可以离开这里…… 「旭,你会冷吗?」 将头偏向一边的阳咲,已经靠近到了足以让我感觉到她呼吸气息的位置。 「我经常在想,你靠得有点太近了吧,老是这样……」 「靠在一起比较温暖啊。」 「这样很难走路吧。」 这句话的语气感觉重 了点,让我有点后悔。但是,阳咲却像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一样,笑得更开了。 「树跟我说过,他正在写的小说,主角就是旭你喔。」 「你在说什么啊。」 「到时你看就知道了。我自己也是有过『啊,原来如此,没错没错,的确是旭呢。确实有那种拒绝别人靠近的感觉,果然配得上【北海道的弹簧刀】这个名号』之类的感想喔。」 「谁是弹簧刀啊。」 我漠然地注视着表情在说话过程中不停变化的阳咲。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手已经突然被拉了起来。阳咲不知何时变成跟我并肩走在一起,拉着我的手像钟摆一样前后摆动。她另外一只手也同样以夸张的动作指向建筑物的门。 「我们回家吧,旭。」 因为阳咲的动作实在太孩子气,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管是对于小仓的怨恨,或者是两天两夜软禁生活所累积的疲劳,只要和阳咲在一起,仿佛就都能够抛到脑后。 即使进到了屋内,哼着歌的阳咲依然紧紧抓着我的左手,带着它大幅摆动。阳咲的手腕从大衣袖口处露了出来。在接近手背的位置,依然可以看到一块斑痕。同样的紫黑色圆形斑痕,在我的左手手腕处也有,阳咲的则是在右手。由于在非常相似的位置有着几乎一样的斑痕,所以我们才会变成朋友。「我们该不会是双胞胎吧」——听到我随口这么说的时候,阳咲马上主张自己应该是姐姐。她当时那种像是终于等到这个绝佳机会的态度,再次让我笑了出来。 2 当我醒来时,看到雪花斜斜飞过微亮的窗外。可能是因为还没完全清醒吧,我一度以为自己竟然在「惩罚小屋」的硬床上睡着,吓得赶紧跳下床。 这里是约四坪大的房间,天花板上挂着有灯罩的日光灯,地板上铺着不少处破损的红色地毯。墙边并排摆着两张书桌,上面放有树写到一半的原稿。双层床的上层传来床垫弹簧受到压挤的声音,总是贪睡赖床的树刚刚翻了个身。这副熟悉的早晨光景让我松了一口气。要是在那处难以取暖的牢狱里头睡到早上的话,现在我或许已经死了吧。 距离七点的早餐还有一段时间。我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吃过任何东西,所以先离开房间到共用的洗脸台洗把脸,并且喝了满肚子的水。 我回到冷得让人发抖、一片寂静的走道,每踏出一步,木造的地板都随之发出倾轧声响。 这处设施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物。虽然跟年龄也有关,不过基本上一楼是女生的房间,二楼则是男生的房间。我已经不太记得跟树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况了。不过,我一直跟他住同一个房间,缘分比阳咲更深厚。从小时候开始,我们待在彼此身边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一起生活、分享对设施的不满,一同沉迷于从阳咲那边借来的书。 在长久相处的过程中,我发觉到了树与其他小孩稍微有所不同。树很少去学校,也不太常到外面玩。刚开始我还曾经感到不满,为这些事逼问他,后来也慢慢习惯了树每逢季节改变之际就病倒在床的模样,开始把他视为需要自己随时在旁关心的对象。 就在我的手刚碰到房间门把的时候。 「哇啊啊!」 树的惊叫声,让我急忙进入室内。 「怎么了,没事吧?」 树呆坐在床上不停喘气,然后转头看向位在他身后的我,眼神中原本流露出害怕的神色,在认出我之后才慢慢恢复冷静。 「对、对不起。我、我又……」 「又做了奇怪的梦?」 「嗯,对不起,把你吵醒了吗?」 这种状况并不罕见。宛如身陷恶梦之中的呻吟声——在设施里,除了树以外,我也常听到其他小孩出现类似情况。因为觉得很奇怪,所以曾经和阳咲一起调査,结论是「后遗症」、「内心创伤」之类的字眼。虽然我不太能够体会,不过,原因多半来自于树内心之中与父母亲有关的记忆吧。一边擦汗一边爬下床的树,露出有点难受的表情。这种时候,我总是会产生一种有点残酷的想法——还好自己没有父母。 「已经退烧了吗?」 我伸出手,把手掌贴在树的额头上。虽然摸不出来到底有没有发烧,不过,我这么做之后,树就像是放下心似地眯起了眼睛。 「昨天晚上对不起,明明阳咲她一直在等你,可是只有我睡着了。」 「我也是一回来就马上睡着了啦。阳咲嘛,哎~~与其说是在等我,不如说只是闲着无聊吧。」 「可是,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小仓才会……」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而且,树你也不过就是写稿写得稍微晚了一点而已嘛,还不是小仓那家伙刻意找麻烦,光是这样就说什么我们在吵闹。」 三天前的晚上,我正在看书,而树则坐在书桌前。九点过后,小仓没有敲门就突然闯进我们的房间。他当时满身酒臭味,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大吼大叫,更踢倒了树坐的椅子。我朝小仓的肚子挥拳,肩膀也挨到了对方的反击,然后就被送进了不知道已经去过多少次的「惩罚小屋」。 树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但还是像觉得很过意不去似地皱着眉头。 「谢谢你,总是代替我受罚。」 「之前不是树你比较常被送去小屋吗?」 代替我。 「你在小屋里写了日记吗?」 树的表情出于期待而微微开朗了些。 「抱歉,刚好觉得看书比较有趣,所以忘记了。」 我从扔在枕头旁边的破烂布包中拿出b5大小的笔记本,交给了树。 「哎呀,我还满想看你会写些什么的说。」 「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写的啊。日记果然很难,没有梗的话就没东西可写。」 「可是,在写日记的时候,你不会有种安心的感觉吗?」 「我不懂耶。」 我们曾经约好要定期交换日记。特别是两人没办法在一起的时候,彼此要留下当时的生活记录。这是喜欢写作的树在一年前提议的。说话时往往欲言又止,不敢直视他人眼睛的树,用纸笔表现自己想法的技术却相当巧妙。记得以前某次发生小争执的时候,树用了足足十张稿纸的文字来诉说自己有哪些地方不对、列出我的优点,最后以「希望和好」收尾。从他那一长串宛如在责备自己的文章中,我发觉到树好像缺少了些什么。出于「想知道那是什么」的心态,所以我开始写起了有点棘手的日记,树也似乎同样对于我的内心想法感到好奇。无可否认,我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而变得喜欢看书的。 「你想离开设施吗?」 树一边换衣服,一边像是不经意地开口这么说。 「为什么问这个?」 「你看嘛,毕竟这里还有小仓在啊。」 「没必要害怕那种人吧。」 「我今天做了一个讨厌的梦,大家各自分散到不同地方的梦,总觉得有点恐怖。」 「那树你打算怎么样呢?」 看到树露出前所未见的不安态度,我想可能是有必要集中精神的话题,所以在床边伸直脚坐了下来。 树思考了一阵子,专注到了甚至没有注意到套在身上的t恤穿反了的地步。 「我会留在这里,因为就算在这里也能做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 我偶然看向树的书桌,马上就想到了答案。 「小说吗?看来写了不少了哪。」 桌上堆满了写到一半的原稿。 「嗯,不过稍微碰到瓶颈了。」 「又来啦?」 我很佩服能够坚持到现在的树 。毕竟那又不是必须要交到某处的东西,但他还是一有空就写个不停。 「还是要再找阳咲讨论看看呢……」 「反正也已经七点了,吃过早餐后就找阳咲来吧。不知道她帮不帮得上忙就是了。」 我若无其事扯开话题,肚子也刚好在这时候像是想起来似地发出了声音。 我告诉树他把衣服穿反的事,准备要离开房间时,他从背后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说啊,你不需要在意我喔。」 我转头看向背后,看到了表情胆怯的树。他可能是以为抓我肩膀时太过用力,所以战战兢兢地把手藏到腰后。我感受到他这种带着几分客气的犹豫,于是试着露出适当的笑容。 「我没有打算要离开这里喔。毕竟这里不需要开口问就有三餐可以吃,又能好好洗澡,就连衣服也是交给设施洗就好。还有,阳咲也在。虽然她是个很麻烦的人,但是愿意借书给我看。而且,我也想读树你写的小说。」 不知为何,听到我这么说之后,树非但没有感到安心的样子,反倒露出像是认命的无力笑容。 「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好吗?」 「你到底怎么啦?」 我这么一问,树应了句「等一下」,然后转身拉开了桌子的抽屉。随着一声「这个」而递到我眼前的东西,是一个信封。树再次开口时的语气有点犹豫。 「大概是昨天早上吧,这个信封从房间的门底下滑了进来。我一边想会是什么,一边拆开来看了一下,很抱歉……」 信封已经被拆开了,可是我不懂为什么树要道歉。我带着对于树僵硬表情的不解,看向信封之内。里面装着一张信纸,好像是封信。 ——你是小旭吗?我是你的母亲。 开头的这行字,就只有文字进入我的脑海而已。 「这家伙是谁啊?」 虽然我以为自己这么说了,其实根本没能把话说出口。 早餐时,设施里的孩子必须坐在各自指定的座位上一起用餐。 在拿起筷子前,有段强制的祈祷仪式,但是明显不太寻常。祈祷时需要高举右手,以宛如宣誓般的姿势念诵一段内容和神、上天、死亡等有关的阴郁誓言。大意差不多就是「反正我们迟早会死,所以在死前要做些好事」之类的。因为从我懂事开始就一直被迫重复念诵这些话,所以经过相当长的时间才察觉不太对劲。 设施由某个宗教团体负责经营,教团总部就在设施旁边。总部位于远离人烟的雪山深处,在外界看来,想必会产生「非常封闭」的印象吧。在宛如买下了一整座村子的广大土地上,零星散布着一些宗教性建筑物及信徒的住家等。我就读的学校、阳咲常去的杂货店,还有提供树许多帮助的诊疗所等等,好像都是教团招揽来的。 我和树曾经有过一次前往外面的世界。教团所在的村子位于四周皆被险峻山峰围绕的盆地之中,南方有条河流。从山麓蜿蜒流下的河道相当宽,看起来就像是无止无尽一直流向远方的样子。 某个晴朗的夏日,我们在设施的围墙边堆起许多水桶,踩着水桶逃离了设施,一边躲避大人们的视线,一边顺着河川往下游走。在清澈湛蓝天空的另一端有着翠绿色的山林,感觉光只是这样走着,不太干净的灰色设施就逐渐变成了过去的事物。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我们来到了能够通往河川对岸的桥梁。路边也有写着村子名称的告示牌。树高兴地喊着「我们走到终点了」。 但是,这时发生了怪事。桥的两端都有白色铁皮屋顶的小屋,屋前有着不停闪动让人想到警察的红灯。可能是发现我们了吧,一群大人从小屋里冲了出来。那群身穿白色制服与帽子的男人,老实说感觉很恐怖。他们挡在我们前后,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不停透过无线电交谈。在问过我们的名字之后,他们二话不说就开车把我们载回了设施。不管我在车里怎么大喊大叫、不管树怎么道歉,他们都没有回应,就只说了一句「不要逃跑」,冷冷地敲了我的头。 当时的我比现在还要更年幼许多,那就只是一次单纯的冒险而已,内心之中还完全没有任何让人想要逃跑的沉重事物。回到设施后,当时刚到任不久的小仓就把我们兄弟一起关进了惩罚小屋。 虽然那次旅行以失败结束,不过也成为让我开始以反抗心态看待事物的大好契机。我们究竟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想离开村子就会让别人感到困扰,还有,为什么我们得在这种地方长大——我头一次想要怨恨不存在的某人。 对方自称是我母亲的那封无聊信件,我在下楼前往餐厅前就丢进了房间的垃圾桶。 用餐时严禁交谈。接近五十人的孩子们,规规矩矩地坐在排成五列的长桌前,默默地吃着东西。大家挺直腰杆坐着,完全依照规定的进食顺序,先从饭开始吃起。使性子说不想吃某样讨厌的菜、抢夺他人点心之类情况也全都没有发生。坐在我旁边大概八岁大的小男孩,正两眼无神地吃着枯黄的青菜。他对面那个头发乱得像团铁丝的女生,完全没有察觉她脱落的头发已经掉进了自己正在喝的汤里面。 我对于教团的教义、思想之类的完全不感兴趣。我想,只要自己还能认识到「如果好奇的话就可能身陷其中难以自拔」的危险性,应该就代表自己还保有正常的思考能力吧。 回到房间后还来不及喘口气,阳咲就来拜访了。她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头,以慎重到莫名其妙的态度说了句「前来向两位请安」,然后整个人就滑进了房间里头。 「树,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树已经坐到了书桌前,他似乎也有点在意我把信扔掉的行为。要是就这样继续只有我们两人独处的话,气氛或许会变得有点尴尬吧。可能是受到阳咲那句诡异的「前来请安」影响吧,树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不太自然。 「你来得正好,阳咲,有几个地方想跟你讨论一下。」 内向的树在设施里能够坦然以笑容面对的人物,大概就只有我跟阳咲而已。做为树能够轻松谈话的对象而言,阳咲是个值得感谢的朋友。 阳咲来到树的旁边,开始读起原稿。 「真的很有硬派风格呢。」 阳咲像是感动不已地这么说。她闭上眼睛,抬起头面向上方,似乎在品味内心中的感动。经过一阵子之后,或许是觉得满足了吧,她拿起原稿,刻意以低沉的声音开始朗读。 「『刀插进了我的侧腹。随后,仿佛生命遭到撕裂的痛楚流窜全身,眼前一片模糊。我浑身乏力,两腿不停发抖。为了不让自己倒下,我咽下涌上喉头的鲜血。』」 我忍不住开口说了句话: 「由阳咲来念,听起来就变成搞笑了啦。」 「啊,不过,像是把血吞下去之类的描述,会不会有点过头了?」 树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似地低下了头。 「我觉得很帅喔。这果然是旭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对于阳咲的感想,树勉强挤出笑声。 「也有像阳咲你一样的女生登场喔。」 「真的?拜托你务必要把她写成一个很酷的冰山美女型大姐姐。」 「对不起,她是个五岁的女生。身为主角妹妹的她遭到了绑架。」 「五岁……」 阳咲「咦」了一声,皱起眉头。一下高兴、一下失望的她,实在是很忙啊。 「阳咲,我问你喔,接下来是主角解决坏人的场面,希望能有句什么比较特别的话。」 「特别的话?」 「有没有什么像是招牌台词之类的话呢?」 阳咲点头,嘴噘得像只鹅一样尖,就这样把视线转 向坐在床上的我。 「旭你觉得呢?」 「虽然我不是很懂,不过,用『难道没有看到这个家纹吗』之类的就可以了吧?」 「嗯,如果那么说的话,气氛就会变得像是时代剧了哪。」 阳咲举起手。 「那么那么,换成『难道没有看见这件皮夹克吗』,你觉得怎么样?」 「唔、呃、那种夹克应该很贵吧……」 「不行吗?不够硬派?」 看来阳咲果然还是派不上用场的样子。话虽如此,但或许是因为能够畅快谈论自己喜欢的事,树从早上开始的阴暗氛围已经一扫而空。我不再继续关注两人像小孩一样的对话,从靠在墙边的书架上取出读到一半的小说。 「我说,旭你也读看看嘛?」 读了大概三十页左右时,阳咲过来低头看向我。 「我们已经约好,我要等到完成之后才读。树,对吧?」 「嗯,应该还不能给你看吧。」 「为什么?」 我从旁抢先开口。 「当然是因为不好意思的关系啰。」 其实树之前提过,他是因为害怕的关系。他说,自己不像小说中的登场人物一样那么帅气,如果知道作者是这样的人,小说读者肯定会很失望。要是我说内容无趣的话,他也会觉得难过。但是,阳咲并不知道树有着这种对于尚未发生的未来会感到恐惧的忧郁一面。 「好好哦,而且你们还有交换日记。我也想加入呢。」 「你不行啦,那可是我跟树的『恶童日记』喔。」 「这样说起来,开始写交换日记的时候,你很迷那部作品哪。我也很喜欢那个故事。」 「喔,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 这句话让我吓了一跳。 「喂喂喂,那本书不是你自己借我的吗?」 阳咲的头一偏。 「是这样的吗?可能是因为我借给旭很多书的关系吧。」 「你自己都不着就把书借我啊,这样零用钱够吗?」 设施会根据小孩的年龄,每个月发给一定金额的零用钱。我们这对品行称不上良好的兄弟,零用钱有时会因为职员心情不好而遭到扣减。 「反正也没有其他用处嘛,既然能让旭你高兴的话,我觉得这样也好啊。」 阳咲毫不在意我的担忧,伸直手竖起拇指,然后就这样用拇指戳了自己的胸口一下。 我感觉到自己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浮现有点接近嘲笑的诡异笑容。 「对了,你的生日是几号啊?」 「一月十号啊。」 虽然阳咲第一时间就做出回答,但她马上又慌张地朝我探出身子。 「耶~~难、难道你忘记了吗?」 「没有啊。」 「真是坏心眼,那天也是旭的生日吧?」 「好像是这样。」 我希望能送点什么东西给她。说是礼物的话会让人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到时就由树交给她吧。 通知正午来临的钟声响起,吃过午餐后,阳咲再次跑来找我们玩。晩餐过后也是如此。我们每天都过着这样的日子。有时也会由我们造访阳咲的房间。树偶尔会教阳咲功课,当我被关进「惩罚小屋」时,阳咲也会帮忙照顾树。 「你把信丢掉,这样真的好吗?」 九点的熄灯时间过后,树的声音从上层床铺传了下来。 「树你自己又怎么样,想到好台词了吗?」 我听到像是对某事念念不忘的一声叹息。 「信里提到『等待小旭的回信』,遣词用字很慎重喔?」 「一定是恶作剧啦。」 粗制滥造的床晃了一下。在一片黑的房间之中,探头窥探下方的树,形成了一个黑色的轮廓。 「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耶?」 「所以我说,肯定是小仓或谁的恶作剧嘛。」 「小仓的字没有那么漂亮,你也看过吧。而且,你觉得他会用『小旭』这种称呼吗?不管再怎么说都太恶心了啊。」 那是封亲笔信。暖气关闭之后,房间里开始变得有点冷。我发觉自己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该对那封信怀有期待。 「你应该是觉得对我或阳咲过意不去吧?」 我想,树确实说中了我的心声。我摒住呼吸,等着树继续往下说。 「如果喔,你母亲真的还在的话,肯定是件很棒的事。我为你感到高兴。阳咲一定也会很高兴吧。你不需要在意我们,我不喜欢这样。因为我现在想不到该怎么说比较好,所以之后会在日记里写清楚。」 不用看日记,我就已经感受到了树的心情。 经过一两声轻咳之后,树开口询问: 「我跟你说过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吗?」 「没。」 「我是被自己的爸妈带到这里来的。我爸是教团的信徒,说是要全家人一起加入教团,可是他没过多久就死了。哈哈,这种说法好像有点不够谨慎吧。然后,我妈也变得怪怪的,那时发生了很多事。听说她好像已经离开村子了。趁着我在吃饭的时候,记得是咖喱饭。该怎么说呢,像这样的情况,希望妈她现在还活着。」 树的声音在颤抖。或许是挖掘记忆深处时浮现了让他感到难过的情景吧。他的思绪可能也还没整理好,不管是这段话的脉络或遣词用字都很暧昧,乱成一团。 「对、对不起,我没办法好好说清楚。」 「没关系,我听得懂。树你能够忍过来,真的很厉害哪。像我这种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嘛,所以一点都不会觉得难过喔。你看,不是常有人说『早知道不要懂爱情就好了』、『爱情之类的只是累赘』的话吗。对了,你干脆就用这个当成招牌台词吧。」 树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在心里好好整理过了哪。我是说爸妈的事,我想表达的就是这个。」 「所以你希望我也能好好读那封信,然后写回信吗?」 「如果你能和自己的妈妈谈谈,或许就会逐渐接纳对方也说不定呢。虽然一开始可能会有点烦躁,也可能会觉得难过,可是,如果什么都没做,之后一定会后悔喔。」 我其实不太想去思考这方面的问题。像是「能不能接受自己的出生」之类的,之前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我并没有树想的那么寂寞,也没有那么想向母亲寻求答案。在我沉默的期间,树手臂的影子伸到了下方。他似乎从垃圾桶里捡回了信的样子。信封掉在我的额头上。 「抱歉,我有点过分了。」 「我明天会试着读读看。」 如果这么做能够让树接受的话——我怀着这样的想法,把信封塞进了枕头底下。 「啊,可是这件事别跟阳咲说喔。」 我无意之间说出了这句话,急忙改口订正。 「因为阳咲不管什么事都马上会想参一脚,我们的日记也是,她一直想加入,对吧?所以,要是让那家伙知道的话,说不定会变得有点麻烦嘛。」 「我想,阳咲她应该不会闹别扭,或者表现出羡慕态度之类的喔。」 「这我也知道啦,不过,说不定她会拿这个来闹我啊。」 我觉得内心之中有股不安定的情绪。每次冷淡对待阳咲,心里都会有种像是后悔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想说自己一点都不在意阳咲,可是却也不希望她有所误会,这总是让我感到十分苦恼。虽然阳咲现在多半正在呼呼大睡,但我还是会在意。感觉像是只有 我自己处在漫漫长夜之中,真的很麻烦。 「她是不想让你感到寂寞啦。毕竟阳咲有时实在过于开朗,她一个人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树说完这句话就把头缩了回去。 在闭上眼睛前,我对着黑暗这么说: 「我想,自己应该是喜欢阳咲的吧。」 「我知道。」 「这样啊。」 「嗯。」 「那封信,多谢你了。」 「太好了。」 断断续续的会话,持续了一阵子。单方面听我倾诉心情的树,真的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这种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虽然表面上是我在帮助内向的树,但其实我也获得了他许多帮助——我现在认清了这一点。 3 ——你是小旭吗?我是你的母亲。 突然收到这样的信件,不难想像你会有什么样的心情。我也多次想要放下手中的笔。但是,在得知你的所在之后,我内心尽是后悔,整天坐立不安,至少希望能够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够原谅愚蠢母亲的任性。 我的名字是鹤见景子,生于四国,到东京念大学时,在那里认识了身为你父亲的那位人物。 因为有相当复杂的理由,所以我无法谈太多关于那位男性的事。就我自己而言,对方也是有着许多超乎我理解、接受范围之外特质的人物。因为,虽然我和那位人物之间生下了你,但我却从来不曾拥抱过你。 当时我的身体有问题,分娩当天也从早上开始就多次无法起身。虽然平安进入了医院的产房,但却因为剧痛而昏了过去。你是经由剖腹手术而诞生的孩子。 我从此就再也没见过你。对我来说,那是非常恐怖、非常令人害怕的经验。你的父亲在你出生之后,就马上带着你远走他方,我甚至连你的哭声都没听过。那位男性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他怀有某种邪恶的壮大图谋,同时也有足以将之付诸实践的力量,对于夺走我的喜悦,似乎毫无任何犹豫。或许该说彼此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吧。现在,那一位身在何方、在做些什么,我都一无所知。 遭到那位人物舍弃的我,一方面痛恨无法凭一己之力将你生下来的自己,同时也一直努力寻找你的下落。警察自然不在话下,我也曾寻求侦探,甚至是更为可疑的人们协助。花了非常长的时间。毕竟这是件本身就十分特殊,听起来茫无头绪的事。我在寻找出生后就失踪的婴儿——听到这句话,绝大多数人都会怀疑只是我的妄想。也有过一说出你父亲的名字之后,不知为何就突然中止搜索的情况。 超过十年以上的时间都没能陪在你身边,真的非常抱歉。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在北国的儿童养护设施里生活,而且,你所在的设施还与世间常见的设施不同……不知道你是否能够理解这一点。那处设施,似乎就连父母亲或亲戚的普通会面、电话都一概回绝的样子。 设施实际上由某个教团经营,我透过教团内部的协力者,请对方送出了这封信。另外,只要你有意愿的话,我们也已经谈妥了把你带离设施的事。由于不是正规的方法,所以目前还不能透露细节,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够考虑看看。 衷心期待你的回应。 如果你愿意回信的话;可以麻烦你在每晚十点之前把回信放在房门外吗?我的协力者届时应该会前去回收。 那么,请你务必保重身体。 虽然只是得知你平安健康长大就已经让我感到非常高兴了,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是希望能够与你见上一面—— 我在天亮后很快地看完了信。内容完全没有现实感,我甚至觉得,对方或许是把我跟某人搞混了。她的期望也很唐突,别说是挑起让我想与母亲见面的渴望了,感觉根本就像是某个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在拼命诉说着什么,让我感到有些不快。 「读过之后,你觉得怎么样?」 树一醒来,人还在被窝里就马上开口问起我的感想。 「当成骗局的话,该怎么说呢,还真是夸张哪。我似乎刚出生就被带离了母亲身边的样子。」 就算我提出「为何如此」、「为了什么」等问题,写这封信的人本身或许也没有答案吧。 「对方说愿意带我离开设施。」 可能是想要支持我这么做吧,树的声音听来有点高兴。 「那真是太好了,伯母可能是希望能跟你一起生活吧。」 「等一下喔,树,不要跟我说这封信是你写的,或者是你找人写的喔?」 「才、才没有这种事,为什么我要……」 床铺传出受到挤压的声音。接着,树激烈地咳了一阵子。我发现他的脸色比昨天更糟了。 「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啦,要喝水吗?」 树一边擤鼻子,一边摇摇头,说了句「我没事」。 我拿着信,站到了堆满各种小说、漫画的书架前面。接着,我把自称是母亲之人的来信随便塞进两本书中间。虽然我想自己应该不会再读第二次,但还是会在意树,不想又当着他的面把信丢进垃圾桶。 「你不写回信吗?」 「你是要我每天晚上十点把信放到走廊上吗?」 「这样很像间谍在传递讯息不是?总觉得好像连我也开始兴奋起来了。」 「你不觉得很可疑吗?说什么有协力者之类的。更何况,我的那个父亲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啊?这是最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你不相信吗?」 「差不多。」 「虽然我也知道不可以完全相信,可是,就算相信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可是,这个人也说都由我决定,只要我觉得好就可以啦。」 我一边打呵欠,一边看向摆在桌上的时钟。 「总之,吃饭的时间到了。」 虽然我催促树赶快换衣服,可是树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始终没有下床。 「今天感觉没什么胃口。」 或许是难以忍受寒冷的关系吧,树拉起棉被,整个人都缩进了被窝里。 「应该已经没有药了吧?我吃过饭之后会去外面的医院一趟。」 最近这一阵子,树经常会觉得身体不舒服。随着年纪增长,他从早上开始就躺在床上的情况也越来越多了。 「哎,真讨厌这样。难得这么开心的说,对不起。」 我想,就算只是为了这样的树,自己也应该要回信。虽然对那个自称是我母亲的人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我希望能够借此让整天在房间里过着乏味生活的树获得一些娱乐。然后,我打算彻底回绝对方的邀请。我不可能就这样离开设施,跟这个不知是何方神圣的人物一同生活。虽然这里有着繁琐的规定和小仓的虐待,可是也能够跟树、跟阳咲在一起,比起来还是好太多了。 吃完早餐后,我在餐厅的出口等阳咲。在一群低着头、随波逐流走回自己房间的小孩之中,阳咲格外显眼。我们四目交接后,阳咲像是打招呼似地露齿一笑。 我们取得许可,离开了设施。雪已经停了,原本沉重地压在头上的云层,开始出现多处明亮的缺口。看来铲雪车来过连结设施与村子的道路,经过压雪作业的路面两侧,堆起了由雪构成的小山。 「路上很滑,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我们开始走下坡道,阳咲微微弯腰,从下方窥探我的脸。 「真难得哪,你居然会征求我的同意。平常不都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直接抓过来的吗?」 阳咲似乎是认为获得了许可。隔着手套,我微微感受到她的体温。 「因 为你看起来好像在想什么事情的样子嘛。」 「是吗?」 「不过,你平常也总是一副眉头深锁的样子喔?」 阳咲紧闭起眼睛,发出轻笑。虽然她的表情让我百看不厌,不过有时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想这么问。 「我说你啊,为什么老是想跟我们混在一起?」 「因为旭对我有恩啊。」 她这句话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害我差点错过。 「你在说什么啊?」 「在设施的门前,你不记得了吗?」 阳咲突然转身看向后方,我也被拉着回望刚才走过的道路。 在我们走下来的坡道上方,有着全由暗沉灰色构成的设施。耸立在设施外侧的围墙,高度大概超过两公尺吧,以寻常的儿童养护设施来说,未免太高了点。 「我已经不记得了。」 「又摆出这种冷淡态度。」 阳咲微微眯起眼睛瞪着我,我也嘟起嘴巴。「已经忘记的事也是没办法的啊」、「旭你每次都这样」,我们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交换着这些无足轻重的抱怨。 「旭你当时是一路跑着追过来的喔,就像这样。」 阳咲拔腿跑了出去,我随后跟上。笑声随着风从坡道的前方传来。世上大概找不到比阳咲更爱乱跑乱跳的人了吧。她在结冰的地上滑了一下,一头撞进道路旁的雪山之中。我无奈地伸出手,帮助她从地上起身。 「我想起来了啦。那是用来当成自由研究作业还是什么而要交出去的存钱筒。真是,为什么会忘在我们的房间里啊。」 「托你的福,让我不必挨学校老师的骂。」 冬季的微弱阳光,照在阳咲红通通的脸上。我帮她拂去沾在头发上的雪,白雪就此飘散,化成闪亮的光之碎片。 「所以,我一直在你身边等待可以报恩的机会。好歹我的年纪也比你大嘛。」 「可是我刚才也帮了你喔?」 「感谢您伸出援手。我又欠你一次了呢。」 我们并肩走在一起,阳咲把我的手握得比之前更紧了一点。 「其他还有很多就是了,那些让我想对你表达谢意的事。」 她这句话就像在说悄悄话一样。阳咲露出以她来说相当罕见的,微微低下头,像是在重新细细品味回忆的表情。我觉得,她的视线似乎正停留在我们交缠的手腕上。我原本想要开玩笑带过,但是脑海中突然浮现树昨晚说过的话。 「对了,像是晚上之类时间,阳咲你一个人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啊?」 「没有在想什么啊?」 听到她似乎丝毫不以为意的回答,我应了声「我想也是啦」。 「哎,设施里的其他人,几乎都是一些让人觉得怪怪的家伙嘛。幸好还有像阳咲你这样的人。」 「因为旭感觉比较早熟嘛。是不是书的影响呢?」 「谁知道啊,搞不好是这间异常设施的关系哪。」 「说到设施,我昨天夜里才好好思考过喔。」 阳咲像是想说自己有什么惊人发现似地,音量加大了不少。 「小仓老师他呢,在晚上来找我喔。害我吓了一跳,以为是不是旭你们又发生了什么事。」 「小仓去找你做什么?」 和阳咲相反,我的声音变低了不少。小仓是我和树的指导职员,令人不爽的是,在设施里必须用「老师」来称呼他。但是,阳咲不归他负责,而且,他应该也没有可以在晚上进入女生房间的权限才是。 「他跟我说,要我注意管好旭跟树你们两个人。」 「就这样而已?」 「嗯,我回答会好好管教你们了。」 虽然阳咲露出带着几分开玩笑感觉的笑容,可是我的内心却波涛汹涌。 「再也不要让小仓在晚上进你的房间啰。反正他肯定又喝醉了吧。那家伙迟早会被开除,不要理他就是了。」 「咦,可是,对方毕竟是老师……」 「我说不行就不行,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这次换成我遭到旭管教了。」 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加快了脚步。我一方面很生气,一方面也对于小仓有可能搞出的事情感到不安。 走了大概三十多分钟之后,开始可以看到零星的住家。每间房子的屋顶上都盖满了雪。 我们经过就读的学校前方,在多半是村子里唯一一处有红绿灯的路口右转,来到了目的地诊疗所。因为我已经算是常客,所以医生一看到我就马上做好了准备。不需要在柜台处付钱,听说是国家还教团会代付的样子。想要过着日常生活的话,设施果然还是不可或缺的。我接过了医生平常开给树的处方药,沿着来路往回走。 我和阳咲分开后,在午餐时间前回到了房间,但是马上发觉不对劲。我一打开门就看到眼前挡着一个仿佛可以遮掩住整个房间内部景象的壮硕背影。小仓转头看向站在走廊上的我。 「欢迎回来,旭同学。」 小仓的脸,近看时就像是头野猪一样丑陋。不知为何,他的呼吸也相当急促,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水。 「你来干嘛?」 「干嘛?当然是生活指导啰。我来看看你们是不是都很有精神。」 「那可真是辛苦你啦。」 我一边说话,一边开始有点在意树的状况。虽然小仓的巨大身体害我看不到树,但还是可以听到来自床铺方向的,树勉强挤出来的声音。他像是在求救似地喊着我的名字。 「树说你去医院了。这种事情应该要拜托老师啊,留下树同学自己一个人,未免太可怜了吧。」 「那是因为,我到现在为止也找过你好几次,不过结果不是拿错药,就是拖了两三天才带树去医院啊。」 「你这小鬼真爱顶嘴,就是这样才会惹人不爽,难道你都不懂吗?」 「错都在你自己身上吧。」 小仓耸耸肩,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我刚刚查过房间,里头没有摆教典喔。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诸多愚蠢的规定之一。对于出自教团大人物手笔,令人感激涕零的教典,似乎有必要将之好好摆放在书桌上的样子。我猜,隔壁房的孩子多半也没有遵守这条规定吧。 「这是违反规定的行为,我是不是应该要再请人入住小屋呢?」 「我记得自己前天才刚从小屋出来吧。」 「轻视教团可是重罪喔,而且,我要找的人也不是你这家伙。」 小仓的嘴因恶意而扭曲。他对着身后的树歪了歪头,像是要借此威胁我。我忍不住冲到他眼前。 「给我等一下,树现在正在发烧喔。」 「我知道啦,我也不是没人性的恶魔嘛。只是呢,最近手头有点不太方便。年底了嘛,难免有不少需要用到钱的地方。所以,要是你能稍微反省一下的话,今天的事,我就装成没看到。」 也就是说,小仓这家伙是来跟小孩讨钱的啊。设施每个月发的零用钱,我都会存下一些。 一方面也是为了将来离开设施后进入社会时做准备,所以我从来不会乱花钱。之后也想试试打工。我在每月一次的面谈时,曾经和园长谈起这些事,或许是辗转传进了小仓耳里吧。 「要多少?」 小仓的脸上浮现喜悦神色。我的态度出现变化,似乎挑起了小仓更加强烈的嗜虐心。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话,想要拿钱堵住老师的嘴吗?」 我从长裤口袋里掏出钱包,递出一张五千块钞票。 「现在就只有这么多,拜托你收下之后 就回去吧。」 「所以我说旭同学啊,你到底是在哪里学到这种坏点子的呢?」 「快点给我拿去,要是被人看到的话,你也会很伤脑筋吧?」 虽然走廊上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不过,或许是小仓也终于理解了吧,他一咂舌,抢走了我手中的钞票。 「阿旭你实在很卑鄙,自己不守规则在先,然后又靠钱解决。」 小仓单方面痛骂我一顿之后才离开。强烈的屈辱感,让我一时之间只能僵在原地,低下头盯着地面。我在内心中对自己说:这都是为了树、都是为了树。好不容易才没有失控。 「对不起,那家伙突然跑来,叫我起床,说什么要检查房间,然后就开始挑毛病……」 缩在棉被里的树,一副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原本紧贴墙壁设置的床铺变得有点歪斜,可能是小仓出脚踹过之类的吧。 「你吃过药后就放心睡吧,我现在马上去跟园长投诉小仓。」 「要是你那么做的话,那家伙会做出什么事就很难说了吧?我觉得他有点不太正常。刚才也是啊,小仓说『要是我不起来的话,他就又要半夜去叫醒阳咲』。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可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而只是一直忍耐的话,小仓就会对欺负我们感到厌倦吗? 我安抚树让他入睡,没有吃午餐就跑到了一楼的职员室。可能是教团的规定吧,老师们不论男女都穿着白色的制服。眼神和设施中孩子们同样死气沉沉的老师走过来,问了我有什么事之后,带着我从许多非常整齐的桌子、柜子之间经过,敲了园长所在房间的门。 园长是一位有点年纪的男性。从我入园到现在,曾经跟他见过好几次面。像是因为担心树的身体状况而调整饮食等,他有时会给我们一些特别待遇。我相信他能够理解我们的情况。 我简单扼要地控诉小仓的蛮横行为,包括他向我要钱、以毫无道理可言的理由把我们送进惩罚小屋、丝毫不关心卧病在床的树等等。我的不满和焦虑,到了连自己都吓一跳的地步,越说到后来,我的语气就越为粗暴。 确认事实后,园方会采取适当的处置。 虽然园长一开始很认真倾听,过程中还不时点头,但最后却只给了这样的制式回应。我们是靠着设施才能活到现在的——总之,我现在体认到自己处于只能恳求他人帮忙的立场。在我离开园长室时,内心之中不安的刻痕依然没有消失。 夕阳从不太容易开关的房间窗户照入室内。处于睡梦之中的树,呼吸声传入我的耳中。阳咲可能也不想打扰树调养,所以今天没有来玩。她的说法是自己很容易吵到人,这样不太好。阳咲也有这种意外懂事的一面。 在我写了些寒假作业、拿衣服去洗之后,太阳也已经下山了。当我打算来读小说而看向书架时,想起了母亲的来信。可能是因为只有自己醒着的关系吧,感觉那封信变成了与早上时不同的贵重物品。树还在沉睡,冰冷的寂静流过已经变暗的室内。我的内心开始慢慢产生迷惘,觉得或许先前对小仓采取的行动也操之过急了。我对自己的思虑不周感到焦虑,胃揪得紧紧的。 坐在书桌前的我,试着认真思考关于母亲的事。无法排除恶作剧的可能性,内容也不无突兀之处。可是,如果是真的,那么,母亲她寄托在那封信里的心情肯定非比寻常。就算整件事存在什么误解,我也不想伤害一个态度如此认真的人。毕竟对方是我本来以为早已不在的人。就像树说的一样,反正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想到这里,我随手撕下笔记本的一页,拿起了铅笔。 ——给母亲。 试着写了这个开头之后,我马上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才好了。不得已之下,只好先选些应该能让收信人感到高兴的词句。 我对你没有什么怨恨。 在设施里的生活,虽然有时不太好过,但我也有朋友相陪。 你住在哪里、做着什么样的工作呢?还有,你写到身体有问题,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吗?遭到身为我父亲的那个人抛弃后,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吗?你的体型偏痩还是偏胖,长相是不是果然有着跟我相似之处…… 我原本只打算写几行就结束的,但笔却停不下来。对于提出的问题,当然也希望都能获得答覆。我不禁开始想像起自己母亲的模样,任性地将对方描绘成宛如圣母般温柔的女性。不能让树或阳咲看到的文章越写越长,眼看就快要写到纸的反面时,我才设法告一段落。当然,最后是以「我不打算离开设施」作结。 等到晚上九点的熄灯时间过后,我才把写好的信塞进门与地板之间的缝隙。有种像是在做什么坏事的感觉。我贴在门上竖起耳朵倾听,再过不久就是十点了。在我屏息等待时,听到鞋子踩在走廊上的声音。声音慢慢变大,然后在房间前停了下来。我感觉到门的另一边有某人的气息,非常紧张。 对方一口气抽走了信。看来协助母亲的人物真的存在。鞋子踩在木板走廊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我没有试着打开门叫住对方的勇气。因为协力者肯定是设施的职员,过了熄灯时间后还在外活动时,需要提出合情合理的说明。这样可能会造成对方的困扰。 我先帮树擦干睡觉时流的汗之后才钻进自己的床。即使闭上眼睛也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在棉被里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 4 「你送出回信了啊?」 隔天早上,状况看来多少有些好转的树,听我说完昨晚发生的事之后,他也露出了笑容。 「反正很闲,我想,这么做说不定还满有趣的。」 看来我在树的面前总是会想耍帅,或许在阳咲面前也是吧。 「没想到这里真的有间谍哪。」 「你要把这个当成小说的题材也可以喔,毕竟这处设施本来就有几分诡异的感觉。」 「应该还会有信送来吧?」 树期待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把这当成自己的事一样。 「到时也可以让我看吗?我想知道伯母是个怎样的人。」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先答应了树。或许我应该趁着树心情好的时候,多跟他坦率地谈谈关于母亲的事。 才经过不到三天的时间,回信就送到了。 在这段期间内,小仓都没有什么行动。阳咲曾经来过,玩闹了一阵之后才满足地离开。树的身体状况也恢复过来了。母亲的第二封信,似乎是在接近黎明的时候才塞进房间的样子。树相当兴奋激动,喊着「简直就像是圣诞礼物一样」之类的话。这样说起来,在设施之外的世界,今天好像是吃火鸡、在杉树上挂起各种装饰的日子。去年,阳咲送了我一双长靴。母亲也在信的开头处提到,为了能够赶得及在这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送达,她尽快写好了回信。 ——能够收到你的回信,让我欣喜若狂。 看来你相当聪明懂事,实在是太好了。 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原来如此,你是个温柔体贴的男生啊—— 「这个人之前该不会以为我是女生吧?」 我和树挤在一起读这封信。之前的「小旭」称呼,其实让我有点在意。 「伯母提过,你出生时她昏过去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不知道孩子是男生还是女生。」 「未免太扯了吧。真亏她这样还能够找到设施寄信给我哪。要是搞错人的话,到时她打算怎么办?」 「可能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吧。在找到这里之前,伯母想必已经费了非常多的心力。」 回信里尽是感谢的话语。在许多感谢词句之间,我慢慢地找出了一些关于母亲的资讯。她似乎最近才搬到与村子相邻 的都市,虽然现在还没找到工作,不过之前好像是个翻译者。她算是偏瘦的类型,夏天时体重掉了快两公斤。 「我还是不太敢相信,下次干脆请她附上照片看看好了?」 可能是看到我的嘴角扬起的关系吧,树的脸上也浮现笑意。 「你现在开始想要跟伯母见面了吧?看起来对方是个很善良的人呢。如果换成我的话,大概早就去见她了。我想,伯母料理的手艺应该也很不错,多半也是个爱书人喔。」 「我说过,我没有离开设施的打算。」 「你没说过不跟对方见面吧。」 「可是……」 「就跟对方见一面看看嘛?」 树带着几乎要让我感到难为情的善意,对于这件事展现出意外的执着。在我的记忆中,树从来不曾指使我去做什么事,所以这次甚至让我觉得他有点作咄咄逼人。 「快点写回信吧。」 树说了声「来吧」,拉开了椅子,让我坐到书桌前。树站在迫于情势难以推辞而开始准备写回信的我身后,以相当得意的语气开口说话。 「我想,虽然伯母应该还很年轻,不过也不失古风。还有,『实在是太好了』这句话,说不定是她的口头禅呢。」 对我来说,能够在接近新年时看到树这么高兴的样子,实在是太好了。就算这些信是树自导自演的恶作剧,我也决定要笑着原谅他。 当然,就算从笔迹来看,我也知道写信的人不是树。第三封信在除夕的中午时送到,由于当时阳咲也在房间里,所以我若无其事地把信藏进了长裤的后口袋。 「旭、树,要不要到外面去玩?」 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下,我们来到了园内的操场。一马当先冲进银白色原野之中的阳咲,马上开始滚起了雪球。或许是想堆雪人吧。 「我来帮你忙。」 树的声音在操场上回响,我已经有好一阵子不曾看到树在白天时到外头来游玩的样子了。他的修长手脚前后摆动,跑到了阳咲的身边。 我怀着像是成为保护者的心情,在远处看着他们两人。阳咲负责雪人的下半部,树则是负责制作上半部。两人对彼此展现出的笑容,耀眼程度不下于来自雪地的反光。 可能是以为我一个人在发呆吧,树朝我扔出了雪块。阳咲看到之后也跟着拿起雪球,大动作挥动手臂将之投出。不过,这颗雪球彻底扔偏了。即使对方暴投,我还是毫不留情地施以报复。阳咲开心地发出吵人的尖叫声,四处逃窜。 雪人的雏形完成之后,手脚和脸孔的装饰交由我全权负责。设施的围墙边种着白桦树,我随便剥下一些树皮,并且捡起了掉在树根附近的小树枝。在我两三下就弄出雪人的眼睛、嘴巴等部位之后,阳咲发出了不满的抗议。 「一点都不可爱。」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把雪人的眉毛改成八字眉,然后把嘴型弄成香肠嘴。阳咲很喜欢像是牛头犬之类长相有点遗憾的生物。 「现在可爱多了,我可以帮它围上围巾吗?」 那是去年圣诞节时,对于阳咲赠送的长靴,我当成回礼送给她的围巾。你要拿去装饰雪人,不需要获得我的允许吧——可能是我对阳咲的态度果然有着不太自然的冷淡之处吧,树一直紧盯着这么说的我。当我们四目交接时,树轻轻一笑。 阳咲站到完成的雪人面前,双手在胸前交抱,一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模样。 「要是有台照相机之类的就好了,真希望能拍张照片留念。」 或许是教团有什么不想让人拍到的地方吧,在设施里,照相机就不用说了,就连附有摄影功能的手机等都不开放借用。 「我说旭,大家一起来存钱买台数位相机,你觉得怎么样?」 「那种东西要去哪里买啊?」 村子里没有电器用品店。拜托设施代买的话,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围巾、长靴之类的服饰或各种生活必需品,可以委托偶尔会来设施巡回的团体帮忙购买。在设施里将电器用品当成私物使用的孩子,我印象中好像从来没看过。 「要是设施外有个什么认识的人就好了。」 对于随口说出这句话的阳咲,树出现了相当明显的反应。 「认识的人啊……有的话就好了,这样就可以请对方买了嘛。」 我想到依然塞在长裤口袋里的信。在年底、新年期间,在设施之外的家庭中,小孩似乎经常会在百货公司里吵着要买东西,不过我实在不太能够想像。但是,如果和母亲见面的话,我是不是也会想跟对方伸手讨钱呢?不对,把这种行为想成「伸手讨钱」好像有点不太适当,应该说是撒娇之类的吧?向母亲撒娇——虽然我不是没有兴趣,但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果然还是不太想让阳咲知道关于母亲的事。 「你要好好记住喔,我们曾经有过这样的日子。」 这个低沉的声音,让我猛然抬起头。眼前的这个人,表情与平时那个身体虚弱、没什么胆量,说话也不清不楚的树截然不同。他正以让我想到成年人的眼神,眺望着远处受到白雪覆盖的山峰。 除夕的晩餐,除了平时的食物之外,还会追加蔷麦面。这天也允许一边吃点心,一边在一楼的共用大厅看电视。设施里的孩子们,至少在过年之类时候还是会露出开心的模样。 「祝明年万事顺利。」 快到就寝时间时,我和阳咲道别。虽然她嘴上说着「明年再见啰」之类的话,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不过,反正明天还不是一样又会见面嘛。 正当我回到房间换好睡衣,准备要关灯的时候—— 「快点来看信啦。」 从中午过后就等到现在,树似乎已经等不下去了。他挡在准备要上床睡觉的我面前,脸上挂着微笑。 「你好像比我还期待哪。」 「因为我觉得好像能够高高兴兴地来迎接新年啊。」 「那你就代替我去跟对方见面吧。」 「又在说这种话。」 信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之处。现在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你没有弄坏身体吧?在设施里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将来的梦想是?字里行间,处处散发出希望我能够有所回应的感觉。 「伯母相当想跟你见面呢。因为她是一个人生活,所以年底一定很孤单寂寞吧。」 母亲也会感到寂寞吗?想到这里,眼前仿佛就浮现出至今为止都觉得和自己之间有着某种隔阂的那个寄信者,在除夕的晚上独自吃晚餐的模样。虽然知道只是单纯的幻想,但是,例如已经老旧的公寓隔间、始终开着的电视、桌上只有在超级市场买的简单朴素配菜等,种种助长寂寞感的细节却越来越丰富。我突然觉得,先前抱持轻视态度的自己,实在是个心胸非常狭窄的人。能够发觉到这点,全都要归功于树。不知道母亲她是不是也拥有就像树之于我一样的其他家人。 「还有点时间,我要不要先写回信呢……」 听到我这么说之后,树马上表示赞同。 「这样很好啊,我也开始继续写小说吧。」 母亲的协力者——我们称之为「间谍」的那个人,希望对方今天没有放假。 在短短的文章中,我尽可能用自己的方式注入感情。我也很期待妈你的回信。你的信,我也会拿给像是兄弟一样亲密的朋友看,他打从心底希望我们能建立良好关系。另外还有一个像妹妹一样的女生朋友,我们今天一起堆了个不怎么好看的雪人。 虽然有点过意不去,但我不打算离开设施。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希望知道妈妈的近况,如果只是见一次面的话 ,要是这样能够让你不再感到亏欠的话…… 事情发生之前毫无预警。不,或许有吧,但是因为我在专心写信,所以没有注意到。当时正好来到我准备以「我也希望能和你见面」为回信收尾的地方。 传来充满威压感的声音,有人转动了门把。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发现小仓就站在已经完全打开的门前。 「旭,你这家伙!这个死小鬼!你是白痴啊?」 小仓盛气凌人地闯入房间,反手关上了门。他有点戽斗的下巴,看似随时会咬过来。我从来没看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 「我警告过,要你别乱来了吧?」 看来是我向园长告密的事吧。我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甘示弱地瞪着小仓,同时听到树发出短暂的惊叫声。 「托你的福,害我被逼问了好一阵子哪。哼,但是因为我工作态度相当认真,所以没有受罚就是了。由于设施职员人数不足而累积了许多压力,因此有时难免会对孩子采取比较严厉的态度,在此深切反省——听到我这么说之后,你猜怎样?园长也不是整天吃饱没事干的人,他的答覆就是『身为负责指导旭和树的职员,今后请继续精益求精』啦。」 「开什么玩笑啊……」 我随着话语呼出的气息在颤抖。原来设施的对应就只是这样而已吗?一阵冷风刮过我的内心。当我还处于惊愕之中时,小仓已经一屁股坐到了树的书桌上。 「今后也请多多指教啊,旭同学。我也会精益求精的喔。」 小仓露出残忍的笑容。我本来以为至少会挨上一巴掌,不过,小仓却只是隔着仿佛已经冻僵在椅子上的树,继续瞪着我。 「我说,小仓,我们其实也不是刻意要跟你过不去的。」 「喔喔,这话说得好,那么你愿意就这样向我跪下来磕头道歉啰?」 「所以说,我的意思是,你也有其他工作要忙吧,我们也只是希望能过普通的生活就好了。」 「树同学,你听到了吗?平常总是自以为在保护你的小哥哥,现在正在对我谄媚啰。」 小仓放声大笑。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我们非得让这种人夺走快乐的时光不可?感觉光只是这样讲几句话,自己就像是变笨了不少。我希望能赶快写完给母亲的信,现在看来只能先照着小仓的意思,要低头道歉或怎样都行,等待这场风暴过去了。 「知道了啦,我不会再打小报告之类的了。」 「啊?」 「拜托你快点走啦。今天是除夕吧,我道歉就是了。」 我将视线从小仓身上移开,对他这么说。 「不要给我在那里逞英雄啊,小鬼。就是你这种骨气让老子看不顺眼啦。怎样,以为自己与众不同是吗?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在道歉,内心还是一样瞧不起人。搞不好教团的大人物也是因为这样才会特别留意你的哪。」 虽然小仓说了些奇怪的话,不过我马上就没有余力再去多想了。小仓伸出他那粗壮又满是毛的手臂,装模作样地将戴在手腕上的手表盘面朝向我。 「哦噢,已经到熄灯时间了不是。两位同学,到这个时间还在忙什么呢?」 小仓的语调突然提高许多,并且像是十分惊讶似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这出戏演得实在太烂,我一时之间也无言以对。 「这样不行喔,真是坏孩子。看来需要施以适当的指导哪。」 小仓自顾自地点头,像是自己找到了可以接受的答案一样。他粗暴地松开制服的领带,解开了衬衫的扣子,看来像是打算继续待在这里。可能是因为这家伙的个子太大吧,树的书桌受到压挤而不时晃动。 之后,小仓再次拿桌上没摆教典的事当成借口,敲了树的头,扯了一堆处罚怎样怎样的废话。接着,他像是又发现了新的玩具,对于书桌上的大叠稿纸投以看似相当感兴趣的视线。 「这是啥啊,小说吗?」 他读了一阵子的原稿,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发出笑声。 「这该不会是树你写的吧。少做点蠢事啦,哈哈。你也不给我去照照镜子,像你这种病恹恹的家伙,哈哈,这句台词是怎样啊。你根本没有真的吐过血吧。哎呀哎呀,实在是有够帅气的啦。」 原本就已经低着头的树,现在头垂得更低了。他骨瘦如柴的手紧握成拳,在大腿上不停颤抖。 我的肚子深处早已开始发热,全身充满达到沸点的热血。 小仓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把手伸向旁边那张属于我的书桌。上面放着母亲寄来的信,以及我写给母亲的信。就在小仓张开手掌,眼看就要一把抓起两封信的时候。 「够了吧!」 树发出大喊,突然站了起来。对于此刻像是侧躺在书桌上的小仓,树以双手朝对方腰间猛力一推,把他推了出去。 小仓的头似乎撞到了书桌一角。他用手揉着自己的额头,像是遭到翻成腹部朝天的虫一样,在书桌上不停痛苦挣扎。挂在小仓脖子上的项链,在他每次扭动身体时都会发出微微反光。 树似乎也对自己所做所为感到相当惊讶的样子,嘴巴里一直在低声念着什么。虽然他转身看向我,但已经爬起来的小仓也在这时朝树的头挥出了一拳。 这一拳把树揍得连人带椅倒在地上。 「你这家伙是想找死啊?」 翻下桌子站回地上的小仓,对着软弱无力靠在翻倒椅子上的树投以充满杀气的眼神。 眼看小仓似乎还想继续追打,我冲上前拉住他的手,陷入互相拉扯的状况。满是愤怒的声音彼此冲突,我一头撞向小仓的下巴,接着咬了他的肩膀。在这之后,小仓的手肘戳进我的喉咙,让我眼前顿时一黑。小仓趁我拼命设法恢复呼吸的时候将我甩开,当我回过神的时候,自己也已经趴在地板上了。我勉强抬起头,看到小仓正以恶鬼般的模样大喊: 「这下又得送惩罚房了哪。」 小仓重重一拍书桌,树的原稿纷纷飘落在我眼前。 「树,这次换你进去了。我会好好回报你的。」 虽然我拼命想叫小仓住手,但痛楚让我只能不停咳嗽。 树静静地啜泣。 「知道了,我会去的。所以,拜托、拜托不要再这么做了。真的,请停手吧。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们两个人、不对、三个人,难得能有这么快乐的时候。所以,拜托……」 「真是没用的小鬼。没搞清楚状况就随便找人麻烦,下场就是这样。什么都做不到还敢胡乱挑衅,你们难道是白痴啊?」 你完全搞错了——我很想对小仓如此怒吼。 就算自己的原稿遭到侮辱,树也还是忍了下来。但是,当小仓快要发现我的信件时,他就无法坐视不管了。 我在内心发誓,绝对不会忘记小仓现在说过的话。想靠设施解决问题的我是傻瓜。没搞清楚状况的半调子——原来如此,做事不够彻底的半调子吗?我的心沉入一片昏暗之中,知道自己需要漆黑而危险的冲动与计划。相对于我想起阳咲、想起母亲时所感受到的光辉,这些都是完全处于另一个极端的事物。 「好啦,快点给我做好准备。还是你希望两个人手牵手一起冻死?」 我看着树。 「要记得好好回覆喔。」 树以哭肿的眼睛看着我。 「我也会在小屋里好好地写交换日记,等回来之后就交给你。敬请期待啰。」 树把稿纸和交换日记塞进包包后就被小仓带走了。 为了遵守树的交代,我独自写完信,把信放到了走廊上。 不过,我稍微修改了最后一段的内容。 我没办法坦 第二章 两人 1 有个每年大概会来设施视察两次的人物。其他人称这个人物为「社福人员」,从对方的衣着、说话方式等来研判,多半不是教团的相关者。我不知道是国家规定如此还是什么其他理由,只记得以园长为首的职员们,对待社福人员时都会采取非常重视的态度。 社福人员说过,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跳过设施直接跟他们谈。 我抱着一丝希望想和对方联络,但马上就遭到园长阻止。设施原本就禁止未经许可擅自打电话给外界的行为,多半是担心万一有人控诉设施的异常性就会造成困扰吧。园长还搬出了「现在是新年假期,他们也在放假」这种似是而非的借口,把我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 说起来,对于每年只会见到两次面的人,能够期待对方为自己设身处地着想到什么程度?虽然这或许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我心里又冒出了无处发泄的怒火——树可是从元旦开始就在寒冷之中发抖啊。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有自己的办法。 这些家伙又给了我一个借口、给了我一个允许自己放手彻底整治小仓的动机。像这样受到压抑的黑暗情绪,要是继续发展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就连我自己也都还无法预料。 即使知道树再次被送进惩罚小屋,阳咲也没有追问原因。 「怎么这样啦。」 她瘪起了嘴。在没有树的房间里,阳咲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为什么小仓老师总是要欺负旭跟树呢。你们明明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啊。」 看到表情沉重的阳咲,我感到自己越来越心浮气燥。 不只是我和树而已,小仓的蛮横行为,或许迟早会扩及到阳咲身上。现在就已经有了些许征兆。 「外面那间虐待小屋也是,好像是在小仓老师来了之后才开始使用的。之前就只是普通的仓库而已。你看过设施里有其他老师在用的吗?这果然很诡异吧。这间设施里有太多奇怪的事情了。我现在就去向其他老师提出抗议。」 「等一下,你这只是在白费功夫而已。这间设施不对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啦。」 「可是,碰上这种事,还是应该要由身为大姐姐的我出面好好讲清楚吧。」 「不要突然摆出年长者的架子啦。反倒是你该先给我安静一下。」 「遵命。」 阳咲「汪」了一声后就没有再开口。 我再次对自己产生厌恶之情,于是抓了抓头,装成想要重新开始的样子。 「对不起。我知道你会感到不安,可是不用太担心啦,树也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一边这么说,一边在内心确认,事情是不是真的有可能这样。既然小仓毫无理由地持续纠缠我们,他有可能轻易解放树吗?一切或许都只能看那个烂人的心情好坏吧。 「旭你呢?」 突然抬起头的阳咲,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我。 「旭,你现在的表情很恐怖喔。真的有种像是弹簧刀的感觉,平常明明就只像是奶油刀的说。而且还把书架弄成这副乱七八糟的样子。」 我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不停在翻书,直到阳咲来才停手。 「你在查什么东西吗?」 「嗯,现在还在查。所以,不好意思,拜托你……」 「知道了,我安静就是。」 阳咲轻笑一声,然后就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了。她肯定也相当担心树,不过似乎还有余力关心我的样子。 我躺倒在床上,转身背对阳咲。 该怎么做才能尽早从小仓手中把树抢回来? 还有,今后该怎样防止那家伙接近阳咲? 虽然查资料时累积了不少不满,不过我还是在漠然的烦恼之中拿起了侦探小说。 犯人以大胆的诡计杀人,达成了复仇。但是,侦探逐一揭穿犯罪手法的破绽。用来达成犯行的工具是毒药。 毒药吗…… 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别说是网路了,在这处根本什么都没有的设施里,要去哪里查制作毒药的方法?另外,就算完全相信小说的内容,照本宣科做出了毒药,对于像小仓这样的壮汉,真的能够发挥预期的效果吗?要下毒的话,在实际对人使用前,肯定还需要先经过实验吧。 那么,用刀子或什么东西直接搞定的方式呢? 如果是菜刀的话,在餐厅后方的厨房里应该弄得到吧。问题是机会,必须制造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而且小仓也没有戒心的状况。毕竟,从体格来看,从正面动手的话,他不是我有可能取胜的对象。还要考虑到处分凶器的方法,另外,不在场证明之类的,最好也要有…… 「旭,我们要不要稍微去探望树一下?」 我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 首先,在「杀害小仓」这个想法之后,一下子就跳得远了点。「希望某人死掉」跟「自己下手杀掉对方」完全是两回事。我刚才明确地想像出了刺杀小仓的瞬间,现在满手都是汗水。老实说,就算是那种烂人,如果可能的话,我也还是不想弄脏自己的手。人都是自私的。正因如此,要是真的决定要杀掉对方的时候,我大概会拼命抓着「不在场证明」这个陌生的字眼,一心只求自保吧。 话虽如此……「没搞清楚状况就随便找麻烦」。 小仓说过的话在我耳边纠缠不去,再次激起我的热血。 像是「控制在不会致命的程度下好好教训他」、「设法让他到我们离开设施为止都保持沉默」等等的,要是这类惩戒能够发挥效果的话就好了。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出小仓在我们面前下跪道歉的样子。就算他真的道歉,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就此原谅他。 小仓做过许多坏事,如果能够掌握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试着再次向设施控诉,这个方法怎么样?这也让我有种莫名的反感。毕竟不久前才发生过想依靠设施却遭到背叛的事。就算能够顺利让小仓遭到设施开除,他会就此轻易罢手吗?总觉得他应该是那种会无止尽地纠缠着我们,伺机报复的人。 「旭,你有在听吗?」 我的眼角瞄到阳咲手背上的斑痕。看来她似乎是想从背后拍我肩膀的样子。 「就算你说要去探望他,我们也没办法进去吧。」 入口处的木门上有门扣,应该会有个锁头扣在上面才是。 「可是你看嘛,像是从外面叫他之类的?」 「你现在一副像是正要去看运动比赛的表情喔。」 「耶?你应该没有看比赛的经验吧?」 「虽然没有,不过这是比喻啊、比喻。」 「旭,你一定把我当成傻瓜吧。」 「嗯。」 「我就知道。」 但是,我很感谢她。虽然没办法顺利地传达给阳咲,可是,她总是能把我跟树从阴暗的地方给拉上来。就算只是在小屋外面出声喊话,相信对树来说也会是非常大的鼓励吧。 我实在很想把午餐时的杂煮带给树享用。 迎接新年来临的设施,天空一片晴朗蔚蓝,到了仿佛能够刺痛眼睛的地步。走出设施后门,朝着几乎正好与村子相反的方向前进,这样就能抵达惩罚小屋。我和说个不停的阳咲走过雪地,感觉一下子就抵达了小屋所在地。眼前有着采用以雪国而言相当罕见的平坦屋顶,彼此相邻的五栋灰色建筑物。树跟我常被关进去的「惩罚小屋」位在最深处,同时也是其中唯一没有窗户的。即使在整片设施用地之内,这里也算是比较偏僻的场所,小屋后方有着充满压迫感的围墙。附近完全没有其他人影。 「喂~~树,你还好吗——?」 阳咲马上开始咚咚咚地拍起了木门。她挺直身体垫起脚尖,用两手交互拍打木门的样子,看起来有种喜感,有点像是正用后脚站立起来,撒娇讨饲料吃的狗狗。阳咲每喊一声「树」,白色的气息都会随之飘散。 小屋中传来树的回应。 「特地来这里吗?」 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光是这样就让我觉得值回票价了。阳咲也发出「哇喔」的喊叫声,朝着天空挥出带着欢喜之情的拳头。 我很希望现在就马上把树救出来。要是能够踢得到小仓挂上的锁头,我也很想把它踢掉。但是,就算弄掉锁又能怎么样?难道要带着树和阳咲逃往某处吗?我们根本无处可去。而且,我也无意背对小仓逃走。 「我刚才正好在写日记。」 树的声音之中带着些许自豪。 「暖炉够热吗?」 「虽然有点冷,不过久了就习惯了。」 这个以树而言有种奇妙逞强感的说法,让我有点在意。 「在那之后,小仓还有对你做什么吗?」 我可以感受到在门后方的树有一瞬间为之语塞。 「没有,没怎样。那家伙喝酒时就像是用淋的一样哪。为了避免让设施得知,他应该经常躲在这里偷偷喝酒吧。这家伙实在很狡猾。我昨天进来这里的时候,地上到处都是空的酒瓶跟铝罐……」 也就是说,小仓平时就会利用这个地方。为了管教我和树而把我们关在这里的行为,大概是用来搪塞设施的好借口吧。我一方面在意树的状况,另一方面也不停思考某个突然占据内心的念头。 我们聊了许多无足轻重的话题,阳咲始终是一副充满精神的样子。 在太阳下山前,小仓应该会送食物过来,要是在这里撞上他的话,可能又会发生什么麻烦事。 「我、我说啊,阳咲,等我回去之后,有件事想要拜托阳咲你。」 可能是察觉我们准备要离开了吧,我可以感受到树的态度变得有点胆怯。 「我现在就可以听你讲喔?」 「啊哈哈,等我回去再说吧。」 我只是漠然地继续思考着刚才突然想到的事。 酒、寒冬、上锁的小屋…… 虽然还只停留在想像的范围内,不过,先做好能够在现实中付诸实行的准备,总是不会有坏处的吧。我开始想要查探是否可能实行、能否确实达到目的的可能性了。 首先是小屋的暖房状况。 关于这一点,只要事先溜进小屋倒掉煤油就好。除了把我们关在小屋里的时候以外,小仓应该都不会扣上锁头才是。因为,比如说现在正度过寒冷刺骨夜晚的树,那个锁头正是为了用来阻止我们将他救出来的东西。 当然,就算要先偷偷倒掉油,还是有必要控制分量。要是把油倒光的话,暖炉就根本点不起来,小仓搞不好也会因此而打消独自喝酒的念头。 再来是,如何在不被小仓察觉的状态下,从外面扣上锁头。 只能在晚上跟踪小仓了,这是唯一的方法。在熄灯时间前后,小仓肯定会以「对树或我进行指导」的理由在设施各处徘徊。他有时的确会到我们的房间来,但也一定有趁机跑去小屋喝酒的情况。小屋的门锁构造相当简单,就只是转动门环将之扣上而已,所以应该也不需要担心会弄出怪声音而让在屋内的小仓发觉。 我试着想像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住而喝得醉醺醺的小仓。当他心满意足地要返回设施时,却发现门打不开——这样一来,他想必会拼死命试着从屋内撞破门吧。 我对这点不太有把握,忍不住紧咬下唇。小仓的体格——他的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体重也多半是我的两倍以上吧。要是受到他多次冲撞,门的铰链或门扣,会不会因此而损坏? 更何况,就算是接近零下十度的夜晚,如果想拥有「目标肯定会在一晚内冻死」的保证,还得考虑到小仓的体力才行。要是能把他关个两三天的话,成功率当然会提高许多,但是,小仓好几天都没有来上班的话,职员中可能也会有人开始觉得不太对劲吧。 而且还得考虑到小仓对外求救的可能性。我想,小仓应该有手机。毕竟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安危,就算违背职员规范私下喝酒的事会因此曝光,总是比死掉要来得好。 困难重重。 如果想要达成无懈可击的杀人,还需要拥有再往前踏出一步的觉悟。虽然是在书上看到的,不过,比如说像是刺杀他人的时候,往往会因为「无法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已经死亡」的恐惧感,于是接连再刺上好几下的样子。我也是这样,现在想出来的,只是「搞不好有可能害死小仓」这种程度的计划而己。 「感觉树好像变得比较坚强了呢。」 在回程途中,靠紧我的阳咲露出笑容。我像是摆脱了某种咒缚,内心觉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2 一月三日。树还是没有回到房间。虽然我自己遭到监禁时的最长记录是一个礼拜,但那毕竟是夏天时的事。 这两天,我不时试着找小仓打听。然而,小仓早已看穿我的愿望,摆出更加残虐的态度。 「因为树同学是思想犯的关系。我稍微跟他聊了一下,你猜怎样?那家伙一副小白脸模样,居然敢批判教团哪。」 「万一树死掉的话怎么办?」 「喂,这是什么话,你想说是我害的吗?」 我早就知道,小仓这个人根本不具备所谓的常识。现在似乎刚好碰上教团有什么活动的样子,以园长为首的主要职员们都不在这里,所以只是个小咖的小仓才能如此胡作非为。 「算了,明天就会放他出来了啦。毕竟我还想跟你们继续玩下去啊。」 当晚,熄灯时间过后,我依然坐在书桌前。 小仓就像是笼罩在我们头顶上的一片乌云。这个无法以言语沟通的天灾,时时刻刻封锁着这个无处可逃的设施之天空。就算树回来,天空中的乌云也不会就此消散吧。 因为我听到房间外有脚步声逐渐接近,所以关掉灯光爬上了床。 令人意外的是,母亲的信在这个时间送来了。 我压抑住急着想要拆信的心情,进入了梦乡。我想和树一起看信。在树陷入困境的时候还先看信的话,感觉像是只顾自己一个人享乐,让我有点心虚。 但是,就算到了隔天,我还是没能跟树见到面。 傍晚时分,就像之前阳咲来迎接我时那样,我和阳咲在后门的玄关处等着树回来。 「出了点小麻烦。」 独自从小屋回到设施的小仓,说话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树同学已经去住院了。」 据说,树在小屋中病倒了。他在发着高烧、全身颤抖的情况下,像是说梦话似地持续叫着我和阳咲的名字。小仓说明状况时的态度依然十分嚣张,宣称自己确实准时提供了食物,对于暖房的管理也没有疏忽之处,对树也只施以了不算太过分的适切指导。 由于小仓说话的时候不时搓揉右手手腕一带,于是我注意观察,发现他袖口处露出应该是酸痛贴布的白色布片。看来是在「适切指导」的过程中殴打了树,同时弄伤了自己的手腕吧。 「老师,这实在太过分了。」 站在我身边的阳咲,看来感到相当沮丧。 「树他到底做了什么呢?他没有做任何坏事啊。老师你也知道他身体虚弱,很容易生病吧。明知如此,现在又是新年期间,却还是一直把他一个人关在那种地方……那里想必很冷吧。而且,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也试着想像了一下,自己现在可能会是一副什么 样的表情。换成其他时候,我早就已经不顾一切冲上去揍小仓了。然而,现在我却觉得自己像是浮在空中,正冷静地观察着另外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 我的嘴巴自己动了起来。 「哪里的医院?」 「等一下,旭。现在还是新年就得找人备车,就算对我来说,这也不是件小事哪。加上现在上面的人也都不在,所以真的很辛苦。没想到树同学的身体居然那么差……」 「嗯,所以呢,到底是哪里的医院?」 小仓发出两声谄媚的「嘿嘿」笑声。这让我觉得,这家伙搞不好意外地没种哪。 「村子外的医院啦。」 小仓说是邻近那座都市的综合医院。也就是说,树比我早一步踏入设施之外的世界了哪。 「我想去探望他。」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啦。」 「为什么?」 「你是傻瓜啊?你应该也知道吧,想要离开设施所在的村子,这种事……就连我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外面的生活了啊。所以,这次是特例啦。」 树特别获准离开村子——原来他病得这么严重啊。 「树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紧盯着小仓。 「我哪会知道,去问医生啊。」 「说得也是,都是我不好。」 我低下头,小声这么说,然后闭上眼睛一小段时间。眼前一片火红。「已经太迟了」的虚脱感笼罩着我。这时我才头一次知道,所谓的憎恨在超过某个界限之后,原来连自己都会成为攻击的对象。 小仓或许是有哪里误解了吧,他的嘴角浮现残酷的微笑。 「这次我或许也做得稍微过分了点哪。哎、等树同学回来之后就让我们继续当好朋友吧。」 这是「又要开始恶整我们」的意思吧。小仓只会一再重覆类似的行径。 我原本以为到现在为止,自己一直在保护着树。 「阳咲同学也是,不用那么失望啦。树本来就很容易病倒啦。」 「可是,这次是因为小仓老师……」 「老师自己也感到很难过啊。」 关于阳咲也是这样。 必须加快步调,不能让无可挽回的事态发生。但是,在加快步调的同时,也需要有计划地进行每个步骤。 阳咲继续以咄咄逼人的态度紧咬着小仓。 「小仓老师,我可以跟你好好谈谈吗?老师,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交代过去的了。之后一定会发生很严重的问题。是什么原因让老师你采取这种态度来对待树跟旭的呢?这个,我不太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是,我希望能够了解老师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拜托了——阳咲甚至向对方低头恳求。面对小仓这种人,依然认真想与对方和解的阳咲,真的非常坚强又令人疼惜。 「你想跟我谈什么?」 但是,小仓不可能理解这一点,他看起来似乎已经开始觉得厌烦了。因为过度虐待树,导致他必须被送到村子外的医院诊治——小仓的脑子里,现在应该只想着如何推卸造成这个状况的责任吧。 「所以,我想谈的是关于今后的事。说得明白一点,就是希望老师能够不要再虐待旭他们。在设施里,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各位职员而己。」 「等一下等一下,怎么说我虐待呢,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可不太好啊。」 「老师你是说自己没有类似的行为?既然如此,可以请负责我的老师也一起参与谈话吗?」 「你很烦耶,知道了啦。那就跟我去一趟职员室吧,不要在这种地方吵闹。」 「谢谢老师。」 看来,就算是小仓,同样也会觉得阳咲相当不好应付的样子。小仓像是想要逃跑似地这么说,用下巴比了比前方的走廊。 我原本打算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一起去,但阳咲却停下了脚步。 「旭,请你不要来。」 「为什么?」 「因为会发生争执啊。」 阳咲以像是在劝慰我的稳重态度开口这么说。 「听到了吧,旭同学。说起来,原因都在于你啊。这次树的事也是一样,不就是因为你先跟我过不去,所以才会搞得那家伙代替你被送进小屋的吗?」 「你这……」 可能是注意到我的眼神已经出现变化了吧,阳咲夸张地挥动双手。 「好啦好啦、到此为止到此为止。旭,结束之后,我会到你们的房间去玩喔。」 然后,阳咲就以轻快的脚步掠过小仓身旁,迳自往前走。就算我开口喊她,阳咲也始终没有回头。 我有种像是只有自己孤单地留下来的感觉。有错的明明就是小仓,树也全都是因为小仓才会被送去住院的,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可以讨论的余地吗? 出于对阳咲的担心,我在职员室前徘徊了一阵子之后才回房间。 在少了树的房间里,我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我试着重新思考过「把小仓关进那间小屋」的杀害手法,似乎还不错。因为除了小仓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会接近那里,所以能够把他关在那相当长的时间。加上现在教团的人也都不在,可以说是绝佳的机会。 只要有办法先拿走小仓的手机,成功害死他的可能性就会大幅提高。就算是像他那样的大个子,要是在大醉之后睡着的话,应该也是必死无疑吧。 我觉得现在喉咙意外地容易渴。 桌上放着装有母亲来信的信封。阳咲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先前才会将我排除在外的吧。这件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刺激着我的良心。 除了杀掉他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比如说,阳咲成功说服小仓,让他彻底悔改之类的。就小仓而言,这次发生在树身上的事情,很可能也会威胁到他在设施里的立场吧。 不过,让内部的人离开村子到外面去,是那么严重的事吗?这处设施果然很奇怪,如果那群人都有问题的话,干脆我也…… 强风拍打着窗户。阳咲明明说过之后会到房间来玩的,未免也太慢了点。现在已经快要九点了啊。 树也在设施以外的地方。我内心涌起一种仿佛独自前往外国的寂寞感受。 两年多之前的春季某日,设施附近一带也都开满了五彩缤纷的花朵,宜人的风轻轻吹过树梢。当时我们还是三个人,总是玩在一起。我们一边哼着歌,手握着捕虫网,踏入绿意盎然的森林之中。 阳咲是个怪家伙,我记得她那时一直往装虫的笼子里放花。我问她在做什么,阳咲的回答是,这是为了让抓到的蝴蝶也不会饿肚子。或许就像是拿钓饵去喂钓到的鱼之类的吧。因为我也不小心说出了「你还真温柔哪」之类的话,阳咲就开始得意忘形了。她一边在森林中走着,一边到处摘下绽放的花朵,最后搞得整个捕虫笼里都塞满了花。 ——如果是这么棒的房间,蝴蝶们应该也会想来休息一下吧。 对于说出这种话的阳咲,我以一如往常的态度拿她来取笑。阳咲也笑得很开心。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牢笼毕竟还是牢笼。不管阳咲在其中绽放出多少花朵,设施依然是脏兮兮的灰色,而其中也住着像小仓这样的螳螂。 敲门声响起。我做出回应后,阳咲就开门进入了房间。 虽然看到阳咲让我松了一口气,但也只是一转眼的事。阳咲以我好像看过又好像没看过的、仿佛内心受到某种冲击的表情开口说话。 「对不起,这么晚才过来。」 我倒吸一口气,询问阳咲。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 阳咲那雪白、柔软,经常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下的脸颊,现在变成一片红肿。 「旭,之前真的很抱歉。小仓老师居然是那么可怕的人,我以前都不知道。对不起。我本来还以为或许旭你也有哪里误会他了,以为只要好好讲清楚,他也一定能够了解……」 「他动手打了你吗?」 我脱口说出这种一看就知道的事。要是看到冻死的小仓时,我或许也会说出「他是冻死的吗?」这种话吧。在内心之中,有某些事物像这样连接了起来。 「可是,我觉得这样的结果也不坏。因为,我想现在自己应该多少能够理解旭你们这对好兄弟的心情了。嗯,没错,他真的很过分。辛苦你们了。还有就是,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本来以为自己一直在守望着你们的。旭,你还记得吗?在你比现在更难接近,而且还在用姓而不是用名字来叫我的时候。」 啊!我恍然大悟。阳咲现在的表情。这副表情,不属于那个有点傻又静不下来的女生,是年纪比我大的那个人,五十岚阳咲的表情。 「那个时候,我的脸上也几乎都不曾出现过笑容,对吧。因为当时刚来到设施,我觉得很害怕。那时,负责指导我的人,起初本来应该是小仓老师的。我忘记了这件事。我只记得,旭你勇敢地抓住了老师。因为当时小仓老师又用相当难听的话批评我手背上的斑痕怎样怎样的。我只记得受过你的帮助,所以一直很感谢你。对喔,你保护我远离了小仓老师。如果从一开始就是小仓老师负责的话,到现在为止的生活一定没办法过得这么快乐吧。」 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因为小仓跟我一直在冲突。 然后,阳咲用年长者的表情,说出了奇怪的话。 「所以,我提出了请求。希望小仓老师今后也同时担任我的指导者。」 「你是傻瓜啊?」 我说话时的语气与平常不同,这次是认真这么想的。阳咲这家伙,一个怀有「对于抓到的蝴蝶也要给予食物」这种奇特心态的人,提出了希望跟我们共有痛苦的请求。真是的,这处设施实在太异常了。当然,接下来准备要杀害某人的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这样,我回去啰。虽然你可能会因为树不在而感到寂寞,不过我也是一样的喔。」 虽然阳咲勉强鼓起脸颊挤出笑容,但眼神十分黯淡。 阳咲离开了房间。继树之后,阳咲跟我之间的距离好像也稍微变远了一点。 迷惘的云已经散去了。为了找回树、为了让阳咲能够打从心底露出笑容,小仓非死不可。 3 试着重读侦探小说后,我的感想是,如果想要达成完美犯罪,关键在于如何处理物证,以及制造犯案时的不在场证明。 如果选择用刀或毒药,一旦凶器与我之间产生关联,大概就跑不掉了吧。但是,因为我打算让小仓在那间小屋里醉倒,一直睡到早上而冻死,所以暂时还不用考虑物证的问题。 但是,由于没有凶器,所以我也不敢说确实能够让他丧命。这是没有人直接动手的杀人行为。如果只是把小仓关在里头一两天,说不定他还有可能捡回一条命。也不能排除「刚好有某人经过,小仓于是获救」之类的可能性。 一旦失败,就算是小仓,之后也会有所警戒吧。毕竟是一次遭到他人关在小屋之内,差点就被害死的经验。以他的个性来说,肯定会先怀疑我,然后,树或阳咲可能又会受到危害。既然是要伪装成不幸的意外,难免会有许多需要顾虑的地方。 但是,我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 在妄想之中,我不知道已经以菜刀刺杀了小仓多少次。如果不考虑之后的事,这么做其实也是个选择。虽然说,要是我变成杀人犯的话,树和阳咲肯定会受到相当大的打击,但至少能够守住他们两人的平稳生活。奇妙的是,比起这两个伙伴,不曾谋面的母亲却让我更为在意。她信中那像是经历许多辛劳的内容,总是让我放不下心。我现在反而恨不得母亲的信是某人的恶作剧。所以,我决定不要再去烦恼「会让母亲伤心难过」、「拿什么脸和她见面」之类的麻烦问题。 我当然也希望能够过得幸福。 就算杀掉一个像小仓这样的人渣,到底又有哪里不好? 那个人虐待树,而且还打了阳咲。树差点就被小仓害死。阳咲也是一样,如果继续让小仓活下去的话,以后就绝对不会只是单纯动手打人而已了。所以,这是自卫。设施已经认可了小仓的暴虐行为。只不过是杀掉这样的家伙而已,我才不打算因此就让他人夺走我们的未来。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我苦闷地一边与自己心中那个像是怪物一样的东西讨论——或者说与对方争斗——一边思考能够提高成功率的杀人方法。 虽说其实不论任何事都是如此,不过,只要是自己能够掌控的要素就必须做到最好。即使在小说中,犯人也往往会遭遇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就算我已经考虑过所有可能性,但是,到底能不能成功,最后总还是得面对「小仓的体力、健康状态」这个障碍。 用安眠药之类的怎么样?为了晚上睡不着的小孩,设施里应该备有这类药物吧。我可以事先偷偷把药加进小仓喝的酒里面。不过,在思考完美犯罪可能性的过程中,我了解到,杀人行为的精度与风险成反比。 比如说,我先从设施处取得助眠药物,或者是为了避免事迹败露而从其他孩童处偷到了药物。然而,就算在下手前把药加进小仓的酒里,我也无法确定是否真能发挥出如同预期的效果,这么做的风险未免太高。 由于我没喝过酒也没用过这类药物,所以不太清楚;但是,加了药之后,酒的味道会不会随之改变呢?还有,要用多少分量的药才能让小仓那种大个子也确实熟睡? 然后是警察。 像这种对外非常封闭的教团设施,有可能让警察上门搜查吗? 因为出了人命,我想,理所当然有这种可能吧。 要是警察调查小仓的尸体,应该就会发现有药物反应。我不认为小仓是个平时就会使用安眠药的人。这样一来,本来规划的「不幸意外」至少也会变成「自杀」。在天寒地冻之际躲在无人的小屋里喝酒,本身就已经是有意隐瞒的行为,要是经过调査之后发现,死者还曾经一并服用安眠药之类药物,警察是不是就会开始怀疑,小仓其实是遭到某人杀害的呢? 从客观角度来看,我的确有杀害小仓的充分动机。 所以,不在场证明也是非常重要的。 犯案当晚,我跟踪小仓到小屋,然后从外面上锁时,肯定会是熄灯时间过后的事吧。这个时间,设施的孩子们都在房间里睡觉。如果我对警察表示,当时自己是一个人在房间里,这种说法应该不会有什么破绽。像是刻意安排的不在场证明,反而可能会招致怀疑。 光是在脑子里这样想,好像也想不太到有什么需要事先做好准备的地方。 必须确实先完成的,目前只有「偷走小仓的手机,或是使之无法使用」这件事。 吃过早餐之后就实际到各处去看看吧。 「我说阳咲,这个摄影机真的有在动吗?」 同一天的下午,我马上就遭遇到了问题。 在设施的后门处,走廊的天花板上装着一台小型的摄影机,镜头朝向门外。 「不知道耶,我以前都没有特别留意。」 可能是受到我的举动影响吧,阳咲也抬头看向摄影机。在黑色镜头的旁边,有颗正在发亮的红灯。 或许是防盗用的吧。正门玄关处也有相同的设备。也就 是说,想要离开设施的时候,行动就会遭到记录。要是大大方方跨出玄关,事后还傻傻地宣称自己当晚在房间里睡觉的话,肯定会惹上大麻烦。看来得要想办法找个熄灯时间过后还外出的合理理由,不然就得避开玄关了。 在阳咲的陪伴下,我装成随兴散步的样子,观察设施一楼各处的窗户。 共用的客厅窗户,装有附钥匙的辅助锁。可能是基于防盗,以及避免两、三岁幼童随便开关窗户的考量吧。餐厅和偶尔用来举行集会的大厅等地也都是如此,看起来,为了确保出入路线而事先打开窗户上的锁,似乎不太可能的样子。虽然一楼男厕的窗户没有辅助锁,但却位在我构不到的高处。 「阳咲你的……不如说一楼的女生房间,是不是都是单人房啊?」 「不一定喔?如果是年纪比较小的小女孩,也有四人住一间的情况呢。」 我有点犹豫地开口询问。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一个人睡的吧?」 「是啊,从我来到设施之后就一直没有同居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羡慕而己。」 可以考虑从阳咲房间的窗户溜出去。 「怎么了怎么了,因为树不在而感到寂寞了吗?」 我的房间在二楼,用直接跳出窗外的方式溜出设施并不困难。楼下的那间房间一直都是空房,应该不会发生跳下去及着地时刚好被某人看见的情况。但是,想要回房间的时候就需要事先准备好梯子之类的物品才行。靠在设施墙上的梯子,只能等到早上再来回收,这段期间内就无法保证不会遭到他人目击了。还是事先把雪堆高,堆到让我能爬上窗子的高度?不行,这样也同样太过醒目了。 有没有办法先不回房间,在某处过夜呢?就算有办法,早上回设施时的身影还是会被摄影机拍到吧。 「你随时都可以来喔,恭候大驾光临。」 「晚上也可以吗?」 「耶!?」 「啊,不是,没事啦……」 这样的话就会把阳咲也卷进来了。 「让我吓了一跳呢。」 阳咲的脸红了起来,露出看似十分高兴的笑容。她遭到小仓殴打处的红肿已经消退了。 有没有办法能够在不被阳咲发觉的情况下经过她的房间? 「阳咲,你平常大概都几点睡啊?」 「一到九点就准时睡着啦。昨天稍微多想了一阵子就是。不过睡醒之后就不在意了。」 「你睡着之后就几乎都吵不醒吧?」 「是吗?」 「你看嘛,我们参加过设施办的露营活动,对吧?那时我们睡的就是同一个帐篷啊,说到当时阳咲你睡着的速度,实在是……」 「我记得喔,你说实在太过分了。」 「阳咲,今天玩得很开心呢——我说完之后转头一看,你已经在呼呼大睡了。」 「可能是因为我跟旭不一样,内心比较单纯的关系吧。」 看来阳咲也想起来了,只见她一再点头,像是感触良多地这么说。 「对了,女生房间的门窗,记得也一样都没有锁吧?」 「咦?」 「所以,我在说的是,应该没办法从里面上锁之类的吧?」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啊,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问这些事?」 「我在想,这样说起来,好像有一段时间没去过阳咲你的房间了哪。」 「啊,我知道了,你又打算来对我恶作剧了吧?」 「才不是咧。」 忘记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有一次,我在接近熄灯时间时冲去阳咲的房间。其实当时只是想跟她借某部令人在意作品的续集,但是刚好撞见阳咲换穿睡衣的场面。 「对不起,好像让旭你费心了。毕竟我昨天的确是有点怪怪的嘛。」 看到阳咲的表情蒙上阴影,连我也感到不太好受。遭到他人殴打之后还毫不动摇才奇怪吧。 我暂时抛开杀人计划,和阳咲聊着一些稀松平常的话题。 与其使用安眠药,想办法让那家伙喝得更醉一点,应该会比较好。他到底都喝些什么酒,还有,在什么样的时候会想要多喝点酒——我开始想要好好观察小仓了。 职员室内的气氛相当悠闲,里面有两、三位老师正在认真地处理各种文件。唯有小仓一个人大喇喇地瘫在椅子上,把脚放在桌上,无所事事地用单手在手机上按来按去。 「怎么,你有什么不满吗?」 小仓似乎以为我是为了他殴打阳咲的事而来提出抗议的。虽说我当然怀有非常多不满,不过,反正这家伙不久之后就再也没办法说话了。 「可不可以让我至少跟树联络一下?」 我一边这么说,一边仔细观察小仓的办公桌附近。里面多半装有酒瓶的纸袋正大大方方地摆在桌子底下,从纸袋口就可以看到微微曝露出来的瓶口。 小仓刻意弄出响亮的咂舌声。 「不行,因为据说好像是肺炎的样子。我可是也很担心他的喔?」 手机液晶荧幕上映出像是麻将牌的图像,可能是手机游戏吧。虽然小仓嘴上说着像是为树担忧的话,但视线却紧盯着手机。 我吐出一口气,以尽可能不带感情的语气开口说话。 「小仓……老师。」 小仓对我投以带有怀疑的眼神。 「我想过了,我以前的确也有不好的地方。从今以后,我会稍微有所悔改。」 小仓皱起眉头,用演戏般的夸张口吻这么说。 「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 「所谓形势比人强啊。或许该说我已经累了吧?毕竟我还是小孩嘛,现在终于知道自己没办法违抗设施了。」 我垂下肩膀,低头看向地面,装出沮丧的模样。 「你是认真的吗?」 「嗯。」 「听起来像是在说谎哪,别忘了你之前那么瞧不起大人的态度。」 「我没有骗人啦。哎,虽然说会被当成谎话也是没办法的,总之我会尽可能表现出诚意就是了。」 「还诚意咧,学大人说话倒是学得满精的。」 小仓的口水喷到了我的头上。 「那瓶酒……」 我抬起了头,我想自己现在应该正以像是感到困扰的表情,由下往上看着小仓吧。 「像是那一类的东西,就算要我帮忙出钱买也可以……」 「不要随便乱说话。」 可能是在意职员室里其他人的眼光吧,小仓慢慢地左右摇摇头。 「这是别人送的东西,早就喝光了。毕竟我可是经常忙得没时间回家,不得不在这里过夜的人,所以自然也会收到这种慰劳品。」 原来小仓还有家啊,想必相当脏乱吧。在我的印象中,小仓是个没什么事也会留在工作场所过夜的人。 「原来是别人送的啊,那我下次也送点什么东西来吧。」 「感觉很诡异哪,你是想表示自己真的用心好好反省了吗?」 「总之,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我想,小仓在这里可能不太方便开口,所以设法引他前往走廊。 「等一下啦,旭。」 果不其然,小仓看到我示弱就傻傻地上钩了。 小仓把手机留在职员室里就来到了走廊。虽然我不曾拥有过手机,不过,手机应该是要随时带在身边的东西吧?或许是因为很少有人会打电话给小仓的关系?总之,看来小仓并不会因为没有手机就放弃去喝酒的样子。 「那么,说来听听吧,你所谓的诚意是怎样?」 看来小仓右手的伤似乎还没好。他用左手撑在墙上,以威吓态度低头看着我。 「所以我说,要我做什么都行。不管是跑腿或干嘛都尽管说吧。」 「那你就马上跑一趟村子,帮我买点东西来吧。」 「酒吗?」 小仓说出了酒的名字。他还说,那是一瓶要价接近八千圆,北海道当地自产的酒。虽然这笔钱肯定得由我自己出,不过这家伙也会因此而死,这条命实在很便宜。 「刚好没酒喝了哪。可能是因为你这家伙的关系吧,最近要离开设施的话,就连身为职员的老子我都得要申请外出许可才行,加上村子里的酒行又很早打烊。」 说穿了就是因为上班时间没办法去买,所以打算叫我去吧。 「知道了,要是店里的人问起,我会说是叔叔叫我来买的。当然,我也不会提到老师的名字。」 「真聪明,你越来越懂得怎么做才对了哪。」 不知为何,看似行有余力地舔着嘴唇的小仓,好像已经变得丝毫不在乎我了。他已经彻底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直到刚才为止,他应该都还至少对我怀有些微警戒心的吧?小仓实在是个蠢蛋,他好像认为,面对比自己弱的人时,不管做任何事都能获得原谅的样子。 我轻轻点头,然后返回房间。 我本来就完全没有今天马上帮他去买酒的打算。因为我这边也还没完成准备。越是让小仓对酒感到渴望,他就越有可能在拿到酒的当天马上前往小屋。另外,他喝得比较醉的可能性也会提高。也就是说,准备好酒的那一天就是实行计划的日子。由我这边来掌控实行日的做法,不管就心理准备方面而言,或者是就天候因素方面而言,都是有必要的步骤。 晚餐后,我离开设施,在寒冷的天空之下,以仿佛用双手拥抱自己的姿态走向小屋。 我边走边确认积雪状况。这几天天气都很不错,雪变得相当硬,行走时不会留下足迹。 要是下雪的话就必须慎重评估实行日。如果是一晚就能盖掉足迹的大雪倒还无所谓;不过,要是雪量不够,我走过的痕迹可能到隔天都还不会消失时,那就必须延期了。那天晚上的惩罚小屋,必须处于「只有小仓一个人曾经前往该处」的情况。如果尸体比较晚才被发现,甚至晚到已经无法判断小仓究竟何时死亡的地步,那就可以不必太过担心这点,但我还是希望能够确保计划万全。 正如我料想的一样,「惩罚小屋」门上的锁头现在没有锁起来。我怀着打算仔细调査的心态,踏进了小屋之内。开灯之后,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冲水设备已经坏掉的蹲式厕所。即使对设施来说,这间独房也应该是绝对不能对外界公开的丑恶部分。我仿佛可以看到独自发着高烧的树,躺在会让人睡得背痛的木板床上的景象。 我想先确认的事物就是暖炉的煤油。我打开盖子,拉出油箱。油的气味充满我的鼻腔。我拿起油箱时感觉非常沉重,窥探内部后,发现里面装满了油,看来是刚加过油的样子。 思考了一小段时间后,我在内心之中做出决定。 除了小仓以外,相信不会有其他人来这里更换煤油才是。这样的话,小仓应该会认定暖炉里有充足的燃料,能够好好维持屋内温暖吧。 为了把油倒掉,我拿着油箱走到小屋外。要是把油倒光的话,暖炉的火就会变得根本点不起来。如果火能够在小仓开始喝酒后再过一段适当时间才熄灭,这样当然最好,但是,多少分量的油能够让暖炉的火维持多久呢?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够先实验看看,但是,想要取得煤油的话就必须请求设施帮忙。 我绕到小屋后方,看到一个年代久远的枯井。正当我将油箱斜靠上井口,准备将油倒进井中时,背脊突然窜过一阵寒意。 把煤油倒在这里,真的好吗? 由于我对警方搜证工作的知识仅止于推理小说中提到的内容,所以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要是小仓死掉的话,现场所在的这间小屋就会遭到警方封锁,并且从各种不同角度施以调查吧。要是他们发现,曾经有某人就在小屋旁边倒掉堪称小仓生命线的煤油时,事情会变得如何? 如果让油混入雪中的话,即使采用科学方式搜证,或许也有可能不被发现。话说回来,如果小仓的死被认定是意外事故的话,到时是不是还会进行这么绵密的搜证呢?无法确定的事越多,令人不安的妄想也随之膨胀得越犬。 我关起了油箱盖,环顾四周,思考舍弃煤油的场所。从尸体所在的场所开始,警察的捜索范围大概有可能达到什么程度,这点我完全无法预估。 不得已之下,我决定将煤油倒在距离小屋约五分钟步程,围绕着设施的围墙附近。围墙前方有着足以让汽车通行的道路,一直通往设施的后门。道路上的积雪,现在都已经被铲开,堆成了像是倚靠在围墙上的样子。 我漠然地抬头看向围墙另一边的黑色天空。如果现在爬上雪坡,就可以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翻越围墙,溜出设施。在这之后,只要能够顺利离开村子就有办法和树见面了。 我在油箱里留下的油分量,大概是稍微倾斜就会露出底部的程度。 我快步返回小屋,把油箱装回暖炉。我不敢再多做什么,就只进行了确认是否还能顺利点燃的测试。 在小屋这边能做的事前准备,应该已经算是万全了吧。我环顾在入夜之后温度迅速下降的室内。 树的包包——我无意间瞄到了从床铺上的毛毯下露出一小截的包包肩带部分。里面应该是换洗衣物跟还没完成的原稿吧。据说已经被送去医院的树,个人物品都遗留在这里。 我走到床边,打开了包包。在塞满包包的稿纸之间,夹着一本笔记本。那是我和树的交换日记。记得树说过,他在这里也会写日记。我犹豫了一下,抽出日记后关上包包。 虽然我也希望能将整个包包带回去,更是非常想将原稿设法转交给树,但最后还是决定不要这么做。如果位在村外医院的树收到了包包,代表我曾经在犯案前去过小屋。我不希望让他人对于「可能有人事先倒掉暖炉的煤油」这点起疑心,因为我刚才的确这么做了。 就寝时间过后不久,小仓就杀进了我的房间。这件事也早在我预料之中。 这时我正躺在床上,准备要看从小屋拿回来的交换日记。一听到来自走廊上的脚步声,我就把日记塞进了自己的外出用包包里面。 「旭你这家伙,酒怎么样啦?」 小仓一关上门,连灯都没开就急着对我这么说。 我慢吞吞地爬下床,刻意不与小仓四目相对,装成一个内心受到伤害的少年。 「对不起,酒行也没开门,毕竟现在是新年啊。」 开什么玩笑啊——小仓的声音大了起来。分明是他自己从一开始就先对小孩提出不合情理的要求,现在居然还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打开了房间的电灯。看来,他打算开始教训我的样子。 「我可是很期待的喔,旭。我本来还以为你终于改过向善,为你感到高兴的哪。没想到你居然背叛了我的期待。」 「对不起,明天我一定会办好的。」 虽然还得看明天的天气状况如何,不过我希望能让小仓再稍微渴望久一点。 「因为我觉得很抱歉,所以,除了店面之外,我还试着直接到酒行老板的家去问过喔。他跟我说,愿意再稍微等一下的话就会有批好酒进来。」 「要等多久?」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就这两三天吧。」 「因为上头那些人不在,所以我不管是明 天或后天都一直没办法离开设施啊。」 「所以,我会去帮你买啊。老板说,那本来是不打算在店里摆出来的酒,不过愿意特别卖给我喔。」 必须避免让小仓过于焦急,结果忍不住自己跑去买酒的情况。 当然,我根本不懂酒的好坏,不过,看到现在这个才一天就变得像是发情公狗一样迫不及待的小仓后,我有了十足的把握。不管我带回来的是什么样的酒,这家伙肯定都会溜去喝吧。 「好吧,我就相信你这家伙了。」 「谢谢。」 我的答话声非常冷淡。 「不过你得给我记好,要是有种跟设施提起这件事的话……」 他把手机放在外衣的内袋里面吗?——我一边对于那些老套的威胁话语点头应和,一边仔细观察小仓的身体。左右侧大腿……看来快被肥肉撑破的长裤左边口袋相当可疑。该处的布料出现一块呈纵向的长方形隆起区域,我想手机肯定就在那里。 我决定注意观察,等待机会来临。 隔天,我从上午就开始跟踪小仓。 我一方面期待他会把手机忘在哪个地方,就这样追着小仓来到了职员用的休息室。 小仓似乎经常把工作丢在一边,跑来这里睡觉的样子。 就算被他发现,我也已经想好了为自己辩解的借口。我下定决心,打算偷偷溜进休息室。小仓进去休息之后大约三十分钟,我才慎重地开始转动门把。 一踏进休息室,马上就听到了响亮的打呼声。我在门半开的情况下环顾室内。 休息室的大小和设施中孩子们的房间差不多。双层床紧贴着有窗户的墙壁摆放,遮住了照进室内的阳光。休息室内弥漫着大人腋下的味道,地毯上散落着许多像是某种零食碎屑的东西。 不管是在小仓的枕头旁边,或者是在床铺对面的桌子上,我都没能发现手机。 我灵机一动,试着翻找脱下后就扔在地板上的制服长裤,果然在口袋里找到了手机。我抽出手机,直到溜出休息室为止,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回到走廊后,我把偷来的手机藏进上衣底下。 该怎么处理这只手机呢? 按照计划,小仓死的时候,应该是「刚巧搞丢了手机」的状态。 杀掉小仓之后就把手机扔到某处吧,而且还要选择像是厕所、职员室的桌子,或者是休息室的床上,这类能够让人认为小仓是自然而然忘记带走手机的场所。 或许,现在马上把手机埋进设施外的积雪之中才是最好的办法?就算到了雪融的季节,有人偶然间发现小仓的手机,事件到时应该也已经尘埃落定了吧。 现在手机上也留下了我的指纹。虽然希望能巧妙地将指纹擦掉,但我没有把握自己这么做的时候不会连小仓的指纹也一起消除掉。明明是小仓自己的手机,但上面却连他的指纹都没有,这样肯定很奇怪吧。另外,我也在书上看过,即使只是类似微小皮屑的东西附着在上面,警察也有办法找到犯人。要是刚好许多倒霉事都碰在一起,导致我可能遭到追究的时候,那时就只好搬出「小仓曾经让我摸过手机」这个谎话了。就在我打算先回二楼房间,正要登上楼梯的时候。 「啊~~你到哪里去了嘛?」 阳咲就站在楼梯转弯处的平台。她两手插腰,摆出一副不打算让我通过的样子。看来,她应该是为了找我玩而去过房间的样子。 「我想到可以写信给树,我们一起来写吧。」 阳咲边说边拉起我的手。看到她天真的笑容,我觉得自己像是突然被拉回到了平时那个身为平凡无奇孩童的日常之中。 在阳咲面前,我现在也没办法为处理掉手机而采取什么行动。而且,我现在多少有点过于紧张了。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人发觉我偷走了小仓的手机。 我确认手机已经设定成不会发出铃声的状态后才开始陪着阳咲一起写信。明明都还不知道是否能够请人把信送出去,但阳咲却已经急着在树的书桌前写起了要交给树的信。 我将母亲寄来的,甚至还没拆封的信件,偷偷地以不会让阳咲看到的方式,藏到了自己书桌的抽屉里。 「旭,你果然还是会觉得寂寞吗?」 在夕阳快要开始将房间内染成橘红色时,已经写完信的阳咲对我这么说。 这时的我,由于杀人准备几乎都已经完成,只剩下「到村子里去买酒」这一关,所以正在思考「明天就下手,或者是再等到后天」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一直没说话嘛。该说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充满苦恼的样子吗?整个人的感觉又变得不太一样了。」 可能是我对于自己准备要做的事感到紧张,而且也浮现在脸上了吧。 「当然啰,树在设施以外的地方,这种事毕竟还是第一次嘛,而且又是因为生病。」 「对喔,说得也是。」 阳咲注视着我。由于她认真起来的表情相当罕见,而且又很动人,让我不禁心跳加快。我刚才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小仓老师是不是又对你做了什么?」 「阳咲你呢?」 阳咲的声音变低了一些。我产生了「尽可能在明天就动手吧」的念头。光只是提到小仓的名字,我们的对话就变得沉重许多。 阳咲似乎是整理好心情了,她露出笑容。 「生日差不多快到了呢,希望树能够在那之前回来。」 生日是设施决定的,我和阳咲都同样是一月十日。有一次,我曾经试着询问阳咲关于她为什么会来到这处设施的经过。 阳咲和我的情况差不多。从懂事开始,她就前前后后经历过许多间设施的生活。她说,虽然各地的设施其实都差不多,但其中还是以这里的日子特别好过。这是因为有我和树当她朋友的关系。 「怎么怎么,今天经常盯着我看呢,人家会害羞的喔?」 「你在说什么啦。」 我慌慌张张地撇开头。 我开始在意阳咲是去年的事,那时也是像现在一样持续晴朗的干燥冬季时节。当时,感冒病毒在设施里肆虐,许多孩童都处于高烧的煎熬之中。虽然幸好树没受到传染,但我却发烧了。记得那天正好是我生日,我们三人刚说好要下山到村子里去买点心。 我逞强忍受寒气折磨,走在树和阳咲前面,带头离开设施。在我看来,眼前的雪道像是在不停晃动,一路上滑倒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抵达村子里的独立商店,买好点心回到设施时,甚至有种奇妙的成就感。但是,当天晚上,阳咲也和我一样病倒了。她似乎也是勉强硬撑着跟来的。 搞不好是我把感冒传染给阳咲的吧。隔天已经恢复健康的我,为了前去探望阳咲而起了个大早,一醒来就赶往她位在一楼的房间。有趣的是,我却在走廊上遇见了阳咲,原来阳咲也是想来探望我而提早起了床。我们朝着对方嘟起嘴,齐声说着「不要学我啦」,接着放声大笑。 ——我觉得,自己跟旭你有种亲近感呢。 那时听来有点脱线的声音,彻底吸引了我。就算到现在,我还是记忆犹新。不知为何,阳咲这么说完之后,先是注视着我,然后马上就像我常做的那样,以颇为孩子气的动作转开了头。之后一整天的时间,阳咲都把我晾在一边,只顾着跟树讲话。就算我喊她,她也只是报以满脸笑容,然后就又转开了视线。我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回答是「改天再跟你说」。虽然那个「改天」始终没有来临,不过,阳咲从此以后就变得会经常来握我的手了。 「这样说起来,你不是提过要来我的房间吗?」 阳咲像是在寻找话题似地这么说。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为了躲避设施的摄影机,我想利用阳咲房间的窗户。实行当天,我需要在阳咲房间先偷偷打开窗户的锁,以便在关住小仓之后从设施外面返回自己房间,过程中还不能吵醒睡着的阳咲…… 考虑到被阳咲察觉,或者是她重新锁上窗户的可能性,我甚至觉得现在就把一切告诉她,说不定反而比较好。 对于再次露出苦恼表情的我,阳咲又提起了不同的话题。 一月八日。我担心的雪云始终没有接近。然而,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态,拖住了计划的进度。 村子里的酒行没有营业。拉下的铁卷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道:老板随行参加教团的活动,预定一月九日恢复营业。 「喂!还没搞定啊?」 小仓已经忍无可忍了。就在我吃完午餐要回房间时,他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肩膀。 之前我说过「为了买酒而特地跑去老板家」的谎话,但是,老板其实是出远门到某处去了。所以,现在不太适合再用「酒行没有开门」的借口。 「拜托你再等一天啦,老板说过会在九号送来。」 「这次是真的了吧?我可是一直闷在设施里,已经很不爽了啊。手机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小仓的手机,现在就藏在我床铺的棉被底下。情况变成现在这样,我才注意到,自己或许太早偷走手机了。 「没有手机果然会不太方便吗?」 「那好歹是总部发的东西啊。虽然还不至于有啥不方便的地方,但是弄丢的话总是不太妙。对了,旭,你也给我到处找找。」 「知道了,我不会跟其他人提起老师你弄丢手机的事。」 要是现在让别人知道小仓遗失手机的话,对我而言也会是件麻烦事。 关于手机的处置,我最后的决定是:杀掉小仓之后放回他上衣的口袋。我想让事件看来像是「小仓死于自作自受的意外事故」。虽然小仓带着手机,但却没有使用的余力——我希望能让发现尸体者认为,小仓因为已经醉到神智不清,于是就此睡着。如果他是遭到某人关进这里而丧命的话,应该会利用带在身上的手机求救才是。 「旭同学最近很懂事,让老师轻松不少哪。」 在我看来,小仓的笑脸似乎怀有某种意图。小仓像是在意他人耳目似地,将手撑在走廊的墙上,低头看着我,压低声音开口。 「关于树,我有些事想跟你谈一下。」 大概又是什么麻烦事吧——我默默地等着小仓继续往下说。 「可能会变成非得喝点酒才提得起精神去搞的情况,需要你帮点忙。」 正当我开始对于小仓冗长的开场白感到烦躁时,有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某个职员喊着小仓的名字,似乎是与工作有关的事。小仓不太情愿地转过头,离开我身边。 「晚上再去找你,别给我先睡着啊。」 之前老是拿熄灯时间当借口恶整我跟树的小仓,抛下了这句话。 明天就是下手杀害小仓的日子了。 为了确认有没有疏忽之处,我再次前往惩罚小屋。小屋里看不出最近几天有人曾经来过这里的痕迹,我也确认了暖炉油箱中的油量。 九点过后,我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昏暗房间中的床上。视线飘向书桌的抽屉。关于「成为杀人者」这件事,母亲的信是唯一让我挂念的事。由于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回复,或许会害她感到寂寞吧。但是,一切都要等到杀掉小仓之后再说。杀掉小仓后,我就要以一派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态度,回归每天都能与树、阳咲共度的生活。 小仓如同白天时预告的一样来到了我的房间。他堂而皇之地闯进来,不但没有敲门,而且也没有把门关好。接着,他又擅自开了灯,简直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 小仓将手从电灯开关处收回来时,发出了「呜」的呻吟声。看来他右手腕伤处似乎还没好,上面依然贴着贴布。我想,小仓的伤,肯定也受到了树的怨恨影响吧。 「树啊,真的很让人头痛哪。」 「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医院里,他好像逢人就说什么我的指导太过火之类的话。哎呀,要是只批评我也就算了,不过他似乎还经常抱怨教团跟设施,老是在说些有的没的。哎,总之听说一直在喊些根本没发生过的事就是了。」 我之前听小仓说是肺炎,不过,树的状况似乎已经好转了。总之我暂时放下了心。 「要是事情闹大,到时我不就会变成大家痛批的对象了吗?」 我大概知道小仓想要表达的东西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先跟树讲些什么吗?」 「少给我装傻!」 从碰见小仓开始,我已经看过多少次他这种毫无意义乱踢桌子的举动了呢? 「他回来之后就给我叫他闭嘴,绝对要办好。」 「树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啊。」 可能是因为树现在处在小仓无法加以干涉的地方,所以小仓才会感到烦躁的吧。 我对树引以为傲。看来胆小的树也终于豁出去了哪。跟我一样,树也正在某处与设施对抗。 「旭,这些都是白费工夫啦。」 小仓还在继续说着什么。虽然我其实已经不想理他了,不过表面上还是装个样子,对上他的视线。 「我其实很喜欢这个设施喔。当然也很喜欢你们几个。所以,就算我被逼得必须离开这里,那也只是白费工夫。我绝对不会忘记你跟树,还有,阳咲也是。」 这些话只是进一步加深我的杀意而已。然后,小仓的漫长说教就此开始。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听着,小仓突然就以「你的眼神让我不爽」的理由,伸出一只手压住了我的头。反正今天就是最后一次了——我甚至觉得不妨让他尽情闹个够。 「知道了啦,我会好好地……跟树说清楚的。」 我的情绪已经冷漠到极点,所以也察觉到了逐渐接近房间的脚步声。在夜晚走廊上扣扣回响的脚步声,来到我房间门前时就停了下来。小仓还没有发觉,依然压在我身上,喊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位在小仓后方的房门缓缓开启,我看到了站在走廊上某人的双腿。该不会是阳咲吧——我内心一阵毫无来由的不安。 「你在做什么?」 眼前有个白衣女。 修长的手脚从教团统一成白色的制服之下延伸出来。蛋形脸庞上有着一对眼角微微上扬的大眼睛,以及薄薄的嘴唇。仿佛像是要遮住单侧眼睛般,柔顺的黑发长度直达腰际,简直就像是那种会在下雪夜晚造访的幽灵。但是,在我忍不住仔细打量她的期间发现,她的脸孔,像是带有些微婴儿肥的脸颊等处还留有某种稚气,就算说她是个十多岁的少女,应该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吧。她宛如冰雕般一动也不动,唯独盯着我的眼睛静静地闪动着。即使在这处尽是阴沉小孩与大人的设施之中,这名少女的冰冷印象依然格外引人注目,给人一种异质感。 「这、这可不是时任小姐吗。晚安,您辛苦了。」 小仓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我,转身看向他背后的女孩。小仓以我从来没听过的毕恭毕敬语调,对着体格比他小上非常多的人摆出谄媚态度。我觉得自己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您为什么会来这里?」 小仓以「时任」称呼的女性,终于从我身上移开了视线。 「你是?」 「我、我叫小仓。这家伙叫旭,他是老子……不、我负责的 孩子,因为有点过于调皮捣蛋,所以我正在对他进行指导。」 时任的嘴角微微上扬,我毫无理由地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自然地联想到盘据整座森林的蜘蛛网。脑海中本能地闪现想要逃跑的念头,但是,我的脚却定在原地无法动弹。虽然我有这种反应,但小仓却是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关于时任小姐,我早已有所耳闻。据说您已经在秋季集会时成为『德师』,在此向您献上祝贺之意。您这么年轻就达到如此高位,想必累积了许多福业吧。」 「因为实在太过可爱,所以决定再次好好问清楚。」 她突然脱口说出这样一段话。虽然我搞不懂她在讲什么,但是,她低沉的声音,像是拥有能够蛊惑人心的魅力。我再次陷入无法判断对方年龄的状况。 「咦?您刚才说什么?」 时任依然是那副嘴角微微上扬的表情,从刚才开始就完全没有改变过。 「『吾等』早已知道你的名字,现在想知道的是关于你的喜悦。不惜违犯规定欺凌孩童,能够让你在哪个方面感到满足?」 「哎,您说欺凌,这话未免……」 「看来十分愉快哪。」 小仓陷入沉默。女性的表情还是毫无变化。来自室内的灯光延伸到门外,在时任的脚下拉出影子。影子朝我这边踏出了一步。 「小仓,你是因『吾等』而得以活下来的,享乐吧。追求更多乐趣,肆意纵情其中吧。若是一切顺利,可能明日便得以获颁勋章。」 「那可真是多谢您啦。嘿嘿,您是说给这家伙的吗?」 不知为何,小仓对时任抬起下巴,向对方露出自己的喉头。正当我还在思考两人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一头雾水时,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旭,你还处于束缚之中吗?」 时任看向我,像是要下达某种指示似地,微微动了动下巴。在我陷入困惑时,她就已经无声无息地回到走廊离开了。 「……真是,害老子我吓了一跳。那些人没一个正常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小仓却是脸色发青的模样。 我的心跳激烈到异常的地步。时任刚才的确在指使我,她以下巴示意的动作,简直就像是在叫我早点杀掉小仓一样。 4 太阳逐渐升起,阳光从窗户照进室内。 这一天,我很早就醒了过来。由于天色还有点暗,所以我硬是把头埋进枕头里,但始终无法再度入睡。我觉得时任好像一再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因为她的确是宛如幻影般出现,而且也没有做什么事就离开,所以我决定把这个女人本身就当成是一场梦,塞进脑海的角落。今天将会成为特别的日子。 看到早餐的水果与优格,让我感到胃一阵紧缩。在设施里,对于各种食物,我一向都表现出来者不拒的态度。要是有谁去打「那个人的样子,从早上开始就怪怪的」这样的小报告就麻烦了。我勉强自己吞下这些东西,可能是酸味的影响吧,虽然我一度有点想吐,但总算还是顺利吃完,离开了餐厅。 进入职员室之后,我确认了小仓的身影。他整个人往后靠在椅背上,一大早就无精打采地打着呵欠。 「老师,今天……我会拿酒来。」 我靠近小仓这么说,他脸上随即浮现皱成一团的难看笑容。 「拜托你啰。」 一方面是因为无法确定好天气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另一方面,就心情而言,我也不想再拖延下去了。既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就是今晚。我想要确定小仓今晚一定会为了喝酒而前往小屋。 「拿给你的时间,选九点之前可以吗?」 「嗯,反正我也非得要到那个时候才有办法离开设施啊。」 这样的吗?我本来还想过,干脆顺便再奉送他「对我施以惩罚」这个外出理由的哪。 「酒是那么好的东西吗?」 「你这家伙是不会懂的啦。」 「我也可以稍微喝一点看看吗?」 「要是你敢这么做,小心我宰了你。」 我在某本书上读到过,想要煽动容易受到欲望左右的对象时,不妨试着刻意采取一些简单的妨碍。程度轻微的抵抗,反而能够激起更强烈的欲求。我希望能让小仓今天一整天脑袋里都只想着酒。 「对不起,毕竟你都已经期待这么久了嘛。换成我,要是一直等不到喜欢的东西,早就忍不住了吧。」 露出宛如将煤油倒入火中般的闪亮眼神,吞了一口口水的小仓,看来像是接受了我的说法。 「这个时候总算到啦,居然让我等了这么久。」 「嗯,总算到了呢。」 总算到了能够从小仓手中获得解放的时候。 「虽然昨天我有点生气,不过那也都是因为想跟你当好朋友的关系喔。」 小仓那浮现瞧不起人笑容的嘴角,有滴发亮的口水。今天的口水,最好在明天就给我变成冰块。 今天从早上开始就非常冷,明明还是白天,但温度却已经低到会让鼻水在鼻子里凝固的程度。等到太阳下山之后,气温应该还会再大幅降低吧。 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我来到村子里的酒行。 第一次踏入的这家店,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倶全,大大小小的酒瓶摆满了墙上的架子。 听到我说自己受托来买酒之后,老板对我这个还是小孩的客人也毫无怠慢之意。 设施每个月发给的零用钱是两千圆,我拿出大约半年分的存款,买下了应当是相当高级的酒。请老板将酒装进纸袋之后,我就马上离开了酒行。 在村子的学校附近,有着经营许多年的传统个人商店。除了食品之外,这里也卖各种生活必需品,甚至还有一些便宜的衣物。阳咲好像也经常会来买书的样子。我绕到这里,买了一双以红色毛线织成蓬松而柔软的手套。我想像着阳咲戴上它,又开始像个傻瓜一样高高兴兴地在外面嬉戏的模样。 同时,这双将在明天成为生日礼物的手套,也是我用以巧妙引导阳咲的借口。 当我在下午三点左右回到设施时,发现阳咲正蹲在我的房间前看书。对于抱着纸袋出现在走廊上的我,阳咲说了句「我找到你啰」,对我展现笑容。 「旭,最近你都一个人在忙什么啊?」 「你才是在做什么咧,要看书的话自己一个人看啦。」 「你又这种态……」 阳咲话说到一半,注意力就转到了我怀中的东西上。 「那是什么?」 「嗯,没什么特别的啦。」 我装模作样地压低视线,将纸袋藏到背后。像这样反手拿着袋子,让我觉得里面的酒瓶意外地沉重。 「你应该是那种人吧,那种到这个年纪都还相信有圣诞老人的人。」 「旭,你一定觉得我还是小孩子,对吧?」 「嗯。」 「我就知道。」 阳咲的眼睛眯了起来,腮帮子也随之鼓起。 「可是呢,我真的觉得要是有的话该有多好。醒来的时候就会看到床边放着礼物了喔?」 我想,阳咲也一定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吧。 「为什么突然提起圣诞老人?」 「没什么啦。不过,要是真的有就好了哪。」 阳咲以夸张的动作大力点头附和。 「我再问一次,你睡着之后就很少会被吵醒,没错吧?」 我试着采用与其说是确认,不如说更像是逼迫的说话方式。阳咲起初先是头一偏,像是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样子。然后,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意图了吧 第三章 一人 1 从隔天开始,我感到自己与阳咲之间出现了明显的隔阂。 就算我在饭后找她讲话,阳咲也以「我还有事」拒绝。我在房间里看书的时候,她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毫不客气地跑来打扰。 中午过后,我决定自己去找她,于是走下楼梯。 我原本以为,在转过走廊的转角时就会撞见阳咲。 「正好想去找你。」 时任已经穿起了外套,看起来又想把我带到外面去的样子。虽然我觉得多半是白费功夫,但还是试着开口问问看。 「这个,我能不能拒绝?该怎么说呢,这就是所谓的侦讯吗?」 「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你以为能听到这句话吗?『吾等』并不是警察,因此也不会考虑到嫌犯的权利。当然,倘若是警察,即使只是对你进行侦讯,大概就会是相当严重的问题了吧。」 我被当成嫌犯了吗?我突然想到,这群人似乎有意连「小仓之死」这件事本身都彻底瞒着警方,那么,到底为什么还要追查犯人? 「跟上来吧,不过来的话就要扣你零用钱啰。」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时任的眼神还是一样冰冷。 我几乎可以说是被时任强行带到了小屋。 「这次想谈的是,犯案时锁起来的门扣。」 时任将手放在小屋入口的门上,开口这么说。 我刻意清了一下喉咙。 「你已经先入为主认定当时门一定被锁着了哪。」 「如果觉得这样很麻烦,那么,可以请你提出『小仓并不是被他人关进这里』之类的证据吗?」 「教团奉行的原则,难道是『只要有可疑之处就要加以处罚』吗?」 「处罚这种话未免太离谱了,倒不如说是希望对于你的蜕变给予祝福呢。」 时任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段莫名其妙的话。如果这样一个女人处在好像很重要的立场,设施里面会没有多少正常的小孩也就不足为奇了。阳咲说起这处设施很诡异,要我离开时的模样,一瞬间掠过脑海。 「那么,再从头开始回顾一次事件经过吧。」 时任的动作依然非常俐落,丝毫不受寒冷影响。虽然天空已经变成混浊的乳白色,但现在还只有零星雪花飘落。 「小仓最后离开设施的时间是,九号晚上九点五分。这是摄影机的记录,所以没什么好怀疑的。小仓为了享用从你手上拿到的酒而前往小屋。到这里为止都没意见吧?」 「大概吧。」 「进入小屋后,小仓点起了暖炉。然后,他马上开始喝酒,完全没有察觉自己遭到犯人跟踪,屋门也已经从外面被锁住的事。」 「请等一下。虽然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不过,首先是,为什么暖炉能够点得起来?里面不是之前就没有煤油了吗?」 「如果点不起火的话,小仓应该马上就会离开小屋了吧。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犯人事先调整过了油量。油箱里只留有点起火之后短时间内就会耗尽的少许煤油。」 「你说的简直就像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一样哪。」 虽然事实的确就是如此,但因为她说得太准确,让我不禁想问问她有什么根据。 「一月三号早上,刚好就是树在晚上被送去医院那天,小仓向设施申请加油用的塑胶油桶。由于使用目的与归还时间都留有记录,所以不会错。也就是说,从三号之后到发生案件的九号晚上为止,暖炉的油料应该都处于接近全满的状态。」 「比如说,小仓有没有可能因为觉得麻烦,所以其实没有加多少油?」 「只要你自己试过一次就会知道,补充煤油是非常麻烦的。把油从塑胶油桶移往暖炉油箱时得用到帮浦,需要相当大的握力。一个真的怕麻烦的人,绝不可能选择你口中那种只会让自己之后得多跑几趟的方法。」 我现在的心情大概只能用「打草惊蛇」来形容。时任仔细地观察着我的表情。 「听好了,旭。油箱里本来应该有着满满的煤油,但是,在发现尸体时却已经空了。这点明显指出,从三号到九号的这段期间内,有人曾经闯入小屋,倒掉了煤油。只凭这个事实就足以认定犯人怀有明确的杀意,并且进行了事前准备。知道这件事之后,你还是要主张这是一次不幸的意外吗?」 我一下子想不到如何反驳,只能默默地摇摇头。必须绷紧神经才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时任就已经从许多角度对这个事件进行了调査。 「那么,接下来就进入正题吧。这还真是让人相当伤脑筋哪。」 时任浮现一丝笑意。 「由于『吾等』并非搜查方面的专家,所以没能确实保存现场状况。部下提出回报时,尸体已经被搬走了。虽然之后还是看过了冻死的裸尸,然而,小仓持有的物品、他的尸体等,分别位在小屋的哪个地方,『吾等』之中的『我』并没有亲眼目睹。」 时任伸手指向小屋木门上保持在开启状态的门扣。 「因此,希望你能好好用心回想。虽然设施所有职员基本上都有权利运用这处恶名昭彰的惩罚小屋,但近几年只剩下小仓还会使用。既然现在小仓已死,熟悉这间小屋的人就只剩下你和树而已了。」 我摒住呼吸,等待时任继续往下说。但是,随之而来的质问却平淡到令人意外的地步。 「这个门扣,应该能够好好扣上吧?」 我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抽动了一下。现在是怎样,她到底想问什么?我的脉搏顿时加快许多。 「怎么了,如果你说不知道的话,那就只能把正受到重病折磨的树给挖起来问个清楚了喔?」 「扣得上、应该是扣得上的啦。」 我像是抵抗不了对方压力似地如此回答。除了回答之外,我别无选择。 「真的吗?」 时任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没错,小仓扣起来过好几次,我还看过他再加上锁头,让别人从外面也无法打开的场面。」 「你自己扣过吗?」 「没记错的话……有。不过是去年的事了。离开小屋时,小仓叫我把门锁起来。」 「的确,树也是这么说的。包括他从除夕晚上开始受罚,你和阳咲曾经去找他的事情,树全都说出来了。顺便提一下,树的状况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这家伙! 「别生气,刚才那句『挖起来问个清楚』只是个比喻而已。毕竟,要是这时有人说谎的话,那就又得从零开始寻找线索了。」 注意观察之后,我自己也多少对于时任追问这点的理由有了模糊的认识。 那片甚至连门把都没有的木门,相对于门框,现在可以看出呈现微微的倾斜。我胆战心惊地看向门的下方。铰链所在那一侧的门板角落分明与地面有些距离,但另一边的角落却已经靠在地上了。在门板上下的两个铰链中,上方的铰链已经松脱了,可能是螺丝松了吧。这样一来就变得无法轻易扣上门扣。我为了确认小仓的死而回到小屋时,的确也遭遇过「无法马上拨开圆环」等等与平常不太一样的情况。 时任简直就像是能看透我内心想法似地,开始摇晃起了木门。 「果然锁不上哪。」 她抓住门上的圆环与固定座部分,确认无法套进位于门框上的扣具。 「不好意思,旭,可以麻烦你帮忙抬起门吗?对,希望你能让木门跟门框对齐,把倾斜的门弄正。」 我依照时任的指示,来到她身边蹲下,将手伸到门板下方抬起了门。在我头顶上的时任,以像是在装傻的语气开口说话: 「这 就怪了。小仓、你,还有树,每次要为小屋上锁时,都得这么大费功夫吗?」 唯有在提到树的时候,时任的声音听来刻意加强了力道。她这是在威胁我不可以说谎。门板歪斜的幅度并不大,就算只是用脚掌顶着也能轻松修正回原本位置。想要上锁的话,其实也没有她说的那么麻烦。但是,如果她拿同样的问题去问树,树会怎么回答呢?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时任已经发动了追击。 「对了,也问问看阳咲吧。记得你们在元旦当天曾经来找过树吧。那时的木门有没有歪掉,是不是正常地扣着——希望她还记得这些细节。」 我站了起来,狠狠地瞪着时任。 「请你不要这么做。你说得没错,不管是我或小仓,我想都没有做过一边把门弄正,一边上锁的行为。到现在为止,一次都没有。」 时任深深地点头,吐出像是颇为感叹的白色气息。 「你还真重视朋友。原来如此,等到有一天终于要找你来写口供的时候,说不定还需要借助他们两位的力量哪。不管是谁,相信都不想害朋友说谎吧?」 我的掌心因为紧张而满是汗水。或许是因为她宛如少女般的容貌,冲淡了我一开始怀有的恐怖感吧。但是,身为教团干部的时任,实在比我厉害太多了。 「那么,门歪掉这件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姑且不管门为什么会坏掉、歪掉的问题。反正多半是小仓遭到关在小屋里的时候,边哭喊边冲撞锁住的门之类原因造成的吧。」 我皱起了眉头。时任究竟想要推导出什么? 「重要的是,门是什么时候歪掉的。再清楚问你一次,就你记忆所及,木门从来不曾出现过这种不自然的倾斜,没错吧?」 「没错。」 「你最后一次来小屋是什么时候?」 「……元旦那天,和阳咲一起来探望树的时候。」 「也就是说,从元旦开始,到『吾等』发现尸体为止,在这其中的某个时点,门歪掉了。在这段期间内,曾经出入小屋的人物只有小仓、已经被送往医院的树,以及,从『暖炉的煤油事先被倒掉』这个事实导出的犯人而己。」 时任解开了刚才扣上的门扣,然后将门往屋内推开。 「现在,希望你看看那片地板上的伤痕。」 时任用手和脚挡着门,以视线和下巴示意我看向小屋入口处的地板。泛起褐色的地板上,有着像是被剥掉一块的伤痕。那道伤痕呈现线状,画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形。 「那是歪掉的门板角落在地板上刮出来的。看得出来伤痕的弧形刚好跟门板角落轨迹相符吧?」 虽然我点头应和,但是也再次体会到宛如全身都失去血气的恐怖感。因为强行推开歪掉的木门,让门在地板上刮出伤痕的人,无庸置疑就是我的缘故。 「地板上的痕迹又怎么了?或许是小仓进来喝酒时弄出来的吧?」 「起初的确是这么想的。当时还认为,木门或许也与事件无关,本来就是歪的。但是,仔细观察这道伤痕的线条长度之后就可以知道,它不可能是小仓造成的。」 时任说完后,先是关起她推开的门,接着换成用肩膀,再次将门慢慢压进小屋之内。门板角落与地板互相摩擦,发出吱吱的声响。 但是,时任突然就不再继续往前压了。她停下来的位置,刚好和地板上伤痕线条的长度差不多…… 「这种程度的缝隙,大概只有『吾等』或者是像你这种瘦小的人才能挤得进去吧?」 我说话时努力注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 「你想说的是,当时门打开的幅度并不大,是吧?」 「正是如此。照地板上刮出的弧形伤痕长度来看,门开启的宽度应该不足以让壮硕的小仓进入屋内。如果这不是小仓弄出的伤,那么会是谁?肯定是犯人。」 「不,请等一下。那道伤痕果然应该还是与事件无关喔。我们上次就是正常进入小屋的吧?刚才时任小姐你也是一样,就像平常一样把门大大地推到底了啊。如果要说门板角落刮过地板而留下伤痕,刚才开门的时候,即使导致伤痕再变长一些,应该也是很正常的吧?」 「的确,只是普通开关门程度的话,不至于留下这么鲜明的伤痕。那么,为什么实际上会留有这样的伤痕呢?」 「这个嘛……虽然我没印象,不过或许是本来就有的吧。」 「如果说,发现尸体时,门也只能开到这个伤痕长度所在位置的话?」 我无法反驳了。因为,小仓的尸体的确是在小屋里堵住了门。 「『吾等』是这么想的——小仓死亡时,尸体多半是倚靠在小屋的门上吧。当犯人强行推开门的时候,由于门后方也有沉重压力,所以留下了这个醒目的伤痕。」 「……为什么犯人有必要进入屋内呢?」 「为了把事先偷走的手机放回小仓长裤的口袋。更重要的是,为了想要亲眼确认尸体。对于『将人关进小屋,希望使对方冻死』这种包含不确定要素的犯行,犯人会想要得知结果,就心理层面而言是非常有可能的。此外,要不是在确认尸体之后,那企图将事件伪装成意外的犯人应该也不敢做出打开小屋门上锁扣这等行为。」 也就是说,靠着地板上的一小段伤痕,时任就已经推理出了「我曾经返回现场」的事吗?我不禁想起那天晚上突然现身的时任。说不定,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盯上我了吧。 时任让木门保持在开启幅度不大的状态,就这样对我开口。 「那么,旭,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有办法从这个缝隙挤进小屋吧?」 又来了…… 「根据门能够开启的程度而怀疑我,这点我可以理解。如果我是犯人的话,也的确可以从那里挤进小屋吧。还有,不论是对这间小屋本身,或者是小仓的行动,我也都相当熟悉。再加上当天送酒给他的人就是我,所以应该也能预料到小仓会直接到小屋来喝酒。」 「而且,你也有动机。现在可以当成你已经开始自白了吗?」 时任关上了木门。她转身面对我,挺直背脊,眼神中透露出接近杀气的感觉。我不甘示弱,开口这么说: 「不过,你拿得出什么证据吗?」 「你还不肯认罪啊。」 「因为真的就不是我啊。就算是在这样的设施里,我也只是想和阳咲、树一起过着平凡的生活而已。另外,就算是不在场证明,我也……好吧,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除非你能够拿出足以确定犯人是我的证据,否则我绝对无法接受。」 「再强调一次,旭,『吾等』并不是警察。因此也没有必要准备法庭上需要的那种具有证据力的物品喔。」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一直纠缠着我?为什么这么努力想要逮捕犯人?」 「如果位于深山之中,与世隔绝的设施内有杀人鬼存在,一般信徒们的安全将会遭受威胁……这也是一个理由。」 时任位在长发后方的眼睛,看似觉得无趣地压低了视线。虽然时任的言行都没有偏离常轨之处,但我却完全无法推测她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么,你刚说不在场证明怎样?」 我吃了一惊,不由得发出「咦」的一声,朝时任探出头。 「你没有不在场证明,是这样的吧?」 「哎,是的。因为我当时在睡觉。」 「形式上还是问一下,到九号为止,你曾经进过小屋吗?」 「没有。」 「但是,摄影机留下了记录。到九号为止,你似乎经常离开设施的样子?」 想到 时任已经彻底检视过我的行动,不禁让我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犯下了什么失误。 「这点有什么问题吗?我只是偶尔去买些东西,或者是想到外面玩而己。」 「是啊,或许还包括事前把暖炉油箱里的油倒掉等等的。」 我叹了一口气。持续降下的雪,开始变得比较醒目了。小小的雪片,静静地飘落在时任的头顶、肩膀等处。 还是一副仿佛丝毫不觉得冷、不觉得疲倦模样的时任,以像是突然想到的语气这么说: 「这是九号晚上的事,当时摄影机可是拍到了喔?」 我的头一偏,装出不解的模样。她是在唬我。 「时间大概是晚上十二点左右吧。」 「这种说法不够明确哪。更不如说,希望你不要说谎。」 「这不是谎话,确实拍到了。仿佛是要去寻找某人似的,从后门离开,在雪地上冲了出去的,阳咲的身影。」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为什么?怎么回事?阳咲她怎么会……?我开始发抖,虽然想问的事堆得像山一样多,但却发不出声音。 「今天就先到这里为止吧。」 面对露出宛如稚气未脱少女般笑容的时任,我像是在发呆一样,傻傻地注视着她。 「阳咲,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没有敲门就闯进了阳咲的房间。虽然还不到熄灯时间,但房内已经没有灯光了。我听到阳咲在被窝里动了一下的声音,于是打开电灯。 「怎么了吗?」 阳咲的声音很清楚,我因此知道她还没有熟睡。阳咲起身,背靠着墙壁,以双手抱膝的姿势坐在床上。我迫不及待地开口说话。 「圣诞老人来过的那个晚上,你在半夜离开过设施吧?」 阳咲的脸色顿时变成一片惨白。 「没有……离开过啦……」 「别骗人了,听说摄影机都拍到了。」 「谁跟你说的?」 我对阳咲做了关于「时任」这个人物的简单说明。 「旭,你遭到那个人怀疑了吗?」 「哎呀,现在在问问题的人是我吧?」 「为什么你这么着急的样子?」 「当然会着急啰,你到哪里去做了什么?」 「跟旭你没关系啦。更重要的是,你好好写信给伯母了吗?」 「这种事现在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吧?」 房内气氛变得非常险恶。阳咲跟我的表情都十分僵硬,说着彼此不想听到的话语。我就像是里头水正在沸腾的茶壶一样啰嗦,相反地,阳咲则是越来越冷淡。 「够了吧,我们不要再吵了。」 阳咲静静地像是拒绝我似地说出这句话。虽然我暂时先点头同意,但困惑的火种还是在脑袋里闷烧着。 「我说,阳咲,原来你那么讨厌我妈写来的信吗?」 阳咲没有回答。 「对不起,我最近好像变得比较容易激动,或者该说是比较不顾他人感受吧。」 「我也是……」 我看到和解的征兆,内心稍微轻松了一点。 「那么,九号晚上,你到哪里去了?」 「只是去散散步而己。」 「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 对于九点之后才从窗户爬进她房间的我,阳咲无意追究吗? 「旭你自己又到哪里去了呢?」 「我?」 可能是真的非常不想回答吧,阳咲以相当严厉的眼神瞪着我。 「没有去哪里,就只是从窗户钻进你的房间而已啊?」 「你很晚才来啊,在那之前做了些什么?」 争执的火苗好像又快要变成大火了。 「我知道了啦,阳咲。总之这件事就先到此为止吧。」 阳咲严肃的表情让我不太好受。过去那个露出天真无邪笑容,说着「明天要玩什么好呢」之类话语的阳咲,感觉变得十分遥远。 「你什么时候要跟伯母一起离开设施?」 「你一直在问这个呢。」 「毕竟我希望至少能办个送别会嘛。」 「全都还没决定啦。只是她已经提过,二十号那天会来见我。」 「你要去跟伯母见面喔。」 「别随便帮人决定啊。」 不行,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彼此根本没有交集。阳咲只顾说她想说的事。我在不知不觉间撇开了头,并且说出这句话。 「阳咲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我也一起吗?」 「我是这么提议的。我们就这样离开设施,然后去跟树见面吧。」 与其说是临时想到的,不如说类似念头早就在脑海一角闪现过。就这样借助母亲协助而逃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事件相关调查的强度也远远超过我的预期。既然不打算找警察来,时任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想要揭发我的犯行,让我百思不解。正因为不懂,所以对方的执着更让我觉得诡异。 阳咲低下头思考了一阵子才总算抬起头。 「我还是不去好了,你一个人去见伯母吧。」 阳咲无精打采地这么说,我开始感到焦急。将杀人的记忆连同设施一起抛弃,我、母亲、树、阳咲,四个人一同生活——发现新的希望后,让我突然变得非常想要紧紧抓住它。 「阳咲,那个叫时任的女人,感觉不太像是一般人。小仓过去也很害怕她,我也不知为何遭到她一直追问各种问题。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所以,你还是赶快逃离这里比较好喔。」 「所以,我也说过我们就一起离开嘛。」 结果只是在原地打转而已。我再次提高了音量,阳咲的嘴唇微微颤抖。 「她是旭你的妈妈吧。你其实很高兴吧。就让我们告别彼此好啦。」 「告别?」 连我的嘴唇也开始颤抖了。 阳咲把头埋进了双腿膝盖之间。 「因为我没有妈妈,所以跟旭你是不一样的啦……」 「就算你说不一样,我也……」 「就是不一样啊。虽然我说了很过分的话,但是,旭你肯定也对我怀有误解。这个地方是一处异常的设施,对吧?其实我也有类似的一面。以后还是——」 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喉咙一样,阳咲稍微停了一下。 「——还是不要再见面比较好,拜托。」 「阳咲……」 「已经九点了,你快点出去啦。」 在我和阳咲之间,仿佛落下了一片拒绝任何事物的帘幕。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要是没有收到什么来自母亲的信就好了、要是没有回信就好了……自己对阳咲几乎一无所知。这样的认知,让我受到严重打击。 我回到昏暗的走廊上,就这样走到了后门。某一天,阳咲曾经在这里满心期待,准备迎接被关进惩罚小屋的我返回设施。在玻璃门另一侧的外界,现在只剩下一整片蓝黑色的夜晚。 天花板上有台摄影机。我一边伸长脖子抬头看着它,一边发出无声的自言自语——我是为了什么而杀掉小仓的呢? 2 母亲指定的那个被人们称之为「流言小屋」的建筑物,我大概知道在哪里。 那是某年夏天的事,包括我在内,设施里的一群孩子进入了位于村子西边偏远处的杂木林。我们穿过沉郁的森林,差点被坡度相当高的坡道累垮,好不容易才登上顶端后,看到了一间房子。那是以粗大木材搭建而成的木造屋。我还记得大家在屋子里一边吃着便 当,一边听着教团人员在台上讲授莫名其妙教义的场面。 传说,在教团之中拥有一定以上地位的人物,曾经将这里当成别墅在此生活,或许也曾用这里进行某种密会吧。 密会……我不禁遥想起先前高高兴兴地说着「间谍」之类话语的树。 靠步行从设施前往那间山中小屋的话,需要走两小时以上。如果路上积雪的话就更花时间了。由于森林之中也有车道,所以母亲应该会是坐车过来的吧。 在我想像着与母亲会面的光景时,不知不觉就受到了像是焦躁感的情绪所笼罩。 阳咲的房门已经被她关上了;就算我强行推开门闯入,她也几乎都处于沉默之中。即使偶尔开口,说的也都是关于我母亲的事——早点去跟伯母见面、快点离开设施去探望树吧。时间就在她顽固地重覆类似言行的期间不停流逝。 在阳咲和树都不在的情况下,距离约定的「一月二十」这个日子越来越近了。 我谨守规定,深深地坐进餐厅的椅子,挺直了背脊。我举起手献上祈祷,获得职员许可后才拿起汤匙。晩餐是炖汤。我旁边的男生正发出咂咂声舔着盘子,对面的女生也依然是面有菜色的样子,正以叉子刺向红萝卜。 即使是不知道村子之外世界的我,对于这处设施也感到十分诡异。这里的孩子几乎都已经将心灵完全交给教团,所以除了阳咲和树以外,我也没有交其他朋友。仔细想想,在这群顺从的孩童集团之中,不如说我们才是异常者。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设施才会分派小仓这种行事偏离常规的人来当我们指导老师的吧。 在餐厅的门口附近,有人开始哭了起来。像是打翻了餐具的夸张声音在餐厅里回响,马上有一名职员跑过去大声怒吼。原本在哭的孩子,哭喊声毫无抵抗地逐渐萎缩、消失,其他人彷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自顾自地继续用餐。我也确实地融入了这股氛围之中,用杀害小仓的双手喝光了没什么味道的汤。 我在整齐地走出餐厅的孩童之中找到了阳咲的身影。她低着头,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混在那群无足轻重孩童之中,垂头丧气走着的阳咲,看来十分阴沉,到了连我都差点没办法分辨出她的地步。虽然我想开口呼唤她,但害怕又会遭到冷漠对待。总觉得,不管是我或阳咲,似乎都正逐渐遭到设施创造出的灰色漩涡所吞噬。 回到房间后,我很快就关掉了灯,钻进了被窝。阳咲当成生日礼物送给我的书读到一半就放着了,树从双层床的上铺消失也有好一段时间了。 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猛然涌上心头的事物是小仓冻僵的尸体。即使闭上眼睛,已经失去生命的白色空壳也还是会从眼前的黑暗中浮现。直到不久之前,我都还能够以「这个人渣」的心态悍然将之挥去,然而,距离犯下罪行的时间越久,那副景象却反而越发鲜明。 明明没有感冒,但全身却都冷得直发抖。当初因为害怕遭到警察逮捅,为了计划、步骤而烦恼时,身体反而还比较轻松。 来自走廊的声音让我一惊,转头看向门口。 时任以带着几分优雅的口吻说着「打扰了」,闯入了我的房间。 「刚刚和阳咲畅谈了一阵子。」 她甚至没有伸手摸索电灯开关,就这样继续往下说。 我战战兢兢爬下床,在黑暗之中,时任的白色制服十分醒目。我产生了「衣服上肯定连半条皱纹都没有吧」的单纯想法。 「感觉很闷哪,像是快要被空气缠住了。」 她俐落地打开了窗户。窗帘随风飘动,桌上的某种纸张轻飘飘地浮了起来。温度低于冰点的风吹过房间,让我的大脑醒了过来。 「你跟阳咲谈了些什么?」 我现在才注意到今晚是满月。转身面对我这边的时任,背对着晚风,我无法看见她的表情。 「阳咲说她讨厌你喔。」 讨厌、我?——我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就只是重述了一遍。 「别难过,设施的孩子们原本就都有着不太安定的危险部分。就像是直到昨天为止都还摆出强硬态度的杀人犯,因为害怕而返回命案现场一样,感情也是会有所起伏的。毕竟大家都在应当获得某种温暖事物的时候却没能好好将之接纳下来,所以也是无可厚非的。不如说,你们之间能够维持交流到现在,或许才是奇迹吧?」 「你说危险部分,指的是阳咲吗?」 「你也在内喔。」 时任的声音,锐利地刺进我的胸口。 「像这样的孩子,就算变成大人也无法忍受暧昧不清之处,将会追求极端的危险。这正符合『吾等』的期望。话说回来,虽然这种特质是『吾等』刻意培育的,但能够破壳而出的孩子却不多。分明已经准备了适合的饲料,可惜还是有许多人犹豫不决,不愿将之吃下。就这方面来说,希望旭你能够好好成长茁壮。」 我觉得室内的温度好像又降低了一些,忍不住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上下搓揉。 「这个,你今天来是……」 「这是观察。」 「啊?」 「认为你差不多也该到了想要与『吾等』之中的『我』见面的时候。」 「很遗憾,我现在只想早点睡。」 「这样啊。听说,有良心的犯罪者,在孤独的夜晚不时会浮现想去投案的念头,或许事实并非如此?」 我决定将这句话当成不好笑的笑话,听过就算了。 「是你杀死小仓的,没错吧?」 「所以,请你拿出证据。难道摄影机拍到了我在九号晚上离开设施的场面吗?」 「你不觉得,彼此的质问都太粗糙了吗?」 时任露出洁白的牙齿。 「不在场证明之类的都只是枝微末节,不会被摄影机拍到就能离开设施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时任边这么说边转过上半身,隔着肩膀窥探窗户下方。 「积在窗框上的灰尘,呈现出了手指的形状喔?」 「现在这么暗,真亏你还能看得到啊?」 「很遗憾,那天晚上没有人听到你从这里跳下去时弄出的声音,运气不错呢。」 「就算我真的是从那里离开设施的好了,之后又是怎么回到房间来的?」 「这个问题只会让你把自己的脖子勒得更紧喔。『吾等』也不太想请朋友来对质。圣诞老人,是吧?真不错,好像很有趣呢。」 她已经问过阳咲了。我抱着肩膀的双手,指甲掐进了上臂之中。 「阳咲的事应该让你很痛心吧。你之所以会动手杀人,其中明明也包含为了树、为了阳咲着想的部分。好不容易终于解决了无故到来的麻烦,可是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哪。」 时任的话逼得我难以呼吸。 「不过,人生就是如此。杀人是坏事,这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有人认同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对你感到同情,但是依然绝对不会伸手帮助你。这是因为你自己拒绝救赎的缘故。杀人的阴影非常深厚沉重,你已经堕落成了跟小仓一样的人。」 「我没有、杀人……」 我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时任一口气关起窗户,光是关窗时的声音就几乎要让我吓得缩成一团。 「你有机会得救。」 时任亲切地这么说。 「能够拯救你脱离阴影的,唯有『吾等』。就趁这时稍微谈谈『吾等』吧——关于『吾等』所当为之事,以及其目的。」 时任说了一香长篇大论,其中包括许多我无法理解的字眼。一群人建立了组织,打算做件什么大事。那是件令人怀疑这群人到底还有没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事。 我可以推测出,倘若他们成功,将会使绝大多数人都遭遇不幸。虽然时任似乎也知道那件事是犯罪、是恶行,但她依然在巧妙避开具体内容的情况下,宛如行为已经获得实现一般高谈阔论。至于我,则是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的杀人行为,还有阳咲与母亲的事。 「其中包含多个势力。『吾等』虽然形式上是宗教法人,但实际情况就像你所知道的一样。村子受到包含教团在内的某个巨大集合体所庇护,即使是世间大众或媒体,最多也都只能深入到某个程度……似乎已经让你有点难以理解了哪。也就是说,小仓的死,完全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只要你愿意成为『吾等』的同伴。」 「同伴?」 「就是朋友啦。」 时任小小声这么说,我觉得好像还是头一次听到她有血有肉的说话声。 「你只希望能够和朋友一起过着快乐的日子就好了吧。但是,现在不论阳咲或树都不在你身边。」 「树很快就会回来,阳咲她也……」 「就算回来了,你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在此不厌其烦重述,你是个杀人者。试着想像看看吧,仰慕你的树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起初或许会认为你是为他而这么做的,对你怀有感激之意吧。但是,慢慢就会转为恐惧,当你偶然发怒时、当你脸上没有笑容时。你也会开始害怕树,觉得自己或许会因为一些小口角就杀掉他,或是遭到他杀害。毕竟,你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 我的思考开始变得不太清楚。虽然我认为树不是那种会冷淡对待我的孩子,相对地,对自己却没有什么自信。我真的做了,而树没有。还有阳咲以及其他我比较熟悉的人,据我所知,他们也都同样不是杀人者。 「我可是很喜欢你的喔,旭。」 我猛然一惊。因为自己低头看着下方,所以没发觉时任已经来到伸手就能抱紧我的位置了。时任依然俯瞰着我,以温柔的语气开口: 「你的心情,我非常能够体会,到了甚至会觉得心痛、想要哭出来的地步。请你好好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希望你能够试着将想像力用在我身上。我是个十六岁的女孩。以『吾等』而言,不能再告诉你更多了。你能够感觉到其中的牵绊吗?」 时任的手静静地朝我的头伸过来。我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开、时任留在原地,似乎感到颇为遗憾地放下了手。 「『吾等』已经完成了让你无从抵赖犯行的准备。若是你到那时还不承认,就得接受符合所犯之罪的私刑。你不妨先暂时活在『不知什么时候要接受审判』的恐惧之中。」 时任一派冷静地离开了房间。虽然窗帘还是开着的,我却觉得房间内的黑暗仿佛变得更深了。 我靠到床的支柱上,就这样慢慢地滑坐在地。在脑海中反覆浮现的全是强烈的后悔与焦虑。不断颤抖的身体,发出「干脆就承认一切吧」的诉求。时任表示愿意原谅我。 我发出惨叫声。恐怖感让我像是背上装了弹簧似地一跃而起,拿起了放在书桌一角的厚重书本。凭借着月光,我看着手中的教团教典,内心闪过一股想要翻开封面,好好认真研读的冲动。 房门附近传来声响,然后是踩在走廊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我抛开教典,飞也似地扑过去捡起地上的东西,接着一股作气撕开了信封。这里也有新的救赎,母亲她一定也会原谅我——我毫无来由地这么想。 ——对不起,旭。协力者的说法是,要把你的朋友带离设施有其困难。真的非常抱歉,虽然我能够支付的金额也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超过了协力者有办法对应的限度。 温柔的旭,对不起。虽然我想你二十号应该已经没有意愿现身了,但是,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再询问你一次—— 我像是回到定位一样,再次把背靠到床的支柱上。时任也好、母亲也好,她们都要我和阳咲、和树告别。 既然如此,干脆我一个人……想到这里,我用力闭上眼睛。阳咲又变得更远了一些。 在设施的生活已经变得截然不同了。三人一起在雪地上奔跑的日子,难道再也不会回来了吗?我摇摇晃晃地提起脚步走向窗边。就像是受到捕虫灯吸引,我抬头看着满月,觉得自己逐渐变得恍恍惚惚。 我试着冷静下来,做了几次深呼吸。试着将各式各样的不安先暂时全都逐出内心。经过了一阵子,不安还是像焦黏在暖炉台座上的污垢一样,始终清不下来。由于不管再怎么努力挣扎都还是没办法将之甩开,所以决定就这样直接咽下不安的感受。我紧咬下唇到会痛的地步,将小仓的恶行与自己犯下的罪行放上天秤,用尽全力思考。对于那宛如罪恶的事物,我实在不觉得自己有办法彻底将之赎清。小仓已经死了,而我还活得好好的。 希望能获得一切的心态是错的。我是杀人犯,原本抱着即使和小仓同归于尽也无所谓的想法。是我不好,我输给了小仓引起的邪恶感情,因为无法继续承受而杀害了对方。虽然嘴上说是为了他人着想的行为,但同时也没有忘记把自己的幸福一起纳入计算。不论如何,就结果而言,阳咲与树的和平获得了守护。 这样就好了。 我这次真的伤透了阳咲的心吧。没有顾及他人感受,让她因为失望、悲伤而变得黯淡的眼神,我绝对不会忘记。对阳咲来说,比起自己的犯行,最该瞒着她的事物其实是母亲的来信。 不管接下来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惩罚,我只希望能够对阳咲做出补偿。 3 阳咲依然躲着我。 我试过在房门前先简单地向她道歉,也曾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时开口叫住她,但反应都相当淡薄。她背对我离开时,肩膀不时微微抖动。似乎连彼此四目交接都让阳咲觉得不好受的样子,我甚至开始有了「或许自己不要接近她会比较好」的想法。到后来,更是连用餐时刻都无法看到她在餐厅出现了。 阳咲终于愿意再次面对我,已经是一月二十号的事了。 那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有暴风雪肆虐,即使看向窗外,视野也只有几公尺,然后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雪雾。 吃过早餐后,我在房间里进行外出的准备。我最后决定,只去和母亲见个面。既然她想见面就见个面吧,只要能让她感到满足就好了。 阳咲自己来到房间找我。看她这几天的样子,现在这个行动实在太过令人意外,我一时之间只能呆在原地。 「你现在就要去见伯母了吧。」 阳咲打量我穿起外套,肩膀上挂着包包的模样,然后这么说。 相隔许久才又能从正面看到的阳咲脸庞,深陷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她的眼神有些胆怯,从下方投来像是在窥探我脸色的视线。 我试着露出尽可能爽朗的笑容。 「我很快就会回来啦。」 「期待吗?」 「不知道耶,虽然有点害怕,不过对方多半也很紧张吧。」 「你真温柔呢。应该会就这样直接离开吧?」 阳咲的头一偏。消痩的脸颊鼓了起来,脸孔唯有右半边出现扭曲。我看得出来,她想要挤出笑容,但是没有成功。 「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吗?而且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吧?」 「不用在意我啦。旭你自己才要注意,记得要好好地跟伯母打招呼喔。」 「你在说什么啊,突然装出一副好像自己是姐姐的样子。」 阳咲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只差一点就能让她露出笑容了。 「那就这样啰,到现在为止,谢谢你了。」 像是要遮掩住差点亮起的光明一样,阳咲突然低下头这么说。 「我说过会回来了吧。」 我早已不再只顾着思考自己的事了。我稍微踮起脚尖,轻轻撞了一下阳咲的额头。坦然面对阳咲与母亲时,内心中对于自己所犯杀人之罪的恐怖感也多少淡化了一些。阳咲以惆怅的表情看着我,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我来到走廊。 时任刚好在这时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她右手提着一个黑色的皮革提包。即使看到了我,她的表情与步伐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在我面前停下来时,她似乎有点不满。 「你居然已经做好了外出的准备,令人赞赏。」 我几乎已经放弃挣扎了。如果对方不是时任而是真正的警察,大概连一天都撑不过去吧。居然以为自己能够达成完美犯罪,实在是想得太美了。 但是,唯有今天,我非得想办法撑过去不可,实在不想让母亲失望。 或许是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吧,时任微微一笑。她的笑容有种沉郁、扭曲的感觉,实在让人无法相信这会是十六岁女生的笑容。 「惩罚小屋的暖炉,刚才已经先点起来啰。」 在我的背后,阳咲似乎喃喃自语着什么。我没有回头,就这样跟上了已经转身离去的时任。 形成漩涡状的风,甚至卷起了地上的雪。外面是一整片银白色的世界。受到暴风雪影响,几乎完全看不到前方状况。我和时任紧靠着对方行走,终于来到了小屋。 关上门后有种重回人世的感觉。我打开电灯,抹掉了满脸的雪;时任也伸手拍掉了浏海、肩膀等处的雪。 「碰上这种日子,有必要特地跑到这里来谈话吗?」 「有,毕竟事件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小仓虐待你们,然后遭到杀害的事件。」 时任将她带来的黑色提包扔到床上,背靠上床边的墙,用下巴比了比暖炉附近,示意要我站过去。这样一来,我刚好与时任正面相对。虽然暖炉似乎正静静地持续加温,但还不到足以温暖整间小屋的程度。渗进鞋子里的雪已经化成了水,让人感觉非常冷。 「哎,之所以请你移驾这里,一方面也是因为想要你仔细观察整个房间的关系。」 时任宛如提出邀约一般,视线从小屋的角落缓缓移往另一个角落。我也只好跟着她这么做。时任的视线回到我身上,开口这么说。 「这处现场,尽可能保留了当初发现尸体时的状况。」 「你这是在开玩笑吧。明明就点起了暖炉,而且也把尸体运出去了不是?」 「别这么说,至少相关人员没有把某件东西带出去。」 「某件东西?」 「没错,那是多半唯有犯人才能带得出去的东西。」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指的是现在不在这里的东西吗?」 我不由自主地转开了视线。树的包包依然放在房间一角。但是,或许是我多心吧,总觉得包包的位置似乎和我从中单独抽走交换日记时有点不太一样。 「之后曾经再次造访还在病床上的树。」 「树他……身体还好吗?」 可能是对我的问题产生了兴趣吧,时任的背离开了墙壁。 「提到好兄弟的事,你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哪。别担心,他变得非常坦率了喔。」 「坦率?」 「树说了很多事。其中也包括他为什么会遭到软禁在这里的理由。听说好像是小仓又做出了不讲理的行为。」 「的确是这样。对于小仓的蛮横,你们之前不都是采取默认的态度吗?」 我肚子里的火又一下子烧了起来,说话声也反映出了内心感情。 「就算旭认定除了杀死小仓之外别无其他方法,那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是设施有错在先,杀人也都是为了保护我们的缘故。」 时任突然瘪起嘴,说话速度也加快到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你这是在学谁啊——我又一次感到愤怒。 「这些话可不是树说的喔。」 「还用你说吗?」 时任早已相当了解「想让我产生动摇时该怎么做」的手段。或许这是个相当有效的手法吧。接受侦讯的杀人犯,往往会对熟识之人的意见感到害怕。 「树坦率告知的是,他带到小屋的包包里头放了些什么。」 时任边说边抱起了就在她身边的,树的包包。她解开包包上的带子,将之打开,然后就这样直接把包包倒过来,上下晃动,过程中完全没有丝毫犹豫。塞在包包里的稿纸,啪沙啪沙地散落在地上,彼此交叠。 「果然很奇怪,跟证言不一样。」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开始冒汗。时任刚才说的「只有犯人能带出去的东西」,我现在知道那是什么了。 树的换洗衣物、原子笔等,陆续掉落在满地的稿纸上。到了这时,包包里的东西似乎已经全都倒出来了。 「其中应该还包含某本笔记本才对啊?」 她说的是交换日记。日记现在正躺在我的包包底部。 「根据树的说法,那本笔记本似乎非常重要,甚至更胜过他自己的小说。」 我有点无奈地这么说: 「你真的什么都查得出来耶。」 「有可能从树那边循线追到自己身上的事,你该不会没考虑过吧?」 眼见我默不作声,时任抛掉了树的包包。 「树表示,从他被关进这里直到一月三号为止的期间内,笔记本确实都在他的包包里。之后曾经进过小屋的人,原本认为只有小仓而已,但是,想不到小仓有什么理由需要拿走树的笔记本之类物品。旭,拿走笔记本的人就是你。」 我先是紧紧闭上眼睛,然后用力睁开。 「请问这件事有什么意义?」 「能够证明你说了谎。你说过,从元旦来这里慰问树之后,自己就不曾再踏入小屋。那么,为什么笔记本不在这里?难道你想说树在说谎吗?」 听到时任再次采取像是树犯了错的说法,让我想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所以我说,这有什么意义?」 「哦……」 时任皱起了眉头。虽然这个前所未见的表情差点让我退缩,但是,唯有今天,我绝对不会认罪。 「的确,树的笔记本,现在就在我的包包里。正如你所说,在元旦过后,我确实又来过这里。说不定我真的就是在那时倒掉暖炉之中煤油的哪。可是,就算是这样,这也依然无法做为我把小仓关进这里,将他害死的证明吧。」 时任一边瞪着我,一边朝我伸出手,开始弯起了手指。 「你没有不在场证明,加上隐瞒自己曾经进入小屋的事,而且也有充分的动机。」 「我没有杀人。」 我斩钉截铁地如此断言,然后就紧紧闭上了嘴。结果,时任果然还是无法取得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就算有,因为多半也无法让警方来进行科学搜证,所以时任依然只能设法逼我自白而已。 「这样啊,人不是你杀的吗?」 时任突然像是整个人放松下来似地低声这么说。 「真的不是你吗?」 我大大方方地点头回应。之后,时任叹了一口气。然而,我总觉得她这个反应有几分做作。 「那么,整个事件就完全是阳咲一个人的犯行了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不禁探出身子询问,时任以看似有点自暴自弃的态度摇了摇头。她跨过散落一地的小说原稿,走到床边,然后把黑色皮革的薄薄提包放到腿上,在床上坐了下来。 「这个,你说阳咲她怎么了?」 「啊……」 时任暧昧地点头。 「真令人遗憾。『吾等』的目的,其实只是想要获取你的自白。这次的工作,本来是要让你知道,唯有『吾等』能够让你认罪、能够认同你犯的罪。不过,如果杀人者是阳咲的话,事态就会变得有点野蛮了。」 「野蛮?」 「『吾等』之中的『我』不清楚详细情形,因为厌恶暴力的缘故。」 时任低头看向她的提包,仿佛已经对我再也不感兴趣的样子。虽然时任判若两人的态度转变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不过,阳咲蒙上的嫌疑更让我在意。 「所以,阳咲到底做了什么?」 「在事件当晚,阳咲曾经溜出设施。这是由摄影机记录下无可否认的证据。」 该不会是——昏暗的小屋像是顿时变窄许多。始终不肯说明理由的阳咲身影,掠过我的脑海。暴风撞击小屋的木门,从缝隙间吹进来的寒风,发出像是笛音般的声响。 「哎呀,其实一开始就有让人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了。小仓是个身材像熊一样高大壮硕的男人,旭你明知如此,但却依然只是单纯锁上门就返回了设施。回设施时,利用的是阳咲的房间。圣诞老人是在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才现身的——阳咲她可是这么说的喔?」 「……你想说什么?」 「你听不懂的话就算了。接着就只剩下向阳咲钜细靡遗问个清楚而已了。」 「请你先等一下。」 「你最好先有『再也无法见到阳咲』的心理准备。对于威胁信徒安全的杀人者,教团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时任每句话都试图逼我认为危险逐渐逼近阳咲。内心之中有个冷静的声音正在倾诉,告诉我眼前分明是个陷阱,但是,我却无法让手脚停止发抖,束手无策。 「只因为摄影机拍到阳咲在半夜溜出设施,这样就可以说是她杀了小仓吗?」 眼见时任作势要从床上站起来,我冲到她面前,试图加以阻止。时任依然低着头,将手伸进皮包之中。 「不只如此。以阳咲为犯人的场合,也有确切的物证。」 时任的手从提包中退了出来,像是要让我看个清楚似地,将右手手背伸到我眼前。我仔细一看,发现她手指之间缠绕着一条银色的项链。 「这个首饰是在阳咲房间找到的东西。」 时任以左手拎起首饰,银色的反光有点刺眼。那个首饰的外表呈现弦月形状,尖端部分相当锐利。我不懂阳咲的嫌疑与首饰之间有什么关系,只能呆站在原地。 「这是小仓的首饰。因为这里比较暗,所以或许你看不清楚,不过,链子上有不少血痕。阳咲可能是觉得这能够当成她曾经与小仓发生争执的证据,所以藏在手边的吧。」 时任这段话让我惊觉到一件事,伴随着宛如沿着背脊窜上的恐怖感。 不对,这太奇怪了。 「虽然详细经过还得等之后的讯问,不过,『吾等』的推测是,事件当晚,阳咲溜出设施的房间后来到了这处小屋。在室内与似乎即将熟睡的小仓有所接触,遭到小仓施以暴力。阳咲四处躲避,好不容易锁上了小屋的门,成功将小仓关在屋内。」 我无法抑制住随着时任这段话而浮现的恐怖想像。跑出设施的阳咲、阳咲与小仓、阳咲拼命忍耐痛苦的表情……虽说想像不一定都与事实相符,但是,阳咲确实以某种形式卷入了我的犯行之中。我感到心跳速度加快,快到像是从身体内侧猛力敲打耳膜的地步。虽然感到沉重的头痛,但我还是想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么,既然有这些无可动摇的证据,接下来就好好地盘问阳咲吧。」 「事情不可能是你说的那样。」 我说出口了——后悔之情几乎要让我感到头昏眼花。全身上下都已经被冷汗湿透,我觉得自己像是快要发疯了。 「你说的这些全都是编造出来的。」 时任像是觉得项链已经派不上用场一样,随手将它扔到床上。光只是这个动作,就让我觉得仿佛听到了「一切到此结束」的宣告。 「旭,你为什么这么说?」 「小仓的首饰是……」 我说到这里时一度中断。看似短暂但其实相当漫长的杀人之夜,终于要迎接结局了。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等于就是直接承认犯行,时任不可能没注意到这点。 非说不可,必须为遭到冤枉的阳咲辩护。 「小仓的首饰应该是幼虫的形状才对。所以,那个弦月形的首饰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整件事绝对与阳咲无关。」 时任推开腿上的皮包,缓缓地站了起来。 「就是想听你说出这句话。」 时任以我初次见到她时的冰冷表情开口说话。 「为慎重起见,在此先声明,其实你很早就已经自己承认了犯行。」 咦?我忍不住紧盯着时任。 「那是和你首次一起进入小屋时的事。『吾等』曾经问过你,关于小仓持有的物品吧?」 「啊……」 「你太大意了。当时,你似乎只顾着注意『吾等』递出的小仓的手机。但是,你确实这么说了——『还有手表、首饰之类东西』。」 首饰。我好像的确这么说过,不是说项链而是首饰…… 「初次见面时,『吾等』曾经告知小仓,在短期内,快的话甚至是明天,他就得以获颁勋章。」 「……没错。」 「小仓在九号晚上获得干部授予勋章。」 我微微点头,当下完全想不到任何借口。所谓的勋章,指的应该就是首饰,没有想到,首饰竟然会是在我下手那晚的稍早之前交到小仓手上的。 「也就是说,直到犯行当晚为止,小仓挂在脖子上的东西都只是普通的项链。会将之称为『首饰』的人物,只有回收了尸体的『吾等』,以及亲眼看过小仓半裸尸体的犯人本人而己。」 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的确,在过去的漫长设施生活之中,我曾经看过小仓的胸口许多次。在这之前,他的项链上都没有首饰。换句话说,其实我很早就说出了只有犯人才会知道的事实。我一边苦笑,一边提出问题。 「那么,为什么你还让我一直逍遥到现在?」 「因为『吾等』的工作并不是像警察一样追求事实真相。」 这群人是会隐藏尸体的异常集团。时任冰冷的眼神诉说着,要是我选择让警察把自己抓走,或许还能落得比较好的下场。不过,我还有事想要问她。 「那个弦月形的项链,你说是从阳咲房间找出来的,这应该是骗人的吧?」 「嗯,你真的很了不起哪,旭。即使明知是谎言,依然认为非得阻止『吾等』不可。」 「阳咲她真的做了什么吗?」 「虽然很了不起,但也差不多该是开始为自己担心的时候了吧?」 时任瞪着我。虽然她的嘴角挂着微笑,但脸颊以上的部分则是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动过。她的态度像是在警告我,身为杀人者,没有不停追问的资格。 「然后,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拿出『虽然我看到了冻死的小仓尸体,但不代表我杀了他』之类说词继续逃避吗?『吾等』不介意继续奉陪喔?」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虽然无法和母亲见面非常令人遗憾,但是,如果时任今后有事没事就把阳咲搬出来的话,我不认为自己能够忍受得了。 「那么,你有意认罪了吧?」 我试着想像了自己的未来。似乎只会剩下黑暗而已。变成教团的一分子,过着像设施里其他孩童、职员一样无机质的日子;也有可能变得更糟,或许会被迫参与牵扯到犯罪的行为 。大概也得和阳咲、和树分开了吧。现在想想,对我来说,能够称得上是希望的,原本就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时任保持沉默。她严苛的眼神,像是正注视着包含退路在内的我今后的一切。 没错,是我干的…… 就在我决定要开口说出这段话的时候—— 门口传来声响,强烈的风雪随之吹进小屋。 「对不起!」 满身是雪的阳咲冲进屋内。她整个人摇晃了一下,伸手撑在墙上。阳咲抬起头,以上气不接下气,宛如喘息般的声音这么说。 「……是我。」 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让我说不出话来。某件事正要发生。我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完全动弹不得。木门缓缓关上,室内的声音顿时安静许多。 「是我杀死小仓老师的。」 阳咲转身面对时任,手贴在胸口上,像是在倾诉内心感情一样。我这时终于回过神,开始拼命思考正在自己眼前发生的事。 「是我把小仓老师关在屋子里,害死他的。就像摄影机拍到的一样,当天晚上,我一个人离开了设施。目的就是为了要杀死待在小屋里的小仓老师。整件事和旭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注视着阳咲,看到她表情严峻的侧脸。直觉告诉我,她是认真的。阳咲认真宣称她杀了小仓。然而,我却在嘴角不由自主抽动的情况下,说出了没有什么意义的话。 「……怎么回事、现在是怎么回事啊,阳咲你在说什么啊。喂!不要再说了。」 阳咲完全没有理会我。 「请你不要再逼问旭了,他没有做任何坏事。全部都是、都是我、做的。所以,拜托你……」 时任吐出一口气,像是觉得相当感叹的样子。 「也就是说,你们是共犯啰。虽然这样的可能性也在考虑之中,不过,具体来说,你做了什么?除了深夜时让他从窗户爬进房间之外,另外还做了什么?」 在一瞬间看似畏怯的反应后,阳咲再次以像是喊叫的声音开口: 「旭、旭他什么都没有做!」 「比如说,或许是这样的吧?『吾等』一直怀疑像小仓这样的壮汉,为何会无法突破只有简单门扣的木门。虽说酒醉与焦虑多半也有所影响,但其实是因为还有你名副其实『拼命』压住了木门的缘故。」 时任逼视阳咲。 阳咲也同样以怒目相对,吼了回去。 「所以,你有什么想问的就请尽量问吧,但是也请你释放旭。对旭来说,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拜托你帮这个忙。」 「办不到。旭刚才眼看就要成为『吾等』其中之一了。此外,现在也让人想好好向阳咲你问个清楚了。」 虽然语调听来不愠不火,但是,时任眼神之中闪动着诡异的光。 「旭,很遗憾的是,阳咲不符合条件。她吃下的壳并非自己敲破的。基于利己心态的杀意还不够充分。她现在就只是全心全意想要救你而已。这样一来,阳咲就只是个单纯扰乱秩序的人物,不得不将她处以残酷的私刑。」 我向前踏上一步,阳咲随即转开视线,接着沮丧地垂下肩膀。 「旭,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要是我能够更早一点向你坦白的话……」 阳咲悲痛的声音把我的意识给拉了回来。「害阳咲卷入事件」的悔恨感,让我的内心也吹起了像是外面一样的暴风雪。 「可是因为我很害怕,所以不敢跟任何人说。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像那样和旭你吵架的。」 我觉得头一下子热了起来。到现在才终于察觉让阳咲苦恼的事物是什么,对于如此迟钝的自己感到非常惭愧。非得做点什么不可、一定要想办法拯救阳咲。不管是焦虑或迷惘,这时都已经遭到充满全身的冲动所吞噬。在有所觉悟的瞬间,一连串事物宛如爆炸般在脑中闪现,我也在这时踏出了脚步。 「阳咲,跟我来!」 我声嘶力竭大喊,抓起了阳咲无力垂落的手腕。 阳咲的抵抗十分微弱,我强行一拉之后就因为用力过大而让她靠到了自己的背上。 我不顾一切,用肩膀撞开了小屋的门。 暴风雪迎面而来。 背后传来时任用力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我原本以为她当然会随后追来,但时任却只是放声大笑。恐怖感让我不想回头看她。在笑声中我听到了「以为逃得掉吗?」这句话,另外还有「阳咲似乎不想逃喔」等发言。 从我反手握住的阳咲手腕处,传来像是还有点想要停下脚步的犹豫。 「阳咲,拜托你。我们快走吧。」 「我……」 「你想跟我们在一起吧,以后又可以三个人在一起了喔!」 4 我们一路扬起积雪,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强烈的风雪,让视野变得非常恶劣。我靠着远处勉强可以辨识的设施建筑物轮廓来判断方向。天空一片雪白,逐渐变得越来越暗。 阳咲似乎在我身后说了些什么,但是吹过耳边的强风让我根本听不清楚。我回头一看,眼前有张被雪之类东西弄得乱七八糟的脸。 「对不起。」 啊——我急忙对近在咫尺的脸孔摆出凶狠表情,同时装成没听到的样子。 「别说废话了,快点走吧。」 我一步一步地往前迈进,阳咲也开始自己跟了上来。我们手牵着手。阳咲戴着手套,那是我送给她的礼物。 我们沿着设施的围墙移动,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了大门。在肆虐四面八方的风雪影响下,我丝毫无法感受到时任会从哪个方向追过来的气息。但是,她也不可能就这样坐视我们顺利离开吧。我们就像是受到威胁从背后推动,急忙走下积雪的坡道。 在昏暗的车道上,飘着宛如沙尘般的雪。来到途中,因为有车从前方开来,我不由得停下脚步。阳咲靠到了我的身上。这一阵子,她既没有好好吃东西,睡眠也不够充分,肯定已经非常疲累了吧,凌乱的呼吸说明阳咲的体力已经濒临极限了。来自前方的车没有试图阻拦我们,就这样直接开了过去。 我不停鼓励阳咲,设法让她继续往前走。虽然我也对她说明过目的地,但阳咲只是两眼无神地点点头。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很想背着她移动。 太阳已经下山了。在黑白交织的微暗夜色之中,村子里住家的灯火早已零零星星亮起。我们在村子里唯一一条热闹街道的尽头转弯,进入民家旁的小路。夏天时可以看到绿草和碎石的农道,现在铺满了雪,变成一片平坦。这里也可以看到有人经过的痕迹,一直延续到我们目的地所在的森林。 越往斜坡高处移动,周围的空间就越来越狭窄。头顶上有着堆满雪的层层叠叠树木枝条。我的脚步也慢了下来。鞋子里的感觉早就已经不是冰冷,而是极端的沉重感。阳咲多次停下脚步,每次都倚靠在我的身上。我们要去哪里、为什么我也得去呢……她在我耳边这么说。或许阳咲早已耗尽了精力与气力,现在可能觉得自己身处梦境之中吧。她摇摇晃晃地跟在我的斜后方。我们终于来到了能够容纳两台车同时通行的大路上。只差一点了。 我们沿着车道前进,森林景象突然变得豁然开朗。差不多快到了喔——我再次用力握了一下阳咲的手。我们滑下坡度相当浅的斜面,在与之相邻的路灯照耀下,结构坚固的木造小屋浮现出轮廓。 小屋的窗户没有透出灯光,停车场也没有车,看来母亲还没到的样子。 不知为何,门没有上锁。母亲该不会早已来过这里,随即离开了吧?我悄悄地推开沉重的门,闻到干燥的木头气味。 「我们到啰,辛苦你 撑到现在了。」 我一放开手,阳咲就瘫坐在地了。 我伸手在墙上摸索电灯的开关。日光灯的淡淡灯光亮起之后,我发现自己处在像是宽广客厅的场所。正面有个相当大的暖炉,右边则是厨房。厚重的沙发椅,采取隔着桌子彼此相对的方式摆放。地毯又暖和又蓬松,也难怪阳咲马上就躺了下去。 「对不起喔,我有点累了。」 我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是没什么精神,但已经不是最近那种僵硬的声音了。或许是绷紧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满脸都是融化雪水的阳咲,看起来也给人一种像是哪里少了根筋的感觉。 「原来你也是会累的啊。」 阳咲噗哧一笑,我也感到一阵雀跃。光是这个笑容就让我觉得,带她到这里来的辛劳没有白费。 为了取暖,我把木柴塞进暖炉,但是搞不懂该怎么点火。 我在屋内四处徘徊了一阵子,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具用途不明的遥控器。随便乱按几个按钮之后,室内开始吹起温暖的风。 我脱下外衣,自己也坐倒在沙发上,想要休息一下。不知道用的究竟是什么材料,总之沙发柔软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因为实在太过惊讶,所以我忍不住把阳咲叫过来。阳咲刚在我对面的沙发坐下,马上发出「哇啊」的叫声,表情随之一亮。她接着就翻身躺倒在沙发上,整个人转了一圏又一圈。由于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阳咲,我也有种喜不自禁的感觉。 「我说,阳咲。」 我想跟她好好说说话。 「什么事?」 阳咲保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转身面对我这边。 「关于小仓的事。」 「嗯。」 「你说的是真的吗?」 「对不起,一直瞒着你。」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到外面去?」 阳咲以像是在回想的表情开始诉说。 「当天晚上,旭你很晚才来放下礼物,对吧?其实我一直都醒着。那个时候,旭你也还是一副好像一直在烦恼着什么的表情,所以让我有点在意。加上你又特地从窗户爬进来,让我开始胡思乱想,想说你会不会是在那间小屋遭受虐待,或者是接下来还要回小屋去做什么之类的。」 「在小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阳咲的脸庞蒙上了一层阴影,圆圆的脸孔慢慢地开始扭曲。她先以「虽然我本来已经决定绝对不会说的……」当成开场白,然后才继续往下说。 「我接近小屋的时候,听到从屋子里传出咚咚咚的敲门声,接着是喊叫声。……大吼的声音,我本来想要逃走,但是吼声实在很吓人……」 阳咲的声音开始颤抖。 「他、他喊说要、要杀了旭你……所以,我感到害怕,然后靠近门边。因为他就只是一直喊着要杀了你,于是我用背一直、把门顶回去。然后,骂声跟敲门声都变得更激烈,我的身体也火热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总之心里就只想着不可以让这个人离开这里。要是让他出来的话,旭就会遭到杀害,会被他杀掉……我一边哭,一边用背压着门,直到小仓老师不再继续吼叫……」 「我知道了。对不起,别再说下去了。」 我觉得眼眶热了起来。和当时阳咲体会到的恐怖相比,只是开关门锁的我,经历过的地狱简直浅到不行。 阳咲的眼中也泛起了泪光。但是,或许是顾虑到陷入苦恼的我吧,她微微一笑。 「旭,真是太好了呢。」 「嗯?」 「伯母的事。我一直想跟你说,真是太好了。」 「你没有因此而讨厌我吗?」 「老实说的话,其实我也曾经觉得有点羡慕你喔。可是呢,要是我高高兴兴地表示『真是太好了』的话,总觉得旭你一定会因为顾虑到我的感受而拒绝和伯母见面吧。因为你是个总爱跟人唱反调,但是又很温柔的人啊。」 「你在说什么啦。」 「其实不是只有这个喔,我自己也有点怪怪的。一开始,我完全不觉得怎么样,平静到连自己都觉得恐怖的程度。可是,看过旭你和伯母往来的信之后,突然就有了『再也不能跟你在一起』的想法。觉得要是自己跟这份幸福有所关连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觉得自己已经变成跟旭你不同的人了。毕竟,我是个……在这之后,听到小仓老师过世的消息,觉得果然是我害死他的,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往下沉,越陷越深……我之所以会对旭你说那些过分的话,可能也是希望能让你更讨厌我,如果不那么做,小仓老师的怒吼就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我想,如果能让你讨厌我的话,或许就可以让你离开这里时少一些顾虑,但是,这样子实在、很辛苦……」 阳咲断断续续地吐出这段话。每当她快要说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像是要掩藏住泪水一样,将头埋进沙发里。 「错不在你,你不需要对任何事感到自责。」 阳咲没有任何反应。 「把小仓锁在小屋里的人是我,订立计划,试图杀害小仓的人也是我。」 「那也都是为了我跟树的关系吧?」 依然将脸埋在沙发里的阳咲,以模糊不清的声音做出回应。 是这样的吗——我扪心自问。对于自己,我开始没有自信了。因为,结果其实是我害阳咲背负了非常沉重的事物。 「肯定是为了我跟树啦。」 阳咲重复了一次。没错、一定是这样、只有这个理由啦——像是给予鼓励的声音,在我的耳中萦绕。 阳咲——我就只这样喊了她一声。其实我自己也还没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就只是想看到她的脸而已。 将头转向我这边的阳咲,脸上浮现无拘无束的笑容。 「不是旭你的错喔。」 在这个瞬间,我猛然站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你这、你这人真的是,为什么还在说这种话啊!?」 我觉得自己快要被无力感打趴了。 「这跟你拿花喂抓到的蝴蝶是不一样的喔。明明遭到小仓殴打,可是你还是拜托他,希望他能把你也纳入负责的对象吧。还有,你这家伙在面对时任也说是自己一个人干的,不要再这样了啦,拜托你……」 我在颤抖,说到最后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旭。」 阳咲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注视着我。 「旭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虽然是现在这种状况,但我还是感到心跳加速。阳咲露出微笑。 「觉得我是个傻瓜,很孩子气吗?」 我摇摇头。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谢谢你。」 「你真的是个好人啊?」 「多半不是你想的那样喔。你看,我什么都没有嘛,所以才会想跟旭你们在一起啊。」 阳咲依然挂着微笑,只有眼睛像是看到什么耀眼事物一样眯了起来。 「如果没有和别人待在一起的话,我就会觉得非常不安呢。像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经常会想东想西的。树好像已经稍微注意到这件事了。」 「想事情?你吗?」 「像是在之前的设施里遇上的让人难过的事之类的,有很多啦。明明知道过去的事就已经过去了,可是还是会觉得伤心难过,或者是有『要是那时这么说就好了』之类想法。呵呵,或许我真的是个傻瓜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关于阳咲,树的确说过她有时实在过于开朗了。 「那种感觉是非常不好受的呢。大概就像是一个人躲在昏暗 第四章 变身 来自喉咙处的剧烈痛楚,让我从浅眠之中恢复清醒。 痛的地方不只是喉咙,以双手为中心遍及两腿、背部各处。后脑一带也不时传来抽痛的感觉,我伸手一摸才发现已经肿了起来。 过于坚硬的床板感触,马上让我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什么地方。 天花板上吊着一个橘色的电灯泡。运作时发出怪声音的暖炉,以及夏天时会飘散出更为丑恶气味的厕所。墙壁上没有窗户。这里正是我害死小仓的惩罚小屋。 被关进这里对我来说已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所以没有马上注意到站在门口处的时任。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我完全感觉不到她的气息,简直就像已经融入了这个房间一样。 「醒来了吗?先喝点水吧。」 时任用下巴比了比床边,那里有瓶瓶装水。 「那些低等的信徒,对待你的态度似乎有些粗暴哪。怎么样,体会过私刑的皮毛之后,有什么感想?」 我完全提不起气力,只能依照时任的话语行动。 我从床上起身,喝了一些水,还稍微呛到了一下。 从门缝处有光线透进来。宛如反射白雪的强光,是晴天时特有的光景。我无力地看向时任,心想自己大概昏睡了大半天了吧。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里是这么恐怖的一个村子……」 「他们平时都是很温和的人,其中也包括酒行老板哪。不过,做得有点过分了。让人不忍心直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时任依然以宛如戴着面具般的空白表情专注地盯着我。 「你们这些人,难道也打算以同样的方式对待阳咲吗?」 唯有这点是我无法饶恕的,即使今后我会被迫成为教团的一分子,在这件事上也绝不会有所改变。 「『吾等』之中的『我』其实不太喜欢跑步,对暴力则更为厌恶。但是,其中也有热切喜爱暴力者。这种程度的个性,还在容许范围之内。」 「你说个性……」 我听起来只觉得是在开玩笑。时任难道是想说这不是她的本意吗? 「即使成为『吾等』之中的一员,你依然可以读喜欢的书喔?」 我将视线从时任身上移开。 「会感到害怕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除了这条路之外,你别无选择。」 时任加强了语气。 「小仓的尸体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别说是尸体,就连他曾经是设施职员的事实,『吾等』也能够加以隐蔽。你已经亲身体会过信徒们的团结程度了,对『吾等』来说,小仓只是个饵。那个首饰,正是小仓已经好好完成他身为祭品应尽本分的证明。那就是那家伙的个性、他的职责。你能够理解这段话的意思吗?」 我默默地摇摇头。 「比如说,即使你或目前下落不明的阳咲向警方自首,结果也只是会被当成虚构事件处理而已。一方面没有尸体,就算万一警察真的展开搜查,也不可能累积足够的状况证据。绝不会发生逮捕或起诉等状况,有罪定瓛就更不用说了。」 时任逐渐靠近床铺。 「也就是说,唯有『吾等』能够疗愈你内心的罪恶感。」 我紧紧闭上眼睛,冻死的小仓尸体从黑暗中向我逼近。时任的意思是,这次杀人事件是整个教团精心规划的? 不,我肯定这是出于我自身意志的杀人。时任说过,她有办法排解我的罪恶感。 「基于同样的理由,阳咲也一定会回来。不论是什么样的生物,都存在所谓的『生存圏』,而『吾等』的世界非常狭小。哎呀,你真是了不起哪,居然还能让阳咲逃离村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请你不要对阳咲、对树做什么。」 「当然。从一开始,『吾等』的目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己。」 「树回来之后,我还能跟他见面吗?」 「这点无法向你保证。不过,若是你能够晋升到『吾等』之中的『我』这种地位,树就可以过着待遇比较好的生活。在暗中守望着重要的人,这样也不算太糟吧?」 「阳咲也是?」 不知何时,时任已经坐到了我的身边。 「如果你那么想和她在一起的话,最好设法拢络那些人。最好努力准备能够发挥你内心杀意、为杀意而存在的舞台。因为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时任的语气中含有几分怜悯。 我低下头,稍微摇了摇头。 「请让我考虑一下。」 「可以,时间很充裕。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你是在这里,以自己的意志杀掉小仓的。千万不要有自杀之类想法喔,因为你对我来说是有必要的。」 时任站了起来,一头长发随之轻飘飘地摇曳。 时任离开小屋时扣上木门门扣的声音,听来格外刺耳。 已经,无路可逃了。 时任离开小屋后,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趴倒在小屋的地板上了。或许刚好就是小仓死时所在的位置吧,我也不确定。不管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了。虽然暖炉点着,但感觉越来越冷。时间已经是夜晚了。因为还有从墙缝中吹进来的风,所以我应该不会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吧。 像只毛毛虫一样缩成一团后,我一方面觉得自己这么做很蠢,一方面也有种舒畅的感觉。小仓死时所在的冰冷地板让我知道自己根本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虽然我那时杀死的人是小仓,但也可以说杀死的是我自己。现在树不在这里,而我也自己放弃了母亲和阳咲。什么都没有了。我原本希望能和阳咲、和树一起过着充满欢笑的日子;然而,我却自己斩断了和他们之间的缘分。本来应该是成功守护他们两人,自己也获得幸福才是的。 意识逐渐变得缺乏连贯性,我开始不想再像这样苦恼下去了。教团会原谅我、认同我。时任很温柔,让我想要把自己交给她。我在寻求的是一种确切的温暖。原本应该可以从母亲、阳咲那边获得的,但我却眼睁睁放手错过,所以,现在只能接受眼前的现实了。变化已然来临。我感到非常困。要是就这样睡着的话,我就会变成白色的空壳,或者是其他某种东西。再也无法三个人一起生活——即使是如此微小的愿望也将永远无法实现。 在事情变成那样之前,我扭转了身体。 放在床上的是已经变得脏兮兮的包包,映入我的眼帘。根据时任的说法,我再也无法和树、阳咲见面。既然如此,至少希望能够先留下些什么。留下出现变化之前的自己。由于起初是出于无法原谅小仓对树的暴力行为,所以发誓要进行报复的,因此,我想留下一些有意义的讯息给树。记得树说过我是他小说中的主角,所以,这种时候应该可以让我稍微耍帅一下吧。希望在树回来之后能让他想起我,并且露出笑容。 我打开了自己的包包。 我拿起因为受到融化雪水影响而变皱的交换日记。在翻开日记之前,脑海中闪过阳咲和树令人怀念的面容。我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念念有词,借由一再重复同样话语的方式,努力维系着持续摇摆不定的意识。 好想见你们、希望三个人能够再次相聚…… 我翻动日记,在朦胧之中突然想到,之前明明特地从树遗留在小屋里的包包中拿走了日记,但却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读。 我开始浏览,越往下读,原本焦点涣散的视野就变得越清楚。到了后来,我甚至在地板上摊开日记,投入全副精神阅读其中的每一个字。 树的文笔——他在写的冷硬派小说,多半也是这样吧——其实相当热血。树以从他平时口吻无法想像的恳切态度诉说,鼓励我不可以放弃。在惩罚小屋中迎接新年的树 ,或许正是用那因为受到寒气与侵蚀身体的高烧影响而发抖的手,写下这些内容的吧。我不由得觉得他和阳咲有点像。不论自己处于多么绝望的状况,依然不忘记关心他人。 『正如同你希望我能够获得幸福一样,你能过得幸福,那也就是我的幸福。』 我可以感觉到,树的一字一句都正逐渐渗入自己寒冷的身体。 大哥说了,不论弟弟做了什么都愿意加以宽恕,希望彼此能够再次见面。 *** 晚上十点五十五分。 结束教团例行会议的时任美夜子,在此时返回设施。教团高层的无能程度,早已达到让时任自身也深感厌烦的地步。例如「教团内部存在其他组织的内应」等讯息,其实早在她掌握之中。时任认为内应多半是担任联络员的金城,不然就是资历相当老的早乙女。特别是金城,理当没有任何需要他处理的事,但却经常可以在设施里看到这个人物,其实不妨放长线钓大鱼…… 后门的玻璃映出了时任的脸。除了她之外,此刻附近没有其他人影。时任卷起袖子,让玻璃映照出自己的手。在接近她左手手肘的位置,可以看到一处令人不快的斑痕。以前的时任,全身各处都有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斑痕,但现在只剩下这一处了。她极其讨厌暴力。 时任再次看着前方,打开设施的后门,走向旭所在的小屋。她右手拿着一个纸袋,里面装有水壶及干硬如柴的面包。她此刻的心情相当复杂。在变得情绪化之前,她已经早一步让理性先开始运作。晚色深沉,空气也冰冷而凝重。不管是浮在夜空之中的银白色月亮,或者是偶尔一闪即逝的流星,对时任的情感都无法造成任何刺激。 少女认为,自己现在应该在意的是教团的气数。时任早已认定,教团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崩坏。时任心想『吾等』之中的『愚蠢者』造成的小破绽,已经遭到外界得知,更经由具有一致利害关系的敌人,辗转传入了公安耳中。 要如何透过教团来活用旭呢?根据对方已然彻底绝望的表情,时任不排除旭选择自我了断的可能性。时任心想虽然旭还只是个刚满十三岁的少年,身高也比同年龄平均值要来得低上许多,但是,他勇敢地订立并执行了杀害壮汉小仓的计划,而且对自己也投以宛如挑战般的眼神。少女认为,旭在能力方面没有问题。虽然教团所寻求的是能力优秀的人才,但时任的想法则稍有不同。在『吾等』之间,有着比夜晚更漆黑昏暗的杀人牵绊。时任踩过雪地,思索着崭新组织的架构。 她来到了可以看见小屋的地方,从木门缝隙处透出灯光。 「带吃的东西来了。」 时任边这么说边打开了门锁。 时任稍微推开门。由于屋内不但没人回应,甚至完全没有任何声音,让她觉得不对劲。她也考虑过旭试图反击的可能性,毕竟对方是个已经不顾一切,彻底豁出去的少年。时任注意倾听,冷静地进入室内。 空无一人。 时任不禁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她审视小屋每个角落,但到处都找不到旭的踪影。屋内只有发出燃烧声的暖炉,以及扔在地上的毛毯。她找不到有可能供人躲藏的场所。简陋的便器也只有一个勉强能让手伸得进去的小洞。小屋没有窗户,入口处的木门,直到刚才为止也都确实处于上锁状态。 时任在小屋内走动,再次寻找旭留下的痕迹。她马上就发现了与自己之前来小屋时有所不同的地方。或许是遭到某人移动过了吧,床脚没有靠紧墙壁。 时任蹲低身子,窥探床下。 她的额头,感受到一阵像是由下往上吹来的风。 *** 那肯定是时任的叫声吧。 旭!——听来充满怒气的这个喊声,响彻了雪原。 没错,我是旭。既不是空壳,也不会成为什么『吾等』的一部分。我是个身高只有大概一百二十五公分左右的矮个子,总是仰望着如同兄长一样的树。同时也是个老是欺负自己最喜欢的女生,还犯下了「杀人」这种重罪的少年。 正如同树留给我的日记一样,钻进床底地板、通过洞穴的部分都不成问题。不过,接下来的古井却已经积了非常大量的雪,为了把雪掏出来,花了我不少时间。因为是凭空手挖的,所以手指已经发红肿胀,从刚才就一直没有感觉。 我早已朝着设施的围墙冲了出去,感到肚子底部有股热火,也感受到自己的内心确实发生了变化。原本堆积在心头的郁闷事物,早已化成泪水,被我留在小屋之中了。 树留下了想和我们见面的讯息,他希望三个人还能在一起。像是在濒临绝望时,感受到了树也曾经怀有和自己相同的想法。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会站在我这边,对于我犯下的任何过错都愿意加以原谅——让我觉得像是受到了兄长的鞭策、激励。不过,那段文字也有点像是在寻求协助。 阳咲也是如此,这点是时任让我知道的。在此借用一下树的「狗屎教团」这个说法。没错,开什么玩笑啊,是那些人把我们逼到这种地步的。透过种种安排,设法诱使我杀害小仓,可以说是由一群异常者组成的集团。对于邪恶程度远超过我的巨大之恶,为什么我非得任凭他们使唤不可?我绝对不会牵起他们的手。我现在应该牵起手的对象,正和母亲一起承受煎熬。能够帮助阳咲从罪恶感中走出来的人只有我而已,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必须待在她身边。要对自己所犯的罪感到恐惧,或是要前往地狱,都等到还清欠阳咲的恩情之后再说吧。 我就这样一路跑出村子,去和他们见面吧。因为这是我唯一期望的事。 一度变成空壳的我,再也不会有所迷惘。 围绕着设施的围墙,以及沿着围墙设置的路灯之轮廓,模模糊糊的映入我的眼中。 不管是树或我都知道,积雪会一直堆到与围墙同高的位置。 我踩着地上的雪,一口气冲上了积雪顶端。 我抓住围墙边缘,头伸到了围墙之外,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我爬上围墙站在上面,抬头仰望天空。内心之中细细品味着对于树、阳咲的思念,将头甩回正面时,夜空之中的点点繁星,拉出了耀眼的白色线条。 我竭尽全力,像是要鼓舞自己似地高声吼叫,纵身跳入眼前的黑暗。 只要稍微远离设施,眼前就只剩下一片宛如遭到抛弃的雪之原野。 能够依靠的只有月光,以及在这里累积超过十年以上的方向感。即使是猛一看似乎没有什么阴影的平坦原野,脚边依然存在雪之陷阱。深厚的积雪让人难以行走。我陷入雪中直达腰际高度,经过一番挣扎才逃了出来。这种地方根本不是给人走的。我像狗一样伸出舌头喘气,一直处于气喘如牛的状态。 时任一定会来追捕我。 我决定冒险选择有经过铺设、脚底下比较稳固的道路。我大致估计出连结设施与村子的道路所在方向,开始朝道路移动。一旦停下脚步,头脑就变得昏昏沉沉,眼皮也越来越重。排列在远方车道两旁的路灯与它们发出的白色亮光,看起来就像是包覆在冠毛之中的蒲公英。我一边努力挥去雪花与睡意,一边朝着光前进。 正当我要从路旁进入车道时,听到了某个声音。在寂静之中,宛如低吼般的引擎声。我这时刚登上位于道路旁,由遭到铲开的积雪堆成的雪山顶端,车辆的刺眼灯光从我左边逐渐接近。 我急忙趴倒,爬下了刚刚走上来的斜坡。 车辆辗过雪的声音变得更加大声、更加接近。我翻转身体,改成背靠斜坡的姿势。不久之后,四周突然变得明亮许多。但是,亮度始终没有减弱。隔着雪山从背后传来的车辆震动声也让我知道,那辆车并没有就此 开走。可能是紧张与疲劳的影响吧,我没能立即做出该如何应变的判断。现在甚至已经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声音。 「别躲了,你就在那边吧?」 一个带点鼻音的女性声音,逼得我喘不过气。 「该不会就是传闻中的旭?」 声音很年轻,是个女生吗?我现在知道,对方不会是设施里那些说话小声又阴沉的孩童。这个声音听起来比较果断,似乎还带点好强、不服输的感觉。 当我还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够了,不要多管闲事。」 这个低沉的男性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又不会怎么样。」「别淌浑水。」女生和男性的争执,听起来不像是认真的。虽然双方年龄应该有一段差距,不过总觉得女生似乎比较占上风的样子。 女生的声音,变得更加靠近了。 「让我看看你嘛,你也是杀人者吧?」 我全身喷出带着不祥预感的汗水,像是遭到掳获般抬头仰望夜空。 谢辞 本书得以出刊,可说是获得各方大力协助的结果。 首先要向鼎力相助,连系起许多缘分的山下大人致上谢意。 责任编辑石川大人,感谢您从开始到结束都以第一号读者的身分陪伴着我。如果不是您尽心尽力,这部作品大概无法问世吧。 另外还有一起陪我想点子的y先生、s先生。当我碰到瓶颈时总是愿意让我泡在店里的j先生。以及过程中在场的其他诸位,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王雀孙老师,我们哪天再去尽情喝到已经没有电车可搭的深夜时间吧。 承接插画工作的白身鱼老师,您这些带着几分怀旧风情,让人内心涌现酸酸甜甜青春感觉的插画,真是太棒了。成为封面的阳咲插画更是特别引人注目。我擅自把这张画设成了自己手机的待机画面,十分感谢您。 最后,对于愿意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致上由衷的感谢。 る一すぼ一い 本书得以出刊,可说是获得各方大力协助的结果。 首先要向鼎力相助,连系起许多缘分的山下大人致上谢意。 责任编辑石川大人,感谢您从开始到结束都以第一号读者的身分陪伴着我。如果不是您尽心尽力,这部作品大概无法问世吧。 另外还有一起陪我想点子的y先生、s先生。当我碰到瓶颈时总是愿意让我泡在店里的j先生。以及过程中在场的其他诸位,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王雀孙老师,我们哪天再去尽情喝到已经没有电车可搭的深夜时间吧。 承接插画工作的白身鱼老师,您这些带着几分怀旧风情,让人内心涌现酸酸甜甜青春感觉的插画,真是太棒了。成为封面的阳咲插画更是特别引人注目。我擅自把这张画设成了自己手机的待机画面,十分感谢您。 最后,对于愿意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致上由衷的感谢。 る一すぼ一い 本书得以出刊,可说是获得各方大力协助的结果。 首先要向鼎力相助,连系起许多缘分的山下大人致上谢意。 责任编辑石川大人,感谢您从开始到结束都以第一号读者的身分陪伴着我。如果不是您尽心尽力,这部作品大概无法问世吧。 另外还有一起陪我想点子的y先生、s先生。当我碰到瓶颈时总是愿意让我泡在店里的j先生。以及过程中在场的其他诸位,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王雀孙老师,我们哪天再去尽情喝到已经没有电车可搭的深夜时间吧。 承接插画工作的白身鱼老师,您这些带着几分怀旧风情,让人内心涌现酸酸甜甜青春感觉的插画,真是太棒了。成为封面的阳咲插画更是特别引人注目。我擅自把这张画设成了自己手机的待机画面,十分感谢您。 最后,对于愿意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致上由衷的感谢。 る一すぼ一い 本书得以出刊,可说是获得各方大力协助的结果。 首先要向鼎力相助,连系起许多缘分的山下大人致上谢意。 责任编辑石川大人,感谢您从开始到结束都以第一号读者的身分陪伴着我。如果不是您尽心尽力,这部作品大概无法问世吧。 另外还有一起陪我想点子的y先生、s先生。当我碰到瓶颈时总是愿意让我泡在店里的j先生。以及过程中在场的其他诸位,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王雀孙老师,我们哪天再去尽情喝到已经没有电车可搭的深夜时间吧。 承接插画工作的白身鱼老师,您这些带着几分怀旧风情,让人内心涌现酸酸甜甜青春感觉的插画,真是太棒了。成为封面的阳咲插画更是特别引人注目。我擅自把这张画设成了自己手机的待机画面,十分感谢您。 最后,对于愿意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致上由衷的感谢。 る一すぼ一い 本书得以出刊,可说是获得各方大力协助的结果。 首先要向鼎力相助,连系起许多缘分的山下大人致上谢意。 责任编辑石川大人,感谢您从开始到结束都以第一号读者的身分陪伴着我。如果不是您尽心尽力,这部作品大概无法问世吧。 另外还有一起陪我想点子的y先生、s先生。当我碰到瓶颈时总是愿意让我泡在店里的j先生。以及过程中在场的其他诸位,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王雀孙老师,我们哪天再去尽情喝到已经没有电车可搭的深夜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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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接插画工作的白身鱼老师,您这些带着几分怀旧风情,让人内心涌现酸酸甜甜青春感觉的插画,真是太棒了。成为封面的阳咲插画更是特别引人注目。我擅自把这张画设成了自己手机的待机画面,十分感谢您。 最后,对于愿意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致上由衷的感谢。 る一すぼ一い 本书得以出刊,可说是获得各方大力协助的结果。 首先要向鼎力相助,连系起许多缘分的山下大人致上谢意。 责任编辑石川大人,感谢您从开始到结束都以第一号读者的身分陪伴着我。如果不是您尽心尽力,这部作品大概无法问世吧。 另外还有一起陪我想点子的y先生、s先生。当我碰到瓶颈时总是愿意让我泡在店里的j先生。以及过程中在场的其他诸位,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王雀孙老师,我们哪天再去尽情喝到已经没有电车可搭的深夜时间吧。 承接插画工作的白身鱼老师,您这些带着几分怀旧风情,让人内心涌现酸酸甜甜青春感觉的插画,真是太棒了。成为封面的阳咲插画更是特别引人注目。我擅自把这张画设成了自己手机的待机画面,十分感谢您。 最后,对于愿意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致上由衷的感谢。 る一すぼ一い 特典 白蝶记制作秘话 感谢您愿意翻阅白蝶记。 由于是附录特典,所以在这里会写些作品中没有提到的、创作过程中不为人知的秘密。有点像是内容稍微多一点的后记,或者像是专栏一样的制作秘话吧。 其实,这本小说从企划阶段开始就困难重重。 我始终无法决定到底要将之写成一本什么样的小说。 真的、真的经历了许多风雨。 总之,在这里就先公开我向集英社提出的第一份原案吧。 ※※※※※※※※※※※※※※※※※※※※※ ■标题 虎之门 ~征之进vs来自未来的暗杀者~ ■概要 我叫鹤见征之进,除了「偶尔会有人想杀我」这件事之外,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这次也是如此,我才刚搬到北海道的乡下地方不久,马上就收到了最糟的粉丝来信。 「立刻和一之濑希开始交往,生下小孩,否则你就死定了。『恩桑比』就在你的朋友之中,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一之濑希是个天真无邪的大小姐。虽然这么说对她有点过意不去,不过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然而,根据过去的经验,多半不能将这封信视为单纯的恶作剧。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解决问题的那个夜晚,某个女生擅自闯入我的住处,还在里头洗了澡。虎之门阳菜——她一丝不挂地揍了我,然后遭到警方逮捕。之后,她一方面在笔录中留下、「人家可是大王唷」之类莫名其妙的供词,一方面向我下跪磕头,表示希望能够和解。虽然虎之门这个脑袋有问题,而且问题还非常严重的人物,从此开始纠缠着我,不过,她也拥有许多能够满足人们浪漫幻想的秘密「力量」。 于是,我利用虎之门阳菜,开始准备迎战潜藏在学园的同伴们之中,名叫『恩桑比』的怪物—— ※※※※※※※※※※※※※※※※※※※※※ 该怎么说呢,真是让人难为情哪。我握着滑鼠的手,现在正在发抖。 应该可以说是所谓的「校园对决悬疑」类型作品吧。拥有特殊超能力但脑袋稍微有点不正常的超级女主角,搭配上凡事冷静的男主角,本来是希望写成类似「你的那个能力,如果这样运用的话就有机会打倒那家伙!」这种感觉的故事。 起初,我抱着「这个原案,在标题上也和『哆啦〇梦』能扯上点关系,肯定没问题!」的想法,以微微志得意满的表情送出了原案,而且还在邮件中问责任编辑「您会想把这样的一本书拿去柜台结帐吗?」然后,接着得到的是「不会想拿去柜台!」这种一拳直接打在脸上的回覆,让我彻底变成蓝色机器猫,只好以「……哎、哎呀,其实我也是在深夜的亢奋状态下写出来的,早上醒来后自己也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哈哈……」这种像是为自己在半夜写出的二流诗作辩解般的借口来开脱。 说起来,为什么会想把敌人取名叫「恩桑比」啊。都什么时代了还在用「恩桑比」这种字眼。虽然说这是源自于古代非洲人对僵尸的称呼由来已久,不过「恩桑比」实在是……「恩桑比」正让此刻我敲着键盘输入这三个字的手为之颤抖。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恩桑比」,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在这之后,经过了大概一个多月的讨论,主打几个角色的原案,在台面上不时浮浮沉沉。 由于当时正好是电影「骇〇任务」流行的时期,所以我也趁着喝了一整晚的酒意,提出了把女主角写成世纪末霸王的企划。大致上是「在类似『北斗〇拳』的荒废世界之中,原本是世纪末霸王的女主角,为了助人,或者是混口饭吃,努力解决各式各样事件」的内容。这个构想同样也在一瞬间就被舍弃掉了。更重要的是,虽然设定部分是我和朋友在谈笑之间想出来的,但却完全想不到故事大纲。不过,女主角来往各地时不是骑马,而是坐在在网路上常可以看到的那种满身肌肉的袋鼠的育儿袋里头的设定,这让我相当中意。要是企划就那样继续横冲直撞下去的话,搞不好就会写出「其实本体不是女主角而是袋鼠」的故事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袋鼠」,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企划过程是段困难重重的旅程,更不如说已经到了几乎遇难的程度。由我这边发出「就用这个企划下去写吧!」的宣言后,经过两三天,我又自己提出「还是不要好了」这种翻脸不认帐意见的情况,其实也发生过好几次。 我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正持续削减着本案各位相关人士的寿命。说到寿命,我也考虑过类似自己喜欢的游戏「跨〇俺的尸体前进吧」,让女主角不停交棒给下个世代的企划。不过,在我为了寻求可供参考部分而专心打着电玩的时候,时间也还是不停流逝。 我感到十分苦恼,决定面对自己内心之中的怪物。读者希望看到我写出什么样的作品?在面对这个问题之前,我自己想写的又是什么样的作品?我能够向读者传达什么?相信那应该不会是袋鼠,也不会是恩桑比吧。我必须要找回自己才行。害怕夜晚黑暗的我,在被窝里边游动边自问自答。最后,我终于找到了结论——哎呀,今晚睡意太浓,虽然截稿期限迫在眉睫,不过还是明天再开始努力吧。 唯一早就决定的是,这次不打算描写完美无缺的超人主角与天使般的女主角。我想试着在一个故事里放进像时任一样充满活力的角色,以及受了伤的少年少女。想试着把悬疑与冲突、推理、恋爱、亲情……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全都塞进故事里。至于袋鼠跟恩桑比,如果还能继续出下去的话,就等第二集之后再找机会登场吧。 于是,白蝶记就这样完成了。在决定作品名称的时候也经历了一番类似「又不是时代剧!」这种感觉的争执。不过,等到真的写完之后,我内心之中也有种相当扎实的成就感。 那么,非常感谢各位愿意一直看到最后。 旭和阳咲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希望真的是这样! 2 0 1 5年10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您愿意翻阅白蝶记。 由于是附录特典,所以在这里会写些作品中没有提到的、创作过程中不为人知的秘密。有点像是内容稍微多一点的后记,或者像是专栏一样的制作秘话吧。 其实,这本小说从企划阶段开始就困难重重。 我始终无法决定到底要将之写成一本什么样的小说。 真的、真的经历了许多风雨。 总之,在这里就先公开我向集英社提出的第一份原案吧。 ※※※※※※※※※※※※※※※※※※※※※ ■标题 虎之门 ~征之进vs来自未来的暗杀者~ ■概要 我叫鹤见征之进,除了「偶尔会有人想杀我」这件事之外,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这次也是如此,我才刚搬到北海道的乡下地方不久,马上就收到了最糟的粉丝来信。 「立刻和一之濑希开始交往,生下小孩,否则你就死定了。『恩桑比』就在你的朋友之中,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一之濑希是个天真无邪的大小姐。虽然这么说对她有点过意不去,不过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然而,根据过去的经验,多半不能将这封信视为单纯的恶作剧。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解决问题的那个夜晚,某个女生擅自闯入我的住处,还在里头洗了澡。虎之门阳菜——她一丝不挂地揍了我,然后遭到警方逮捕。之后,她一方面在笔录中留下、「人家可是大王唷」之类莫名其妙的供词,一方面向我下跪磕头,表示希望能够和解。虽然虎之门这个脑袋有问题,而且问题还非常严重的人物,从此开始纠缠着我,不过,她也拥有许多能够满足人们浪漫幻想的秘密「力量」。 于是,我利用虎之门阳菜,开始准备迎战潜藏在学园的同伴们之中,名叫『恩桑比』的怪物—— ※※※※※※※※※※※※※※※※※※※※※ 该怎么说呢,真是让人难为情哪。我握着滑鼠的手,现在正在发抖。 应该可以说是所谓的「校园对决悬疑」类型作品吧。拥有特殊超能力但脑袋稍微有点不正常的超级女主角,搭配上凡事冷静的男主角,本来是希望写成类似「你的那个能力,如果这样运用的话就有机会打倒那家伙!」这种感觉的故事。 起初,我抱着「这个原案,在标题上也和『哆啦〇梦』能扯上点关系,肯定没问题!」的想法,以微微志得意满的表情送出了原案,而且还在邮件中问责任编辑「您会想把这样的一本书拿去柜台结帐吗?」然后,接着得到的是「不会想拿去柜台!」这种一拳直接打在脸上的回覆,让我彻底变成蓝色机器猫,只好以「……哎、哎呀,其实我也是在深夜的亢奋状态下写出来的,早上醒来后自己也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哈哈……」这种像是为自己在半夜写出的二流诗作辩解般的借口来开脱。 说起来,为什么会想把敌人取名叫「恩桑比」啊。都什么时代了还在用「恩桑比」这种字眼。虽然说这是源自于古代非洲人对僵尸的称呼由来已久,不过「恩桑比」实在是……「恩桑比」正让此刻我敲着键盘输入这三个字的手为之颤抖。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恩桑比」,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在这之后,经过了大概一个多月的讨论,主打几个角色的原案,在台面上不时浮浮沉沉。 由于当时正好是电影「骇〇任务」流行的时期,所以我也趁着喝了一整晚的酒意,提出了把女主角写成世纪末霸王的企划。大致上是「在类似『北斗〇拳』的荒废世界之中,原本是世纪末霸王的女主角,为了助人,或者是混口饭吃,努力解决各式各样事件」的内容。这个构想同样也在一瞬间就被舍弃掉了。更重要的是,虽然设定部分是我和朋友在谈笑之间想出来的,但却完全想不到故事大纲。不过,女主角来往各地时不是骑马,而是坐在在网路上常可以看到的那种满身肌肉的袋鼠的育儿袋里头的设定,这让我相当中意。要是企划就那样继续横冲直撞下去的话,搞不好就会写出「其实本体不是女主角而是袋鼠」的故事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袋鼠」,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企划过程是段困难重重的旅程,更不如说已经到了几乎遇难的程度。由我这边发出「就用这个企划下去写吧!」的宣言后,经过两三天,我又自己提出「还是不要好了」这种翻脸不认帐意见的情况,其实也发生过好几次。 我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正持续削减着本案各位相关人士的寿命。说到寿命,我也考虑过类似自己喜欢的游戏「跨〇俺的尸体前进吧」,让女主角不停交棒给下个世代的企划。不过,在我为了寻求可供参考部分而专心打着电玩的时候,时间也还是不停流逝。 我感到十分苦恼,决定面对自己内心之中的怪物。读者希望看到我写出什么样的作品?在面对这个问题之前,我自己想写的又是什么样的作品?我能够向读者传达什么?相信那应该不会是袋鼠,也不会是恩桑比吧。我必须要找回自己才行。害怕夜晚黑暗的我,在被窝里边游动边自问自答。最后,我终于找到了结论——哎呀,今晚睡意太浓,虽然截稿期限迫在眉睫,不过还是明天再开始努力吧。 唯一早就决定的是,这次不打算描写完美无缺的超人主角与天使般的女主角。我想试着在一个故事里放进像时任一样充满活力的角色,以及受了伤的少年少女。想试着把悬疑与冲突、推理、恋爱、亲情……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全都塞进故事里。至于袋鼠跟恩桑比,如果还能继续出下去的话,就等第二集之后再找机会登场吧。 于是,白蝶记就这样完成了。在决定作品名称的时候也经历了一番类似「又不是时代剧!」这种感觉的争执。不过,等到真的写完之后,我内心之中也有种相当扎实的成就感。 那么,非常感谢各位愿意一直看到最后。 旭和阳咲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希望真的是这样! 2 0 1 5年10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您愿意翻阅白蝶记。 由于是附录特典,所以在这里会写些作品中没有提到的、创作过程中不为人知的秘密。有点像是内容稍微多一点的后记,或者像是专栏一样的制作秘话吧。 其实,这本小说从企划阶段开始就困难重重。 我始终无法决定到底要将之写成一本什么样的小说。 真的、真的经历了许多风雨。 总之,在这里就先公开我向集英社提出的第一份原案吧。 ※※※※※※※※※※※※※※※※※※※※※ ■标题 虎之门 ~征之进vs来自未来的暗杀者~ ■概要 我叫鹤见征之进,除了「偶尔会有人想杀我」这件事之外,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这次也是如此,我才刚搬到北海道的乡下地方不久,马上就收到了最糟的粉丝来信。 「立刻和一之濑希开始交往,生下小孩,否则你就死定了。『恩桑比』就在你的朋友之中,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一之濑希是个天真无邪的大小姐。虽然这么说对她有点过意不去,不过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然而,根据过去的经验,多半不能将这封信视为单纯的恶作剧。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解决问题的那个夜晚,某个女生擅自闯入我的住处,还在里头洗了澡。虎之门阳菜——她一丝不挂地揍了我,然后遭到警方逮捕。之后,她一方面在笔录中留下、「人家可是大王唷」之类莫名其妙的供词,一方面向我下跪磕头,表示希望能够和解。虽然虎之门这个脑袋有问题,而且问题还非常严重的人物,从此开始纠缠着我,不过,她也拥有许多能够满足人们浪漫幻想的秘密「力量」。 于是,我利用虎之门阳菜,开始准备迎战潜藏在学园的同伴们之中,名叫『恩桑比』的怪物—— ※※※※※※※※※※※※※※※※※※※※※ 该怎么说呢,真是让人难为情哪。我握着滑鼠的手,现在正在发抖。 应该可以说是所谓的「校园对决悬疑」类型作品吧。拥有特殊超能力但脑袋稍微有点不正常的超级女主角,搭配上凡事冷静的男主角,本来是希望写成类似「你的那个能力,如果这样运用的话就有机会打倒那家伙!」这种感觉的故事。 起初,我抱着「这个原案,在标题上也和『哆啦〇梦』能扯上点关系,肯定没问题!」的想法,以微微志得意满的表情送出了原案,而且还在邮件中问责任编辑「您会想把这样的一本书拿去柜台结帐吗?」然后,接着得到的是「不会想拿去柜台!」这种一拳直接打在脸上的回覆,让我彻底变成蓝色机器猫,只好以「……哎、哎呀,其实我也是在深夜的亢奋状态下写出来的,早上醒来后自己也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哈哈……」这种像是为自己在半夜写出的二流诗作辩解般的借口来开脱。 说起来,为什么会想把敌人取名叫「恩桑比」啊。都什么时代了还在用「恩桑比」这种字眼。虽然说这是源自于古代非洲人对僵尸的称呼由来已久,不过「恩桑比」实在是……「恩桑比」正让此刻我敲着键盘输入这三个字的手为之颤抖。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恩桑比」,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在这之后,经过了大概一个多月的讨论,主打几个角色的原案,在台面上不时浮浮沉沉。 由于当时正好是电影「骇〇任务」流行的时期,所以我也趁着喝了一整晚的酒意,提出了把女主角写成世纪末霸王的企划。大致上是「在类似『北斗〇拳』的荒废世界之中,原本是世纪末霸王的女主角,为了助人,或者是混口饭吃,努力解决各式各样事件」的内容。这个构想同样也在一瞬间就被舍弃掉了。更重要的是,虽然设定部分是我和朋友在谈笑之间想出来的,但却完全想不到故事大纲。不过,女主角来往各地时不是骑马,而是坐在在网路上常可以看到的那种满身肌肉的袋鼠的育儿袋里头的设定,这让我相当中意。要是企划就那样继续横冲直撞下去的话,搞不好就会写出「其实本体不是女主角而是袋鼠」的故事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袋鼠」,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企划过程是段困难重重的旅程,更不如说已经到了几乎遇难的程度。由我这边发出「就用这个企划下去写吧!」的宣言后,经过两三天,我又自己提出「还是不要好了」这种翻脸不认帐意见的情况,其实也发生过好几次。 我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正持续削减着本案各位相关人士的寿命。说到寿命,我也考虑过类似自己喜欢的游戏「跨〇俺的尸体前进吧」,让女主角不停交棒给下个世代的企划。不过,在我为了寻求可供参考部分而专心打着电玩的时候,时间也还是不停流逝。 我感到十分苦恼,决定面对自己内心之中的怪物。读者希望看到我写出什么样的作品?在面对这个问题之前,我自己想写的又是什么样的作品?我能够向读者传达什么?相信那应该不会是袋鼠,也不会是恩桑比吧。我必须要找回自己才行。害怕夜晚黑暗的我,在被窝里边游动边自问自答。最后,我终于找到了结论——哎呀,今晚睡意太浓,虽然截稿期限迫在眉睫,不过还是明天再开始努力吧。 唯一早就决定的是,这次不打算描写完美无缺的超人主角与天使般的女主角。我想试着在一个故事里放进像时任一样充满活力的角色,以及受了伤的少年少女。想试着把悬疑与冲突、推理、恋爱、亲情……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全都塞进故事里。至于袋鼠跟恩桑比,如果还能继续出下去的话,就等第二集之后再找机会登场吧。 于是,白蝶记就这样完成了。在决定作品名称的时候也经历了一番类似「又不是时代剧!」这种感觉的争执。不过,等到真的写完之后,我内心之中也有种相当扎实的成就感。 那么,非常感谢各位愿意一直看到最后。 旭和阳咲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希望真的是这样! 2 0 1 5年10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您愿意翻阅白蝶记。 由于是附录特典,所以在这里会写些作品中没有提到的、创作过程中不为人知的秘密。有点像是内容稍微多一点的后记,或者像是专栏一样的制作秘话吧。 其实,这本小说从企划阶段开始就困难重重。 我始终无法决定到底要将之写成一本什么样的小说。 真的、真的经历了许多风雨。 总之,在这里就先公开我向集英社提出的第一份原案吧。 ※※※※※※※※※※※※※※※※※※※※※ ■标题 虎之门 ~征之进vs来自未来的暗杀者~ ■概要 我叫鹤见征之进,除了「偶尔会有人想杀我」这件事之外,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这次也是如此,我才刚搬到北海道的乡下地方不久,马上就收到了最糟的粉丝来信。 「立刻和一之濑希开始交往,生下小孩,否则你就死定了。『恩桑比』就在你的朋友之中,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一之濑希是个天真无邪的大小姐。虽然这么说对她有点过意不去,不过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然而,根据过去的经验,多半不能将这封信视为单纯的恶作剧。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解决问题的那个夜晚,某个女生擅自闯入我的住处,还在里头洗了澡。虎之门阳菜——她一丝不挂地揍了我,然后遭到警方逮捕。之后,她一方面在笔录中留下、「人家可是大王唷」之类莫名其妙的供词,一方面向我下跪磕头,表示希望能够和解。虽然虎之门这个脑袋有问题,而且问题还非常严重的人物,从此开始纠缠着我,不过,她也拥有许多能够满足人们浪漫幻想的秘密「力量」。 于是,我利用虎之门阳菜,开始准备迎战潜藏在学园的同伴们之中,名叫『恩桑比』的怪物—— ※※※※※※※※※※※※※※※※※※※※※ 该怎么说呢,真是让人难为情哪。我握着滑鼠的手,现在正在发抖。 应该可以说是所谓的「校园对决悬疑」类型作品吧。拥有特殊超能力但脑袋稍微有点不正常的超级女主角,搭配上凡事冷静的男主角,本来是希望写成类似「你的那个能力,如果这样运用的话就有机会打倒那家伙!」这种感觉的故事。 起初,我抱着「这个原案,在标题上也和『哆啦〇梦』能扯上点关系,肯定没问题!」的想法,以微微志得意满的表情送出了原案,而且还在邮件中问责任编辑「您会想把这样的一本书拿去柜台结帐吗?」然后,接着得到的是「不会想拿去柜台!」这种一拳直接打在脸上的回覆,让我彻底变成蓝色机器猫,只好以「……哎、哎呀,其实我也是在深夜的亢奋状态下写出来的,早上醒来后自己也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哈哈……」这种像是为自己在半夜写出的二流诗作辩解般的借口来开脱。 说起来,为什么会想把敌人取名叫「恩桑比」啊。都什么时代了还在用「恩桑比」这种字眼。虽然说这是源自于古代非洲人对僵尸的称呼由来已久,不过「恩桑比」实在是……「恩桑比」正让此刻我敲着键盘输入这三个字的手为之颤抖。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恩桑比」,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在这之后,经过了大概一个多月的讨论,主打几个角色的原案,在台面上不时浮浮沉沉。 由于当时正好是电影「骇〇任务」流行的时期,所以我也趁着喝了一整晚的酒意,提出了把女主角写成世纪末霸王的企划。大致上是「在类似『北斗〇拳』的荒废世界之中,原本是世纪末霸王的女主角,为了助人,或者是混口饭吃,努力解决各式各样事件」的内容。这个构想同样也在一瞬间就被舍弃掉了。更重要的是,虽然设定部分是我和朋友在谈笑之间想出来的,但却完全想不到故事大纲。不过,女主角来往各地时不是骑马,而是坐在在网路上常可以看到的那种满身肌肉的袋鼠的育儿袋里头的设定,这让我相当中意。要是企划就那样继续横冲直撞下去的话,搞不好就会写出「其实本体不是女主角而是袋鼠」的故事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袋鼠」,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企划过程是段困难重重的旅程,更不如说已经到了几乎遇难的程度。由我这边发出「就用这个企划下去写吧!」的宣言后,经过两三天,我又自己提出「还是不要好了」这种翻脸不认帐意见的情况,其实也发生过好几次。 我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正持续削减着本案各位相关人士的寿命。说到寿命,我也考虑过类似自己喜欢的游戏「跨〇俺的尸体前进吧」,让女主角不停交棒给下个世代的企划。不过,在我为了寻求可供参考部分而专心打着电玩的时候,时间也还是不停流逝。 我感到十分苦恼,决定面对自己内心之中的怪物。读者希望看到我写出什么样的作品?在面对这个问题之前,我自己想写的又是什么样的作品?我能够向读者传达什么?相信那应该不会是袋鼠,也不会是恩桑比吧。我必须要找回自己才行。害怕夜晚黑暗的我,在被窝里边游动边自问自答。最后,我终于找到了结论——哎呀,今晚睡意太浓,虽然截稿期限迫在眉睫,不过还是明天再开始努力吧。 唯一早就决定的是,这次不打算描写完美无缺的超人主角与天使般的女主角。我想试着在一个故事里放进像时任一样充满活力的角色,以及受了伤的少年少女。想试着把悬疑与冲突、推理、恋爱、亲情……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全都塞进故事里。至于袋鼠跟恩桑比,如果还能继续出下去的话,就等第二集之后再找机会登场吧。 于是,白蝶记就这样完成了。在决定作品名称的时候也经历了一番类似「又不是时代剧!」这种感觉的争执。不过,等到真的写完之后,我内心之中也有种相当扎实的成就感。 那么,非常感谢各位愿意一直看到最后。 旭和阳咲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希望真的是这样! 2 0 1 5年10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您愿意翻阅白蝶记。 由于是附录特典,所以在这里会写些作品中没有提到的、创作过程中不为人知的秘密。有点像是内容稍微多一点的后记,或者像是专栏一样的制作秘话吧。 其实,这本小说从企划阶段开始就困难重重。 我始终无法决定到底要将之写成一本什么样的小说。 真的、真的经历了许多风雨。 总之,在这里就先公开我向集英社提出的第一份原案吧。 ※※※※※※※※※※※※※※※※※※※※※ ■标题 虎之门 ~征之进vs来自未来的暗杀者~ ■概要 我叫鹤见征之进,除了「偶尔会有人想杀我」这件事之外,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这次也是如此,我才刚搬到北海道的乡下地方不久,马上就收到了最糟的粉丝来信。 「立刻和一之濑希开始交往,生下小孩,否则你就死定了。『恩桑比』就在你的朋友之中,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一之濑希是个天真无邪的大小姐。虽然这么说对她有点过意不去,不过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然而,根据过去的经验,多半不能将这封信视为单纯的恶作剧。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解决问题的那个夜晚,某个女生擅自闯入我的住处,还在里头洗了澡。虎之门阳菜——她一丝不挂地揍了我,然后遭到警方逮捕。之后,她一方面在笔录中留下、「人家可是大王唷」之类莫名其妙的供词,一方面向我下跪磕头,表示希望能够和解。虽然虎之门这个脑袋有问题,而且问题还非常严重的人物,从此开始纠缠着我,不过,她也拥有许多能够满足人们浪漫幻想的秘密「力量」。 于是,我利用虎之门阳菜,开始准备迎战潜藏在学园的同伴们之中,名叫『恩桑比』的怪物—— ※※※※※※※※※※※※※※※※※※※※※ 该怎么说呢,真是让人难为情哪。我握着滑鼠的手,现在正在发抖。 应该可以说是所谓的「校园对决悬疑」类型作品吧。拥有特殊超能力但脑袋稍微有点不正常的超级女主角,搭配上凡事冷静的男主角,本来是希望写成类似「你的那个能力,如果这样运用的话就有机会打倒那家伙!」这种感觉的故事。 起初,我抱着「这个原案,在标题上也和『哆啦〇梦』能扯上点关系,肯定没问题!」的想法,以微微志得意满的表情送出了原案,而且还在邮件中问责任编辑「您会想把这样的一本书拿去柜台结帐吗?」然后,接着得到的是「不会想拿去柜台!」这种一拳直接打在脸上的回覆,让我彻底变成蓝色机器猫,只好以「……哎、哎呀,其实我也是在深夜的亢奋状态下写出来的,早上醒来后自己也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哈哈……」这种像是为自己在半夜写出的二流诗作辩解般的借口来开脱。 说起来,为什么会想把敌人取名叫「恩桑比」啊。都什么时代了还在用「恩桑比」这种字眼。虽然说这是源自于古代非洲人对僵尸的称呼由来已久,不过「恩桑比」实在是……「恩桑比」正让此刻我敲着键盘输入这三个字的手为之颤抖。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恩桑比」,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在这之后,经过了大概一个多月的讨论,主打几个角色的原案,在台面上不时浮浮沉沉。 由于当时正好是电影「骇〇任务」流行的时期,所以我也趁着喝了一整晚的酒意,提出了把女主角写成世纪末霸王的企划。大致上是「在类似『北斗〇拳』的荒废世界之中,原本是世纪末霸王的女主角,为了助人,或者是混口饭吃,努力解决各式各样事件」的内容。这个构想同样也在一瞬间就被舍弃掉了。更重要的是,虽然设定部分是我和朋友在谈笑之间想出来的,但却完全想不到故事大纲。不过,女主角来往各地时不是骑马,而是坐在在网路上常可以看到的那种满身肌肉的袋鼠的育儿袋里头的设定,这让我相当中意。要是企划就那样继续横冲直撞下去的话,搞不好就会写出「其实本体不是女主角而是袋鼠」的故事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袋鼠」,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企划过程是段困难重重的旅程,更不如说已经到了几乎遇难的程度。由我这边发出「就用这个企划下去写吧!」的宣言后,经过两三天,我又自己提出「还是不要好了」这种翻脸不认帐意见的情况,其实也发生过好几次。 我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正持续削减着本案各位相关人士的寿命。说到寿命,我也考虑过类似自己喜欢的游戏「跨〇俺的尸体前进吧」,让女主角不停交棒给下个世代的企划。不过,在我为了寻求可供参考部分而专心打着电玩的时候,时间也还是不停流逝。 我感到十分苦恼,决定面对自己内心之中的怪物。读者希望看到我写出什么样的作品?在面对这个问题之前,我自己想写的又是什么样的作品?我能够向读者传达什么?相信那应该不会是袋鼠,也不会是恩桑比吧。我必须要找回自己才行。害怕夜晚黑暗的我,在被窝里边游动边自问自答。最后,我终于找到了结论——哎呀,今晚睡意太浓,虽然截稿期限迫在眉睫,不过还是明天再开始努力吧。 唯一早就决定的是,这次不打算描写完美无缺的超人主角与天使般的女主角。我想试着在一个故事里放进像时任一样充满活力的角色,以及受了伤的少年少女。想试着把悬疑与冲突、推理、恋爱、亲情……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全都塞进故事里。至于袋鼠跟恩桑比,如果还能继续出下去的话,就等第二集之后再找机会登场吧。 于是,白蝶记就这样完成了。在决定作品名称的时候也经历了一番类似「又不是时代剧!」这种感觉的争执。不过,等到真的写完之后,我内心之中也有种相当扎实的成就感。 那么,非常感谢各位愿意一直看到最后。 旭和阳咲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希望真的是这样! 2 0 1 5年10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您愿意翻阅白蝶记。 由于是附录特典,所以在这里会写些作品中没有提到的、创作过程中不为人知的秘密。有点像是内容稍微多一点的后记,或者像是专栏一样的制作秘话吧。 其实,这本小说从企划阶段开始就困难重重。 我始终无法决定到底要将之写成一本什么样的小说。 真的、真的经历了许多风雨。 总之,在这里就先公开我向集英社提出的第一份原案吧。 ※※※※※※※※※※※※※※※※※※※※※ ■标题 虎之门 ~征之进vs来自未来的暗杀者~ ■概要 我叫鹤见征之进,除了「偶尔会有人想杀我」这件事之外,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这次也是如此,我才刚搬到北海道的乡下地方不久,马上就收到了最糟的粉丝来信。 「立刻和一之濑希开始交往,生下小孩,否则你就死定了。『恩桑比』就在你的朋友之中,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一之濑希是个天真无邪的大小姐。虽然这么说对她有点过意不去,不过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然而,根据过去的经验,多半不能将这封信视为单纯的恶作剧。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解决问题的那个夜晚,某个女生擅自闯入我的住处,还在里头洗了澡。虎之门阳菜——她一丝不挂地揍了我,然后遭到警方逮捕。之后,她一方面在笔录中留下、「人家可是大王唷」之类莫名其妙的供词,一方面向我下跪磕头,表示希望能够和解。虽然虎之门这个脑袋有问题,而且问题还非常严重的人物,从此开始纠缠着我,不过,她也拥有许多能够满足人们浪漫幻想的秘密「力量」。 于是,我利用虎之门阳菜,开始准备迎战潜藏在学园的同伴们之中,名叫『恩桑比』的怪物—— ※※※※※※※※※※※※※※※※※※※※※ 该怎么说呢,真是让人难为情哪。我握着滑鼠的手,现在正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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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正持续削减着本案各位相关人士的寿命。说到寿命,我也考虑过类似自己喜欢的游戏「跨〇俺的尸体前进吧」,让女主角不停交棒给下个世代的企划。不过,在我为了寻求可供参考部分而专心打着电玩的时候,时间也还是不停流逝。 我感到十分苦恼,决定面对自己内心之中的怪物。读者希望看到我写出什么样的作品?在面对这个问题之前,我自己想写的又是什么样的作品?我能够向读者传达什么?相信那应该不会是袋鼠,也不会是恩桑比吧。我必须要找回自己才行。害怕夜晚黑暗的我,在被窝里边游动边自问自答。最后,我终于找到了结论——哎呀,今晚睡意太浓,虽然截稿期限迫在眉睫,不过还是明天再开始努力吧。 唯一早就决定的是,这次不打算描写完美无缺的超人主角与天使般的女主角。我想试着在一个故事里放进像时任一样充满活力的角色,以及受了伤的少年少女。想试着把悬疑与冲突、推理、恋爱、亲情……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全都塞进故事里。至于袋鼠跟恩桑比,如果还能继续出下去的话,就等第二集之后再找机会登场吧。 于是,白蝶记就这样完成了。在决定作品名称的时候也经历了一番类似「又不是时代剧!」这种感觉的争执。不过,等到真的写完之后,我内心之中也有种相当扎实的成就感。 那么,非常感谢各位愿意一直看到最后。 旭和阳咲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希望真的是这样! 2 0 1 5年10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您愿意翻阅白蝶记。 由于是附录特典,所以在这里会写些作品中没有提到的、创作过程中不为人知的秘密。有点像是内容稍微多一点的后记,或者像是专栏一样的制作秘话吧。 其实,这本小说从企划阶段开始就困难重重。 我始终无法决定到底要将之写成一本什么样的小说。 真的、真的经历了许多风雨。 总之,在这里就先公开我向集英社提出的第一份原案吧。 ※※※※※※※※※※※※※※※※※※※※※ ■标题 虎之门 ~征之进vs来自未来的暗杀者~ ■概要 我叫鹤见征之进,除了「偶尔会有人想杀我」这件事之外,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这次也是如此,我才刚搬到北海道的乡下地方不久,马上就收到了最糟的粉丝来信。 「立刻和一之濑希开始交往,生下小孩,否则你就死定了。『恩桑比』就在你的朋友之中,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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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当时正好是电影「骇〇任务」流行的时期,所以我也趁着喝了一整晚的酒意,提出了把女主角写成世纪末霸王的企划。大致上是「在类似『北斗〇拳』的荒废世界之中,原本是世纪末霸王的女主角,为了助人,或者是混口饭吃,努力解决各式各样事件」的内容。这个构想同样也在一瞬间就被舍弃掉了。更重要的是,虽然设定部分是我和朋友在谈笑之间想出来的,但却完全想不到故事大纲。不过,女主角来往各地时不是骑马,而是坐在在网路上常可以看到的那种满身肌肉的袋鼠的育儿袋里头的设定,这让我相当中意。要是企划就那样继续横冲直撞下去的话,搞不好就会写出「其实本体不是女主角而是袋鼠」的故事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袋鼠」,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企划过程是段困难重重的旅程,更不如说已经到了几乎遇难的程度。由我这边发出「就用这个企划下去写吧!」的宣言后,经过两三天,我又自己提出「还是不要好了」这种翻脸不认帐意见的情况,其实也发生过好几次。 我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正持续削减着本案各位相关人士的寿命。说到寿命,我也考虑过类似自己喜欢的游戏「跨〇俺的尸体前进吧」,让女主角不停交棒给下个世代的企划。不过,在我为了寻求可供参考部分而专心打着电玩的时候,时间也还是不停流逝。 我感到十分苦恼,决定面对自己内心之中的怪物。读者希望看到我写出什么样的作品?在面对这个问题之前,我自己想写的又是什么样的作品?我能够向读者传达什么?相信那应该不会是袋鼠,也不会是恩桑比吧。我必须要找回自己才行。害怕夜晚黑暗的我,在被窝里边游动边自问自答。最后,我终于找到了结论——哎呀,今晚睡意太浓,虽然截稿期限迫在眉睫,不过还是明天再开始努力吧。 唯一早就决定的是,这次不打算描写完美无缺的超人主角与天使般的女主角。我想试着在一个故事里放进像时任一样充满活力的角色,以及受了伤的少年少女。想试着把悬疑与冲突、推理、恋爱、亲情……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全都塞进故事里。至于袋鼠跟恩桑比,如果还能继续出下去的话,就等第二集之后再找机会登场吧。 于是,白蝶记就这样完成了。在决定作品名称的时候也经历了一番类似「又不是时代剧!」这种感觉的争执。不过,等到真的写完之后,我内心之中也有种相当扎实的成就感。 那么,非常感谢各位愿意一直看到最后。 旭和阳咲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希望真的是这样! 2 0 1 5年10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您愿意翻阅白蝶记。 由于是附录特典,所以在这里会写些作品中没有提到的、创作过程中不为人知的秘密。有点像是内容稍微多一点的后记,或者像是专栏一样的制作秘话吧。 其实,这本小说从企划阶段开始就困难重重。 我始终无法决定到底要将之写成一本什么样的小说。 真的、真的经历了许多风雨。 总之,在这里就先公开我向集英社提出的第一份原案吧。 ※※※※※※※※※※※※※※※※※※※※※ ■标题 虎之门 ~征之进vs来自未来的暗杀者~ ■概要 我叫鹤见征之进,除了「偶尔会有人想杀我」这件事之外,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这次也是如此,我才刚搬到北海道的乡下地方不久,马上就收到了最糟的粉丝来信。 「立刻和一之濑希开始交往,生下小孩,否则你就死定了。『恩桑比』就在你的朋友之中,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一之濑希是个天真无邪的大小姐。虽然这么说对她有点过意不去,不过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然而,根据过去的经验,多半不能将这封信视为单纯的恶作剧。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解决问题的那个夜晚,某个女生擅自闯入我的住处,还在里头洗了澡。虎之门阳菜——她一丝不挂地揍了我,然后遭到警方逮捕。之后,她一方面在笔录中留下、「人家可是大王唷」之类莫名其妙的供词,一方面向我下跪磕头,表示希望能够和解。虽然虎之门这个脑袋有问题,而且问题还非常严重的人物,从此开始纠缠着我,不过,她也拥有许多能够满足人们浪漫幻想的秘密「力量」。 于是,我利用虎之门阳菜,开始准备迎战潜藏在学园的同伴们之中,名叫『恩桑比』的怪物—— ※※※※※※※※※※※※※※※※※※※※※ 该怎么说呢,真是让人难为情哪。我握着滑鼠的手,现在正在发抖。 应该可以说是所谓的「校园对决悬疑」类型作品吧。拥有特殊超能力但脑袋稍微有点不正常的超级女主角,搭配上凡事冷静的男主角,本来是希望写成类似「你的那个能力,如果这样运用的话就有机会打倒那家伙!」这种感觉的故事。 起初,我抱着「这个原案,在标题上也和『哆啦〇梦』能扯上点关系,肯定没问题!」的想法,以微微志得意满的表情送出了原案,而且还在邮件中问责任编辑「您会想把这样的一本书拿去柜台结帐吗?」然后,接着得到的是「不会想拿去柜台!」这种一拳直接打在脸上的回覆,让我彻底变成蓝色机器猫,只好以「……哎、哎呀,其实我也是在深夜的亢奋状态下写出来的,早上醒来后自己也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哈哈……」这种像是为自己在半夜写出的二流诗作辩解般的借口来开脱。 说起来,为什么会想把敌人取名叫「恩桑比」啊。都什么时代了还在用「恩桑比」这种字眼。虽然说这是源自于古代非洲人对僵尸的称呼由来已久,不过「恩桑比」实在是……「恩桑比」正让此刻我敲着键盘输入这三个字的手为之颤抖。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恩桑比」,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在这之后,经过了大概一个多月的讨论,主打几个角色的原案,在台面上不时浮浮沉沉。 由于当时正好是电影「骇〇任务」流行的时期,所以我也趁着喝了一整晚的酒意,提出了把女主角写成世纪末霸王的企划。大致上是「在类似『北斗〇拳』的荒废世界之中,原本是世纪末霸王的女主角,为了助人,或者是混口饭吃,努力解决各式各样事件」的内容。这个构想同样也在一瞬间就被舍弃掉了。更重要的是,虽然设定部分是我和朋友在谈笑之间想出来的,但却完全想不到故事大纲。不过,女主角来往各地时不是骑马,而是坐在在网路上常可以看到的那种满身肌肉的袋鼠的育儿袋里头的设定,这让我相当中意。要是企划就那样继续横冲直撞下去的话,搞不好就会写出「其实本体不是女主角而是袋鼠」的故事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袋鼠」,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企划过程是段困难重重的旅程,更不如说已经到了几乎遇难的程度。由我这边发出「就用这个企划下去写吧!」的宣言后,经过两三天,我又自己提出「还是不要好了」这种翻脸不认帐意见的情况,其实也发生过好几次。 我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正持续削减着本案各位相关人士的寿命。说到寿命,我也考虑过类似自己喜欢的游戏「跨〇俺的尸体前进吧」,让女主角不停交棒给下个世代的企划。不过,在我为了寻求可供参考部分而专心打着电玩的时候,时间也还是不停流逝。 我感到十分苦恼,决定面对自己内心之中的怪物。读者希望看到我写出什么样的作品?在面对这个问题之前,我自己想写的又是什么样的作品?我能够向读者传达什么?相信那应该不会是袋鼠,也不会是恩桑比吧。我必须要找回自己才行。害怕夜晚黑暗的我,在被窝里边游动边自问自答。最后,我终于找到了结论——哎呀,今晚睡意太浓,虽然截稿期限迫在眉睫,不过还是明天再开始努力吧。 唯一早就决定的是,这次不打算描写完美无缺的超人主角与天使般的女主角。我想试着在一个故事里放进像时任一样充满活力的角色,以及受了伤的少年少女。想试着把悬疑与冲突、推理、恋爱、亲情……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全都塞进故事里。至于袋鼠跟恩桑比,如果还能继续出下去的话,就等第二集之后再找机会登场吧。 于是,白蝶记就这样完成了。在决定作品名称的时候也经历了一番类似「又不是时代剧!」这种感觉的争执。不过,等到真的写完之后,我内心之中也有种相当扎实的成就感。 那么,非常感谢各位愿意一直看到最后。 旭和阳咲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希望真的是这样! 2 0 1 5年10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您愿意翻阅白蝶记。 由于是附录特典,所以在这里会写些作品中没有提到的、创作过程中不为人知的秘密。有点像是内容稍微多一点的后记,或者像是专栏一样的制作秘话吧。 其实,这本小说从企划阶段开始就困难重重。 我始终无法决定到底要将之写成一本什么样的小说。 真的、真的经历了许多风雨。 总之,在这里就先公开我向集英社提出的第一份原案吧。 ※※※※※※※※※※※※※※※※※※※※※ ■标题 虎之门 ~征之进vs来自未来的暗杀者~ ■概要 我叫鹤见征之进,除了「偶尔会有人想杀我」这件事之外,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这次也是如此,我才刚搬到北海道的乡下地方不久,马上就收到了最糟的粉丝来信。 「立刻和一之濑希开始交往,生下小孩,否则你就死定了。『恩桑比』就在你的朋友之中,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一之濑希是个天真无邪的大小姐。虽然这么说对她有点过意不去,不过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然而,根据过去的经验,多半不能将这封信视为单纯的恶作剧。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解决问题的那个夜晚,某个女生擅自闯入我的住处,还在里头洗了澡。虎之门阳菜——她一丝不挂地揍了我,然后遭到警方逮捕。之后,她一方面在笔录中留下、「人家可是大王唷」之类莫名其妙的供词,一方面向我下跪磕头,表示希望能够和解。虽然虎之门这个脑袋有问题,而且问题还非常严重的人物,从此开始纠缠着我,不过,她也拥有许多能够满足人们浪漫幻想的秘密「力量」。 于是,我利用虎之门阳菜,开始准备迎战潜藏在学园的同伴们之中,名叫『恩桑比』的怪物—— ※※※※※※※※※※※※※※※※※※※※※ 该怎么说呢,真是让人难为情哪。我握着滑鼠的手,现在正在发抖。 应该可以说是所谓的「校园对决悬疑」类型作品吧。拥有特殊超能力但脑袋稍微有点不正常的超级女主角,搭配上凡事冷静的男主角,本来是希望写成类似「你的那个能力,如果这样运用的话就有机会打倒那家伙!」这种感觉的故事。 起初,我抱着「这个原案,在标题上也和『哆啦〇梦』能扯上点关系,肯定没问题!」的想法,以微微志得意满的表情送出了原案,而且还在邮件中问责任编辑「您会想把这样的一本书拿去柜台结帐吗?」然后,接着得到的是「不会想拿去柜台!」这种一拳直接打在脸上的回覆,让我彻底变成蓝色机器猫,只好以「……哎、哎呀,其实我也是在深夜的亢奋状态下写出来的,早上醒来后自己也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哈哈……」这种像是为自己在半夜写出的二流诗作辩解般的借口来开脱。 说起来,为什么会想把敌人取名叫「恩桑比」啊。都什么时代了还在用「恩桑比」这种字眼。虽然说这是源自于古代非洲人对僵尸的称呼由来已久,不过「恩桑比」实在是……「恩桑比」正让此刻我敲着键盘输入这三个字的手为之颤抖。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恩桑比」,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在这之后,经过了大概一个多月的讨论,主打几个角色的原案,在台面上不时浮浮沉沉。 由于当时正好是电影「骇〇任务」流行的时期,所以我也趁着喝了一整晚的酒意,提出了把女主角写成世纪末霸王的企划。大致上是「在类似『北斗〇拳』的荒废世界之中,原本是世纪末霸王的女主角,为了助人,或者是混口饭吃,努力解决各式各样事件」的内容。这个构想同样也在一瞬间就被舍弃掉了。更重要的是,虽然设定部分是我和朋友在谈笑之间想出来的,但却完全想不到故事大纲。不过,女主角来往各地时不是骑马,而是坐在在网路上常可以看到的那种满身肌肉的袋鼠的育儿袋里头的设定,这让我相当中意。要是企划就那样继续横冲直撞下去的话,搞不好就会写出「其实本体不是女主角而是袋鼠」的故事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袋鼠」,最后居然变成了白蝶记,真的让人感慨良多。 企划过程是段困难重重的旅程,更不如说已经到了几乎遇难的程度。由我这边发出「就用这个企划下去写吧!」的宣言后,经过两三天,我又自己提出「还是不要好了」这种翻脸不认帐意见的情况,其实也发生过好几次。 我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正持续削减着本案各位相关人士的寿命。说到寿命,我也考虑过类似自己喜欢的游戏「跨〇俺的尸体前进吧」,让女主角不停交棒给下个世代的企划。不过,在我为了寻求可供参考部分而专心打着电玩的时候,时间也还是不停流逝。 我感到十分苦恼,决定面对自己内心之中的怪物。读者希望看到我写出什么样的作品?在面对这个问题之前,我自己想写的又是什么样的作品?我能够向读者传达什么?相信那应该不会是袋鼠,也不会是恩桑比吧。我必须要找回自己才行。害怕夜晚黑暗的我,在被窝里边游动边自问自答。最后,我终于找到了结论——哎呀,今晚睡意太浓,虽然截稿期限迫在眉睫,不过还是明天再开始努力吧。 唯一早就决定的是,这次不打算描写完美无缺的超人主角与天使般的女主角。我想试着在一个故事里放进像时任一样充满活力的角色,以及受了伤的少年少女。想试着把悬疑与冲突、推理、恋爱、亲情……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全都塞进故事里。至于袋鼠跟恩桑比,如果还能继续出下去的话,就等第二集之后再找机会登场吧。 于是,白蝶记就这样完成了。在决定作品名称的时候也经历了一番类似「又不是时代剧!」这种感觉的争执。不过,等到真的写完之后,我内心之中也有种相当扎实的成就感。 那么,非常感谢各位愿意一直看到最后。 旭和阳咲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希望真的是这样! 2 0 1 5年10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哥哥的决心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漠然之止 一边把输液瓶从点滴架上取下来,护士远山和美开始搭起了话。 “真是好多了呢、树君。原本那么难受的咳嗽好像已经治好了,脸色也不错。很快就可以 出院了哦。” 远山的声音总是在这单人病房里明快地响起。躺坐在床上的树暂且赶走了从早上开始就萦 绕在脑中的沉重心事。想着要跟远山说点什么,他把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跟不认识的人对上眼睛说话,即使是现在还是感觉有点可怕。树的视线游离。远山的后 面,宽阔的窗户紧闭着。从综合医院五楼眺望出去的教团外面的世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 一条小河,河的对岸密密麻麻地排着裹着白雪的住屋和大楼。在“惩罚小屋”中发起高烧的 树,被带到了这有一百五十万人口的川幌市里。迎来正午的市区上空,盖着看不到缝隙的 厚厚的云层。 “谢谢你、每天、让我好起来……” 途中吸了两次气,终于说出了这样的话。即使如此,因为没有支支吾吾而是好好地说了出 来,树不禁感到有些自满了。不能一直都拉旭的后腿。 “树君是正月来的这里,所以已经过去三周了吧。真是很努力了呢!终于能跟朋友见面了 啊。” 在充斥着倦怠感与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远山一直都很温柔地对待着树。她的年龄大概刚 过二十五岁,体形纤瘦、很适合那身白衣。明明应该有着繁重的工作,她却总是挂着笑 容,给人的印象很好。对着患上肺炎、甚至戴上了呼吸器的痛苦的树,远山一直都积极地 跟他说话。树想要更多地对远山传达自己的谢意。但是,却总是没法像日记和小说里那样 好好地表达出来。 “是旭君、和小阳咲吧?” 是因为树又露出了低沉的表情吗,远山在床边微笑着说道。 “我想,他们一定都伸长着脖子盼着树君回去呢。在见他们之前可得恢复精神才行。今后 我会帮你准备午饭的哦。” 树偶尔会感觉到,远山就好像对待远低于自己年龄的小孩子一样对待着自己。也许也有考 虑到他是在设施被养大、而且没有父母这个因素。 树在被子里握了握拳。是因为住院太久了吗,总感觉使不上劲。被远山当作孩子对待,也 是因为看起来太柔弱了吧。你这病秧子——这么嘲笑着的设施职员的脸在脑中浮现出来。 那个职员,似乎被杀掉了。 “说起来,那个女孩子是?” 远山试探似地问道。 “是时任小姐吧?说是女孩子的话、又觉得她好像稳重过头了些、感觉有点奇怪,不过她 来看望过你好几次了吧?” “那是……” 树回想起造访病房的时任,打了个寒颤。 “那个人、不是啦。是教团的人。” “教团?” 树很快就发现,世上的普通人们对教团和教团所盘踞的山里的村子完全没有兴趣。 “教团是、管理设施的人们……那个、很过分的。就算我和旭被叫小仓的职员给虐待,他们 也完全当作没看见……” “被虐待啊……” 远山的嘴半开着。像是触碰到了不应该触碰的话题一样,令人难受的沉默到访。树又担心 起了旭和阳咲来。无论在设施里发生了多么不合理又凄惨的事情,他们的悲鸣也传不到这 11 外面的世界来吧。 “对不起。突然说这种话,您也会很困扰的吧。” 远山弯腰凑到了树的枕边。 “不不,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哦。树君来这里的时候身子就虚弱得不行,身上还有被殴打的 痕迹。饭也好像没怎么给吃什么的、医院的医生们都告诉我了呢。” 树凝视着远山。这次终于得到了深深感谢她的机会。 “非常感谢您。没错、远山小姐。我的朋友们,现在还在设施里受苦啊。” 眼里渗出了泪水。这是旭和阳咲以外的人,第一次好好地听他诉说。 “没事的。只要好好说明情况,一定会有人采取行动的。” 远山告诉了他儿童咨询所的存在。说是打个电话就会有专家前去调查。对于被关在极寒的 设施中的树来说,这简直是梦一般的事情。 “树君很了不起呢。明明遭受了那样的对待,却总是只想着朋友们的事情。小说也还在写 吧?虽然只是稍微看了一点,但感觉真是帅气啊。下次让我再好好看看哦。” 这么说着,远山为了餐点的准备而离开了病房。 然后,从第二天起,再也没有出现在树的面前。 作为代替前来看护的,是个跟远山同龄的叫木下的男人。他不像远山那样笑着,而只是按 部就班地测量树的血压、或是用冷淡的声音问问他的身体状况。 “远山小姐啊,很忙吧。” 战战兢兢地问了远山所在地的树,隐隐觉得她应该是被辞退了。他鼓起勇气,向木下说出 了设施职员专横残暴的事。 “虽然我也不怎么清楚,但从没有听过设施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啊。你也是、给你安排了个 这么宽敞的个人病房不是吗。应该花了不少钱啊?” 是说出了教团和设施的名字的错吗,刁难开始了。 定时送来的食物,偶尔会被漏掉。有时候还会专门卖弄似的送来空空的餐盘。洗澡和上厕 所也开始受到监视了。要不是一一对木下说清楚,连从病房里出去都不被允许。向其他的 护士和主治医生们请愿之后,最后连床单也没人来换了。木下的谩骂击打着树的心。 臭死了、脏死了。 作为一个爱读书的人,树连这都忍了下来。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由于医疗制度的崩坏、 一些本来应该被淘汰的人员却没法由医院单方面解雇的事情。错的不是木下,而是更加大 的制度啦社会的构造之类的不是吗?树实在是个过于善良的男孩子,从始至终都想要相信 眼前的人。 “药剂搞错了啊。你这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 傲慢与日俱增的木下,完全支配了树的病房。 坐在来客用的铁管椅上,他旁若无人地翘着班。树要是说了什么,他就狠狠地朝病床踢 去。也许是为了打发时间,他还强迫树说出在设施里生活的详情。木下似乎对旭特别感兴 趣。 “真是傻啊。竟然想反抗‘吾等’。” 一边想着他说的完全就是个小龙套的台词,树却被那个小龙套给蔑视着。最初是被像恶作 剧一般殴打肩膀。完全搞不懂理由。然而是因为知道了树是个不会抵抗的生物了吗,木下 的暴力马上加速起来。腹部、后背、脸。渐渐地,身上显眼的地方都变得青一块紫一块 了。在没有其他人的病房里,树被迫趴在地上,成了木下的搭脚用品。 树重新认识到了这全白的病房。这里是冠以与设施园长同样姓氏的纪念医院。 到了熄灯的时间,树站在窗边,俯瞰着城里的街道。北海道首屈一指的大城市的夜晚,和 村子不同十分明亮。无数的 光连接在一起。大厦、公寓和一座座独立的住屋里,住着许许 12 多多的人。和树毫无关联,他们平静地过着日子。 简直就像是被囚禁的公主啊。 猛然想起的这句,是树在写的小说里主人公的台词。继小仓之后,又被木下当傻子对待, 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树把两手贴在窗户上,呜咽了起来。一直在给旭添麻烦。还老是依靠 阳咲。一方面觉得自己没出息,另一方面又变得无比想要见他们。如果是旭杀了小仓的 话,就更想要陪在他身边了。 不是作为病弱的拖油瓶,而是作为哥哥。 树向自己纤细的胳膊里,再一次注入力量。为了从别提是否抱有诚意和关怀了、甚至连话 也说不通的人手里,保护自己的弟弟。 一章 两位逃亡者 1 刚一转动身子,冻住的雪粒就从领子附近滑入、顺着脖子后面一路溶到背脊。扩散到背肌 的寒冷,让身子缩了起来。 此时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从“惩罚小屋”逃出来以后不断涌出的鲁莽的热情了。 我连手套也没戴,仅仅是肩上挎着个背包,站在冰点以下的雪地中。把背靠在路边除雪后 堆起的小雪丘的斜面上、被澄澈的星空所笼罩,事到如今,我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立场。 隔着背后的雪丘,有辆车停在那里。我一下子就被发现了。从车上下来的某人那焦急的声 音逼迫而来。 “呐、你在的吧,杀人犯的旭君。出来吧。” 知道我的名字与罪行的女孩子,一定是教团的相关者。要是被抓到了,肯定会被带回设施 的。接近有着路灯的道路边缘真是个大失误。只有赶紧撒腿跑、在黑暗中逃走这一条路可 走了。 刚想起身,一个新的疑惑猛然让我屏住了呼吸。那是因为女孩子和应该开着车的男人之 间,开始了有点奇怪的对话。 “我说旭君啊。真是的、很冷啊我。” “喂、朱理。放他走吧。” “会救你的所以赶紧出来吧。” “朱理。” 被叫作朱理的女孩子的事情怎样都好。现在我在意的是,那个男人。 “可以的吧,金城先生?” 刚觉得是听过的声音,没想到连名字也一样。那是在设施里让我与妈妈通信的人。他载着 阳咲和妈妈,开着车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想着要确认一下金城的长相,而登上了雪丘。 “啊,出来了出来了。” 女孩子不知为何挥着两只手,招呼着我。就像是捅了捅巢穴以后出来了可爱的小老鼠一样 轻松的语气。束在脑后的单马尾微微摇晃。脖子附近围着毛皮的短外套。短小的裙子,以 及高过膝盖的、前端尖尖的靴子。就算是远看,也知道她大概比我要高。虽然站在引擎轰 鸣着的汽车的大灯前,但她看起来似乎是在笑着。 金城就在女孩子的身后。精瘦的高个子、黑色的外套。绝对没错。他和让我与妈妈碰面的 是同一个人、也是同样的打扮。他站在车前盖的旁边,不知为何低着头用手扶着额头。要 形容的话,抱着头——大概就是这样的姿势吧。驾驶座的门就那样打开着。 “金城……先生?” 嘴巴因为寒冷而僵硬。心情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到底是敌还是友呢?虽然不知道他跟 教团和设施的关系,但金城听从了妈妈和我的请求,把阳咲带了出去。他也许还知道那两 人之后的行踪。一被我叫到,金城就像故意让我听见一样叹息了一声。 “哟,我正好在车里跟这家伙讲你的事。” “呐、是不是超级偶然的?我刚说肯定是旭君,结果还真是旭君啊。真厉害啊,明明听说 被教团的干部逼得很紧,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呐、你是逃出来的吧?” 把变得兴奋的女孩子抛在一边,我朝金城走了过去。虽然两个人都在从设施逃跑的我面前 悠然地交换着笑容,但绝对不能大意。 “之前的事、多谢了。” 我一边观察着金城的脸色一边微微低下了头。金城也眯起了眼睛。那是张有些地方能看到 邋遢胡子的线条精悍的脸。 “您还记得我吧。稍微有点想打听的……” 15 “挺好的不是吗。” 他突然用像是要撇开关系的语气,打断了我的话。 “是小 asahi 的事?实际上是叫阳咲吧。要是能和妈妈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好了呢。” 金城绷紧的下巴,扭向了别的方向。倾斜着的脖子上露出了坚实的肌肉。 “金城先生啊,虽然长得帅还是个好人,只可惜有点害羞呢。你的事情也是,虽然不太理 解,但他还夸过你自己把逃走的机会让出去的事呢。” 金城又叹了一口气,从大衣的口袋里把香烟拿了出来。打火机的火刚点上,女孩子就抓住 了他的胳膊。 “这不行吧?在小孩子面前吸烟。” 被女孩子盯着,金城就愁眉苦脸地把叼在嘴边的烟给塞回了盒子里。女孩子就像嘲弄一 样,对他说着了不起、了不起。 “……真是的,今天都是怎么了。刚想着载了个厚脸皮的小鬼,结果又碰上了个极品问题 儿。” 阳咲和妈妈怎么样了呢。结果怎么也没能开口提出这个问题。 但感觉,至少他们不会现在马上把我抓住送回教团里去。 “呐、好冷啊。赶紧逃出去,吃毛蟹去嘛。” 女孩子擅自打开了后排座位的门。 “旭君,你先上吧。” 这么说着,催促我坐进座位里。 他们会帮我逃走? 见我在期待与不安的夹缝间不知如何是好,金城略微加重了语气。 “朱理。这家伙、旭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是真的清楚的吧?” 女孩子爽快地答道。 “不就和我一样,是个可怜的杀人鬼吗?” 所以啊——她说着,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 “要是被抓住了,会被做好多好多实验的哦。也有因此而死掉的孩子呢。” 从刚刚逃出的设施的方向,吵吵嚷嚷的人声一个又一个地重叠,渐渐逼近了过来。 *** 深夜一点,时任美夜子回到了教团本部。必须把旭的逃亡、以及已经调派人员去追他的事 情报告给其他的干部才行。 略微隆起的山丘脚下,排列着信徒的集会所和祭典用的野外音乐堂。可以看到延伸在小山 斜面的石阶。让部下开车过来的时任,在模仿鸟居样式的混凝土门前一个人下了车。她从 上衣的内口袋里拿出吊坠,戴在了脖子上。虽然平常嫌累赘而没有戴,但没有特别的活动 时能通过这扇门、踏入山上的圣地的,就只有干部而已。 燕尾蝶形状的纯银制项链,正是身份尊贵的干部的证明。时任自嘲地笑笑,白色的吐息被 立在石阶两侧的路灯照亮,接着溶入黑暗。 踩着雪,登上五十五级的石阶,五层高的奢华建筑物便现出了尊荣。被白桦包围的木制的 正殿,在教团内被称为“喜悦之堂”,是俯视、支配着整个村子的教团的城堡。总面积五万 坪的院内,以传至三代的教祖为主导,从正殿开始、建造了四道门以及吸取了东西方各种 样式的塔与楼阁,并且各处摆放着近百座雕像。 从这样的建筑物中,时任并没有感觉到美丽与威严感之类的东西。只是,美会使人陶醉、 陶醉使人心产生缝隙、威严则孕育安心与信赖,于是就有了倾尽财产的信徒、而他们把洗 脑称作信仰罢了。在教团的教义里,也有着为了世界和平而放弃私欲、坚强地活下去这样 的概要。但是,想要在这个狭隘的世界里向他人寻求正解,就会被要求拿出以布施为名的 16 捐款。教团只不过是把人类的价值观变卖为钱罢了。它提供的是教导生存方式之类难懂的 东西的服务。从很小的时候开 始,时任就有了以俯瞰的目光看待包围着自己以及周围人的 环境的习惯。要是不这样做就无法活到现在,而且对于接下来要去见的干部们的行为,时 任也有着徒劳的反感。 绕过正殿侧边、走过架在人工水池上的桥,就到了作为目的地的白色建筑。那是座连屋顶 都是平坦的正方形的粗糙的建筑。明明有六层楼、却连窗子也没有,跟周围那些光鲜华丽 的建筑明显格格不入。它位于有着金箔装饰的大门的宝物殿隔壁,对外宣称是事务所,但 对于教团的上层部来说这里才是真正的宝物殿。 时任对着入口处的内线电话说明了来意、按下密码以后走进了大门。在微暗的铺着漆布的 走廊上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到了一个约有三十平米的大房间。五名干部在排成长方形的长 桌边,各自面对面坐着。时任进来时没有一个人回头。他们湿润的视线,正集中在被桌子 围在正中间的某样宝物上。 有个笼子。 那是个大约高两米、宽三米的方形笼子。通过铁丝网的缝隙,可以看到一个孩子正抱着膝 坐在笼子里。就在穿着薄薄的睡衣的孩子旁边,可以听到哈、哈的狰狞的呼吸声。是只 狗。是叫杜宾犬吧,短短的体毛十分黑亮。它立起耳朵、伸出舌头,匆匆忙忙地在狭窄的 笼子里打着转。 “我是时任。” 哪能发出悲鸣呢,看见那身子一动也不动的孩子的后背,时任只得将自己的心化为空壳。 笼子的对面,传来了一个嘟嘟哝哝地发着牢骚似的男声。 “狗是训练过的,不会袭击小孩。另一方面,这孩子有着大概在三年前被野狗咬过腿的心 理阴影,所以就试着长时间把狗和小孩放在同一个笼子里养了。最开始他是有抵抗的,在 狭窄的笼子里四处逃窜、哭着喊着寻求帮助。而知道了不会有人搭救以后,小孩从昨天开 始就变成那个样子了。空虚的视线和微弱的呼吸。胆量不剩一丝碎片。似乎是自己放弃活 下去了。” 在房间深处的另一位干部,像是接着男人的话一般说了下去。 “要是对小脑扁桃体的刺激过于强烈,动物就会变成那样。这不是只限于人类的现象。想 要从天敌那儿保护自己的过剩的防卫机能反而会蚕食心灵。这项研究一定能为‘吾等’的教育 带来有意义的实践吧。” 那是位连时任也认识的中年男性。听说原本是某家国立大学的神经外科医生,但搞不清楚 他加入教团的来由。知道的只有,这种实验的需求与供给是能好好维持住的。在教团外的 世界里,似乎并不缺少那些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却热心于探求真理的学者们。教团的资金 源,并不仅限于虔诚的信徒们的捐款。 时任扼杀着感情,发出了声音。 “正在追捕逃出了设施的旭。希望能分给我二十个人,请许可。” “给我用一百个。” 在跟前坐着的男人回头看了看时任。比旭杀掉的职员还要高大的那个男人,听说曾经是某 个大牌警备公司的行动部队的主任。他站起身,俯视着时任。白色制服的胸前部分几乎要 被肌肉给撑破。 “那个少年可是稀有的人才。好好地把‘吾等’给的饵食给吃下去了。看,就在这接下来要增 加负荷、好好教育他的时点上,你都干了些什么!” 大个子男人刚开了个头,干部们对时任的非难就激化了起来。 “旭君吗。检查了他的是‘吾等’之中的我,而且在他的大脑里也发现了肿瘤。我可是期待着 是他的话,就能成为第二个查尔斯·?惠特曼的呢。” 17 “时任啊,之所以把你提拔为干部,是因为‘吾等’相信着、你和旭这样的孩子总有一天能拯 救这被邪欲充斥着的世界啊。没错,立志革命的人就是要年轻、贫寒而无名,毛泽东也说 了不是吗。” 是觉得什么有趣吗,男人们笑了起来。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他们,时任觉得那也应该是“化 石”一般的家伙们。这里不过是北海道一个寒冷的小村庄,被邪欲充斥的世界什么的、也只 是仅仅存在于他们脑中的妄想罢了。时任望向那被关在笼子里的孩子。她并不是能够给与 同情的立场。反之,她在心中讽刺似地说着——不止你一个。因为干部们也都是,被关在 了那顽固而陈腐的旧思想的笼子里。 “那么,就用一百个人。立刻出发。” 时任没有对着任何人,行了个点头礼。想要出去而转过身时,却又被叫住了。 “之所以把旭君交给时任君,是因为他对你来说是最初的对象啊。” 那是个跟随在教祖身边的大干部。在会议中,他总是最后一个开口。时任简短地答道。 “十分感谢。” 受过教育的信徒们去劝诱新的信徒。不管是对哪个宗教团体来说,这都是扩充规模的必须 步骤。这个教团的干部们则更加重视其过程。作为设施职员的小仓、以及受到虐待的旭他 们。对于终于实行了杀害行为的旭,时任则进行追捕。他们十分满足地看着记载着如此经 过的报告书。 “就算是像你这样的少女,只要努力的话也能成为干部。我们想要你成为设施里孤独寂寞 的孩子们的希望啊。” “明白了。” 在那听起来温厚的语气背后男人做了些什么,时任是知道的。虽然知道,但没有意图自己 想起来。就算是我、也受到了男人拐弯抹角而黏着的说话方式的影响——这时还是率直地 接受比较好。 “如果没有把旭君抓回来的话,就要实行对你的再教育。虽然他对‘吾等’来说是十分贵重的 样本,但只要教团还在,就一定能找到代替的孩子。这意思你懂了吗?” “是指在‘吾等’之中,我比起旭更加被爱着吗。” “希望你不要背叛我的期待。虽然‘吾等’之中的我是全面支持你的,但集团形式的爱却很容 易变质为恨。你也许会在‘喜悦之日’之前成为‘吾等’的牺牲品也说不定。” 故弄玄虚的隐语的意思,时任自然是理解的。那是在突然提出的恐怖计划实行日之前,谋 划实施的集团性自杀。也就是说作为前线先去死的意思。真是愚蠢的大人们的大聚会啊。 明明计划的一部分早就被泄露给警察了。 “我去追旭了。” 跨入走廊的时任,再次坚定了决心。 总有一天,一定要创造一个新的组织。从只有悲惨记忆的教团生活的日子里,也有学到的 东西。虽说干部们都很愚蠢,但以教祖为中心的团结却十分稳固。他们利用“吾等”之类的 词来统一名称、用吊坠和“德师”之类的尊称来明确划定上下关系、追求着操纵人类集团意 识的手段。需要的话连暴力也毫不犹豫地使用,来强迫他人服从。即使个人多么无能,只 要成为一个集团就能发挥巨大的力量——这就是人类这种生物。 *** 路灯亮光的末端,在那仿佛被雪道切开的黑暗之中,无数道光交错闪烁着。那 一定是来追 捕我的教团的人们。 女孩子在我的旁边,像喊着快点、快点一样招着手。 “上车。” 金城也坐上了驾驶座。 18 “等等啊。你们两个,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也在逃跑啊。” 之前一直都絮絮叨叨的女孩子的声音中,第一次混进了认真的感觉。但是,她却不肯在我 之前坐上车。想逃的话自己去逃啊。由于搞不清两个人的意图,我还是没法踏出步子。金 城一边伸出手准备关上驾驶座的门,一边说道。 “喂、少年。你打算跑到哪里去?” “哪里……” 我一瞬间说不出话来。想要和树与阳咲再会。但那明确的目的地是…… “是医院。邻市的综合医院。” 回溯记忆,我把树因小仓的暴行而被送进的医院的名字说了出来。金城的脸扭曲起来。细 长的眉毛拧成八字、嘴唇往两边拉长得几乎要让脸颊鼓起来。可以说是有些讽刺的表情。 “原来如此、那我们的目的地就是一样的了。可是从这里到川幌市的街区大概有二百五十 千米,而且在下山之前连一户民家也没有。顺便一提,离开村子的时候要通过一座桥,而 那里可是会有人盘问的。我是教团的人所以可以蒙混过去,但那也得是没被发现跟你和朱 理在一起之前的事了。” 突然被道出了现实,我愣愣地站在原地。靴子和裤子里早就因为雪而变得湿淋淋的了。两 只手掌被冻得僵硬,没有触感到令人觉得害怕。这样下去最后只会被冻死。 “我也知道很难相信我们。但是,自我介绍就留到车里再说吧。我会给你点心吃的。” 女孩子看起来厚厚的手套,朝着我伸了过来。我的磨磨蹭蹭,似乎也会给这两人带来麻 烦。 “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帮我呢?” “这你去问朱理。” “金城先生说啊,是因为你妈妈很漂亮呢。” “是因为这个叫朱理的小鬼啊,想要个朋友。” 看着他们开始了开玩笑似的对话,我暂且放弃了问这两个人问题。虽然还没有完全释然, 但我现在觉得他们俩不像是坏人。 我赶紧滚进了座位。接着,女孩子便开心地叫着“好耶”跟着坐了进来。车子立刻就出发 了。 2 金城事先便对我们说了要躲起来。 刚跟女孩子两个人一起、蜷着身子躲在座位下面没多久,车子就停了下来,随之响起了驾 驶座车窗降下的声音。金城对着车外的某个人简短地告知了自己的名字。是许可下来了 吗,钻进车内的冷气被从中切断,车子再次缓缓地动了起来。 “已经可以了,小鬼们。” 看来已经成功混过盘问了。 松了一口气,透过车窗望向逐渐后退的星空,突然间看见了映在窗户上的自己的脸。车里 很亮。女孩子也不打个招呼,直接就开起了车内的灯。从驾驶座传来了责备的声音。 “喂、朱理!” “我不喜欢暗暗的。拜托了。已经离开村子了,所以也不会被追到了对吧?” 女孩子深深地坐在座位里,伸出了细长的腿。 “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安全驾驶第一啊喂。” 我把身子探出去,像是把脸凑近前方出风口吹出的暖风一样,看向驾驶座上的金城。 “拜托告诉我吧。你们到底是谁,目的地又是哪里?” 车子在夜里的雪山间前进。那是左右两边都被茂密的树丛夹着、只能轧过两道车辙的羊肠 19 小道。握着方向盘的金城一边定睛看着前方的黑暗,一边用轻快的语调答道。 “跟你一样啊,旭君。” “嗯嗯,我也是,现在要被带去见爸爸呢。” 女孩子也探出身子,抓住了前方座位的上端。 “金城先生他啊,是个间谍哦。” “什么意思?” “赚点小钱而已。” 金城微微把头往我这边歪了一下。 “设施外面,有好些想要跟分开的孩子见面的亲人。就像旭的妈妈那样。我则是收点钱来 为他们架起再会之桥。当然,对教团是保密的。” “已经差不多暴露了吧?” “啊啊,那可是会被像小仓一样处理得连骨灰都不剩的啊。特别是放走你们俩这种重要人 物的事被知道了的话。” “重要人物?” 听到小仓的名字,我的声音尖了起来。 “旭杀掉小仓的事我已经在本部听过了。虽然不知道那之后你自己怎么想,但干部们可是 高兴得不得了啊。那些家伙,好像早就事先策划好了你的罪行呢。” 我的心情沉重起来。以园长起头,整个设施的人都默许了对树和阳咲施以暴行的小仓。然 而,亲手把酒瓶递给小仓、以及把极寒的小屋的锁给扣上的触感,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 楚。清楚得简直想要把整件事明明白白地说给眼前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听。 “那个、是我干的……” 刚一开口,金城就笑出了声。 “还真是被洗脑洗得很透啊。” “诶?” “教团可是很擅长进行这种教育的。不管是杀人还是抢劫,无论被逼着做出多么罪大恶极 的事,都会让你们觉得是自己的错。涉世未深的小孩子,总是会错认为自己做了坏事所以 吃多少苦都是理所当然的。这就是干部们的拿手好戏啊。” 金城一边笑一边接着说道。像是要把我郁闷的心情也用笑给击飞一样。 “教团会先检查流落到设施里的孩子们。最初是体力和 iq 的测试,感觉有潜力的话就会进 一步使用医疗器具调查他的身体。有印象吗?” “不,我不记得了……” 我从懂事起就一直待在设施里了。那之前的事情完全记不起来,连妈妈的事也一点都不知 道。 “这样啊。我不是负责教育的所以不太清楚,不过听说有做过记号什么的。总之教团会对 这样的孩子做许许多多这样那样的事。是叫增加负荷什么的吧。杀死职员的事,他们应该 也从头到尾观察着。接着,就会对你说‘能原谅你的罪行的只有我们’之类的话,再进一步进 行把你逼到绝境的实验。是吧,朱理?” 我的旁边,嚓嚓地响起了令人心情愉快的声音。女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闭上嘴嚼起了什么 来。 “倒是给了我很多东西吃呢。” 说着,她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块包装好的饼干递了过来。给你——她好像有些不舍地说 道。设施里并没有太多吃点心的机会。直到我接下为止,都有道火热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 饼干上。虽然看起来身形纤长,但给人的感觉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孩子气。 “谢了。” 20 “呼——今天也做了好事呢。” 她带着悠闲的笑脸望向空中。明明狭窄的车内只有车顶而已。 是叫朱理吧。虽然是个有点奇怪的女孩子,但似 乎有着和我相似的境遇,不禁激起了我的 兴趣。 “你也是,在教团长大的?” 我想先开个话头。 “不是‘你’而是朱理哦。矢岛朱理。那个不吃吗?” 是指饼干吧。看来是个很我行我素的女孩子。我一边被朱理监视着,一边把饼干塞进了干 渴的口中。朱理看起来很满足似地点了点头。 “我啊,上的可是精英课程呢。” “精英?” “没错,大概从五六岁开始吧。是在教团本部的一所寺庙里长大的。旭君似乎接下来也预 定会被拉进门哦?真好呢,差点就要被各种虐待了喔。我可是每天都被压着读一大堆完全 不想读的书啊。” “什么书?” 朱理撅起嘴巴,表情沉了下来。 “基本上是、字很多的?” 虽然从刚见面起就给人一种过于亲昵的感觉,但这时,她也同样以一种“你能理解的吧”的 哀求似的眼神看了过来。 “像是给人感觉很可怕的小说之类的。出场人物都很吓人。虽然大家都在欺负那些可怜的 人,但被欺负的人却很精神的样子、看不下去所以还是把他们给杀掉了。其他的话就是游 戏了吧。在游戏画面里每天杀掉好多好多人。意想不到的精英课程对吧?之后还得写好多 报告才行。要是不写‘很有趣’什么的,他们就会生气呢。” 她再次从怀里掏出饼干,两只手很宝贝地拿着啃了起来。看起来就像小松鼠一样。 “所以,你们是要——” “是朱理。” 被瞪了一下。饼干屑粘在了她的嘴角。 “是为了见朱理的父母,而在向川幌市进发的对吧?” “对对、金城先生把我带出来了哦。最开头是从写信开始的呢。” 也就是跟我当时差不多吧。虽然金城的口气里充满着对教团的批判,但难道他这么久以来 都一直在干着帮小孩子逃走的事情吗。 金城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操作着出风口正上方的一块液晶屏。那就是所谓的汽车 导航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实物。上面显示着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小时的路程。 “旭的妈妈,真是位优秀的女性啊。” 他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透过镜子,可以看到金城的笑脸。 “还在说啊。” 朱理哧哧地笑了。我则担心起阳咲和妈妈两人的安否来。 “送到家门口以后,她又对我说,一定会存好钱来迎接那位少年的。还说了请您多多帮 忙、什么的。” 我低下了头。一回忆起妈妈的温暖,就感觉到有些呼吸困难。 “多感谢你的妈妈吧。毕竟也有很多虽然见了孩子,但一起吃了顿饭就回去了的父母。说 着还有别的家庭、以及法律上没法领养之类的理由呢。也有小孩突然怕了起来然后逃跑 的。今晚能偶然捡到你,说不定也是那个人的指引啊。” “阳咲……那个,那位女孩子呢?” 21 我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变大了。 “谁知道啊。一直睡着。” 醒来以后的阳咲,会恨我吗?说不定还会说想要回到设施里之类的。真想快点去见她啊。 “嘛,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会好好把你送到家的。” “真的?” 说起来、我突然想到。妈妈的信里,也记载着她住在邻市的事。我的心不禁因为这突如其 来的幸运而颤抖。 “在朱理之后。” “谢谢。” 疲惫感一下子席卷全身。那一定是因为从“惩罚小屋”一路拼死逃来、到这时终于能松口气 了吧。 “要道谢的话跟妈妈和朱理说去。” “谢谢、那个、朱理……?” “不用谢。我还以为会是个更可怕的孩子呢,没想到意外地也有率直之处嘛。” 要是是平时,我说不定会回句嘴吧,但这时我已经没那个力气了。我只是恍恍惚惚地,看 着像窥视着我一般笑起来的朱理。 *** 足迹在车道处消失了。 时任与先行派出的搜索队合流,听取了他们的报告。 几乎要让人感觉到切肤疼痛的寒空之下,时任蹲在地上,用手电筒照着旭留下的最后的痕 迹。从“惩罚小屋”出发、跨过设施的围墙、在雪地上远远延伸的旭的足迹,就在连接设施 和村子的一条道路前,突然断掉了。 旭的目的地是知道的。是川幌市的综合医院。因为树在正月里突然被带走,旭肯定向职员 打听过他的去向了吧。难以想象他会没有目标地逃走。既然已经做出了把“惩罚小屋”的地 板弄开、徒手刨开厚厚的雪这般壮烈的举动,可以看出他一定怀着某种坚定的决心。 她思考起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旭似乎曾经把身子靠在路边堆起的雪丘内侧。雪丘的斜面上,残留着一个正好和旭的身形 差不多的人印。但是,这之后他就爬上雪丘,走到了车道上。是稍微休息了一下,接着准 备在车道上走了吗?车道的雪冻得很硬,要是好好走的话连鞋印都几乎不会留下。作为对 策,时任派了四台车沿着车道搜索旭的踪迹。 时任不禁担心起,到了早上旭会不会以冻死的尸体的形式被发现。离开车道、进入没有路 灯的雪地中的话,能逃的地方多的是。这种情况下,只需要多花上几天慢慢缩小搜索范围 就好了。没什么别的能做。因为就凭小孩子的腿脚,是不可能走着翻过这些山的。 隐瞒出身、坐上偶然经过的车子的话又如何呢?旭在同龄的孩子里确实算是个聪明的少 年。说不定现在就在村里的某户民家里度过一夜—— 想到这里,时任突然意识到了此时最应该担心的事情。 要是有某人帮助旭逃跑了呢? “有没有深夜 12 点以后,经过盘问处出去的人?” 时任立刻站起来,用电话联络起部下。不一会儿就有了回答。 金城司。 是个三十四岁的男性干部。带着原警察官这一异色的经历,现在正作为联络员,担当着教 团的外联工作。外出的次数很多,也不怎么在会议上露脸。 时任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金城最近时常被人发现明明没有任务却出现在儿童养护设施里 之类可疑的举动。旭的朋友阳咲从设施失踪的那天也是,“传言小屋”恰好以金城之名借了 22 出去。虽然偶尔也会开放给信徒用来说法,但那原本是教团款待从外界来的宾客时使用的 小屋。村民全员出动把旭抓回来的时候,也是在“传言小屋”附近发现他的。 让人把金城给叫来。然而,金城似乎是把手机的电源给关了,或者是不巧待在收不到信号 的地方。 时任立刻下令备车。 3 耳边感觉到了微微的呼吸。吓了一跳抬起头,原来是朱理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正在熟睡中 一呼一吸。 载着我们的车子就这么开着暖气停在了某处。似乎是还在山道上摇晃的时候,我们两个就 都睡着了。看起来已经到了黎明,白色的光透过结露的窗户射了进来。 “一起睡得挺亲密的嘛。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有点小孩子可爱的感觉。” 金城回过头,有些冷漠地勾起嘴角。 我立刻推开了靠着我睡着的朱理。半张着嘴的朱理的睡脸,看起来比昨晚见到时给人的印 象更加年幼。 金城把水壶的杯子递了过来。冒着热气的它,闻起来大概是咖啡。我曾经在村子里杂货店 的自动贩卖机前,跟树一起喝过。 “已经到了吗?” 把嘴巴凑近咖啡,我问道。明明说川幌市是个大都市,但我们的周围却被雪山的寂静所环 绕。 “刚下完山,马上就要到叫作夕别镇的镇上了。一路上都是山路开得有点慢,想稍微休息 一下。” 金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向前方扬起了下巴。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到一间小屋。入口处 放着一块招牌,在写着 close 的文字两侧,画着刀和叉。 “餐馆?” 是、这样的吧。一定是的。虽然只从书上见识过它的存在。 “什么啊、旭。你没进过餐馆吗?” “因为村子里没有啊。” “这倒也是。稍微准确一点的话应该叫汽车餐厅。” 金城又一次回过头看我。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这里可是极好的。出外有事的时候,我基本上都是顺路来这里翘班的唷。” “可是,它不是关着吗?” “因为是熟客所以应该会给我开门的。不过在此之前,先下车吧。” 金城打开了车门,于是我也捧着装了咖啡的杯子,从车上跨了下来。 连脑仁儿都要被冻僵的平静的早晨。初次踏入的村子之外的世界。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夸 张,但汽车餐厅正对着的道路不断延伸,就在其护栏的另一边,从未见过的街道扩展开 来。 “景色不错吧。” 金城并排站在我的身边说道。确实啊。被雾霭笼罩的小镇,看起来就像沉入了乳白色的巨 大的水池里一样。靠近我这边的山谷里有着白色的住宅地,只有那里像云层的缝隙一般, 洒上了橙色的阳光。那是白色与橙色,以及森林和建筑的颜色鲜明地交织的、从未见过的 清晨。 “怎么搞的啊你,不是应该像这样呜哇、好厉害——地叫出来的吗?” “不……那是搞什么啊?” 是想说我不像个孩子吗。金城的脸上露出了苦笑。从捡到我开始,他就好像一直撇着嘴。 23 要是跟他说看起来像粗眉毛的青蛙脸,说不定会生气的吧。我小口啜了点咖啡。 “我们是从那边来的喔。” 靠在车尾箱上,金城点起了烟。把它叼在嘴里后,他向着车道的左侧指去。车道狭窄的积 满雪的坡道,一直延伸到昏暗的山林里。 “从这座小屋的后面下去,会有一个神社。” 这次又稍微走了几步,朝着小屋的后方看去。跟着他上前,在斜坡的下方、被白雪覆盖的 树丛之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红色的鸟居。 金城再次迈出步子,从护栏边眺望着镇上的街道,甚至还哼起了歌。虽然看起来是自娱自 乐,但总给人一种静不下来的感觉。就好像被烟味熏着的小孩。 “在设施里被关久了,连脑子都僵了吗?” 金城隔着车道对我说道。 “饭很好吃啦、景色很漂亮啦,最近有过这些感觉吗?” 我用两手让杯子微微倾斜,沉默了。咖啡很热。是苦的。身体温暖的感觉不错。得到的感 想仅此而已。 “虽然至今为止已经偷偷从教团带走了大概二十个小孩,但你和朱理算是比较惨的了。” “是吗。” “所以今后就普普通通地活下去吧。抱歉啊,那时候没能把你跟妈妈和那个女孩一起带出 去。就算是我,把那时正被时任追着的你带出来风险也太大了。你拜托我把那女孩作为自 己的代替带走的时候,说实话我是松了一口气的。” 略微低着头说道,他又吸了口烟。 “啊不、怎么说呢,你肯定也有自己要操心的事吧,而且现在也这样帮了我不是吗。” 金城和有些僵硬的笑声一起吐出了烟雾。 “你啊,真是一点都不像个小鬼啊。” “哪里不像了?” “没事、算了。” 有哪里奇怪吗。收起笑声的金城用鞋底踩灭了烟头,把它塞进了携带式的烟灰缸里。 “你也跟你妈妈一样优秀。还有,设施里的事情就忘掉吧。全部都是教团谋划好的事情, 你什么也没做错。” 似乎是觉得我受到伤害了吧。到底如何呢。本来是想着既然没时间烦恼、就继续敷衍自己 下去的。比起我,阳咲一定怀着更深的杀掉了小仓的真实感。应该在医院里的树也是,此 时正为我操碎了心吧。停下脚步胆怯于罪恶感什么的,也得让那两人变得幸福之后再说。 “好像是在担心我吧、谢谢。不过,没事的。” “真帅气啊。” 金城紧闭的嘴唇再次横了横。 这时,车门被猛地推了开来。 “肚子饿了——” 朱理那因刚睡醒而拖长了的声音,在山间响起。 因为是听了金城的请求才开的门,店里没有其他人。入口正对的地方是柜台和厨房,靠着 窗边摆了几排座位。从窗户洒进来的朝阳十分明亮。坐下以后,金城点了单。 肉被端到了木质的厚厚的桌子上。铁板带着啾啾的声音,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是牛排!” 坐在我对面的朱理露出了满脸笑容。她把握在两只手中的刀和叉对着天花板,咚咚地敲起 桌子来。 24 “虽然抱歉,但朱理你想要的毛蟹,菜单里没有啊。” 金城也在朱理的旁边微笑着。虽然有些粗鲁地说着“喂、吃啊”,但他看向立刻开始大快朵 颐的朱理的目光却十分温柔。 我把勺子放进了半透明的黄色的汤里。表面上的油泛了开去。似乎是叫清汤吧,虽然味道 尝起来好像在设施里也喝过,但这边的却格外的温热,而且浓稠得一点都不像水。 “好吃吗,旭?” “嗯、又暖、而且……很暖啊。” “别逗我笑了。你肚子饿了吧?” 自从被关进“惩罚小屋”,我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在设施的食堂里、做完不明所以的祈 祷之后才能拿起筷子的日子,不知为何感觉有些怀念了。 “你远目个什么啊。” 咯咯地,金城一边把头扭回去一边笑道。要是不赶紧吃的话,可能又会被笑了。 “你不喜欢胡萝卜吧?我来帮你吃。” 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朱理就已经把叉子插进了我的碗里。明明才刚端上来没多久,那 块平坦的肉排之原就被征服了大半。配在旁边的胡萝卜和土豆,也早就消失了。 “会被朱理全部吃掉的哦。” 说着,金城帮我把肉切好。 我把叉子插进了肉里 。好大的一块肉。厚度差不多有一厘米了吧。鼓起干劲咬了下去,结 果比想象中要柔软得多。看来煎得焦黑的只有肉的表面吧。刚入口时感觉有些淡,但那也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一会儿肉汁的美味就哗——地在口中扩散,无法形容的幸福感几乎 要让大脑麻痹。 “这……” “哈哈哈、好吃吗?” 我好像有些不明所以了。感觉整个人都飘飘然的。连舌头还是肉都分不清,也许是两者混 合在一起、在口中融化了吧。钻进鼻子中的野性的腥臊味也很棒。大概,是动物的血的味 道吧。 “啊不,这种肉、我在小说上看过啦。把牛排啊,像这样、啾哇——地用黄油烤熟,怎么 的就变得超级好吃的样子。听说可以提振精神呢。接着就可以拿着手枪,去战斗了。” “突然间怎么了啊。” “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呢。” 我一块接一块地把肉片塞进嘴里。不管是把它嚼烂,还是一口吞下去,都好吃得不得了。 当牛排一下子就消失不见,我就像确认装在胃袋里的满满的“精力块儿”一样,拍了拍自己 的肚子。 “是吗,这就是属于男人的料理吗……” 朱理和金城又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 我不禁强烈地想要让阳咲也尝一尝。这肯定会让她自然地露出笑容、把痛苦的事情全都忘 到九霄云外吧。 跟吃得很少的阳咲相比,朱理可以说是个大胃王。吃完牛排又点了碗拉面。她一句话不说 地吸着面条,连汤都给喝光了。接着又点了作为甜点的芭菲。看起来是小票的纸在桌子上 一张张叠了起来。 “要是再吃点青菜就好了呢——” 朱理嘟着的鸭子嘴被油涂得光亮光亮的。我喝了口水,吃惊地问道。 “你也不稍微客气点?” “你还不也是,大口大口地吃了那么多肉不是吗?” 25 “嘛、倒也没错。” “金城先生都那么大方地请我们吃了,客气的孩子可是会被认为不够可爱的哦?” 金城隔着柜台,跟像是店主妻子的阿姨聊得正欢。 “说是孩子,你到底几岁啊?” “十三哦。” 跟我一样。 “生日是?” “一月十五日。” “我是十日。也就是说,我可是比你要大五天啊?” “不就五天吗。还有,不是‘你’而是朱理。你啊,怎么总好像在装酷似的。” “你说什么?” “感觉白装得像个肌肉男一样。明明是个小不点。” 她毫不客气地说道。 “女孩子啊,要是被称作‘omae’,就会感觉到高高在上的视线哦?”(注:旭使用的第二人 称为“omae”,一般在上对下,长对少时使用。) 我觉得,阳咲应该没有这么想过。因为我比阳咲小,所以也没办法吧。从书上看到,我这 个年龄的女孩子会比男生长高得更快,而且还很任性。不过毕竟我被她救了,这时候还是 好好相处吧。 “你……” 赶紧改口。 “朱理啊、有很重要的人吗?” “诶,什么?” 朱理那双吊眼角的眼睛都瞪圆了。怎么了啊。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啊。 “所以说、朋友之类的啦。对了,金城也说过,你救我是因为想要交朋友对吧?” 朱理唔、嗯地半笑着,像是略微重振了一下精神以后说道。 “是呢。你的事情,我稍微从担当的干部那里听说过一点。说是跟我同龄的男孩子,要从 设施给移送到寺庙里了。然后啊,就稍微有了点兴趣。昨晚也是,总觉得你就是传言中的 旭君,而且感觉心脏哔哔~地就确信了呢。毕竟你在那种时候还拼命地在雪地里跑呀。所 以……” “啊啊、稍等一下。” 感觉到被牵着鼻子走,我打断了她的话。 “能不能不要把我叫作‘kimi’呢?”(注:朱理使用的第二人称为“kimi”,用于平辈或身份相 当的人之间。) “kimi?” “对,搞得好像我们很熟一样。” “诶、抱歉。不过,那也没什么吧?” “不行。我这个年纪的男生啊,对那种……友好得过头的女孩子,或者说那种平视的视线, 可是很不喜欢的。” “平视什么的……” 我喜欢的小说的主人公也是,从来没有被女性称作“kimi”的。所以,大概就是这样。 “才不要呢。因为是‘你’所以就要叫‘你’啊。” “那我也是,‘你’就要叫成‘你’。” 不愿服输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芭菲被送了过来。朱理不肯把目光从我身上挪开,用勺子 舀起冰淇淋上那堆吸引人眼球的鲜奶油,放在嘴里舔了起来。 26 “才不给你呢。” “我又没求你。男人哪会吃那种甜得要死的东西啊。” 要说完全没有兴趣的话绝对是假的。虽然在设施里有发过杯装冰淇淋,但我把它给阳咲 了。那时的阳咲一边顾虑着我一边很开心地吃了下去,然而面前的这家伙却像是故意炫耀 给我看一样。 “嗯——还行吧。” 露出洋洋自得笑容的朱理,吃法却很奇怪。她拨开点缀着芭菲的樱桃和桃子,只瞄准着冰 淇淋和奶油。 “喂,你好好吃不行吗?” “人家过敏啦。” 带着一张沾满巧克力的脸,朱理任性地挺起胸来。 “‘你’要是想要,单独把水果给你倒是可以哦?”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 “我可是很感谢‘你’的。毕竟‘你’对我有着救命之恩啊。” “就是。车子经过的时候,可是我向金城先生拜托的哦。跟他说一定是‘你’、也把 ‘你’给带 上吧。” “即使如此,跟不跟‘你’当朋友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又没在求‘你’。” 似乎是我说几次“omae”,朱理就要回敬几次“kimi”的样子。树和阳咲,究竟能不能和这种 自作聪明的家伙当成朋友啊。 “吵什么啊,你们俩?” 金城带着满身烟味,回到了座位上。 “那个你不吃的话,我就不客气了哦。” 他把芭菲拿到面前,把叉子插进桃肉中。而且还像要把容器的底部擦干净一样,蘸了一大 堆奶油。 “男人哪会吃那种甜得要死的东西啊。” 朱理说道。嘻嘻嘻、她露出白牙对我笑着,从上方睥睨着我。那正是我刚才说过的话。 “怎么了,你们说男人什么?” 金城一边嚼着桃子,一边茫然地来回看着我们。 我们在小屋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强烈的阳光让店里又亮了一些。外面已经变成明朗的大 晴天了。 餐具已被撤了下去,金城一个人喝着黑乎乎的咖啡。 “那么,接下来的路还不错、而且过 了夕别镇的隧道马上就到川幌市了。你们俩的关系有 变好吗?” 我和朱理,被金城拖着并肩坐到了他的对面。感觉就像老师一样。为了帮助我们甚至背叛 了教团的金城,总觉得比起设施的老师更像个老师、也更值得依靠。 “金城先生,我吃饱了。谢谢你。” 朱理点头行了个礼。对于关系变好了没有的问题,我们两个都毫不犹豫地无视了。 “朱理和旭接下来都会住在川幌市吧。要是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哦?” 斜眼扫了一眼朱理,只见她偷偷地吐了吐舌头。金城苦笑起来。 “之前已经对旭提过了,不过设施和教团的事情就全都给忘了吧。那些家伙只是盘踞在狭 隘的深山里而已。虽然在包括这个川幌市的全国各地也有那么几个支部,但川幌可是个人 口一百九十万的大城市。你想想看,就算是那个教团,到了这不也跟蚂蚁一样吗?” 27 他就像嘱咐似地说道。金城就是这样,把好几个孩子给送出去的吗? “我啊,可以见到爸爸对吧?” “当然了。对方也是说着想要在情人节之前见到你,期待得不得了呢。” “情人节吗。巧克力!” 朱理发出了愉快的声音。那张有些尖的鹅蛋脸上,露出了花一般的笑容。眯起的双眼之 中,是浮现出了温柔的父母的样子吗。感觉能理解。我也很想再见到妈妈。 “旭也是——” 刚想说点什么,金城沉稳的目光猛然一变。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贴近窗前。怎么会、他低声喃道。到底怎么了?金城用背贴着墙,观 察着外面的状况。我突然察觉到了他的表情变得严峻的理由。 小屋前方的路上,像要打破寂静一般,响起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还有像要把雪给磨碎一 般的轮胎高速旋转的声音。连小屋里也连带着发出了声响。似乎不止一台两台的样子。 “快逃。” 带着疑问与焦躁混杂在一起的表情,金城回过身来。他似乎迅速地做出了某个决断。听见 那严厉的声音,我和朱理赶紧站了起来。 “老板,借下厕所。” 金城冲到柜台后面的木门边,一下子把它拉开来。快来、他催促道。朱理先动了起来。她 披上外套、戴上手套,跑进了厕所里。我也紧跟在朱理身后。金城最后一个进来,反手把 门给关上。 厕所里看起来只有不到三平米,三个人就已经挤得满满的了。个子高的金城踩在马桶边的 水管上,把里侧的毛玻璃往旁边推开。 “给我听好了。从这后面的神社下去、顺着路走就是夕别镇的车站。从车站到川幌市就是 一趟车的事情。” 金城叫我们从窗户逃出去。 “到了川幌市之后呢?” 朱理问道。那是跟那张脸以及现在的状况都完全不合的、十分冷静的声音。 金城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拿出钱包,递过来一张万元大钞和什么卡片。见我不知如何是 好,金城强硬地从我的脖子处把它们塞进了我的贴身衣服里。 “去名片上写着的酒吧。我的同伴会把你们带到爸爸妈妈那里的。” “知道了。快走吧。”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朱理就已经攀上窗框,把上半身探了出去。短裙翻了起来。那是仿佛 面前摆着单杠的体操选手一般柔软的动作。为了翻过窗框而弯起来的腿向着蓝天伸展、下 一个瞬间朱理就从室内消失了。只有在雪地中着地的声音,告诉了我她在哪。 因为朱理的果断而看呆了的我,马上被金城托着两腋给抱了起来。一边挣扎,我一边回头 看向金城的脸。 “等、等等啊!金城,你怎么办?” “傻孩子。只要你和朱理没被发现,我就是安全的啊。” 还是那张轻视自己的脸。 还没来得及还口,我就被推向了窗户的另一边。先跳到外面的朱理朝我伸出手,抬头看了 过来。 “快点。” 打了个寒颤,我不禁想要挥开把我高举起来的金城的手臂。虽然也可以解释为切身理解了 追击者的恐怖,但那明显不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跟我拌嘴的朱理的样子。教团的人。 那是张让我回想起时任等人的,灰暗、冰冷而面无表情的脸。 幕间 阳咲 1 阳咲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性一同迎来了清晨。 正好,是旭从“惩罚小屋”逃出去的那一天。 “早上好。” 睁眼看到的,并不是设施的天花板。阳咲正躺在一间和室的被窝里。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看去,只见门槛另一边的起居室里,端坐着一位女性。白色的毛衣和黑色的长裤。体型纤 细,但个子却很高。年龄大概在三十岁上下吧。修剪文雅的黑发带着光泽,让她看起来更 年轻了。阳咲马上就意识到,她并不是设施的老师。她向阳咲招手时的表情,既温柔又和 善。坐在并排摆着两份吐司和煎鸡蛋的桌子前,她微笑着。 “肚子饿了吗?” 阳咲糊涂了起来。似乎、就在刚才,还如在梦中一般跟谁牵着手。想着这里是不是天国之 类的地方而环视着房间,接着却想起了仿佛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地狱一般的事情。 “旭君……” 刚一说出口,她就从被子里一跃而起。 “旭君、呢?” 女性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 “我叫作鹤见景子。你呢?” 阳咲没能立刻作出回答。叫作景子的女性,像是捉弄一般看了过来。就在阳咲困惑之时, 景子深深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 带着忧愁的双眼给人看着远方的感觉。应该是透过阳咲,在思念着谁吧。 “虽然有很多想要问你的事,但你应该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吧?” 感觉要被那轻柔的声音吸进去了。 “总之先吃个饭吧。接着洗个澡。” 因为完全没有食欲,而好几次微微地摇了摇头。景子就像配合着阳咲摇头的动作一样,慢 慢地说道。 “不行哦。你可是我的儿子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人啊。首先,不恢复精神不行呢。” 从那包含着万千思绪的话语中,阳咲突然开始认识到了现在的情势。 看着阳咲的眼中渗出泪水,景子仍然微笑着。 阳咲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性一同迎来了清晨。 正好,是旭从“惩罚小屋”逃出去的那一天。 “早上好。” 睁眼看到的,并不是设施的天花板。阳咲正躺在一间和室的被窝里。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看去,只见门槛另一边的起居室里,端坐着一位女性。白色的毛衣和黑色的长裤。体型纤 细,但个子却很高。年龄大概在三十岁上下吧。修剪文雅的黑发带着光泽,让她看起来更 年轻了。阳咲马上就意识到,她并不是设施的老师。她向阳咲招手时的表情,既温柔又和 善。坐在并排摆着两份吐司和煎鸡蛋的桌子前,她微笑着。 “肚子饿了吗?” 阳咲糊涂了起来。似乎、就在刚才,还如在梦中一般跟谁牵着手。想着这里是不是天国之 类的地方而环视着房间,接着却想起了仿佛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地狱一般的事情。 “旭君……” 刚一说出口,她就从被子里一跃而起。 “旭君、呢?” 女性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 “我叫作鹤见景子。你呢?” 阳咲没能立刻作出回答。叫作景子的女性,像是捉弄一般看了过来。就在阳咲困惑之时, 景子深深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 带着忧愁的双眼给人看着远方的感觉。应该是透过阳咲,在思念着谁吧。 “虽然有很多想要问你的事,但你应该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吧?” 感觉要被那轻柔的声音吸进去了。 “总之先吃个饭吧。接着洗个澡。” 因为完全没有食欲,而好几次微微地摇了摇头。景子就像配合着阳咲摇头的动作一样,慢 慢地说道。 “不行哦。你可是我的儿子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人啊。首先,不恢复精神不行呢。” 从那包含着万千思绪的话语中,阳咲突然开始认识到了现在的情势。 看着阳咲的眼中渗出泪水,景子仍然微笑着。 阳咲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性一同迎来了清晨。 正好,是旭从“惩罚小屋”逃出去的那一天。 “早上好。” 睁眼看到的,并不是设施的天花板。阳咲正躺在一间和室的被窝里。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看去,只见门槛另一边的起居室里,端坐着一位女性。白色的毛衣和黑色的长裤。体型纤 细,但个子却很高。年龄大概在三十岁上下吧。修剪文雅的黑发带着光泽,让她看起来更 年轻了。阳咲马上就意识到,她并不是设施的老师。她向阳咲招手时的表情,既温柔又和 善。坐在并排摆着两份吐司和煎鸡蛋的桌子前,她微笑着。 “肚子饿了吗?” 阳咲糊涂了起来。似乎、就在刚才,还如在梦中一般跟谁牵着手。想着这里是不是天国之 类的地方而环视着房间,接着却想起了仿佛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地狱一般的事情。 “旭君……” 刚一说出口,她就从被子里一跃而起。 “旭君、呢?” 女性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 “我叫作鹤见景子。你呢?” 阳咲没能立刻作出回答。叫作景子的女性,像是捉弄一般看了过来。就在阳咲困惑之时, 景子深深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 带着忧愁的双眼给人看着远方的感觉。应该是透过阳咲,在思念着谁吧。 “虽然有很多想要问你的事,但你应该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吧?” 感觉要被那轻柔的声音吸进去了。 “总之先吃个饭吧。接着洗个澡。” 因为完全没有食欲,而好几次微微地摇了摇头。景子就像配合着阳咲摇头的动作一样,慢 慢地说道。 “不行哦。你可是我的儿子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人啊。首先,不恢复精神不行呢。” 从那包含着万千思绪的话语中,阳咲突然开始认识到了现在的情势。 看着阳咲的眼中渗出泪水,景子仍然微笑着。 阳咲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性一同迎来了清晨。 正好,是旭从“惩罚小屋”逃出去的那一天。 “早上好。” 睁眼看到的,并不是设施的天花板。阳咲正躺在一间和室的被窝里。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看去,只见门槛另一边的起居室里,端坐着一位女性。白色的毛衣和黑色的长裤。体型纤 细,但个子却很高。年龄大概在三十岁上下吧。修剪文雅的黑发带着光泽,让她看起来更 年轻了。阳咲马上就意识到,她并不是设施的老师。她向阳咲招手时的表情,既温柔又和 善。坐在并排摆着两份吐司和煎鸡蛋的桌子前,她微笑着。 “肚子饿了吗?” 阳咲糊涂了起来。似乎、就在刚才,还如在梦中一般跟谁牵着手。想着这里是不是天国之 类的地方而环视着房间,接着却想起了仿佛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地狱一般的事情。 “旭君……” 刚一说出口,她就从被子里一跃而起。 “旭君、呢?” 女性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 “我叫作鹤见景子。你呢?” 阳咲没能立刻作出回答。叫作景子的女性,像是捉弄一般看了过来。就在阳咲困惑之时, 景子深深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 带着忧愁的双眼给人看着远方的感觉。应该是透过阳咲,在思念着谁吧。 “虽然有很多想要问你的事,但你应该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吧?” 感觉要被那轻柔的声音吸进去了。 “总之先吃个饭吧。接着洗个澡。” 因为完全没有食欲,而好几次微微地摇了摇头。景子就像配合着阳咲摇头的动作一样,慢 慢地说道。 “不行哦。你可是我的儿子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人啊。首先,不恢复精神不行呢。” 从那包含着万千思绪的话语中,阳咲突然开始认识到了现在的情势。 看着阳咲的眼中渗出泪水,景子仍然微笑着。 阳咲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性一同迎来了清晨。 正好,是旭从“惩罚小屋”逃出去的那一天。 “早上好。” 睁眼看到的,并不是设施的天花板。阳咲正躺在一间和室的被窝里。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看去,只见门槛另一边的起居室里,端坐着一位女性。白色的毛衣和黑色的长裤。体型纤 细,但个子却很高。年龄大概在三十岁上下吧。修剪文雅的黑发带着光泽,让她看起来更 年轻了。阳咲马上就意识到,她并不是设施的老师。她向阳咲招手时的表情,既温柔又和 善。坐在并排摆着两份吐司和煎鸡蛋的桌子前,她微笑着。 “肚子饿了吗?” 阳咲糊涂了起来。似乎、就在刚才,还如在梦中一般跟谁牵着手。想着这里是不是天国之 类的地方而环视着房间,接着却想起了仿佛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地狱一般的事情。 “旭君……” 刚一说出口,她就从被子里一跃而起。 “旭君、呢?” 女性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 “我叫作鹤见景子。你呢?” 阳咲没能立刻作出回答。叫作景子的女性,像是捉弄一般看了过来。就在阳咲困惑之时, 景子深深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 带着忧愁的双眼给人看着远方的感觉。应该是透过阳咲,在思念着谁吧。 “虽然有很多想要问你的事,但你应该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吧?” 感觉要被那轻柔的声音吸进去了。 “总之先吃个饭吧。接着洗个澡。” 因为完全没有食欲,而好几次微微地摇了摇头。景子就像配合着阳咲摇头的动作一样,慢 慢地说道。 “不行哦。你可是我的儿子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人啊。首先,不恢复精神不行呢。” 从那包含着万千思绪的话语中,阳咲突然开始认识到了现在的情势。 看着阳咲的眼中渗出泪水,景子仍然微笑着。 阳咲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性一同迎来了清晨。 正好,是旭从“惩罚小屋”逃出去的那一天。 “早上好。” 睁眼看到的,并不是设施的天花板。阳咲正躺在一间和室的被窝里。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看去,只见门槛另一边的起居室里,端坐着一位女性。白色的毛衣和黑色的长裤。体型纤 细,但个子却很高。年龄大概在三十岁上下吧。修剪文雅的黑发带着光泽,让她看起来更 年轻了。阳咲马上就意识到,她并不是设施的老师。她向阳咲招手时的表情,既温柔又和 善。坐在并排摆着两份吐司和煎鸡蛋的桌子前,她微笑着。 “肚子饿了吗?” 阳咲糊涂了起来。似乎、就在刚才,还如在梦中一般跟谁牵着手。想着这里是不是天国之 类的地方而环视着房间,接着却想起了仿佛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地狱一般的事情。 “旭君……” 刚一说出口,她就从被子里一跃而起。 “旭君、呢?” 女性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 “我叫作鹤见景子。你呢?” 阳咲没能立刻作出回答。叫作景子的女性,像是捉弄一般看了过来。就在阳咲困惑之时, 景子深深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 带着忧愁的双眼给人看着远方的感觉。应该是透过阳咲,在思念着谁吧。 “虽然有很多想要问你的事,但你应该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吧?” 感觉要被那轻柔的声音吸进去了。 “总之先吃个饭吧。接着洗个澡。” 因为完全没有食欲,而好几次微微地摇了摇头。景子就像配合着阳咲摇头的动作一样,慢 慢地说道。 “不行哦。你可是我的儿子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人啊。首先,不恢复精神不行呢。” 从那包含着万千思绪的话语中,阳咲突然开始认识到了现在的情势。 看着阳咲的眼中渗出泪水,景子仍然微笑着。 阳咲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性一同迎来了清晨。 正好,是旭从“惩罚小屋”逃出去的那一天。 “早上好。” 睁眼看到的,并不是设施的天花板。阳咲正躺在一间和室的被窝里。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看去,只见门槛另一边的起居室里,端坐着一位女性。白色的毛衣和黑色的长裤。体型纤 细,但个子却很高。年龄大概在三十岁上下吧。修剪文雅的黑发带着光泽,让她看起来更 年轻了。阳咲马上就意识到,她并不是设施的老师。她向阳咲招手时的表情,既温柔又和 善。坐在并排摆着两份吐司和煎鸡蛋的桌子前,她微笑着。 “肚子饿了吗?” 阳咲糊涂了起来。似乎、就在刚才,还如在梦中一般跟谁牵着手。想着这里是不是天国之 类的地方而环视着房间,接着却想起了仿佛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地狱一般的事情。 “旭君……” 刚一说出口,她就从被子里一跃而起。 “旭君、呢?” 女性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 “我叫作鹤见景子。你呢?” 阳咲没能立刻作出回答。叫作景子的女性,像是捉弄一般看了过来。就在阳咲困惑之时, 景子深深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 带着忧愁的双眼给人看着远方的感觉。应该是透过阳咲,在思念着谁吧。 “虽然有很多想要问你的事,但你应该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吧?” 感觉要被那轻柔的声音吸进去了。 “总之先吃个饭吧。接着洗个澡。” 因为完全没有食欲,而好几次微微地摇了摇头。景子就像配合着阳咲摇头的动作一样,慢 慢地说道。 “不行哦。你可是我的儿子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人啊。首先,不恢复精神不行呢。” 从那包含着万千思绪的话语中,阳咲突然开始认识到了现在的情势。 看着阳咲的眼中渗出泪水,景子仍然微笑着。 阳咲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性一同迎来了清晨。 正好,是旭从“惩罚小屋”逃出去的那一天。 “早上好。” 睁眼看到的,并不是设施的天花板。阳咲正躺在一间和室的被窝里。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看去,只见门槛另一边的起居室里,端坐着一位女性。白色的毛衣和黑色的长裤。体型纤 细,但个子却很高。年龄大概在三十岁上下吧。修剪文雅的黑发带着光泽,让她看起来更 年轻了。阳咲马上就意识到,她并不是设施的老师。她向阳咲招手时的表情,既温柔又和 善。坐在并排摆着两份吐司和煎鸡蛋的桌子前,她微笑着。 “肚子饿了吗?” 阳咲糊涂了起来。似乎、就在刚才,还如在梦中一般跟谁牵着手。想着这里是不是天国之 类的地方而环视着房间,接着却想起了仿佛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地狱一般的事情。 “旭君……” 刚一说出口,她就从被子里一跃而起。 “旭君、呢?” 女性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 “我叫作鹤见景子。你呢?” 阳咲没能立刻作出回答。叫作景子的女性,像是捉弄一般看了过来。就在阳咲困惑之时, 景子深深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 带着忧愁的双眼给人看着远方的感觉。应该是透过阳咲,在思念着谁吧。 “虽然有很多想要问你的事,但你应该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吧?” 感觉要被那轻柔的声音吸进去了。 “总之先吃个饭吧。接着洗个澡。” 因为完全没有食欲,而好几次微微地摇了摇头。景子就像配合着阳咲摇头的动作一样,慢 慢地说道。 “不行哦。你可是我的儿子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人啊。首先,不恢复精神不行呢。” 从那包含着万千思绪的话语中,阳咲突然开始认识到了现在的情势。 看着阳咲的眼中渗出泪水,景子仍然微笑着。 阳咲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性一同迎来了清晨。 正好,是旭从“惩罚小屋”逃出去的那一天。 “早上好。” 睁眼看到的,并不是设施的天花板。阳咲正躺在一间和室的被窝里。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看去,只见门槛另一边的起居室里,端坐着一位女性。白色的毛衣和黑色的长裤。体型纤 细,但个子却很高。年龄大概在三十岁上下吧。修剪文雅的黑发带着光泽,让她看起来更 年轻了。阳咲马上就意识到,她并不是设施的老师。她向阳咲招手时的表情,既温柔又和 善。坐在并排摆着两份吐司和煎鸡蛋的桌子前,她微笑着。 “肚子饿了吗?” 阳咲糊涂了起来。似乎、就在刚才,还如在梦中一般跟谁牵着手。想着这里是不是天国之 类的地方而环视着房间,接着却想起了仿佛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地狱一般的事情。 “旭君……” 刚一说出口,她就从被子里一跃而起。 “旭君、呢?” 女性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 “我叫作鹤见景子。你呢?” 阳咲没能立刻作出回答。叫作景子的女性,像是捉弄一般看了过来。就在阳咲困惑之时, 景子深深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 带着忧愁的双眼给人看着远方的感觉。应该是透过阳咲,在思念着谁吧。 “虽然有很多想要问你的事,但你应该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吧?” 感觉要被那轻柔的声音吸进去了。 “总之先吃个饭吧。接着洗个澡。” 因为完全没有食欲,而好几次微微地摇了摇头。景子就像配合着阳咲摇头的动作一样,慢 慢地说道。 “不行哦。你可是我的儿子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人啊。首先,不恢复精神不行呢。” 从那包含着万千思绪的话语中,阳咲突然开始认识到了现在的情势。 看着阳咲的眼中渗出泪水,景子仍然微笑着。 二章 旅伴 1 上午八点十五分,夕别镇的天空已经变得一碧如洗。耀眼的阳光下,挂在屋顶边缘那些粗 粗的冰柱的尖端,反射着强烈的光。 时任驱车连夜赶来。从教团的村子出来、前往川幌市的路线,只有那像是把海拔两千米的 雪山给剪开一样的、一条山道而已。 在山间的汽车餐厅边发现了教团公用的灰色轿车。向教团的事务局询问了车牌号码,借用 的人正是金城司。 从六座的面包车上下来的时任,带着作为搜索部队分配而来的男人们,推开了餐厅的大 门。 像是店主的夫妇俩从厨房深处投来讶异的目光。他们似乎被踏进门来的时任等人给吓到 了。虽然没有一个客人,但窗边的桌子上还留着一个咖啡杯。在阳光的照耀下,隐约可以 看到冒着的热气。 应该刚逃走没多久。刚一这么想,厨房边的通道上就出现了一个高个子男人。 “怎么了?一个个跑到这里来。” 是刚从厕所出来吗,金城一边摆弄着裤子的皮带,一边慢慢地踏着地板,朝着这边走了过 来。 时任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部下们仍然站着。 金城坐在时任的对面,开始喝起了咖啡。直到金城开口说话,时任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 动作和表情。那是张完全看不出一点动摇、仿佛受过训练一般的脸。 “时任美夜子。发生什么了?” “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已经跟本部报告过了啊。” “为了‘喜悦之日’,而和支部局进行谈判吗。还顺利吗?” “这个嘛、怎么说呢。从年末开始,这边的警察就管得越来越严了。我认为至少市区内还 是放弃比较好。” “同感。” 是因为对时任表示共感感到了意外吗,至今为止毫无动摇的金城的目光略微晃了一下。 “‘吾等’正在追捕从设施逃走的、名叫旭的少年。” “旭君吗。确实成为话题了呢。早乙女和一条都高叫着他是杀了小仓的英雄啊。是时任负 责他的对吧?” 时任瞥了一眼桌子边缘,挤出一个笑容。 “逃走是昨天晚上 12 点左右的事。令人困扰的是,他直到现在还不知所踪。” “真是同情。一堆大人动起真格来去追一个顶多十三岁的少年,而且被任命为指挥的还是 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吗。是不是想发生了什么事、就把罪名给推到被少年法什么的保护着的 你们头上啊?” 就算没被金城这么说,时任也很清楚自己的立场。金城的认识略微有些天真了。教团并不 惧怕法律的正义。所以,不仅能计划无法无天的恐袭计划,而且只要意见一致还敢拉着村 民们一起自杀。时任会怎样把旭抓回来呢?他们比起什么都要期待和享受这一过程。没有 什么比年轻又有前途的孩子们挣扎着活下去的样子,更能取悦饥渴的恶人们的了。 “所以,想要找我协助搜索吗?” 隐约察觉到了金城的弱点。是孩子。他叹口气微笑着,语调也和缓了下来。带着些血丝的 眼睛深处寄宿着慈爱之色。金城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把时任看作是教团的干部,而是看作 一位少女了。 33 “务必请你帮忙。要是我继续犯下失态的事情,就完蛋了。” 金城点了点头。 “在那之前,点个吃的怎么样?那边傻站着的也是,坐下吧。别给店里添麻烦。” 一语不发的信徒们,只要没有时任的命令就一动也不会动。时任顺从地让部下们坐在了座 位上。 “你经常来这里吗?” 时任并没有点菜。只要了杯水。 “这里就像是雪山里的绿洲吧。” “一个人,吗?” “干部都是孤独的嘛。” “是吗。” 金城在胸前张开双手。长着显眼的倒刺的、干燥的手指。手臂看起来很有劲,但肩宽却很 窄。简直没有多余的赘肉。至少,看起来不像是个大胃王。 “虽说要帮你的忙,但旭不是应该还在村子里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 “为什么的、我反倒想问你了啊。才一个晚上,一个小少年怎么可能从村子出来、甚至跑 到夕别镇里的?” “要是藏在村子里,早晚都会毫不费力地把他找到的吧。虽然活着还是死了就没法保证 了。‘吾等’之所以会急着赶来,就是因为有某人让旭坐上车、已经把他带下山了的可能 性。” “可能性吗。根据呢?” “虽然不充分,但他的足迹正好是在车道边消失的。” “原来如此。你是说正好路过的某个人,把旭给捡到了吗。” 时任将倒满水的杯子微微倾斜。金城还是没有露出狐狸尾巴。 “你知道五十岚阳咲这位少女吗?” “那是谁?” “矢岛朱理呢?” “是在干部养成的宿舍里住着的孩子吧。性格开朗,很可爱呢。” “五十岚阳咲是旭的友人。前天晚上像一阵烟一样从设施消失了。矢岛朱理的负责人似乎 也从今天早上起就没看见她了。” “是像旭一样逃走了吗?” “是你,让他们逃了吧?” 即使突然如此强硬地指出,金城的表情还是没有动摇。本想试探一下他的幕后关系,但金 城看起来是个相当不好对付的大骗子。时间所剩无几了。 “昨晚,从村子的盘问处出去的只有你一个人。” “喂喂稍等一下啊,美夜子小姐。要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被怀疑,我可是干不成工作的 啊。” “闭嘴。” 对着突然耍起贫嘴来的金城,时任加深了确信。他明显就是在拖延时间。时任把手伸向了 桌子上的账单筒。打从一开始,她就注意到了这些重叠卷起来的小票。 “三块牛排加上拉面还有芭菲吗。你吃得可真多啊。” “成长期嘛。” “要是吃了那么多,确实会想冲去上厕所的吧。是从窗户把胃里的东西倒出去了吗?” 接着立刻开始行动。时任马上让部下前往小屋的背后。杂乱的脚步声在店内匆忙地响了起 34 来。 随之让部下从金城那里抢走了车钥匙。如果他是察觉到时任的接近、慌忙让旭等人逃走了 的话,车内说不定会残留着什么有力的线索。 经过仔细的搜索,在座椅的下方发现了银色的白粉蝶。那是教团授予住在宿舍里那些备受 期待的孩子们的吊坠。看起来无疑是矢岛朱理落下的了。 还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因为车子的引擎发动着,汽车导航也开着,就这么弄清楚了他们 大致的目的地。是川幌市的娱乐街。 “动机是赎罪吗、金城警部补?” 那是金城被两个男人夹着两腋,押送到面包车上的时候。时任在来的途中,调查了金城的 履历。虽然向教团提出的履历书不可轻信,但附带的资料里五年前的新闻报道和周刊杂志 一齐给金城定了罪。 “在追捕川幌市的少女扒窃集团时,其中一个人被从小巷中冲出来的车给撞飞、最终死 亡。似乎还是你在岗亭值班时经常进行辅导、照顾了很久的少女呢?” “那可是个跟今天一样晴朗的休息日啊。” 金城向着蔚蓝的天空,爽朗地笑了。 “虽说是照顾但其实照顾的是‘下面’——被这么写的话,也只能辞掉警察的工作了吧。这么 看来精神上还挺软弱的啊。在那之后,就只有投靠圣君大教祖阁下为他尽力而已了。” “这样吗。但那位少女的一家可都是教团的信徒啊?” 真是个让人感兴趣的男人。从最开始就是以调查教团为目的潜入进来的吧。既然才二十多 岁就一路升到了警部补,应该是个相当有才干的人。在组织里也是个被众人钦佩的人物, 同时也受到了与此相当的嫉妒吧。即使到了现在,说不定还跟警察有着斩不断的关系。 “金城,我还有话要问你。” “好啊,我也想跟时任你慢慢地谈一谈。” 时任在手机的画面中调出了夕别镇的地图。 是车站,还是巴士站呢。朱理和旭两人,将会经过哪条路线前往川幌市?被认为是旭的目 的地的医院所属于教团,先前已经派人前去进行树的监视了。但是,已经知道有追兵的旭 还会毫不在意地跑去医院吗?要是让他们逃到了市内,教团就不能采取过于引人注目的行 动了。另一方面,夕别镇里有五间教团的集会所,像私立高中、滑雪场、物流所这些地方 也有教团的耳目。虽然不是像村子里那样的隶属关系,但顺从的信徒数量也很多。果然, 还是得在从镇里出去之前把他们给抓住。 先行带来的人员有十六名。时任思考了旭他们有可能经过的路线,打发部下们分散而去。 *** 气温似乎渐渐升高了。雪融后的水滴落下来,我们在脚底的感触比起雪更像是冰的山林中 急速前进。 朱理的脚下一步也没滑,像穿过细瘦的树木之间的间隙一般从斜面跑了下去。真是个像不 知何时跟阳咲看到的小鹿一样敏捷的女孩。一直到下了山、跑到神社台阶前面的车道上, 朱理一次也没有回头看过我。 朱理沉默地在反射着刺眼阳光的白色人行道上前进。 “喂,朱理。” “没有聊天的工夫吧?” 她仅仅是转过头看了看我。一晃之间瞥到的侧眼看起来十分沉着。步子也完全没有停下。 只有那像是在发牢骚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要是被抓到了,就又要被虐待了。我要去见爸爸。” 我从后方抓住了朱理的手。 35 “笨蛋,等等。这边是反方向!” 朱理这才终于停了下来。果然她比我还要高个三十厘米。诶、地,她带着仿佛挂着个问号 般的表情向我看了过来。 “骗人的吧,搞什么啊。明明没错。” “看看那个啊。” 我回过头指向的,是高高挂在头顶的道路标志。蓝色的牌子上,像是在指出朱理的错误一 样,指向夕别镇的箭头正好跟我们的前进方向相反。 “这、这边没错啦。” “凭什么啊?” “我就是觉得应该没错啦……” 她像想要蒙混过去一样摇着头,脑后的马尾随之摇晃。接着移开目光,装作不经意地转身 折返。我放开朱理的手,在她的旁边走了起来。 “还有,我觉得这条路很危险。” “又怎么了?” “这里是两车道的大路,而且道路标志上还有数字。我觉得应该是叫国道的东西。” “这么好走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容易被发现啊。那些家伙是开车来的。” 人行道的右手边有个陡坡,在那前方便是宽阔的河床。走下坡道、沿着河边前进的话,就 进入了车道这边视线的死角,看起来更加安全。 “你啊,难道其实挺聪明的?” “只是你太蠢了吧。什么也不想一个劲地往前走,结果……” 朱理咯咯地笑了。 “那就跟着你走咯。” 沿着河边白银色的堤坝,我们继续前行。从坡道的上方传来了汽车来来往往的声音。河的 另一边,原本稀稀落落的民居之间的间隔逐渐变窄,让我感觉到确实进入镇上了。 “是往这边吧?” 明明说了要跟着我走,朱理却走在了我的前面。她背对着蓝天,向我招着手。感觉就像马 上就想冲出去一样。似乎是静不下来的性格啊。动作很夸张,声音也很大。 “喂,你啊,能不能稍微安静一点?首先,禁止乱挥你那长长的手脚。” “好啦好啦,抱歉抱歉~我只是觉得天气真好啊。不过,真的有很长吗?” 她伸开手臂,像个稻草人一样站在那里。虽然从身体伸展出来的手脚又细又长,但全身却 给人幼小的印象。是因为脸比较小吗。呃,不小心变得像在看什么耀眼的东西一样、眯细 眼睛凝视着她了。 “所以说,不要做这么引人注目的姿势啊。” 一边说,我一边回想起在小屋发生的事情。是朱理那高挑的身体机敏地从厕所的窗户里逃 出去时的事。 “金城他,没事吧。” 我追上朱理,嘟哝道。 “是啊,只有我们逃出来了呢。” 朱理在我的旁边闷声屏住了呼吸。 “你是还没被教团的人给虐待过,所以才会有余裕想那些。” 明明刚才还笑嘻嘻的,这下却噘着嘴瞪了过来。 “啊、抱歉。我不是想责备你啦。我还不也逃走了。” 36 是有些记仇吗,朱理停下脚步,站在了我的面前。 “这就叫做自卫行为。” “什么?” “你不知道吗?” 她勾起了笑容。哼哼、地,坏心眼地发出鼻音。 “像那种真的陷入危机的时候,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得救也能被原谅哦。” “啊啊,是说卡涅阿德斯船板吗。” “海天使?”(注:海天使与卡涅阿德斯日语发音相近,是一种海洋软体动物。) 我们互相“嗯?”地伸出了下巴。我有些不明白朱理为什么会唐突地讲到这个东西,朱理也 没能跟上我打的比方。 “海天使很可爱啊,我喜欢。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 “是吗。” 朱理把手臂贴在身边,两只手吧嗒吧嗒地晃着。还像要飞到天上一样,踮起了脚尖。看来 是在模仿海天使吧。因为我没有看过,所以也没法吐槽。不过,还真是个吵吵闹闹的家伙 啊。 “给我听好了朱理,就算是为了报答金城的好意,我们也无论如何都要设法逃到川幌市去 才行。” “你啊,怎么好像连说话方式都像个肌肉男了。” “真烦人啊。” 确实,我从来都没有从村子里出来过,而且思考方式也大多是从书上学来的。说不定,确 实有些极端 或者执拗的地方吧。 “看,像这样板着脸深思就要禁止!” 在“禁止”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的朱理笑着接近过来。似乎是回敬刚才我禁止她摆出显眼姿势 的事。 “就算是为了金城先生,也要早点赶到车站逃走不是吗?” 虽然想表达的意思是传达到了,但感觉好像结论被她给抢走了一样,总觉得有些没法释 怀。一时间,我们就这样一边互相争夺着会话的主导权,一边向着镇上进发。 2 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们过了桥。途中,看见了好几次的三角形房顶的住宅中断,这次 轮到四方形的大楼和行道树出现在眼前了。来到也许是因为通行的人和车太多而裂开的柏 油路的路口,在教团的村子里几乎没见过的景色一个接一个地蹦了出来。和学校的体育馆 差不多大的超市和停车场。光是经过店门口就能闻到香味的面包屋。以四块玻璃构成宽阔 入口的书店,大得跟村里的杂货店简直没法比。我不经意间高兴起来。那是什么呢?花花 绿绿的彩色招牌上,吊着像是蜈蚣脚一样无数的灯泡,从白天起就此起彼伏地闪着光。横 穿过有着这块招牌的店铺门前,隔着窗玻璃可以听到叮铃哐啷的声音。那一定是柏青哥店 吧。 虽然偶尔有穿过街道的汽车,但镇上却看不到几个人影。到车站该怎么走,是朱理途中走 进便利店问出来的。我的话,毕竟是第一次走进便利店,于是就睁大眼睛围着陈列架转来 转去,呆呆地想着“怎么什么都有啊”。 “你啊,是有从村子里出来过吗?” 从便利店出来,我一边走一边问道。 “没有啊。” “没有吗?” 因为她毫不畏惧地向便利店的店员搭话,我稍微有点惊讶。 37 终于到了车站前。小小的转盘边,前后停着两台出租车。出租车的另一边,可以看到像是 检票口的栅栏。栅栏围起的地方,站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他应该就是检票的站员吧。 我们进入被粗壮的柱子支撑起来的房檐,找起卖票的地方来。 “呐,买果汁嘛。” 从设施逃出来的我身上的现金,只有金城给的一张万元大钞,以及钱包里六百日元左右的 散钱了。 “那边还有卖便当哦。我啊,要烧麦便当。你就要个盒饭吧。” 因为没有坐过汽车,我不知道从这里到川幌市要花多少钱。抬头望向售票机正上方的路线 导览图,我计算着两人份的金额。 “两个人两千日元哦。” 朱理从旁说道。 “你那是便当钱吧。到川幌市两个人要四千日元。” “那里不是写了儿童半价吗?” 确实。但是,十三岁的我们应该已经不适用于儿童价了。虽然去向站员确认时不知为何被 表扬了一番,但果然如我所想。 “还挺靠得住的嘛,你。” “因为从书上看到,杀人的动机大部分都是因为钱。所以我想算得准确点。要是因为吝惜 钱被谁给记恨了的话,就更亏了不是吗?” “虽然好像面额还挺大的,但那个不是金城先生的钱吗?” “嘛、嗯……所以,你看,别吃烧麦便当了,买那边的面包怎么样?也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些 什么啊。” “诶——” 她非常好懂地沮丧了起来。虽然我投去了“你早上吃得够多了吧”的视线,朱理却很寂寞似 的皱起了眉头。 “知道了啦。” 听到她那苦闷的声音,我不禁想仰天长叹。我走进店里,要了一个烧麦便当。朱理顿时笑 开了花。 “可以吗?”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拿回找的钱,把便当塞到了朱理怀里。谢谢——露出白牙笑起来的朱 理看起来那么像个孩子,让我不禁想起了阳咲。 “这下欠旭君一个人情了呢。” “虽然那是金城的钱就是了。上了车以后再吃。” 我赶紧叮嘱了一句正把脸凑近便当袋子的朱理。不过,因为这点小事称呼就从“kimi”升格 为了“旭君”,可见她应该是个给点吃的就能轻松搞定的女孩子。 我们买了票,通过了检票口。只要乘上二十分钟后的汽车,大约一个小时就能到川幌市 了。我和朱理并排坐在长椅上,等待着列车到达。 “有没有电话呢。” 我想要跟金城给我的名片上印着的那家酒吧进行联络。一方面是担心金城的安危,另一方 面也想提前说明事情的经过,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忙。 “有啊。” 朱理从上衣里,拿出一台手机递了过来。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精英课程的孩子都得拿着这个哦。早上要是睡懒觉,就会被用这个给叫出去呢。你会用 吗?” 38 “我会啦,就是智能手机吧?” “不对,是多功能手机啦。”(注:指无视世界上手机、it 等技术的发展,由日本独自进行 开发的日本产手机。) “什么啊,明明是个竖着的智能手机不是吗。按键也很小。” “你啊,到底有没有常识啊?” 朱理好像没有让步的意思。看起来,似乎真的是我错了。我还以为手机全都是智能机呢。 设施里时任和小仓给我看的手机,难道也是多功能手机吗?小说里常常简写成手机或者是 智能机,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但是,似乎是因为没有开机,画面只有一片黑。可能是没电了吧。 “跟谁借一下吧。” 说着,朱理把宝贵地抱在怀里的便当交给我保管,站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正是工作日的上午,或者是说这只是个小站,站台上除了我们两个,只有一对 带着孩子的父母和一个中年男子。那就是所谓的工薪族风格吗,男子穿着领子笔挺的大 衣,手里提着黑色的包。而他的另一只手,正好就在使用手机。朱理就像在便利店问路的 时候一样,毫无防备地向男人走了过去。 突然,男人把目光从朱理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接着,便把头低了下去。是不想被听到电话 的内容吗,他还侧过身子,背对着向他走过去的朱理。 “朱理!” 想也不想,我叫了出来。 我有些事情,想要跟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的朱理确认。我一边注意着男子,一边低声向朱理 问道。 “麻烦你告诉缺乏常识的我一件事。既然这世上有数不清的公司,像手机这种东西也是有 各种各样的种类、或者说是外形的吧?” “应该是吧,怎么了?” 我再一次看向歪着头的朱理另一侧的男人。紧张感从心底涌了上来。 ——那姑且也是本部给的配给品啊。虽然不会困扰什么的,但弄丢了就麻烦了。 被我杀掉的男人的话语从脑中穿过。我几乎已经确信了。穿着大衣的男人手里拿着的手 机,跟小仓和朱理给我看的不管形状还是颜色都一模一样。碰巧、偶然?现 在可不是能悠 闲地想着他正好拿着同样的手机这种事情的时候。 “要逃了。” “诶,为什么?” “别管。” 他现在肯定是在叫同伴过来吧。不能再这样慢悠悠地等车了。要是坐上了无处可逃的列 车,就等于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我不容分说地抓起了朱理的手。 我们慢慢地,走到了刚刚通过的检票口边。正是朱理依依不舍地回头看向留在长椅上的便 当的时候。 等等——的大喊声在站台响起。 果然,男人一把扔开手里的包,勃然变色追了过来。 “快跑!” 我狠狠地踹了一脚地面。朱理也猛然迈出了步子。我们从检票口跑了过去。站员惊讶的叫 喊在身后拖着长音。从车站屋檐的影子下冲进晴天笼罩的出租车站,白雪反射的光刺痛了 我的眼睛。 男人甩开站员,继续追了过来。带着仿佛长着角的恶鬼一般的神色,以及像要猛扑过来一 样的气势。也不难理解朱理想要跑到我前面的心情了。就算人行横道闪着红灯也不能停下 39 来。 穿过车站前的道路,我们拐进了两层小楼林立的巷子里。要往哪、又要怎么逃呢?连迷茫 的时间也没有,我只能紧跟在朱理身后。朱理灵活地迈着有弹性的长腿飞快地奔跑,脖子 上的围巾随风飘动。明明我才是对体力有自信的一方,跟朱理的距离却完全没有缩短,甚 至还被逐渐拉开了。突然间,朱理的背影消失在了建筑物的一角。看来三个人之中只有我 这个小个子跑得最慢了。背后,男人慌乱的呼吸声越来越近。我的肺也发出了悲鸣。拐过 一个直角的时候,脚在雪地上猛地一滑。顿时天旋地转,接着右肩处便传来了钝痛。教团 的男人立刻就跑了过来。一瞬间,有谁像要把我和他之间的空隙切断一样冲了出来。 是朱理。她屈着身,像要撞进男人怀里一样猛地钻了过去。倏地睁大双眼,充满气势的声 音刚一响起,男人就被撞飞到空中转了个圈。朱理伸出腿把膝盖顶了上去,接着抓住了男 人的一只手臂。正当我对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目瞪口呆之时,朱理已经一动不动地站好, 调整姿势、昂首挺胸了。 背部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的男人,翻起白眼昏了过去。 *** “因为是很机灵的孩子所以要当心,我可是说过的吧。” 接到电话联络时,时任正驱车前往车站。把旭他们给跟丢了。时任把座椅的靠背又调后了 一点,抬头通过后视镜看向金城。 金城正老老实实地坐在面包车里。以在最后一排座位上、被两个男人夹着的形式。金城勾 起了嘴角。 “被漂亮地逃掉了吗?” 时任也回以微笑。 “似乎被豪爽地扔飞了呢。” “这都是多亏了教团的教育啊。还在教他们挥警棒的方法之类的吗?” “似乎是呢。矢岛朱理好像是预定培养成要人警备班的啊。” “这是想要搞个亲卫队吗?” 金城向坐在自己左右的两个男人一瞥。两个人都穿着浅灰色的西装,有着差不多的强健体 格,但年龄应该只有二十岁左右。虽然他们现在沉默地对着前方,但要是金城做出了什么 不当的举动,一定会立刻把他的手臂给拧到后面去的吧。 “烟,能让我吸一支吗?” “要是你肯告诉我你的同伴、或者你自己的事情的话呢。” “时任你的任务是追捕旭他们吧?然而,你却没有把我上交给本部,也就是说你也有些什 么自己的打算吧?” 时任一言不发。 “至少,你是认为我有利用价值的。” 真是个敏锐的男人。也可以说是他不肯死心。明明已经被拘束于此,却还在想办法突破现 状。时任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淡淡地说道。 “是啊,我只是想,要是拜托你的话,说不定也能把我从教团带出去呢。” 这回连金城也闭上了嘴。好一会儿,互相试探一般的沉默在车内流淌。 “真是个有趣的玩笑。” “是吧?” “真是输给你了。那我就坦白吧,我能做到的,也只是把孩子引见给父母这种事而已。” “为了什么?” “钱啊。为亲子感动的再会搭建舞台,顺便稍微收点手续费。我在村子外面有几个干这事 的伙伴。原本是教团的被害者家族协会的会员呢。几年前以教团为对手打了一场官司,结 40 果被击垮了。” “确实是无可非议的说法,但我希望这还不是全部。你是为了隐藏真正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情,而故意暴露了一手废牌吧?” “真不可爱啊。” 时任思考起下一着棋来。 留在村子里的人员们正陆续往镇上集结而来。虽然再回去一次的可能性很小,但在车站也 布置了监视的人。由于前往川幌市的长距离巴士只有一班,那个巴士站也已经确保了。虽 然通过旭等人打算乘坐汽车的事可以判断出他们没有足够的现金搭出租车,但车子确实是 个麻烦的东西。要是有顺路把幼小的两人拉上车送去川幌市的人也不奇怪。金城像是察觉 到时任的心思一样煽动道。 “所以,打算怎么办?紧急部署吗?” “就算是对‘吾等’来说警察也是很难搞的。所以,为了不让两人跑进去,已经往镇上的五个 岗亭和驻地派去了人手。” “要是他们现身了,就以保护者的名义出场、稳妥地把他们带回去吗。嘛,那两个人毕竟 也是从设施逃走的,倒也不是骗人就是了。” “也寻求了当地信徒们的帮助。以做了坏事逃跑的孩子为名义,让他们一看到就进行通 报。” 金城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过啊,说不定现在他们已经跟心地善良的夫妇一起,进行着一场愉快的拦车旅行呢。” “明明是工作日?” “那就是心地善良的开货车的老爷爷?” “货车吗……” 时任聚精会神地看着地图。通往川幌市的国道主要有两条。一条笔直地通向川幌,另一条 则要中途经过别的村镇。如棋盘一般分布的夕别镇的道路,无论是哪一条,想要前往川幌 市都必须要先上国道、渡过那条北海道宽度数一数二的河流。 时任立刻做出了决断。 “我觉得心地善良的夫妇和货车的驾驶员,大概不会做出让素不相识的可爱小孩藏在行李 箱里这种事情吧,对吗?” 笑容从金城的脸上消失了。 “虽然‘吾等’说过警察不好办,但模仿他们这种事情还是做得到的。” 3 第二台车也不行。每当车子从身边开走,冷风就会抚过我的面颊。离开车站后走了大约三 十分钟。就算高高伸出手,驾驶员也会像没看到似的把车开过去。我们两人漫无目的、摇 摇晃晃地,顺着来车站时的路走了回去。 “不过 ,你啊,很强嘛。那是叫柔道吗?” 我搭起话来,但走在旁边的朱理却表情灰暗。 “嘛,是啊。” “谢谢你救了我。” “要是放着你不管的话,就没钱了……而且、你还很聪明……” 击退了教团男之后,她的话也变少了些。 “肚子饿了……” 看来是因为肚子饿了,而心情不好吧。 “所以说不行啦。既然没法坐汽车和巴士了,就得尽量节约用钱才行。因为说不定,我们 还得在镇上住一晚啊。” 41 “你还真是可靠啊。有点羡慕呢……” 这时背后传来了车的声音,于是我回过身举起了手。虽然车主好像注意到了我,但连减速 的意思都没有。 “呐,从刚刚开始,你为什么老是朝着道路挥手呢?明明说了禁止做出显眼的动作的?” “所以说,这是拦车旅行啦。” “也就是免费搭车去川幌市?” “虽然有点厚脸皮,但也没办法吧。你还有什么别的手段吗?” 用公务所前面的公共电话打了个电话给金城指定的酒吧,但没有人接听。酒吧这种东西, 肯定是夜里才开门的吧。过了两点,气温似乎又上升了一些,让我感觉到十分口渴。明明 脸和手都冷冰冰的,衣服里面却像发了烧一样,背后还汗涔涔的。 “真奇怪啊……” 又一辆车开了过去,我终于发起了牢骚。 “什么奇怪?” 肚子空空的朱理用空虚的眼神从上方朝我看来。 “不、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有开朗的老爷爷让我们上车的才对吗?哟、boy,要上车吗—— 不如说应该对方找我搭话才对。” 是因为在镇上吗。说起来,就算是在小说里,似乎也是在乡间小道、而且是夜晚的情况比 较多…… “你啊,绝对、搞错了些什么吧。” 朱理的目光里带着吃惊和责备。这时,她的表情突然一变。哦啊、地竖着张开嘴,伸出食 指直指天空。 “我想到了。矢岛朱理,此时此刻想起来了!” “什么啊,吵死了。” “跟我来。” 她爽快地跑了出去,踏着小鹿一般的步子穿过雪道。没办法,我只得跟在了突然恢复精神 的朱理身后。 绿油油的青菜和水果陈列在墙边的货架上。提着购物篮的阿姨和老奶奶们一边看向食物, 一边弓着背在过道上走着。店里放着欢快的音乐,朱理的步子也变得愈发轻快起来。 因为是第一次走进超市,我几乎要被那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商品给惊呆了。肉和鱼都有 许许多多的种类,包装好排列在没有门的冰箱里。从两边夹着过道的货架是那么的高,调 味料和油的容器一路密密麻麻地排到了就算伸出手去也够不到的地方。就好像是巨大的食 品仓库一样。还有以前经常从设施的仓库偷出来的罐头。我想起了树坐在床上,好像很美 味地吃着它的样子。我还以为罐头这东西只有水果罐头呢,结果今天才知道,原来连装着 青花鱼和烤鸡肉的小号罐头也有啊。 我都忘了问开始转来转去的朱理,为什么要来这里了。 “有了、那就是试吃台。我在电视上看过哦。可以免费吃东西呢。” 朱理就像发现了什么宝物一样,声音十分起劲。 “请给我——” 她一溜烟地跑到了穿着围裙的阿姨面前。 一头烫发的阿姨是被朱理的气势给吓到了吗,手里的牙签插着的香肠差点都要掉下去了。 然而,她却马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对着双眼放着异样光芒的朱理,阿姨递出了香肠。 “请再给我一些。还有那孩子也是。” 她一边嚼着香肠,一边向我招了招手。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还想说她到底想起什么来了 42 呢,原来是…… 阿姨没有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向朱理搭起话来。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啊,随便吃吧。反正今天人少。” “谢谢您!” 朱理甚至都不等阿姨递给她,直接向铁盘上的香肠伸出了手。原来如此,这就是以免费试 吃的方式、招人购买商品的宣传方式吗。只要在别人面前吃过了,就也不好意思不买了— —这种客人的心理也许也在起作用……什么的,现在才不是学习这些东西的时候。 “喂,在这种地方被发现了要怎么办啊!” “就算是那些人,应该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超市里吃饭吧?” 我一下子没法还口。确实,这比起随便走进哪家店、或者在路上乱晃要安全也说不定。要 是我是追兵,应该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猎物悠闲地待在超市的试吃台前吧。朱理露出无比幸 福的表情,大口大口地吃着。 “就算这样,你也稍微客气点啊。” “那,你不吃不就行了?” 阿姨扑哧地笑了出来。 “你们是刚上完学回家吗?” “不是。” 朱理立刻答道。因为有些不详的预感,我赶紧插嘴道。 “其实,我们是因为有事才从学校请假的。” 今天是工作日。虽然小学早就是放学时间了,但我们都穿着私服,既没有拿着学校的指定 提包,也没有背着书包。在脑中整理了一下现状,我继续说道。 “我们有个生病的哥哥在川幌市。因为无论如何都想见他,所以两个人跑出来了。接着这 家伙就说肚子饿了,可是要是买东西吃、车票钱就不够了。” “这孩子,是你的妹妹吗?” 阿姨的视线在我和朱理之间移动。是因为我的矮个子和略有些脏的打扮,而搞不清我们两 个的关系了吧。 “是朋友。” “还不是朋友吧?” 你这家伙,这种地方就配合一下啊。我在心底念道。 “是相互依存关系的旅伴。” 脸颊因为口中塞满了香肠而鼓了起来,朱理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虽然在说自卫行为什么 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看来这家伙会在说出一些复杂的词语时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态度呢。 “抱歉,如你所见这是个奇怪的家伙。请你原谅她吧。” 阿姨应该也摸不着头脑吧。然而,也许是因为大人的温柔,她也烤了香肠给我。朱理一说 口渴了,她还从店里用纸杯装好水拿了过来。 是吃了差不多一整袋感到满足了吗,朱理说想要上厕所,还让店员给她带路了。阿姨露出 了苦笑。 “真是个精神的朋友呢。” 我僵硬地笑了笑,低下了头。 “真的非常感谢。让我们吃掉这么多肯定不太好吧,我会去买一份的。” “没关系的,你们不是没有钱吗?而且,只要这一包已经打开了,吃掉多少都是一样的。 虽然确实不多卖掉点不行啊。是因为经济不景气吗?” 接着便开始了长谈。她的女儿夫妻俩住在川幌市,最近还添了个孙子。女儿以前是个像朱 理一样的女孩子,很擅长滑雪。虽然对话题没有共感而 感到抱歉,但我还是觉得陪她说话 43 是报答免费午餐应有的礼仪。 “我吃饱了。” 朱理回来了。我也想着在出店之前要去上个厕所,离开了阿姨的身边。 “等等,你要去哪?” 朱理抓住了我的双手。不知为何,她好像有些生气似的嘟起了嘴。 “不好好道谢不行吧?” “道过了啦。” 朱理叹了口气。 “超市啊,到了傍晚就会来好多人哦。因为会开始限时甩卖,阿姨接下来可是会很辛苦 的。所以,我们要帮忙才行。” 一副说教脸的朱理抛出常识二字,一副要把我的疑惑全都赶走的气势。感觉头痛了起来。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阿姨也没期待我们这么做,虽然想到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最 后还是得出了在那之前我想去厕所、而且要是拒绝了可能会她给被扔飞出去的结论。 “瞧一瞧,看一看,这里有超——级好吃的香肠哦!” 她无忧无虑地大声喊着。 阿姨也瞪圆了眼睛,看向不请自来站在了身边的朱理。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几乎完全暗下来了。东方天空的藏青色不断吞噬着西方天空 的火红,似乎还刮起了风。 虽然教团的追兵连影子都没看见,但我们确实也白白浪费了不少时间。虽然也想这么对朱 理说,但仅限这回我对她充满了感激。因为朱理的谜之行动力,为不知该如何从小镇出去 的我们俩带来了一丝光明。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你们送去川幌市。” 因为是早班,阿姨的工作在五点就结束了。似乎是看着给试吃工作帮忙时、无论是谁都带 着笑容上前搭话的朱理,而变得想要见自己的女儿了。换好衣服来到停车场的阿姨,好像 已经跟女儿夫妻俩联络好了。没有理由拒绝,我们俩一起钻进了小轿车,坐在后排座位 上。 “是吗,小朱理是要去见爸爸啊。” 车子在渐渐入夜的镇上缓缓地前进。朱理好像已经完全讨得了阿姨的喜欢,正开心地舔着 她给的糖。 “爸爸他,是社长哦。他说会给我好多好多好吃的呢。” “真了不起啊。” 阿姨并没有深入追问关于朱理的事情。说不定这就是面对将要初次见到父亲的孩子的,大 人应有的态度吧。阿姨似乎也是一个人住。她也和我的妈妈一样,每天都一个人吃着晚饭 吗。 虽然不及教团的村子,但夜晚的小镇果然还是很暗。路边除掉的雪堆起了两面高高的墙, 遮住了人行道旁边的商店里透过窗玻璃漏出来的灯光。无论拐过几个路口,无处不在的雪 都仿佛在凸显着黑暗一般淡淡地发着光。 车子进入了长长的直道。本身就只有一条车道的路,在左侧雪山的压迫下感觉更窄了。前 方车辆红色的尾灯亮起了好几次。后面的车子照来的灯光有时也会变得很晃眼。跟交通流 畅的对向车道相比,我们这边的车子已经排起了长队。 “讨厌,好像堵车了。” 阿姨带着些怒色的脸,映在了后视镜里。 突然,我被捅了一下肩膀。是朱理。我还以为她胡闹了一阵已经睡过去了呢。回头一看, 44 朱理好像在指给我看些什么一样向前面努了努下巴。她的侧脸带着焦急之色。还没搞清楚 到底指的是什么,她就好像等得不耐烦了一样说道。 “阿姨,那条项链……” 在后视镜的支柱上,挂着一条闪亮闪亮的链子。项链的最下方,吊着一个有着奇怪形状的 银质工艺品。 “啊啊,这个,是护身符哦。交通安全啦、安产祈愿什么的。怎么了?” “没有,只是觉得好像很贵啊。” 听到朱理生硬的话语,阿姨笑了出来。 “是呢。这是去年年末,在邻居的拜托下买的。花了两万日元啊。听说是什么山里的宗教 团体的东西,还会降福给我呢。” 我和朱理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 “虽然说是宗教,但总感觉有点奇怪呢。之前去过一次他们的集会,但竟然是才十几岁的 帅气的男孩子来跟我们说些有意思的话呢。真的、帅得不行啊。对了,就好像旭君一样眉 清目秀呢。” 我们的好心情一下子就变坏了。也就是说教团也已经在这个镇上扎下了根。就算对像唱歌 一般说着话的阿姨坦白我们的经历,她大概也会无法接受的吧。我们在地处深山的设施里 受到了等于是虐待的对待、杀了人、现在正在逃亡中—— “阿姨。” 朱理用有些强硬的语气说道。这家伙、难道、想要说出来吗?明明这位阿姨,说不定就是 教团的追兵啊? “这种事,还是先跟您女儿商量一下比较好哦。” “诶,是吗?” “是啊。她绝对会担心的。” 说起教团的事高兴起来的阿姨,像是有些失落般停下了口。朱理那澄澈的双眼,在车内的 黑暗中,睁得大大的。 “是呢,就听小朱理的吧。” “约好了哦。” 一边像用正论鞭策他人一样宣言着自己的主张,朱理一边嘿嘿地笑了。那是个让糖果在口 中骨碌骨碌打转的,没规没据而又甜甜的笑容。我都稍微有些尊敬她了。我完全没有担心 正被教团拉入麾下的阿姨的事情,而是只考虑着自己该怎么逃跑。原本只要跟金城逃出去 就好的朱理,为什么要救我呢?此时我似乎窥到了其中的一鳞半爪。 “怎么了啊,你。” 我被她用“我脸上沾了什么吗”的目光给瞪了。 “我觉得啊,你才不帅呢。” “是吗。” “因为好像很阴沉嘛。刚刚又在想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我不是说了禁止吗。” “什么‘禁止’呀‘kimi’啦,老是记恨着这些东西的你才更阴沉好吗。” “又说‘omae’了。真是装熟装过头了点呢。” “被你说装熟,连阿姨都会笑出来的吧?” 驾驶座上传来了干笑的声音。 然而,车流还是慢吞吞的,阿姨也几乎没有踩过油门的样子。几乎要让人觉得走路反而更 快了。听了听电台的交通情报,终于搞清楚了堵车的原因。今天的两点左右,大概两千米 以外的桥上发生了大型建筑材料从拖车上散落的事件。现在似乎变得只能走另一边的一条 车道了。 45 “这样下去,到川幌已经是晚上了吧。” 因为明天从一点开始就要工作,阿姨露出了困扰的表情。怎么会这么碰巧呢,连接川幌市 的另一座桥上似乎也发生了相似的事故,同样也引起了大塞车。 “小朱理,你们很急吗?” 好难回答的问题。虽然想赶紧离开镇上,但这会给阿姨添麻烦。朱理也在等着我的意见。 我一边瞥着开始给女儿打电话的阿姨,一边想着到底该怎么办而望向窗外。 人行道的前方,一 晃一晃地闪着好几道微弱的灯光。其中,像是手电筒的光明显地照向了 被堵在路上的车子里。是在调查事故现场的警察吗。三四个人一起走着,向低速通过身边 的车内毫不客气地投出视线。那是个穿着严丝合缝的大衣的、奇怪的集团。他们已经查看 完大约往前数的第五台车,继续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今天就住在我家……” 正是阿姨对我们这么说的时候。我一瞬间抓住了门把。 “对不起、阿姨。这里能掉头吗?” 阿姨回头看了看我。她一边说着“为什么”、“怎么了”,一边像寻找答案一般环视周围。 “这堵得水泄不通的样子,大概……” “我要下车。非常感谢!” 我催促朱理赶紧行动。这种时候毫不犹豫,是朱理的优点。在关门之前,我再次道了个 谢。阿姨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悲鸣的声音,叫着朱理的名字。是她的声音被听到了吗,还 是说被突然下车跑上人行道的我们吸引了注意呢,那些奇怪的人大喊起来,将灯光朝我们 照了过来。 *** 收到了正在追捕自投罗网的旭等人的情报。 两个人再次朝着小镇的方向,在国道上逃跑。时任依次联络了散布在镇里咖啡馆和餐厅等 地的人员,让他们抢先前往预计的逃走路线要经过的道路。 “还真是做了胆大包天的事呢。” 金城露骨地咂了咂舌。 “‘吾等’也因为没有出现伤员而感到安心。而且,这比起现在计划中的恐袭,不是已经算得 上很可爱的了吗?” “不过,还是被逃掉了吧?” “啊啊,差一点就要被抓住的时候从车里跑出去了呢。” 真是直觉敏锐的孩子。 时任再次做出了指示。没有必要强硬地进行抓捕,现在只要慢慢地追上他们,把两个人的 潜伏范围缩小就够了。 毕竟,总不可能在这寒冬之中露宿在外吧。 *** 途中从堵车的路上拐过弯,朝着住屋林立的夜路拼命地奔跑。 冲进一个大约能放二十台车的停车场,我们两个溜进了停在那儿的车子后面。背靠着轮 胎,朱理整理着慌乱的呼吸。 “你啊、真亏你能看出来呢。看出那些人是教团的人。我还以为是警察呢。” 我把因为缺氧而变得晕乎乎的脑袋探出去,窥视着车体对面的小路。这里是没有一丝声 响、仿佛沉在了雪中一般宁静的住宅地。 “不是、我是想着,要是那些家伙没追过来就回到车上去的。” “什么啦。” “我比较了一下,是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待在车里更好、还是趁那些家伙还在远处的时候逃 46 跑更好。然后觉得待在无处可逃的车里绝对不行。要是被包围了就完蛋了不是?而且还会 给阿姨添麻烦。我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从你坐的那边的门……也就是,靠近对向车道那边的 门逃出去呢。要是真那么做了的话,说不定就能混在堵死的车子之间,最后不被那些家伙 发现就逃掉了吧。” 哼——朱理的呼吸落在了我的脖颈边。 “一瞬间考虑了那么多事情啊。不愧是传说中的旭君呢。” “什么啊,你又肚子饿了吗?” 听见朱理有些不开心的声音,我开玩笑地说道。 “唔嗯、抱歉。我只是想着,你就是这样把人给杀掉的啊。” 她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有点在意她此时的微笑。因为处于暗处看得不清,就更在意了。 “抱歉,又被你救了呢。抱歉,我也是一样的。” 是已经冷静下来了吗,朱理站起身朝我伸出了手。可是我还想多休息一下。虽然好像来到 了很远的地方,但实际上从“惩罚小屋”逃出以后也才过了差不多一天而已。既没有回想起 难受的事情的余裕,也没有朝寂寞地笑着的朱理询问她境遇的空闲。然而,像要踢开雪前 进一样的脚步声又沿着对面的道路传了过来。 4 拐过街道的转角,又看到了人影。刚离开住宅地跑到宽阔的路口,隔着一条路的对面便传 来了两个男人的声音。背后被车子的前灯照亮,我们什么也不管立刻跑了出去。是因为累 了吧,感觉我们正渐渐被身后的人追上。 我们稍微隔开了点距离,在熄了灯的大楼之间穿梭着。我在前面打头,朱理跟在后面。一 句话也不说。远处,响起了救护车的警报声。因为无处可去,我们无意中被吸引到了灯光 众多的镇中心。 不知何时,我们走到了一条小巷里。每隔那么一段,就会有块矮矮的招牌亮着灯。 “呐,晚饭怎么办啊?” “你还真不愧是你啊。” 回过头,只见朱理刷刷地踩着雪跑了过来,笑着向我搭话。 “你也肚子饿了吧?总之先考虑怎么度过今天的事吧。” “现在不就在找旅馆吗。” “哦哦,不愧是你。” 要是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的话身体会受不了的。太阳下山以后,温度就会骤然下降。然 而,就凭我手里这五千日元,会有地方给我们住吗? “或者是,酒吧。” 我向路边那些绿色和粉色的招牌看了过去。上面写着“弥生”呀“铃兰”什么的,从入口的大 门的另一边,可以听到嘈杂的重低音混杂在一起的喧闹的声音。虽然在我的印象中酒吧都 是很安静的,但看来会因不同的店家而有所不同吧。 “酒吧是喝酒的地方吧?” “总会有办法的。比如点杯牛奶然后待到早上。” 欸——朱理绷起了脸。 “你啊,只是向往着这种地方而已吧?就好像‘说到夜晚就是酒吧了’一样。” “是啊,是又怎么样?” “是又怎么样的……” 我让朱理闭上嘴,推开了厚重的门。铃声响起,店里的热气一下子涌了过来。然而,连招 呼还没打完我们就被赶出来了。肥胖的男客人和坐在他旁边的打扮艳丽的女性,愉快地挥 着手跟我们说再见。紧闭的大门对面,传来了伴着音乐唱歌的声音。 47 “果然,小孩子是不行的呢。” “不对,应该是进错店了。我觉得刚刚的应该是酒馆。” “行了啦。趁早找宾馆吧。真是的,明明是个小孩子却要装大人。” 我们暂且沿着小路前进。寒空之下,大人们好像早就逃进路旁的店里了一样,我们一个人 也没碰见。最后在小巷的拐角处找到了宾馆苍白的招牌。由于它藏在电线杆的背面,我差 点就给看漏了。 那是座大约五层楼高的宾馆。穿过自动门,就踏入了铺着木地板的整洁的大堂。暖气的风 让靠在墙边的观赏植物的叶子轻轻摇晃。正对面的柜台的另一边,看起来是接待的男人站 在那里。看见我们以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请让我们住一晚。” 朱理冒冒失失地接近了接待处。声音一如既往地大。“是要预约吗?”隔了一口气的时间, 接待的人问道。当然,我们摇了摇头。 “每一位、每晚要六千日元哦?” 两个人的话就是一万两千日元。朱理还保持着一张笑脸。是被认为可疑了吗,接下来他就 唐突地问起我们的年龄来。 “矢岛朱理,十八岁。” 明明是个小孩子却装作大人的朱理,被问到监护人的联络方式、以及被要求出示身份证以 后,也只好逃走了。 “唔——要是说二十岁就好了。” 垂头丧气地从宾馆出来,朱理对着夜空嘟囔道。这下难办了啊、她好几次瞟向这边,对我 投来了依靠的目光。是想为她的失败道歉吗。总之我先理解成了自己正被她依赖着,然而 却完全想不到什么能过夜的好方法。有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待到早上的店呢? 有气无力地在小巷里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栋十分吸引眼球的建筑。像西洋城堡一样的 外观,被淡紫色的灯光从下方照亮。然而,仔细一看,城堡的窗户和塔楼完全没有立体的 起伏,似乎只是画在贴在建筑物墙上的一块板上的。就像演戏用的纸板一样,感觉带着些 廉价的味道。要是有人说这是鬼屋,我说不定会相信吧。虽然没看到入口的大门,但围着 城堡的混凝土墙有着一处缺口,往里走大约 1 米的地方又有一道墙壁。墙壁的左右两边便 是通道,似乎一直连接到建筑物里。墙上那颜色花哨的揭示板被盖着灯罩的灯光照亮。名 字好像叫作河岸宾馆,但附近明明就没有河,而且装潢也跟刚刚走进过的那家宾馆完全不 一样。一方面觉得有些可疑,另一方面又被那写着“住宿·?二千九百日元~”的招牌给吸引, 我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进去看看吧,好像能住的样子。” 我们可没什么资格挑挑拣拣的。顺着被墙壁和围墙夹在中间的、仿佛密道一般昏暗的通道 前进,我们踏入了横向打开的模糊玻璃门后狭窄的玄关。 突然间,“乒嘭”地响起了不合时宜的轻快的钢琴门铃,把我们给吓了一跳。城堡的里面, 看起来比外面的小巷还要暗。感觉脚跟都站不稳了。我的身后,朱理说着“好可怕”靠了过 来。 刚进去没多久就看见了一面装饰着相片板的墙壁。相片里可以看到床和靠椅。301、201 这 些是房间的编号吗?模模糊糊的白色灯光让我感觉有些像客房。 “请按下按钮唷。” 传来了一道女性的声音。相片板的左手边有一条短短的通道。在那正前方有一个小窗口, 日光灯的光线从窗帘的间隙漏了出来。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好意思,这里、可以让我们住吗?” “全部空着哦。” 48 “要最便宜的房间就可以了。” “所以说去按按钮啦。会给你钥匙的。” 听到她那不高兴的声音,我只好按下了照片板下方那闪着红光的按钮。跟入口写着的金额 不同,似乎只有四千日元的房间。但是,两个人也是给四千就好吗?红色的灯光消失后, 女性用催促的声音把我们叫到了小窗前。 是个有着显眼白发的老婆婆。我从窗帘的空隙间一晃看到了她的脸,对上了那对浑浊的双 眼。真是个奇怪的系统。不问年龄和住址,只要给钱就能住的样子。早上十点前要退房— —等她平淡地抛下这句话后,我接过了钥匙。 我们乘着咯哒作响的电梯上了三楼,打开了 302 号房的门。总觉得暖气的风有些霉臭味。 这是间两个十几平米的房间连在一起的、铺着绿色地毯的房子。地毯上这儿那儿开了好些 像烧焦了一样的黑窟窿,环视了一下发现印着花纹的壁纸也有不少地方打卷了。跟前的房 间唯一一扇窗户的旁边,夹着桌子面对面摆着两张有靠背的椅子。还有电视机和小小的冰 箱。 “一点都不像城堡呢。” 抢先脱掉靴子的朱理,一下子扑到了里侧房间的床上。被单和被子一直垂到地上的床,大 得好像连三个大人都能睡得下。 “虽然已经这时候了,但跟我一个房间真的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这、设施里男生女生不都是被分在不同房间里的吗?” 在床上摆成大字的朱理,“啊啊”地点了点头。 “反正都已经这时候了呢。又没钱。” “我会在那边的椅子上睡的。床就任你使用了。” “我倒是没关系啦……毕竟没办法的事情嘛。床只有一张啊。” “没事。” 因为感觉空气有些闷,我无意间打开了窗户。隔壁大楼白色的墙壁近在眼前,给人强烈的 压迫感。景色也看不到,房间还变冷了,我只好赶紧关上了窗户。 “你呀你呀,有没有喜欢的人?” 朱理站在床边,把外套挂在了衣架上。她还伸出手,让我把上衣也交给她。被毫无预兆、 好像理所当然地这么一问,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没啊……怎么了,这么突然?” 朱理的脸上漾开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因为你突然站到窗边了啊。真是的,我还以为你又要陷入沉思了呢。为什么总有那么多 事情要想呢?” “我怎么知道。” “嘛,虽然也因此得救了呢。” 把上衣递了过去,朱理把它挂在衣架上,放进了内侧的衣柜里。 “精英课程跟设施稍微有点不同吧。在寺庙里,每天要干的事情都定好了,根本就没什么 要想的事情啊。早上是学习,接着吃饭,中午以后就练柔道或者剑道,再吃饭,然后继续 学习。身边总是有老师跟着,要是做错了什么或者停了下来,就会被他们发火呢。” “简直就像监狱啊。” “是这样吗?” 听起来就好像什么程序一样。教团也许是远超我想象的庞大而恐怖的组织。他们往还空荡 荡的孩子们的心里,尽是鼓吹些对自己来说方便的东西。 “但是,老是思考的话不会有时候感觉害怕吗?” 49 朱理坐在了椅子上。我也坐到了对面。 “比如接下来会变得怎样之类的?” “这个的话,感觉只要跟你待在一起总能有办法的。” 朱理好像很开心似的眯起了眼睛。感觉就像来旅行一样。回头想想,我们两个在初次造访 的镇上四处奔走,夜晚还住在旅馆里。被她那纯真的双眼看着,我不知为何感到有些难为 情,把脸低了下去。要是这家伙是阳咲的话,说不定会更愉快呢…… “又在想事情了。这次总感觉有点下流。” “真烦啊你。” 朱理笑出了声,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用绕到脑后的手,拨弄着马尾辫的根部。 把发饰的黑色橡皮圈给取下以后,长长的头发柔顺地落在了背上。 “挺好的不是吗。来开暴露大会吧?不过,在那之前,有饭吃吗?” 真是让人拿她没办法。我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你去洗澡吧。我去外面 买点吃的。” “哦哦,谢谢。我要烧麦就好。” 我披上刚挂好的上衣,离开了房间。 “不能去酒吧哦。” 刚踏进走廊,身后的门就被打开了。隔着门链,放下头发的朱理盯了过来。“好的好的”地 应付着,我挥着手穿过了走廊。在乘上电梯之前,又被叮嘱了一句“早点回来哦”。 宾馆的背后就有一家便利店。因为女孩子洗澡好像要很久,我就站在店里读杂志打发了一 下时间。掏出身上的所有零钱,我买了便当、饭团和盒装的茶。手上的钱只剩不到一千日 元了。 夜晚十点。在设施的话,已经过了熄灯时间了。有时树也会对着桌子,咯吱咯吱地写着小 说。还有的时候小仓突然出现,然后殴打我们。虽然如朱理所说,我可能确实有过度思考 的习惯,但也有份不管怎样都会擅自从黑暗中涌上来的记忆。白色的芋虫。我像要把它甩 开一样咬着嘴唇,让精神集中在现在该干的事情上。 等到了明天,就继续尝试拦车。能不能再拜托一次超市的阿姨呢?不、我们可是突然从车 上逃走了啊。说不定教团的人们已经盘问了阿姨,明天还会派人在旁边监视呢。 我回到了房间。耳边传来了淋浴的声音。朱理似乎在玄关旁边的、有着浴缸和厕所的单间 里。房里的床上随意地扔着她的衣服。 我在床边的柜子上发现了电话。把买回来的便当的袋子放在桌上,我拿起听筒,试着联络 了一下金城的同伴开的酒吧。在第六次打电话过去之后,对面传来了一个说着“喂喂”的含 混不清的男声。 “那个,是金城先生告诉我的。” 我感觉得到,电话的另一头,男人屏住了呼吸。 “你说谁?” 我刚一说不出话来,他就接着问道。 “你是?” 说不定,他是在试探我这边的态度。我紧张地说道。 “我叫作旭。我跟叫朱理的女孩子、还有金城先生三个人一起从教团逃了出来,可是,到 了中途、只有我们俩逃掉了。” 没有反应。对方的沉默让我害怕起来,赶紧接着说了下去。 “然后,金城先生就叫我们投靠这家酒吧。不好意思,我听说您是金城先生的同伴来 着?” 50 我把听筒压在耳边,等待着他的声音。 “我在听。” 男人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你是叫旭君吧。我听说小朱理今天会到,而且她的家人也直到刚才都在店里等着。金城 怎么了吗?”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被教团的家伙给抓住了吧。他把我们给放走了。” 对方似乎思考了一段时间,然后用温柔的声音答道。 “原来如此。我叫工藤,跟金城已经来往很久了,所以请相信我。” “非常感谢。” “所以,你们两个现在在哪里?” “我现在正从夕别镇的一家宾馆打给你。” 说出宾馆的名字以后,工藤先生调查了一下地址。 “跟女孩子两个人待在不错宾馆里嘛。挺好的不是吗。” “啊?” 不知为何,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长得跟金城很像的男人一边抽着烟一边坏笑的样子。 “明天早上就去接你们。详情就等到那时再说好吗?” “好的,帮大忙了。” “现在有什么困扰吗?”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耳边传来了苦笑似的吐息声。 “应该说全是困扰的事情吧。我会尽快赶过去的。把我手机的号码也告诉你吧。” 真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我把他的手机号码记在酒吧的名片后面,切断了通话。 正巧这时背后传来了声音。浴室的门被打开,朱理走了出来。我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朱理细长的手脚从一块白色的浴巾中伸展出来。 “你也去洗澡吧。” “喔。” 我把目光从朱理身上移开,往浴室走去。 “我啊,身材不错吧?把照片寄给爸爸以后,他就在信上写道很像儿童模特呢。儿童模特 是什么?” “女演员吧。嘛随便啦,那边有晚饭,快吃吧。” “一起吃吧。我会等你的。” 我点点头,走进了冒着热气的浴室。脱掉衣服把身子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我感觉一下子 放松了下来。大约二十四小时之前在“惩罚小屋”挖过雪的指尖,像针扎似的疼。不知不觉 间口中漏出了长长的叹息。蜷曲在浴缸里,我发着呆想着阳咲的事情。先是笑脸,接着又 想到了身体的线条。我使劲地用手抓了抓脑袋,让自己转换心情。可是、万一、阳咲知道 了我和不认识的女孩子一起住在宾馆里的事情的话,她会不会感到嫉妒呢? “快点啊。” 肚子突然饿了起来的朱理过来敲起了门。 “你啊,洗澡好像会很花时间呢。” 要是再泡久一点的话,不知道又会被说什么。跟朱理待在一起简直不给人思考的时间。我 草草清洗完身子,从浴室走出来。 朱理用毛巾包起了湿掉的头发。她已经换好了衣服,仅仅是脱掉了靴子。 把便当打开放在桌上,连筷子都已经抓好了。 51 52 “来,旭君你有喜欢的人吗?” 是一下子吃得精光之后感到满足了吗,朱理好像心情上佳。脸颊也因为刚洗过澡而光滑可 爱。 “所以说,没……啦。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啊?” 朱理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还把手臂分开,两手摆在扶手上,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 “只是找个话头啦。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有好好忍着没把一直想问的事情问出来呢。” 我说: “是我杀人的事吗?” 是嗓门提得太高了吗,朱理缩了一下身子。她把翘起来的腿放回去,弓起了背。 “那个……不能问吗?” “抱歉,我没有生气,只是这不是什么让人心情舒畅的话题。” “为什么?” “为什么……” “寺庙里的老师啊,经常这么说哦。你们都是杀人犯,所以就把这些不能对别人说的话告 诉朋友、友好相处吧。因为能理解的,就只有老师和教团里的朋友了什么的。” 时任也说过类似的话。把犯下杀人罪带来的这份绝望的孤独与人分担。确实是很吸引人的 提案。 “但是,我却不想这样。我也好好思考过了,但越思考就越觉得害怕。果然还是不想告诉 寺庙里的孩子们。怎么说呢……” 看到朱理的样子变得有些奇怪,我像排解她的心情一样说道。 “我有两个朋友。一个叫树,现在就在我想要去的川幌市的医院里。另一个叫阳咲,她也 跟我妈妈一起待在川幌市里。” “虽然也从金城那儿听过了,不过就是那个叫阳咲的孩子吧?你把逃走的机会给让出去的 人。” 我点了点头。朱理的眼睛好像放 幕间 阳咲 2 景子的家,在川幌市沿河的一座便宜的公寓里。 在只有寝室和客厅的朴素的房间里,阳咲和景子一起度过了两个晚上。 景子并没有向阳咲追问些什么。她做好了温热的食物,还准备了干净的换洗衣物。似乎直 到阳咲打开心房,她都会耐心地等下去。 “请让我帮忙吧。” 阳咲对着收拾完早餐的餐具、用吸尘器打扫起房间的景子说道。景子高兴地拉起了阳咲的 手。旭的母亲的手十分柔软。阳咲感到胸口隐隐作痛。旭甚至不惜挥开了这只手,来拯救 了我吗。 接着两人便围在桌前长谈了起来。设施里的生活、跟旭和树一起玩的日子、景子的工作、 以及旭出生的经过。景子坚定地说道,虽然旭现在还处于教团的控制之下,但总有一天会 把他给接回来。她还考虑了阳咲今后的生活。为了她的抚养问题,景子正跟福利设施的人 提出协商。如果没有找到优秀的养父母,就会由她自己来照顾。 “今后你一定能变得幸福的。连同至今为止痛苦的份,一起补回来。” 尽管非常感谢景子,但阳咲还是对幸福抱有些恐惧。至少,想要跟旭一起平分啊。是察觉 到了沉默的阳咲心中所想了吗,景子温柔地加了一句。 “可以的话,是跟我的孩子一起呢。毕竟,他好像也很在意小阳咲的事情呀。” 那个奇怪的男人,是在午后、景子准备出门买晚餐的食材时出现的。 “哟,翔子……啊不,是美知子来着?” 看见在玄关前惊呆了的景子,阳咲呆立在了原地。一眼看去是个没什么特点的男人。身高 比景子还要矮,但比阳咲高。穿着藏青色的夹克和开了洞的牛仔裤。鞋子黑亮黑亮的,手 表的表盘上却画着个新奇的角色。啊啊、是景子啊,他说着,像走进自己家一样迈了进 来。 景子的脸变得苍白。她赶紧跑到阳咲身边,阻止了男人的步伐。 “你、到底要、干什么……?” 似乎是想说的事情太多,反而组织不好语言了。 男人毫不在意地弯下腰,窥视起阳咲来。阳咲屏住了呼吸。男人的目光十分不寻常。就好 像被锐利的刀刃抵在背部一样。男人说着“不错的表情”,微笑着,把视线转移到了景子身 上。 “我有三件事。第一,喝你泡的咖啡。第二,今晚借一下这里的阳台。还有一个,是呢…… 等咖啡端来了再说吧。” 他又瞥了一眼阳咲。 “是小 asahi 吗,真可爱呢。” 不知何时,玄关处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像堵住出口一样站在那里。 景子的家,在川幌市沿河的一座便宜的公寓里。 在只有寝室和客厅的朴素的房间里,阳咲和景子一起度过了两个晚上。 景子并没有向阳咲追问些什么。她做好了温热的食物,还准备了干净的换洗衣物。似乎直 到阳咲打开心房,她都会耐心地等下去。 “请让我帮忙吧。” 阳咲对着收拾完早餐的餐具、用吸尘器打扫起房间的景子说道。景子高兴地拉起了阳咲的 手。旭的母亲的手十分柔软。阳咲感到胸口隐隐作痛。旭甚至不惜挥开了这只手,来拯救 了我吗。 接着两人便围在桌前长谈了起来。设施里的生活、跟旭和树一起玩的日子、景子的工作、 以及旭出生的经过。景子坚定地说道,虽然旭现在还处于教团的控制之下,但总有一天会 把他给接回来。她还考虑了阳咲今后的生活。为了她的抚养问题,景子正跟福利设施的人 提出协商。如果没有找到优秀的养父母,就会由她自己来照顾。 “今后你一定能变得幸福的。连同至今为止痛苦的份,一起补回来。” 尽管非常感谢景子,但阳咲还是对幸福抱有些恐惧。至少,想要跟旭一起平分啊。是察觉 到了沉默的阳咲心中所想了吗,景子温柔地加了一句。 “可以的话,是跟我的孩子一起呢。毕竟,他好像也很在意小阳咲的事情呀。” 那个奇怪的男人,是在午后、景子准备出门买晚餐的食材时出现的。 “哟,翔子……啊不,是美知子来着?” 看见在玄关前惊呆了的景子,阳咲呆立在了原地。一眼看去是个没什么特点的男人。身高 比景子还要矮,但比阳咲高。穿着藏青色的夹克和开了洞的牛仔裤。鞋子黑亮黑亮的,手 表的表盘上却画着个新奇的角色。啊啊、是景子啊,他说着,像走进自己家一样迈了进 来。 景子的脸变得苍白。她赶紧跑到阳咲身边,阻止了男人的步伐。 “你、到底要、干什么……?” 似乎是想说的事情太多,反而组织不好语言了。 男人毫不在意地弯下腰,窥视起阳咲来。阳咲屏住了呼吸。男人的目光十分不寻常。就好 像被锐利的刀刃抵在背部一样。男人说着“不错的表情”,微笑着,把视线转移到了景子身 上。 “我有三件事。第一,喝你泡的咖啡。第二,今晚借一下这里的阳台。还有一个,是呢…… 等咖啡端来了再说吧。” 他又瞥了一眼阳咲。 “是小 asahi 吗,真可爱呢。” 不知何时,玄关处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像堵住出口一样站在那里。 景子的家,在川幌市沿河的一座便宜的公寓里。 在只有寝室和客厅的朴素的房间里,阳咲和景子一起度过了两个晚上。 景子并没有向阳咲追问些什么。她做好了温热的食物,还准备了干净的换洗衣物。似乎直 到阳咲打开心房,她都会耐心地等下去。 “请让我帮忙吧。” 阳咲对着收拾完早餐的餐具、用吸尘器打扫起房间的景子说道。景子高兴地拉起了阳咲的 手。旭的母亲的手十分柔软。阳咲感到胸口隐隐作痛。旭甚至不惜挥开了这只手,来拯救 了我吗。 接着两人便围在桌前长谈了起来。设施里的生活、跟旭和树一起玩的日子、景子的工作、 以及旭出生的经过。景子坚定地说道,虽然旭现在还处于教团的控制之下,但总有一天会 把他给接回来。她还考虑了阳咲今后的生活。为了她的抚养问题,景子正跟福利设施的人 提出协商。如果没有找到优秀的养父母,就会由她自己来照顾。 “今后你一定能变得幸福的。连同至今为止痛苦的份,一起补回来。” 尽管非常感谢景子,但阳咲还是对幸福抱有些恐惧。至少,想要跟旭一起平分啊。是察觉 到了沉默的阳咲心中所想了吗,景子温柔地加了一句。 “可以的话,是跟我的孩子一起呢。毕竟,他好像也很在意小阳咲的事情呀。” 那个奇怪的男人,是在午后、景子准备出门买晚餐的食材时出现的。 “哟,翔子……啊不,是美知子来着?” 看见在玄关前惊呆了的景子,阳咲呆立在了原地。一眼看去是个没什么特点的男人。身高 比景子还要矮,但比阳咲高。穿着藏青色的夹克和开了洞的牛仔裤。鞋子黑亮黑亮的,手 表的表盘上却画着个新奇的角色。啊啊、是景子啊,他说着,像走进自己家一样迈了进 来。 景子的脸变得苍白。她赶紧跑到阳咲身边,阻止了男人的步伐。 “你、到底要、干什么……?” 似乎是想说的事情太多,反而组织不好语言了。 男人毫不在意地弯下腰,窥视起阳咲来。阳咲屏住了呼吸。男人的目光十分不寻常。就好 像被锐利的刀刃抵在背部一样。男人说着“不错的表情”,微笑着,把视线转移到了景子身 上。 “我有三件事。第一,喝你泡的咖啡。第二,今晚借一下这里的阳台。还有一个,是呢…… 等咖啡端来了再说吧。” 他又瞥了一眼阳咲。 “是小 asahi 吗,真可爱呢。” 不知何时,玄关处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像堵住出口一样站在那里。 景子的家,在川幌市沿河的一座便宜的公寓里。 在只有寝室和客厅的朴素的房间里,阳咲和景子一起度过了两个晚上。 景子并没有向阳咲追问些什么。她做好了温热的食物,还准备了干净的换洗衣物。似乎直 到阳咲打开心房,她都会耐心地等下去。 “请让我帮忙吧。” 阳咲对着收拾完早餐的餐具、用吸尘器打扫起房间的景子说道。景子高兴地拉起了阳咲的 手。旭的母亲的手十分柔软。阳咲感到胸口隐隐作痛。旭甚至不惜挥开了这只手,来拯救 了我吗。 接着两人便围在桌前长谈了起来。设施里的生活、跟旭和树一起玩的日子、景子的工作、 以及旭出生的经过。景子坚定地说道,虽然旭现在还处于教团的控制之下,但总有一天会 把他给接回来。她还考虑了阳咲今后的生活。为了她的抚养问题,景子正跟福利设施的人 提出协商。如果没有找到优秀的养父母,就会由她自己来照顾。 “今后你一定能变得幸福的。连同至今为止痛苦的份,一起补回来。” 尽管非常感谢景子,但阳咲还是对幸福抱有些恐惧。至少,想要跟旭一起平分啊。是察觉 到了沉默的阳咲心中所想了吗,景子温柔地加了一句。 “可以的话,是跟我的孩子一起呢。毕竟,他好像也很在意小阳咲的事情呀。” 那个奇怪的男人,是在午后、景子准备出门买晚餐的食材时出现的。 “哟,翔子……啊不,是美知子来着?” 看见在玄关前惊呆了的景子,阳咲呆立在了原地。一眼看去是个没什么特点的男人。身高 比景子还要矮,但比阳咲高。穿着藏青色的夹克和开了洞的牛仔裤。鞋子黑亮黑亮的,手 表的表盘上却画着个新奇的角色。啊啊、是景子啊,他说着,像走进自己家一样迈了进 来。 景子的脸变得苍白。她赶紧跑到阳咲身边,阻止了男人的步伐。 “你、到底要、干什么……?” 似乎是想说的事情太多,反而组织不好语言了。 男人毫不在意地弯下腰,窥视起阳咲来。阳咲屏住了呼吸。男人的目光十分不寻常。就好 像被锐利的刀刃抵在背部一样。男人说着“不错的表情”,微笑着,把视线转移到了景子身 上。 “我有三件事。第一,喝你泡的咖啡。第二,今晚借一下这里的阳台。还有一个,是呢…… 等咖啡端来了再说吧。” 他又瞥了一眼阳咲。 “是小 asahi 吗,真可爱呢。” 不知何时,玄关处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像堵住出口一样站在那里。 景子的家,在川幌市沿河的一座便宜的公寓里。 在只有寝室和客厅的朴素的房间里,阳咲和景子一起度过了两个晚上。 景子并没有向阳咲追问些什么。她做好了温热的食物,还准备了干净的换洗衣物。似乎直 到阳咲打开心房,她都会耐心地等下去。 “请让我帮忙吧。” 阳咲对着收拾完早餐的餐具、用吸尘器打扫起房间的景子说道。景子高兴地拉起了阳咲的 手。旭的母亲的手十分柔软。阳咲感到胸口隐隐作痛。旭甚至不惜挥开了这只手,来拯救 了我吗。 接着两人便围在桌前长谈了起来。设施里的生活、跟旭和树一起玩的日子、景子的工作、 以及旭出生的经过。景子坚定地说道,虽然旭现在还处于教团的控制之下,但总有一天会 把他给接回来。她还考虑了阳咲今后的生活。为了她的抚养问题,景子正跟福利设施的人 提出协商。如果没有找到优秀的养父母,就会由她自己来照顾。 “今后你一定能变得幸福的。连同至今为止痛苦的份,一起补回来。” 尽管非常感谢景子,但阳咲还是对幸福抱有些恐惧。至少,想要跟旭一起平分啊。是察觉 到了沉默的阳咲心中所想了吗,景子温柔地加了一句。 “可以的话,是跟我的孩子一起呢。毕竟,他好像也很在意小阳咲的事情呀。” 那个奇怪的男人,是在午后、景子准备出门买晚餐的食材时出现的。 “哟,翔子……啊不,是美知子来着?” 看见在玄关前惊呆了的景子,阳咲呆立在了原地。一眼看去是个没什么特点的男人。身高 比景子还要矮,但比阳咲高。穿着藏青色的夹克和开了洞的牛仔裤。鞋子黑亮黑亮的,手 表的表盘上却画着个新奇的角色。啊啊、是景子啊,他说着,像走进自己家一样迈了进 来。 景子的脸变得苍白。她赶紧跑到阳咲身边,阻止了男人的步伐。 “你、到底要、干什么……?” 似乎是想说的事情太多,反而组织不好语言了。 男人毫不在意地弯下腰,窥视起阳咲来。阳咲屏住了呼吸。男人的目光十分不寻常。就好 像被锐利的刀刃抵在背部一样。男人说着“不错的表情”,微笑着,把视线转移到了景子身 上。 “我有三件事。第一,喝你泡的咖啡。第二,今晚借一下这里的阳台。还有一个,是呢…… 等咖啡端来了再说吧。” 他又瞥了一眼阳咲。 “是小 asahi 吗,真可爱呢。” 不知何时,玄关处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像堵住出口一样站在那里。 景子的家,在川幌市沿河的一座便宜的公寓里。 在只有寝室和客厅的朴素的房间里,阳咲和景子一起度过了两个晚上。 景子并没有向阳咲追问些什么。她做好了温热的食物,还准备了干净的换洗衣物。似乎直 到阳咲打开心房,她都会耐心地等下去。 “请让我帮忙吧。” 阳咲对着收拾完早餐的餐具、用吸尘器打扫起房间的景子说道。景子高兴地拉起了阳咲的 手。旭的母亲的手十分柔软。阳咲感到胸口隐隐作痛。旭甚至不惜挥开了这只手,来拯救 了我吗。 接着两人便围在桌前长谈了起来。设施里的生活、跟旭和树一起玩的日子、景子的工作、 以及旭出生的经过。景子坚定地说道,虽然旭现在还处于教团的控制之下,但总有一天会 把他给接回来。她还考虑了阳咲今后的生活。为了她的抚养问题,景子正跟福利设施的人 提出协商。如果没有找到优秀的养父母,就会由她自己来照顾。 “今后你一定能变得幸福的。连同至今为止痛苦的份,一起补回来。” 尽管非常感谢景子,但阳咲还是对幸福抱有些恐惧。至少,想要跟旭一起平分啊。是察觉 到了沉默的阳咲心中所想了吗,景子温柔地加了一句。 “可以的话,是跟我的孩子一起呢。毕竟,他好像也很在意小阳咲的事情呀。” 那个奇怪的男人,是在午后、景子准备出门买晚餐的食材时出现的。 “哟,翔子……啊不,是美知子来着?” 看见在玄关前惊呆了的景子,阳咲呆立在了原地。一眼看去是个没什么特点的男人。身高 比景子还要矮,但比阳咲高。穿着藏青色的夹克和开了洞的牛仔裤。鞋子黑亮黑亮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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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要、干什么……?” 似乎是想说的事情太多,反而组织不好语言了。 男人毫不在意地弯下腰,窥视起阳咲来。阳咲屏住了呼吸。男人的目光十分不寻常。就好 像被锐利的刀刃抵在背部一样。男人说着“不错的表情”,微笑着,把视线转移到了景子身 上。 “我有三件事。第一,喝你泡的咖啡。第二,今晚借一下这里的阳台。还有一个,是呢…… 等咖啡端来了再说吧。” 他又瞥了一眼阳咲。 “是小 asahi 吗,真可爱呢。” 不知何时,玄关处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像堵住出口一样站在那里。 景子的家,在川幌市沿河的一座便宜的公寓里。 在只有寝室和客厅的朴素的房间里,阳咲和景子一起度过了两个晚上。 景子并没有向阳咲追问些什么。她做好了温热的食物,还准备了干净的换洗衣物。似乎直 到阳咲打开心房,她都会耐心地等下去。 “请让我帮忙吧。” 阳咲对着收拾完早餐的餐具、用吸尘器打扫起房间的景子说道。景子高兴地拉起了阳咲的 手。旭的母亲的手十分柔软。阳咲感到胸口隐隐作痛。旭甚至不惜挥开了这只手,来拯救 了我吗。 接着两人便围在桌前长谈了起来。设施里的生活、跟旭和树一起玩的日子、景子的工作、 以及旭出生的经过。景子坚定地说道,虽然旭现在还处于教团的控制之下,但总有一天会 把他给接回来。她还考虑了阳咲今后的生活。为了她的抚养问题,景子正跟福利设施的人 提出协商。如果没有找到优秀的养父母,就会由她自己来照顾。 “今后你一定能变得幸福的。连同至今为止痛苦的份,一起补回来。” 尽管非常感谢景子,但阳咲还是对幸福抱有些恐惧。至少,想要跟旭一起平分啊。是察觉 到了沉默的阳咲心中所想了吗,景子温柔地加了一句。 “可以的话,是跟我的孩子一起呢。毕竟,他好像也很在意小阳咲的事情呀。” 那个奇怪的男人,是在午后、景子准备出门买晚餐的食材时出现的。 “哟,翔子……啊不,是美知子来着?” 看见在玄关前惊呆了的景子,阳咲呆立在了原地。一眼看去是个没什么特点的男人。身高 比景子还要矮,但比阳咲高。穿着藏青色的夹克和开了洞的牛仔裤。鞋子黑亮黑亮的,手 表的表盘上却画着个新奇的角色。啊啊、是景子啊,他说着,像走进自己家一样迈了进 来。 景子的脸变得苍白。她赶紧跑到阳咲身边,阻止了男人的步伐。 “你、到底要、干什么……?” 似乎是想说的事情太多,反而组织不好语言了。 男人毫不在意地弯下腰,窥视起阳咲来。阳咲屏住了呼吸。男人的目光十分不寻常。就好 像被锐利的刀刃抵在背部一样。男人说着“不错的表情”,微笑着,把视线转移到了景子身 上。 “我有三件事。第一,喝你泡的咖啡。第二,今晚借一下这里的阳台。还有一个,是呢…… 等咖啡端来了再说吧。” 他又瞥了一眼阳咲。 “是小 asahi 吗,真可爱呢。” 不知何时,玄关处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像堵住出口一样站在那里。 景子的家,在川幌市沿河的一座便宜的公寓里。 在只有寝室和客厅的朴素的房间里,阳咲和景子一起度过了两个晚上。 景子并没有向阳咲追问些什么。她做好了温热的食物,还准备了干净的换洗衣物。似乎直 到阳咲打开心房,她都会耐心地等下去。 “请让我帮忙吧。” 阳咲对着收拾完早餐的餐具、用吸尘器打扫起房间的景子说道。景子高兴地拉起了阳咲的 手。旭的母亲的手十分柔软。阳咲感到胸口隐隐作痛。旭甚至不惜挥开了这只手,来拯救 了我吗。 接着两人便围在桌前长谈了起来。设施里的生活、跟旭和树一起玩的日子、景子的工作、 以及旭出生的经过。景子坚定地说道,虽然旭现在还处于教团的控制之下,但总有一天会 把他给接回来。她还考虑了阳咲今后的生活。为了她的抚养问题,景子正跟福利设施的人 提出协商。如果没有找到优秀的养父母,就会由她自己来照顾。 “今后你一定能变得幸福的。连同至今为止痛苦的份,一起补回来。” 尽管非常感谢景子,但阳咲还是对幸福抱有些恐惧。至少,想要跟旭一起平分啊。是察觉 到了沉默的阳咲心中所想了吗,景子温柔地加了一句。 “可以的话,是跟我的孩子一起呢。毕竟,他好像也很在意小阳咲的事情呀。” 那个奇怪的男人,是在午后、景子准备出门买晚餐的食材时出现的。 “哟,翔子……啊不,是美知子来着?” 看见在玄关前惊呆了的景子,阳咲呆立在了原地。一眼看去是个没什么特点的男人。身高 比景子还要矮,但比阳咲高。穿着藏青色的夹克和开了洞的牛仔裤。鞋子黑亮黑亮的,手 表的表盘上却画着个新奇的角色。啊啊、是景子啊,他说着,像走进自己家一样迈了进 来。 景子的脸变得苍白。她赶紧跑到阳咲身边,阻止了男人的步伐。 “你、到底要、干什么……?” 似乎是想说的事情太多,反而组织不好语言了。 男人毫不在意地弯下腰,窥视起阳咲来。阳咲屏住了呼吸。男人的目光十分不寻常。就好 像被锐利的刀刃抵在背部一样。男人说着“不错的表情”,微笑着,把视线转移到了景子身 上。 “我有三件事。第一,喝你泡的咖啡。第二,今晚借一下这里的阳台。还有一个,是呢…… 等咖啡端来了再说吧。” 他又瞥了一眼阳咲。 “是小 asahi 吗,真可爱呢。” 不知何时,玄关处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像堵住出口一样站在那里。 三章 追击之人、被追之人 1 被包围了。 教团的人们,以我们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前后左右都筑起了人墙,对于个子矮的我们来说, 别说是路上的景色了、甚至连阳光也被遮得严严实实。 “那么,对‘吾等’来说,始终是希望你们能自发地顺从教团的。” 这么说道的时任,又露出了那张我在小屋里也见过好几次的、毫无动摇又面无表情的脸。 “虽然矢岛朱理应该已经知道了,你们对‘吾等’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你们拥有着年纪轻 轻就杀了人这一出众的经验。这是普通人做不到的。也就是说你们很有才能。” 是受不了这一状况了吗,朱理像叫喊一样说道。 “我不要。虽然一直跟我说才能才能的,不过反正又会虐待我的是吧。让我杀掉什么东西去 接受检查、还有写报告什么的。” “啊啊,还有抛弃福原江美什么的呢。”(注:江美,音同艾米。) 朱理顿时说不出话来。 艾米、肯定就是昨天听说的,那个朱理的朋友吧。时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有嘴巴像机器 人一样继续动着。 “六年前的一月十六日。当时,还在设施里的你因为淘气,在晚餐之后、硬拉着不愿意的朋 友跑到外面去、结果被关进了仓库里。” “不、不是被关进去的……我觉得、她也、没有不愿意……” “都一样。是在禁止进入的仓库里,一直玩捉迷藏玩到熄灯时间以后吗。说这是不幸的事故, 也太任性了些不是吗。三天后,把你们救出来的职员提供了这样的证言。他说,矢岛朱理把 罐头抱在了怀里。就好像为了不让朋友发现,而拼死地把食物藏起来了一样。” 朱理沮丧地低下了头。她用手捂住脸的下半部,肩膀颤抖着,轻声说道。 不要、不要…… 我说。 “那不也是你们设计好的吗?” “挺精神的嘛,旭。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要是跟着时任的节奏走,脑子会变得奇怪的。 “为什么锁会被锁上了啊?你们没有确认过里面有没有人吗?是事故的话,那就更是教团 和设施的责任了啊。” 我不禁发起火来。那时朱理才七岁吧。这些混蛋家伙…… “气得好像是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样,是因为你也想把小仓的死归罪于他人吗?” 我睁大了眼睛。气焰消减了下去。她用起了擅长的偷换概念,让我闭上了嘴。 “即使矢岛朱理被关在了仓库里、而且真的偶然只有一份食物,那又怎样呢。因为碰巧派去 的是一个旁若无人的老师,所以杀了他也可以吗?” “吵死了。我是说你们也有错——” “‘吾等’之中的‘我’,是在跟矢岛朱理说话。” 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意志消沉的朱理。我这边一变得情绪化,就转移了矛头。果然,就算跟 时任进行语言上的交锋,也驳不倒她。 总之现在先拖延时间吧。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来,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呐,矢岛。似乎跟旭不同,你还是有所反省的。所以我在此有一个提案。” 时任的提案,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在这里把旭交出来的话,我倒是可以放你一个人走。” 朱理抬起了脸。 64 “……你在、说什么?” “你好像是要去见父母吧?” 是从被抓到的金城那里听来的吗。时任凝视着朱理。 “我可是很讨厌暴力的,也不想让你在这里看到蛮力殴打的场景。而且,实际上,追捕矢岛 朱理并不是我的任务。虽然是两个人一起逃跑的,但我的目标只有旭一个。” “别被骗了,朱理。” 我打断她的话说道,但时任却没有停下来。 “父母的话,说不定能原谅你的罪过呢,是吧?” “怎么可能、做那种……” “做得到的。你可是连挚友都背叛了啊。只是在短时间内、一起逃亡了一下的朋友而已,有 什么必要在意呢。” 朱理沉默了下来。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露出了茫然自失的表情。 “还是说,你们要一起回来呢?” 时任的目的,果然还是这个。被夺走了抵抗的意志,朱理看起来简直要瘫倒在地上。 这时,围着我们的人墙的另一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时任朝着声音的方向回过头,教团的人们也一起转过了身。 “我们是警察。” 期待已久的声音。 “刚从这间旅馆接到了报警。” “……是你干的好事吗,旭!” 是察觉到我的企图了吧,时任向我投来了锐利的目光。瞬间,我大叫起来。 “就是这些人!这些人是强盗!” 我不知道就那样藏在室内的衣柜里能不能把时任他们瞒过去。所以就在门被攻破之前,给 110 打了个电话。一边叫,我一边拍了拍朱理的腰间。 “要逃了。” 朱理的反应有些迟钝。 “她说爸爸会原谅我的。” 再一次,这次我往朱理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确认到朱理的眼睛里恢复了生气,我们就朝着 警察声音的反方向迈出了步子。虽然好几个男人挡在了前方,但我还是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我扯着喉咙大喊,声音朝后方飞去。 “救命啊,要被诱拐了!” 我撞开因为困惑于现状而呆立在原地的男人、从包围中冲了出来。全场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朱理也是、用头和身子用力挤着、总算是从人群里跑了出来。背后,时任和警察尖锐的声音 交织在一起。现在先别追。给我安静下来。回过头,我带着怒气大喊一声。 “时任,你的话太长了!” 一心不乱地不停跑着,我们来到了小镇的公务所前。 因为时任他们正被警察给拦着,似乎没有人跟在我们后面。接下来,尽量选择公共场所逃跑 就好了吧。 在架空的广阔的前厅一角,有一部公共电话。给工藤先生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结果他刚好开 车进入了镇子。就在那里等着吧——被他这么一说,汇合地点就决定是公务所了。 朱理在饮水机前咕咚咕咚地喝着水。朝她搭了句话,她终于像缓过气来一样,轻轻地笑了。 “为什么,要从警察那里逃走呢?” 65 我有些欲言又止。 “虽然辛苦他们赶过来有点抱歉,不过、怎么说呢,仔细考虑了一下、我们又没有父母不是?” “确实很可疑呢……” “我想着说不定反而会被带回设施里去。因为、姑且、那些家伙也算是我们的监护人来着……” 接着,我支支吾吾地又加了一句。 “还不得不解释跟教团那些人的关系、还有……” “啊啊、嗯。我知道的。” 不可能不提到杀了小仓的事情。可是,据时任所说,没找到尸体的事件就算不上事件。不过 即使如此,我的罪过也不能被原谅。 “不 管怎样,又要谢谢你了。” “那家伙可是时任啊。跟她说话,感觉就像要被吸进去一样吧?” 朱理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个、我啊、其实稍微考虑了一下呢。在她说把你给交出去的时候。” “我知道啦。” 我装作开玩笑地说着,朱理却好像真的接受了。粉色的嘴唇紧紧地拧在一起。 “那啥、嘛、你啊、真是诚实……明明不说也好啊,这种事情。” 接着便目不转睛地看向我。 “我不会再这样了,能原谅我吗?” “什么啦,就算你稍微犹豫了一下,也没关系啊。” “下次我一定会好好去救你的。” “没事啦。这就是你的性格不是?” 移开视线,朱理好像终于心满意足了。 “你啊,真温柔呢。果然很伟大。” 她开朗地说着,不知为何脱下了一只手套。 “借给你。” “干嘛?” “只是觉得,只有你空着手、有点可怜啊。” 事到如今吗、虽然这么想了一下,但这似乎也是朱理好意的证明。于是我坦率地接受了。朱 理那通红的脸很满足似的鼓了起来。总觉得有点害羞。 “真是女孩子气的手套啊。” “你啊,对小阳咲也是这么说话的吗?我觉得这样下去绝对不行的哦。想要的话倒是可以给 你提供咨询?” 在前厅里等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的叔叔走过来搭话。是工藤先生。他穿着灰色的西服和薄薄 的大衣。胸前,可以看到一条別着领带夹的红色领带。有棱有角的脸、只有眼睛有些小。发 型也是大背头,感觉完完全全就是我所向往的夜晚的酒吧的人。 我们连招呼都没怎么打,就钻进了工藤先生的车里。 我把女孩子气的带着红色花纹的手套、悄悄地塞进了上衣的口袋。 2 由于报警的当事人旭他们逃离了现场,警察的调查就变得含糊了起来。 时任说明了旭他们是从儿童养护设施逃走了的事情,还抬出了教团的名字。由于走廊上没有 监视摄像头之类的东西,闯进房间的事情就装作不知道了。还说自己等人正是要把被强盗袭 击而感到错乱的旭他们给保护起来。 回到面包车上,邋遢胡子好像变多了的金城立刻搭起了话。 “好像挺不容易的啊。” 66 “基本上是混过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外联的人对付。” 金城似乎因为旭他们从追兵手下逃掉的事情而心情不错。 “接下来要怎么办、就让我拜见一下你的本事吧。不会是又要封锁道路什么的吧?” 时任命令驾驶员开车。 “从你开的车的导航里,我发现了你们的目的地是川幌市的娱乐街。在那里,应该有帮忙把 旭他们带给家长的、你的同伴吧?” “嘛啊,就算这样,那又是娱乐街的哪里呢?家庭餐厅、俱乐部、居酒屋。可不止有一百家 哦。而且说不定是约在公园或者警察岗亭前面见面呢。碰运气去找的话,也太显眼了点,而 且人手也不够吧?” “正是如此。到了那里,就不能像在夕别镇一样行动。慢慢找的话,会被他们逃掉的吧。” 时任露出失望的表情,叹了口气。 “怎么了啊,美夜子。想哭了吗?” 说着,金城不管身边男子的阻止,向着坐在前面的时任探出身子。 “就让我特别告诉你吧。教团已经要完了。你也略微感觉到了吧?” “那你知道,为什么要完吗?” 金城在此停了一会。对时任来说,那是被掌握了对话的主导权的,令人讨厌的停顿。 “你想吸烟吧?” “真是多谢了。” 金城的随身物品已经没收,放在一个塑料袋里。把打火机和烟盒一起递给了他。时任刚打开 窗户,金城就好像很美味似的吸起了烟。 “现在,在搞垮于背后支持的政治家的问题上,大人物们变得慎重了些。虽然这会花上不少 时间,但除此以外,已经可以认为教团基本面临最终局面了。” “原来如此,这点还是先相信你吧。混进了你这样的老鼠,在食物都被吃光之前、教团是不 会发现的吧。” “我想让你明白,追捕旭他们是件完全没有意义的事。” “可是,在教团崩溃之前,我和你的命都没了的话,就更没意义了。” 时任在心中再次坚定了离开教团的决心。同时,也担心起来自教团侧的各种报复来。直到现 在,身体还把当上干部之前受到的数不清的暴行记得清清楚楚。即使教团形式上崩坏了,邪 恶的人们也不会被全部打包送上死刑台。 “倒也不能说马上就倒台。可是,引发了这么多骚动、却还抓不住两个小孩的话,又会怎么 样呢?” 时任紧锁心房。 一时的停顿。是又吸完一支烟了吗,金城又拿出一根新的点上。 “真是个老烟鬼啊。看起来完全忍不住呢。” “最近、倒确实有点丢人。” 他开玩笑似的缩了缩肩膀。 等的就是这麻痹大意的时候。 “……说起来,真是个不错的打火机呢。” 金城动摇的迹象,时任没有放过。 “一次性打火机这种东西,有些不好处理吧?” 金城没有移开视线。香烟的烟雾从窗户被风卷走,消失不见。本来打算一个个斟酌手上的线 索,但似乎第一个就中奖了。 “你的包里,有三个同样的打火机。‘bar·?kba’吗。是你常去的店吧?” 时任像面对旭他们的时候一样,冷酷地只动着嘴。 67 “因为搞不清楚他们的目的地而很困扰,所以就想着先去这里找找了。这也没关系吧?” *** 在车里好好地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在午后到达了川幌市。 从车里跨出一步,立刻感觉到了大都市的气息。十层以上的大楼像要遮蔽天空一样高高耸立。 路边只种着些行道树,所以几乎看不到什么绿色。不管是地面还是建筑物,几乎全是混凝土 制的。四面八方都响着车子的声音。在人行道上走着的人们都比村子里的人走得快,一副很 着急的样子。穿的衣服也时髦讲究、五颜六色,明明是寒冬,穿着薄衣的人却很多。 “这边,旭君。” 跟着工藤先生,我们走进了一条公寓和杂居楼挤挤密密排在一起的小巷。明明路那么窄,就 在走着路的我们的身旁,车子却提起速来擦了过去。一边看着画着显眼涂鸦的墙壁、看起来 快要倒了的电线杆,我们走到了一栋茶色的四方形大楼面前。 上了台阶到达二楼,就是工藤先生的店。 我使劲地推开有着圆圆的金色门把的、厚重的门扉。先进去的工藤先生一打开灯,光辉华丽 的店内情景便一下子映入眼帘。我不禁兴奋得倒吸了一口气。 首先,脚边那软乎乎的红色绒毯就赞得不行。虽然整体上好像比昨天住的宾馆要小, 但天花 板却非常高。好帅。墙壁上铺着能让人感觉到树龄的木板,这也很帅。原木板——这是叫原 木板吧——的吧台差不多可以坐下十个人,吧台深处,酒瓶静静地、而又像强调着自己的存 在似的,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用英语还是什么语写着的标签虽然看不懂,但搞不懂也有 搞不懂的帅。 “你啊,刚刚是不是嘟嘟哝哝地、说了好几句好帅来着?” 朱理没规没据地,坐在了吧台中间。 我也坐在了旁边。虽然脚够不到地感觉有点逊。 工藤先生从吧台边门帘的另一边走了回来。他给在路上就连喊着肚子饿了的朱理,递出了用 小碟装好的坚果和牛肉干。 “爸爸在哪里?” 朱理没有碰食物,问道。 “刚刚才联络了他。昨天见过一面,真是位忙碌的人呢。今天早上好像也一大早就跑到东京 去了。但是,放心吧。他可是很担心小朱理你的。他说已经把预定事项给全部取消掉、立刻 跑去坐飞机了,晚上就会回到这里的。” “真的吗?” 朱理的声音又明快了一些。 “他走之前还给小朱理留了封信呢。我帮你收着的。” 他又消失在了门帘里,接着拿着一封信走了回来。刚一拿到手里,朱理就忘我地拆了开来。 看来朱理只能待在这里慢慢等父母到来了吧。 因为对于工藤先生来说我是意外的来客,所以我已经在车里说明了大致的经过。 “旭君的话,是想要去树君在的医院吧?” “是的。” “但是那里啊,是教团所属的医院呢。虽然不是说所有医生和患者都是教团的人,但就这样 鲁莽地闯进去的话、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树君交给你……” “是呢。我的目的地,那些家伙应该也知道了,所以说不定还有埋伏。” 工藤先生微笑道。 “真聪明啊。不过你妈妈的住址,就只有金城知道了。” 是发现了我脸上失望的神色吗,工藤先生像劝解一样继续说道。 68 “抱歉。我们也是在铤而走险,所以各自都只知道最低限度的情报。金城跟你的妈妈有所交 易的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请问,你到底是?” “简单说来,就是一个以击垮教团为目的的组织。同伴们基本上都是被教团带走了家人的人、 或者是像你们这样从教团逃走的人。” “金城先生也是?” “金城的话又有些特殊了。虽然他是个经常对我们组织伸出援手的人,但原本是个警察官。 虽然本人说已经辞职了,但他却是个正义感很强的男人。说不定现在也跟警察有所联系。啊 啊,这可是秘密哦。” 虽然好像被叮嘱了些什么,但我只是觉得纳闷。 “其实那个教团在很久以前就被警察给盯上了。金城可能也是潜入教团、一个人在进行着调 查吧。花了差不多五年时间成为干部、最近还跟我说已经基本上掌握了证据。我想,不过多 久,警察们就会把他们一网打尽了吧。” 我在心底松了口气。村子外面的世界真是太广阔了。直到昨天还束缚着我们的教团,一下子 就变得不值一提了。是啊,这是当然的——我感觉到热血沸腾。怎么可能把教团那些异常的 家伙,放任在这世上不管呢。感觉跟阳咲和树的距离一下子变短了。 因为没怎么睡觉,我们又在酒吧里休息了两个小时左右。工藤先生还做了意面给我们吃。虽 然因为是间没有窗户的店铺,而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但应该已经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了吧。 酒吧似乎是晚上九点开店的。 朱理一次又一次地读着家人留给她的信。 “呐,看看这个嘛。我特许你看哦。” 她带着明快的表情,在我的面前展开信纸。 既然已经这么自满地摆在我的眼前,我也不得不看了。 ——给小朱理。 虽然已经跟你写信交流了许多次,但没能见到你真的很遗憾。 但是,爸爸会一直等着小朱理的。 虽然说了好多次可能已经让你厌烦了,但至今为止真的非常抱歉。 请你原谅在你三岁的时候、把你寄养给教团的爸爸吧。 当时的爸爸是教团的信徒,是个让妈妈都弃我而去的一无是处的人。 但是,现在已经不同了。 妈妈,也回来了。 要是能原谅我的话,我希望小朱理能在今后、一直注视着这样的爸爸和妈妈。 请让我,好好补偿你吧。 我绝不会原谅让小朱理受苦的教团。 也请代我向担当中介的金城先生问好。 最后,我还把小朱理喜欢的巧克力,寄放在了工藤先生那里。 毕竟,已经快到情人节了啊—— 读完以后,朱理带着满脸笑容看着我。 “我的爸爸,人很好吧?” “是呢。” “爸爸他啊,好像也想得到原谅呢。所以,我也一定能被原谅的。” 69 就在我哦、地回了一声时,工藤先生把一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上。魔术般用熟悉的手法递出来 的那个盒子系着缎带,似乎就是信里写着的巧克力了。就在我被工藤先生对时机的掌握给帅 到的时候,朱理欢叫了起来。是巧克力。好像很贵。一定很好吃……! 与兴高采烈地打开巧克力盒子的朱理相对照,我感觉到了一丝寂寞。 “真好呢,朱理。” “诶嘿嘿,也给你几个好了。” 打开包装,朱理舔起了大小能一口吃掉的巧克力来。 “谢谢,不过我们要就此告别了呢。” 诶、地,朱理瞪圆了眼睛。刚见面的时候是饼干吗。一如既往,她的嘴边又不小心沾上了巧 克力。我隔着吧台对工藤先生说道。 “我想要去医院一趟。” “别去了。” 虽然被严词否决,但我的意志反倒更坚定了。 “树可能直到现在还在医院里受苦,或者是已经被迫出院、又被送回设施里去了。既然连树 还在不在医院里都搞不清楚,仅仅是为了确认这个,就应该早点去医院才行。” “再多等一等,教团就会消失了。”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工藤先生。结果还是他先放弃了。 “真拿你没办法。我也一起去。不过要等到把小朱理交给爸爸之后。这么点时间你就忍忍吧。” “就是啊,不用急嘛。” 朱理也从旁插话道。 “等我见了爸爸再去吧。我会把他介绍给你的。一起吃个饭吧?” 正是朱理眉开眼笑,感觉有些讨好地朝我歪过头的时候。 入口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用力踏着地板、某个人猛地推开了酒吧的大门。 “工藤,是我。抱歉。” 是金城。他慌乱地喘着气,一边用手压着右肩一边痛苦地说道。嘴唇裂开,额头上隐约可以 看见流下来的血。他瞥了一眼我和朱理,大喊道。 “快跑。那些家伙在下面……!” 紧跟在金城身后,踏响楼梯的声音猛烈地响了起来。 3 刚到达目的地的酒吧所在的大楼,金城突然暴动起来。 感觉到包含杀气的声音而回过头,从时任的方向看来在左侧的男人已经翻起了白眼、嘴里吐 出了白沫。 右边的男人用两只手像要捏碎金城的喉咙一样掐着他的脖子。他就那样从座位上起身,像要 敲碎一个瓶子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把金城的头和肩膀朝着车壁上撞去。 金城抓住男人的两臂,拼命地想把他拉开。漏出掺杂着咬牙声的呻吟,金城额头上开裂的皮 肤渗出了血。 看着眼前风暴一般的暴力,时任感觉几乎要吐出来。虽然还在摇晃的车厢中,但是、旭他们 在酒吧里的事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也朝其他车辆发去了紧急事态的联络。 金城有些神志不清地晃着脑袋,从扼住自己喉咙的手臂上放下了手。是没有抵抗的力气了吗, 金城看起来精疲力尽。紧张的空气一瞬间缓和了下来。紧接着,从下往上猛地抡过来的拳头 击中了男人的下颚。把男人给打倒了的金城向时任投来了野兽一般的目光。突然,驾驶座上 伸来一只手,抱住了时任的肩膀。也许是因为怕她被劫为人质,负责开车的男人像是要保护 时任一样,把她朝驾驶座拉了过去。 70 “真是可惜啊,时任。要是有什么事再来拜托我吧。” 用嘶哑的声音说着,金城打开了车门。他跨过倒在车里的男人们,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时任踏入店里的时候,里面已是一片黑暗了。 *** 就差那么一点,教团的男人就要把身子挤进金城正在关的门的缝隙里了。 用后背顶着门的金城的身影,一下子融入黑暗。似乎是退到酒吧内部的工藤先生,把店里的 灯给关掉了。 听着总闸的开关被拉下的声音,明明是这种时候、我却感觉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事情。停电? 我最终想到了这个词。我呆呆地,看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朱理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 “你在干什么,旭君!” 我急忙跟在了朱理身后。越过吧台,向着工藤先生所在的门帘里头进发。我的脚不小心弄碎 了玻璃瓶。大门附近,金城的呻吟声、好几道慌乱的呼吸声、还有人们你推我搡的声音混在 一起响了起来。 突然,道路的前方变亮了。门帘里似乎是个不足两平米的、简易的厨房。工藤先生一边打开 尽头的门一边喊道。 “金城,这些孩子交给你了。” 离开屈身前进的朱理和我身边,工藤先生回到了店里。玻璃瓶激烈的破碎声响起,金城从我 们的背后跑了过来。两个人擦肩而过之时,简短地交换了话语。抱歉了、工藤。毕竟这是我 的店啊。 “快走!” 工藤先生的声音在背后推动着我们。 门的对面,是防火楼梯。可以看到黄昏的天空。我追在领先我一段飞跑下去的朱理身后。 从外面的楼梯下来,前面便是大楼后面的停车场。在那里。快追。从大楼的正面,响彻小巷 的复数的声音压迫而来。 在从最后一级楼梯冲下来时,右脚的脚踝突然传来了不妙的痛楚。我强行迈出步子,结果两 只脚绊在一起、我向前猛地载在了雪地里。大脑晕乎乎的,眼前黑白交错。前一瞬间伸出的 手和胳膊传来了刺痛。我到底,在地上倒了多久呢。听到了一个女声。 ——不……的话……不知道要…… 是因为痛苦而恍惚了吗,我没能理解从头顶传来的朱理的叫声的意思。 金城从背后支起我的两腋,让我站了起来。 “跑得动吗?” 还行吧、我本想这么说的。然而伴随着残留的耳鸣,我却不知道自己想说的话有没有好好地 传达出去。 看向前方,一瞬间,我没能理解眼前的状况。 直到刚才,我跟朱理的距离还是一台车那么远的。然而此时却不见了像野兔一样跑在我前面 的朱理的背影。是她已经拐过了五十米开外那连接着停车场的民家的拐角了吗。 “走了,旭。” 金城从我的正上方说道。 “比起我、比起朱理,时任的目标和任务首先就是你。” 金城强硬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感觉就好像硬拽着我一样。虽然对那紧迫之时却带着点说服味 道的声音感觉到了违和,总之我还是跑了出去。 拐过那户民家,就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路上。 朱理不在。 明明她不在,金城却平静地向路边招了招手。是台黄色的出租车。它朝着人行道靠了过来, 71 在我的面前停下。车门打开,金城又用力地拉了拉我的手腕。 我们钻进了后座。一边断断续续地喘着气,金城向着前面说道。 “让我们离开这里。一路直行。” 我呆呆地看着金城从自己的鞋子里拿出一张万元大钞。感觉车子无情地开了出去。我终于忍 受不住心中的不安,问道。 “朱理呢?” “什么?” “朱理啊。” 是因为进行了搏斗吗,金城用眼角带着伤的眼睛望着远方。 “你没看到吗……她被从停车场的车子背后冲出来的人给抓住了……” “别骗我了。那样的话,往前跑的时候就会看到的吧?” 我尖锐地指出,金城咂了咂舌,接着回以一个短小的叹息。 “抱歉。她说着要往那边逃、朝着我们的反方向跑过去了。” “反方向……” 金城加重了语气说道。 “我看见她被抓住了。” “也就是说她是自己送上门去的吗。所以、你才会因为顾虑我而说了谎。” “冷静一点。听好了,这不是你的错。毕竟你是个聪明得跟年龄不符的小鬼,这种事情还是 能理解的吧?” 朦胧的记忆苏醒。刚才朱理是这么喊的吧。 ——不跟你在一起的话、我不知道要怎么逃啊。 鼻子旁边的肌肉,由于对自己的愤怒而一抽一抽地痉挛起来。那个笨蛋。为什么没逃走啊。 这性格不是崩坏到天边去了吗。明明说着想要被原谅、而那么执拗地想见爸爸的…… “旭,我来告诉你接下来的事。” 我还有件不得不告诉朱理的事情。 “首先,把你送到你母亲那里。” 朱理曾经禁止我冥思苦想。所以,现在不是因为她挺身相救而沉浸于后悔中的时候。 停电、罐头……那胸部下方的伤痕…… 绝对没错。不管别人这么说,那都是作为杀人犯的我才能传达的事情。 “朱理的事就别担心了。教团已经完蛋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跟妈妈和阳咲一起悠闲 度日吧。” 我上衣的口袋里,放着朱理借给我的、还没有机会戴上的手套。怎么可能连把它还回去都做 不到、就这样默不作声呢。 “教团完蛋,还要等多久?” 金城皱了皱眉头。 “先给你道个歉 好了。之前我们是打了 110 才逃走的,而即使如此,等到警察到达已经过了 十五分钟以上。不止是村子、连在夕别镇和川幌市都扎下了根的教团,明天之前能够被摧毁 吗?” 在此期间,朱理又要度过地狱般的每一天了。 “你不是要去见阳咲吗?” “本来就已经把她卷入我的杀人中了,所以不能再做让我更加没脸见她的事情。” 对树也是。树的话,一定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如果此时我一个人逃走了,一定会从那家伙 写的小说里的主人公降格的吧。 出租车继续往前跑着。车窗外向后退去的都市的街景,现在却完全不能勾起我的兴趣。金城 72 凸出下唇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先听听你怎么讲吧。你想怎样?” 我说。 “可以的话,我想由我们来联系时任。让她把朱理还回来。” 那些家伙是来追我的。回头想想,朱理只不过是被卷进来的罢了。 *** 把不停呻吟着的矢岛朱理拘束起来,押上了面包车。 夜晚降临。时任在充满着霓虹灯和广告招牌的娱乐街里,倚靠在停在路边的面包车上。 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到教团。对着被殴打后失掉了表情的朱理,时任再次合上了心灵的开关。 以朱理为人质,把旭他们给引诱出来。刚这么决定,手机便响了起来。 “朱理在哪里?” 本来还以为是本部的转接电话,结果对方却更加令人意外。是金城帮了忙吗,没想到会是旭 打电话过来…… “时任,你是来抓我的吧。那样的话,就不能这样回去对不对?” “你是想把自己作为交换吗?” 笑着说道的旭的声音,比起以前在“惩罚小屋”追问时,听起来更像大人了。 “我要去哪里?” 能感受到某种觉悟。时任带着警戒心,说道。 “你还是快点的好。是呢,警察是事件发生以后才会行动的人。‘吾等’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在 社会上都被赋予了养育矢岛朱理的义务和权利。要是被误认成诱拐而闹出事来的话就赶不 上了呢。正好,我们现在就在考虑把矢岛朱理护送回设施的事情。当然,等着她的是不同寻 常的处置吧。” “我是在问,我要去哪里。” 时任收起了笑容。 市区的边缘有教团的支部。在那座被夹在垃圾处理厂和焚烧设施之间的大楼里的话,就能避 开他人的耳目处理事情了吧。应该跟他在一起的金城理应是知道地址的。 正准备指定地点,突然的发现让时任赶紧用手压住了手机的话筒。不知何时,有一个光头的 男人站在了近旁等待。他似乎有话要说。 “本部的命令。请在一小时以内赶到神堂纪念综合医院。” 那是以教团的基金设立的综合医院。当初被认为是旭的目的地、树也在那里住院。时任一时 之间没能理解命令的意图。 “‘吾等’之中的‘我’,现在可是正在追踪逃跑的少年啊?” 可是,男人却十分顽固。前天晚上唆使时任前来的教祖身边的大干部,似乎是在做病情的定 期检查时,想要顺便听取时任的报告。甚至还说如果到那时为止没有拿出成果,就要进行人 事调动。似乎在时任把警察卷进来、夸张地四处奔走之后,最上层的人们终于开始计算这对 自己的损失了。一边忍住怒火,时任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 “请转告他,我马上赶过去。还有,会在报告之前把旭他们给抓住。只是,如果在医院里引 发了什么骚动,还请他自己负责。” 男人马上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一丝疑惑涌了上来。男人没有回到其他的车辆上,而是 混进了人群里。他确实是干部的亲信。可是,也有像金城那样背叛的例子在。被叫过去的时 间也令人在意。 时任重新拿好手机,告诉了旭作为汇合地点的医院的名字。 之后,便联系了本部。教祖身边的大干部,似乎确实正在医院接受检查。可是,还是没法抛 弃男人是受金城指使的可能性。干部的预定行动向外部透露到了什么程度,时任无法判断。 73 *** 我是从一家大型家电商场入口处的公共电话打给时任的。 “竟然是医院?” “还说是地下停车场。” 刚说出约定的地点,金城就像苦想起来似的抱起了胳膊。 “为什么……怎么会,是在那种大庭广众的地方?” 是想着要是发生了什么事,连树也用来当人质吗。然而要是能同时救下两个人,反而是正合 我意。我准备从挂在电话台上的电话本里,找出医院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金城拦住了我翻开电话本的手。 “等等,果然还是不行。我现在就去找以前当警察时的关系人。” “可是她说,如果一个小时内没有到,就把朱理给带回村子里。” “这是陷阱。” 金城弯下腰,把两只手搭在我的肩上,直视着我的双眼。周围人来人往,家电商场里的音乐、 每当大门打开就会像调大了音量一样传进耳里。我至今为止,都是用怎样的表情面对金城的 呢。此时我只想着,没有时间了。 “我啊,被朱理救了。我想让她去见爸爸。” 我的样子映在了金城那带着血丝的眼睛里。金城没有听我的话,而是好像在揣度我心底的想 法一样一动不动。不久,他依然保持着那强硬的视线,只是动起了裂开的嘴唇。 “真是个狡猾的小鬼。上次也是被追着然后没时间了,接着就那样让你的大美人妈妈困扰了 吧?” 他直起膝盖,以气沉丹田的声音说道。 “好吧。让你一个人去肯定搞不定,所以就帮你一把吧。” “谢谢。” 我们离开家电商场,走进了一条给人杂乱感觉的路上。 据金城所说,医院从车站走三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路灯等间隔地排列着的明亮的大路上,我 们并排走着。 “我有一件事要问问重视朋友的旭君。你不会想就这样无谋地闯进去吧?” 我一边把目光避开在车道上驶过的车子的前灯,一边思考着。 “首先,我觉得他们好像也是怕警察的,所以应该不想再引发更加引人注目的骚动了,对 吗?” “说得好。我也很在意这一点。对于时任来说,应该有其他更适合的地点才对。虽然那家医 院有教团干部们御用的医生、而且也有几个专用的单人病房,但医疗行为和运营都是很正经 的。” “地下的停车场很大吗?” “毕竟是有八层楼的大医院啊。停着的车子应该会很多,而且这个时间普通的患者和他们的 家属应该都在出出入入的吧。” “要是发生了骚动的话,医院的医生们会赶过来吗?” “警备员应该会赶来吧。可是,要是做过头了的话他们也可能会带着朱理立刻逃跑。那样的 话又得从头 开始了。下次说不定就会像刑警片里一样被叫到没有人烟的废旧大楼或者港口 的仓库里呢。” 一边走着,金城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就好像学校的老师看着自己教的学生一样的感觉。好 像觉得跟我的对话很愉快似的。 “不过,对方在抓住我之前应该也不想逃走吧?” “确实呢。对双方来说,那都是事关重要的底线。” 74 就算要趁着骚动逃跑,要是不先把朱理救出来的话一切就没法开始了。 “要是成功地把朱理救了出来,那之后、我们跑去警察那里的话,会怎么样?” “那倒是没事。有我在啊。川幌警察局里还有原同事呢。” “那能不能趁机把时任抓住呢?那些机器人一样的随从,是会绝对服从时任的命令的吧?” “我也尝试过说服她了,可是即使抓住了时任,也不见得那些人会乖乖地把朱理交给我们。” “可是,我觉得只要没有命令他们的行动就会变得迟钝。从夕别镇的宾馆里逃走的时候也是 这样。” “那就,在控制住时任的时候趁机把朱理救出来?” 具体要怎么行动得视情况而定。时任到底带去了多少人手呢?就算成功地把她救了出来,朱 理又是否处于跑得动的状态?只要是现在能知道的事情,我都想从金城那里问出来。 “金城你是被抓到了吧,那时坐的是怎样的车?” “是台白色的面包车。跟时任一起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旅程呢……啊啊,你知道面包车吗?” 我让他告诉了我大概的形状和还记得的车牌号。似乎是教团已经用过很久了,车身和发动机 罩上有不少划伤和凹陷。 沿路有一家占地面积很大的便利店,更深处还有一个广阔的停车场,以及从日用品到家具、 家电都品种齐全的、超市和药店并设的显眼的商业设施。 “听说你原本是个警察,那有没有拿着枪什么的?” “别逗我了。” “那个,是叫建材超市吧?” 我指向了在地上高高耸立的招牌。 “想要抓住时任的话,我需要点武器。” “剑和炸弹可是没得卖的哦。” “还有时间吧?” 我把自己的想法大体说了一下。金城似乎也有自己的方案。我们互相确认了一下顺序,最后 金城停下脚步说道。 “旭,我已经不再把你看作是小鬼了。所以,就算我出了什么事,为了救朱理也不要犹豫哦?” “这……” “刚刚留在店里的我的挚友工藤就没有犹豫,而且我也抛下那家伙走了。这就是我们所理解 的男人的友情。这不是抛弃,而是因为彼此都有着‘是他的话一定会有办法闯过难关’的信赖。 你和你那叫做树的哥哥,一定也是这样的吧?” 金城微笑着。我的心揪紧了。 “你很喜欢这种的吧?” “唔、嗯。” “哈哈,终于看到你孩子气的一面了呢。” 我察觉到自己低下的脸已经变得通红。 “好咧,在进店之前,就简单地教教你人质的处置方法吧。” 转过身把手伸出来——金城说道。 4 看了看面包车里的钟,时间已经到了五点五十分。到了六点半,就不得不去向上头的干部进 行无聊的报告了。 从旭从“惩罚小屋”逃走到现在,已经过了差不多四十个小时。虽然时间不长,倒是演了一出 意想不到的逃亡剧啊。 是因为没有睡过觉吗,时任感觉到那一直封印在心底深处的感情,途中有好几次都在胸中沸 腾了起来。似乎让金城在面包车上同行,从结果上来说是个失策的决定。或者说,自己是真 75 的想要被带到教团外面的世界里去呢?就像旭和朱理他们一样。 喝了口水,把这样的心情吞进肚里。时任在近来约二十天里,都进行着绝食。这世上的一切 都像水一样乏味。不管是金城还是旭,都只是男人罢了。虽然跟着自己的教团的部下们也有 着各自的个性,但也只是男女而已。男的打人,女的被打。时任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排座位 上沉默的女孩。什么也没感觉到。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说了些什么。 金城好像来了。 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十分拥挤。各种各样的车子密密麻麻地排在一起,墙边几乎都被摆满了。 时任他们在中间隔着路缘石的、两台车相对停在一起的车位里,分别散开停好了车。 从面包车上下来,时任等人走过了停在面包车背后的普通车辆旁边。 从停车场的入口处,开进来一辆大型的四驱车。就在它的旁边,可以看到金城正朝这边走过 来。 时任一走上前,其他的部下也一起从各自的车上下来了。虽然在夕别镇境内可以交替使用将 近一百个人,但现在在这里的人手却控制在了十个左右。即使如此,对于来往的普通人来说 这仍然是一副带着荒唐气息的、异样的光景。 隔着道路与金城对峙。看不到旭的身影。 “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 金城点了点头。 “总不能带着小鬼来吧。” “明明打了个那么挑衅的电话过来,这可真是过分啊。” “要是带着血气方刚的少年过来,又打了 110 的话,你也会困扰的吧?” “那就不得不立刻离开了啊。矢岛朱理也真是可怜。” 金城收起下巴,眼神一变。 “顺便一提,我是个警察官。而且是现役的。你们很快就会被包围了。” 时任挤出一个笑容。 “简直就是小孩子帮你想出来的台词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我所说。我是公安的人。虽然辞去了警察的职务,但阶级和部署都还在。取缔你们这些 恐怖集团就是我的工作。” “虽然听说公安是隐秘性很高的组织,但我可真是搞不懂这四十个小时都隐藏起实力的理 由啊?” “这个嘛,是因为我动了私情,想着至少也要把你给救下来啊。” 虚张声势。也就是说这位独断专行的潜入搜查官,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人撑过来的吗。时任 能够看出,至少他肯定不是现役的警察。 时任用余光扫过周围。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带着孩子的父母,都匆匆忙忙地钻进了车里。转 过头,她看向了背后的面包车。 真想不动用暴力,用尽量稳便的方式解决这件事。立场上也是,就个人来说也是。 *** 我藏了起来。 蹲在赤裸裸的混凝土上,一点点地接近。 此时真是应该感谢我是个小个子。每当通道上有车子来往,我就混在它们的声音里,移动到 车体的后面、或是停车场的柱子背后。 金城尽力地随口胡说着。 时任果然也看不出一丝动摇。是在找我吗,我一瞬间看到她长长的黑发摇晃着,视线向左右 移动。她穿着在设施里也见过的白色制服,只披了一件外套。感觉是副仿佛光是触碰就会折 76 断的,娇嫩的身体。 在好几次钻过车底、或是躲在车尾箱后面之后,我大致摸清了敌人的人数和位置关系。 想要绕远路包围金城的四人。和他隔着能通过两台车的道路僵持的时任,以及他周围的四五 个人。时任的背后是一辆红色的跑车的车头,在它的正后方就是作为目标的白色面包车。 突然,咔哧咔哧的脚步声逼近过来。 呆着没动,两条腿立在了我的前方。不巧,他正好停在了我潜入车底的车子的门前。车体略 微摇晃了一下,接着便响起了引擎发动的声音。 *** 金城开始了晓之以情似的对话。 虽然时任对其左耳进右耳出,但还是在他的长篇大论中感觉到了拖延时间的可能性。然而万 一警察真的集结而来,那也已经不是时任能处理的事情了。 她寻找起其他的可能性。 果然是旭。旭应该已经来了,而且在暗地里伺机而动。虽然不知道旭和朱理结下了多么深的 缘分,但毕竟也有着矢岛朱理自投罗网的事实。 虽然被抓到的朱理一开始都是一副不相信自己做了什么的后悔表情,但不久她就哭了起来、 连连地呼喊着自己的亲人。爸爸、爸爸地哭叫着的朱理的脸,不知为何在脑中挥之不去。 时任认识到,自己的判断已经变得迟钝了。 金城的长谈实在是太烦人了些。时任过去犯下的杀人事件,金城知道的非常清楚。她简直想 大喊出来,说自己不是个可怜的少女。 从时任看来的左后方,与面包车隔着三台车的灰色旅行车开了出来,在那高压的引擎声之下, 时任又一次走了神。 *** 正是差点要被轮胎轧到头的时候。 我赶紧移动到前面的车子下面。但会不会有人看到了慌慌张张地爬出来的我呢。 金城的声音变近了。头上冒出来的汗水,顺着额头一直流到了耳后。因为一直贴着地面前进, 下巴和脸都火辣辣地疼。 继续匍匐前进,我到达了面包车旁边的车底下。 金城大声地笑了起来。时任好像也生气地反问了些什么。趁此机会,我钻进了面包车的底下。 我把手放进上衣的口袋里。直到金城给我创造出机会之时,继续待机。 *** “适可而止吧,金城。” “我这边可是除了扣问你的良心以外没有别的方法了啊。” 金城朝前迈了一步。 这时,在路上直行的车子打起了灯。但金城却似乎完全没有让开路的意思。从被阻挡了去路 的车子上传来了急躁的喇叭声。直到一个中年男子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对他破口大骂为止, 金城都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啊啊,抱歉抱歉。我们正在争执中呢。” 他装傻地笑着,终于让车开了过去。 时任没有管他,而是大声说道。 “要是你下次再做出可疑的举动,就立刻把矢岛朱理送回教团。” “我会注意的。” *** 要是可能的话,我想更靠近时任一些。 然而,停在时任背后的那台跑车实在是太矮了。连溜进去的间隙都找不到。 77 已经,只能出手了。 我屏住呼吸,把藏在裤子口袋里的硬币捏在了指尖。 这是为了告诉金城,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且已经来到了附近。 *** 时任的脚边发出了什么声音。 那是金属制的什么东西在混凝土地面上弹跳的声音。是一枚十日元的硬币。正是她投向视线、 被其夺去意识的那个瞬间。 响起了强烈的脚步声。 金城冲了过来。 他猛然伸出手,朝着时任跑来。 然而没能够到。已经筑起了人墙。反应过来的是时任旁边的两个男人。他们挡在时任前面, 接住了金城的冲击。第三个人、第四个人也扑了过来。 一瞬之间,金城已经被好几双手脚给制服了。 “时任,重新想想吧……这样下去你只会被当成玩具的。” 他双膝触地喊道。 “别阻碍通车。太显眼了。带到那边去。” 暴力的气味让时任感到心头一紧。用因焦躁而发晕的大脑,再次思考起金城一个人前来的理 由。真是个愚蠢的男人。难道真的是来说服自己的……? 从背后感到了热度。 左手的胳膊肘和手腕传来了仿佛关节扭曲般的痛楚,时任立刻回过了头。 “让他们停下。” 是旭。他那烧灼般的目光被憎恨所浸染。 *** 用手臂勒住被扭着手、脚拖在地上的时任的脖子。 时任的抵抗很微弱。 一边把她的身体拉向背后的面包车,旭在她耳边又一次说道。 “让他们停下,把金城放开。” 时任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将目光投向背后。 “在小屋的时候、有点把你逼过头了吗……那么讨厌我吗?” “闭嘴,朱理没事吧?” “哭个不停,现在应该在颤抖着吧。” 金城的背被抵在停在一旁的车上,被单方面地殴打着肚子和脸。 就在他的旁边,一台车子打着喇叭开了过来。悲鸣传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我要叫警察了。 是对骚乱感到恐惧了吗,穿着白衣的女性向着内侧的墙边逃了过去。 “快点让开路!” 时任说道。手下们听从了时任的判断。车子顺利开走了。骚动变得严重,对我这边来说可是 大欢迎的。时任他们会变得难以行动,只要把朱理夺回来的话、就能冲进医院里把一切给说 出来了。正如和金城确认的步骤一样。 “旭,你懂的吧!” 金城的声音响彻了通风管道复杂交错的停车场。我懂的。是金城的话,一定会有办法脱离困 境。要是我因为犹豫而停下,他一定会比起刚才发出的怒喊、变得更加愤怒的吧。 “旭,你和我一样都是杀人犯啊。” “现在不是听你说教的时候。” 我毫不在意地继续拖动着时任。我一边瞪视着她的手下们,一边从跑车和旁边的车子间狭窄 78 的通道后退。略微勒了一下时任的脖子,她便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好好想想吧,你是不可能变得幸福的。” 时任的声音里,第一次混进了恳求的味道。她呼吸困难地说着,额头上渗出了汗水。虽然最 开始看起来像雪女一样,但时任终究是个人类。 来到了面包车的旁边。我放开勒着她脖子的手,伸向了门把。稍微一拉,门就机械性地向一 边滑了开去。时任的左臂,还是被向上扭着。 “想想吧,旭。” 时任已经是个柔弱的女孩子了。我再次弯过右手的胳膊肘,扼住了屁股着地的时任的咽喉。 在意识到自己正在使用暴力而感到不好意思之前。 “朱理。” 我向着车里喊道。 然而,却没有回应。是睡着了吗?那么,只要 以时任为人质让他们把朱理给放了就好。我以 时任为盾牌,牵制着一步步逼近的教团的男人们。 车内传来了声响。 朝那边瞥了一眼,只见黑暗中露出了运动鞋和肉色的紧身裤。 ——运动鞋……? 苗条的长腿。可是那家伙穿的是长靴啊。 我倒吸了口气,再一次凝视车里。 晚了。那一定是时任的部下。不是朱理的年轻女性冲了下来。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 从左肩一直到背后受到了激烈的冲击。我被摔到了旁边的车上。努力睁开因疼痛而闭上的眼 睛,凶暴的女人的脸近在眼前。接着肚子便挨了一拳。膝盖失去了力气。我咬着牙,用手撑 着地。侧腹又被猛踢了一脚。 “所以叫你想想了。” 时任俯视着以面包车的前轮为枕、横躺在地上的我。 “就算把你叫到了停车场,但公主大人就一定会在车里吗?” 5 我被涌来的男人们给抱了起来。 体重轻的我简简单单地就双脚离地,被放在了面包车后面的座椅上。 张开喉咙,胃液从被殴打的腹部一下子涌了上来。 “……朱理呢?” “现在是不是在病房里跟树一起哭呢?不用担心,你们会在村子里再会的。” 树的病房吗。我靠在座椅上,努力地调整着呼吸。 金城继续吼叫着。由于在地下停车场发生的暴力事件,可以听到人们渐渐聚集起来的脚步声 和呼喊声。隔着窗户可以看见医院的后门。大概是警备员吧,好几个穿着制服的大人向着这 边冲了过来。 一定要赶上啊、我忍不住祈祷。金城和我受到暴力对待、接着我被扔进车里的样子,应该有 谁看见了才对。金城还告诉我,停车场里设置有监视摄像头。教团的人们想要收拾事态的话, 就只有逃回村子里去了。 短暂的痛苦呻吟声过后,金城的声音突然中断。 “把他塞到车尾箱里。赶紧的。” 时任迅速地做出了指示。 打了我的女人从一旁冲了进来。 紧接着,时任也急忙坐上了副驾驶座。 前后两扇门被猛地关上,把警备员们的叫声隔绝在外。 79 *** “出去。快点。” 让金城安静下来,花了比预想中更长的时间。 催着车子发动,时任望向逼迫而来的警备员们。 好险。她在心里诅咒起把自己叫到医院里的大干部来。好像正是下午和晚上外来诊疗时间交 替的时候,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涌了进来。 在后排座位上的旭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从后视镜里看去,他用手压着被猛踢了的侧腹,低 着头。只要先把旭和朱理送回村子里就好了。向大干部报告的事情就等到应付完这些警备员 以后再说吧。 引擎发动,面包车像战栗似的摇晃了一下。正是时任想着喝口水,从手套箱里取出水瓶的时 候。 是因为从前天开始就连续长时间地坐在这车上了吗。时任对越过挡风玻璃看到的停车场的 样子感到了些许违和。停在前面的车子以及停车场的柱子,看起来好像倾斜了一样。 车高……? 刚想到,便说了出来。车身变低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车里也有些向前倾斜。 当车子缓缓地开始右转时,违和感化作了现实。前轮处传来了钝重的金属音,座椅振动起来。 驾驶员也发出了困惑的声音,松开了踩着油门的脚。背后一阵恶寒。时任立刻打开门,到外 面去确认原因。 轮胎明显地瘪了下去。里面插进了钉子。不是在和地面的接触面、而是在轮胎的侧面闪着光 的钉子,明显就是以爆胎为目的扎进去的。从另一边下车的驾驶员,虽然没有在轮胎上发现 钉子,却看到了被扎破的痕迹。也就是说,两边的轮胎都破了。部下们乘坐的其他车辆,已 经带着金城从这里逃了出去。 眼前一暗。警备员已经冲到面前了。明明不得不采取行动,但此时不理清原因的话总感觉咽 不下这口气。就算是矮小的孩子钻到了车子底下,也不可能不发出一点声响就用钉子扎破了 两边轮胎啊。 推理立刻就结束了。时任马上意识到自己等人就像木偶一样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是那时 候。就是金城满口胡诌、让经过的车辆猛按喇叭的时候…… 警备员们严厉的声音很快就来到了耳边,时任却因为屈辱而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后排座椅 的窗户。 旭俯视着弯下腰的时任。 “你这家伙——!” ***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吧。时任的脸难看地扭曲的样子。 然而,我本来的计划是跟朱理一起受到警备人员的保护。我向着大开的车门的另一边喊道。 “救救我!” “闭嘴、旭。朱理和树变得怎样都无所谓了吗?” 虽然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但时任果然难对付。明明已经被警备人员抓住了肩膀,却还准备了 这更加难缠的手段。 “快下来。不许做多余的事情。” 来这一手吗、我振奋精神跳下了车。虽然旁边的女人似乎想要抓住我,但被时任厉声阻止了。 “引起了骚动真的非常抱歉。‘吾等’是这家医院的相关人员。” 时任在被责问之前先低下了头。她紧接着举出理事长、院长等人的名字,还说明了跟我所在 的儿童养护设施的关系。 当初为了制止暴行而前来的警备人员们,也一下子变得客气起来,面对条理清晰地说着话的 80 时任,脸上露出了困惑之色。 “其实,这位少年的兄妹在五楼的特别病房 1 里住院。可能是因为过度担心,少年不管我们 的解释硬是说着兄妹被诱拐了。他以前就素行不良,这回也从设施里逃了出来。刚才引起骚 动的男人,就是骗了他的暴力集团的人。虽然‘吾等’也感到很害怕,但既然对方先出手了的 话……” 大喊出她在胡说,确实不难。但是,就跟在设施时一样,比起“说了什么”,大人们判断的焦 点更集中在 “是谁说的”上。金城不在的现在,他们会听一副脏样儿的我的话,还是会听作 为医院关系者的时任的话呢? 时任他们想要逃跑的事。教团的真实姿态。要是把工藤先生、朱理和树的证言加在一起,让 警察也参与进来花点时间仔细调查的话,应该是能理解我们的处境的。 然而,知道时间对我来说是个弱点的时任,决定在此一决胜负。 “少年是这样说的。要是不快点赶去的话,两个人就会被邪恶的教团洗脑的……” 时任一定是想尽早把我从这里排除出去吧。因为要是我说了些多余的话,事态就会变得更加 难以收拾了。 一方面,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就会被当作陷入被害妄想的不良少年。 “还说,是在五楼的特别病房 1。不快点的话,会被带走……” 我动起脚来。 从惊叫出声的警备员们身边穿过,朝着医院的后门跑了过去。 对于时任来说的紧急事态,恐怕是还没能传达给部下们吧。虽然暂时不用担心树和朱理立刻 遭遇危险,但还是有她提前做出了什么指示的可能性。即使那可能性只有分毫,我也只得赶 紧冲过去。 因为我是为了救朱理、为了见树,才来到这里的。 *** 果然还是跑掉了吗。 虽然稍微回了几次头,但果然是个受到阻拦便不惜杀人的耿直少年。只要一听到伙伴的危机, 就会立刻行动起来。 时任一边装作为问题儿的再次逃亡而感到慌乱,一方面又向着警备员们低下了头。 “真的非常抱歉。详细的事情就进去再说吧。因为不得不联系一下儿童养护设施,所以请恕 我稍微离开一下。” 时任一边向着面包车的后方移动,一边操作起手机。向在病房里监视朱理的男人下达命令。 同时,让分散在医院里的其他人也集结起来。 病房里只有捆着手腕、意志消沉的朱理,和那个病弱而胆小的男孩而已。 要是能在医院里抓到旭,就还可以挽回。倒不如说,时任已经几乎放弃考虑教团的颜面和内 部的事情了。旭在设施犯下杀人罪行的时候,本来只觉得他是和自己一样的可怜芋虫。然而 到了现在,某种像寻求恋人一般的执着却涌了上来。 *** 穿过医院错综复杂的走廊,来到了晚风穿堂而过、带来解放感的前厅。前方有着三层楼高的 窗玻璃,左手边的墙壁上挂着大型的电视机、前面整整齐齐地排着椅子。医院的相关人员和 患者、加上他们的家人差不多有五十个人吧。因为有个气喘吁吁的少年跑了进来,不少人都 回过头看向了这里。 一边看着路标,一边冲向了电梯间。 三台电梯之中,最右边的一台正好降了下来。目送完单手拿着输液架、推着坐有老爷爷的轮 椅的护士,我跑进了电梯里。没有人同乘。 楼层显示为 5 时,门开了。铺着亚麻油毡的走廊十分安静。和一楼的大厅截然不同,完全没 有人的样子。 81 刚下电梯,正对着的墙上就贴着写有病房号码的导览板。我以“特别病房 1”为目标在长长的 走廊上跑了起来。 经过按编号排列着的房间门前,我终于到了。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可恶!” 把房间门向一旁推开,我咬了咬牙。那里只有一张干净的白色病床。被单和被子一丝不乱, 完全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可恶的时任。明明是在走错一步就有可能被逮捕的状况下,还亏她能想出这么机智的办法。 回头想想,时任只要避开他人的耳目把我给抓住就好了。五楼说不定也是骗我的。鸦雀无声 的五楼,对于教团来说可能正是最适合的场所。 我返回寂静的走廊,一个个打开旁边房间的门。 二号和三号病房都不对。追兵也确实在接近中。正是我一边因焦躁而难受得差点要吐酸水, 一边把手伸向下一扇门的时候。 突然传来了哪里打开门的声音,我朝着走廊的尽头望去。一个刚从耳边把带有吊坠的手机放 下来的白衣男子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 我举起手朝他跑去。 头上几乎都是白发。是个戴着黑色花纹眼镜的壮年医生。 “这间医院里应该有个叫树的男孩子在住院吧?” 似乎医生一开始也因为我慌慌张张的样子而吓了一跳。我说了一下树的体型特征,他就像突 然想起来了一样点了点头。 “啊啊,树君呢……嗯,我知道。” “您是他的主治医师吗?” “是啊。” “他是个爱说话的人,比如女孩子呀自行车呀什么的。还喜欢弹电吉他是吧?” 男人略微犹豫了一下,接着露出了冷淡的笑容。 “啊啊,是个愉快孩子呢。” 试着诱导了一下,结果这个人果然很可疑。树是个安静的男孩。明明是主治医师却完全不认 识树吗。 “他在哪呢?” “在 1 号个人病房哦。我来给你带路。” 那不就是刚刚白跑一趟的房间吗。 我在向前踏出步子的瞬间回过身,朝着男人怀里撞了过去。保持着突进的势头,把他猛地撞 到了与病房的门方向相反的墙壁上。因伤到腰而挣扎着的男人的脖子上,可以看到教团的吊 坠。跨坐在倒地的男人的肚子上,我问道。 “朱理和树在哪?” 就在压住他肩膀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开门声。 赶紧转过头去,这次眼前出现的是个年轻男人。胸前的名牌上写着木下。木下怒喊着冲了过 来。面前被压倒在地的男人也跟呼应似的挥起了手。 变成了前后夹击挤在一起的形势。我被从后方倒剪着双臂。就在要被拉倒的时候,我朝着他 的手腕猛地咬了一口。一瞬间,骨头被倾轧一般的痛楚爆发,害得我感觉眼睛都要飞出来。 是在停车场被那女人踢到的地方。总算是把眼睛给撑开时,只见男人的拳头正从旁边袭向我 的侧腹。刚被打得不由自主地翘起下巴,我又被从后方给勒住了脖颈。 被夺去呼吸、意识朦胧之时,我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浮了起来。是被前后两个人一起抬起 来了。前面的男人站在我的两腿之间,夹住我的膝盖。后面的人,则是把两只手绕在了我的 82 腋下。 虽然我喊着放开我、放开我地努力挣扎着,但光是让手和脚动起来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走廊的天花板摇摇晃晃。我被朝着病房的方向搬去。眼里因不甘心而渗出了泪水。还差一点、 明明就差那么一步了。不管怎样挣扎、无论如何绞尽脑汁,结果一切还是暴力说了算。就像 小仓对我们做的一样。就像我杀了小仓一样。多么简单的事情啊。粗暴地说着杀了你、小鬼、 的男人们,怎么可能了解我的梦与希望呢。虽然小仓也应该有他自己的无聊人生,但我却把 他给杀了。我简简单单地就夺去了他人的人生。身上的热度快速地散去。许愿想要被原谅的 朱理的心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我也一定是为了被原谅,才来到这里见他的。冰冷的设施房 间的场景浮现在眼前。那家伙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经常从上铺往下看我的脸。连他的声音 都好像听到了。 旭……! 我感觉到头落了下来。回过神来,明明我应该被前后两个人抱着,后背却落在了地上。头顶 上方,声音碰撞在一起。仰头看去,我不禁屏住了呼吸。像要冲刷掉刚刚渗出的悔恨的泪水 一样,眼窝深处溢出了某种爆炸一般的感情。 “把、把我的弟弟放开……!” 是树。是我那穿着睡衣的哥哥。 他带着露出獠牙一般、我在设施里从未见过的可怕表情向前踏出一步。两手抱着铁管椅,向 着正面的男人高高抡起。 幕间 阳咲 3 爆风一直卷到了这里。 从公寓望去,隔着河道的天空无比明亮。 有座建筑物正在燃烧。警报声甚至连这里都能听到。 “我就是来看那个的。” 在景子家里久坐不去的男人,把阳咲带到了阳台上。他一边啜着咖啡,一边望向河对面的惨 状。 “这件事首先会被认为是与教团敌对的团体干的。接着就会怀疑起国外的武装恐怖组织来。 然而,最终还是会以教团内部斗争的自编自演作结。因为,我就是这么决定的。” 男人在寒空之下,不顾夜风的吹拂,投出了寒冷彻骨的目光。 “真是受那设施照顾了啊。现在都能想起来。被暴力的老师关在狭窄的小屋里,在地上挖了 个洞逃了出来。真是痛快啊。比起这个,现在发生的事情都不太能让人兴奋起来。明明想着 难得能在自家跟女儿一起看的呢。” 他像腻了一样说着,摸了摸一旁的阳咲的头。 “听好了 asahi……啊啊,是阳咲吗?嗯、美夜子?” 阳咲连摇头都做不到。男人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正确的答案。 “就算是我,可以的话也不想做那种事情啊。但是不能不做。又没有其他的乐子。这就叫打 发时间,或者是转换心情吧?真是令人上瘾啊。真奇怪,明明杀了那么多人,却完全没有想 要切腹自杀,你们真是可爱啊。嘛,一般也是这样吧。” 男人从阳台回到了客厅。阳咲也沉默地跟在他的后面。要是反抗的话,不止自己、连景子、 甚至是旭都有可能遭到残酷的对待。虽然没有受到直接的威胁,但阳咲还是凭直觉感受到了 这点。 景子的身子一直颤抖着。一边颤抖一边吐出的责难,并没有传进男人耳里。 “真好喝啊。暌违十三年的,景子的咖啡。” 在阳咲看来,他明明只喝了一两口,却露出了无比幸福的表情。 “那么,就到最后一件事了。” 男人把手搭在了阳咲的肩膀上。 爆风一直卷到了这里。 从公寓望去,隔着河道的天空无比明亮。 有座建筑物正在燃烧。警报声甚至连这里都能听到。 “我就是来看那个的。” 在景子家里久坐不去的男人,把阳咲带到了阳台上。他一边啜着咖啡,一边望向河对面的惨 状。 “这件事首先会被认为是与教团敌对的团体干的。接着就会怀疑起国外的武装恐怖组织来。 然而,最终还是会以教团内部斗争的自编自演作结。因为,我就是这么决定的。” 男人在寒空之下,不顾夜风的吹拂,投出了寒冷彻骨的目光。 “真是受那设施照顾了啊。现在都能想起来。被暴力的老师关在狭窄的小屋里,在地上挖了 个洞逃了出来。真是痛快啊。比起这个,现在发生的事情都不太能让人兴奋起来。明明想着 难得能在自家跟女儿一起看的呢。” 他像腻了一样说着,摸了摸一旁的阳咲的头。 “听好了 asahi……啊啊,是阳咲吗?嗯、美夜子?” 阳咲连摇头都做不到。男人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正确的答案。 “就算是我,可以的话也不想做那种事情啊。但是不能不做。又没有其他的乐子。这就叫打 发时间,或者是转换心情吧?真是令人上瘾啊。真奇怪,明明杀了那么多人,却完全没有想 要切腹自杀,你们真是可爱啊。嘛,一般也是这样吧。” 男人从阳台回到了客厅。阳咲也沉默地跟在他的后面。要是反抗的话,不止自己、连景子、 甚至是旭都有可能遭到残酷的对待。虽然没有受到直接的威胁,但阳咲还是凭直觉感受到了 这点。 景子的身子一直颤抖着。一边颤抖一边吐出的责难,并没有传进男人耳里。 “真好喝啊。暌违十三年的,景子的咖啡。” 在阳咲看来,他明明只喝了一两口,却露出了无比幸福的表情。 “那么,就到最后一件事了。” 男人把手搭在了阳咲的肩膀上。 爆风一直卷到了这里。 从公寓望去,隔着河道的天空无比明亮。 有座建筑物正在燃烧。警报声甚至连这里都能听到。 “我就是来看那个的。” 在景子家里久坐不去的男人,把阳咲带到了阳台上。他一边啜着咖啡,一边望向河对面的惨 状。 “这件事首先会被认为是与教团敌对的团体干的。接着就会怀疑起国外的武装恐怖组织来。 然而,最终还是会以教团内部斗争的自编自演作结。因为,我就是这么决定的。” 男人在寒空之下,不顾夜风的吹拂,投出了寒冷彻骨的目光。 “真是受那设施照顾了啊。现在都能想起来。被暴力的老师关在狭窄的小屋里,在地上挖了 个洞逃了出来。真是痛快啊。比起这个,现在发生的事情都不太能让人兴奋起来。明明想着 难得能在自家跟女儿一起看的呢。” 他像腻了一样说着,摸了摸一旁的阳咲的头。 “听好了 asahi……啊啊,是阳咲吗?嗯、美夜子?” 阳咲连摇头都做不到。男人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正确的答案。 “就算是我,可以的话也不想做那种事情啊。但是不能不做。又没有其他的乐子。这就叫打 发时间,或者是转换心情吧?真是令人上瘾啊。真奇怪,明明杀了那么多人,却完全没有想 要切腹自杀,你们真是可爱啊。嘛,一般也是这样吧。” 男人从阳台回到了客厅。阳咲也沉默地跟在他的后面。要是反抗的话,不止自己、连景子、 甚至是旭都有可能遭到残酷的对待。虽然没有受到直接的威胁,但阳咲还是凭直觉感受到了 这点。 景子的身子一直颤抖着。一边颤抖一边吐出的责难,并没有传进男人耳里。 “真好喝啊。暌违十三年的,景子的咖啡。” 在阳咲看来,他明明只喝了一两口,却露出了无比幸福的表情。 “那么,就到最后一件事了。” 男人把手搭在了阳咲的肩膀上。 爆风一直卷到了这里。 从公寓望去,隔着河道的天空无比明亮。 有座建筑物正在燃烧。警报声甚至连这里都能听到。 “我就是来看那个的。” 在景子家里久坐不去的男人,把阳咲带到了阳台上。他一边啜着咖啡,一边望向河对面的惨 状。 “这件事首先会被认为是与教团敌对的团体干的。接着就会怀疑起国外的武装恐怖组织来。 然而,最终还是会以教团内部斗争的自编自演作结。因为,我就是这么决定的。” 男人在寒空之下,不顾夜风的吹拂,投出了寒冷彻骨的目光。 “真是受那设施照顾了啊。现在都能想起来。被暴力的老师关在狭窄的小屋里,在地上挖了 个洞逃了出来。真是痛快啊。比起这个,现在发生的事情都不太能让人兴奋起来。明明想着 难得能在自家跟女儿一起看的呢。” 他像腻了一样说着,摸了摸一旁的阳咲的头。 “听好了 asahi……啊啊,是阳咲吗?嗯、美夜子?” 阳咲连摇头都做不到。男人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正确的答案。 “就算是我,可以的话也不想做那种事情啊。但是不能不做。又没有其他的乐子。这就叫打 发时间,或者是转换心情吧?真是令人上瘾啊。真奇怪,明明杀了那么多人,却完全没有想 要切腹自杀,你们真是可爱啊。嘛,一般也是这样吧。” 男人从阳台回到了客厅。阳咲也沉默地跟在他的后面。要是反抗的话,不止自己、连景子、 甚至是旭都有可能遭到残酷的对待。虽然没有受到直接的威胁,但阳咲还是凭直觉感受到了 这点。 景子的身子一直颤抖着。一边颤抖一边吐出的责难,并没有传进男人耳里。 “真好喝啊。暌违十三年的,景子的咖啡。” 在阳咲看来,他明明只喝了一两口,却露出了无比幸福的表情。 “那么,就到最后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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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首先会被认为是与教团敌对的团体干的。接着就会怀疑起国外的武装恐怖组织来。 然而,最终还是会以教团内部斗争的自编自演作结。因为,我就是这么决定的。” 男人在寒空之下,不顾夜风的吹拂,投出了寒冷彻骨的目光。 “真是受那设施照顾了啊。现在都能想起来。被暴力的老师关在狭窄的小屋里,在地上挖了 个洞逃了出来。真是痛快啊。比起这个,现在发生的事情都不太能让人兴奋起来。明明想着 难得能在自家跟女儿一起看的呢。” 他像腻了一样说着,摸了摸一旁的阳咲的头。 “听好了 asahi……啊啊,是阳咲吗?嗯、美夜子?” 阳咲连摇头都做不到。男人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正确的答案。 “就算是我,可以的话也不想做那种事情啊。但是不能不做。又没有其他的乐子。这就叫打 发时间,或者是转换心情吧?真是令人上瘾啊。真奇怪,明明杀了那么多人,却完全没有想 要切腹自杀,你们真是可爱啊。嘛,一般也是这样吧。” 男人从阳台回到了客厅。阳咲也沉默地跟在他的后面。要是反抗的话,不止自己、连景子、 甚至是旭都有可能遭到残酷的对待。虽然没有受到直接的威胁,但阳咲还是凭直觉感受到了 这点。 景子的身子一直颤抖着。一边颤抖一边吐出的责难,并没有传进男人耳里。 “真好喝啊。暌违十三年的,景子的咖啡。” 在阳咲看来,他明明只喝了一两口,却露出了无比幸福的表情。 “那么,就到最后一件事了。” 男人把手搭在了阳咲的肩膀上。 四章 朋友 悲痛的声音响彻耳畔。 哭声的来源是朱理。我猛然想起了伸出手把她推出去时的事情。 我趴在地上。房间一片黑暗,外面反而好像更亮些。月光从窗户洒了进来,散落在地上的玻 璃碎片闪着光。想要爬起来,却从腰部下方感觉到了重压。把右手伸到背后,传来了木板的 触感。是刚刚倒下的两个柜子、和它们被倾倒一空的内容物一同压在一起了吗。就像故事猿 蟹合战里的臼一样,把我困在了里面。 随着感觉变得清晰,疼痛晚了一步朝我袭来。整条左腿传来咕嘟咕嘟的脉搏。右腿的膝盖附 近像是被抹布什么的绑住了一样,被勒得紧紧的。 “醒、醒来了?” 看来身子动不了的只有我。朱理的两条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没事吗?” 她踩着玻璃碎,蹲了下来。朱理的脸,靠近了匍匐在地的我的双眼和鼻尖。她两手触底,用 跪拜一样的姿势,向我看了过来。朱理似乎没事。 “发生了、什么事啊……” 以趴着的姿势开口说话,肺部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我不知道。但是,你被夹住了哦?” 仿佛要哭出来的声音。她伸长脖子,看向我的脑袋后方。 “出口呢?” 我的声音变得沙哑。 “所以说,你被夹住了啊。柜子和柜子压在一起。因为它们交叠着倒下来、那个、连门把都 看不见了。因为很黑。门也弯了哦。” 由于她的话不得要领,我决定自己确认一下。双脚完全动不了。我两手撑地试着伸展身体, 可是,压着我的柜子只是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我自己完全没法出来。让朱理拉着我的手 把我往外拽,可是腿却感觉快被扯断了一样,只好放弃了。 “救命啊——!” 朱理朝着上方喊道。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虽然房间外面传来了慌乱的叫喊和脚步声,但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的迹象。 朱理哭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不可思议的是,我的心情几乎是与朱理相对照的冷静。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我肯定也已经哭 出来了吧。 “总之,先逃吧。” “怎么逃?” 我装作冷淡地答道。 “那边的窗户。你后面。” 朱理转过身。 “这里才二楼。你的手脚都很长。运动、也挺擅长的样子。最坏的情况下也只是受点伤吧。 慢慢地,下去吧。” 虽然不知道窗子外面情况如何,但远远地可以听到警报的声音。还有吵吵嚷嚷的说话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感觉很不妙。教团的那些人,说不定还会追过来。” 朱理弯下腰再次看向了我。 “但是,旭君呢?” 90 “就算继续两个人待在这里,也没办法啊。” 虽然爽快地这么说道,我却突然感到恐惧从心底爬了上来。 “去了外面,记得叫人来救我啊。” 在黑暗与焦味之中,我不禁向着不好的方向思考起来。树和远山是知道我们所在的地方的。 然而,却没有人来救援。是大型的地震吗?然而,却感觉震动只有一瞬。脱离常识的事情正 在发生。要是除我们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求救、所以忙不过来了呢……? “在那之前,能再一次、帮我看看我所处的状态吗?” “所以说,太暗了——” 就在这时,我的背后、房间外面,发生了轻微的爆炸。像是要把柜子和桌子的内容物给翻个 个儿、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嘎啦嘎啦地响了起来。 朱理的脸突然间被照亮了。 “火、那里、火……!” 她指着门的方向,惊得身子往后仰去。 正因为没有看到,我不禁感觉脊梁直打颤。玻璃和瓶子迸裂一样的声音连发。因害怕而张大 了嘴的朱理的表情,又进一步加深了我的恐惧。 “火、正在往我们这边蔓延吗?” “已、已经不行了啊……果、果然,因为我是个坏孩子……” “冷静啊你,在说什么呢。” 朱理全身脱力地坐倒在地上。卸下肩膀的力气,用两手遮住了脸。 “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了啦,快点逃吧!” 我努力挤出声音,紧紧地闭上双眼。 心跳声击打着大脑内侧。朱理的绝望感传染过来,连我的下巴都开始颤抖了。但是,害怕一 点用也没有。这种时候,树和阳咲会怎么办呢?难受的时候,阳咲说要怎么做来着。我深吸 了一口气。 “你要去见爸爸的吧?” 我尽量温柔地说道。我把自己的事情暂时抛在一边,看向了因恐惧而失去了逃跑气力的朱理。 “快逃吧。我没事的。树一定会来救我的。” 朱理抬起了脸。她看着我,又一次哭了出来。 “但是、但是……果然爸爸是不会原谅我的。因为、我是杀人犯啊……太不像话了。” “那,一开始、你又为什么在村子里救了我?” “那是、为什么呢……听说你是杀人犯,想着说不定你也跟我一样、怎么说呢……虽然表达不 好,但总奇怪地感觉能跟你成为朋友。结果你也有你自己的情况……跟我不一样……” “嗯,完全不一样呢。” “……是吧?” “因为,你并没有杀人啊。” 话一出口,朱理突然停止了哭泣。 “可是、我抛弃了艾米啊。艾米她死了。” 虽然她看起来想生气地接下去说些什么,但还是被我抢先了。 “你没有抛弃她。” 听见我坚定的声音,朱理怕了起来。我已经深深地确信了。没事的——以此为开场白,我看 向朱理湿润的眼睛。 “首先,不是很奇怪吗。你胸部下方的伤痕。明明已经过了六七年,为什么还会一直留着呢?” “所以说是因为把罐头藏起来了啊。我还记得、我一直用力把它摁在怀里。每次看到它的时 91 候……” “是被割伤了吧。被罐头的盖子。” 朱理闭上了嘴。 “我想起来了。在你被关进仓库之前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设施全境都停电了。所以,我 们才会都跑到小学的体育馆里去住。在此期间,那个罐头在零度以下的仓库里放了四五天, 所以连里面都结成冰了吧。” 我慢慢地,像追溯着记忆一样说道。 “原本结冰的罐头迅速膨胀,盖子翘了起来。就是被它给割伤的吧。” “我、我不记得了……” “是像火烧一样痛吧?” “嗯……但是,就算它结冰了,又有什么关系吗?” “是你想把它弄热啊。” “所以那又怎么了?不就是想用肚子弄暖它然后吃掉吗。啊啊,是啊。所以、才会没能在救 援到来之前把它吃掉啊。” 我大声喊道。 “给我振作一点。这是你自己的 事情吧?” 由于愤怒,腿和腰间的疼痛仿佛都感觉不到了。我知道,教团的那些家伙都对朱理灌输了些 什么。 “你记得的,只有拼命地把罐头抱在怀里的事情吧?” 是被我焦急的声音所压倒了吗,朱理连着点了两次头。 “为了不被朋友发现而藏起来了是吧?要是你抱有恶意的话,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三天都不 被待在一起的人给发现呢?而且你之前说过了吧。从胸部下方一直到腹部下方。一直到肚子 下面都像火烧一样的痛。” “嗯、嗯,是的。” “不觉得太大了点吗,那个罐头?” 朱理缓缓地歪过了头。 “虽然只限于我在设施里偷过、在超市里看过的范围内,但大小能让你那样抱着的罐头,装 的绝对不是鱼和鸡肉什么的。” 隔了一口气的时间,我道出了结论。 “是水果罐头。” “啊……” “你啊,说自己过敏,芭菲里的水果也留着的吧?为什么要拼命把自己不能吃的东西给弄热 呢?” 瘫坐在地上的朱理的身子颤抖起来。 “是为了朋友吧。因为它结冰了,所以才抱在怀里。就算罐头的盖子划伤了胸口,也想着要 努力把它弄热。为了给她吃……” 眼窝里涌上了某种温暖的东西。因饥饿和寒冷而颤抖着、却拼命地把冰冷的罐头抱在怀中的 朱理。这才是结冰的罐头在她皮肤上留下烙印的理由吧。 “虽然那之后,很遗憾、朋友还是死了,但那不是你的错。这是欺骗了你、说你是坏孩子的 教团的错。所以,你没有做过什么必须请求原谅的事情。” 我想告诉她,她跟我完全不一样。她今后没有必要,再品尝我这样的心情。 “真的吗?” “你不是救过我好多次了吗。要是没有朱理的话,我现在早就冻死在村子里了。” 朱理的双眼空虚地颤动。她呆呆地,用干渴的声音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92 我一次又一次地回答。是为了朋友。是啊、没错。我就像阳咲激励我时一样重复说道。 “懂了的话,快。” 我以下巴示意窗口。 “爸爸在等着哦。” “谢谢你,旭君……” 眼泪划过面颊,朱理缓缓地站了起来 紧握着两只手,没有返回窗边,而是鼓起勇气挺起胸膛。 “请救救我!” 她猛地喊道。 不是像之前那样靠不住的声音,而是抱持着明确的目的,朱理发出拼死的呐喊。 “有人在吗!” 她站在了我的脸旁。往上看去,只见有什么文件掉了下来。朱理伸长手臂,开始把化作瓦 砾的柜子挪开。压在我背上的东西嘎啦嘎啦地摇晃起来。 “朱理,别干了。” 背后,火苗发出的光映出了朱理的身影。她披散着头发,正把什么东西拖到身前。玻璃的 碎片扎进了朱理的手腕。 “请救救我们!我们在这里!” “快停下。赶紧逃跑吧。” “不要……!” 把堆叠在一起的裂开的木板靠在了墙边。 喊着“我绝对不要那样”,她再次在我的头顶刷刷地动起手来。小木箱和瓶子都被丢在了地 板上。 朱理一边呼喊求助,一边岔开双脚使劲站住。紧咬的牙关间漏出了呻吟。似乎她正准备抬 起什么很重的东西。 我试着撑着地把自己往外拉,可是脚踝的部分却被紧紧卡住,完全拔不出来。要是能凭着 脚边的感觉、把身子转过来正面朝上的话,或者是…… 朱理喘着气,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没能抬起来。 “已经够了,朱理。谢谢你。” 似乎没有传入她的耳朵里。朱理再一次踏进了瓦砾堆中。然而,虽然压着我的东西有了些 摇晃,但完全没有腿和腰能被解放的感觉。 朱理那沾满汗水和灰尘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她张开嘴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虽然火势还没有蔓延到我们这里,朱理却咳起嗽来。她一边用手遮住嘴,一边踩碎玻璃跑 到窗边。 “在这里、在这里!请来救救我们!” 她把身子探出窗外。 “就那样逃走吧。” “不要。” 她越过肩膀对我摇头。眉间和鼻梁皱了起来,一副奋不顾身的样子。 “那样你就孤身一人了啊……!” 她又往这边跑了回来。 “我绝对、要把你救出来。因为你拯救了我啊。不然的话,我就没脸去见爸爸了。” 我找不到还嘴的话。 这样一来,为了救朱理,我自己也得得救才行。我把意识集中在下半身,寻找起出口来。 “我的脚踝旁边,是什么状况?” 93 “好像,有个像铁棒一样的……是挂衣架吗……那个夹在了门的缝隙里,然后好像又跟你的 鞋子卡在一起了。” 接着我一个个地确认了状况。听着朱理结结巴巴的解释逐一下达指示。把柜子的抽屉拔出 来、把能够分解的部分都取出来了。还把轻的东西依次掏了出来。我们就像把缠绕在一起 的线团给解开一样,逐步处理着瓦砾堆。打开的窗户外,传来了吵吵嚷嚷的人声。似乎火 势正逐渐增强,途中、朱理好几次都像看不清似的擦了擦眼睛。 正是朱理把柜子的残骸推到房间里侧的时候。右边腿肚子周边的重压消失了。接着,她把 压在我腰间的柜子接触我身体的部分抬了起来。这时,我终于在地上转过了身。向肩膀和 背脊注入力量。朱理用力地拉着我伸出去的手。在地上拖行了一会,我终于恢复了自由 身。 “做到了……” 靠在墙边,我们不由得牵起了手。彼此都带着全是擦伤和汗水的惨兮兮的脸。 “站得起来吗?” 我摇了摇头。右边的膝盖完全使不上力。侧腹也仍旧发出着刺痛。 “要是你肯陪我一起去见爸爸的话,我就背你。” 朱理恶作剧似的笑了。 “但是,背着我下得去吗?” “反正你是个小不点啊。要紧紧抱住我哦。而且,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惨叫声。在火势越来越强、烟雾弥漫的现在,乖乖地等待救援好像并不 是上策。 “我知道了。我会见你爸爸的。要给我吃肉哦?” 但是,为什么呢——疑问晚了一步冒了出来。朱理她应该,已经没有了不能一个人去见父 亲的理由才对。 “谢谢。” 朱理的笑越来越浓,而且愈发温柔。 “可以跟爸爸炫耀,我也有朋友了。” 94 95 ***树*** 报道用的直升机在夜空回旋,照亮了医院的外观。地面上,急救车和警车的红色警报灯毫 不停歇地旋转着。警报声响彻耳畔,扩音器的声音在医院内外交错乱飞。医院里已经满是 警察和消防人员,看热闹的人都被拒之门外。 医院南侧的河岸边,搭建了一座简易的避难所。 临时帐篷下面,树和远山待在一起。 很多人都已经又累又急。他们祈祷着亲人和友人的平安,为这难以预料的事态而悲叹。爆 炸发生的时候,两个人正好在二楼和三楼的楼梯间里。树因为爆炸的冲击而晕了过去,在 快要被担架抬走的时候醒了过来。虽然不得不遵从避难指示,但树至今为止已经好几次想 要跑进旭他们在的建筑里去了。 头上卷着绷带的远山,向他递出了一杯热咖啡。 “没事的。树君你啊,不是已经好好地把那两个人所在的房间告诉救援队的人了吗?不管 睡着还是醒着,都一口一个旭地叫着呢。” 树没有接过咖啡,而是直直地眺望着医院的窗户。二楼和三楼之间吗。也有好几扇窗户冒 出了黑烟。 避难所里,找人的声音此起彼伏。也许是树唯独认真地在等待那个名字,他一下子就听到 了那个声音。 是个穿着黑外套的高个子男人。就算是远看,也能发现他的脸肿了起来。走近一看,感觉 他的全身都已伤痕累累。树忍不住赶紧向连连叫着旭和朱理名字的男人跑了过去。 “你、是那个……树君?” 男人自称金城。树也说明了自己跟旭的关系。似乎就是他,把旭和朱理带到了这里。 “啊,连我都吓了一跳。刚想着被从医院给带走了,结果那些家伙是知道被旭给坑了吧、 又掉头回来了。接着就爆炸了不是?” 嘴巴弯着、好像一直在笑一样的奇怪的脸。可是,点烟时微微眯起眼睛的动作,却总感觉 很酷。是旭会喜欢的类型。 “想着终于等到机会了、准备从把我关着的车里逃出来的时候,谁知道他们也逃了起来。 嘛,虽然不管逃到哪里教团都要完蛋了呢。” 一边跟金城说话,一边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时只有等了。 不久,远山被叫了出去。说是在被救助的人员名单当中,有旭和朱理的名字。现在,两个 人正被搬到其他的医院去。 “男孩子的脚受了伤,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 树不由得热泪盈眶。 深深地向远山道完谢,他和金城一起走了起来。 听说金城还知道阳咲的下落。对于能够和刚刚认识的大人说着话并肩而行的自己,树感觉 到了确确实实的变化。在设施度过的日子变得遥远起来。痛苦的每一天接近终点。 金城说着要联络一下旭的妈妈,而向着最近的岗亭走去。 *** 哪里的医院都人满为患。 大型的病房里,躺着伤者的担架一个接一个地被抬了进来。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地震或火 灾。从挤在病房里的伤者和他们家属的对话里,就算是不愿意也会听见关于恐怖袭击的事 情。 “痛吗?” 朱理站在病床旁,我的枕边。额头上贴着创可贴,她带着得意的表情看向我。 “要做手术对吧?我会陪着你的哦。” 96 “是哦。” “很高兴吧?” 是啊是啊、我一边说一边扭过头去,朱理却像要追上我一样,伸出脖子对上我的眼睛。 “呐、你啊,那个、跟小阳咲在交往吗?” “突然间干什么啊。” 阳咲的名字突然冒了出来,我紧张得连胃都缩紧了。 “啊、只是想着那是个怎样的孩子呢。我也想要见她了呢。有在交往吗?” “才没交往呢。说什么、交往的……真土气。” 朱理把肩膀靠了过来,勾起嘴唇笑了。咦——真可怕。她肌肉男肌肉男地,不停吵着。 “你是要跟妈妈住在附近吧?” “可能吧。” “让我爸爸带我过来怎么样?” 我们拜托了救援队员和警察,跟工藤先生取得了联系。朱理的父亲好像马上就会赶过来。 我的膝盖骨骨折,为了手术和复健,似乎需要住院十个月才行。虽然有朱理在的话大概不 会觉得无聊,但我的心中却充满了不安。 “啊咧,那不是你哥哥吗?” 感觉是就要被朱理说出她自满的“思考禁止”的时候。我正好还在担心着树的安危。从窗户 下来以后,我们立刻就被救援人员给包围,完全没法抽身。 朱理伸出左手,踮起脚挥着手。 令人怀念的面孔出现在了病房门口。他看见我身上的绷带和被石膏固定的腿,立刻询问起 了病情。不知为何是朱理代替我回答的。树也告诉了我金城和远山帮他来到这里的事。 “然后,那个呢……” 精悍而像个大人的树的表情,一下子蒙上了阴影。 “那个……虽然难以启齿……我是从金城先生那里听到的。金城先生给你妈妈打了电话。然 后呢……” 他长长的睫毛颤动起来。我静静地等待着下文,但听到以后简直想要把耳朵给塞起来。明 明我已经从设施逃跑、支配着设施的教团将要崩溃、树也回来了。然而……我的心情一下子 沉了下来。 阳咲被拐走了。 而且,是被我的父亲。 幕间 阳咲 4 阳咲和自称旭父亲的男人一起坐着车移动。 在北海道的某处换乘了船,下了船以后就被蒙上了眼睛、又回到了摇摇晃晃的车厢里。 阳咲想着如果自己胡乱反抗景子就会被杀。所以老实地顺从着男人的要求。 景子为了把被男人们从自家带走的阳咲给带回来,变了脸色大声呼喊。那跟被关在极寒的 小屋里的小仓让阳咲看见的、怒喊着要杀掉旭、眼看就要把门撞破的势头十分相似。明明 不是真正的女儿,她却拼命地想要保护阳咲。作为假的“旭”从设施里逃出来的阳咲,无比 希望景子和旭能够得到幸福。 车子的目的地完全不知道。车内一直保持着沉默。男人简直是脱离了阳咲常识范围的人 物。不安和恐惧已经变得麻木了。从旭扮作圣诞老人来到房间的那一晚开始,阳咲已经在 心底的某处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是坟墓,我们现在要去的。” 身边,男人低声说道。 “我的、呢。” 即使被蒙着眼睛,阳咲还是感觉到他正对着自己说话。 “我也是有家族的。不过有点奇怪就是了。虽然父亲母亲都是一个一个的,但兄弟姐妹就 不止一两人了。既有完全没见过的弟弟,也有不想再见的姐姐。一个个都富裕得惊人,在 国内外拥有着相当的权力,基本上都已经对人生感到厌烦了。就是这样的家系。是明治时 期的日本无意间诞生、又被遗忘了的古老家系。” 从中午出现时开始,男人就从来没有期待过阳咲的回应或是附和。然而,他第一次提出了 个像是问题的问题。 “你手腕上的胎记,是生来就有的吗?” 虽然把男人的声音大半都当成了耳旁风,阳咲还是马上点了头。 “我也有个类似的胎记。在迷信的一族中,也有相信着这类胎记一定会遗传的人在。确 实,我们一族似乎很多人身上都有胎记。虽然很蠢,但也带着点浪漫所以不错。成吉思汗 的事有在学校学过吧。听说现代男性有 2.5%都带着他的遗传基因呢。我的一族可能也想在 这世上称王吧,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留下了不少的子孙。所以,说不定,你也属于我的家系 啊。” 他似乎突然露出了一个冷笑。 “嘛、事实上,只是无依无靠的孩子中、特别是有胎记的孩子会被优先从日本各地集中到 教团的设施里而已。教团的初代教祖,对我的一族抱有仇恨。似乎是想着在重复不正常的 实验的过程中,对我等一族进行报复。真是麻烦啊。光是因为有胎记就被带去、被当作实 验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拐了过去、而这个传统直到现在也还留存着。” 阳咲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从出生起就辗转了不知多少间设施。不记得父母的脸。因为 心情逐渐变得沉闷,她想起旭和树的事情来。旭有个温柔的母亲,真是太好了。 接着、她向着自称旭父亲的男人,试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和旭君一起生活吗?” “是说我真正的儿子吗。” “是的、呃、大概……”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就是旭、是我的儿子。我搞错了诱拐的对象啊。” 虽然看不见男人的脸,但他恐怕在笑着。 “听说我的儿子朝气蓬勃地从村子里逃了出来,我才去拜访了景子。重新调查了一下,原 来是替身吗。不过我觉得那样也挺不讲理的,很好不是吗。也就是说,少年挺身而出保护 的少女,结果遭遇了更加不幸的对待。因为被我给带走了啊。” 98 阳咲一边颤抖,一边像祈祷一般说道。 “……希望你能和旭君友好地生活在一起。” “我已经来日无多了。” “诶?” “临终之前要和谁一起度过呢?这,就是把你带来的理由。” 一直用轻快的语调说话的男人,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把医院给爆破以后,安详地死去。被温柔的女儿给照看着。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在这世上 每天每天都被人所期望着。应受报应的人逃脱制裁、拼死努力的人毫无回报。这个世界一 直以来都是这样运转,在我死后也会一成不变。” 低速行进的车子被踩下了刹车。听到了门被殷勤地打开的声音。室外冰冷的空气抚过阳咲 的肌肤。似乎已经到了哪里。 “下来吧。我不会让你不自由的。在我死之前。” 阳咲的命运,似乎已经被握在了男人的手中。 “不过,也不要心怀希望。建造王陵的奴隶们,为了守住陵墓的秘密会被怎么样呢?你的 未来已经注定了。” 眼罩被取了下来。 背后被冰冷的手推着,阳咲再次走向了新的牢笼。 阳咲和自称旭父亲的男人一起坐着车移动。 在北海道的某处换乘了船,下了船以后就被蒙上了眼睛、又回到了摇摇晃晃的车厢里。 阳咲想着如果自己胡乱反抗景子就会被杀。所以老实地顺从着男人的要求。 景子为了把被男人们从自家带走的阳咲给带回来,变了脸色大声呼喊。那跟被关在极寒的 小屋里的小仓让阳咲看见的、怒喊着要杀掉旭、眼看就要把门撞破的势头十分相似。明明 不是真正的女儿,她却拼命地想要保护阳咲。作为假的“旭”从设施里逃出来的阳咲,无比 希望景子和旭能够得到幸福。 车子的目的地完全不知道。车内一直保持着沉默。男人简直是脱离了阳咲常识范围的人 物。不安和恐惧已经变得麻木了。从旭扮作圣诞老人来到房间的那一晚开始,阳咲已经在 心底的某处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是坟墓,我们现在要去的。” 身边,男人低声说道。 “我的、呢。” 即使被蒙着眼睛,阳咲还是感觉到他正对着自己说话。 “我也是有家族的。不过有点奇怪就是了。虽然父亲母亲都是一个一个的,但兄弟姐妹就 不止一两人了。既有完全没见过的弟弟,也有不想再见的姐姐。一个个都富裕得惊人,在 国内外拥有着相当的权力,基本上都已经对人生感到厌烦了。就是这样的家系。是明治时 期的日本无意间诞生、又被遗忘了的古老家系。” 从中午出现时开始,男人就从来没有期待过阳咲的回应或是附和。然而,他第一次提出了 个像是问题的问题。 “你手腕上的胎记,是生来就有的吗?” 虽然把男人的声音大半都当成了耳旁风,阳咲还是马上点了头。 “我也有个类似的胎记。在迷信的一族中,也有相信着这类胎记一定会遗传的人在。确 实,我们一族似乎很多人身上都有胎记。虽然很蠢,但也带着点浪漫所以不错。成吉思汗 的事有在学校学过吧。听说现代男性有 2.5%都带着他的遗传基因呢。我的一族可能也想在 这世上称王吧,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留下了不少的子孙。所以,说不定,你也属于我的家系 啊。” 他似乎突然露出了一个冷笑。 “嘛、事实上,只是无依无靠的孩子中、特别是有胎记的孩子会被优先从日本各地集中到 教团的设施里而已。教团的初代教祖,对我的一族抱有仇恨。似乎是想着在重复不正常的 实验的过程中,对我等一族进行报复。真是麻烦啊。光是因为有胎记就被带去、被当作实 验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拐了过去、而这个传统直到现在也还留存着。” 阳咲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从出生起就辗转了不知多少间设施。不记得父母的脸。因为 心情逐渐变得沉闷,她想起旭和树的事情来。旭有个温柔的母亲,真是太好了。 接着、她向着自称旭父亲的男人,试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和旭君一起生活吗?” “是说我真正的儿子吗。” “是的、呃、大概……”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就是旭、是我的儿子。我搞错了诱拐的对象啊。” 虽然看不见男人的脸,但他恐怕在笑着。 “听说我的儿子朝气蓬勃地从村子里逃了出来,我才去拜访了景子。重新调查了一下,原 来是替身吗。不过我觉得那样也挺不讲理的,很好不是吗。也就是说,少年挺身而出保护 的少女,结果遭遇了更加不幸的对待。因为被我给带走了啊。” 98 阳咲一边颤抖,一边像祈祷一般说道。 “……希望你能和旭君友好地生活在一起。” “我已经来日无多了。” “诶?” “临终之前要和谁一起度过呢?这,就是把你带来的理由。” 一直用轻快的语调说话的男人,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把医院给爆破以后,安详地死去。被温柔的女儿给照看着。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在这世上 每天每天都被人所期望着。应受报应的人逃脱制裁、拼死努力的人毫无回报。这个世界一 直以来都是这样运转,在我死后也会一成不变。” 低速行进的车子被踩下了刹车。听到了门被殷勤地打开的声音。室外冰冷的空气抚过阳咲 的肌肤。似乎已经到了哪里。 “下来吧。我不会让你不自由的。在我死之前。” 阳咲的命运,似乎已经被握在了男人的手中。 “不过,也不要心怀希望。建造王陵的奴隶们,为了守住陵墓的秘密会被怎么样呢?你的 未来已经注定了。” 眼罩被取了下来。 背后被冰冷的手推着,阳咲再次走向了新的牢笼。 阳咲和自称旭父亲的男人一起坐着车移动。 在北海道的某处换乘了船,下了船以后就被蒙上了眼睛、又回到了摇摇晃晃的车厢里。 阳咲想着如果自己胡乱反抗景子就会被杀。所以老实地顺从着男人的要求。 景子为了把被男人们从自家带走的阳咲给带回来,变了脸色大声呼喊。那跟被关在极寒的 小屋里的小仓让阳咲看见的、怒喊着要杀掉旭、眼看就要把门撞破的势头十分相似。明明 不是真正的女儿,她却拼命地想要保护阳咲。作为假的“旭”从设施里逃出来的阳咲,无比 希望景子和旭能够得到幸福。 车子的目的地完全不知道。车内一直保持着沉默。男人简直是脱离了阳咲常识范围的人 物。不安和恐惧已经变得麻木了。从旭扮作圣诞老人来到房间的那一晚开始,阳咲已经在 心底的某处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是坟墓,我们现在要去的。” 身边,男人低声说道。 “我的、呢。” 即使被蒙着眼睛,阳咲还是感觉到他正对着自己说话。 “我也是有家族的。不过有点奇怪就是了。虽然父亲母亲都是一个一个的,但兄弟姐妹就 不止一两人了。既有完全没见过的弟弟,也有不想再见的姐姐。一个个都富裕得惊人,在 国内外拥有着相当的权力,基本上都已经对人生感到厌烦了。就是这样的家系。是明治时 期的日本无意间诞生、又被遗忘了的古老家系。” 从中午出现时开始,男人就从来没有期待过阳咲的回应或是附和。然而,他第一次提出了 个像是问题的问题。 “你手腕上的胎记,是生来就有的吗?” 虽然把男人的声音大半都当成了耳旁风,阳咲还是马上点了头。 “我也有个类似的胎记。在迷信的一族中,也有相信着这类胎记一定会遗传的人在。确 实,我们一族似乎很多人身上都有胎记。虽然很蠢,但也带着点浪漫所以不错。成吉思汗 的事有在学校学过吧。听说现代男性有 2.5%都带着他的遗传基因呢。我的一族可能也想在 这世上称王吧,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留下了不少的子孙。所以,说不定,你也属于我的家系 啊。” 他似乎突然露出了一个冷笑。 “嘛、事实上,只是无依无靠的孩子中、特别是有胎记的孩子会被优先从日本各地集中到 教团的设施里而已。教团的初代教祖,对我的一族抱有仇恨。似乎是想着在重复不正常的 实验的过程中,对我等一族进行报复。真是麻烦啊。光是因为有胎记就被带去、被当作实 验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拐了过去、而这个传统直到现在也还留存着。” 阳咲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从出生起就辗转了不知多少间设施。不记得父母的脸。因为 心情逐渐变得沉闷,她想起旭和树的事情来。旭有个温柔的母亲,真是太好了。 接着、她向着自称旭父亲的男人,试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和旭君一起生活吗?” “是说我真正的儿子吗。” “是的、呃、大概……”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就是旭、是我的儿子。我搞错了诱拐的对象啊。” 虽然看不见男人的脸,但他恐怕在笑着。 “听说我的儿子朝气蓬勃地从村子里逃了出来,我才去拜访了景子。重新调查了一下,原 来是替身吗。不过我觉得那样也挺不讲理的,很好不是吗。也就是说,少年挺身而出保护 的少女,结果遭遇了更加不幸的对待。因为被我给带走了啊。” 98 阳咲一边颤抖,一边像祈祷一般说道。 “……希望你能和旭君友好地生活在一起。” “我已经来日无多了。” “诶?” “临终之前要和谁一起度过呢?这,就是把你带来的理由。” 一直用轻快的语调说话的男人,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把医院给爆破以后,安详地死去。被温柔的女儿给照看着。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在这世上 每天每天都被人所期望着。应受报应的人逃脱制裁、拼死努力的人毫无回报。这个世界一 直以来都是这样运转,在我死后也会一成不变。” 低速行进的车子被踩下了刹车。听到了门被殷勤地打开的声音。室外冰冷的空气抚过阳咲 的肌肤。似乎已经到了哪里。 “下来吧。我不会让你不自由的。在我死之前。” 阳咲的命运,似乎已经被握在了男人的手中。 “不过,也不要心怀希望。建造王陵的奴隶们,为了守住陵墓的秘密会被怎么样呢?你的 未来已经注定了。” 眼罩被取了下来。 背后被冰冷的手推着,阳咲再次走向了新的牢笼。 阳咲和自称旭父亲的男人一起坐着车移动。 在北海道的某处换乘了船,下了船以后就被蒙上了眼睛、又回到了摇摇晃晃的车厢里。 阳咲想着如果自己胡乱反抗景子就会被杀。所以老实地顺从着男人的要求。 景子为了把被男人们从自家带走的阳咲给带回来,变了脸色大声呼喊。那跟被关在极寒的 小屋里的小仓让阳咲看见的、怒喊着要杀掉旭、眼看就要把门撞破的势头十分相似。明明 不是真正的女儿,她却拼命地想要保护阳咲。作为假的“旭”从设施里逃出来的阳咲,无比 希望景子和旭能够得到幸福。 车子的目的地完全不知道。车内一直保持着沉默。男人简直是脱离了阳咲常识范围的人 物。不安和恐惧已经变得麻木了。从旭扮作圣诞老人来到房间的那一晚开始,阳咲已经在 心底的某处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是坟墓,我们现在要去的。” 身边,男人低声说道。 “我的、呢。” 即使被蒙着眼睛,阳咲还是感觉到他正对着自己说话。 “我也是有家族的。不过有点奇怪就是了。虽然父亲母亲都是一个一个的,但兄弟姐妹就 不止一两人了。既有完全没见过的弟弟,也有不想再见的姐姐。一个个都富裕得惊人,在 国内外拥有着相当的权力,基本上都已经对人生感到厌烦了。就是这样的家系。是明治时 期的日本无意间诞生、又被遗忘了的古老家系。” 从中午出现时开始,男人就从来没有期待过阳咲的回应或是附和。然而,他第一次提出了 个像是问题的问题。 “你手腕上的胎记,是生来就有的吗?” 虽然把男人的声音大半都当成了耳旁风,阳咲还是马上点了头。 “我也有个类似的胎记。在迷信的一族中,也有相信着这类胎记一定会遗传的人在。确 实,我们一族似乎很多人身上都有胎记。虽然很蠢,但也带着点浪漫所以不错。成吉思汗 的事有在学校学过吧。听说现代男性有 2.5%都带着他的遗传基因呢。我的一族可能也想在 这世上称王吧,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留下了不少的子孙。所以,说不定,你也属于我的家系 啊。” 他似乎突然露出了一个冷笑。 “嘛、事实上,只是无依无靠的孩子中、特别是有胎记的孩子会被优先从日本各地集中到 教团的设施里而已。教团的初代教祖,对我的一族抱有仇恨。似乎是想着在重复不正常的 实验的过程中,对我等一族进行报复。真是麻烦啊。光是因为有胎记就被带去、被当作实 验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拐了过去、而这个传统直到现在也还留存着。” 阳咲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从出生起就辗转了不知多少间设施。不记得父母的脸。因为 心情逐渐变得沉闷,她想起旭和树的事情来。旭有个温柔的母亲,真是太好了。 接着、她向着自称旭父亲的男人,试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和旭君一起生活吗?” “是说我真正的儿子吗。” “是的、呃、大概……”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就是旭、是我的儿子。我搞错了诱拐的对象啊。” 虽然看不见男人的脸,但他恐怕在笑着。 “听说我的儿子朝气蓬勃地从村子里逃了出来,我才去拜访了景子。重新调查了一下,原 来是替身吗。不过我觉得那样也挺不讲理的,很好不是吗。也就是说,少年挺身而出保护 的少女,结果遭遇了更加不幸的对待。因为被我给带走了啊。” 98 阳咲一边颤抖,一边像祈祷一般说道。 “……希望你能和旭君友好地生活在一起。” “我已经来日无多了。” “诶?” “临终之前要和谁一起度过呢?这,就是把你带来的理由。” 一直用轻快的语调说话的男人,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把医院给爆破以后,安详地死去。被温柔的女儿给照看着。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在这世上 每天每天都被人所期望着。应受报应的人逃脱制裁、拼死努力的人毫无回报。这个世界一 直以来都是这样运转,在我死后也会一成不变。” 低速行进的车子被踩下了刹车。听到了门被殷勤地打开的声音。室外冰冷的空气抚过阳咲 的肌肤。似乎已经到了哪里。 “下来吧。我不会让你不自由的。在我死之前。” 阳咲的命运,似乎已经被握在了男人的手中。 “不过,也不要心怀希望。建造王陵的奴隶们,为了守住陵墓的秘密会被怎么样呢?你的 未来已经注定了。” 眼罩被取了下来。 背后被冰冷的手推着,阳咲再次走向了新的牢笼。 阳咲和自称旭父亲的男人一起坐着车移动。 在北海道的某处换乘了船,下了船以后就被蒙上了眼睛、又回到了摇摇晃晃的车厢里。 阳咲想着如果自己胡乱反抗景子就会被杀。所以老实地顺从着男人的要求。 景子为了把被男人们从自家带走的阳咲给带回来,变了脸色大声呼喊。那跟被关在极寒的 小屋里的小仓让阳咲看见的、怒喊着要杀掉旭、眼看就要把门撞破的势头十分相似。明明 不是真正的女儿,她却拼命地想要保护阳咲。作为假的“旭”从设施里逃出来的阳咲,无比 希望景子和旭能够得到幸福。 车子的目的地完全不知道。车内一直保持着沉默。男人简直是脱离了阳咲常识范围的人 物。不安和恐惧已经变得麻木了。从旭扮作圣诞老人来到房间的那一晚开始,阳咲已经在 心底的某处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是坟墓,我们现在要去的。” 身边,男人低声说道。 “我的、呢。” 即使被蒙着眼睛,阳咲还是感觉到他正对着自己说话。 “我也是有家族的。不过有点奇怪就是了。虽然父亲母亲都是一个一个的,但兄弟姐妹就 不止一两人了。既有完全没见过的弟弟,也有不想再见的姐姐。一个个都富裕得惊人,在 国内外拥有着相当的权力,基本上都已经对人生感到厌烦了。就是这样的家系。是明治时 期的日本无意间诞生、又被遗忘了的古老家系。” 从中午出现时开始,男人就从来没有期待过阳咲的回应或是附和。然而,他第一次提出了 个像是问题的问题。 “你手腕上的胎记,是生来就有的吗?” 虽然把男人的声音大半都当成了耳旁风,阳咲还是马上点了头。 “我也有个类似的胎记。在迷信的一族中,也有相信着这类胎记一定会遗传的人在。确 实,我们一族似乎很多人身上都有胎记。虽然很蠢,但也带着点浪漫所以不错。成吉思汗 的事有在学校学过吧。听说现代男性有 2.5%都带着他的遗传基因呢。我的一族可能也想在 这世上称王吧,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留下了不少的子孙。所以,说不定,你也属于我的家系 啊。” 他似乎突然露出了一个冷笑。 “嘛、事实上,只是无依无靠的孩子中、特别是有胎记的孩子会被优先从日本各地集中到 教团的设施里而已。教团的初代教祖,对我的一族抱有仇恨。似乎是想着在重复不正常的 实验的过程中,对我等一族进行报复。真是麻烦啊。光是因为有胎记就被带去、被当作实 验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拐了过去、而这个传统直到现在也还留存着。” 阳咲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从出生起就辗转了不知多少间设施。不记得父母的脸。因为 心情逐渐变得沉闷,她想起旭和树的事情来。旭有个温柔的母亲,真是太好了。 接着、她向着自称旭父亲的男人,试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和旭君一起生活吗?” “是说我真正的儿子吗。” “是的、呃、大概……”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就是旭、是我的儿子。我搞错了诱拐的对象啊。” 虽然看不见男人的脸,但他恐怕在笑着。 “听说我的儿子朝气蓬勃地从村子里逃了出来,我才去拜访了景子。重新调查了一下,原 来是替身吗。不过我觉得那样也挺不讲理的,很好不是吗。也就是说,少年挺身而出保护 的少女,结果遭遇了更加不幸的对待。因为被我给带走了啊。” 98 阳咲一边颤抖,一边像祈祷一般说道。 “……希望你能和旭君友好地生活在一起。” “我已经来日无多了。” “诶?” “临终之前要和谁一起度过呢?这,就是把你带来的理由。” 一直用轻快的语调说话的男人,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把医院给爆破以后,安详地死去。被温柔的女儿给照看着。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在这世上 每天每天都被人所期望着。应受报应的人逃脱制裁、拼死努力的人毫无回报。这个世界一 直以来都是这样运转,在我死后也会一成不变。” 低速行进的车子被踩下了刹车。听到了门被殷勤地打开的声音。室外冰冷的空气抚过阳咲 的肌肤。似乎已经到了哪里。 “下来吧。我不会让你不自由的。在我死之前。” 阳咲的命运,似乎已经被握在了男人的手中。 “不过,也不要心怀希望。建造王陵的奴隶们,为了守住陵墓的秘密会被怎么样呢?你的 未来已经注定了。” 眼罩被取了下来。 背后被冰冷的手推着,阳咲再次走向了新的牢笼。 阳咲和自称旭父亲的男人一起坐着车移动。 在北海道的某处换乘了船,下了船以后就被蒙上了眼睛、又回到了摇摇晃晃的车厢里。 阳咲想着如果自己胡乱反抗景子就会被杀。所以老实地顺从着男人的要求。 景子为了把被男人们从自家带走的阳咲给带回来,变了脸色大声呼喊。那跟被关在极寒的 小屋里的小仓让阳咲看见的、怒喊着要杀掉旭、眼看就要把门撞破的势头十分相似。明明 不是真正的女儿,她却拼命地想要保护阳咲。作为假的“旭”从设施里逃出来的阳咲,无比 希望景子和旭能够得到幸福。 车子的目的地完全不知道。车内一直保持着沉默。男人简直是脱离了阳咲常识范围的人 物。不安和恐惧已经变得麻木了。从旭扮作圣诞老人来到房间的那一晚开始,阳咲已经在 心底的某处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是坟墓,我们现在要去的。” 身边,男人低声说道。 “我的、呢。” 即使被蒙着眼睛,阳咲还是感觉到他正对着自己说话。 “我也是有家族的。不过有点奇怪就是了。虽然父亲母亲都是一个一个的,但兄弟姐妹就 不止一两人了。既有完全没见过的弟弟,也有不想再见的姐姐。一个个都富裕得惊人,在 国内外拥有着相当的权力,基本上都已经对人生感到厌烦了。就是这样的家系。是明治时 期的日本无意间诞生、又被遗忘了的古老家系。” 从中午出现时开始,男人就从来没有期待过阳咲的回应或是附和。然而,他第一次提出了 个像是问题的问题。 “你手腕上的胎记,是生来就有的吗?” 虽然把男人的声音大半都当成了耳旁风,阳咲还是马上点了头。 “我也有个类似的胎记。在迷信的一族中,也有相信着这类胎记一定会遗传的人在。确 实,我们一族似乎很多人身上都有胎记。虽然很蠢,但也带着点浪漫所以不错。成吉思汗 的事有在学校学过吧。听说现代男性有 2.5%都带着他的遗传基因呢。我的一族可能也想在 这世上称王吧,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留下了不少的子孙。所以,说不定,你也属于我的家系 啊。” 他似乎突然露出了一个冷笑。 “嘛、事实上,只是无依无靠的孩子中、特别是有胎记的孩子会被优先从日本各地集中到 教团的设施里而已。教团的初代教祖,对我的一族抱有仇恨。似乎是想着在重复不正常的 实验的过程中,对我等一族进行报复。真是麻烦啊。光是因为有胎记就被带去、被当作实 验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拐了过去、而这个传统直到现在也还留存着。” 阳咲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从出生起就辗转了不知多少间设施。不记得父母的脸。因为 心情逐渐变得沉闷,她想起旭和树的事情来。旭有个温柔的母亲,真是太好了。 接着、她向着自称旭父亲的男人,试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和旭君一起生活吗?” “是说我真正的儿子吗。” “是的、呃、大概……”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就是旭、是我的儿子。我搞错了诱拐的对象啊。” 虽然看不见男人的脸,但他恐怕在笑着。 “听说我的儿子朝气蓬勃地从村子里逃了出来,我才去拜访了景子。重新调查了一下,原 来是替身吗。不过我觉得那样也挺不讲理的,很好不是吗。也就是说,少年挺身而出保护 的少女,结果遭遇了更加不幸的对待。因为被我给带走了啊。” 98 阳咲一边颤抖,一边像祈祷一般说道。 “……希望你能和旭君友好地生活在一起。” “我已经来日无多了。” “诶?” “临终之前要和谁一起度过呢?这,就是把你带来的理由。” 一直用轻快的语调说话的男人,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把医院给爆破以后,安详地死去。被温柔的女儿给照看着。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在这世上 每天每天都被人所期望着。应受报应的人逃脱制裁、拼死努力的人毫无回报。这个世界一 直以来都是这样运转,在我死后也会一成不变。” 低速行进的车子被踩下了刹车。听到了门被殷勤地打开的声音。室外冰冷的空气抚过阳咲 的肌肤。似乎已经到了哪里。 “下来吧。我不会让你不自由的。在我死之前。” 阳咲的命运,似乎已经被握在了男人的手中。 “不过,也不要心怀希望。建造王陵的奴隶们,为了守住陵墓的秘密会被怎么样呢?你的 未来已经注定了。” 眼罩被取了下来。 背后被冰冷的手推着,阳咲再次走向了新的牢笼。 阳咲和自称旭父亲的男人一起坐着车移动。 在北海道的某处换乘了船,下了船以后就被蒙上了眼睛、又回到了摇摇晃晃的车厢里。 阳咲想着如果自己胡乱反抗景子就会被杀。所以老实地顺从着男人的要求。 景子为了把被男人们从自家带走的阳咲给带回来,变了脸色大声呼喊。那跟被关在极寒的 小屋里的小仓让阳咲看见的、怒喊着要杀掉旭、眼看就要把门撞破的势头十分相似。明明 不是真正的女儿,她却拼命地想要保护阳咲。作为假的“旭”从设施里逃出来的阳咲,无比 希望景子和旭能够得到幸福。 车子的目的地完全不知道。车内一直保持着沉默。男人简直是脱离了阳咲常识范围的人 物。不安和恐惧已经变得麻木了。从旭扮作圣诞老人来到房间的那一晚开始,阳咲已经在 心底的某处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是坟墓,我们现在要去的。” 身边,男人低声说道。 “我的、呢。” 即使被蒙着眼睛,阳咲还是感觉到他正对着自己说话。 “我也是有家族的。不过有点奇怪就是了。虽然父亲母亲都是一个一个的,但兄弟姐妹就 不止一两人了。既有完全没见过的弟弟,也有不想再见的姐姐。一个个都富裕得惊人,在 国内外拥有着相当的权力,基本上都已经对人生感到厌烦了。就是这样的家系。是明治时 期的日本无意间诞生、又被遗忘了的古老家系。” 从中午出现时开始,男人就从来没有期待过阳咲的回应或是附和。然而,他第一次提出了 个像是问题的问题。 “你手腕上的胎记,是生来就有的吗?” 虽然把男人的声音大半都当成了耳旁风,阳咲还是马上点了头。 “我也有个类似的胎记。在迷信的一族中,也有相信着这类胎记一定会遗传的人在。确 实,我们一族似乎很多人身上都有胎记。虽然很蠢,但也带着点浪漫所以不错。成吉思汗 的事有在学校学过吧。听说现代男性有 2.5%都带着他的遗传基因呢。我的一族可能也想在 这世上称王吧,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留下了不少的子孙。所以,说不定,你也属于我的家系 啊。” 他似乎突然露出了一个冷笑。 “嘛、事实上,只是无依无靠的孩子中、特别是有胎记的孩子会被优先从日本各地集中到 教团的设施里而已。教团的初代教祖,对我的一族抱有仇恨。似乎是想着在重复不正常的 实验的过程中,对我等一族进行报复。真是麻烦啊。光是因为有胎记就被带去、被当作实 验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拐了过去、而这个传统直到现在也还留存着。” 阳咲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从出生起就辗转了不知多少间设施。不记得父母的脸。因为 心情逐渐变得沉闷,她想起旭和树的事情来。旭有个温柔的母亲,真是太好了。 接着、她向着自称旭父亲的男人,试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和旭君一起生活吗?” “是说我真正的儿子吗。” “是的、呃、大概……”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就是旭、是我的儿子。我搞错了诱拐的对象啊。” 虽然看不见男人的脸,但他恐怕在笑着。 “听说我的儿子朝气蓬勃地从村子里逃了出来,我才去拜访了景子。重新调查了一下,原 来是替身吗。不过我觉得那样也挺不讲理的,很好不是吗。也就是说,少年挺身而出保护 的少女,结果遭遇了更加不幸的对待。因为被我给带走了啊。” 98 阳咲一边颤抖,一边像祈祷一般说道。 “……希望你能和旭君友好地生活在一起。” “我已经来日无多了。” “诶?” “临终之前要和谁一起度过呢?这,就是把你带来的理由。” 一直用轻快的语调说话的男人,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把医院给爆破以后,安详地死去。被温柔的女儿给照看着。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在这世上 每天每天都被人所期望着。应受报应的人逃脱制裁、拼死努力的人毫无回报。这个世界一 直以来都是这样运转,在我死后也会一成不变。” 低速行进的车子被踩下了刹车。听到了门被殷勤地打开的声音。室外冰冷的空气抚过阳咲 的肌肤。似乎已经到了哪里。 “下来吧。我不会让你不自由的。在我死之前。” 阳咲的命运,似乎已经被握在了男人的手中。 “不过,也不要心怀希望。建造王陵的奴隶们,为了守住陵墓的秘密会被怎么样呢?你的 未来已经注定了。” 眼罩被取了下来。 背后被冰冷的手推着,阳咲再次走向了新的牢笼。 阳咲和自称旭父亲的男人一起坐着车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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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逐渐变得沉闷,她想起旭和树的事情来。旭有个温柔的母亲,真是太好了。 接着、她向着自称旭父亲的男人,试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和旭君一起生活吗?” “是说我真正的儿子吗。” “是的、呃、大概……”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就是旭、是我的儿子。我搞错了诱拐的对象啊。” 虽然看不见男人的脸,但他恐怕在笑着。 “听说我的儿子朝气蓬勃地从村子里逃了出来,我才去拜访了景子。重新调查了一下,原 来是替身吗。不过我觉得那样也挺不讲理的,很好不是吗。也就是说,少年挺身而出保护 的少女,结果遭遇了更加不幸的对待。因为被我给带走了啊。” 98 阳咲一边颤抖,一边像祈祷一般说道。 “……希望你能和旭君友好地生活在一起。” “我已经来日无多了。” “诶?” “临终之前要和谁一起度过呢?这,就是把你带来的理由。” 一直用轻快的语调说话的男人,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把医院给爆破以后,安详地死去。被温柔的女儿给照看着。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在这世上 每天每天都被人所期望着。应受报应的人逃脱制裁、拼死努力的人毫无回报。这个世界一 直以来都是这样运转,在我死后也会一成不变。” 低速行进的车子被踩下了刹车。听到了门被殷勤地打开的声音。室外冰冷的空气抚过阳咲 的肌肤。似乎已经到了哪里。 “下来吧。我不会让你不自由的。在我死之前。” 阳咲的命运,似乎已经被握在了男人的手中。 “不过,也不要心怀希望。建造王陵的奴隶们,为了守住陵墓的秘密会被怎么样呢?你的 未来已经注定了。” 眼罩被取了下来。 背后被冰冷的手推着,阳咲再次走向了新的牢笼。 阳咲和自称旭父亲的男人一起坐着车移动。 在北海道的某处换乘了船,下了船以后就被蒙上了眼睛、又回到了摇摇晃晃的车厢里。 阳咲想着如果自己胡乱反抗景子就会被杀。所以老实地顺从着男人的要求。 景子为了把被男人们从自家带走的阳咲给带回来,变了脸色大声呼喊。那跟被关在极寒的 小屋里的小仓让阳咲看见的、怒喊着要杀掉旭、眼看就要把门撞破的势头十分相似。明明 不是真正的女儿,她却拼命地想要保护阳咲。作为假的“旭”从设施里逃出来的阳咲,无比 希望景子和旭能够得到幸福。 车子的目的地完全不知道。车内一直保持着沉默。男人简直是脱离了阳咲常识范围的人 物。不安和恐惧已经变得麻木了。从旭扮作圣诞老人来到房间的那一晚开始,阳咲已经在 心底的某处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是坟墓,我们现在要去的。” 身边,男人低声说道。 “我的、呢。” 即使被蒙着眼睛,阳咲还是感觉到他正对着自己说话。 “我也是有家族的。不过有点奇怪就是了。虽然父亲母亲都是一个一个的,但兄弟姐妹就 不止一两人了。既有完全没见过的弟弟,也有不想再见的姐姐。一个个都富裕得惊人,在 国内外拥有着相当的权力,基本上都已经对人生感到厌烦了。就是这样的家系。是明治时 期的日本无意间诞生、又被遗忘了的古老家系。” 从中午出现时开始,男人就从来没有期待过阳咲的回应或是附和。然而,他第一次提出了 个像是问题的问题。 “你手腕上的胎记,是生来就有的吗?” 虽然把男人的声音大半都当成了耳旁风,阳咲还是马上点了头。 “我也有个类似的胎记。在迷信的一族中,也有相信着这类胎记一定会遗传的人在。确 实,我们一族似乎很多人身上都有胎记。虽然很蠢,但也带着点浪漫所以不错。成吉思汗 的事有在学校学过吧。听说现代男性有 2.5%都带着他的遗传基因呢。我的一族可能也想在 这世上称王吧,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留下了不少的子孙。所以,说不定,你也属于我的家系 啊。” 他似乎突然露出了一个冷笑。 “嘛、事实上,只是无依无靠的孩子中、特别是有胎记的孩子会被优先从日本各地集中到 教团的设施里而已。教团的初代教祖,对我的一族抱有仇恨。似乎是想着在重复不正常的 实验的过程中,对我等一族进行报复。真是麻烦啊。光是因为有胎记就被带去、被当作实 验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拐了过去、而这个传统直到现在也还留存着。” 阳咲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从出生起就辗转了不知多少间设施。不记得父母的脸。因为 心情逐渐变得沉闷,她想起旭和树的事情来。旭有个温柔的母亲,真是太好了。 接着、她向着自称旭父亲的男人,试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和旭君一起生活吗?” “是说我真正的儿子吗。” “是的、呃、大概……”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就是旭、是我的儿子。我搞错了诱拐的对象啊。” 虽然看不见男人的脸,但他恐怕在笑着。 “听说我的儿子朝气蓬勃地从村子里逃了出来,我才去拜访了景子。重新调查了一下,原 来是替身吗。不过我觉得那样也挺不讲理的,很好不是吗。也就是说,少年挺身而出保护 的少女,结果遭遇了更加不幸的对待。因为被我给带走了啊。” 98 阳咲一边颤抖,一边像祈祷一般说道。 “……希望你能和旭君友好地生活在一起。” “我已经来日无多了。” “诶?” “临终之前要和谁一起度过呢?这,就是把你带来的理由。” 一直用轻快的语调说话的男人,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把医院给爆破以后,安详地死去。被温柔的女儿给照看着。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在这世上 每天每天都被人所期望着。应受报应的人逃脱制裁、拼死努力的人毫无回报。这个世界一 直以来都是这样运转,在我死后也会一成不变。” 低速行进的车子被踩下了刹车。听到了门被殷勤地打开的声音。室外冰冷的空气抚过阳咲 的肌肤。似乎已经到了哪里。 “下来吧。我不会让你不自由的。在我死之前。” 阳咲的命运,似乎已经被握在了男人的手中。 “不过,也不要心怀希望。建造王陵的奴隶们,为了守住陵墓的秘密会被怎么样呢?你的 未来已经注定了。” 眼罩被取了下来。 背后被冰冷的手推着,阳咲再次走向了新的牢笼。 后记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るーすぼーい。 因为第一卷一直都是阴天或者下着暴风雪,我决定让第二卷从头到尾都保持蓝天了。 和元气系的女孩子一起在寒冬晴朗的蓝天之下前行的故事。 少年少女忘却烦恼,一同走到天涯海角。 虽然想着让他们多给途中遇到的人们帮帮忙、击退一下镇上的不良少年、跟小狗一起跑来 跑去、像个北海道的孩子一样吃点雪什么的,但果然有了追兵,就写不成青春公路电影的 感觉了呢。 虽然一开始,朱理是不品酒而能品雪的设定,但写到她说“嗯,这堆粉雪有说谎的味道呢” 的时候,觉得大概会被认为是脑子不太好使的孩子,所以就把它当做酒席间的笑话了。能 像这样写在后记里,真是太好了。旭君也是,能津津有味地吃肉真是太好了呢。写着他们 开心的样子,连我自己都会高兴起来。 他们会珍惜今后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表情、以极端的暴力为背景、即使如此还是会演出像青 春公路电影一样的孩子们的物语……的话,就好了呢。 接下来是谢辞。 编辑部的石川先生。一直以来非常感谢。交稿前您提出了朱理的这句台词有点旧的意见, 我在修改后,突然感觉自己老了。明天开始就去成为附近小学里穿着体操服来回走的十几 岁女孩子中的人气王吧。 也非常感谢时髦酒吧店主的金城先生、以及您的朋友工藤先生。把当作作品里模板的店给 糟蹋了真的非常抱歉。从名字到其他方面、有一部分进行夸大后进行了使用。 接着是哀叹着明明参加了企划的协商、却没有出现在第一卷谢辞里的 m 先生。请让我表达 对您的谢意。只是,请让我报告,那时“吾等”之中的“我”喝醉了酒、世纪末霸王美少女的 点子也在三秒之内就丢掉了的事情。 丸户史明老师、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帮我写书腰题词。之前向您请教了角色小说的 精髓,下次请教教我高明的后记写法吧。 担当插画的白身鱼老师。从第一卷以来一直非常感谢。这次的朱理也真的很可爱啊。从您 那儿收到的插图已经永久保存了。 最后,我打从心底里向把本书拿在手里的各位读者表示深深的感谢。 るーすぼーい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るーすぼーい。 因为第一卷一直都是阴天或者下着暴风雪,我决定让第二卷从头到尾都保持蓝天了。 和元气系的女孩子一起在寒冬晴朗的蓝天之下前行的故事。 少年少女忘却烦恼,一同走到天涯海角。 虽然想着让他们多给途中遇到的人们帮帮忙、击退一下镇上的不良少年、跟小狗一起跑来 跑去、像个北海道的孩子一样吃点雪什么的,但果然有了追兵,就写不成青春公路电影的 感觉了呢。 虽然一开始,朱理是不品酒而能品雪的设定,但写到她说“嗯,这堆粉雪有说谎的味道呢” 的时候,觉得大概会被认为是脑子不太好使的孩子,所以就把它当做酒席间的笑话了。能 像这样写在后记里,真是太好了。旭君也是,能津津有味地吃肉真是太好了呢。写着他们 开心的样子,连我自己都会高兴起来。 他们会珍惜今后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表情、以极端的暴力为背景、即使如此还是会演出像青 春公路电影一样的孩子们的物语……的话,就好了呢。 接下来是谢辞。 编辑部的石川先生。一直以来非常感谢。交稿前您提出了朱理的这句台词有点旧的意见, 我在修改后,突然感觉自己老了。明天开始就去成为附近小学里穿着体操服来回走的十几 岁女孩子中的人气王吧。 也非常感谢时髦酒吧店主的金城先生、以及您的朋友工藤先生。把当作作品里模板的店给 糟蹋了真的非常抱歉。从名字到其他方面、有一部分进行夸大后进行了使用。 接着是哀叹着明明参加了企划的协商、却没有出现在第一卷谢辞里的 m 先生。请让我表达 对您的谢意。只是,请让我报告,那时“吾等”之中的“我”喝醉了酒、世纪末霸王美少女的 点子也在三秒之内就丢掉了的事情。 丸户史明老师、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帮我写书腰题词。之前向您请教了角色小说的 精髓,下次请教教我高明的后记写法吧。 担当插画的白身鱼老师。从第一卷以来一直非常感谢。这次的朱理也真的很可爱啊。从您 那儿收到的插图已经永久保存了。 最后,我打从心底里向把本书拿在手里的各位读者表示深深的感谢。 るーすぼーい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るーすぼーい。 因为第一卷一直都是阴天或者下着暴风雪,我决定让第二卷从头到尾都保持蓝天了。 和元气系的女孩子一起在寒冬晴朗的蓝天之下前行的故事。 少年少女忘却烦恼,一同走到天涯海角。 虽然想着让他们多给途中遇到的人们帮帮忙、击退一下镇上的不良少年、跟小狗一起跑来 跑去、像个北海道的孩子一样吃点雪什么的,但果然有了追兵,就写不成青春公路电影的 感觉了呢。 虽然一开始,朱理是不品酒而能品雪的设定,但写到她说“嗯,这堆粉雪有说谎的味道呢” 的时候,觉得大概会被认为是脑子不太好使的孩子,所以就把它当做酒席间的笑话了。能 像这样写在后记里,真是太好了。旭君也是,能津津有味地吃肉真是太好了呢。写着他们 开心的样子,连我自己都会高兴起来。 他们会珍惜今后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表情、以极端的暴力为背景、即使如此还是会演出像青 春公路电影一样的孩子们的物语……的话,就好了呢。 接下来是谢辞。 编辑部的石川先生。一直以来非常感谢。交稿前您提出了朱理的这句台词有点旧的意见, 我在修改后,突然感觉自己老了。明天开始就去成为附近小学里穿着体操服来回走的十几 岁女孩子中的人气王吧。 也非常感谢时髦酒吧店主的金城先生、以及您的朋友工藤先生。把当作作品里模板的店给 糟蹋了真的非常抱歉。从名字到其他方面、有一部分进行夸大后进行了使用。 接着是哀叹着明明参加了企划的协商、却没有出现在第一卷谢辞里的 m 先生。请让我表达 对您的谢意。只是,请让我报告,那时“吾等”之中的“我”喝醉了酒、世纪末霸王美少女的 点子也在三秒之内就丢掉了的事情。 丸户史明老师、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帮我写书腰题词。之前向您请教了角色小说的 精髓,下次请教教我高明的后记写法吧。 担当插画的白身鱼老师。从第一卷以来一直非常感谢。这次的朱理也真的很可爱啊。从您 那儿收到的插图已经永久保存了。 最后,我打从心底里向把本书拿在手里的各位读者表示深深的感谢。 るーすぼーい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るーすぼーい。 因为第一卷一直都是阴天或者下着暴风雪,我决定让第二卷从头到尾都保持蓝天了。 和元气系的女孩子一起在寒冬晴朗的蓝天之下前行的故事。 少年少女忘却烦恼,一同走到天涯海角。 虽然想着让他们多给途中遇到的人们帮帮忙、击退一下镇上的不良少年、跟小狗一起跑来 跑去、像个北海道的孩子一样吃点雪什么的,但果然有了追兵,就写不成青春公路电影的 感觉了呢。 虽然一开始,朱理是不品酒而能品雪的设定,但写到她说“嗯,这堆粉雪有说谎的味道呢” 的时候,觉得大概会被认为是脑子不太好使的孩子,所以就把它当做酒席间的笑话了。能 像这样写在后记里,真是太好了。旭君也是,能津津有味地吃肉真是太好了呢。写着他们 开心的样子,连我自己都会高兴起来。 他们会珍惜今后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表情、以极端的暴力为背景、即使如此还是会演出像青 春公路电影一样的孩子们的物语……的话,就好了呢。 接下来是谢辞。 编辑部的石川先生。一直以来非常感谢。交稿前您提出了朱理的这句台词有点旧的意见, 我在修改后,突然感觉自己老了。明天开始就去成为附近小学里穿着体操服来回走的十几 岁女孩子中的人气王吧。 也非常感谢时髦酒吧店主的金城先生、以及您的朋友工藤先生。把当作作品里模板的店给 糟蹋了真的非常抱歉。从名字到其他方面、有一部分进行夸大后进行了使用。 接着是哀叹着明明参加了企划的协商、却没有出现在第一卷谢辞里的 m 先生。请让我表达 对您的谢意。只是,请让我报告,那时“吾等”之中的“我”喝醉了酒、世纪末霸王美少女的 点子也在三秒之内就丢掉了的事情。 丸户史明老师、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帮我写书腰题词。之前向您请教了角色小说的 精髓,下次请教教我高明的后记写法吧。 担当插画的白身鱼老师。从第一卷以来一直非常感谢。这次的朱理也真的很可爱啊。从您 那儿收到的插图已经永久保存了。 最后,我打从心底里向把本书拿在手里的各位读者表示深深的感谢。 るーすぼーい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るーすぼーい。 因为第一卷一直都是阴天或者下着暴风雪,我决定让第二卷从头到尾都保持蓝天了。 和元气系的女孩子一起在寒冬晴朗的蓝天之下前行的故事。 少年少女忘却烦恼,一同走到天涯海角。 虽然想着让他们多给途中遇到的人们帮帮忙、击退一下镇上的不良少年、跟小狗一起跑来 跑去、像个北海道的孩子一样吃点雪什么的,但果然有了追兵,就写不成青春公路电影的 感觉了呢。 虽然一开始,朱理是不品酒而能品雪的设定,但写到她说“嗯,这堆粉雪有说谎的味道呢” 的时候,觉得大概会被认为是脑子不太好使的孩子,所以就把它当做酒席间的笑话了。能 像这样写在后记里,真是太好了。旭君也是,能津津有味地吃肉真是太好了呢。写着他们 开心的样子,连我自己都会高兴起来。 他们会珍惜今后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表情、以极端的暴力为背景、即使如此还是会演出像青 春公路电影一样的孩子们的物语……的话,就好了呢。 接下来是谢辞。 编辑部的石川先生。一直以来非常感谢。交稿前您提出了朱理的这句台词有点旧的意见, 我在修改后,突然感觉自己老了。明天开始就去成为附近小学里穿着体操服来回走的十几 岁女孩子中的人气王吧。 也非常感谢时髦酒吧店主的金城先生、以及您的朋友工藤先生。把当作作品里模板的店给 糟蹋了真的非常抱歉。从名字到其他方面、有一部分进行夸大后进行了使用。 接着是哀叹着明明参加了企划的协商、却没有出现在第一卷谢辞里的 m 先生。请让我表达 对您的谢意。只是,请让我报告,那时“吾等”之中的“我”喝醉了酒、世纪末霸王美少女的 点子也在三秒之内就丢掉了的事情。 丸户史明老师、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帮我写书腰题词。之前向您请教了角色小说的 精髓,下次请教教我高明的后记写法吧。 担当插画的白身鱼老师。从第一卷以来一直非常感谢。这次的朱理也真的很可爱啊。从您 那儿收到的插图已经永久保存了。 最后,我打从心底里向把本书拿在手里的各位读者表示深深的感谢。 るーすぼーい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るーすぼーい。 因为第一卷一直都是阴天或者下着暴风雪,我决定让第二卷从头到尾都保持蓝天了。 和元气系的女孩子一起在寒冬晴朗的蓝天之下前行的故事。 少年少女忘却烦恼,一同走到天涯海角。 虽然想着让他们多给途中遇到的人们帮帮忙、击退一下镇上的不良少年、跟小狗一起跑来 跑去、像个北海道的孩子一样吃点雪什么的,但果然有了追兵,就写不成青春公路电影的 感觉了呢。 虽然一开始,朱理是不品酒而能品雪的设定,但写到她说“嗯,这堆粉雪有说谎的味道呢” 的时候,觉得大概会被认为是脑子不太好使的孩子,所以就把它当做酒席间的笑话了。能 像这样写在后记里,真是太好了。旭君也是,能津津有味地吃肉真是太好了呢。写着他们 开心的样子,连我自己都会高兴起来。 他们会珍惜今后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表情、以极端的暴力为背景、即使如此还是会演出像青 春公路电影一样的孩子们的物语……的话,就好了呢。 接下来是谢辞。 编辑部的石川先生。一直以来非常感谢。交稿前您提出了朱理的这句台词有点旧的意见, 我在修改后,突然感觉自己老了。明天开始就去成为附近小学里穿着体操服来回走的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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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子也在三秒之内就丢掉了的事情。 丸户史明老师、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帮我写书腰题词。之前向您请教了角色小说的 精髓,下次请教教我高明的后记写法吧。 担当插画的白身鱼老师。从第一卷以来一直非常感谢。这次的朱理也真的很可爱啊。从您 那儿收到的插图已经永久保存了。 最后,我打从心底里向把本书拿在手里的各位读者表示深深的感谢。 るーすぼーい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るーすぼーい。 因为第一卷一直都是阴天或者下着暴风雪,我决定让第二卷从头到尾都保持蓝天了。 和元气系的女孩子一起在寒冬晴朗的蓝天之下前行的故事。 少年少女忘却烦恼,一同走到天涯海角。 虽然想着让他们多给途中遇到的人们帮帮忙、击退一下镇上的不良少年、跟小狗一起跑来 跑去、像个北海道的孩子一样吃点雪什么的,但果然有了追兵,就写不成青春公路电影的 感觉了呢。 虽然一开始,朱理是不品酒而能品雪的设定,但写到她说“嗯,这堆粉雪有说谎的味道呢” 的时候,觉得大概会被认为是脑子不太好使的孩子,所以就把它当做酒席间的笑话了。能 像这样写在后记里,真是太好了。旭君也是,能津津有味地吃肉真是太好了呢。写着他们 开心的样子,连我自己都会高兴起来。 他们会珍惜今后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表情、以极端的暴力为背景、即使如此还是会演出像青 春公路电影一样的孩子们的物语……的话,就好了呢。 接下来是谢辞。 编辑部的石川先生。一直以来非常感谢。交稿前您提出了朱理的这句台词有点旧的意见, 我在修改后,突然感觉自己老了。明天开始就去成为附近小学里穿着体操服来回走的十几 岁女孩子中的人气王吧。 也非常感谢时髦酒吧店主的金城先生、以及您的朋友工藤先生。把当作作品里模板的店给 糟蹋了真的非常抱歉。从名字到其他方面、有一部分进行夸大后进行了使用。 接着是哀叹着明明参加了企划的协商、却没有出现在第一卷谢辞里的 m 先生。请让我表达 对您的谢意。只是,请让我报告,那时“吾等”之中的“我”喝醉了酒、世纪末霸王美少女的 点子也在三秒之内就丢掉了的事情。 丸户史明老师、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帮我写书腰题词。之前向您请教了角色小说的 精髓,下次请教教我高明的后记写法吧。 担当插画的白身鱼老师。从第一卷以来一直非常感谢。这次的朱理也真的很可爱啊。从您 那儿收到的插图已经永久保存了。 最后,我打从心底里向把本书拿在手里的各位读者表示深深的感谢。 るーすぼー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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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这家伙不仅比我写得慢,而且还会因为写不出来等乱七八糟的理由哇哇地哭出 来。 茶色的长发。高鼻梁,皮肤略黑。也就是所谓的 dqn 脸,似乎是原柔道部部员,很难放 倒。 那家伙还曾经带着无垢的孩子般的笑容说“我写了 10 页。表扬我吧”,实在让人受不了。 在临近某个公演的一个晚上,我被叫到了斋藤的房间里。 斋藤的脚本只写了不到全体的三分之一。 “怎——么办啦。” 斋藤好像很害羞似的躺在床上,从被子边缘露出脸来,摆出一副像 hs 前的美少女一样扭 扭捏捏的样子。 “我被误会成痴汉了……” “哈啊?” “所以说、我在那边的公园、想把头发的颜色弄掉的时候……” “吵死了,你妹!” 我一下子冒起火来。 我所知的作家这种生物,就是会在截稿期接近的时候,把这世上所有的不合理给拉出来做 写不出的理由。 感冒了啦、电脑坏了啦、亲戚死了之类的还算好了。 当时的斋藤经常把它归咎于玛雅文明的预言。 “可是、衣服会弄脏的是吧。所以就裸着……”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赶紧给我写啊!” “我、明明是 gay 的……” “诶?!” “就是说、我啊、对女人也没有……” “你刚刚说了啥?!” 那之后,友人帅哥 a 向同伴们提出了被斋藤袭击的被害申告。 是受到了“你肯脱我就肯写”的威胁。 “只穿内裤也行!”好像只做出这种程度事情,已经是他的让步了。 “话说,我又没有穿内裤……是紧身裤啊……”现在的 a 这么说起了遥远的过去。这件事 后没过多久,剧团就解散了。 不过,这之后斋藤是转生到异世界以后转职回来了吗,一下子变得清爽了。 现在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当着我们的朋友。 “后记吗?” 101 我喝着威士忌,问道。 “只有谢辞嘛。总觉得,有点遗憾啊。” 斋藤像是个纤细的少女,也是个读书家。 虽然已经不当作家了,但我现在依然觉得他是个天才。 似乎是精通着轻小说、动画和漫画的他,对没有后记的轻小说感到了违和。 “还是写一写比较好?” “可以把我写出来哦。” 从他的说话方式里感受到了自我意识和献媚之感。 斋藤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女孩子了。 有点“人家啊——经常被说有点怪呢——”的辣妹感。 和大部分的作家一样,我也曾经在作品中让以认识的人为模板的角色登场过。 但是,关于斋藤我一直都是小心对待的。 毕竟斋藤的人格和他引发的事件,光是提取其精华就可以写出 3 卷左右的 18 禁小说了。 他是个,用 2 页纸或者是一个后记完全装不下的角色。 “我会试试看的,总有一天。” 我说道。 就这样,白蝶记 2 卷的后记诞生了。 这份特典专栏也诞生了。 接着只剩第 2 卷的本篇了。 我一边感冒、故意破坏电脑、对着电话杀了十个左右的亲戚,一边把截稿期拖延再拖延, 最后如玛雅文明的预言一样达成了脱稿。 途中,还发生了在公园里被滑板轧到这种不讲理的不幸事件、两手复杂骨折什么的现在看 来都是美好的回忆了。 把写好的初稿的一部分,在发售前拿给了斋藤看。 “朱理就是人家吧?” 带着绝对不能化为白身鱼老师的画作的表情,斋藤似乎很高兴地笑了。 那么,非常感谢您一直读到最后。 写成“后记”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小紧张,但是是专栏的话就能顺溜地写出来。 现在开始读小说的各位、以及读完后的各位,让我们在下卷的特典专栏(如果有的话)再 见吧。 2016 年 2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著/るーすぼーい 东京下北泽的某个夜晚。 那是《白蝶记》第一卷发售后、跟朋友开的饮酒会上发生的事情。 “呐,怎么没有后记啦。”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这么说着,靠了过来。 虽然语气像是女性,但是个男的。 男人的名字是斋藤(暂且这么化名吧)。 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吧。我有一次出演了斋藤写脚本的话剧。 当时,我们为了让斋藤写脚本,可是拼了命了。 现在想想,这家伙不仅比我写得慢,而且还会因为写不出来等乱七八糟的理由哇哇地哭出 来。 茶色的长发。高鼻梁,皮肤略黑。也就是所谓的 dqn 脸,似乎是原柔道部部员,很难放 倒。 那家伙还曾经带着无垢的孩子般的笑容说“我写了 10 页。表扬我吧”,实在让人受不了。 在临近某个公演的一个晚上,我被叫到了斋藤的房间里。 斋藤的脚本只写了不到全体的三分之一。 “怎——么办啦。” 斋藤好像很害羞似的躺在床上,从被子边缘露出脸来,摆出一副像 hs 前的美少女一样扭 扭捏捏的样子。 “我被误会成痴汉了……” “哈啊?” “所以说、我在那边的公园、想把头发的颜色弄掉的时候……” “吵死了,你妹!” 我一下子冒起火来。 我所知的作家这种生物,就是会在截稿期接近的时候,把这世上所有的不合理给拉出来做 写不出的理由。 感冒了啦、电脑坏了啦、亲戚死了之类的还算好了。 当时的斋藤经常把它归咎于玛雅文明的预言。 “可是、衣服会弄脏的是吧。所以就裸着……”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赶紧给我写啊!” “我、明明是 gay 的……” “诶?!” “就是说、我啊、对女人也没有……” “你刚刚说了啥?!” 那之后,友人帅哥 a 向同伴们提出了被斋藤袭击的被害申告。 是受到了“你肯脱我就肯写”的威胁。 “只穿内裤也行!”好像只做出这种程度事情,已经是他的让步了。 “话说,我又没有穿内裤……是紧身裤啊……”现在的 a 这么说起了遥远的过去。这件事 后没过多久,剧团就解散了。 不过,这之后斋藤是转生到异世界以后转职回来了吗,一下子变得清爽了。 现在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当着我们的朋友。 “后记吗?” 101 我喝着威士忌,问道。 “只有谢辞嘛。总觉得,有点遗憾啊。” 斋藤像是个纤细的少女,也是个读书家。 虽然已经不当作家了,但我现在依然觉得他是个天才。 似乎是精通着轻小说、动画和漫画的他,对没有后记的轻小说感到了违和。 “还是写一写比较好?” “可以把我写出来哦。” 从他的说话方式里感受到了自我意识和献媚之感。 斋藤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女孩子了。 有点“人家啊——经常被说有点怪呢——”的辣妹感。 和大部分的作家一样,我也曾经在作品中让以认识的人为模板的角色登场过。 但是,关于斋藤我一直都是小心对待的。 毕竟斋藤的人格和他引发的事件,光是提取其精华就可以写出 3 卷左右的 18 禁小说了。 他是个,用 2 页纸或者是一个后记完全装不下的角色。 “我会试试看的,总有一天。” 我说道。 就这样,白蝶记 2 卷的后记诞生了。 这份特典专栏也诞生了。 接着只剩第 2 卷的本篇了。 我一边感冒、故意破坏电脑、对着电话杀了十个左右的亲戚,一边把截稿期拖延再拖延, 最后如玛雅文明的预言一样达成了脱稿。 途中,还发生了在公园里被滑板轧到这种不讲理的不幸事件、两手复杂骨折什么的现在看 来都是美好的回忆了。 把写好的初稿的一部分,在发售前拿给了斋藤看。 “朱理就是人家吧?” 带着绝对不能化为白身鱼老师的画作的表情,斋藤似乎很高兴地笑了。 那么,非常感谢您一直读到最后。 写成“后记”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小紧张,但是是专栏的话就能顺溜地写出来。 现在开始读小说的各位、以及读完后的各位,让我们在下卷的特典专栏(如果有的话)再 见吧。 2016 年 2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著/るーすぼーい 东京下北泽的某个夜晚。 那是《白蝶记》第一卷发售后、跟朋友开的饮酒会上发生的事情。 “呐,怎么没有后记啦。”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这么说着,靠了过来。 虽然语气像是女性,但是个男的。 男人的名字是斋藤(暂且这么化名吧)。 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吧。我有一次出演了斋藤写脚本的话剧。 当时,我们为了让斋藤写脚本,可是拼了命了。 现在想想,这家伙不仅比我写得慢,而且还会因为写不出来等乱七八糟的理由哇哇地哭出 来。 茶色的长发。高鼻梁,皮肤略黑。也就是所谓的 dqn 脸,似乎是原柔道部部员,很难放 倒。 那家伙还曾经带着无垢的孩子般的笑容说“我写了 10 页。表扬我吧”,实在让人受不了。 在临近某个公演的一个晚上,我被叫到了斋藤的房间里。 斋藤的脚本只写了不到全体的三分之一。 “怎——么办啦。” 斋藤好像很害羞似的躺在床上,从被子边缘露出脸来,摆出一副像 hs 前的美少女一样扭 扭捏捏的样子。 “我被误会成痴汉了……” “哈啊?” “所以说、我在那边的公园、想把头发的颜色弄掉的时候……” “吵死了,你妹!” 我一下子冒起火来。 我所知的作家这种生物,就是会在截稿期接近的时候,把这世上所有的不合理给拉出来做 写不出的理由。 感冒了啦、电脑坏了啦、亲戚死了之类的还算好了。 当时的斋藤经常把它归咎于玛雅文明的预言。 “可是、衣服会弄脏的是吧。所以就裸着……”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赶紧给我写啊!” “我、明明是 gay 的……” “诶?!” “就是说、我啊、对女人也没有……” “你刚刚说了啥?!” 那之后,友人帅哥 a 向同伴们提出了被斋藤袭击的被害申告。 是受到了“你肯脱我就肯写”的威胁。 “只穿内裤也行!”好像只做出这种程度事情,已经是他的让步了。 “话说,我又没有穿内裤……是紧身裤啊……”现在的 a 这么说起了遥远的过去。这件事 后没过多久,剧团就解散了。 不过,这之后斋藤是转生到异世界以后转职回来了吗,一下子变得清爽了。 现在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当着我们的朋友。 “后记吗?” 101 我喝着威士忌,问道。 “只有谢辞嘛。总觉得,有点遗憾啊。” 斋藤像是个纤细的少女,也是个读书家。 虽然已经不当作家了,但我现在依然觉得他是个天才。 似乎是精通着轻小说、动画和漫画的他,对没有后记的轻小说感到了违和。 “还是写一写比较好?” “可以把我写出来哦。” 从他的说话方式里感受到了自我意识和献媚之感。 斋藤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女孩子了。 有点“人家啊——经常被说有点怪呢——”的辣妹感。 和大部分的作家一样,我也曾经在作品中让以认识的人为模板的角色登场过。 但是,关于斋藤我一直都是小心对待的。 毕竟斋藤的人格和他引发的事件,光是提取其精华就可以写出 3 卷左右的 18 禁小说了。 他是个,用 2 页纸或者是一个后记完全装不下的角色。 “我会试试看的,总有一天。” 我说道。 就这样,白蝶记 2 卷的后记诞生了。 这份特典专栏也诞生了。 接着只剩第 2 卷的本篇了。 我一边感冒、故意破坏电脑、对着电话杀了十个左右的亲戚,一边把截稿期拖延再拖延, 最后如玛雅文明的预言一样达成了脱稿。 途中,还发生了在公园里被滑板轧到这种不讲理的不幸事件、两手复杂骨折什么的现在看 来都是美好的回忆了。 把写好的初稿的一部分,在发售前拿给了斋藤看。 “朱理就是人家吧?” 带着绝对不能化为白身鱼老师的画作的表情,斋藤似乎很高兴地笑了。 那么,非常感谢您一直读到最后。 写成“后记”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小紧张,但是是专栏的话就能顺溜地写出来。 现在开始读小说的各位、以及读完后的各位,让我们在下卷的特典专栏(如果有的话)再 见吧。 2016 年 2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著/るーすぼーい 东京下北泽的某个夜晚。 那是《白蝶记》第一卷发售后、跟朋友开的饮酒会上发生的事情。 “呐,怎么没有后记啦。”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这么说着,靠了过来。 虽然语气像是女性,但是个男的。 男人的名字是斋藤(暂且这么化名吧)。 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吧。我有一次出演了斋藤写脚本的话剧。 当时,我们为了让斋藤写脚本,可是拼了命了。 现在想想,这家伙不仅比我写得慢,而且还会因为写不出来等乱七八糟的理由哇哇地哭出 来。 茶色的长发。高鼻梁,皮肤略黑。也就是所谓的 dqn 脸,似乎是原柔道部部员,很难放 倒。 那家伙还曾经带着无垢的孩子般的笑容说“我写了 10 页。表扬我吧”,实在让人受不了。 在临近某个公演的一个晚上,我被叫到了斋藤的房间里。 斋藤的脚本只写了不到全体的三分之一。 “怎——么办啦。” 斋藤好像很害羞似的躺在床上,从被子边缘露出脸来,摆出一副像 hs 前的美少女一样扭 扭捏捏的样子。 “我被误会成痴汉了……” “哈啊?” “所以说、我在那边的公园、想把头发的颜色弄掉的时候……” “吵死了,你妹!” 我一下子冒起火来。 我所知的作家这种生物,就是会在截稿期接近的时候,把这世上所有的不合理给拉出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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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开始读小说的各位、以及读完后的各位,让我们在下卷的特典专栏(如果有的话)再 见吧。 2016 年 2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著/るーすぼーい 东京下北泽的某个夜晚。 那是《白蝶记》第一卷发售后、跟朋友开的饮酒会上发生的事情。 “呐,怎么没有后记啦。”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这么说着,靠了过来。 虽然语气像是女性,但是个男的。 男人的名字是斋藤(暂且这么化名吧)。 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吧。我有一次出演了斋藤写脚本的话剧。 当时,我们为了让斋藤写脚本,可是拼了命了。 现在想想,这家伙不仅比我写得慢,而且还会因为写不出来等乱七八糟的理由哇哇地哭出 来。 茶色的长发。高鼻梁,皮肤略黑。也就是所谓的 dqn 脸,似乎是原柔道部部员,很难放 倒。 那家伙还曾经带着无垢的孩子般的笑容说“我写了 10 页。表扬我吧”,实在让人受不了。 在临近某个公演的一个晚上,我被叫到了斋藤的房间里。 斋藤的脚本只写了不到全体的三分之一。 “怎——么办啦。” 斋藤好像很害羞似的躺在床上,从被子边缘露出脸来,摆出一副像 hs 前的美少女一样扭 扭捏捏的样子。 “我被误会成痴汉了……” “哈啊?” “所以说、我在那边的公园、想把头发的颜色弄掉的时候……” “吵死了,你妹!” 我一下子冒起火来。 我所知的作家这种生物,就是会在截稿期接近的时候,把这世上所有的不合理给拉出来做 写不出的理由。 感冒了啦、电脑坏了啦、亲戚死了之类的还算好了。 当时的斋藤经常把它归咎于玛雅文明的预言。 “可是、衣服会弄脏的是吧。所以就裸着……”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赶紧给我写啊!” “我、明明是 gay 的……” “诶?!” “就是说、我啊、对女人也没有……” “你刚刚说了啥?!” 那之后,友人帅哥 a 向同伴们提出了被斋藤袭击的被害申告。 是受到了“你肯脱我就肯写”的威胁。 “只穿内裤也行!”好像只做出这种程度事情,已经是他的让步了。 “话说,我又没有穿内裤……是紧身裤啊……”现在的 a 这么说起了遥远的过去。这件事 后没过多久,剧团就解散了。 不过,这之后斋藤是转生到异世界以后转职回来了吗,一下子变得清爽了。 现在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当着我们的朋友。 “后记吗?” 101 我喝着威士忌,问道。 “只有谢辞嘛。总觉得,有点遗憾啊。” 斋藤像是个纤细的少女,也是个读书家。 虽然已经不当作家了,但我现在依然觉得他是个天才。 似乎是精通着轻小说、动画和漫画的他,对没有后记的轻小说感到了违和。 “还是写一写比较好?” “可以把我写出来哦。” 从他的说话方式里感受到了自我意识和献媚之感。 斋藤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女孩子了。 有点“人家啊——经常被说有点怪呢——”的辣妹感。 和大部分的作家一样,我也曾经在作品中让以认识的人为模板的角色登场过。 但是,关于斋藤我一直都是小心对待的。 毕竟斋藤的人格和他引发的事件,光是提取其精华就可以写出 3 卷左右的 18 禁小说了。 他是个,用 2 页纸或者是一个后记完全装不下的角色。 “我会试试看的,总有一天。” 我说道。 就这样,白蝶记 2 卷的后记诞生了。 这份特典专栏也诞生了。 接着只剩第 2 卷的本篇了。 我一边感冒、故意破坏电脑、对着电话杀了十个左右的亲戚,一边把截稿期拖延再拖延, 最后如玛雅文明的预言一样达成了脱稿。 途中,还发生了在公园里被滑板轧到这种不讲理的不幸事件、两手复杂骨折什么的现在看 来都是美好的回忆了。 把写好的初稿的一部分,在发售前拿给了斋藤看。 “朱理就是人家吧?” 带着绝对不能化为白身鱼老师的画作的表情,斋藤似乎很高兴地笑了。 那么,非常感谢您一直读到最后。 写成“后记”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小紧张,但是是专栏的话就能顺溜地写出来。 现在开始读小说的各位、以及读完后的各位,让我们在下卷的特典专栏(如果有的话)再 见吧。 2016 年 2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著/るーすぼーい 东京下北泽的某个夜晚。 那是《白蝶记》第一卷发售后、跟朋友开的饮酒会上发生的事情。 “呐,怎么没有后记啦。”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这么说着,靠了过来。 虽然语气像是女性,但是个男的。 男人的名字是斋藤(暂且这么化名吧)。 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吧。我有一次出演了斋藤写脚本的话剧。 当时,我们为了让斋藤写脚本,可是拼了命了。 现在想想,这家伙不仅比我写得慢,而且还会因为写不出来等乱七八糟的理由哇哇地哭出 来。 茶色的长发。高鼻梁,皮肤略黑。也就是所谓的 dqn 脸,似乎是原柔道部部员,很难放 倒。 那家伙还曾经带着无垢的孩子般的笑容说“我写了 10 页。表扬我吧”,实在让人受不了。 在临近某个公演的一个晚上,我被叫到了斋藤的房间里。 斋藤的脚本只写了不到全体的三分之一。 “怎——么办啦。” 斋藤好像很害羞似的躺在床上,从被子边缘露出脸来,摆出一副像 hs 前的美少女一样扭 扭捏捏的样子。 “我被误会成痴汉了……” “哈啊?” “所以说、我在那边的公园、想把头发的颜色弄掉的时候……” “吵死了,你妹!” 我一下子冒起火来。 我所知的作家这种生物,就是会在截稿期接近的时候,把这世上所有的不合理给拉出来做 写不出的理由。 感冒了啦、电脑坏了啦、亲戚死了之类的还算好了。 当时的斋藤经常把它归咎于玛雅文明的预言。 “可是、衣服会弄脏的是吧。所以就裸着……”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赶紧给我写啊!” “我、明明是 gay 的……” “诶?!” “就是说、我啊、对女人也没有……” “你刚刚说了啥?!” 那之后,友人帅哥 a 向同伴们提出了被斋藤袭击的被害申告。 是受到了“你肯脱我就肯写”的威胁。 “只穿内裤也行!”好像只做出这种程度事情,已经是他的让步了。 “话说,我又没有穿内裤……是紧身裤啊……”现在的 a 这么说起了遥远的过去。这件事 后没过多久,剧团就解散了。 不过,这之后斋藤是转生到异世界以后转职回来了吗,一下子变得清爽了。 现在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当着我们的朋友。 “后记吗?” 101 我喝着威士忌,问道。 “只有谢辞嘛。总觉得,有点遗憾啊。” 斋藤像是个纤细的少女,也是个读书家。 虽然已经不当作家了,但我现在依然觉得他是个天才。 似乎是精通着轻小说、动画和漫画的他,对没有后记的轻小说感到了违和。 “还是写一写比较好?” “可以把我写出来哦。” 从他的说话方式里感受到了自我意识和献媚之感。 斋藤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女孩子了。 有点“人家啊——经常被说有点怪呢——”的辣妹感。 和大部分的作家一样,我也曾经在作品中让以认识的人为模板的角色登场过。 但是,关于斋藤我一直都是小心对待的。 毕竟斋藤的人格和他引发的事件,光是提取其精华就可以写出 3 卷左右的 18 禁小说了。 他是个,用 2 页纸或者是一个后记完全装不下的角色。 “我会试试看的,总有一天。” 我说道。 就这样,白蝶记 2 卷的后记诞生了。 这份特典专栏也诞生了。 接着只剩第 2 卷的本篇了。 我一边感冒、故意破坏电脑、对着电话杀了十个左右的亲戚,一边把截稿期拖延再拖延, 最后如玛雅文明的预言一样达成了脱稿。 途中,还发生了在公园里被滑板轧到这种不讲理的不幸事件、两手复杂骨折什么的现在看 来都是美好的回忆了。 把写好的初稿的一部分,在发售前拿给了斋藤看。 “朱理就是人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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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吗?” 101 我喝着威士忌,问道。 “只有谢辞嘛。总觉得,有点遗憾啊。” 斋藤像是个纤细的少女,也是个读书家。 虽然已经不当作家了,但我现在依然觉得他是个天才。 似乎是精通着轻小说、动画和漫画的他,对没有后记的轻小说感到了违和。 “还是写一写比较好?” “可以把我写出来哦。” 从他的说话方式里感受到了自我意识和献媚之感。 斋藤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女孩子了。 有点“人家啊——经常被说有点怪呢——”的辣妹感。 和大部分的作家一样,我也曾经在作品中让以认识的人为模板的角色登场过。 但是,关于斋藤我一直都是小心对待的。 毕竟斋藤的人格和他引发的事件,光是提取其精华就可以写出 3 卷左右的 18 禁小说了。 他是个,用 2 页纸或者是一个后记完全装不下的角色。 “我会试试看的,总有一天。” 我说道。 就这样,白蝶记 2 卷的后记诞生了。 这份特典专栏也诞生了。 接着只剩第 2 卷的本篇了。 我一边感冒、故意破坏电脑、对着电话杀了十个左右的亲戚,一边把截稿期拖延再拖延, 最后如玛雅文明的预言一样达成了脱稿。 途中,还发生了在公园里被滑板轧到这种不讲理的不幸事件、两手复杂骨折什么的现在看 来都是美好的回忆了。 把写好的初稿的一部分,在发售前拿给了斋藤看。 “朱理就是人家吧?” 带着绝对不能化为白身鱼老师的画作的表情,斋藤似乎很高兴地笑了。 那么,非常感谢您一直读到最后。 写成“后记”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小紧张,但是是专栏的话就能顺溜地写出来。 现在开始读小说的各位、以及读完后的各位,让我们在下卷的特典专栏(如果有的话)再 见吧。 2016 年 2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著/るーすぼーい 东京下北泽的某个夜晚。 那是《白蝶记》第一卷发售后、跟朋友开的饮酒会上发生的事情。 “呐,怎么没有后记啦。”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这么说着,靠了过来。 虽然语气像是女性,但是个男的。 男人的名字是斋藤(暂且这么化名吧)。 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吧。我有一次出演了斋藤写脚本的话剧。 当时,我们为了让斋藤写脚本,可是拼了命了。 现在想想,这家伙不仅比我写得慢,而且还会因为写不出来等乱七八糟的理由哇哇地哭出 来。 茶色的长发。高鼻梁,皮肤略黑。也就是所谓的 dqn 脸,似乎是原柔道部部员,很难放 倒。 那家伙还曾经带着无垢的孩子般的笑容说“我写了 10 页。表扬我吧”,实在让人受不了。 在临近某个公演的一个晚上,我被叫到了斋藤的房间里。 斋藤的脚本只写了不到全体的三分之一。 “怎——么办啦。” 斋藤好像很害羞似的躺在床上,从被子边缘露出脸来,摆出一副像 hs 前的美少女一样扭 扭捏捏的样子。 “我被误会成痴汉了……” “哈啊?” “所以说、我在那边的公园、想把头发的颜色弄掉的时候……” “吵死了,你妹!” 我一下子冒起火来。 我所知的作家这种生物,就是会在截稿期接近的时候,把这世上所有的不合理给拉出来做 写不出的理由。 感冒了啦、电脑坏了啦、亲戚死了之类的还算好了。 当时的斋藤经常把它归咎于玛雅文明的预言。 “可是、衣服会弄脏的是吧。所以就裸着……”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赶紧给我写啊!” “我、明明是 gay 的……” “诶?!” “就是说、我啊、对女人也没有……” “你刚刚说了啥?!” 那之后,友人帅哥 a 向同伴们提出了被斋藤袭击的被害申告。 是受到了“你肯脱我就肯写”的威胁。 “只穿内裤也行!”好像只做出这种程度事情,已经是他的让步了。 “话说,我又没有穿内裤……是紧身裤啊……”现在的 a 这么说起了遥远的过去。这件事 后没过多久,剧团就解散了。 不过,这之后斋藤是转生到异世界以后转职回来了吗,一下子变得清爽了。 现在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当着我们的朋友。 “后记吗?” 101 我喝着威士忌,问道。 “只有谢辞嘛。总觉得,有点遗憾啊。” 斋藤像是个纤细的少女,也是个读书家。 虽然已经不当作家了,但我现在依然觉得他是个天才。 似乎是精通着轻小说、动画和漫画的他,对没有后记的轻小说感到了违和。 “还是写一写比较好?” “可以把我写出来哦。” 从他的说话方式里感受到了自我意识和献媚之感。 斋藤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女孩子了。 有点“人家啊——经常被说有点怪呢——”的辣妹感。 和大部分的作家一样,我也曾经在作品中让以认识的人为模板的角色登场过。 但是,关于斋藤我一直都是小心对待的。 毕竟斋藤的人格和他引发的事件,光是提取其精华就可以写出 3 卷左右的 18 禁小说了。 他是个,用 2 页纸或者是一个后记完全装不下的角色。 “我会试试看的,总有一天。” 我说道。 就这样,白蝶记 2 卷的后记诞生了。 这份特典专栏也诞生了。 接着只剩第 2 卷的本篇了。 我一边感冒、故意破坏电脑、对着电话杀了十个左右的亲戚,一边把截稿期拖延再拖延, 最后如玛雅文明的预言一样达成了脱稿。 途中,还发生了在公园里被滑板轧到这种不讲理的不幸事件、两手复杂骨折什么的现在看 来都是美好的回忆了。 把写好的初稿的一部分,在发售前拿给了斋藤看。 “朱理就是人家吧?” 带着绝对不能化为白身鱼老师的画作的表情,斋藤似乎很高兴地笑了。 那么,非常感谢您一直读到最后。 写成“后记”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小紧张,但是是专栏的话就能顺溜地写出来。 现在开始读小说的各位、以及读完后的各位,让我们在下卷的特典专栏(如果有的话)再 见吧。 2016 年 2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著/るーすぼーい 东京下北泽的某个夜晚。 那是《白蝶记》第一卷发售后、跟朋友开的饮酒会上发生的事情。 “呐,怎么没有后记啦。”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这么说着,靠了过来。 虽然语气像是女性,但是个男的。 男人的名字是斋藤(暂且这么化名吧)。 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吧。我有一次出演了斋藤写脚本的话剧。 当时,我们为了让斋藤写脚本,可是拼了命了。 现在想想,这家伙不仅比我写得慢,而且还会因为写不出来等乱七八糟的理由哇哇地哭出 来。 茶色的长发。高鼻梁,皮肤略黑。也就是所谓的 dqn 脸,似乎是原柔道部部员,很难放 倒。 那家伙还曾经带着无垢的孩子般的笑容说“我写了 10 页。表扬我吧”,实在让人受不了。 在临近某个公演的一个晚上,我被叫到了斋藤的房间里。 斋藤的脚本只写了不到全体的三分之一。 “怎——么办啦。” 斋藤好像很害羞似的躺在床上,从被子边缘露出脸来,摆出一副像 hs 前的美少女一样扭 扭捏捏的样子。 “我被误会成痴汉了……” “哈啊?” “所以说、我在那边的公园、想把头发的颜色弄掉的时候……” “吵死了,你妹!” 我一下子冒起火来。 我所知的作家这种生物,就是会在截稿期接近的时候,把这世上所有的不合理给拉出来做 写不出的理由。 感冒了啦、电脑坏了啦、亲戚死了之类的还算好了。 当时的斋藤经常把它归咎于玛雅文明的预言。 “可是、衣服会弄脏的是吧。所以就裸着……”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赶紧给我写啊!” “我、明明是 gay 的……” “诶?!” “就是说、我啊、对女人也没有……” “你刚刚说了啥?!” 那之后,友人帅哥 a 向同伴们提出了被斋藤袭击的被害申告。 是受到了“你肯脱我就肯写”的威胁。 “只穿内裤也行!”好像只做出这种程度事情,已经是他的让步了。 “话说,我又没有穿内裤……是紧身裤啊……”现在的 a 这么说起了遥远的过去。这件事 后没过多久,剧团就解散了。 不过,这之后斋藤是转生到异世界以后转职回来了吗,一下子变得清爽了。 现在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当着我们的朋友。 “后记吗?” 101 我喝着威士忌,问道。 “只有谢辞嘛。总觉得,有点遗憾啊。” 斋藤像是个纤细的少女,也是个读书家。 虽然已经不当作家了,但我现在依然觉得他是个天才。 似乎是精通着轻小说、动画和漫画的他,对没有后记的轻小说感到了违和。 “还是写一写比较好?” “可以把我写出来哦。” 从他的说话方式里感受到了自我意识和献媚之感。 斋藤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女孩子了。 有点“人家啊——经常被说有点怪呢——”的辣妹感。 和大部分的作家一样,我也曾经在作品中让以认识的人为模板的角色登场过。 但是,关于斋藤我一直都是小心对待的。 毕竟斋藤的人格和他引发的事件,光是提取其精华就可以写出 3 卷左右的 18 禁小说了。 他是个,用 2 页纸或者是一个后记完全装不下的角色。 “我会试试看的,总有一天。” 我说道。 就这样,白蝶记 2 卷的后记诞生了。 这份特典专栏也诞生了。 接着只剩第 2 卷的本篇了。 我一边感冒、故意破坏电脑、对着电话杀了十个左右的亲戚,一边把截稿期拖延再拖延, 最后如玛雅文明的预言一样达成了脱稿。 途中,还发生了在公园里被滑板轧到这种不讲理的不幸事件、两手复杂骨折什么的现在看 来都是美好的回忆了。 把写好的初稿的一部分,在发售前拿给了斋藤看。 “朱理就是人家吧?” 带着绝对不能化为白身鱼老师的画作的表情,斋藤似乎很高兴地笑了。 那么,非常感谢您一直读到最后。 写成“后记”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小紧张,但是是专栏的话就能顺溜地写出来。 现在开始读小说的各位、以及读完后的各位,让我们在下卷的特典专栏(如果有的话)再 见吧。 2016 年 2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k--books 特典专栏 感谢购买白蝶记第 2 卷。 在写这个的时候,第 2 卷已经脱稿了。是因为解放感吗,我差不多一整个星期每天都去喝 酒、有时通宵打麻将、有时一边在自家看着电影一边把 ff5 里的职业等级全部刷满、过着 基本没有生产力的每一天。 于是,我振作起来打算把第 2 卷重新读一遍。 接着我就想,为什么会是这么灰暗的故事呢。 这个真的,是我写的吗……? 也许是因为一边练级一边看的电影是多重人格名作《identity》,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这真的是在快要截稿的时候和朋友一边喝一边走,结果在深夜的新宿中央公园被滑板给轧 了的人吗。 虽然滑板的技巧被称作 trick,但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技巧呢,从我身上轧过去的过路魔可 是跳着朝我飞了过来呢。 真是令人头痛的 trick 啊。 “我啊,可不是跳台啊!” 我以灰暗的冰冷的面无表情的脸,对那家伙这么说了哦。 接着,他就说着“是滑板的错——”逃掉了。 好快啊、真的超级快啊、地笑着追了上去,结果被拍了下来。 要是摆个“耶”的姿势就好了呢。 他也笑着离开了。 我借用这里想对过路魔的你说的是,要是买了白蝶记 2、看到上面写着自己的事情的话你 一定会吓到的吧。 嘛,肯定也没买啦,话说回来我们两个都是向 trick 挑战的人、感觉像是一根弦上的蚂 蚱,而我也真是渣渣呢。 还是小孩子的旭君要比我优秀多了。 ……这样下去、不行! 想着不能不改变、我买了本自我启发的书。 说起来,为什么会对自我启发书感到着迷呢。 读着的时候,真的会下决心明天要加油。 光是读一读就感觉了却心事、一切满足了呢。 ……所以说这样不行啦。给我继续、我脑中的旭君生起气来。 所以,我就按照书的指导,准备了一张理想的自己的画像。 是张洋溢着健康美的帅哥演员的照片。 我把网上找到的图打印出来、用透明胶贴在了房间的墙上。 顺便也把喜欢的美女演员、和动画女主的图像也扩大印刷出来,贴在了一起。 ……好咧,每天看着这些照片,我也会成为正经人的! 结果,被为了检查火灾报警器而进屋的人们给看到了。 “……呃?!” 像这样,用发现了火种一样的表情叫了出来。 “啊,什么事也没有。” 我故意这么说道。 103 我借用这里想对前来检查的各位说的是,你们都进了多少户人家了,能不能别因为看到堀 北真希和成濑顺和冈田将生这种程度的小火灾就那么慌张好吗? 嘛,肯定也不会买吧,人类、是做不了自己不习惯的事的。 但是,我想着慢跑的事还是继续吧。 早上五点半起床,跑了起来。 目的地是附近的公园,我在那边跟着做收音机体操,还挺有趣的。 做体操的不止我,还有附近的二十多个老人。 怎么说呢,老人们真的是很重视打招呼啊、我受到了这样的启发。 随意地说了句“早晨”,竟然就成了熟人了。 正是我想着能不能就这样成为朋友呢、想一起下将棋啊、能不能有机会把我叫去吃晚饭啊 的时候。 “来这边,要喝茶吗?” 女主角登场了。六十多岁的。 收音机体操以后的闲话,她让我也搀和进去了。 接着、前些日子,终于作为晚餐品尝了她打包过来的土豆炖肉。 我相信着还有对女孩子的土豆炖肉感到心跳加速的男人、而我也是这个世代的人,而且老 婆婆的土豆炖肉还真是超级好吃啊。 也就是说,写出灰暗故事的我,现在也已经完全变成一个现充了。 然而,喝酒喝到夜晚两点、想要五点半起床确实有点困难,结果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八点、 我就连着好几天没去。 然后,久违地去了一次,却发现女主角已经不在了。 打听了一下,她是已经搬去女儿夫妇家了。 我借用这里想说的是,婆婆、祝您永远幸福。 那么,这回能在 k——‐books 举办签名会,真的非常感谢。 这十年左右,我常常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粉丝,所以当在现实中与大家见面的时候感觉 真实感一下子就增加了。来参加签名会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谢。 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勉励。 还有,白身鱼老师的特典插图真的非常棒。我也收到了一张,想着无论谁来家里都不会惊 慌,贴在了房间的墙壁上。 白蝶记今后仍会继续,请大家多多指教。 2016 年 3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购买白蝶记第 2 卷。 在写这个的时候,第 2 卷已经脱稿了。是因为解放感吗,我差不多一整个星期每天都去喝 酒、有时通宵打麻将、有时一边在自家看着电影一边把 ff5 里的职业等级全部刷满、过着 基本没有生产力的每一天。 于是,我振作起来打算把第 2 卷重新读一遍。 接着我就想,为什么会是这么灰暗的故事呢。 这个真的,是我写的吗……? 也许是因为一边练级一边看的电影是多重人格名作《identity》,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这真的是在快要截稿的时候和朋友一边喝一边走,结果在深夜的新宿中央公园被滑板给轧 了的人吗。 虽然滑板的技巧被称作 trick,但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技巧呢,从我身上轧过去的过路魔可 是跳着朝我飞了过来呢。 真是令人头痛的 trick 啊。 “我啊,可不是跳台啊!” 我以灰暗的冰冷的面无表情的脸,对那家伙这么说了哦。 接着,他就说着“是滑板的错——”逃掉了。 好快啊、真的超级快啊、地笑着追了上去,结果被拍了下来。 要是摆个“耶”的姿势就好了呢。 他也笑着离开了。 我借用这里想对过路魔的你说的是,要是买了白蝶记 2、看到上面写着自己的事情的话你 一定会吓到的吧。 嘛,肯定也没买啦,话说回来我们两个都是向 trick 挑战的人、感觉像是一根弦上的蚂 蚱,而我也真是渣渣呢。 还是小孩子的旭君要比我优秀多了。 ……这样下去、不行! 想着不能不改变、我买了本自我启发的书。 说起来,为什么会对自我启发书感到着迷呢。 读着的时候,真的会下决心明天要加油。 光是读一读就感觉了却心事、一切满足了呢。 ……所以说这样不行啦。给我继续、我脑中的旭君生起气来。 所以,我就按照书的指导,准备了一张理想的自己的画像。 是张洋溢着健康美的帅哥演员的照片。 我把网上找到的图打印出来、用透明胶贴在了房间的墙上。 顺便也把喜欢的美女演员、和动画女主的图像也扩大印刷出来,贴在了一起。 ……好咧,每天看着这些照片,我也会成为正经人的! 结果,被为了检查火灾报警器而进屋的人们给看到了。 “……呃?!” 像这样,用发现了火种一样的表情叫了出来。 “啊,什么事也没有。” 我故意这么说道。 103 我借用这里想对前来检查的各位说的是,你们都进了多少户人家了,能不能别因为看到堀 北真希和成濑顺和冈田将生这种程度的小火灾就那么慌张好吗? 嘛,肯定也不会买吧,人类、是做不了自己不习惯的事的。 但是,我想着慢跑的事还是继续吧。 早上五点半起床,跑了起来。 目的地是附近的公园,我在那边跟着做收音机体操,还挺有趣的。 做体操的不止我,还有附近的二十多个老人。 怎么说呢,老人们真的是很重视打招呼啊、我受到了这样的启发。 随意地说了句“早晨”,竟然就成了熟人了。 正是我想着能不能就这样成为朋友呢、想一起下将棋啊、能不能有机会把我叫去吃晚饭啊 的时候。 “来这边,要喝茶吗?” 女主角登场了。六十多岁的。 收音机体操以后的闲话,她让我也搀和进去了。 接着、前些日子,终于作为晚餐品尝了她打包过来的土豆炖肉。 我相信着还有对女孩子的土豆炖肉感到心跳加速的男人、而我也是这个世代的人,而且老 婆婆的土豆炖肉还真是超级好吃啊。 也就是说,写出灰暗故事的我,现在也已经完全变成一个现充了。 然而,喝酒喝到夜晚两点、想要五点半起床确实有点困难,结果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八点、 我就连着好几天没去。 然后,久违地去了一次,却发现女主角已经不在了。 打听了一下,她是已经搬去女儿夫妇家了。 我借用这里想说的是,婆婆、祝您永远幸福。 那么,这回能在 k——‐books 举办签名会,真的非常感谢。 这十年左右,我常常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粉丝,所以当在现实中与大家见面的时候感觉 真实感一下子就增加了。来参加签名会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谢。 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勉励。 还有,白身鱼老师的特典插图真的非常棒。我也收到了一张,想着无论谁来家里都不会惊 慌,贴在了房间的墙壁上。 白蝶记今后仍会继续,请大家多多指教。 2016 年 3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购买白蝶记第 2 卷。 在写这个的时候,第 2 卷已经脱稿了。是因为解放感吗,我差不多一整个星期每天都去喝 酒、有时通宵打麻将、有时一边在自家看着电影一边把 ff5 里的职业等级全部刷满、过着 基本没有生产力的每一天。 于是,我振作起来打算把第 2 卷重新读一遍。 接着我就想,为什么会是这么灰暗的故事呢。 这个真的,是我写的吗……? 也许是因为一边练级一边看的电影是多重人格名作《identity》,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这真的是在快要截稿的时候和朋友一边喝一边走,结果在深夜的新宿中央公园被滑板给轧 了的人吗。 虽然滑板的技巧被称作 trick,但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技巧呢,从我身上轧过去的过路魔可 是跳着朝我飞了过来呢。 真是令人头痛的 trick 啊。 “我啊,可不是跳台啊!” 我以灰暗的冰冷的面无表情的脸,对那家伙这么说了哦。 接着,他就说着“是滑板的错——”逃掉了。 好快啊、真的超级快啊、地笑着追了上去,结果被拍了下来。 要是摆个“耶”的姿势就好了呢。 他也笑着离开了。 我借用这里想对过路魔的你说的是,要是买了白蝶记 2、看到上面写着自己的事情的话你 一定会吓到的吧。 嘛,肯定也没买啦,话说回来我们两个都是向 trick 挑战的人、感觉像是一根弦上的蚂 蚱,而我也真是渣渣呢。 还是小孩子的旭君要比我优秀多了。 ……这样下去、不行! 想着不能不改变、我买了本自我启发的书。 说起来,为什么会对自我启发书感到着迷呢。 读着的时候,真的会下决心明天要加油。 光是读一读就感觉了却心事、一切满足了呢。 ……所以说这样不行啦。给我继续、我脑中的旭君生起气来。 所以,我就按照书的指导,准备了一张理想的自己的画像。 是张洋溢着健康美的帅哥演员的照片。 我把网上找到的图打印出来、用透明胶贴在了房间的墙上。 顺便也把喜欢的美女演员、和动画女主的图像也扩大印刷出来,贴在了一起。 ……好咧,每天看着这些照片,我也会成为正经人的! 结果,被为了检查火灾报警器而进屋的人们给看到了。 “……呃?!” 像这样,用发现了火种一样的表情叫了出来。 “啊,什么事也没有。” 我故意这么说道。 103 我借用这里想对前来检查的各位说的是,你们都进了多少户人家了,能不能别因为看到堀 北真希和成濑顺和冈田将生这种程度的小火灾就那么慌张好吗? 嘛,肯定也不会买吧,人类、是做不了自己不习惯的事的。 但是,我想着慢跑的事还是继续吧。 早上五点半起床,跑了起来。 目的地是附近的公园,我在那边跟着做收音机体操,还挺有趣的。 做体操的不止我,还有附近的二十多个老人。 怎么说呢,老人们真的是很重视打招呼啊、我受到了这样的启发。 随意地说了句“早晨”,竟然就成了熟人了。 正是我想着能不能就这样成为朋友呢、想一起下将棋啊、能不能有机会把我叫去吃晚饭啊 的时候。 “来这边,要喝茶吗?” 女主角登场了。六十多岁的。 收音机体操以后的闲话,她让我也搀和进去了。 接着、前些日子,终于作为晚餐品尝了她打包过来的土豆炖肉。 我相信着还有对女孩子的土豆炖肉感到心跳加速的男人、而我也是这个世代的人,而且老 婆婆的土豆炖肉还真是超级好吃啊。 也就是说,写出灰暗故事的我,现在也已经完全变成一个现充了。 然而,喝酒喝到夜晚两点、想要五点半起床确实有点困难,结果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八点、 我就连着好几天没去。 然后,久违地去了一次,却发现女主角已经不在了。 打听了一下,她是已经搬去女儿夫妇家了。 我借用这里想说的是,婆婆、祝您永远幸福。 那么,这回能在 k——‐books 举办签名会,真的非常感谢。 这十年左右,我常常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粉丝,所以当在现实中与大家见面的时候感觉 真实感一下子就增加了。来参加签名会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谢。 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勉励。 还有,白身鱼老师的特典插图真的非常棒。我也收到了一张,想着无论谁来家里都不会惊 慌,贴在了房间的墙壁上。 白蝶记今后仍会继续,请大家多多指教。 2016 年 3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购买白蝶记第 2 卷。 在写这个的时候,第 2 卷已经脱稿了。是因为解放感吗,我差不多一整个星期每天都去喝 酒、有时通宵打麻将、有时一边在自家看着电影一边把 ff5 里的职业等级全部刷满、过着 基本没有生产力的每一天。 于是,我振作起来打算把第 2 卷重新读一遍。 接着我就想,为什么会是这么灰暗的故事呢。 这个真的,是我写的吗……? 也许是因为一边练级一边看的电影是多重人格名作《identity》,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这真的是在快要截稿的时候和朋友一边喝一边走,结果在深夜的新宿中央公园被滑板给轧 了的人吗。 虽然滑板的技巧被称作 trick,但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技巧呢,从我身上轧过去的过路魔可 是跳着朝我飞了过来呢。 真是令人头痛的 trick 啊。 “我啊,可不是跳台啊!” 我以灰暗的冰冷的面无表情的脸,对那家伙这么说了哦。 接着,他就说着“是滑板的错——”逃掉了。 好快啊、真的超级快啊、地笑着追了上去,结果被拍了下来。 要是摆个“耶”的姿势就好了呢。 他也笑着离开了。 我借用这里想对过路魔的你说的是,要是买了白蝶记 2、看到上面写着自己的事情的话你 一定会吓到的吧。 嘛,肯定也没买啦,话说回来我们两个都是向 trick 挑战的人、感觉像是一根弦上的蚂 蚱,而我也真是渣渣呢。 还是小孩子的旭君要比我优秀多了。 ……这样下去、不行! 想着不能不改变、我买了本自我启发的书。 说起来,为什么会对自我启发书感到着迷呢。 读着的时候,真的会下决心明天要加油。 光是读一读就感觉了却心事、一切满足了呢。 ……所以说这样不行啦。给我继续、我脑中的旭君生起气来。 所以,我就按照书的指导,准备了一张理想的自己的画像。 是张洋溢着健康美的帅哥演员的照片。 我把网上找到的图打印出来、用透明胶贴在了房间的墙上。 顺便也把喜欢的美女演员、和动画女主的图像也扩大印刷出来,贴在了一起。 ……好咧,每天看着这些照片,我也会成为正经人的! 结果,被为了检查火灾报警器而进屋的人们给看到了。 “……呃?!” 像这样,用发现了火种一样的表情叫了出来。 “啊,什么事也没有。” 我故意这么说道。 103 我借用这里想对前来检查的各位说的是,你们都进了多少户人家了,能不能别因为看到堀 北真希和成濑顺和冈田将生这种程度的小火灾就那么慌张好吗? 嘛,肯定也不会买吧,人类、是做不了自己不习惯的事的。 但是,我想着慢跑的事还是继续吧。 早上五点半起床,跑了起来。 目的地是附近的公园,我在那边跟着做收音机体操,还挺有趣的。 做体操的不止我,还有附近的二十多个老人。 怎么说呢,老人们真的是很重视打招呼啊、我受到了这样的启发。 随意地说了句“早晨”,竟然就成了熟人了。 正是我想着能不能就这样成为朋友呢、想一起下将棋啊、能不能有机会把我叫去吃晚饭啊 的时候。 “来这边,要喝茶吗?” 女主角登场了。六十多岁的。 收音机体操以后的闲话,她让我也搀和进去了。 接着、前些日子,终于作为晚餐品尝了她打包过来的土豆炖肉。 我相信着还有对女孩子的土豆炖肉感到心跳加速的男人、而我也是这个世代的人,而且老 婆婆的土豆炖肉还真是超级好吃啊。 也就是说,写出灰暗故事的我,现在也已经完全变成一个现充了。 然而,喝酒喝到夜晚两点、想要五点半起床确实有点困难,结果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八点、 我就连着好几天没去。 然后,久违地去了一次,却发现女主角已经不在了。 打听了一下,她是已经搬去女儿夫妇家了。 我借用这里想说的是,婆婆、祝您永远幸福。 那么,这回能在 k——‐books 举办签名会,真的非常感谢。 这十年左右,我常常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粉丝,所以当在现实中与大家见面的时候感觉 真实感一下子就增加了。来参加签名会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谢。 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勉励。 还有,白身鱼老师的特典插图真的非常棒。我也收到了一张,想着无论谁来家里都不会惊 慌,贴在了房间的墙壁上。 白蝶记今后仍会继续,请大家多多指教。 2016 年 3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购买白蝶记第 2 卷。 在写这个的时候,第 2 卷已经脱稿了。是因为解放感吗,我差不多一整个星期每天都去喝 酒、有时通宵打麻将、有时一边在自家看着电影一边把 ff5 里的职业等级全部刷满、过着 基本没有生产力的每一天。 于是,我振作起来打算把第 2 卷重新读一遍。 接着我就想,为什么会是这么灰暗的故事呢。 这个真的,是我写的吗……? 也许是因为一边练级一边看的电影是多重人格名作《identity》,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这真的是在快要截稿的时候和朋友一边喝一边走,结果在深夜的新宿中央公园被滑板给轧 了的人吗。 虽然滑板的技巧被称作 trick,但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技巧呢,从我身上轧过去的过路魔可 是跳着朝我飞了过来呢。 真是令人头痛的 trick 啊。 “我啊,可不是跳台啊!” 我以灰暗的冰冷的面无表情的脸,对那家伙这么说了哦。 接着,他就说着“是滑板的错——”逃掉了。 好快啊、真的超级快啊、地笑着追了上去,结果被拍了下来。 要是摆个“耶”的姿势就好了呢。 他也笑着离开了。 我借用这里想对过路魔的你说的是,要是买了白蝶记 2、看到上面写着自己的事情的话你 一定会吓到的吧。 嘛,肯定也没买啦,话说回来我们两个都是向 trick 挑战的人、感觉像是一根弦上的蚂 蚱,而我也真是渣渣呢。 还是小孩子的旭君要比我优秀多了。 ……这样下去、不行! 想着不能不改变、我买了本自我启发的书。 说起来,为什么会对自我启发书感到着迷呢。 读着的时候,真的会下决心明天要加油。 光是读一读就感觉了却心事、一切满足了呢。 ……所以说这样不行啦。给我继续、我脑中的旭君生起气来。 所以,我就按照书的指导,准备了一张理想的自己的画像。 是张洋溢着健康美的帅哥演员的照片。 我把网上找到的图打印出来、用透明胶贴在了房间的墙上。 顺便也把喜欢的美女演员、和动画女主的图像也扩大印刷出来,贴在了一起。 ……好咧,每天看着这些照片,我也会成为正经人的! 结果,被为了检查火灾报警器而进屋的人们给看到了。 “……呃?!” 像这样,用发现了火种一样的表情叫了出来。 “啊,什么事也没有。” 我故意这么说道。 103 我借用这里想对前来检查的各位说的是,你们都进了多少户人家了,能不能别因为看到堀 北真希和成濑顺和冈田将生这种程度的小火灾就那么慌张好吗? 嘛,肯定也不会买吧,人类、是做不了自己不习惯的事的。 但是,我想着慢跑的事还是继续吧。 早上五点半起床,跑了起来。 目的地是附近的公园,我在那边跟着做收音机体操,还挺有趣的。 做体操的不止我,还有附近的二十多个老人。 怎么说呢,老人们真的是很重视打招呼啊、我受到了这样的启发。 随意地说了句“早晨”,竟然就成了熟人了。 正是我想着能不能就这样成为朋友呢、想一起下将棋啊、能不能有机会把我叫去吃晚饭啊 的时候。 “来这边,要喝茶吗?” 女主角登场了。六十多岁的。 收音机体操以后的闲话,她让我也搀和进去了。 接着、前些日子,终于作为晚餐品尝了她打包过来的土豆炖肉。 我相信着还有对女孩子的土豆炖肉感到心跳加速的男人、而我也是这个世代的人,而且老 婆婆的土豆炖肉还真是超级好吃啊。 也就是说,写出灰暗故事的我,现在也已经完全变成一个现充了。 然而,喝酒喝到夜晚两点、想要五点半起床确实有点困难,结果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八点、 我就连着好几天没去。 然后,久违地去了一次,却发现女主角已经不在了。 打听了一下,她是已经搬去女儿夫妇家了。 我借用这里想说的是,婆婆、祝您永远幸福。 那么,这回能在 k——‐books 举办签名会,真的非常感谢。 这十年左右,我常常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粉丝,所以当在现实中与大家见面的时候感觉 真实感一下子就增加了。来参加签名会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谢。 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勉励。 还有,白身鱼老师的特典插图真的非常棒。我也收到了一张,想着无论谁来家里都不会惊 慌,贴在了房间的墙壁上。 白蝶记今后仍会继续,请大家多多指教。 2016 年 3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购买白蝶记第 2 卷。 在写这个的时候,第 2 卷已经脱稿了。是因为解放感吗,我差不多一整个星期每天都去喝 酒、有时通宵打麻将、有时一边在自家看着电影一边把 ff5 里的职业等级全部刷满、过着 基本没有生产力的每一天。 于是,我振作起来打算把第 2 卷重新读一遍。 接着我就想,为什么会是这么灰暗的故事呢。 这个真的,是我写的吗……? 也许是因为一边练级一边看的电影是多重人格名作《identity》,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这真的是在快要截稿的时候和朋友一边喝一边走,结果在深夜的新宿中央公园被滑板给轧 了的人吗。 虽然滑板的技巧被称作 trick,但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技巧呢,从我身上轧过去的过路魔可 是跳着朝我飞了过来呢。 真是令人头痛的 trick 啊。 “我啊,可不是跳台啊!” 我以灰暗的冰冷的面无表情的脸,对那家伙这么说了哦。 接着,他就说着“是滑板的错——”逃掉了。 好快啊、真的超级快啊、地笑着追了上去,结果被拍了下来。 要是摆个“耶”的姿势就好了呢。 他也笑着离开了。 我借用这里想对过路魔的你说的是,要是买了白蝶记 2、看到上面写着自己的事情的话你 一定会吓到的吧。 嘛,肯定也没买啦,话说回来我们两个都是向 trick 挑战的人、感觉像是一根弦上的蚂 蚱,而我也真是渣渣呢。 还是小孩子的旭君要比我优秀多了。 ……这样下去、不行! 想着不能不改变、我买了本自我启发的书。 说起来,为什么会对自我启发书感到着迷呢。 读着的时候,真的会下决心明天要加油。 光是读一读就感觉了却心事、一切满足了呢。 ……所以说这样不行啦。给我继续、我脑中的旭君生起气来。 所以,我就按照书的指导,准备了一张理想的自己的画像。 是张洋溢着健康美的帅哥演员的照片。 我把网上找到的图打印出来、用透明胶贴在了房间的墙上。 顺便也把喜欢的美女演员、和动画女主的图像也扩大印刷出来,贴在了一起。 ……好咧,每天看着这些照片,我也会成为正经人的! 结果,被为了检查火灾报警器而进屋的人们给看到了。 “……呃?!” 像这样,用发现了火种一样的表情叫了出来。 “啊,什么事也没有。” 我故意这么说道。 103 我借用这里想对前来检查的各位说的是,你们都进了多少户人家了,能不能别因为看到堀 北真希和成濑顺和冈田将生这种程度的小火灾就那么慌张好吗? 嘛,肯定也不会买吧,人类、是做不了自己不习惯的事的。 但是,我想着慢跑的事还是继续吧。 早上五点半起床,跑了起来。 目的地是附近的公园,我在那边跟着做收音机体操,还挺有趣的。 做体操的不止我,还有附近的二十多个老人。 怎么说呢,老人们真的是很重视打招呼啊、我受到了这样的启发。 随意地说了句“早晨”,竟然就成了熟人了。 正是我想着能不能就这样成为朋友呢、想一起下将棋啊、能不能有机会把我叫去吃晚饭啊 的时候。 “来这边,要喝茶吗?” 女主角登场了。六十多岁的。 收音机体操以后的闲话,她让我也搀和进去了。 接着、前些日子,终于作为晚餐品尝了她打包过来的土豆炖肉。 我相信着还有对女孩子的土豆炖肉感到心跳加速的男人、而我也是这个世代的人,而且老 婆婆的土豆炖肉还真是超级好吃啊。 也就是说,写出灰暗故事的我,现在也已经完全变成一个现充了。 然而,喝酒喝到夜晚两点、想要五点半起床确实有点困难,结果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八点、 我就连着好几天没去。 然后,久违地去了一次,却发现女主角已经不在了。 打听了一下,她是已经搬去女儿夫妇家了。 我借用这里想说的是,婆婆、祝您永远幸福。 那么,这回能在 k——‐books 举办签名会,真的非常感谢。 这十年左右,我常常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粉丝,所以当在现实中与大家见面的时候感觉 真实感一下子就增加了。来参加签名会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谢。 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勉励。 还有,白身鱼老师的特典插图真的非常棒。我也收到了一张,想着无论谁来家里都不会惊 慌,贴在了房间的墙壁上。 白蝶记今后仍会继续,请大家多多指教。 2016 年 3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购买白蝶记第 2 卷。 在写这个的时候,第 2 卷已经脱稿了。是因为解放感吗,我差不多一整个星期每天都去喝 酒、有时通宵打麻将、有时一边在自家看着电影一边把 ff5 里的职业等级全部刷满、过着 基本没有生产力的每一天。 于是,我振作起来打算把第 2 卷重新读一遍。 接着我就想,为什么会是这么灰暗的故事呢。 这个真的,是我写的吗……? 也许是因为一边练级一边看的电影是多重人格名作《identity》,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这真的是在快要截稿的时候和朋友一边喝一边走,结果在深夜的新宿中央公园被滑板给轧 了的人吗。 虽然滑板的技巧被称作 trick,但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技巧呢,从我身上轧过去的过路魔可 是跳着朝我飞了过来呢。 真是令人头痛的 trick 啊。 “我啊,可不是跳台啊!” 我以灰暗的冰冷的面无表情的脸,对那家伙这么说了哦。 接着,他就说着“是滑板的错——”逃掉了。 好快啊、真的超级快啊、地笑着追了上去,结果被拍了下来。 要是摆个“耶”的姿势就好了呢。 他也笑着离开了。 我借用这里想对过路魔的你说的是,要是买了白蝶记 2、看到上面写着自己的事情的话你 一定会吓到的吧。 嘛,肯定也没买啦,话说回来我们两个都是向 trick 挑战的人、感觉像是一根弦上的蚂 蚱,而我也真是渣渣呢。 还是小孩子的旭君要比我优秀多了。 ……这样下去、不行! 想着不能不改变、我买了本自我启发的书。 说起来,为什么会对自我启发书感到着迷呢。 读着的时候,真的会下决心明天要加油。 光是读一读就感觉了却心事、一切满足了呢。 ……所以说这样不行啦。给我继续、我脑中的旭君生起气来。 所以,我就按照书的指导,准备了一张理想的自己的画像。 是张洋溢着健康美的帅哥演员的照片。 我把网上找到的图打印出来、用透明胶贴在了房间的墙上。 顺便也把喜欢的美女演员、和动画女主的图像也扩大印刷出来,贴在了一起。 ……好咧,每天看着这些照片,我也会成为正经人的! 结果,被为了检查火灾报警器而进屋的人们给看到了。 “……呃?!” 像这样,用发现了火种一样的表情叫了出来。 “啊,什么事也没有。” 我故意这么说道。 103 我借用这里想对前来检查的各位说的是,你们都进了多少户人家了,能不能别因为看到堀 北真希和成濑顺和冈田将生这种程度的小火灾就那么慌张好吗? 嘛,肯定也不会买吧,人类、是做不了自己不习惯的事的。 但是,我想着慢跑的事还是继续吧。 早上五点半起床,跑了起来。 目的地是附近的公园,我在那边跟着做收音机体操,还挺有趣的。 做体操的不止我,还有附近的二十多个老人。 怎么说呢,老人们真的是很重视打招呼啊、我受到了这样的启发。 随意地说了句“早晨”,竟然就成了熟人了。 正是我想着能不能就这样成为朋友呢、想一起下将棋啊、能不能有机会把我叫去吃晚饭啊 的时候。 “来这边,要喝茶吗?” 女主角登场了。六十多岁的。 收音机体操以后的闲话,她让我也搀和进去了。 接着、前些日子,终于作为晚餐品尝了她打包过来的土豆炖肉。 我相信着还有对女孩子的土豆炖肉感到心跳加速的男人、而我也是这个世代的人,而且老 婆婆的土豆炖肉还真是超级好吃啊。 也就是说,写出灰暗故事的我,现在也已经完全变成一个现充了。 然而,喝酒喝到夜晚两点、想要五点半起床确实有点困难,结果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八点、 我就连着好几天没去。 然后,久违地去了一次,却发现女主角已经不在了。 打听了一下,她是已经搬去女儿夫妇家了。 我借用这里想说的是,婆婆、祝您永远幸福。 那么,这回能在 k——‐books 举办签名会,真的非常感谢。 这十年左右,我常常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粉丝,所以当在现实中与大家见面的时候感觉 真实感一下子就增加了。来参加签名会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谢。 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勉励。 还有,白身鱼老师的特典插图真的非常棒。我也收到了一张,想着无论谁来家里都不会惊 慌,贴在了房间的墙壁上。 白蝶记今后仍会继续,请大家多多指教。 2016 年 3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购买白蝶记第 2 卷。 在写这个的时候,第 2 卷已经脱稿了。是因为解放感吗,我差不多一整个星期每天都去喝 酒、有时通宵打麻将、有时一边在自家看着电影一边把 ff5 里的职业等级全部刷满、过着 基本没有生产力的每一天。 于是,我振作起来打算把第 2 卷重新读一遍。 接着我就想,为什么会是这么灰暗的故事呢。 这个真的,是我写的吗……? 也许是因为一边练级一边看的电影是多重人格名作《identity》,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这真的是在快要截稿的时候和朋友一边喝一边走,结果在深夜的新宿中央公园被滑板给轧 了的人吗。 虽然滑板的技巧被称作 trick,但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技巧呢,从我身上轧过去的过路魔可 是跳着朝我飞了过来呢。 真是令人头痛的 trick 啊。 “我啊,可不是跳台啊!” 我以灰暗的冰冷的面无表情的脸,对那家伙这么说了哦。 接着,他就说着“是滑板的错——”逃掉了。 好快啊、真的超级快啊、地笑着追了上去,结果被拍了下来。 要是摆个“耶”的姿势就好了呢。 他也笑着离开了。 我借用这里想对过路魔的你说的是,要是买了白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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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咧,每天看着这些照片,我也会成为正经人的! 结果,被为了检查火灾报警器而进屋的人们给看到了。 “……呃?!” 像这样,用发现了火种一样的表情叫了出来。 “啊,什么事也没有。” 我故意这么说道。 103 我借用这里想对前来检查的各位说的是,你们都进了多少户人家了,能不能别因为看到堀 北真希和成濑顺和冈田将生这种程度的小火灾就那么慌张好吗? 嘛,肯定也不会买吧,人类、是做不了自己不习惯的事的。 但是,我想着慢跑的事还是继续吧。 早上五点半起床,跑了起来。 目的地是附近的公园,我在那边跟着做收音机体操,还挺有趣的。 做体操的不止我,还有附近的二十多个老人。 怎么说呢,老人们真的是很重视打招呼啊、我受到了这样的启发。 随意地说了句“早晨”,竟然就成了熟人了。 正是我想着能不能就这样成为朋友呢、想一起下将棋啊、能不能有机会把我叫去吃晚饭啊 的时候。 “来这边,要喝茶吗?” 女主角登场了。六十多岁的。 收音机体操以后的闲话,她让我也搀和进去了。 接着、前些日子,终于作为晚餐品尝了她打包过来的土豆炖肉。 我相信着还有对女孩子的土豆炖肉感到心跳加速的男人、而我也是这个世代的人,而且老 婆婆的土豆炖肉还真是超级好吃啊。 也就是说,写出灰暗故事的我,现在也已经完全变成一个现充了。 然而,喝酒喝到夜晚两点、想要五点半起床确实有点困难,结果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八点、 我就连着好几天没去。 然后,久违地去了一次,却发现女主角已经不在了。 打听了一下,她是已经搬去女儿夫妇家了。 我借用这里想说的是,婆婆、祝您永远幸福。 那么,这回能在 k——‐books 举办签名会,真的非常感谢。 这十年左右,我常常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粉丝,所以当在现实中与大家见面的时候感觉 真实感一下子就增加了。来参加签名会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谢。 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勉励。 还有,白身鱼老师的特典插图真的非常棒。我也收到了一张,想着无论谁来家里都不会惊 慌,贴在了房间的墙壁上。 白蝶记今后仍会继续,请大家多多指教。 2016 年 3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黑蝶之章 i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漠然之止 因太阳穴传来的痛楚而清醒过来,我发觉自己正处于一间陌生的小屋之中。 我到底,昏过去多久了呢。 青白色的光线从高处的格子窗洒了进来。今天正是满月。听着蝈蝈与青蛙对盛夏之夜的讴歌, 我察觉到意识失去前后应该没有经过太长时间。 这是间显露出木质构造的狭窄小屋。既没有床也没有暖炉。被抓起来监禁的这个状态,让我 不禁想起了过去存在于教团儿童养护设施里的“惩罚小屋”。那时的我,曾经在极寒的设施 之中,一边因不讲理的暴力与自身的窝囊样而颤抖,一边写着日记。现在的对手是强大得跟 教团没法比的、来路不明的组织。从上了锁的门走进来的,并不是跟小仓一样仅只是粗暴的 外行人。 两个男人踏进了小屋。他们不容分说地把我的手臂扭到身后,用绳子把双手给绑了起来。两 个人看起来都已习惯了这种强横之事。没过多久,我就被迫咬着毛巾、甚至还被蒙住了眼睛, 倒在了地上。 “现在某位大人物会过来。” “你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说。如果不想死的话。” 不管是从体格还是相貌上来看,他们都像是外国人。生疏的日语灌进耳朵之后,两人的气息 便离我远去。 远处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野狗还是什么其他的野兽也从刚才开始就不知停歇地叫着。这里 的自然气息,比起我生长的北海道的任何一座深山都要强烈。 这是位于北海道东部的无人岛。作为海鸟的筑巢地为人所知,国家也将其划定为了保护区。 因此,包括媒体在内的普通人应该是禁止进入的。而这远离世人的地方,正是他们的据点。 我已经踏入了骇人听闻的荒唐之地。双眼被遮住、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地上,身体便像想起了 什么一样颤抖起来。明明应该已经做好了觉悟,却无法摆脱胆小鬼的本性。 小屋外,数道踩在草地上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这时候再想什么也没用了。至今为止,我都是 为了见到重要之人而不顾一切地闯了过来。花了漫长的时间去调查、终于到达了这里。 根据脚步声判断,走进小屋的应该有两、三个人。应该是作为我追逐目标的男人,以及他的 同类们吧。一个人站到了我的身旁。感觉到了视线。认出我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感到 自己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长大了、身体也强壮起来了啊……” 那一刻,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我竭尽全力发出呐喊。因为咬在嘴里的毛巾、以及 无法统一的感情,叫声最终没能化为话语。 “我就是室井。” 男人叹了口气,同时自己报上了名字。听起来像是某种扼杀了感情的声音。我像被强拉过去 一般,向着声音的方向仰起了头。为遮眼布所阻拦,我看不见他的样子。 “真令我惊讶。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我的所在地。为了什么而来我就不用问了。不过,时间 不太好啊。接下来我们一族将会全员出动,召开某个宴会。既是重要的会议,也是仪式一样 的东西。而我是主办者,实在没有为与家人的再会而流泪的空闲。” 说完,他便朝着身边的人们说道。 “正是集合的时候,非常抱歉。这是我的遗留物,像是我蜕下的一层皮一样的东西。根据调 查,是从北海道渔港附近的居民家借到船来到了这里。他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还请 放心。” “真是稀奇事啊,室井先生。竟然会有跟仪式完全无缘的小鬼混了进来。” “虽然可怜,但还是收拾掉吧?” 老人嘶哑的声音从头顶冷冷地投了过来。仅仅从只言片语之中,便能察觉到他们是如何看待 我这样的存在的。就算杀掉了我这种天真幼稚的小子,他们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罪恶感。 我早就被人忠告过,来到这岛上就没有了生命的保证。以及,室井这个男人已经不是跟我们 一样的人类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有无论如何也要夺回的人。我奄奄一息地把毛巾抵到口腔侧壁,拼死地问 起了那个人的所在地。 “阳咲吗?” 室井说道。 “还活着。虽然再过不久,就要紧随我去死了。”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漠然之止 因太阳穴传来的痛楚而清醒过来,我发觉自己正处于一间陌生的小屋之中。 我到底,昏过去多久了呢。 青白色的光线从高处的格子窗洒了进来。今天正是满月。听着蝈蝈与青蛙对盛夏之夜的讴歌, 我察觉到意识失去前后应该没有经过太长时间。 这是间显露出木质构造的狭窄小屋。既没有床也没有暖炉。被抓起来监禁的这个状态,让我 不禁想起了过去存在于教团儿童养护设施里的“惩罚小屋”。那时的我,曾经在极寒的设施 之中,一边因不讲理的暴力与自身的窝囊样而颤抖,一边写着日记。现在的对手是强大得跟 教团没法比的、来路不明的组织。从上了锁的门走进来的,并不是跟小仓一样仅只是粗暴的 外行人。 两个男人踏进了小屋。他们不容分说地把我的手臂扭到身后,用绳子把双手给绑了起来。两 个人看起来都已习惯了这种强横之事。没过多久,我就被迫咬着毛巾、甚至还被蒙住了眼睛, 倒在了地上。 “现在某位大人物会过来。” “你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说。如果不想死的话。” 不管是从体格还是相貌上来看,他们都像是外国人。生疏的日语灌进耳朵之后,两人的气息 便离我远去。 远处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野狗还是什么其他的野兽也从刚才开始就不知停歇地叫着。这里 的自然气息,比起我生长的北海道的任何一座深山都要强烈。 这是位于北海道东部的无人岛。作为海鸟的筑巢地为人所知,国家也将其划定为了保护区。 因此,包括媒体在内的普通人应该是禁止进入的。而这远离世人的地方,正是他们的据点。 我已经踏入了骇人听闻的荒唐之地。双眼被遮住、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地上,身体便像想起了 什么一样颤抖起来。明明应该已经做好了觉悟,却无法摆脱胆小鬼的本性。 小屋外,数道踩在草地上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这时候再想什么也没用了。至今为止,我都是 为了见到重要之人而不顾一切地闯了过来。花了漫长的时间去调查、终于到达了这里。 根据脚步声判断,走进小屋的应该有两、三个人。应该是作为我追逐目标的男人,以及他的 同类们吧。一个人站到了我的身旁。感觉到了视线。认出我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感到 自己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长大了、身体也强壮起来了啊……” 那一刻,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我竭尽全力发出呐喊。因为咬在嘴里的毛巾、以及 无法统一的感情,叫声最终没能化为话语。 “我就是室井。” 男人叹了口气,同时自己报上了名字。听起来像是某种扼杀了感情的声音。我像被强拉过去 一般,向着声音的方向仰起了头。为遮眼布所阻拦,我看不见他的样子。 “真令我惊讶。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我的所在地。为了什么而来我就不用问了。不过,时间 不太好啊。接下来我们一族将会全员出动,召开某个宴会。既是重要的会议,也是仪式一样 的东西。而我是主办者,实在没有为与家人的再会而流泪的空闲。” 说完,他便朝着身边的人们说道。 “正是集合的时候,非常抱歉。这是我的遗留物,像是我蜕下的一层皮一样的东西。根据调 查,是从北海道渔港附近的居民家借到船来到了这里。他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还请 放心。” “真是稀奇事啊,室井先生。竟然会有跟仪式完全无缘的小鬼混了进来。” “虽然可怜,但还是收拾掉吧?” 老人嘶哑的声音从头顶冷冷地投了过来。仅仅从只言片语之中,便能察觉到他们是如何看待 我这样的存在的。就算杀掉了我这种天真幼稚的小子,他们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罪恶感。 我早就被人忠告过,来到这岛上就没有了生命的保证。以及,室井这个男人已经不是跟我们 一样的人类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有无论如何也要夺回的人。我奄奄一息地把毛巾抵到口腔侧壁,拼死地问 起了那个人的所在地。 “阳咲吗?” 室井说道。 “还活着。虽然再过不久,就要紧随我去死了。”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漠然之止 因太阳穴传来的痛楚而清醒过来,我发觉自己正处于一间陌生的小屋之中。 我到底,昏过去多久了呢。 青白色的光线从高处的格子窗洒了进来。今天正是满月。听着蝈蝈与青蛙对盛夏之夜的讴歌, 我察觉到意识失去前后应该没有经过太长时间。 这是间显露出木质构造的狭窄小屋。既没有床也没有暖炉。被抓起来监禁的这个状态,让我 不禁想起了过去存在于教团儿童养护设施里的“惩罚小屋”。那时的我,曾经在极寒的设施 之中,一边因不讲理的暴力与自身的窝囊样而颤抖,一边写着日记。现在的对手是强大得跟 教团没法比的、来路不明的组织。从上了锁的门走进来的,并不是跟小仓一样仅只是粗暴的 外行人。 两个男人踏进了小屋。他们不容分说地把我的手臂扭到身后,用绳子把双手给绑了起来。两 个人看起来都已习惯了这种强横之事。没过多久,我就被迫咬着毛巾、甚至还被蒙住了眼睛, 倒在了地上。 “现在某位大人物会过来。” “你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说。如果不想死的话。” 不管是从体格还是相貌上来看,他们都像是外国人。生疏的日语灌进耳朵之后,两人的气息 便离我远去。 远处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野狗还是什么其他的野兽也从刚才开始就不知停歇地叫着。这里 的自然气息,比起我生长的北海道的任何一座深山都要强烈。 这是位于北海道东部的无人岛。作为海鸟的筑巢地为人所知,国家也将其划定为了保护区。 因此,包括媒体在内的普通人应该是禁止进入的。而这远离世人的地方,正是他们的据点。 我已经踏入了骇人听闻的荒唐之地。双眼被遮住、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地上,身体便像想起了 什么一样颤抖起来。明明应该已经做好了觉悟,却无法摆脱胆小鬼的本性。 小屋外,数道踩在草地上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这时候再想什么也没用了。至今为止,我都是 为了见到重要之人而不顾一切地闯了过来。花了漫长的时间去调查、终于到达了这里。 根据脚步声判断,走进小屋的应该有两、三个人。应该是作为我追逐目标的男人,以及他的 同类们吧。一个人站到了我的身旁。感觉到了视线。认出我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感到 自己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长大了、身体也强壮起来了啊……” 那一刻,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我竭尽全力发出呐喊。因为咬在嘴里的毛巾、以及 无法统一的感情,叫声最终没能化为话语。 “我就是室井。” 男人叹了口气,同时自己报上了名字。听起来像是某种扼杀了感情的声音。我像被强拉过去 一般,向着声音的方向仰起了头。为遮眼布所阻拦,我看不见他的样子。 “真令我惊讶。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我的所在地。为了什么而来我就不用问了。不过,时间 不太好啊。接下来我们一族将会全员出动,召开某个宴会。既是重要的会议,也是仪式一样 的东西。而我是主办者,实在没有为与家人的再会而流泪的空闲。” 说完,他便朝着身边的人们说道。 “正是集合的时候,非常抱歉。这是我的遗留物,像是我蜕下的一层皮一样的东西。根据调 查,是从北海道渔港附近的居民家借到船来到了这里。他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还请 放心。” “真是稀奇事啊,室井先生。竟然会有跟仪式完全无缘的小鬼混了进来。” “虽然可怜,但还是收拾掉吧?” 老人嘶哑的声音从头顶冷冷地投了过来。仅仅从只言片语之中,便能察觉到他们是如何看待 我这样的存在的。就算杀掉了我这种天真幼稚的小子,他们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罪恶感。 我早就被人忠告过,来到这岛上就没有了生命的保证。以及,室井这个男人已经不是跟我们 一样的人类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有无论如何也要夺回的人。我奄奄一息地把毛巾抵到口腔侧壁,拼死地问 起了那个人的所在地。 “阳咲吗?” 室井说道。 “还活着。虽然再过不久,就要紧随我去死了。”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漠然之止 因太阳穴传来的痛楚而清醒过来,我发觉自己正处于一间陌生的小屋之中。 我到底,昏过去多久了呢。 青白色的光线从高处的格子窗洒了进来。今天正是满月。听着蝈蝈与青蛙对盛夏之夜的讴歌, 我察觉到意识失去前后应该没有经过太长时间。 这是间显露出木质构造的狭窄小屋。既没有床也没有暖炉。被抓起来监禁的这个状态,让我 不禁想起了过去存在于教团儿童养护设施里的“惩罚小屋”。那时的我,曾经在极寒的设施 之中,一边因不讲理的暴力与自身的窝囊样而颤抖,一边写着日记。现在的对手是强大得跟 教团没法比的、来路不明的组织。从上了锁的门走进来的,并不是跟小仓一样仅只是粗暴的 外行人。 两个男人踏进了小屋。他们不容分说地把我的手臂扭到身后,用绳子把双手给绑了起来。两 个人看起来都已习惯了这种强横之事。没过多久,我就被迫咬着毛巾、甚至还被蒙住了眼睛, 倒在了地上。 “现在某位大人物会过来。” “你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说。如果不想死的话。” 不管是从体格还是相貌上来看,他们都像是外国人。生疏的日语灌进耳朵之后,两人的气息 便离我远去。 远处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野狗还是什么其他的野兽也从刚才开始就不知停歇地叫着。这里 的自然气息,比起我生长的北海道的任何一座深山都要强烈。 这是位于北海道东部的无人岛。作为海鸟的筑巢地为人所知,国家也将其划定为了保护区。 因此,包括媒体在内的普通人应该是禁止进入的。而这远离世人的地方,正是他们的据点。 我已经踏入了骇人听闻的荒唐之地。双眼被遮住、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地上,身体便像想起了 什么一样颤抖起来。明明应该已经做好了觉悟,却无法摆脱胆小鬼的本性。 小屋外,数道踩在草地上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这时候再想什么也没用了。至今为止,我都是 为了见到重要之人而不顾一切地闯了过来。花了漫长的时间去调查、终于到达了这里。 根据脚步声判断,走进小屋的应该有两、三个人。应该是作为我追逐目标的男人,以及他的 同类们吧。一个人站到了我的身旁。感觉到了视线。认出我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感到 自己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长大了、身体也强壮起来了啊……” 那一刻,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我竭尽全力发出呐喊。因为咬在嘴里的毛巾、以及 无法统一的感情,叫声最终没能化为话语。 “我就是室井。” 男人叹了口气,同时自己报上了名字。听起来像是某种扼杀了感情的声音。我像被强拉过去 一般,向着声音的方向仰起了头。为遮眼布所阻拦,我看不见他的样子。 “真令我惊讶。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我的所在地。为了什么而来我就不用问了。不过,时间 不太好啊。接下来我们一族将会全员出动,召开某个宴会。既是重要的会议,也是仪式一样 的东西。而我是主办者,实在没有为与家人的再会而流泪的空闲。” 说完,他便朝着身边的人们说道。 “正是集合的时候,非常抱歉。这是我的遗留物,像是我蜕下的一层皮一样的东西。根据调 查,是从北海道渔港附近的居民家借到船来到了这里。他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还请 放心。” “真是稀奇事啊,室井先生。竟然会有跟仪式完全无缘的小鬼混了进来。” “虽然可怜,但还是收拾掉吧?” 老人嘶哑的声音从头顶冷冷地投了过来。仅仅从只言片语之中,便能察觉到他们是如何看待 我这样的存在的。就算杀掉了我这种天真幼稚的小子,他们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罪恶感。 我早就被人忠告过,来到这岛上就没有了生命的保证。以及,室井这个男人已经不是跟我们 一样的人类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有无论如何也要夺回的人。我奄奄一息地把毛巾抵到口腔侧壁,拼死地问 起了那个人的所在地。 “阳咲吗?” 室井说道。 “还活着。虽然再过不久,就要紧随我去死了。”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漠然之止 因太阳穴传来的痛楚而清醒过来,我发觉自己正处于一间陌生的小屋之中。 我到底,昏过去多久了呢。 青白色的光线从高处的格子窗洒了进来。今天正是满月。听着蝈蝈与青蛙对盛夏之夜的讴歌, 我察觉到意识失去前后应该没有经过太长时间。 这是间显露出木质构造的狭窄小屋。既没有床也没有暖炉。被抓起来监禁的这个状态,让我 不禁想起了过去存在于教团儿童养护设施里的“惩罚小屋”。那时的我,曾经在极寒的设施 之中,一边因不讲理的暴力与自身的窝囊样而颤抖,一边写着日记。现在的对手是强大得跟 教团没法比的、来路不明的组织。从上了锁的门走进来的,并不是跟小仓一样仅只是粗暴的 外行人。 两个男人踏进了小屋。他们不容分说地把我的手臂扭到身后,用绳子把双手给绑了起来。两 个人看起来都已习惯了这种强横之事。没过多久,我就被迫咬着毛巾、甚至还被蒙住了眼睛, 倒在了地上。 “现在某位大人物会过来。” “你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说。如果不想死的话。” 不管是从体格还是相貌上来看,他们都像是外国人。生疏的日语灌进耳朵之后,两人的气息 便离我远去。 远处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野狗还是什么其他的野兽也从刚才开始就不知停歇地叫着。这里 的自然气息,比起我生长的北海道的任何一座深山都要强烈。 这是位于北海道东部的无人岛。作为海鸟的筑巢地为人所知,国家也将其划定为了保护区。 因此,包括媒体在内的普通人应该是禁止进入的。而这远离世人的地方,正是他们的据点。 我已经踏入了骇人听闻的荒唐之地。双眼被遮住、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地上,身体便像想起了 什么一样颤抖起来。明明应该已经做好了觉悟,却无法摆脱胆小鬼的本性。 小屋外,数道踩在草地上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这时候再想什么也没用了。至今为止,我都是 为了见到重要之人而不顾一切地闯了过来。花了漫长的时间去调查、终于到达了这里。 根据脚步声判断,走进小屋的应该有两、三个人。应该是作为我追逐目标的男人,以及他的 同类们吧。一个人站到了我的身旁。感觉到了视线。认出我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感到 自己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长大了、身体也强壮起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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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团没法比的、来路不明的组织。从上了锁的门走进来的,并不是跟小仓一样仅只是粗暴的 外行人。 两个男人踏进了小屋。他们不容分说地把我的手臂扭到身后,用绳子把双手给绑了起来。两 个人看起来都已习惯了这种强横之事。没过多久,我就被迫咬着毛巾、甚至还被蒙住了眼睛, 倒在了地上。 “现在某位大人物会过来。” “你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说。如果不想死的话。” 不管是从体格还是相貌上来看,他们都像是外国人。生疏的日语灌进耳朵之后,两人的气息 便离我远去。 远处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野狗还是什么其他的野兽也从刚才开始就不知停歇地叫着。这里 的自然气息,比起我生长的北海道的任何一座深山都要强烈。 这是位于北海道东部的无人岛。作为海鸟的筑巢地为人所知,国家也将其划定为了保护区。 因此,包括媒体在内的普通人应该是禁止进入的。而这远离世人的地方,正是他们的据点。 我已经踏入了骇人听闻的荒唐之地。双眼被遮住、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地上,身体便像想起了 什么一样颤抖起来。明明应该已经做好了觉悟,却无法摆脱胆小鬼的本性。 小屋外,数道踩在草地上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这时候再想什么也没用了。至今为止,我都是 为了见到重要之人而不顾一切地闯了过来。花了漫长的时间去调查、终于到达了这里。 根据脚步声判断,走进小屋的应该有两、三个人。应该是作为我追逐目标的男人,以及他的 同类们吧。一个人站到了我的身旁。感觉到了视线。认出我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感到 自己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长大了、身体也强壮起来了啊……” 那一刻,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我竭尽全力发出呐喊。因为咬在嘴里的毛巾、以及 无法统一的感情,叫声最终没能化为话语。 “我就是室井。” 男人叹了口气,同时自己报上了名字。听起来像是某种扼杀了感情的声音。我像被强拉过去 一般,向着声音的方向仰起了头。为遮眼布所阻拦,我看不见他的样子。 “真令我惊讶。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我的所在地。为了什么而来我就不用问了。不过,时间 不太好啊。接下来我们一族将会全员出动,召开某个宴会。既是重要的会议,也是仪式一样 的东西。而我是主办者,实在没有为与家人的再会而流泪的空闲。” 说完,他便朝着身边的人们说道。 “正是集合的时候,非常抱歉。这是我的遗留物,像是我蜕下的一层皮一样的东西。根据调 查,是从北海道渔港附近的居民家借到船来到了这里。他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还请 放心。” “真是稀奇事啊,室井先生。竟然会有跟仪式完全无缘的小鬼混了进来。” “虽然可怜,但还是收拾掉吧?” 老人嘶哑的声音从头顶冷冷地投了过来。仅仅从只言片语之中,便能察觉到他们是如何看待 我这样的存在的。就算杀掉了我这种天真幼稚的小子,他们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罪恶感。 我早就被人忠告过,来到这岛上就没有了生命的保证。以及,室井这个男人已经不是跟我们 一样的人类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有无论如何也要夺回的人。我奄奄一息地把毛巾抵到口腔侧壁,拼死地问 起了那个人的所在地。 “阳咲吗?” 室井说道。 “还活着。虽然再过不久,就要紧随我去死了。”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漠然之止 因太阳穴传来的痛楚而清醒过来,我发觉自己正处于一间陌生的小屋之中。 我到底,昏过去多久了呢。 青白色的光线从高处的格子窗洒了进来。今天正是满月。听着蝈蝈与青蛙对盛夏之夜的讴歌, 我察觉到意识失去前后应该没有经过太长时间。 这是间显露出木质构造的狭窄小屋。既没有床也没有暖炉。被抓起来监禁的这个状态,让我 不禁想起了过去存在于教团儿童养护设施里的“惩罚小屋”。那时的我,曾经在极寒的设施 之中,一边因不讲理的暴力与自身的窝囊样而颤抖,一边写着日记。现在的对手是强大得跟 教团没法比的、来路不明的组织。从上了锁的门走进来的,并不是跟小仓一样仅只是粗暴的 外行人。 两个男人踏进了小屋。他们不容分说地把我的手臂扭到身后,用绳子把双手给绑了起来。两 个人看起来都已习惯了这种强横之事。没过多久,我就被迫咬着毛巾、甚至还被蒙住了眼睛, 倒在了地上。 “现在某位大人物会过来。” “你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说。如果不想死的话。” 不管是从体格还是相貌上来看,他们都像是外国人。生疏的日语灌进耳朵之后,两人的气息 便离我远去。 远处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野狗还是什么其他的野兽也从刚才开始就不知停歇地叫着。这里 的自然气息,比起我生长的北海道的任何一座深山都要强烈。 这是位于北海道东部的无人岛。作为海鸟的筑巢地为人所知,国家也将其划定为了保护区。 因此,包括媒体在内的普通人应该是禁止进入的。而这远离世人的地方,正是他们的据点。 我已经踏入了骇人听闻的荒唐之地。双眼被遮住、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地上,身体便像想起了 什么一样颤抖起来。明明应该已经做好了觉悟,却无法摆脱胆小鬼的本性。 小屋外,数道踩在草地上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这时候再想什么也没用了。至今为止,我都是 为了见到重要之人而不顾一切地闯了过来。花了漫长的时间去调查、终于到达了这里。 根据脚步声判断,走进小屋的应该有两、三个人。应该是作为我追逐目标的男人,以及他的 同类们吧。一个人站到了我的身旁。感觉到了视线。认出我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感到 自己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长大了、身体也强壮起来了啊……” 那一刻,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我竭尽全力发出呐喊。因为咬在嘴里的毛巾、以及 无法统一的感情,叫声最终没能化为话语。 “我就是室井。” 男人叹了口气,同时自己报上了名字。听起来像是某种扼杀了感情的声音。我像被强拉过去 一般,向着声音的方向仰起了头。为遮眼布所阻拦,我看不见他的样子。 “真令我惊讶。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我的所在地。为了什么而来我就不用问了。不过,时间 不太好啊。接下来我们一族将会全员出动,召开某个宴会。既是重要的会议,也是仪式一样 的东西。而我是主办者,实在没有为与家人的再会而流泪的空闲。” 说完,他便朝着身边的人们说道。 “正是集合的时候,非常抱歉。这是我的遗留物,像是我蜕下的一层皮一样的东西。根据调 查,是从北海道渔港附近的居民家借到船来到了这里。他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还请 放心。” “真是稀奇事啊,室井先生。竟然会有跟仪式完全无缘的小鬼混了进来。” “虽然可怜,但还是收拾掉吧?” 老人嘶哑的声音从头顶冷冷地投了过来。仅仅从只言片语之中,便能察觉到他们是如何看待 我这样的存在的。就算杀掉了我这种天真幼稚的小子,他们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罪恶感。 我早就被人忠告过,来到这岛上就没有了生命的保证。以及,室井这个男人已经不是跟我们 一样的人类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有无论如何也要夺回的人。我奄奄一息地把毛巾抵到口腔侧壁,拼死地问 起了那个人的所在地。 “阳咲吗?” 室井说道。 “还活着。虽然再过不久,就要紧随我去死了。” 白芋虫之章 一 1 毫无变化的每一天,就好像翻过满是白纸的日历一样持续着。 钟声响了起来。听见这放学的信号,同龄的孩子们都兴奋地冲出了教室。只有我还用手抵着 桌子撑着头,坐在座位上。 打开的窗子之外,正对着中学的校园。从春天开始上学时起,应该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吧。 这是所既平凡又安全的,川幌市的公立中学。与教团的村子完全不同,放学后的孩子们都一 副高兴的样子。初夏的阴天之下,他们高声谈笑着,跟朋友们一同迈着欢快的步子。如果我 混进他们中间一起离校,旁人看来也不会有丝毫违和感吧。十四岁的我,大概正渐渐变成一 个普通的中学生了。 “旭君、旭君。去吃个拉面回家吧!” 在沉浸于思考的我的背后轻轻戳了一下的,是朱理。她站到我的桌旁,朝我露出了一如既往 的懒散笑容。自从转入跟朱理同样的学校以来,她几乎每天都会来找我说话。而且每天都是, 吃的话题。 “味噌拉面不错呢。酱油的之前吃过了。” “这个月已经没钱了。昨天还买了书。” “我请客呀。” 她似乎从实业家的父亲那里拿到了不少零用钱。从几次被招待到她家的经历来看,矢岛家十 分富有。经过严整坚固的铁门,便是有着广阔草坪的庭院,玄关处还有个巨大的水槽。从教 团逃出来回到亲人身边的朱理,似乎一直都被娇生惯养着。衣服啦玩偶啦 cd 啦点心啦,都 散乱地扔在房间的床和地板上。 “你呀,为什么不会胖啊?” “旭君才是。明明每次都一边抱怨一边跟着我走呢。” “因为我有锻炼啊。” 朱理笑了出来。为什么啊,我的话很有趣吗。 “是什么来着?用床的边缘来练腹肌?爸爸说了,这样会腰痛的哦。反正就是那个吧,电影 里看到的杀手用的方法对吧?” “不是普通的杀手。是酷毙了的杀手。” 认识朱理以来,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我们两人一起从教团的村子里逃进了川幌市。我被卷入 爆发于市内医院的恐怖事件,住了十个月的院。因此朱理虽然与我同岁,但已经比我高一个 年级了。而这因为跟模特一样的美少女外貌而全校闻名的上级生,却会在放学后毫不在意他 人地跑过来找我。 “呐,你知道吗?” 突然间,朱理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眯了起来。 “我们呀,好像有传言说在交往哦。” “哼。” “哼、什么呀。你不否定吗?” “不,我只是觉得很新鲜。小孩子们都喜欢这种话题啊。意外地春心荡漾呢。连我也能被卷 入这种普通中学生之间的传言……怎么说呢,就是说我也变得普通了吧。” “不不,你才不普通呢。差不多该注意到了吧?有点不妙哦?” 我跟朱理一起离开了学校。 我还是没能习惯川幌市的人口之多。车站前人们匆忙地来来往往,连我的心情都连带着焦躁 了起来。 车站背后的拉面店,狭小而有些脏乱。然而,很美味。这是自从在川幌市跟父母一同生活以 来,不断对美食精益求精的朱理亲自找到的地方。 在等待点好的拉面的时间里,我的目光不禁飘向了店面深处墙上的电视机。 画面上出现的,是我所熟悉的深山里的儿童养护设施。报道人员和警察的数量都异常地多。 平日的村子里绝对不可能见到的数量的群众们,将设施给包围了起来。 “又来了呢。” 朱理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道。我的感觉也差不多要因为连日的新闻而麻痹了。 这次被逮捕的是园长老师。他是默许了小仓的暴行的令人憎恨的家伙。遮住脸、被警察夹着 从设施的正面玄关出现的园长,一下子就被无数的闪光灯的白光所淹没。女性记者像暴风雨 一样叫喊着。作为有儿童虐待的嫌疑,以及与恐怖事件相关的重要人物,他……! 之后,与教团相关的影像在摘要里播放了出来。缠住想要坐进车里的干部的摄影师,被从人 群里冲出来的信徒给用力殴打。教团设施的门前,一群男人哭喊着教祖的名字。劝诱信徒的 讲座中使用的手段,被加上评论员的解说详细介绍。被存放在教团的本部的大批美术品,价 值总额似乎已经超过了五十亿日元。 跟一年前金城所预见的一样,教团正日渐崩坏。而它的契机,果然还是医院的爆炸事件。虽 然我和朱理只是受了伤,但医院里许许多多的老人和孩子、以及他们的家人,都不幸去世了。 事件的主谋者虽然一开始被传为国外的武装集团,但以某个时期为界,媒体们却不知为何都 开始拿教团开刀了。 去年冬天,大概在我完成了腿的复健出院的时候,有一名干部在记者招待会上公然坦白了自 己的罪过。“‘吾等’是为这邪欲充斥的尘世赋予了喜悦。”他们看起来大义凛然。而世人 们也因为教团这不明所以的动机而变得一头雾水。大人们因为这过于无理的动机而感到愤 慨,而在我的中学里,“赋予喜悦”这个词则一不小心发展成了流行语。 上个月,就要被逮捕的教祖实行的自杀,不仅没有让教团事件收尾,反而让愤怒得发抖的国 民、以及崇拜着成为殉教者的教祖的信徒们之间的冲突变得更加白热化起来。 “再过不久,人体实验之类的事情也会被曝光的吧。把什么东西刺进脑仁里通电之类的。” “是吧。不过,这可不是吃着味噌拉面的时候该说的事情。” “你又这样,马上说些‘装帅’的话。” 苦笑着,朱理把筷子递了过来。面前的柜台上,已经摆上了拉面。 “嗯——好吃好吃。” 咻咻地吸着面条的朱理露出了无比幸福的表情。跟饿着肚子、在隆冬的夕别镇里四处逃窜的 时候已经大不相同了。 “警察会跑来我们家吗?” “我可没做坏事哦,为什么?”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相关人士啊。你的爸爸也是前信徒吧?” “旭君家呢?” “唔、也没什么……妈妈她,关于这事都把我排除在外了。” “爸爸也是,经常跟我说快忘了这件事。电视上开始讲教团的时候,他也会马上换台。” 最明显的改变,大概是我们两个都有了可以回去的家吧。旭君家。朱理家。虽然是当事者, 但我们果然还是孩子,因为大人们的关怀而被当作局外人看待。 从店里出来,朱理便闹着说要去卡拉 ok 助消化。因为期中考试刚刚结束,我也没什么拒绝 的理由。现在的我既没有被谁追击,也没有必要去锤炼杀人计划了。 我们各自用从父母那里得到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家的妈妈和朱理的父母,都时常因 为我们的晚归而十分担心。 最近似乎是正是虾夷梅雨的季节,今天的天空也是灰白而浑浊,令人感到一丝凉意。然而走 过交叉的繁华街十字路口的女生们,却全都穿着短袖。朱理好像也 把制服的裙子往里卷了两、 三回,把它弄短了许多。 所以,跟披着长袖外套的年轻女子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回过了头。 白色的女子拖着行李箱,向着车站方向走去。不仅是上衣,连裙子都是白色的。袒露在衣服 外面的肌肤,是跟健康的日晒完全无缘的煞白。那披着柔软黑发的背影,不一会儿就混进来 往的行人之间,看不到了。 “看到漂亮的女孩子了?” “时任……” “诶?” “……是不可能的吧。” 因为信号灯就快要变为红色,我赶紧跑过了马路。 跟朱理到处闲晃的时候,忧郁的心情总是会一扫而空。 在卡拉 ok 一个人燃情热唱、在游戏中心的抓娃娃机前抓玩偶、在咖啡厅里把芭菲一扫而空 之后,说着到了晚上父母会担心,朱理马上就回去了。虽然两个人一起从村子里逃亡的时候 也是这样,朱理总是这样我行我素、闲言多语,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连烦恼的时间都没有。说 起来,之前总觉得朱理适应教团外的世界也太快了些,不过回头想想,这大概也跟她的性格 有关吧。 “又是想一个人静静所以过来了吗?” 从吧台的另一边对着我微笑的工藤先生,跟一年半以前相比一点也没变。被教团的人搞得一 团糟的店,现在也已经完好如初了。 “老样子,来杯牛奶吗?” “要牛奶咖啡。” 在椅子上坐下的我,一下子被自己吓了一跳。和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不同,我的脚已经可以 够到地板了。看来这一年半里,我的个子长得很快。 是因为时间还早吗,流淌着古典乐的店里还没有其他的客人。 “金城又去警察局了吗?” “作为警察,想问他的事情应该多如牛毛吧。” 工藤先生擦着玻璃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答道。 “不会被逮捕吧?” “怎么会呢。为什么问这个?” “唔……因为,金城不是教团的干部吗。就算不是他的本意,应该也被迫做了些坏事吧。” 我不禁有些焦躁。因为感觉自己的心情已经被工藤先生给完全看透了。 教团逐渐崩坏,大量干部受到逮捕。然而,我却泰然地过着每一天。每当闭上眼睛,不论身 处何时何地,小仓冻死的尸体都会浮现在眼前。 “又在想小阳咲的事情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情越发消沉了。那是个就算是笨蛋朱理,也很少会挂在嘴边的女孩子 的名字。 “我今天先回去了。” “哦呀,我难道是得罪常客了吗?” “没有啦。树的打工快要结束了,想跟他一起回去而已。” “那就把你送到树君打工的超市吧。我这边的干果也正好用完了。” 工藤先生大概是觉得不能让中学生的我独自一人走在夜里的娱乐街上吧。 被温柔的大人们所包围,杀人犯的我过着没有一丝不自在的生活。明明连被卷入杀人事件的 阳咲是否还活着,都还不知道。 十点刚过没多久,树就从超市背面的职员通道走了出来。 半年前开始打工的树,每天都发生着改变。他向着目送他离开的像是上司的男人郑重地低下 头打了招呼。接着男人便把手放在树的肩上,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在表扬树的工作态度吧。 树再一次深深地弯下腰、说了句“十分感谢”,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出自开朗的好青年之口, 脸上也再也看不出过去那怕生的表情了。 “回去吧。” “旭?” 看到伫立在路灯下的我,树把自行车推了过来。 “玩到这种时候,可不行啊。妈妈,会担心的哦?” “没想到会有被你说教的一天啊。” 感觉直到不久之前,都是由我在帮助树。我曾经帮睡着时被噩梦缠身的他擦过汗。树感冒卧 床的时候,也是我在为他担心。现在,树的额上也挂着一层薄薄的汗珠。那是为工作而流的 舒畅的汗水。 “个子,又长高了呢。” 并肩走着,树说道。 “你也是,长肉了啊。” “因为妈妈她老是给我们吃肉嘛。” “是教团给我们的食物太奇怪了啦。” “就算这样,最近三天可都是牛排哦?” “新闻看了吗?那些人连儿童相谈所和福祉部的监管都蒙混过去,擅自减少食品的种类和 数量哦。说是为了修行什么的。也就是说,你之所以身子那么弱,完全都是他们的错。我个 子小也是同理。” “诶诶……” 是因为我突然激愤起来了吗,树放慢了步子。 一时间,我们沉默着穿过了住宅区。在转角处,偶然碰见了警察。医院的爆炸事件以来,骑 着自行车在夜路上巡逻的警察似乎变多了。我不自觉地低下头,从他们身边走过。 “要不去参加点社团活动吧?” 为了缓解我的紧张,树用开朗的声音朝我搭话。 “旭的头脑也好,长得也帅气,肯定很快就能变成人气王的。” “我不觉得能和学校的小鬼们搞好关系。”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传言,才转进学校不到一周,全班同学都知道了我是来自教团的村子的 事情。被人背地里说坏话感觉也很烦,我就自行说出了自己的出身地。就在上周,我还把即 使如此还缠了过来的男生给驳得眼泪横流。之后,我就被叫到职员室去,跟班主任加上生活 指导员等人物进行了长长的面谈。最后,大人们似乎是给我贴上了对毫无烦恼、被捧在手心 里长大的孩子们过于羡慕的标签。 我的家在河边某座公寓的五楼。客厅与和室的两居室里,我、妈妈和树三个人一同生活着。 虽然在教团长大的我们从来不曾感到狭窄,但妈妈却说想要为了每晚为高中毕业考试而努 力学习的树,而搬到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去。 医院爆炸事件以后,大概是多亏了金城和工藤先生的帮助,我和树从教团的儿童养护设施被 移送到了川幌市内的设施里。虽然我没过多久就被妈妈给领养了,但树却不同。树的父母已 经去世了。虽然还有亲戚在,但调查后得出了家庭环境有问题的结论,没有获得树的养育许 可。就在我想着是不是又要跟兄弟天各一方的时候,妈妈就以养母的名义去进行了申请。虽 然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这么感觉了,但看着妈妈为了成为养父母而在工作的间隙去参加 研修和面谈,我更加感受到了她的温柔。就算是作为小孩子,我也能想象到养育一个素不相 识的人有多辛苦。对于从教团逃出来、共度了数日的阳咲,她也一定是温柔相待的吧。 “旭,你又去工藤先生那里了吧?” 刚打开玄关的门,妈妈就挺直地站在那儿,一下子对我发起火来。 我已经和那个得到妈妈短暂拥抱的隆冬之夜的自己不一样了。在一年以上一同睡觉起床、一 起过生日和圣诞的时间里,我已经变成了一个会让妈妈烦恼的坏小孩了。 “我是去接树了啦。” “工藤先生联络过我了哦。你好好想想啊。你这样的小孩子在的话,会给店里添麻烦的吧?” “我跟来店里的客人都有好好相处啦。之前也是,跟有名的拉面店的店主一起喝了几杯。真 开心啊。他还说,下次去会免费给我一碗拉面呢。” “……应该有更适合小孩子的玩乐吧?” 虽然妈妈深深地叹了口气,但可以看见客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精心准备的晚餐。明明从学 校回来的路上跟着朱理去大吃大喝了一阵,但稍微过了一段时间肚子就饿了。几乎变成健康 的代名词一样的男生的我和树相邻着坐下,拿起了筷子。妈妈整理好我脱掉的鞋子,虽然口 中抱怨着,但还是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吮起了咖啡。干着翻译工作的妈妈虽然平时总是盯着字 典和原稿,但吃饭的时候一定会从工作中脱身,待在我们身边。 该说是一家和乐吗。洗了个暖乎乎的热水澡,我一边吃着当作甜点的苹果,一边跟树交流着 最近读过的小说的感想,直到妈妈给我们准备好被褥为止的时间,一直充满着欢笑。 然而,最近每当感觉到温暖,我的胸口都会有些难受。就像在心口插了一根刺一样痛苦。就 好比另一个自己正在天空之上冷静地看着我,还想要跟我搭话一样。 对我说,只有自己变得幸福真的好吗。 睡前被妈妈触碰过的双手,和把“惩罚小屋”的门锁给锁上的时候一样,苍白而冰冷。 2 第二天、接着再下一天,我都跟着朱理糊糊涂涂地玩过去了。 六月过半的一个星期六,我带着朱理前往图书馆。把不适应寂静的她抛在一边,我走到美术 相关的书架前,找起一幅画来。那是我为了了解拐走了阳咲的那个男人,而想要看一看的画。 阳咲的下落依然完全没有头绪。 从妈妈那儿听说,医院爆炸的那天,一个男人来到了我们的公寓。 男人肆无忌惮地带着全身黑衣的人们走了进来,威胁着曾经是妻子的妈妈在家里坐了差不 多半天,到了晚上就在阳台上满足地遥望着河对面的医院冒出的火光,最后把阳咲塞进车里 不知道带去了哪里。 明明有为了救出阳咲而紧咬不放的母亲的证言、也有房间里男人光明正大喝咖啡的痕迹。更 何况,那个诱拐犯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似乎就是我的父亲。 尽管已经有了这么多的线索,警察方面依然没有搜查有所进展的联络。 ——他的名字,是室井。 某天,对着在阳台上独自消沉的我,妈妈一脸抱歉地说道。 ——是个充满才智的,对小孩子很温柔的人。至少,对于年轻时的我来说很有魅力。虽然那 时他跟我说在贸易公司工作,但详细情况我就不知道了,或者说我对他的沉迷已经到了不会 在意这种事情的程度。而那个人对我,感觉也是真心的。但是请不要误会了。那个人其实很 善良、是因为什么缘由才犯下了罪过什么的,他不是这类人。没错,他并不是人类。这不是 指忘恩负义的意思。那个人是认真的。认真地为了从我身边把名为旭的幸福给夺走,而爱着 我。 把才生完孩子的妈妈抛在身后,他把刚出生的我送进教团以后消失了行踪。虽然这种男人的 心理怎么都不可能理解,但我还是努力想去感受妈妈的痛苦。 ——我曾经看到过那个人画的一幅油画。虽然不了解画得怎么样,但那是幅可以明显地感觉 到他痛切地想要在画里表达出某种东西的意志的、魄力十足的画。 是走到了寿命的尽头吧,一只蝴蝶躺卧在泥土之上。然而,无数的敌人正在地面上等着,使 它不能迎来安息。啃咬着蝴蝶白色翅膀的,是可以称作过去的自己的芋虫们。 我的父亲室井,似乎是被《农神吞噬其子》这幅画所启发,而画了这幅蝴蝶的画。 根据刊载这幅画的书的解说,在罗马神话中登场的萨图尔努斯相信了自己会被儿女杀掉的 预言,而把孩子们都吞进了肚里。画家戈雅似乎把这个传说画成了鬼神把孩子从头啃噬的样 子。那幅画恐怖到光是看一眼,就好像会做噩梦一样。一边展开书本,我一边发起抖来。我 的父亲,也是这恶鬼一般的存在吗。 “讨厌,好恶心的画。那种东西你在家一个人上网看不就好了?” 朱理一脸无聊,从刚才开始就一副想回去的样子。 “又——在想事情了吧,不是说了禁止沉思吗?爸爸跟我说了哦。你没事的时候就会考虑一 些多余的事情。旭君,你可是会被看作危险的孩子哦?” “哪里危险了?” “看着恐怖的画露出恐怖的表情的中学生。我就——是觉得危险。” 确实,就算探究室井的形象也没什么用。我又不是擅长犯罪推理的搜查官,而只是个中学生 罢了。即使做了这种事,也不可能触碰到阳咲的只鳞片羽。 我啪嗒一声合上厚厚的书,沉默地朝着出口走去。朱理似乎是觉得我看起来生气了很不妙, 匆匆忙忙地跟在了我的身后。 “对了,明天呀,我要和爸爸一起去吃烤肉,你来吗?” 走在图书馆附近公园的草地上,朱理绕到我的前面,从下方探头看着我的脸说道。似乎最近 的我经常低着头走路。 “也叫上旭君的妈妈和哥哥吧。金城先生会不会来呢——” 朱理总是那么多嘴多舌,但越是了解她在我身边不停说话的原因,我就越觉得难为情。 “你不用担心我。” “担心什么?” “我精神得很。只是比较闲而已。” “闲吗~” 朱理得意地笑了。 “我们呀,来川幌之前一直都是危机状态呢。怎么说呢,旭君感觉跟那时候完全没变呀。唔, 个子确实长高了啦,但还是一直精神紧张的感觉。明明说自己闲,现在却还是一副危急关头 的样子。” 朱理一定不懂吧。虽然我们两人相互协力从教团的追兵手里逃了出来,但我却无法逃离自己 的过去。偶尔会觉得树和朱理很耀眼。怀抱着罪孽的我,一直都回头看着过去,正因为最近 没有直接的威胁而很闲,所以才把自己看得更清楚。 “我……” “什么?” 我是杀人犯啊。 只有阳咲,就像接受惩罚一样失去了行踪。 我变得没法跟朋友倾吐内心的想法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我的烦恼。树和朱理都清楚在设施发 生的事。虽然大家看我的目光没有转变,但在我眼中他们都在渐渐改变,让我感到恐惧。不 过,我不想让亲人和朋友更加担心。难道,我就只能这样一直逞强着活下去了吗。 “抱歉,明明是我叫你来陪我的。去游戏中心吧,我给你夹玩偶。” “哦,真开心呀。旭君玩游戏也很厉害呢——” 朱理笑容满面。意识到的我也露出了微笑。 我本以为,我将会就这样度过想要掩饰忧郁却因此愈发忧郁的、毫无意义的一天。 正是太阳西斜,城市夜晚的热闹景象可 窥一二的时候。就在兔子玩偶从抓娃娃机的出物口吧 嗒地掉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女子。 我站在游戏中心里,背对着服装店和咖啡厅林立的繁华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抓娃娃机的玻 璃柜上映出了某个经过的女子的身影,让我像被吸住了一般回过头去。女子没有察觉到我的 样子,低着头混进了人群之中。 “旭君,帮我夹那个小熊——” 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不理会把脸贴在玻璃上发出撒娇声音的朱理,我迈出了步子。 “抱歉朱理,今天我先回去了。” 那是印象深刻的长长的黑发。不管是身形,还是身上穿着的衣服,都跟一年前一模一样。在 我的记忆中,女子被逮捕的新闻并没有出现过。我不得不追上去。 女子钻进了路边鞋店和寿司店之间的小巷里。我自然地小跑跟上。小巷的另一头,居酒屋和 酒吧紧紧密密地连在一起。我从正面捕捉到女子的背影,保持一段距离走进了小巷。想要跟 她搭话的冲动驱使着我。然而,又感觉到一旦跟她有所接触,就再也回不去了。 提心吊胆的追踪持续着。随着天色变暗,周围的风景也逐渐转换成了风评不太好的区域。在 连续漏出轰鸣声的 live house 前,从俄罗斯和中国等外国来的年轻人们闲坐在那里。穿着 吊带衫的黑人在十字路口的正中间,向着经过的高级车开枪。年轻的女人们靠在喷上了猥亵 涂鸦的水泥墙上,哈哈大笑着。白色的女子对周围的喧嚣毫无反应,用跟平时一样的步子向 前走着。 是座公寓吧。女子穿过了一座外壁布满裂痕的古老大楼的自动门。当她那清秀的侧脸暴露在 门口的灯光之下时,我不禁倒吸一口气。 绝对没错,是时任…… 医院爆炸事件以来,我就完全不知道时任的行踪了。既然是教团引发了恐怖事件,那么作为 干部的时任也不会毫无关系。她没有被警察给拘留起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还是说,时任 正处于取保候审的过程之中呢。 我呆立在路上。从繁华街走过来花了不少时间,应该已经过了夜晚八点。停下脚步仰望着十 层高的公寓,我终于才想起了被我留在游戏中心的朱理。要是普通的中学生的话,这时候应 该会当做没看见回去、或是用手机联络金城或母亲吧。说起来,手机好像响了好几次,但都 被我无视掉了。然而,要是在这里掉头回家的话,我会不会又再次回到那忧郁沉闷的日子里 呢?我仿佛看到了一条如果不肯越过就再也见不到阳咲、就像自己放弃了她一样的,日常与 非日常的境界线。 “你不进来吗,旭?” 刚见面的时候也是像幽灵一样出现,又忽然间消失不见的女人。 时任理所当然一般注意到了我的跟踪,站在公寓大门的另一头浅笑着。 来吧,你是我们这边的人——仿佛这么说着的眯细的双眼,向我发出邀请。 3 真是个煞风景的房间。六榻榻米大小的和室里只放着铺盖、以及直接摆在地板上的小小的电 视机。 “要喝点什么吗?” 房间入口处的侧面有一个洗手台。时任从像是固定配置的冰箱里拿出一个塑料瓶,扔了过来。 虽然我一瞬间接到了手里,但却没有拧开瓶口喝水的心情。 “你长大了呢。照你现在的身量,应该没法从‘惩罚小屋’的底部爬出来了吧。” 时任斜靠在洗手台边,就那样站着看向我。 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我会满不在乎地跟着她跑到房间里来了呢?连我自己也没法说明自 己的行动。见我沉默不语,时任继续说了下去。 “体格也变好了。现在的话,就不会单方面被小仓给击垮了吧。说不定,能以另一种形式来 保护阳咲和树了呢。” 听到久违的小仓的名字,我感觉自己终于清醒了过来。 “你还活着啊。” 无意间,投去了挑衅的话语。 “终于露出不错的表情了呢。” 窃笑着的时任的双眼深处,寄宿着有所企图的诡异的光。时任一点也没变。 “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还没被抓起来?” “别这么说嘛。旭你不也是,很怕警察吗?” “搞出了那种恐怖事件,你还真好意思说。” “教团吗。那次确实很遗憾。承担着把你引向罪恶之路的全部责任的恶役们,将要在你的双 手无法够到的地方受到制裁了。今后,旭要憎恨着谁、归罪于谁,来让自己正当化呢?” “啊啊,我才不知道呢。所以,首先就要把你给送到警察那里去。” “顺便坦白自己跟阳咲的罪过吗。好呀,我陪你去。” “小仓的死,因为没有尸体,应该没有证据才对吧?” “即使如此,我却知道真相,而且也不会忘记。不只是我,树和金城、矢岛朱理……还有— —” 她轻轻地侧过头问道。 “你的母亲呢?” 恐惧在全身疾走。妈妈应该还不清楚我杀掉小仓的事。我没有跟她说过,而金城和树也不会 走漏风声才对。 “嘛,再会的寒暄就到此为止吧。去警察那里自首的事,什么时候都办得到。” 时任接着叹了口气,一只手拿着水瓶,伸展双腿坐在了房间的角落。我也随意地坐下来,若 无其事地看着天花板。还发现日光灯的灯罩里有一只飞蛾,吧嗒吧嗒地拍着翅膀寻找着出口。 “首先,希望你能放心。我已经不是教团的人了。也不是因为要把你和矢岛朱理抓起来,而 找你说话的。” 虽然这说不定是谎言,但教团已经失去了过去的势力也是事实。 “为什么要在医院干那么过分的事情?你们的目的不是我和朱理吗?” “你不相信也无所谓,但那个恐怖事件确实不是教团干的。虽然教团计划在川幌市内进行爆 炸恐怖行动是事实,而且那个计划也成为证据之一在世间引起了骚动,但实际上却完全没有 进入实施阶段。因为那次事件,一名大干部当场死亡、而我也被卷入其中了不是吗。” “哼,你只是被当做弃子了吧?” “啊啊,还被当做恐怖袭击的罪犯,被警察到处追捕呢。所以,才会避开世人的耳目借住在 这种房间里。很寂寞吧?” 说着,时任像饮酒一样侧过塑料瓶的瓶口,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 “教团怎样走向自灭,事到如今对我来说已经怎样都好了。你现在的立场也是。” “不过,你还很在意阳咲的下落……对吧?” 一瞬间,我用手撑着地探出了身子。 “你知道吗?” “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给我回答。” 时任带着水气的红唇妖艳地闪着光。 “我在这一年半里,一边治疗在恐怖袭击中受的伤一边躲藏在了东京。同时活用还是教团干 部时的情报与人脉,接触到了在里社会奔走的人们。目的当然是,找出陷害了我的那个人。 之后知道的就是,在背后操纵这起恐怖事件的, 就是叫室井的男人。” 室井……拐走了阳咲的,我的父亲。 “室井是个闻名黑社会的男人。不,该说是只有名字为人所知的人吗。既有人说他只是个家 里有着企业的无赖,也有人说他是个涉足武器密运的商社成员。然而,实际上他却被他人称 作‘犯罪咨询师’。本以为他既仁义又讲理,没想到却会反复无常地进行背叛。这正是个突 显室井势力的传言吧。也就是说在重视信用的人居多的里世界,他有着能毫不在乎地背叛他 人却还能活下去的强大背景。我所知道的是,室井的组织……” 饶舌的时任,难得地欲言又止了。 “比起组织,该说是一族吗。室井的背后,是个从战前开始就一直延续着的被称作华族的资 产家贵族。他们跟教团的初代教祖也有所关联,有一段时间还曾激烈地相互仇视。那是战后 时期,教团还是日本情报机关的一部分时的事了吧。老一代永远不会忘记陈年旧事。这次的 恐怖袭击被嫁祸于教团,也许也是因为他们之间的隔阂吧。” 她对恐怖事件的阐释,我还是有点跟不上。 “那个室井是个很危险的人,这点我还是知道的。从妈妈那里听说了。” 这时,时任像看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一样眯起了眼睛。 “那么果然,旭是室井的儿子吗?” “似乎是的。” “真的?” “要是妈妈没搞错的话。” “是吗……” 时任的视线移向下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干嘛啊,时任。” “不、室井和他的一族在各地留下子嗣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而且,大多数都被送进了那个 大雪封锁的儿童养护设施里。这样就核实了我的情报。特意回到川幌也有了价值。” 抬起头的时任,突然噗嗤地笑了出来。 “我要告诉恋爱中的旭一个十分遗憾的消息。” “哈?” “阳咲也许是你的姐姐。” “你、你说什么蠢话?” 我的脸猛地紧绷起来,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前伸。就像打地鼠的游戏一样,想着久违地要把对 阳咲的感情表现在脸上了,我又唐突地赶紧活动大脑抑制住。时任接着流畅地说了起来。 “要说为什么的话,室井再过不久就要迎来死亡了。室井已经是癌症末期,再过不久组织就 要换代的传言在黑社会广为传播,还说最近要召开隆重的宴会。” “宴会?” “是为了世代更替、权力继承的仪式。也是向来宾们披露新一代首领的机会。重视血缘这点 虽然看起来很有贵族气息,但在普通的企业里这也是常有的事吧。” “等等啊。也就是说阳咲会继承室井吗?” “虽然这只是推测,但是不是因为阳咲也流淌着室井的血、才会被诱拐走的呢?” “这也太不讲理了……” “这个世上充满了不讲理与不合理,这点你在设施应该早就学到了吧?” “可是、那家伙……阳咲只是个女孩子啊。年龄也只比我大两岁。怎么可能成为实施那种恐 怖行动的人的伙伴啊!” “是呢,十三岁的少年也不可能犯下杀人罪啊。” 我哼了一声,沉默了下来。 在这如结冰一样毫无变化的每一天里,新鲜的情报一下子涌了进来,让我不禁想要叫出来了。 我紧紧地握住拳头,忍住呐喊的冲动。 “但是,她还、活着吧……” 从口中吐出的声音带着颤抖。身体热了起来。 “阳咲到底在哪里?那个荒唐的宴会到底在哪召开?” “要是知道的话,我就不会来见你了。” “我才不知道啊。” 不过,时任来找我,是不是因为我会有能接触室井的线索呢?得到了希望,感觉一直萦绕在 头顶的阴霾稍微散去了一些。 “又露出了不错的表情呢。之前也说过吧,我可是很喜欢你的。” “行了你就告诉我吧。为什么,你会来找我?” “因为我认为,你手里有宴会的邀请函。” “原来如此。虽然不清楚阳咲到底是怎样,但我毫无疑问是室井的儿子啊。” “没错,总算反应过来了呢。于是怎么样呢?” “现在还什么也没拿到。” “真是令人失望啊。嘛,干着急也没有用。” 加上时任的描述,室井这个男人应该相当有实力。引发了恐怖事件、诱拐了阳咲,之后连影 子都追踪不到。 “时任你,是想对室井复仇吗?” “不,只是为了自卫。室井想要把我塑造为恐怖事件的犯人。对他来说,我这个人就跟垃圾 没什么两样吧。所以我要直接去见他,让他搞清楚我是个多么顽强、多么棘手的人。因为强 者,是不会想跟强敌相对抗的。” 为了避开争斗而取得武器。虽然看起来矛盾,但这正是跨越了无数修罗场的时任才会有的想 法吧。真的只有一瞬,冷酷如机械的时任的眼里,激烈的感情闪着晃眼的光。 “于是我有一个提案。” “室井来接触我的话,就告诉你?” “由于有作为教团干部时的门路,我在这座城市里还有着相当程度的情报源。也有着一定程 度的金钱,以及一定程度的经验。中学生的你办不到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 “也就是说联手吗?” “我们都有着无法对他人诉说的沉重过去。因此,像稍微追击了一下这种微不足道的过去, 就让它一笔勾销怎么样?” 不可思议地,我并没有抵抗。不如说,反而因为跟时任的交锋而感到斗志高涨。在“惩罚小 屋”里因为杀了小仓而受到追问的时候、以及上演到川幌市的逃亡剧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是 因为有了要拼死活下去这个借口,而能够忘却自己的罪过的时间。是跟朱理和树在一起玩时 也绝对无法满足的、心惊肉跳的感觉。顺势接受了时任的提案时,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尖 锐地响了起来。 我感觉就像从梦里被拉回来了一样。吃了一惊看了看来电显示,果然是自家打来的。朱理肯 定联系过他们了。妈妈和树一定很为我担心。 “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把手机的铃声按掉,我霍地站了起来。 “你又要回归无趣的芋虫了吗?” 时任的声音让我心怀留恋。 回到家时,尽管已经过了十二点,妈妈和树还是穿着出门用的衣服和外出鞋,在玄关处等我。 似乎他们正想要出门找我。我没有把时任的事告诉这样的两人。要是我跟在社会上引发骚动 的教团的原干部见了面的的事情被他们给知道了的话,肯定会让他们更加担心的。而且,总 感觉如果说了出来,一定会被报告给警察,让我跟时任的联系就此断绝。 4 完全没有室井前来接触的迹象,六月就这样接近了尾声。 放学后,在鞋柜边等朱理时,同班的男生过来找我搭话。 “听说,你这家伙是改造人?” 最近,教团进行的可以称得上是猎奇的人体实验 被曝光了出来。利用电流进行意识操控、白 质切断术等等时代错误的脑手术被公开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爱欺负人的孩子还真是缠人。明明我刚转学过来没多久就把他反驳得彻彻底底,看起来是 依旧对那时的事耿耿于怀吧。 “我就说你眼神不太对吧,呐!” 像是呼应他的叫喊一般,我立刻就被冷笑声给包围了。他的父亲似乎是北海道议会议员的秘 书,而现在他这好儿子正带着两个路障一样的跟班缠了上来。我说。 “难道你以为随口说出这种伤人的话,会一点报应都没有吗?” 话音刚落,他们就笑了起来。 “不妙——真帅——” “这家伙,果然不一样啊。是真的被什么给操纵着吧?” 我的肩膀被推了。一开始是只用手上的力。然而,看到我没有抵抗的意思,他接着就用上了 肩膀和腰的力量。背对鞋柜的我,背部被狠狠地撞了上去。忘乎所以的拳头朝着腹部打了过 来,于是我只好抓住了他的胳膊。似乎正是这一举动成了打架的导火索。跟班们竭尽全力朝 我挥起了拳头。 “去死吧,信徒。” 时而扭动身子、时而用手臂防御,我努力护住自己的脸和肚子。对着难以击倒的我,他们的 怒火烧得更旺了。然而,跟暴风雪一般的小仓的暴力比起来这简直是小儿科。我没有还手的 意思。不管是对怎样的人渣,伤害过后都会使人后悔。 “你的女朋友也是信徒吧?” 是指朱理吧。因为一直待在一起而被误会了。我一瞬间想象了一下如果他们盯上了朱理会怎 么样。要是这样的传言在学校广为传播,朱理的立场就不妙了。现在世人的眼光严酷到仿佛 教团的关联者都没有人权似的。我焦急地说道。 “不、不是,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啊。” 我压着喉咙,试着挤出了可怜的声音。接着,他挥来的手便停住了。 “骗鬼呢,明明周末都在一起约会!” “所以说不是啦。是我单方面追求她,但是、完全没被当做对象看待……应该说,只是我因 为她的温柔而抓着不放而已……” “你啊,就是个跟踪狂吧?” 他因暴力而兴奋的脸上恢复了余裕。小仓也是这样,被认为是弱者的对手如果不做出相应的 软弱举动,他们就没法安心。 “饶了我吧、不、真的、很对不起……” 用手指指着我笑起来的他们,一个个都像相同形态的虫子一样。我不禁回想了起来。我也是 用这样低三下四的演技,把死之酒递给了小仓。 满足了的三人离开之后,我赶紧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制服。不一会儿,朱理就来了。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走,吃炸猪排去——” 看见周围没有其他人,我面朝朱理说道。 “我有事,先回去了。” “诶,搞什么啊?” “还有,今后别老是在学校里粘着我了。” “不要。为什么?” “跟你在交往的传言给我添麻烦了。” 朱理皱起眉头,叉起双手。 “啊——这样啊。旭君可是有喜欢的人的呢。等她回来的时候要是误会了就麻烦了吧——” 只要她肯接受的话,什么理由都无所谓。 “就是这样。抱歉咯。被人风言风语的,怎么说呢,感觉很逊啊……” “啊哈哈,那就周末再联络吧。偷偷地一起玩吧。” “闲的话呢。” “还有,你不用想多了,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跟旭君亲亲什么的哦!” 性格开朗的朱理,朋友当然也很多。跟经过走廊的女生们打了个招呼,她们很快就笑着一起 离开了学校。 人真好啊,我心想。因为恐怖事件而住院的时候,朱理也每天都过来看望我。所以,要是更 早跟她保持距离的话就好了。这是那些欺负人的孩子们给我的教训。要多动动脑子才行…… 从那晚开始,我重新开始了跟树的交换日记。多亏了在设施时经常交换日记,我才能从“惩 罚小屋”里逃出来。 我努力挑些愉快的话题,时而夹杂些谎言写着日记。递给树的时候,他看起来很开心地眯起 了眼睛。 “感觉好怀念啊。” “对不起,明明你忙着学习。” “没事啦。最近小说也没写。我很期待哦。” 自从跟妈妈一起生活,树就开始向着梦想拼命地学习。说是想要考进提供奖学金的大学,工 作以后边干活边为了成为小说家而奋斗。虽然外表看起来很懦弱,但他却是又认真又热心的、 我不折不扣的大哥哥。我不想给他添乱。 “真好啊,旭。” 开始交换日记一周后的夜晚,树在客厅里微笑着道。 “最近你不是老是没精神吗?总是发呆呢。虽然也是情有可原的。” “是吗。” “你的文章看着很开心。跟小朱理一起去看电影的话题最棒了。” 那是我编出来的事情之一。自从那天放学,朱理跟那些人一起离校之后,我们就没在一起玩 过了。 “最近,跟在日记里出现的时川同学也关系很好,对吧?” “啊啊,是个头脑很好但有点喜欢装坏的人。很谈得来。” “真好呀。除了小朱理,也交到其他的朋友了呢。” 那是指时任。虽然那次之后也没有见过她了,但总有一天会一同行动的吧。还是先打个预防 针比较好。 “从文章里来看,是个女孩子吧?” 日记里我是按男孩子的样子来写的。毕竟树是写过小说的人,对这些很敏锐吧。当我在烦恼 该如何回答时,树用温柔的目光看向我。 “那个、旭啊。就算旭一时喜欢上阳咲以外的女孩子,我也不会生气的哦。” “这可不能听听就算啊。” “只要你好好珍惜那孩子呢。跟小阳咲相同程度。” 浴室传来了淋浴的声音。我想在妈妈洗完澡之前结束这个话题。 “你别生气哦。但是,现在的我们能为阳咲做的事,确实什么都没有啊。” “阳咲还活着,而且现在还等着我们去救她呢。” “所以要多多学习、尽早独立才行。小阳咲回来的时候,如果我们还是活在过去,她一定也 会很失望的吧。我也想让小阳咲再读读我的小说。所以,要用尽全力去做我现在能做到的事 情。” 树已经变成大人了。没有杀过人的树,为了挽回在设施里度过的痛苦的过去,而向前大步迈 进。 就算借助了警察的力量,阳咲的下落也依然不明。对我们孩子来说更是如大海捞针一样。因 此,我更要继续寻找阳咲。因为追梦的时候,我可以不去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这就跟口 吐狂言然而不会去实行的人们的逃避现实一样,无比甘美。在见到阳咲之前、在让阳咲幸福 之前……这么想着,我就能保持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也不用再直面自己的罪过而感到 害怕了。 树合上日记本,静静地说道。 “我呀,想 先让眼前的旭得到幸福呢。” 树是在认真地考虑我的将来。被这平凡的话语所感动,我再次坚定了决心。不管自己怎样, 我还是希望树能笔直前进。 “谢谢,树。然后啊,那个叫时川的,家里住得有点远,所以我回来晚的时候你记得跟妈妈 说一下,让她不要担心。” “诶,难道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笨——蛋。你小说的主人公是那么轻浮的人吗?” “真——的?” “嘛,因为是个年长的一个人住的寂寞的家伙,所以稍微有点在意而已。” “小阳咲也是,旭好像总是喜欢年长的呢。” “拜托,我又没做坏事。” “知道了啦。但是,电话还是要接的哦?” 开始回避朱理以后,我在学校就一下子被孤立了。社会上的大人们都热衷于抨击教团,学校 的孩子们也像与此呼应一般变得残酷起来。 在酒吧遇见金城,是跟教团有密切关系的神经工学的大学教授被逮捕、班上同学们以人体实 验为名用缝衣服的针来扎我的那个晚上。 “你那手,怎么了啊。” 被扎到的是左手的手背。金城注意到了我摆在吧台上的贴着创可贴的手,这么说道。 “喂喂,你的美人母亲会哭的哦。” “啊啊,所以直到消肿为止我都不想回去呢。” 金城坐到我的旁边,马上开始吸起烟来。 “真不像你啊,旭。因为教团的事被欺负的话,把他们全都揍飞不就好了?” “这样的话对方的家长或者学校就会联络妈妈了吧。妈妈她可是很忙的。” “一点没错。因为她还要给你这个臭小鬼赚饮料钱啊。” “也就是说至少今天,金城会请客的吧。” 金城开朗地笑了。他向工藤先生点了杯牛奶咖啡,递给了我。 “最近稳定点了吗?” 干完杯,我问道。 “还没渡过难关吧。我最近也被警察局的各个部门争着抢。真是的,说不定因为什么罪被抓 起来反而更轻松呢。” 虽然至今为止也好几次向金城询问过近况,但也许是因为保密义务,他没有向我这个小孩子 透露具体的搜查进展。 “阳咲呢?” 只有关于阳咲的诱拐事件,我相信他会告诉我真实情况。 “抱歉啊。” 金城把快要喝完的威士忌放在一边,说道。 “因为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半,搜查范围也缩小了许多。担当的警察中有一个人, 三个月前因为事故去世了。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这样啊。” “很不甘心吧。” 我喝起了牛奶咖啡。喝干以后,金城又为我点了相同的东西。 “对了,我还听说时任潜伏在这个城市里,你知道些什么吗?” “哦,她还活着啊。” 我泰然自若地口出谎言。 “警察们认为作为干部的时任有可能会来接触我,所以姑且也跟你说一下。” “要是看到她的话?” 金城像是思考了一下,停顿后说道。 “嘛,报警吧。警察们把时任认定为爆炸事件的犯人。虽然因为那家伙是未成年人所以没有 利用媒体来搜查,但警察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动真格的。” “金城也认为是时任干的吗?” “不。我在警察局里也跟他们说,那个事件应该还有内幕。但既然国民们已经闹到这种程度, 现在再踩刹车也已经来不及了。虽然我也还有想跟时任说的话,但无论如何时间还是过得太 久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是个可怜的女孩子……” 我犹豫着该不该告诉金城室井的存在。金城是我从那满是堕落大人的设施里逃出来后遇见 的,第一个能够信用的男人。然而,要是他问起关于室井的事,我就不得不同时说出见了时 任的事情。 见我们的对话停了下来,工藤先生插话道。 “金城,虽然你近来在等着打工,但最挂念的保育士资格考试又怎么样了?” “考上了啦……喂,工藤你这家伙,干嘛要在旭面前说啊!” “保育士?你吗?”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别嘲笑别人的第二人生啊!” “啊、抱歉。因为实在是太不适合了。” “因为金城是萝莉控啊。虽然这次因为教团事件免于逮捕了,但在幼儿园肯定会被绳之以法 的。” “烦人啊你。给我看着,下个月我就要开始戒烟了。” 对着泰然地擦着玻璃杯的工藤先生,金城顶撞道。作为报复,他开始大谈工藤先生羞人的过 去。工藤先生则一脸正经地回嘴。两个人的友情看起来是如此坚固,一时间都没有我插嘴的 份儿。 我过着仿佛要被内疚的心情压碎的每一天、并且和时任一起在追踪黑社会的大人物什么的, 实在是说不出口。 自从和时任再会以来,我每晚都会做相似的梦。 在深山的设施看惯了的暴风雪之夜。 设施的那间小屋里,赤裸的小仓全身苍白躺在那里。 活该!我逞强地笑道。 然而,小仓却突然爬了起来,向着我的脖子伸出手袭来。 我匆忙地向外逃跑,用后背抵住小屋的门。 小仓叫喊着、怒吼着,在我的背后像狰狞的熊一样狂闹。 就在木门快要被冲破的时候,阳咲从雪中走了过来。 她代替我压着门,阻住小仓。 我什么都做不到。 小屋的门最终还是被撞开,只有阳咲被拉进了里面。 就那样把她关在里面,小屋的门再也没有打开。 我被噩梦折磨得惊醒,把睡在旁边的妈妈也吵醒了。 “旭,怎么了?” 我感觉到全身都在冒出令人厌恶的汗水,转向妈妈又说了个谎。 “抱歉,妈妈。刚刚梦到今天在学校跟朋友玩的事了。” “明明像是做恶梦了哦?” 睡房的黑暗之中,妈妈用严肃的声音追究着我。 “我们在搞摔跤比赛呢。哈哈,真开心啊。” “真的?” “嗯,我去下厕所。” 在洗手台洗了个脸。洗干净在“惩罚小屋”扣上锁的手。我看向镜子,那里映出的是一个有 着杀人犯眼神的少年的脸。 已经,到极限了。 要是阳咲没事的话,我宁愿跟教团的恶人们一起被抓起来。我烦恼了好几次要不要去自首。 然而,如果小仓的死幸运地被认定为案件了,那时阳咲是不是也会被问罪呢。犯罪时十三岁 的我、以及比我大两岁的阳咲,是不是会被下达不同的处分呢。刑事责任能力、不是犯罪只 是过失、免除逮捕改为辅导,关联的词语我调查了许多,但果然我是个把阳咲给卷进来的杀 人犯,而在我心中仿佛要把自己压碎的那份痛苦,毫无疑问是被称作“罪”的东西带来的。 快来吧,我狠狠地咬着牙。 我这样的恶人,需要着更甚于我的恶人。就像愚蠢的犯罪者把自己的罪过归咎于出身和社会 一样,我如果不把一切归罪于那个诱拐了阳咲、炸掉了医院的男人的话,简直都要在半夜大 叫出声了。 追逐室井,夺回阳咲。我一心一意地等待着那个时机的到来。 就这样,暑假前一天那炎热的午后,我看见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在校门前等着我。 是个套着皱皱巴巴的西装、头发稀薄、长相贫寒的中年男人。衬衣的领子都被磨破了,看起 来就像被催债的人追着跑一样。男人确认过我的名字之后,颤抖着从一个纸袋里拿出手机递 给我,接着一脸胆怯地离开了。 我有所预感。摆弄了一下到手的手机,那个预感变成了确信。 电话本里,只有“父亲”这一个栏目。 终于来了、我的身体几乎因喜悦而颤抖。 我紧紧握着手机,向着时任的公寓走去。 5 “欢迎回来,旭。” 时任欢迎着我的归还。 走进房间向她说明了来由之后,我马上拨打了室井的电话。 随着等待音的持续,我的紧张也变得越发强烈。应该响了二十多次吧。我感觉自己仿佛正在 坠入无底深渊。 电话一接通,耳畔立刻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打来了吗。” 那是像嘲笑一般的快活的声音。 “不用害怕。虽然好像你对牛排喜欢得不行,但凭我的身体已经只能喝白开水了。要是被关 在隆冬的小屋里,应该会连挖洞逃出来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被冻死吧。” 他仿佛在告诉我,关于我的事情他无所不知。 明明电话对面就是我的父亲,我却没有任何感慨。 “室井,对吧?” “没错。” “阳咲在哪里?” “稍微克制一下你的心情吧。一介中学生可是要跟爆破了医院的恐怖分子战斗啊。等待对方 的让步,才是上策吧?” “你,是恐怖分子吗?” “只是个醉鬼罢了。虽然人类杀了一个人时会后悔,但杀了百人之后就会假装英雄了。我做 的生意就是给这世间提供上好美酒的服务业吧。那次恐怖事件也给一些人带来了大大小小 的幸福啊。像是波斯湾的笨蛋王子、还有在日本不受重视的武器密运者之类的吧。川幌警察 局的预算也增加了,旭和朱理也从教团抽身了,可喜可贺不是吗。” 跟妈妈说的一样,我深刻理解了室井是个偏离常识的人。只有先等着看对方的态度了。 “只是明明才刚抽身,却又回来了呢。旭真是有才能。” “什么才能?” “成为我继承者的才能啊。你不是通过我挖的洞成功逃狱了吗。感觉到我们之间的纽带了 吗?” 也就是说那个“惩罚小屋”的地洞,是室井挖的吗。 “你跟教团,到底是什么关系?” “跟旭一样啊。懂事时就一直在教团里被养大了。从前,教团在四处募集我们一族的实验对 象。真是被虐待得够惨啊。所以才一时兴起,把之前的恐怖事件嫁祸到他们头上了。” “抛弃我和妈妈的事,也是一时兴起吗?” “话题跑偏了啊。旭想知道的,不是阳咲的下落吗?” 明明对他没有憎恨,但口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吐出了强硬的话语。站在我对面观察着对话进展 的时任,也用口型告诉我冷静下来。 “听说你要开个无聊的宴会啊。” “喔,你知道了啊。” “要是我成为你的继承者,能把阳咲还回来吗?” “别说还不还了,这世上的大部分事情都能随旭的意思吧。你和阳咲的罪行简直不值一提。” 说着,室井突然笑了起来。 “不过遗憾的是,还没决定是旭呢。” “什么意思?” “你想象一下赛狗好了。我在全国各地有十个左右的子嗣。送去邀请函以后给我回复的,加 上你也只有两个人。得决定让谁当继承者才行啊。” “也就是为了参加无聊的宴会,要我去参加更加无聊的赛狗吗?” “这件事,我也不愿意啊。只是,我活着的时候有些工作过度了吧。受过照顾的人们说这是 为了庆祝我的引退,我怎么说都不听。这场比赛里,我至今为止的顾客和赞助商等等都赌上 了大钱,没法拒绝啊。” 也就是说,今后这场室井和室井周围人的游戏,我不得不奉陪了。 “虽然可能是因为年龄,你的倍率被压得很低,但我还是支持你吧。” “拒绝的话?” “你会再也见不到阳咲,一辈子畏惧着罪责度过无趣的人生。”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拒绝。从室井口中引出了阳咲的安否,我暂且安下心来。 “话说在前头,拜托亲人、朋友、还有警察,都是没用的。一方面是我和我的一族拥有着强 大的力量,但更重要的是就算你想让我接受报应,我也马上就会死了。还有,我死的时候, 要是你慢吞吞的,阳咲也会死。” 我向着腹部用力,说道。 “你就尽量活久点等着吧,父亲哟。” 室井笑了。那无畏的笑容越来越大声,漏出的吐息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过了一会儿,是笑 得满足了吗,他简短地切入了正题。 “去杀人吧。” 明明我已经做好了只要能见到阳咲、什么事都可以干的觉悟,但仅仅因为这一句话,我的脸 一下子变得煞白。 “目标有两个人。第一个人,就是另一名候补者。这第一个人跟刚刚说的一样只是余兴,所 以我个人没那么重视。虽然因为寿命就快到头了,希望能快点解决呢。” “别这样……” “只是个简单的才能测验罢了。跟叫小仓的设施职员一样啊。这次也是为了守护阳咲,所以 没办法吧?” 电话的另一头,恶魔甘甜地耳语。 我几乎忘了对方是个超乎常理的大人。并且再次感受到自己是个只会乱发脾气的小鬼。 “别开玩笑了。怎么能,去杀那种素不相识的人……” “不是素不相识的人。是你的家人啊。” 感觉变得奇怪了。我为了逃脱杀人的罪恶感而疏远了朱理和树,来到了时任的身边。然而, 我的亲爸爸却要我重复同样的事情。而且,这次似乎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名字叫美夜子。” 室井像乘胜追击一般说道。 “姓是时任。教团的原干部,是个十八岁的少女。” “等、等等……” 时任美夜子……? 时任的话现在就在我的面前。无表情地站着,认真地注视着我与室井对话的发展。 “小心点。” 室井说道。 “我也给你的姐姐送去了同样的邀请函。” 握紧的手机,从汗淋淋的指尖滑落下来。 时任冰冷的眼中,映出了猛烈动摇的我的身影。 白芋虫之章 二 1 因为过于恐惧,我一瞬间切断了通话。 窗子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一片黑暗。 我完全没法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但因为跟室井的通话已经结束,我暂且放下心来。被时任催 促着,我坐在了地上。 坐在墙边的时任,一如既往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就算一下子跟我们说是姐姐、弟弟什么的,也只会令人困扰吧?” 时任也是,没法那么快接受事实吧。我终于明白了那天再会,我说自己是室井的儿子的时候, 时任一度陷入深思的理由。 我抱膝而坐时,时任突然间挽起了长袖外套的袖子。 “说起来旭也有胎记吧。我也有。” 转头看去,时任左手肘部附近,有一块青黑色的胎记。 “室井似乎也有着胎记。” “也就是说是遗传的吗?” 时任把袖子拉回去,笑了。 “只是迷信的人们擅自决定我们俩是姐弟,以此来玩乐罢了。虽然会遗传的胎记确实有,但 那基本是长在脸上、或是鼓起来像肿瘤一样的东西。” “但是,阳咲的右手上,确实也……” “所以那又如何呢?还是说,事到如今还想要我把你当弟弟对待吗。我倒是没问题哦?” 时任的嘴角看似愉快地翘了起来。 我赶紧猛地摇了摇头。问题多得像山一样,现在可不是把时任叫姐姐的时候。 “室井是叫你来杀我吗?” “别瞪我。要是我有这个意思的话,之前旭你来的时候早就下手了。” 我不经意间安心地呼了口气。 “我也是,没那个意思。” “我就是想听你这句话。太好了。毕竟已经一年多没见你了啊。还想着要是青春期的中学生 变得不把杀人当回事了,要怎么办才好呢。” 时任像开玩笑似的耸了耸肩,但此时就放松警惕还太早了。 “那,你又是为什么要跑来见我?” “不是你跟着我过来的嘛?” “你说过自己藏在东京吧。为什么要跑来川幌市?” “跟刚刚说的一样,是因为想知道旭没有杀意的事。也是因为想确认你是不是从室井那里得 到了相同的指令。你想象一下试试。如果立场相反的话,你难道不想知道被下令杀掉的对象 现在的境遇吗?” 时任流畅不停地说着。虽然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了吧,那是以质问回击质问、完全不让 对方看到自己底牌的说话方式。是吗、我姑且接受了她的说法。 “于是要怎么办呢,旭。不杀我的话,似乎就没法救阳咲了哦?” “时任也是,不杀掉我的话就没法接近室井了吧?” “但是,我们双方都已经再也不想杀人了啊。” “双方?” 虽然一下子勾起了我的注意,但时任并不回答,而是站起身指了指房间的大门。 “已经九点了。能帮我去买点东西吗?” “哈?” “就豆腐、和青菜吧。” “你自己买去。” “我可是被警察追捕的人啊。不太想被拍进便利店和超市的监控录像里。” 说着,她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拿出钱包,朝我走了过来。 “喂、为什么我要……而且,今后要怎么办也还没……” 树和妈妈的脸庞浮现在了脑海里。 “我正在考虑解决方法。不想听吗?” 一万日元的钞票被塞了过来。似乎不打算让我还回去。 “知道了啦。” 我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穿鞋的时候却又被叫住了。 “对了,还有报纸。最好是全的。还有 500 毫升的瓶装水。然后,抹布。加上清洗浴室用的 清洁剂。记住了吗?” “耍谁呢你。” “你就当被我骗了,去夜路散个步吧。在那之后,我们再来谈谈。” 被当做跑腿的我,刚从公寓出来立刻就理解了时任话里的意思。 公寓前,停着一辆全窗贴着深色太阳膜的黑色轿车。它跟在我的后面,慢慢地拐进了小巷里。 室井的手下吗……? 脑子里立刻冒出来的,是他们在监视我和时任的想象。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把电话递给我以 后立刻离开的男人也是这样。室井肯定有着大批手下。 我走进附近的便利店后,黑色轿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身上是黑色的西装和红色的领带。面 相并不坏。一眼看去,只会让人觉得是个刚从公司回来的职员。他毫不客气地站在了正在杂 志区里的我的旁边。 直到买完东西,我都一直能感受到男人的视线。 他们没有追到公寓里面。把因为塞满了时任拜托的东西而变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放在地上, 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些家伙,是想知道我们两个怎样互相残杀吧?” “因为是游戏啊。肯定想观赏过程吧。” 时任确认着塑料袋里的东西,说道。 “喂,谁让你买 2 升的水了?” “啊啊,你说的是 500 毫升来着。” “真是的……” 嘟囔着,时任不知为何正坐了起来。她严肃地直起背,把一次性筷子拿在手里,像啜饮一般 吃起了装在小碟子里的豆腐。 我一下子单纯地想到,原来这家伙也会肚子饿啊。 时任每吃一口就会眯上眼睛。似乎是在好好品尝。拿筷子和餐具的方式看起来工整得像是连 肘部的角度都计算好了似的,让我有些看得出神了。简直就像修行僧或者茶道学习中的人一 样。结果,直到时任吃完东西,我都没能开口说话。 “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有监视。” 礼貌地把筷子放在小碟子上,时任终于才把正坐的腿放松了。 她站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时任俯视到的地方,一定还停着那辆黑色的车子,车里的男人也 仰望着我们这边的窗户吧。 “应该是从帮我这样的逃犯找到这个房间的人那里得到线索的吧。那么,我们反过来就行 了。” “反过来?” 虽然问出了口,但我自己想到了答案。是指室井的所在地吧。 “这么想着,大热天里,我在川幌的城区里到处奔走、寻找门路,调查了许多东西。” “等等啊。你刚才,不是说因为在被警察追捕所以不想从家里出去吗……” “啊啊,抱歉。被警察追的事是真的。虽然如此,但像采买这种不自己干也没问题的事情还 是会想要让别人去做。可能是教团时代使唤人使唤惯了吧。教团真是罪恶深重啊。” “明明是干部还真好意思说啊。” “还有我基本上是讨厌走路的。跑步就更讨厌了。” 明明还带着一大堆信徒跑来追我和朱理。我吃惊地说道。 “于是做了那么讨厌的事情之后,知道什么了吗?” 时任深深地点了点头。她拉上窗帘,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竟然朝着坐在墙边的我逼近过来。 她在嘴边竖起食指,一副神秘的样子。是叫我别说话吗?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后,时任的嘴唇 凑近了我的耳边。 “ 墙里有窃听器。而且天花板上还有摄像头。” 时任小声说道。她头发的香味钻进了我的鼻子里。我差点就要盯着背后和天花板看了。 “配合我。” 以不容反抗的口气说完,时任离开我的身边,像重整架势一样把前发拨到了后面。 “哎呀,真是白走了。室井的组织实在过于庞大,而且底层的人基本都是用完就扔,什么都 没搞清楚。” 我装作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是要把刚才的对话继续演下去。 “那么,到底要怎么办啊。你有解决办法的吧?” 我一边怀疑着自己的演技一边问道,时任则把我刚刚买的报纸拿出来,在地上铺开。 “对了,拜托你清理一下浴室和马桶吧。” “哈啊?” 时任指向报纸。 她像击打一样,把指尖摆在纸面上。我凭直觉察觉到了。时任在对我说快看文字。像是笔谈 一样,她想要向我传达某种信息。似乎这就是正解,时任依次移动起手指来。 最开始是“要”。接着是“逃”。为了告诉她意思传达到了,我每次都点头回复。再接着是 “跑”。 “就是为此才让你去买清洁剂的啊。” “所以说,别耍我了。” ——要逃跑了。 时任时而会翻动起报纸,寻找目标的文字。我也想着绝对不能看漏,慎重地用目光跟上。 ——他们的表演,我没有奉陪的意思。 “虽然我有洁癖,但很讨厌打扫。” “你这人真是麻烦透了。” ——在浴室装作被我从背后刺死的样子。 ——要大叫出来。 ——这样他们就会为了确认你的尸体而大摇大摆地坐电梯上来。 ——这时,我们趁机从安全梯逃出去。 时任的手指在这里停了下来。应该是没有除此之外的指示了吧。 逃出去以后要怎么办呢。虽然想问的话多得像要溢出来,但时任正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我。 “没办法,那就干吧。打扫以后,你就肯把你的想法告诉我了吧?” “那是当然。好好干吧。” 我拿着抹布和清洁剂推开了玄关侧边的门。是个贴着瓷砖的地板和墙壁上随处可见黑色霉 斑的,狭窄的浴室。只有淋浴,连浴缸也没有。 就在我什么也没干、就那么等着时,时任站到了我的背后。我吓了一跳。在时任的右手边微 微闪着光的,是烹调用的菜刀。 “……时任?” 手持凶器的时任面无表情。她带着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的脸,踏进了浴室。 “抱歉,旭。” 我感觉到时任紧紧地握住了菜刀的刀柄。 “我曾经在设施里杀过人。” “你在,说什么啊……?” 时任的样子明显有些不对。根据计划,应该只要我凭演技大喊出来就好了才对啊……? “不是像你那样制定好计划以后杀掉的。我实际上是个光是见到血就会晕倒的、柔弱的女孩 子。然而,那时我在漆黑的房间里被数名干部持续殴打,而附近正好躺着一把刀,所以也无 可奈何了。” 我屏住呼吸,向后退去。后背立刻就靠在了墙上。杀气逼近我的面前。在时任那几乎不动的 细长眉毛衬托之下,刺来的刀刃尖端看起来显得更加尖锐。 “别太相信我了。” 时任手握菜刀朝我挥来。 2 “吓死我了。” 我们从公寓的楼梯下来,在夜路上奔走。在前面带路的时任似乎事先就想好了逃跑的路线。 我们穿过大楼的空隙,转过了好几条路灯也没有的细细的小巷。离开娱乐街来到河边的堤上, 追兵的气息完全消失了。 “因为你的、演技……哈啊、看起来很烂啊……” 时任气喘吁吁的,讨厌跑步看起来是真的了。她像瘫倒在堤坝的楼梯上一样坐了下来,擦着 额头上的汗。毕竟在这大夏天还穿着外套,会热得难受也是当然的。 “而且,你的身后有只蟑螂。那东西我也最讨厌了。想着要在离开房间之前收拾掉啊。” “别骗人了。北海道哪里有蟑螂。” “那是神话吧。大雪覆盖的小山村姑且不谈,川幌可是有小只的蟑螂的。昨晚也在地上到处 乱爬呢。真是的,会让人想杀掉吧?” “时任不是最讨厌暴力了吗?” “杀人似乎处在暴力的延长线上,但实际上却完全是别的东西。这个道理,我想旭应该能理 解吧?” 虽然我似懂非懂,但浑身是汗的时任看起来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给我买点水来。” “够了吧你。” “刚才你买来了两升装的水。而我想要的是 500 毫升的。没可能带着两升装的瓶子跑啊。是 你自己搞错了。” 我那时,哪里知道是要逃跑啊。 因为看起来在买来水之前她一动也不肯动,我只好无可奈何地跑向了路上的自动贩卖机。 “你看,稍微能理解一点我和朱理的心情了吧?” 我递出瓶装水,时任喝了一口后说道。 “应该说比起那时候,状况更加严峻。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现在的我们并没有能够依靠的 金城和工藤。” “啊啊……教团的军队,和警察也是。” “你不是很清楚吗。首先,把室井交给你的手机给关机吧。肯定会装上什么奇怪的软件。” 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我们的位置会因为 gps 而暴露的。 “这事,你给我在要水之前说啊!” “是因为你搞错了吧。我可是按照顺序行动的。要是你乖乖地把 500 毫升的水买过来了,我 就会先跟你说手机的事了。” ……真是个执拗的家伙。然而,就算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也没有任何意义。 “按照顺序是指?” 时任把水一口喝干,总算是行动了起来。 “总之先移动吧。我准备了要住的宾馆。” “稍微等下啊。话说回来,那些家伙只是在监视我们吧,真的有必要四处逃窜吗?” “没有逃窜的意思。住处我准备了五个。为了不让他们找到踪迹,要按顺序一个个去住。” “这不就是四处逃窜吗?” “但是,可以避开室井的耳目。难道你想要我们一直用笔谈对话,去追室井吗?” 确实,我无言以对地点了点头。虽然室井他们想要看我们互相残杀的样子,但我们没有那个 打算。就算是为了救阳咲,让我再去杀人什么的,不管对方是谁,光是想想都让我一阵晕眩。 那么,就只能找出室井了。由我自己前去,把阳咲给夺回来。 “虽然是可以称之为无谋的举动,但也只能这样做了。” 说着,时任马上爬上了堤坝。 我一边追在她身后,一边用自己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啊啊,是树啊。抱歉,今天可能要在那个时川家借住一晚。你能帮我跟妈妈说一声吗?” 电话对面的树,说着诶、等等,似乎很困扰。 “明天就是暑假了,就那么一回没事啦。” “过得 开心吗?” “是吧。” “真没办法啊。下次要介绍给我哦。” 听到树开始屈服,我半强硬地切断了通话。 就算被叫做不良儿子也没办法了。虽然一方面因为欺骗了家人而感到难受,但事到如今已经 不想回家了也是我的本心。 本以为我们是两手空空从公寓逃出来的,没想到时任带的钱倒是不少。 我们沿着堤坝走了一段,到了大路上立刻乘上出租车,接着就向着市政中心一角的商务酒店 一路直奔了。 “要是要个双人床就好了呢。” 办完入住手续走进房间里,时任说道。 稍微有点意义不明。铺着黑色绒毯的房间里摆着两张床,我跟时任两个人睡下应该没问题啊。 “你跟矢岛朱理,不是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吗?” “开玩笑吗。我那时是睡地上的。” “没必要生气吧。我只是在关心,弟弟是不是已经有过初体验了啊。” 时任脱掉鞋子坐在了床上。我也坐在了床边桌子前的椅子上。一瞬间,我那厌烦的表情映在 了桌上的镜子里。比起夜里在洗手台前看到的那张脸,感觉要好得多。 “肚子饿了的话,就叫点什么吧。” “在那之前,我想听听今后该怎么办。” “很简单。我动脑,你行动。” 虽然我很想说你也给我行动啊,但时任确实还被警察追捕着。 “要怎么行动?” “别急啊。真热。” 时任操作起房间里配备的遥控器,让空调开始运转。从天花板吹来的冷风强得过分,甚至发 出了呼啦呼啦的声音。 “去追踪这个男人。” 时任拿出了手机。画面正中,有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年龄大概是三十多吧。前发呈 v 字型颓秃,脸也很瘦,给人一种急剧消瘦的感觉。深陷的眼窝深处,看起来很阴暗的眼睛闪 着灰暗的光。 “这就是,室井?” “怎么会呢。室井肯定长得像你一样,更加仪表堂堂才对。” “那这是谁啊?” “恐怖事件真正的犯人。” 是因为憎恨吗,时任的声音低沉。 “名字是山城隆一。原本是教团的人,职位是教祖身边的大干部的秘书。我被这家伙给摆了 一道,陷入了不得不到眼目众多的医院去追击你们的窘境。嘛,这事就算了……” “真的是,这个人吗?” “我看见了。那时候,就是这个男人拿着的包引发了爆炸。不只是我,医院大厅里众多的人 们应该都目击到了才对。” “要是这是真的,为什么会是你被怀疑啊?” “因为这手法跟教团之前计划的一模一样。之前应该也说过了,教团也计划了自己的爆炸恐 怖袭击。应该是山城向室井透露了情报吧。‘吾等’只是正好被利用了而已。” 于是在现场的时任就被认定为犯人了吗。 “这个叫山城的家伙也没被抓起来吧?” “啊啊。” 时任滑动了一下手机的画面,一张新的照片被调了出来。叫山城的男人正伫立在夜里的街道 上。 “本以为室井已经把他给抹消了,结果还好好地活着呢。” 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照片。印象中见过的店铺的招牌排在一起。 “是川幌有市场的地方吧?” “根据我的调查,山城转入室井的组织以后获得了一定的地位。真是个能干的男人。回头想 想,他对教团失去信心的时间比我还早呢。” 她自嘲般笑着继续说道。 “室井的本职工作之一,就是手枪的密运。把从俄罗斯和中国运来的武器在这个地区兜售。 虽然现在的对象主要是暴力集团,但似乎以前也有卖给警察过。之前的恐怖事件的犯人之所 以被认为是外国势力或是过激派、警察的搜查结果之所以反复无常,似乎就是因为室井抓住 了以前努力讨好他的警察干部们的弱点。” 手枪。暴力集团。与警察的幕后交易。真像是树会写在小说里的内容。而且,我还曾经天真 无邪地向往着那样的世界。 “然后山城就是主管这个区块手枪交易的人。” “你是说,山城知道室井的住处吗?” “这条线索有些微妙。我查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不过,室井这个男人似乎虽然能忘记自己 的孩子和妻子,但唯独部下和顾客的名字和长相却能全部记得清清楚楚。” “那只是逸闻吧。” “但也只能去摸索了。你看看在山城对面的男人。” 有个穿着普通西装的男人的后脑勺。 背靠着电线杆的山城似乎跟这个男人视线相交。从他收起下巴、略微弯下腰的样子来看,山 城像是在跟他点头颔首。 “这个男人被称作新见。虽然传言说属于室井的一族,但比起室井谜团更多。也就是说,他 在组织里应该处于相当高的地位。” “从山城到新见,接着联系到室井身上吗?” 我姑且像要把山城的长相和特征烙印在眼底一般仔仔细细地看着照片。然而并不觉得他会 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们老大的所在地。时任看着我的脸,说道。 “不错的表情。简直无所畏惧。这次的对手可不是奇怪的宗教团体哦。” “被你们给锻炼出来的吧。” “你没有把我和金城出卖给警察。明明应该有这个机会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也就是 说你已经包庇了重大事件的逃犯。这可是犯罪哦?”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只是努力不去想它。跟时任纠缠在一起会怎样呢。虽然给树和妈妈添麻 烦这点令人难过,但每天晚上都被噩梦缠身、之后又要笑着瞒过去的日子也很难受。 “如果我说我退出呢?” 我又逞强地问道。 “我会变得难以行动吧。警察也是一个问题,更严重的是,山城是认得我的。” “什么啊……你不说我的罪啦、救阳咲啦之类的,你擅长的攻击对方弱点的话了?” “啊啊,因为我很为难,想请你帮忙。” 我努力忍住笑。那一直欺凌着我们的教团干部,竟然用手支着床,微微低下了头。我或许希 望她永远是那令人憎恨的敌人吧。我总是沉浸于愤怒。只要愤怒,我就能把那阴暗的想法搪 塞过去。我只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小鬼。 “啊、怎么说呢,唔……从金城那里听说了一点,时任你也是被教团给利用了吧?” “真是温柔呢。” 抬起脸的时任凝视着我。虽然面无表情,但给人感觉声音比起平时要放松一些。 “男人就是要温柔……虽然有这么个名句,但对于旭来说,也许是如果没那么温柔的话就不 会有这种遭遇了……吧。” 她轻轻笑到。像是把人当傻瓜一样的笑声。 “原谅我吧。虽然之所以跟你联手,也是抓住了你人太好这点呢。没想到还真接受了。” “你这家伙!” “呼呼,又露出不错的表情了。” “干就干啦,可恶。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让时任给我叫来了客房服务的肉酱意面。填饱了肚子以后,迷茫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在浴 室洗了个脸回来,时任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明天开始就要让你四处走走咯。” 时任摆在我面前的,是川幌市繁华街一带的地图。 3 第二天,我来到了街上。 首先是要去接触山城。虽然想要推溯到室井,这条线索未免也过于微小了,但是对时任来说 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在百货商场买了 t 恤衫和牛仔裤,当场换装后结账。昨天是放学后直接去时任那里的,穿 着制服行动还是太轻率了。她给我的钱有五万日元左右。而那位时任小姐,则正在宾馆休息 着呢。 我把学生书包和放进袋子里的制服塞进了地铁站的投币存物柜里。也不知道拿回它们的日 子会不会来到。 从地铁站出来,顺着一条单向二车道的大路向南直走,就到了一个数不清的餐厅紧紧挤在一 起的区域。地址离工藤先生的酒吧很近,但这一块到了夜里总是站满了任意拉客的人。 干燥得像要把地面烤干的午后,我驻足在一座高耸的茶色大楼前,仰望着五楼的窗户。大楼 的旁边是个烤肉店,门前的小路对面是一家意面屋。既没有招牌,也没有停着可疑的车辆。 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暴力集团的事务所。 据时任所说,山城每天都会造访交易对象的事务所。 我决定从意面屋的二楼,监视大楼的入口。山城出现了的话就立刻联络时任,并且尽可能跟 踪他。监视和跟踪。我一边嚼着前菜的沙拉,一边兴奋了起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朱理。 “旭君,一起玩——吧!” 我的兴奋因这懒散的声音散去。眼睛紧盯着窗子另一侧的大楼,我说道。 “我现在很忙。” “诶——又来?最近一直这样诶。明明难得到暑假了哦——” 我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 “呐,你现在在哪?哪家店里吗?我听到音乐了哦。” “说实话,我正在跟女孩子一起玩呢。” “啊?” 朱理听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说、嘛,就是这么回事。” “等、等等啊。诶,真的吗?” 这时,似乎刚点的菜正好上来了,店员站到了我的身后。“这是我们午餐推荐的 raviorone。” 放下容器后,她便离开了。 “抱歉朱理。在店里不方便说话。” 朱理似乎又抱怨了几声,但我强行切断了通话。 虽然我之前没怎么注意,但店里的地板、桌子和窗帘都是白色的,营造出一种沉静的氛围。 怎么说呢,感觉像是约会用的,实在不是适合中学男生一个人来的地方。虽然我随意地点了 推荐里的 raviorone 这种意面,但一眼看去却圆圆的、就像大福饼一样。这是种在意面口感 的东西中间,包裹着菠菜、鸡蛋和起司的,黏糊糊的食物。咬起来没什么嚼劲,对我来说可 能是高级过头了吧,而且我又想到,监视者应该是豆沙面包配牛奶才对。虽然被我冷落的朱 理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但我还是把这份心情跟形状奇怪的意面一起吞进了肚里。 店里坐着一位在读书的女性客人,看起来就算待很久也不会被抱怨。 我从窗子往外俯视了三个小时。在叫到第五杯咖啡的时候,终于有了动静。大楼里走出来一 个男人。服装是普通的西装,但发型和体格看起来很不一般。仿佛剃了光头的外国角斗士一 般的男人,像是睥睨着大楼前面的小路一样转了转头,接着就那样叉开腿坐了下来。 大汉吸着烟,时而侧过头,视线转向大楼前的道路。我推测他是在等人。应该是被叫出来迎 接来宾的下级人员吧。 然而,我却扑了个空。 一辆黑色的奔驰开了过来,从后座出来的男人从远看就知道不是山城。是个穿着和服的老人。 从那以后直到太阳落山,只有毫无变化的时间静静流淌,我却意外地不讨厌。有事可干,对 于现在的我来说是很幸福的事。 然而,因为一直坐在椅子上,我感到屁股开始痛了。因为妈妈和树也打了电话过来,我便暂 时离席,去了一趟厕所。 “旭,今天你会回来的吧?” 明明我打的是旭的手机,接的却是妈妈。电话的另一头,感觉到应该是树的人靠了过来。 “抱歉,妈妈。我可能要跟朋友一起去旅行。” “不可以。” 妈妈会生气也是当然的。说教开始了。初见时的冷静沉着已经感受不到分毫,她激烈地说着 话。那是这世上普通的温柔母亲都会说的话。我能够从话里感受到,她有多么爱惜我这个儿 子。在教团的村子里,代替我带走阳咲的时候,她的心里一定在哭泣吧。 “待会,我会让朋友给你打个电话的。那就这样。” 我再次背叛了妈妈的期待。明明是自己挂掉电话的,我却在厕所里把手机放在耳边等了好一 会儿,才放心下来。 回到座位上,已经到了该点晚餐的时间。店前的路上,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许多看起来品 行不佳的大哥。我去结了账。天色暗下来的话,从店里往外看也许会看错山城的脸。 我在路边坐下,像走累了的离家出走少年一样。 没过多久,一辆高级车低速接近过来,静静地停在了大楼前面。我的目光一下子就被从副驾 驶席出来的男人的背影给吸引了。我装作在按手机偷偷地看过去,确实是山城。 山城带着从同一辆车里下来的两个男的,一起走进了大楼。我用手机的相机拍下了他们的样 子。 暂且记下了车子的车牌号,我给时任打了个电话。然而她却没有接。难道是慢吞吞地在洗澡 吗。山城他们很快就从大楼走了出来,我决定追上去。 山城坐的车子以比走路还慢的速度,在夜幕降临后就充满了活力的、亮满霓虹灯的街上前进。 就算车道中间有年轻人聚在一起,也不会按喇叭。从车子的前进路线来看,应该是打算离开 娱乐街。我跑着绕到前面,来到了车子川流不息的干道上。 我刚坐上出租车,山城的车子正好从小路里冒出头来,插到了我们的前面。 “请跟住前面的车。” 这台词,我早就想说一次看看了。然而,跟妄想不同,司机并没有听我的话立刻踩下油门。 “对不起啊,小兄弟。我们公司,是不干这种活的。” 我“诶?”地伸出下巴,脸色发红的司机爷爷对着前面说道。 “而且你看,那台环保车,是最近的暴力团的吧。而且还是全车贴膜呢。” 已经不是因为被践踏了男子心而受到打击的时候了。 “那,总之就一直往前开吧。” “嘛,但是,应该是有什么理由的吧?” 突然,老爷爷的声音里夹杂了愉快的音色。从后视镜里看到的他的脸,似乎带着些笑容。看 起来他意外地不讨厌这事。 “嘛,是的。” “那 就,直走咯。” 出租车紧紧地跟在山城的车子后面。 山城他们似乎很注意安全驾驶。红绿灯变成黄色的时候,就会不紧不慢地停下来。置身于顺 畅的车流,周围的景色渐渐少了些人工的灯光。 从出租车上下来,我的面前是个坐落在一座小丘上的幽静的住宅区。应该是川幌市的有钱人 们住的地方吧。周围无论哪栋楼都建得十分气派。一块有公园大小的广阔的用地,被砖瓦和 木头制成的围墙给围了起来。围墙的对面,松树和杉树的枝叶伸展开来。 山城的车子进入了一座三层左右的低矮公寓的地下。这座混凝土制的灰色建筑,即使是在这 豪宅林立的住宅区也大放异彩。 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被百叶门给坚固地保护着。大门也是一样,想着已经通过了一道自动门, 结果在那前面还有另一扇门,除非用对讲机跟住户通话、或者用房间的钥匙开门,否则锁就 不会打开的样子。信箱上也只写着房间编号,没有挂上正式的名牌。 今天先找到了山城的住处,姑且也算可以了吧。 想着,我再次联络了时任,结果还是没有回应。 从略有些向下倾斜的住宅区走出来,到了大路上,我叫了出租车回到宾馆。 然而,却进不去房间。时任给我的备用房卡已经无效了。 向前台的人打听了一下,原来时任——虽然似乎用了假名——刚过中午就急匆匆地退房了。 时任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从宾馆出来,慎重起见再一次给她打了电话。 “你看新闻了吗。” 刚接电话,时任一开口就像责难我一样说道。 “待会再看就好。现在,我来到了纪念公园的瞭望广场。情侣真多啊。打的过来。你觉得没 问题的话,我们就来约个会吧。” 我今天第三次坐上出租车,前往那因夜景而著名的观光地点。在车里用手机上网看了下新闻, 立刻就搞懂了时任从宾馆逃出来的理由。 恐怖事件的犯人是教团的原干部少女 a。 警察的正式发表出来了。找了找关联的新闻,还发现了公布时任真名的网页。似乎是有名的 周刊杂志曝光出来的,时任那眼睛上加了黑线的正面照片也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了。 “是室井干的好事吧。” 再次取得联络、终于汇合后,时任说道。 “应该是向哪里的报道部门故意流出了我的情报。警察为了让媒体们的报道公平,不得不明 确公布通缉信息了。而且教团里十几岁的干部只有我一个人,哪个充满正义感的有志之士去 调查一下立刻就能知道是谁了。” “因为我们逃走了吗?” “真聪明啊。这分明就是叫我赶紧杀了旭的信息。我能逃去的地方,已经只有室井的组织了。” 时任以严肃的目光看着前方。山脚下,川幌市那以橙色为基调的灿烂夺目的夜景在眼底铺展 开去。 “竟然敢逃到有这么多人的地方,真不愧是时任你啊。” 不知为何,我竟吐出了这完全称不上安慰的话。因为时任似乎即使在这种状况下也没有放弃 的意思。 “那么,要怎么办呢?” 我说道。想要抛弃时任很简单。 “山城的住处,我刚刚已经找到了哦?” “你应该不会乖乖被我杀掉吧。” “凭现在的时任,我无论何时都可以轻易逃掉啊。” 时任回过头,凝视着我。目光很平稳。长长的前发在山下吹来的风中轻轻摇晃。是因为夜景 的气氛吗,她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年幼、还要像个脆弱的女孩子。 “帮我跟妈妈联络下,打个招呼吧。我现在,可是跟一个女性朋友在旅行中啊。” “真是见异思迁呢。” 说出与事实不一的玩笑话,时任像是陷入沉思一般低下了头。 从公园出来,我们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走到了娱乐街。 路上,时任给我的妈妈打了电话。 “我是时川。强硬地把旭君拉来跟我们一起旅行,我感到十分抱歉。” 把音调往上提了八度说话的时任,扮演着一个老实认真的少女。即使树就在旁边听着,隔着 电话应该也不会看破她的身份吧。 时任从旅行的目的地讲到自己的家族构成、甚至连跟我认识的契机也流畅地编了出来。 “其实我以前也是教团里的人。因此很谈得来,而且在设施里也给旭君添过麻烦。真的很抱 歉。” 我还以为她要开始坦白些什么了,结果时任却像我的妈妈就在眼前一样低下了头。 由于吃惊,连我也停下了脚步。我感到时任是认真地在为在教团发生的事道歉。 “是旭君帮助了我。……是的,那么,过两三天以后我们就会回来的。” 会话似乎结束了。因为正好走进了微暗的小路,我没能看清抬起头来的时任的表情。 跟一年以前,和朱理一起在夕别镇乱转的时候已经不同了。被国家权力所追捕的时任周到地 考虑着今晚的住处。我们走上了一间位于娱乐街的深处的爱情旅馆的楼梯。似乎那里使用的 是不让接待的人看到脸就能在房间里清算住宿费的系统。 “没能进入山城的公寓吗?” 这是个客厅和卧室连在一起的西式房间。我们隔着玻璃桌,面对面坐在木质的椅子上。 “他住在哪间房里,我还不知道。但是,车牌号我记住了哦。我在小说里读过,似乎是去叫 陆运局的地方问一下,就能告诉我们住处来着?” “真是个敏锐的孩子啊。之前也被你给耍得团团转呢。但是,现在提出这种请求是需要详细 的说明的。而且不仅车牌号,车体编号也需要。” “是吗。嘛,而且那辆车也不一定就是山城的。” “交给我吧。” 时任似乎已经有了找出山城房间的方案。 “还有,我姑且也照下了山城他们的照片。山城以外的男人们你认识吗?” 把调出照片的手机递给时任,她摇了摇头。 “不认识。不过,山城手里提着的包……” 说着,时任拿出自己的手机跟之前的照片对比了一下。那是昨晚看过的,跟新见见面时的照 片。 “是同一个包。黑色的商务包。” “那又怎么了?” “仔细看看啊。明明跟去见新见的时候穿的衣服不一样,但只有包是同一个。” 虽然看起来都是黑色的西装,但时任却判断说牌子不一样。 “明明西装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高级品牌,但包却是用旧了的便宜货。而且也没有让周围的男 人们去拿。” “因为里面放着很重要的东西?” “应该是枪吧。” 开玩笑一般说道,时任站了起来。 “明天白天,旭你继续去暴力集团的事务所前监视。山城的家不一定只有一个。” “我知道了。你就在这看着电视躲起来吗?” “是吧,我印象中可是自懂事起就没有过休假的日子啊。” 时任应该也只有十八岁。虽然我觉得不可能没休息过,但回头想想那凄惨的教团设施又觉得 不无 可能。 “刚才你打电话给我妈妈的时候我听到了,时任你也是在设施里被养大的吧?” 然而,时任却面无表情地开始了刷牙。看起来是准备睡觉了。因为这是间以不正经的事为目 的的宾馆,房间里只有一张特大号的床。 “我要睡了。你应该很喜欢地板吧?” 她看起来没有诉说过去的兴致。 时任脱掉上衣,仔细地展平褶皱,挂在了衣架上。肘部附近的胎记让我有些在意。时任从挂 在衣架上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外面是透明的包装纸。时任用手指轻轻一晃,包装 中间白色的粉末摇动起来。 “安眠药吗?” 时任点了点头,把药溶进杯里的水中,一口气喝了下去。 “不吃的话就睡不着吗?” “需要的话也给你一包吧。虽然苦得要死,但比起在市场上贩卖的东西起效更快。你这样的 小孩子喝下去的话,会死也说不定呢。” 我郑重地拒绝了。 然而即使如此,时任似乎也没能睡个好觉。 早上十一点,我们被从宾馆赶了出来。 “山城出现了的话,就联络我。” 明明说过要休息的时任,却似乎也有要做的事,来到路上立刻跟我分别了。 七月已经到了下旬,阳光变得更加猛烈了。我在蓝天之下,前往昨天那家意面屋。来到店里, 我坐在了跟昨天一样的窗边的位置上。 从窗户看下去,街上人流如织。是因为学校也放暑假了吗,其中有不少初高中生。还有漫无 目的在路上闲晃的年轻人。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低着头以急促的步伐向前走着。在她前面 走着的男人像是牵着她的手,时而往身后瞄一眼。四人一组的女子像要塞住路一样并肩走着。 时而像爆炸一样发出娇声,互相开着玩笑。店里走进一对十几岁的情侣。虽然不怎么说话, 但越过菜单交叉的视线让人感觉到了他们俩的害羞。我突然害怕起来。要怎样才能变得那样 普通呢。要是那样轻松愉快地生活,肯定会有小仓或是室井这样的人来找我的吧。这世间如 此冰冷,残酷的大人也数不胜数,幸福越是简单,就越是容易被夺走。 跟从电视剧和小说里得到的印象一样,黑社会的人们在白天似乎不怎么工作。把午饭扫光, 喝着咖啡黏在座位上,接着连晚饭也吃完,店员实在是忍不住向我投来讶异的目光了。而就 在这时,山城出现了。确认到他走进事务所所在的大楼,我也从店里走了出去。 今天似乎也很快就办完事了。带着跟昨天一样男人们,山城的车子在夜幕降临、霓虹灯亮起 的娱乐街里前进。 “从方向来看,应该是去昨天的公寓。” “了解了。就在当地汇合吧。” 联络过时任,我又坐上了出租车。时任似乎也在街区内。 到了高级住宅区,确认到山城的车子从公寓的百叶门里开了进去,我稍微坐过了一点才从出 租车上下来。 时任打来了电话。 “附近有个公园吧。我有东西要给你,到那里去。” 山城的公寓所在的路拐过一个角,就可以看到一个被绿色所包围的公园。走进去以后发现没 有任何游乐设施,只有一大片土地扩展开去,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要是没有长椅和公共厕 所的话,说不定会被误认为空地吧。 时任坐着出租车过来了。她没有对司机低着头,而是堂堂正正地付完了钱,两手合抱着重重 的纸袋下了车。 “时任你啊,要不戴个太阳镜吧?” “走在街上,你总共会跟多少个戴着太阳镜的人擦肩而过呢?警察在路上调查的,反而就是 这些一眼就看出在变装的人。周刊杂志和网络上刊载的我的照片眼睛上加了黑线,只要不做 过于引人注目的举动应该是不会暴露的。” “但是、你啊、怎么说呢……你看,不是个美人吗。很容易引人注目的吧。” “那就请你别让美人一直拿着这种东西。” 时任把两个纸袋的其中一个推了过来。放到地面上看了看里面,发现有一顶贴着标签的帽子 和一件条纹图案的衬衫。衣服的旁边有一个厚约十厘米的长方形的白色盒子。 “在那边的厕所里换上衣服回来。旭从现在开始就是快递员了。” 我听从时任的命令,在公寓的玄关处按起了对讲机。 “您好。我是来送货的,但是上面没有写房间编号……请问是山城先生的家吗?” 我从一楼到三楼,一间一间问过去。所幸这是座每层楼只有五户的豪宅。而且,随着楼层变 高,户数减到了四户、三户,让我确认工作的次数也变少了。 毕竟我是跟在他后面过来的,应该不会不在家才对。问到三楼的最后一户,终于有反应了。 “我家不是山城啊?” 令人恐怖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了过来。怎么听怎么像山城的手下会发出的吓人声音。 房间名义上的户主不一定是山城。现在正在公园待机的时任这么说过。 我把帽子压得低低的,尽量不让脸暴露在摄像头之下,随意说出了个有名快递公司的名字。 “是早乙女先生寄来的。” 早乙女好像是山城担当秘书的教团的大干部的名字。他是个统领北海道的教团支部的老人, 现在在逃亡中。 对讲机的另一侧,我听到了有人在对话的声音。 “是什么东西?” “这个我就……” 从时任那里拿到的东西,除了变装用的衣物之外,还有个像中元节一样附上了礼签的盒子。 上面写着“贺礼”。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那就放在那吧。” “诶,但是、签名……” “够了,快走。” 我诶诶诶地发出惊吓的声音,立刻离开了。可能听起来有些刻意吧。不过,快递单子也是乱 写的,没被看到脸也正合我意。 时任藏在公园的厕所里。 “来到公园里以后,我就感觉被谁盯着……你被谁跟踪了吗,旭?” 时任压低声音说道。我赶紧看了看周围。大概是因为这里是全是独栋房屋的人口密度很低的 一带,理所当然的,公园里铺修过的道路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嘛,算了。所以,情况如何?” “是三楼的 303 号房。你给他送了个窃听器什么的吗?” “不,只是共进晚餐的邀请函罢了。山城现在就会为了问出早乙女留下的教团的幕后资金所 在而过来了。虽然等着的是我就是了。” 我换回了原本的 t 恤和牛仔裤,接着便两人一起前往繁华街。白天,时任似乎悠闲地买了变 装的衣服和防晒霜之类的东西。然而,明明只拿着这些小东西,时任手里拿着的纸袋却会一 边走一边打在小腿上,这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还买了给旭替换用的内裤和衬衣哦。” “这就只能期待时任的审美了啊。” 我们两人都单手拿着纸袋,靠在一起走着。在他人眼里,我们说不定会被看作是买完东西回 家的情侣吧。 跟山城约好的见面地点,是娱乐街入口附近的一家泰国餐馆。 “说起来,山城今天也拿着同样的黑色包吗?” 时任问道。我一边走一边点了点头。 “啊啊,你说了我才发现那确实是个便宜货。明明那些家伙应该提着些更加严肃的公文包 呢。” “应该是怕被偷吧。虽然,接下来就要被我们给夺走了呢。” “要是包里有室井的住址就好了啊。” “就算没能找到线索,也能在今后跟山城的交涉中占据优势。” “那还不错。我还想着要是你叫我把他揍一顿、让他说出室井的住址该怎么办呢。” 每当跟时任在一起,我都会感到情绪高扬。对话能很流畅地继续下去。中学的同学们说的总 是游戏和恋爱的事情。而朱理又只会说食物的话题…… “虽然不会打架,但确实是要让你做些粗野的事情。” 穿过娱乐街装饰着彩灯的拱门时,时任说道。一边拐进旁边细细的小巷里,她一边继续说着。 “现在我们要去的店里当然会有厕所。是男女共用的,我之前去过一次,进去以后左手边是 男用、而右手边有女用的单间。” “是叫我在山城小便的时候,偷了他的包逃走?” “男用的便器的正后方,就是女用的单间。而且,走进单间以后正对着的地方就有窗户。从 厕所的窗户逃走,你应该是很擅长的吧?” “谁知道呢。毕竟我的身高跟金城在汽车餐厅请客的那时候相比,已经成长了不少啊。” “然而比起矢岛朱理还要矮这点真是令人悲伤呢。” “你会让他喝酒喝到想要冲去厕所吗?” “我会负责制造机会的。你只要在他上厕所的时候趁机偷走包、然后把单间的门给锁上就好。 这样就没那么容易被追上。” 比起从店铺的入口逃走,这个方法要好得多。毕竟山城肯定会带手下过来,餐馆的正面说不 定也会有人把守。 “那我就比山城先去厕所,藏在女用的单间里就好了吧?” “你看准时机再去厕所。之后,我会诱导山城跟在你之后进去。但是别太勉强了。” 时任停下了脚步。我看到一块全红的招牌,入口的门角上垂挂着泰国的国旗。 “听好了,绝对不要勉强。” 她像是叮嘱一般直直地看着我。 “虽然我会告诉你逃跑路线,但要是觉得要被抓住了就立刻丢下包逃走。” “最多,也就两三个人吧?我可是从你们教团一百多号人的手里逃掉了哦?” 时任严肃的表情略微缓和了下来。 “那次只是平手。” “是啊,所以我现在才要去找途中跑进来搅局的人们算账呢。” 真是奇妙的缘分。虽然曾经对时任感到愤怒与恐怖,但打从心底里我并不讨厌她。时任又是 怎样呢。 我们分别走进店里吧,时任简短地说道。 4 这是个单侧只有六张台的狭长的店铺。过道也只有一条。店里散发着独特的香味,侧壁的架 子上装饰着木雕的佛像。里侧的厨房里,看起来是本地人的厨师们正把大号的平底锅放在火 上翻炒。 我装作是在时任之后一个人来的,坐在了从里往外数第二张桌子边。红绿条纹令人印象深刻 的长长的桌布一直垂到了地上。椅子是没有靠背的圆椅子。桌子也很小,如果对面也坐了人 的话,大概膝盖都要挨在一起了吧。背后的桌边坐着时任,我们俩正好背靠背。没有其他客 人的身影。 我随便看了看菜单,点了个看起来肉很多的东西。虽然朱理好几次啰啰嗦嗦地跟我说冬阴功 什么的,但我已经忘了。 我跑到走廊侧面的厕所踩了一次点。小便器的上方并没有能够放包的空间。要用的话就只能 把包放在脚边了吧。而且正如时任所说,女子用的单间里有扇窗户。我踮起脚打开了它。虽 然看起来有点小,但应该是肩膀能通过的宽度。 像肉春卷一样的料理被送过来时,入口的玻璃门前出现了数道人影。 山城他们走进了店里。带来的手下有两人。跟去事务所的时候带着的应该是同样的人。三个 人以山城为首排成一列向里面走来。我低下头,装作大口咬着肉春卷。不,说实话确实很好 吃。 山城发现了时任的身影。他正好站在我的侧边,说道。 “真是太惊人了。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见到恐怖分子时任小姐啊。” 真正的炸弹魔,好好地把包给带来了。我偷看到,他在叫出时任名字的时候,像是要护住包 一样把它往腹部的方向拉了一下。 时任在背后说道。 “先坐下来怎么样?虽然不巧只有我一个人。” “虽然如此,但那也是被评价为颇有才干的美少女干部大人啊。” “你难道会怕一个被通缉中的少女吗?” 不愧是时任。是把对方叫到狭窄的店里,提前把手下给赶到店外的计划。加上从厕所的窗户 逃出去的话,就更能争取时间了吧。不出意料,山城让两个手下退到了外面。 背后,我感觉到山城坐在了与时任相对的座位上。 “我应该是被早乙女老爷子叫出来的啊?” “只是借用了他的名义而已。然而,不必急着回去。要说为什么的话,我确实管理着教团的 幕后资金。嘛,先来干个杯吧。” 山城叫了杯啤酒,说道。 “话先说在前头,我已经跟当教团的跑腿的时候不一样了。” “啊啊,那时候大家都把你当小弟呢。多亏炸了医院,你的头发也长长了呢,真是可喜可贺 啊。” “明明是个小鬼,这桀骜不驯的态度还是没变啊。你忘了我把你叫到医院的事了?” “把我叫去的是在你背后的人物吧。‘吾等’终究只是身份低微的中间管理层啊。” 时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淡。这令我不禁回想起了杀掉小仓之后,被她给诘问的时候。她会 用那锐利的眼光,一一观察对方的表情和动作吧。时任问道。 “能告诉我吗。你为什么没被逮捕?” “为什么呢?大概是托时任小姐所说的背后的人的福吧。” “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也能介绍给我啊。” “果然还是想说这个吗。逃犯可真辛苦啊。” 从对话里看,山城和室井的关系应该相当疏远。如果山城是我和时任的杀戮游戏的观客,他 应该就会当场把我们抓起来、向室井报告,或是有别的反应了吧。是注意到这点了吗,时任 又往前进了一步。 “是,新见吗?” 我能感觉到山城停顿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 “要是我说我偷过你的手机呢?” “哼,虚张声势吗。” 紧接着,山城像放下心一样说道。虽然光听声音不能确定,但时任应该是根据他的脸色引出 了新的情报。也就是山城的手机里,并没有新见的地址。如果凭山城的地位并不能联络新见 的话,就算诘问他也没有用。 “啊啊,说出新见的名字只是 我个人的胡乱猜测。” “还是要看钱吧。” “就是说只要把教团的幕后资金献纳给你,你就肯帮我了吗?” “把新见先生介绍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还是先给我倒点啤酒什么的吧。” “拜托了。” 接着,时任开始谈起了钱的话题。早乙女把本应用作教团运营资金的钱占为己有,并且通过 川幌的一家空壳公司来掩人耳目……之类的。虽然我不知道事情的真假,但山城却好像一下 子被她的话给吸引了。 交涉持续了大约三十分钟。时任自信地朗朗而谈,但该听对方的话的时候又会适时退让。到 了最后,原本充满怀疑的山城的语调也变了。 “那好吧。要是敢背叛的话就杀了你。” “什么时候能把新见介绍给我?” “先给钱。” “要是我被逮捕了就晚了哦。而且,手枪商人的生意,这年代好像也不好做吧?” 山城咂了咂嘴,笑道。 “……下周吧。” “不能快点吗?” “那人很忙啊。” “明白了。那么,先向你道谢吧。” 差不多了吧,我想到。我想着要先结账而站了起来,朝着里侧的厨房附近的收银台走去。 “不过,时任。你在设施里似乎杀过人吧?” 在收银台付了款。正好在我背后的山城,不知是因为醉意涌了上来,还是因为交涉成立而安 下了心,说话变得比之前更大胆了。 “那是为了成为干部。你不是也为了巴结新见而运去了炸弹吗?” “没错,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啊。虽然曾经因为数百人的死伤者而感到心痛,但渐渐就觉得 那只是个数字了。毕竟,医院里的老人和孩子们的人生,跟我的人生没有任何关系啊。” 拿回找的钱之后,我不知为何动不了了。 医院里有许许多多的人。因为受伤和生病而痛苦的人。想要帮助他们的医生和护士。来看护 和探望的、与病人一起努力的家人。就连是个杀人犯的我都感到有什么不对,身子跟着颤抖 了起来。 “不过我也有想过要赎罪的。虽然应该会被判死刑,不过我的法定减轻情节说不定会受到承 认。我是被组织半威胁才干了这种事的。在邪恶的教团被养大,连父母也没有。而且要是除 去一些小事,那次恐怖事件还是初犯。” 进监狱,就是赎罪吗。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我不禁想回过头,近距离看看山城的脸。而 最终,我也没能忍住这么做。 “嘛,运气真差啊。不管是医院里的人,还是我。” 冷笑着的山城看起来一点也不痛苦。他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大口大口地吃着好像很美味的 炸物。就算同是杀人犯,这世上也是什么人都有啊。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跟盘踞在自己心底的 残酷魔物正面相对过,而是把被害者和社会上的憎恨划作跟自己无关的东西来活下去。 “干什么啊,小鬼……?” 山城坐在原地抬头看向我。尖锐的目光紧盯着我。他就是通过让他人感到不快,来把自己的 目光从自身移开,而轻松地活下去吧。 “喂,找事吗?” 不知何时山城已经站了起来,把脸凑到了我的鼻尖前。那是张十分肤浅的,能够一眼看透的 脸。 像雾霾突然散去一般,我感到了自己内心的变化。我绝对不会放下杀掉小仓这件事带来的重 担,而是会用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去背负它。我要以对山城这种人的憎恶和轻蔑为粮食活下去。 要是能够把这种人从这世上驱逐出去,一定很痛快吧。虽然看起来像是把自己的事暂时搁置, 但我想要在把阳咲夺回之后,成为这样的大人。 我无视山城,打开了厕所的门。 进入单间以后,把门关上。为了随时都能冲出来,而没有上锁。 从门的另一侧,我听到了像是杯子打碎的声音。紧接在山城惊讶的叫声之后,还听到时任说 “对不起”。是时任故意弄倒了喝的东西吧。 一边大骂着,山城一边走进了洗手间。洗手台的水开始流动,我听到了擦拭衣服的声音。 我蹲下身,从门和地板的空隙观察着时机。 山城的脚移到了小便器的前面,接着把包放在了脚边。听到解开皮带的声音,我立刻做好了 准备。屏住呼吸,集中听力。小便落在便器里的声音响了起来——就是现在。 我拉开门,朝着包伸出手。抓住到把它拉进单间只用了数秒。头上传来了山城的悲鸣,但他 也只来得及拖着内裤回过头看向我了。 我锁上单间的门,先把包从窗户丢了出去。接着立刻踮起脚尖,把手放在了窗边。背后传来 了不成话语的怒骂,门也被狠狠地踹了。然而,隔着门他什么也干不了。我已经从窗框把身 子探了出去。 我没能像过去的朱理一样华丽地落地。大概是肩膀先接触地面吧,掉落的地方有些枝叶茂密 的低矮灌木实在是帮大忙了。我似乎正好来到了店铺的背后。夹在建筑物之间的狭窄道路在 我的眼前延伸。我紧紧抓住提包的把手,逃进了小路里。 我从一条酒吧林立的下流而杂乱的道路出来,钻过酩酊大醉的中年人和穿着裙子的姐姐们 之间的缝隙、拼命地跑着。 不知拐过了多少个转角,我进入了一条杂乱地摆着违法停车的自行车的小巷。我调整着呼吸 转过头去,没有感觉到有人追来的气息。就在我调整好姿势走出小巷,来到一条明亮的大路 上的时候。 时任给我打来了电话。时任的计划十分完美,只要混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就不会被抓到了。 正是我想要接电话而把手伸进口袋里的那一瞬间。 “把包拿来。” 我的手臂被人从背后抓住。想着怎么可能、我想要回过头去,手臂却直接被扭到了背部的脖 子附近。我害怕到几乎是以蹲下的姿势,被拉进了刚刚才走出来的小巷里。 男人放开我的手,把我逼到了墙边。大概三十岁吧。是个穿着夏威夷衬衫,一眼看去像个游 人的男子。然而,向着我的腹部袭来的直拳却快得离谱。 由于严重的冲击,我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散去,回过神来时手里的包已 经掉在地上了。 “山城先生的交际可是很广的。只要打个电话,这附近的小混混都会行动起来。” 是我太天真了吗。我愕然失色地左手撑地,伸出右手向包够去。然而,肋骨却被猛踹了一脚, 让我滚到了一边。呼吸恢复以后,我因混凝土的味道而猛呛了一口。意识因为疼痛而变得模 糊,我仰视着那个男人。他正把手机放到耳边。 “叫我揍一顿以后再带过去呢。” 我的肩膀、屁股、还有后背,全身能看到的地方都被他踢了个够。我蜷起身子,仅仅护住腹 部。装作无法抵抗,等待着逃跑的机会。包还在手能够到的范围内。一直持续用脚踢人,小 混混似乎也慢慢变累了。我一声不吭地闭上眼睛。下一击到来的时候,就把他的脚给抱住吧, 我下定 决心、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时,咕、地,男人的悲鸣传了过来,暴力的浪潮终于退去。 睁开眼睛,面前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很高大的男人的背影。他朝着流出鼻血的小混混的脸上打 出一记锐利的勾拳。 小混混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去,用手撑住了背后建筑物的墙壁。 背影很眼熟的男人把视线向我抛了过来。邋遢的胡子之上,像青蛙一样长长的嘴唇像笑了一 样吊了起来。 “你这臭小鬼。要去感谢朱理啊。” 是金城。 “话之后再说。坏人们聚集过来了。” 他回过头,把手绕到我的腋下。在帮助下站起来的我立刻叫了出来。 “包!” 小混混抱着包从小巷跑了出去。从他前方的路上,跑来了许多面相不善的男人。先是两个、 三个。从三个、又变成了四个。个个都胡乱披着很没品的外套,一步步向我们逼近过来。 “要把包抢回来啊!” “吵死了。自己考虑下情况啊。” 他强硬地拉住了我的手。虽然心底气得冒烟,但山城的手下们已经追过来了。是我搞砸了。 我一边追在金城后面,一边对时任感到无比抱歉。 5 “上来。” 我一屁股坐进停在路边的车里,金城立刻一边按着喇叭、一边踩下了油门。把星星散散地走 着的人们赶到一边,车子从娱乐街穿了过去。 “伤势怎么样?” 开到两车道的大路上,金城像松了口气一般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那个,为什么你?” 以严肃的目光确认了一下左右两边的倒后镜,金城把速度降了下来。 “我可是原警察啊。昨天,从一个叫朱理的女孩子那里接到了通报。‘叫旭君的朋友瞒着我 跑去吃叫 raviorone 的意面,而且还跟我不认识的女孩子在一起’呢。” “啊啊……” 能理解了。昨天我是在意面屋里接到朱理打来的电话的。大概朱理也听到了把我点的料理端 过来的店员的声音了吧。 “会把那种奇怪的意面加入午餐的店,川幌市里就只有一家。贪吃鬼朱理的名推理真是正中 红心啊。急匆匆跑去现场以后,就看到我认识的小鬼正粘在暴力团伙的事务所门前呢。” 也就是说,我一直都被他跟着吗。那么,时任在公园感觉到的视线就是金城的了吧。 “所以,你被逮捕了。现在就要到我家去被好好教训一顿,给我做好觉悟吧。” “呐,金城。我可是要跟女孩子去旅行的啊。” “通过偷别人的包吗?” “那个、是那个女孩子的包啦。” “时任的吗?” 我只得沉默了下来。 就在这时,时任又打了电话过来。虽然想告诉她把包给弄丢了,但现在不好说这个。 “接电话吧。我现在只是个无职人员。不会马上把她交给警察的。” 跟踪我的金城应该也已经确认到时任的身影了吧。从他没有立刻找我说话这点来看,应该是 想要搞清楚我们在干什么。想着他说不定会成为同伴,我又给时任回了个电话。 意外地,时任跟我说要和金城汇合。 我们在河边一家家庭餐馆的停车场等了一会儿,时任便坐着出租车过来了。她手里提着百货 商场的纸袋,坐进了车子的后座。 “看起来就像刚买完东西回来呢,时任。” 坐在驾驶座上的金城回过头说道。 “见到你很高兴,金城。报警的时机应该有过不少吧。也就是说,这次你肯来帮助可怜的教 团少女了吗?” “你们是在追踪山城吧。那家伙好像是干部早乙女的辅佐呢。现在,则成了娱乐街的手枪配 送人就是了。” “那家伙才是恐怖事件真正的犯人。我们想抓住证据啊。” “虽然想说那种事情交给警察来做就好,但你自己也正被警察追捕呢。这件事,就姑且相信 了吧。于是,证据找到了吗?” 我插了句嘴。 “抱歉、时任。包……” “没事,别在意。我本来也以为山城的手下最多也就两、三个人。” 金城打开车窗,把烟叼在了嘴边。 “嘛,今天就先住在我那吧。引发了那种骚动,应该没法回去爱情旅馆那边了吧。” 金城独自一人住在木质的公寓里。该说是不出所料吗,屋里完全没有收拾过。桌子上倒着没 喝完的罐装啤酒。沙发上堆着杂乱的书,让人根本没法落座。木地板上,脱下来的裤子和衬 衫随处乱丢。 金城一边整理着床上的东西,一边说道。 “警察那边,姑且也有认为那次恐怖事件不是教团所为的动作。” “有确定是真凶的目标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金城,你知道室井这个人吗?” 我对他说明了起来。室井是我的父亲,也是计划了恐怖事件的男人,更是拐走了阳咲的罪魁 祸首。还有他把我和时任拉进自相残杀的游戏中的事情。虽然金城老实地听了我说的话,但 最后还是以困扰的表情说道。 “我只听说过室井的名字。是个很久以前就有的调停者。还有,很久以前开始就没被抓到过。” 时任也像赞同一样说道。 “即使抓到了恐怖事件的真凶,也还有被夸大妄想所迷住的教团干部的自供在。明明没有干, 却想要让别人认为是自己干的。世间的舆论都憎恨着教团,事件不可能这么简单地被推翻。” “不过啊,时任。你们两个又能干些什么呢?” 把铺盖在地上放好,时任立刻躺了下去说道。 “是呢,追踪山城也变得困难了。” 那是夹杂着叹息的精疲力尽的声音。 “我做警察时候的原同期在管这件事。明天我去跟他说一声吧。不会对你不利的。” “那就帮大忙了。旭也是,把你牵扯进来真不好意思。” 那是一反常态的,依赖他人的声音。我什么也说不出口。连那个时任都无计可施的话,我又 能做到些什么呢。 我也会回家,回到普通的生活中去吗。明明,我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今后希望的预兆。那是把 山城这样的人从世间驱逐出去的、像中学生的戏言一样的梦想。 到了第二天早晨,金城因为打工而要出门。似乎是在游乐园穿着玩偶装给小朋友分发气球的 工作。 “嘛,你们两个人,今天就吃点好吃的吧。我晚上会回来的,之后就去警察局吧。” 说着,他把一张一万日元的钞票放在桌子上走出了房间。 “真是个天真的男人。” 看着从浴室出来的时任,我不经有些惊讶。她改变发型了。把长长的黑发高高束起,给人一 种随意的印象。 “虽然房间很脏乱,但金城是有女友的。因为那里摆着两把牙刷。所以我就借用了一下应该 属于女友的橡皮筋。” 我没能搞懂时任行动的意义。难道是想在去警察局之前做点像女孩子一样的事情吗。 “我们接下来要通过车站的闸口。车 幕间 阳咲 5 从软禁小屋里被带出来,在荒原上走了十分钟左右,向一间宅邸前进。 午后一点造访室井的病房,是阳咲每天的固定任务。不需要敲门,室井这么说过。 这是个只摆着一张床的,空荡荡的房间。不管是木板床、墙壁还是窗帘,都是白色的。窗子 就那样打开着,带着海潮味的风时而会吹进来。从被带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但阳咲除 了这是孤岛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从白色的病床上传来了忍耐着疼痛的呻吟声。阳咲走近床边,看向室井那浮肿的脸。发黑的 皮肤,正诉说着癌症的扩散。 “能见到,旭了哦。” 阳咲的任务就是安静地听室井说话。 “我收到了跟丢了旭他们的报告。也就是说,他们正向我们这边进发。” 明明已经好几次看到室井因为激烈的疼痛而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床上的样子,但只要一开口 说话,还是能感受到他那近乎异常的精神力。他把固定在脸上的氧气面罩取下,握住延伸到 锁骨处的营养剂的点滴管说道。 “是来杀我的。就像我杀了父亲一样。旭也是,不得不把我杀掉。就像芋虫吃掉自己蜕下的 皮一样。” 为了不因病而死,室井一直努力地为自己延命。 “您难道不想安稳地逝去吗?” “一咬牙被人给杀掉对我来说死得更安稳,这么说比较好懂吧。不,我是死在临头想要留下 些什么。留下让儿子杀掉父亲的,单纯的恶意。如果不这么做,他就无法承我之后。” 阳咲早已放弃去理解室井和他周围的大人们的想法了。然而,这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还有、 该怎么做,她竭尽全力地动着脑筋。 一想到能与旭再会,期待就在胸中膨胀了起来。同时,也感到了恐惧。因为,旭会再次犯下 杀人的罪过。自己,肯定是为此被带来的人质。 阳咲回想起在设施里度过的那令人怀念的日子。跟树和旭两个人一起,在山野里到处乱跑。 旭害羞地把摘下的薰衣草当做礼物送给了自己。因为在设施里,旭老是嫌麻烦不肯把要洗的 衣服拿出来、吃饭的时候也老是迟到,一不注意就开始照料他的日常生活了。因为过于多管 闲事,到了最后甚至还杀了人。 在心情变得忧郁之前,又想了想旭的事。 旭既温柔又聪明,但也有着因为是孩子而视野狭隘和极端的地方。 要是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想要在身边支持他。无论发生什么,都想待在他的身旁。 “因为,我是爱管闲事的姐姐呀。” 从软禁小屋里被带出来,在荒原上走了十分钟左右,向一间宅邸前进。 午后一点造访室井的病房,是阳咲每天的固定任务。不需要敲门,室井这么说过。 这是个只摆着一张床的,空荡荡的房间。不管是木板床、墙壁还是窗帘,都是白色的。窗子 就那样打开着,带着海潮味的风时而会吹进来。从被带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但阳咲除 了这是孤岛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从白色的病床上传来了忍耐着疼痛的呻吟声。阳咲走近床边,看向室井那浮肿的脸。发黑的 皮肤,正诉说着癌症的扩散。 “能见到,旭了哦。” 阳咲的任务就是安静地听室井说话。 “我收到了跟丢了旭他们的报告。也就是说,他们正向我们这边进发。” 明明已经好几次看到室井因为激烈的疼痛而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床上的样子,但只要一开口 说话,还是能感受到他那近乎异常的精神力。他把固定在脸上的氧气面罩取下,握住延伸到 锁骨处的营养剂的点滴管说道。 “是来杀我的。就像我杀了父亲一样。旭也是,不得不把我杀掉。就像芋虫吃掉自己蜕下的 皮一样。” 为了不因病而死,室井一直努力地为自己延命。 “您难道不想安稳地逝去吗?” “一咬牙被人给杀掉对我来说死得更安稳,这么说比较好懂吧。不,我是死在临头想要留下 些什么。留下让儿子杀掉父亲的,单纯的恶意。如果不这么做,他就无法承我之后。” 阳咲早已放弃去理解室井和他周围的大人们的想法了。然而,这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还有、 该怎么做,她竭尽全力地动着脑筋。 一想到能与旭再会,期待就在胸中膨胀了起来。同时,也感到了恐惧。因为,旭会再次犯下 杀人的罪过。自己,肯定是为此被带来的人质。 阳咲回想起在设施里度过的那令人怀念的日子。跟树和旭两个人一起,在山野里到处乱跑。 旭害羞地把摘下的薰衣草当做礼物送给了自己。因为在设施里,旭老是嫌麻烦不肯把要洗的 衣服拿出来、吃饭的时候也老是迟到,一不注意就开始照料他的日常生活了。因为过于多管 闲事,到了最后甚至还杀了人。 在心情变得忧郁之前,又想了想旭的事。 旭既温柔又聪明,但也有着因为是孩子而视野狭隘和极端的地方。 要是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想要在身边支持他。无论发生什么,都想待在他的身旁。 “因为,我是爱管闲事的姐姐呀。” 从软禁小屋里被带出来,在荒原上走了十分钟左右,向一间宅邸前进。 午后一点造访室井的病房,是阳咲每天的固定任务。不需要敲门,室井这么说过。 这是个只摆着一张床的,空荡荡的房间。不管是木板床、墙壁还是窗帘,都是白色的。窗子 就那样打开着,带着海潮味的风时而会吹进来。从被带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但阳咲除 了这是孤岛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从白色的病床上传来了忍耐着疼痛的呻吟声。阳咲走近床边,看向室井那浮肿的脸。发黑的 皮肤,正诉说着癌症的扩散。 “能见到,旭了哦。” 阳咲的任务就是安静地听室井说话。 “我收到了跟丢了旭他们的报告。也就是说,他们正向我们这边进发。” 明明已经好几次看到室井因为激烈的疼痛而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床上的样子,但只要一开口 说话,还是能感受到他那近乎异常的精神力。他把固定在脸上的氧气面罩取下,握住延伸到 锁骨处的营养剂的点滴管说道。 “是来杀我的。就像我杀了父亲一样。旭也是,不得不把我杀掉。就像芋虫吃掉自己蜕下的 皮一样。” 为了不因病而死,室井一直努力地为自己延命。 “您难道不想安稳地逝去吗?” “一咬牙被人给杀掉对我来说死得更安稳,这么说比较好懂吧。不,我是死在临头想要留下 些什么。留下让儿子杀掉父亲的,单纯的恶意。如果不这么做,他就无法承我之后。” 阳咲早已放弃去理解室井和他周围的大人们的想法了。然而,这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还有、 该怎么做,她竭尽全力地动着脑筋。 一想到能与旭再会,期待就在胸中膨胀了起来。同时,也感到了恐惧。因为,旭会再次犯下 杀人的罪过。自己,肯定是为此被带来的人质。 阳咲回想起在设施里度过的那令人怀念的日子。跟树和旭两个人一起,在山野里到处乱跑。 旭害羞地把摘下的薰衣草当做礼物送给了自己。因为在设施里,旭老是嫌麻烦不肯把要洗的 衣服拿出来、吃饭的时候也老是迟到,一不注意就开始照料他的日常生活了。因为过于多管 闲事,到了最后甚至还杀了人。 在心情变得忧郁之前,又想了想旭的事。 旭既温柔又聪明,但也有着因为是孩子而视野狭隘和极端的地方。 要是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想要在身边支持他。无论发生什么,都想待在他的身旁。 “因为,我是爱管闲事的姐姐呀。” 从软禁小屋里被带出来,在荒原上走了十分钟左右,向一间宅邸前进。 午后一点造访室井的病房,是阳咲每天的固定任务。不需要敲门,室井这么说过。 这是个只摆着一张床的,空荡荡的房间。不管是木板床、墙壁还是窗帘,都是白色的。窗子 就那样打开着,带着海潮味的风时而会吹进来。从被带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但阳咲除 了这是孤岛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从白色的病床上传来了忍耐着疼痛的呻吟声。阳咲走近床边,看向室井那浮肿的脸。发黑的 皮肤,正诉说着癌症的扩散。 “能见到,旭了哦。” 阳咲的任务就是安静地听室井说话。 “我收到了跟丢了旭他们的报告。也就是说,他们正向我们这边进发。” 明明已经好几次看到室井因为激烈的疼痛而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床上的样子,但只要一开口 说话,还是能感受到他那近乎异常的精神力。他把固定在脸上的氧气面罩取下,握住延伸到 锁骨处的营养剂的点滴管说道。 “是来杀我的。就像我杀了父亲一样。旭也是,不得不把我杀掉。就像芋虫吃掉自己蜕下的 皮一样。” 为了不因病而死,室井一直努力地为自己延命。 “您难道不想安稳地逝去吗?” “一咬牙被人给杀掉对我来说死得更安稳,这么说比较好懂吧。不,我是死在临头想要留下 些什么。留下让儿子杀掉父亲的,单纯的恶意。如果不这么做,他就无法承我之后。” 阳咲早已放弃去理解室井和他周围的大人们的想法了。然而,这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还有、 该怎么做,她竭尽全力地动着脑筋。 一想到能与旭再会,期待就在胸中膨胀了起来。同时,也感到了恐惧。因为,旭会再次犯下 杀人的罪过。自己,肯定是为此被带来的人质。 阳咲回想起在设施里度过的那令人怀念的日子。跟树和旭两个人一起,在山野里到处乱跑。 旭害羞地把摘下的薰衣草当做礼物送给了自己。因为在设施里,旭老是嫌麻烦不肯把要洗的 衣服拿出来、吃饭的时候也老是迟到,一不注意就开始照料他的日常生活了。因为过于多管 闲事,到了最后甚至还杀了人。 在心情变得忧郁之前,又想了想旭的事。 旭既温柔又聪明,但也有着因为是孩子而视野狭隘和极端的地方。 要是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想要在身边支持他。无论发生什么,都想待在他的身旁。 “因为,我是爱管闲事的姐姐呀。” 从软禁小屋里被带出来,在荒原上走了十分钟左右,向一间宅邸前进。 午后一点造访室井的病房,是阳咲每天的固定任务。不需要敲门,室井这么说过。 这是个只摆着一张床的,空荡荡的房间。不管是木板床、墙壁还是窗帘,都是白色的。窗子 就那样打开着,带着海潮味的风时而会吹进来。从被带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但阳咲除 了这是孤岛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从白色的病床上传来了忍耐着疼痛的呻吟声。阳咲走近床边,看向室井那浮肿的脸。发黑的 皮肤,正诉说着癌症的扩散。 “能见到,旭了哦。” 阳咲的任务就是安静地听室井说话。 “我收到了跟丢了旭他们的报告。也就是说,他们正向我们这边进发。” 明明已经好几次看到室井因为激烈的疼痛而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床上的样子,但只要一开口 说话,还是能感受到他那近乎异常的精神力。他把固定在脸上的氧气面罩取下,握住延伸到 锁骨处的营养剂的点滴管说道。 “是来杀我的。就像我杀了父亲一样。旭也是,不得不把我杀掉。就像芋虫吃掉自己蜕下的 皮一样。” 为了不因病而死,室井一直努力地为自己延命。 “您难道不想安稳地逝去吗?” “一咬牙被人给杀掉对我来说死得更安稳,这么说比较好懂吧。不,我是死在临头想要留下 些什么。留下让儿子杀掉父亲的,单纯的恶意。如果不这么做,他就无法承我之后。” 阳咲早已放弃去理解室井和他周围的大人们的想法了。然而,这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还有、 该怎么做,她竭尽全力地动着脑筋。 一想到能与旭再会,期待就在胸中膨胀了起来。同时,也感到了恐惧。因为,旭会再次犯下 杀人的罪过。自己,肯定是为此被带来的人质。 阳咲回想起在设施里度过的那令人怀念的日子。跟树和旭两个人一起,在山野里到处乱跑。 旭害羞地把摘下的薰衣草当做礼物送给了自己。因为在设施里,旭老是嫌麻烦不肯把要洗的 衣服拿出来、吃饭的时候也老是迟到,一不注意就开始照料他的日常生活了。因为过于多管 闲事,到了最后甚至还杀了人。 在心情变得忧郁之前,又想了想旭的事。 旭既温柔又聪明,但也有着因为是孩子而视野狭隘和极端的地方。 要是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想要在身边支持他。无论发生什么,都想待在他的身旁。 “因为,我是爱管闲事的姐姐呀。” 从软禁小屋里被带出来,在荒原上走了十分钟左右,向一间宅邸前进。 午后一点造访室井的病房,是阳咲每天的固定任务。不需要敲门,室井这么说过。 这是个只摆着一张床的,空荡荡的房间。不管是木板床、墙壁还是窗帘,都是白色的。窗子 就那样打开着,带着海潮味的风时而会吹进来。从被带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但阳咲除 了这是孤岛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从白色的病床上传来了忍耐着疼痛的呻吟声。阳咲走近床边,看向室井那浮肿的脸。发黑的 皮肤,正诉说着癌症的扩散。 “能见到,旭了哦。” 阳咲的任务就是安静地听室井说话。 “我收到了跟丢了旭他们的报告。也就是说,他们正向我们这边进发。” 明明已经好几次看到室井因为激烈的疼痛而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床上的样子,但只要一开口 说话,还是能感受到他那近乎异常的精神力。他把固定在脸上的氧气面罩取下,握住延伸到 锁骨处的营养剂的点滴管说道。 “是来杀我的。就像我杀了父亲一样。旭也是,不得不把我杀掉。就像芋虫吃掉自己蜕下的 皮一样。” 为了不因病而死,室井一直努力地为自己延命。 “您难道不想安稳地逝去吗?” “一咬牙被人给杀掉对我来说死得更安稳,这么说比较好懂吧。不,我是死在临头想要留下 些什么。留下让儿子杀掉父亲的,单纯的恶意。如果不这么做,他就无法承我之后。” 阳咲早已放弃去理解室井和他周围的大人们的想法了。然而,这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还有、 该怎么做,她竭尽全力地动着脑筋。 一想到能与旭再会,期待就在胸中膨胀了起来。同时,也感到了恐惧。因为,旭会再次犯下 杀人的罪过。自己,肯定是为此被带来的人质。 阳咲回想起在设施里度过的那令人怀念的日子。跟树和旭两个人一起,在山野里到处乱跑。 旭害羞地把摘下的薰衣草当做礼物送给了自己。因为在设施里,旭老是嫌麻烦不肯把要洗的 衣服拿出来、吃饭的时候也老是迟到,一不注意就开始照料他的日常生活了。因为过于多管 闲事,到了最后甚至还杀了人。 在心情变得忧郁之前,又想了想旭的事。 旭既温柔又聪明,但也有着因为是孩子而视野狭隘和极端的地方。 要是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想要在身边支持他。无论发生什么,都想待在他的身旁。 “因为,我是爱管闲事的姐姐呀。” 从软禁小屋里被带出来,在荒原上走了十分钟左右,向一间宅邸前进。 午后一点造访室井的病房,是阳咲每天的固定任务。不需要敲门,室井这么说过。 这是个只摆着一张床的,空荡荡的房间。不管是木板床、墙壁还是窗帘,都是白色的。窗子 就那样打开着,带着海潮味的风时而会吹进来。从被带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但阳咲除 了这是孤岛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从白色的病床上传来了忍耐着疼痛的呻吟声。阳咲走近床边,看向室井那浮肿的脸。发黑的 皮肤,正诉说着癌症的扩散。 “能见到,旭了哦。” 阳咲的任务就是安静地听室井说话。 “我收到了跟丢了旭他们的报告。也就是说,他们正向我们这边进发。” 明明已经好几次看到室井因为激烈的疼痛而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床上的样子,但只要一开口 说话,还是能感受到他那近乎异常的精神力。他把固定在脸上的氧气面罩取下,握住延伸到 锁骨处的营养剂的点滴管说道。 “是来杀我的。就像我杀了父亲一样。旭也是,不得不把我杀掉。就像芋虫吃掉自己蜕下的 皮一样。” 为了不因病而死,室井一直努力地为自己延命。 “您难道不想安稳地逝去吗?” “一咬牙被人给杀掉对我来说死得更安稳,这么说比较好懂吧。不,我是死在临头想要留下 些什么。留下让儿子杀掉父亲的,单纯的恶意。如果不这么做,他就无法承我之后。” 阳咲早已放弃去理解室井和他周围的大人们的想法了。然而,这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还有、 该怎么做,她竭尽全力地动着脑筋。 一想到能与旭再会,期待就在胸中膨胀了起来。同时,也感到了恐惧。因为,旭会再次犯下 杀人的罪过。自己,肯定是为此被带来的人质。 阳咲回想起在设施里度过的那令人怀念的日子。跟树和旭两个人一起,在山野里到处乱跑。 旭害羞地把摘下的薰衣草当做礼物送给了自己。因为在设施里,旭老是嫌麻烦不肯把要洗的 衣服拿出来、吃饭的时候也老是迟到,一不注意就开始照料他的日常生活了。因为过于多管 闲事,到了最后甚至还杀了人。 在心情变得忧郁之前,又想了想旭的事。 旭既温柔又聪明,但也有着因为是孩子而视野狭隘和极端的地方。 要是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想要在身边支持他。无论发生什么,都想待在他的身旁。 “因为,我是爱管闲事的姐姐呀。” 从软禁小屋里被带出来,在荒原上走了十分钟左右,向一间宅邸前进。 午后一点造访室井的病房,是阳咲每天的固定任务。不需要敲门,室井这么说过。 这是个只摆着一张床的,空荡荡的房间。不管是木板床、墙壁还是窗帘,都是白色的。窗子 就那样打开着,带着海潮味的风时而会吹进来。从被带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但阳咲除 了这是孤岛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从白色的病床上传来了忍耐着疼痛的呻吟声。阳咲走近床边,看向室井那浮肿的脸。发黑的 皮肤,正诉说着癌症的扩散。 “能见到,旭了哦。” 阳咲的任务就是安静地听室井说话。 “我收到了跟丢了旭他们的报告。也就是说,他们正向我们这边进发。” 明明已经好几次看到室井因为激烈的疼痛而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床上的样子,但只要一开口 说话,还是能感受到他那近乎异常的精神力。他把固定在脸上的氧气面罩取下,握住延伸到 锁骨处的营养剂的点滴管说道。 “是来杀我的。就像我杀了父亲一样。旭也是,不得不把我杀掉。就像芋虫吃掉自己蜕下的 皮一样。” 为了不因病而死,室井一直努力地为自己延命。 “您难道不想安稳地逝去吗?” “一咬牙被人给杀掉对我来说死得更安稳,这么说比较好懂吧。不,我是死在临头想要留下 些什么。留下让儿子杀掉父亲的,单纯的恶意。如果不这么做,他就无法承我之后。” 阳咲早已放弃去理解室井和他周围的大人们的想法了。然而,这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还有、 该怎么做,她竭尽全力地动着脑筋。 一想到能与旭再会,期待就在胸中膨胀了起来。同时,也感到了恐惧。因为,旭会再次犯下 杀人的罪过。自己,肯定是为此被带来的人质。 阳咲回想起在设施里度过的那令人怀念的日子。跟树和旭两个人一起,在山野里到处乱跑。 旭害羞地把摘下的薰衣草当做礼物送给了自己。因为在设施里,旭老是嫌麻烦不肯把要洗的 衣服拿出来、吃饭的时候也老是迟到,一不注意就开始照料他的日常生活了。因为过于多管 闲事,到了最后甚至还杀了人。 在心情变得忧郁之前,又想了想旭的事。 旭既温柔又聪明,但也有着因为是孩子而视野狭隘和极端的地方。 要是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想要在身边支持他。无论发生什么,都想待在他的身旁。 “因为,我是爱管闲事的姐姐呀。” 从软禁小屋里被带出来,在荒原上走了十分钟左右,向一间宅邸前进。 午后一点造访室井的病房,是阳咲每天的固定任务。不需要敲门,室井这么说过。 这是个只摆着一张床的,空荡荡的房间。不管是木板床、墙壁还是窗帘,都是白色的。窗子 就那样打开着,带着海潮味的风时而会吹进来。从被带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但阳咲除 了这是孤岛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从白色的病床上传来了忍耐着疼痛的呻吟声。阳咲走近床边,看向室井那浮肿的脸。发黑的 皮肤,正诉说着癌症的扩散。 “能见到,旭了哦。” 阳咲的任务就是安静地听室井说话。 “我收到了跟丢了旭他们的报告。也就是说,他们正向我们这边进发。” 明明已经好几次看到室井因为激烈的疼痛而像芋虫一样蜷缩在床上的样子,但只要一开口 说话,还是能感受到他那近乎异常的精神力。他把固定在脸上的氧气面罩取下,握住延伸到 锁骨处的营养剂的点滴管说道。 “是来杀我的。就像我杀了父亲一样。旭也是,不得不把我杀掉。就像芋虫吃掉自己蜕下的 皮一样。” 为了不因病而死,室井一直努力地为自己延命。 “您难道不想安稳地逝去吗?” “一咬牙被人给杀掉对我来说死得更安稳,这么说比较好懂吧。不,我是死在临头想要留下 些什么。留下让儿子杀掉父亲的,单纯的恶意。如果不这么做,他就无法承我之后。” 阳咲早已放弃去理解室井和他周围的大人们的想法了。然而,这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还有、 该怎么做,她竭尽全力地动着脑筋。 一想到能与旭再会,期待就在胸中膨胀了起来。同时,也感到了恐惧。因为,旭会再次犯下 杀人的罪过。自己,肯定是为此被带来的人质。 阳咲回想起在设施里度过的那令人怀念的日子。跟树和旭两个人一起,在山野里到处乱跑。 旭害羞地把摘下的薰衣草当做礼物送给了自己。因为在设施里,旭老是嫌麻烦不肯把要洗的 衣服拿出来、吃饭的时候也老是迟到,一不注意就开始照料他的日常生活了。因为过于多管 闲事,到了最后甚至还杀了人。 在心情变得忧郁之前,又想了想旭的事。 旭既温柔又聪明,但也有着因为是孩子而视野狭隘和极端的地方。 要是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想要在身边支持他。无论发生什么,都想待在他的身旁。 “因为,我是爱管闲事的姐姐呀。” 白芋虫之章 三 1 坐在窗边的时任,一直眺望着窗外的景色。随着电车的速度慢慢提高,车窗外,川幌的街景 渐渐被甩在了后面。 “呐,时任,虽然现在说可能有点晚了。” 那是我之前因为不想知道而一直搁置的问题。 “室井说叫我们杀掉两个人吧?” “说起来,你跟室井的电话在中途就挂断了呢。” “另一个人是谁?” 我还担心会不会是阳咲,然而回答却令我十分意外。 “是室井自己。” 时任把视线从窗外转向了我。 “似乎那才是宴会的主菜。好像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实行从父母到孩子的权力交接的。完全 不想奉陪吧?” “啊啊,自不必说。” 就算去思考为什么要让我们干这种事,也只是浪费脑细胞而已。只要去见室井,把阳咲带回 来就好了。我一心只想着这件事。然而,突然在意起来问道。 “可是,时任你怎么办?” “你是在担心通缉犯吗?” “嘛、嗯……” 时任眯起眼睛,露出微笑。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像个孩子啊,感觉她几乎要这么说出口了。 “我要抓住室井计划了恐怖袭击的证据。虽然没有决定要不要把那个证据交给国家权力呢。 或者让室井和他的手下们认为,这个女子将会找出证据来就行。让他们认为把我拉作同伴会 更好。” “……是吗。” 虽然经过数日间的共同行动,我已经感觉到跟她有些亲近了,但时任果然还是教团的原干部, 是处于遥远世界的人类。 “说来,可以让我握住你的手吗?” 因为她突然说出了像眼前世界的人会说的话,我吓了一跳。 “为、为什么我要跟你……” “我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对暴力的恐惧。自己自不必说,看到他人实施暴力的时候也一样。 根据我的调查,似乎有通过自己去接触他人,而克服这种心理阴影的案例。” “弱点什么的……真的吗?” “愚者总是喜欢隐藏弱点,而我则会认真地与其相对。如果今后要在黑社会生存下去,我认 为这会成为致命的弱点。要是今后,能有除你之外让我觉得可以触碰的人就好了呢。” “我以外是……” “在你杀掉小仓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啊,想着要去触碰旭试试看。作为可怜的芋虫。你还记 得,我把手放在你肩上、想要摸摸你的头的事情吗?” 一方面我怀疑她又有什么企图,另一方面又觉得没在路上走、却和女孩子牵着手什么的很逊。 这是恩恩爱爱的情侣才会做的事。……什么恩恩爱爱啦。可恶。但是,时任却像窥视着我的 眼瞳深处一样凝视着我。我们一眼看上去就像在暑假期间一起旅行的年轻情侣吧。被当作芋 虫看待的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都冒出了汗来。 “脸红个什么啊,十四岁。” “真烦人啊你。我知道了啦。” “帮大忙了。” 我把头扭向一边,伸出了左手。接着,过了好一段时间,我才感觉到手心被时任的指尖给抚 摸了。因为感觉痒痒的、我赶紧把手收了回来,接着时任便发出了短短的悲鸣。 “别吓我啊。” 看着睁大眼睛、表情僵硬的时任,我心中难为情的感觉消失了。 我沉默着再次展开了掌心。时任的状态看上去很明显地不好。挂满汗珠的额头和浅浅的呼吸。 她慢慢地,像是雪花飘落一般地,将手与我的重叠。接着,直到手指交缠在一起,车子甚至 驶过了一个车站。 “感觉不坏呢……” 感受着他人肌肤的感触,时任说道。脸色依然不是很好。 “要喝点水吗?” “不用,先这样继续一会儿吧。”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把后背靠在了椅子上。与时任握着手,我不知为何也有些想睡了。 换乘了一次,在电车上摇晃了大概七个小时。一大早就从金城家出发果然是正确的,我们到 达根俱路市时已经是傍晚了。明明同是北海道,却感到有些冷。从简陋的车站走出来,虽然 营业中的停车场旁边有些个体商户,但像川幌那样高大的建筑物却一幢也看不到。直线延伸 的道路很宽,路上行驶的以轻便灵活的小型车为多。是因为我们所在的地方略高吗,环顾四 周连一座山也看不到。虽然一瞬间感觉来到了乡下,但比起教团的儿童养护设施所在的村子 来说简直更像城市一百倍。 “能不吃药就睡着,真是久违了。” 旅途中几乎都在打盹的时任,向着西沉的太阳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看起来心情不错啊。说来,时任也会做这种像人类的举动啊。” “是为了让你看到意外的一面,而把目的从夺回阳咲变为帮助我呢。” “救出阳咲以后,我跟你就永别了。” 顺着平坦的道路笔直前进,就到了海边。这还是今年的正月以后我第一次看到海。那时,妈 妈带着我们去看了川幌北面的海景。明明不符合我的性格,我还是为了照相而拿出了手机。 然而,手机屏幕上却显示着树的来电记录,感觉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现实。 没办法,我只好给树打了个电话。 “旭,你现在在根俱路市吗?” 树讶异地说道。是因为金城发现我们不在,去联络他们了吗。即使如此,为什么他连我在哪 都知道……? “啊啊、嗯……为什么你会知道?” “手机的功能。之前旭告诉过我你的 id 和密码吧?” 我理解了。树利用 gps 功能查找了我手机的位置情报。 “虽然听说要去两三天,但你什么时候回来?” 树果然开始怀疑了。有钱吗?那个女孩子也不用回家吗?没干什么危险的事情吧?我的哥 哥因为声调很高而听起来感觉有些可爱,不过他是真心在为我担心。 “那个、树……其实我啊……” 刚想说出口,我还是忍住了。虽然有魔鬼在对我耳语,告诉我跟树说清楚也没关系,但那会 变得很麻烦。要是会把树给卷进危险中的话,我最初就不该去时任那里了。 “我啊……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而且最近真的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抱歉、希望你能相信我。” 树沉默了下来。 “想让我对妈妈保密吗?” “拜托了,哥哥。” “你会回来的吧?” “一定。” 片刻,我们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但最后还是树先屈服了。 “别让我后悔啊。” 跟他约定好,我挂断了电话。我相信我很快就能见到阳咲了。 下午六点之前,我们到达了一处民宿。明明我连爱情旅馆都住过了,却完全不知道民宿是什 么东西。两层楼的小巧玲珑的房子,不知道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不知是因为海风还是什 么,原本应该洁白的外墙已经发黑了。根俱路市正好面对着太平洋,所以大门上面的招牌写 着“日本离朝日最近的家”。我终于有了来到了 遥远地方的实感。 我的随身物品,只有离开川幌前买的腰包。里面放着钱包,以及室井给我的、还是关机状态 的手机。自己的手机则放在裤子的口袋里。时任这次则真的买了替换的衣服、手机充电器和 洗面奶之类的东西,让我帮她拿着。山城的包已经丢在了金城家附近的垃圾站里。 见到连旅行包都没拿的少年少女,民宿的主人不仅没有惊讶,甚至还开玩笑似的问我们“离 家出走吗?”。 “这是我的弟弟旭。比起离家出走,不如说我们是在社会学习。我家很富有,直到下周还请 多多关照。” 明明有可能很快就被报警,时任却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她让主人看了看钱包里十万日元以 上的现金,接着啪啦啪啦地从我们的出身一直讲到了旅行的经过。时任好像是利用暑假,带 领顽皮的弟弟出来旅行。 脸色发红的主人似乎把时任误会成了哪个大富豪家的大小姐,甚至说起要借给我们船让我 们去钓鱼。虽然大概是谎言,但时任似乎不仅是汽车驾驶证、连船舶驾驶证都有。 我们被分配到的房间,是大门旁边大约六块榻榻米大小的和室。日光灯大概已经很旧了吧, 偶尔会忽亮忽灭、还发出吱喇吱喇的声音。 “你怎么想?” 以鱼类和贝类为主的晚饭摆在食案上端了上来,在下筷子之前时任说道。时任以正座的姿势 坐着,明明被推荐了浴衣、却还是穿着那件外套。 “什么怎么想?” “这座小镇啊。看起来像是要召开可疑的宴会吗?” 我歪过头,回想起走过的街道。 “说起来,我原本还以为这里全是小型车,没想到却发现了两台不合时宜的高级车呢。” “不错。我也注意到了这点。虽然也许只是偶然,但说不定为了参加宴会,室井的一族正朝 着这里聚集过来。” “虽然跟在后面就好了,但这里不会像川幌一样偶然有出租车通过吧。” “明天,就在市内散散步吧。也只能去走走看了。” 时任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明明是刚捕上来的鱼,感觉真是可惜。于是我把它们全吃了。鱼 身是红色的鱼很有弹性,十分好吃。章鱼虽然有点难嚼,但很有肉感,我也喜欢。还有,墨 鱼也是滑滑的——突然,时任漏出了笑声。 “吃得还真多啊。” 我想着要回个嘴而张开了口,没想到时任却抢先严词道来。 “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 “你才是,别把食物剩下。” 时任像认同了一般点了点头。她把装着水的杯子靠近嘴边,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杯子空了 以后,她便露出了满足的表情向我看了过来。似乎是这样就打算当成把送来的食物都吃完了。 “不过真是不可思议啊。没想到能这样跟旭一起吃饭呢。” 她以装模作样的口吻说道。本来还想回一句你根本就没吃吧,但又觉得很麻烦。 “该说小孩子吵起来快,和好也快吗。” 虽然我没有跟她和好的意思,嘛、不过旁人看来也许就是这样吧。嘴里吃着东西,我不禁觉 得讨厌啦喜欢啦什么的都无所谓了。是因为我还是个小孩吗? 第二天开始,我们以民宿为据点在市内四处走着。车站周围的市区,对于恶人的根据地来说 太显眼了些。走下缓坡,我们走到了延伸到东边的国道上。就在周围的景色里建筑物渐渐消 失的时候,时任开了口。 “不行。回去了。” “讨厌走路了?” “当然了。而且基本没有走路的人,太显眼了。” 是因为累了吗,话语简短的时任总让我感觉有点稀奇。要说我的话,感觉这里的蓝天比起川 幌市还要高远。这么近距离地接触瓢虫与蟋蟀,也是久违了。然而,附近是既没有树木也没 有建筑的一马平川的荒原,要是被警察或是室井的手下给发现了的话,根本无处可逃。 来到根俱路市的第二天晚上,时任在榻榻米上铺开了在镇上买的地图。 “高级车果然都在前往东边的海角。” “又看到了三台左右呢。全都是相同的车种,而且方向也一样。” “明天就坐观光巴士去海边吧。途中,要是看到了可疑的建筑物就告诉我。” 然而,结果却演变成了我们两个人一起在日本最东边的海角眺望大海的情形。我因为感觉到 世界的宽广而感动起来,时任则似乎对景色完全没有兴趣。 傍晚回到民宿里,我们两人一起盯着摆在地上的地图看。 “既然如此,就只能等到明天星期三,从山城和新见的密会地点开始追踪了吧。” “山城的手账上写了密会地点吗?” “不。我们去车站监视。山城来了的话就跟在后面……不,不行。” “说不定山城会从川幌坐车过来。而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那个车站又小,又没有 能藏身的地方,在那里监视一天确实不太行。” “到底怎么回事……高级车到底是在前往哪里啊。” “说起来,太平洋那边的路,也有本来以为向东开的车子又向西开回来呢。” “你想说,果然他们只是游客吗?” 我一下子,用自己的额头撞了撞沉思中的时任的额头。时任因为这小小的暴力而一瞬用带有 敌意的目光怒瞪着我。接着,像恍然大悟一样倒吸了一口气。 “是船!” 看来我成功地刺激了时任的思考。是想通了吗,她一口气说了下去。 “他们从根俱路市换乘了船。需要换乘的要人坐车到哪里下去,然后上船。所以才会看到回 来的车子。只要想作那是在接送的话就能够说通了。” “原来如此……因为我们只盯着建筑看啊。那我们下次就去海岸边找船吗?” “肯定是一眼就能发现的豪华快艇吧。要是那么显眼的船停留在这里,找当地人打听还更 快。” 宴会难道是在船上举行的吗。还是说乘船移动到别的地方呢。无论如何,我们都确实前进了 一步。 就在我们打算立刻去询问主人、而干劲十足地走出房间的时候,猛然发现一辆白天经常看到 的高级车,停在了民宿门前的路上。 2 隔着民宿玄关的玻璃门,我们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穿着西装的男人们。 明明我们才刚跑到走廊上,却立刻回到了房间里。 “要逃跑了。” 我打开房间的窗户观察外面的情况,时任却直截了当地说道。 “虽然我喜欢追赶,却讨厌逃跑呢。” “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抓住我们,而是让要人们看到 我们相互残杀的样子。然而却跑过来接触我们,也就是说应该有什么目的。” “我们可是曾经从他们手里逃跑的啊。说不定已经改变方针了。要是被抓住了,很有可能会 被监禁的啊?” “看起来我们的意见产生分歧了呢,但我是不会走的。” 时任一动不动地坐在了坐垫上。 就 在我们一来一往的过程中,隔壁的玄关传来了声音。似乎是主人在应对来人。明明对方十 分粗暴地踏了进来,但不知为何,主人的声音听起来却十分亲昵。“您好呀新见先生”,说 话方式也像是认识他一样。我本以为主人也是他们的同伙,但感觉还是有点不对。 我也下定决心,盘腿坐在了时任的旁边。 门被打开,五个男人走进了房间。应该是刚到不久吧,最后进来的山城吃了一惊。不过,也 没有要扑过来的意思。在川幌见过的阴险的脸,因为紧张而紧绷着。五人之中谁是新见,一 下子就看出来了。 虽然只在照片里看过背影,但他比那时给我的印象更加有压迫感。个子比金城还要高,肩膀 可能比两个时任站在一起还要宽吧。强有力地勾起的眉毛,坚实的下巴,精悍而又给人凶恶 的印象。虽然短发里夹杂着些白发,但从那隔着上衣都能看出来的鼓起的胸脯和手臂来看, 年龄应该不大。 “是美夜子和旭吧。” 厚厚的嘴唇动了起来。新见悠然地坐了下来。其他的四人也跟着立刻坐了下去。 “你不会让我们说不是的吧。” “你们两个,想死吗!” 时任扑哧一笑,被看了一眼的山城立刻嚷了起来。新见以目光制止了他。“别吵”,仅仅说 了这么两个字,已经半起立的山城就立刻缩起肩膀低下了头。 “你们,给我回家去。” 听到新见这出乎意料的话语,我不禁愣了一愣。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跟部下说话。时任 开了口。 “在回去之前,为什么你们会找到这里?” “我对这边可是很熟的。要是小镇里住进了两个小孩子,必定会传入我的耳朵里。” “我们不是被迫参加互相残杀的游戏了吗?” “那只是一族的一时兴起。知道室井要死了,突然决定下来的。作为葬礼的余兴。毒与刀, 电椅与来复枪。他们会给你们一人一种道具,让你们相互争斗。不用理睬。你们不想干的话, 他们很快就会腻烦,然后去找其他的游戏吧。” “你不会是为了给我们带来如此令人感激的消息,而特意跑过来的吧?” 新见“啊啊”地说着点了点头。是因为脖子太粗了吗,看起来就像纹风不动的大树的树干在 风中摇摆一样。 “就算你们不互相残杀,室井死了以后也会由一族的谁来继承他的衣钵。跑到这里来的事情 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要是你们继续追过来,只会带来无意义的流血。” 他深深地皱着眉。我被他那灰暗的目光给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但时任却用一如既往轻松的 语调说道。 “室井、室井地叫得那么亲近,你的地位难道比室井还高吗?” “我也是一族的人。视室井为兄弟。” 与拼命地想要试探对方的时任相对照,新见显得威严庄重。粗重的声音,安静地继续着。 “我们都是在设施被养大的。接着像你们一样为了继承组织,而被下令杀死父亲。那时也是 作为余兴,但规则却会当场说变就变。室井代替我杀掉了父亲。接着就变了。在十六岁的时 候。” 并没有沉浸在凄惨的过去情景中,新见面无表情地用淡淡的语气述说着。看起来他对时任来 说是个难办的对手。我用余光瞥向时任的脸,她像是说不出话来一样紧闭着嘴巴。 “新见……我就直接问了,你是觉得你们的做法有不对的地方吗?” 我不由得像孩子一般期待着恶人会变成自己的伙伴,然而却想错了。 “我会跟室井讲清楚的。” 新见那冷淡的面无表情的脸没有一丝动摇。 “但是,回去什么的……阳咲会怎么样呢?” “那女孩会被杀掉吧。明天,或者后天。就在室井死的时候。” 我立刻把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 “为什么啊……” “没有理由。有人说是为了保守秘密、成为活祭品、或是遵守礼节,无依无靠的年轻女孩的 死他们根本不放在心上。” 气得冒烟的大脑之中,突然闪过了什么。明天、或者后天。也就是说,新见他们最早今晚就 会向宴会的会场移动。似乎只要室井死了阳咲也会跟着死去。现在注意态度又有什么用。 “别开玩笑了……!” 我大叫着,向着端坐的新见冲了过去。撞到他的怀里,顺势把他压在了地板上。 推搡在一瞬间就结束了。我感到脸上有强大的压力。接着,身子便被推到了一边。我迟了一 步才理解到是新见一巴掌把我甩了出去。部下们怒喊着冲了过来。我被扭着手臂、脸朝下压 在了地上。 “住手。只是小孩子干的事。” 整理着西装衣领的新见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说着,部下们便放开了我。 “别做垂死挣扎了,回去吧。” 新见他们离开民宿之后,我们两人一时间沉浸在无言之中。 主人送来晚饭的时候问起了事情的经过,但时任含含糊糊地蒙混了过去。主人似乎很仰慕新 见。问起应该停在附近的客船,他便给出了似是而非的答复。应该是新见让他配合着说话了 吧。 我压制住急躁的心情,等待着行动的时机。一言不发地把食物送进口里。蝉鸣声渐渐变小, 窗外已经变得一片漆黑了。 吃完饭,我为了缓和房间里紧张的空气而叹了口气。 坐着的时任喝了口水之后说道。 “真是个棘手的男人。他是认真地不让我们再插手这件事。仅仅是为了传达这一点,而来找 我们的。” 恶人之中也有那样的大人啊,我不禁感到有些惊讶。人类果然不是简单的生物。虽然在夺回 阳咲以后,我想要击垮山城那样的恶人们,但似乎也有例外。 “说起来旭已经安全了吧,打算怎么办?” “还用说吗。阳咲被杀之前,似乎时间已经不多了。” “联络金城,让他来接你怎么样?” “我已经没有手机了啊。” 时任瞪圆了双眼。一瞬过后,她像是理解了一样,佩服地松了口气。 “喔……我还以为你突然激动起来是因为青春期到了呢。” “本来就是青春期。” “你的手机,现在正在新见的上衣里吗。” “所以,时任你得把手机借给我。要登录一下,来查找我的手机。但是,这么做可能会有信 息通知对方,被发现就不好了,所以得等等。” “我想,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根俱路市附近的岛屿吧……” “所以,确认位置的事,得等到估计他们到了岛上的时候才行。” 时任目不转睛地看着比手画脚地说着的我。那视线让人感觉可以看穿内心。 “真是顽强啊。‘惩罚小屋’的时候也是这样呢。” “我知道啦。说不定新见已经早早注意到手机,在路上就把它丢掉了。也不清楚那些家伙是 不是真的要坐船。虽然说也是一族的人,但也有可能只有新见留在根俱路市。” “就算幸运地得知了他们的目的地,但只要对方收到了我们 在搜索位置情报的通知,就会知 道我们正在向那里赶去了。” 我坐在原地,在膝上紧紧地握住拳头。 “即使如此,也一定会去见阳咲吗……” 时任像累了一样说道。 “我可办不到啊。无法理解。这世上幸福与不幸的平衡,绝对没法维持吧。” 我问她怎么了,但时任却别过了脸,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了棉被。看来是准备铺床了。 “喂、时任……” “夜里是没法借船的。追踪那些人、以及查找手机的位置,都等到明天比较好。” 时任似乎是在告诉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然而,我感到在意的是时任的态度。 “新见暂且不说,室井的一族看起来不是能好好说话的。这样的话,杀掉室井成为他的继承 者还比较快吗……” 她的脸因为烦恼而扭曲。看起来是认真地考虑着杀掉室井的事,并且对那样的自己感到嫌恶 了吧。 我只要带着阳咲逃跑就行。虽然没法从自身黑暗的过去逃离,但室井是死是活跟我没什么关 系。而对于正被通缉的时任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教团和时任可是被他们给摆过一道的。 “时任杀了谁呢?” 然而,我却向躺在棉被里的时任问出了这样的话。毕竟一路同行到了这里、而且说不定是姐 姐,各种各样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中。最后,我还是跟从了胸中那不想要就这样什么也不知 道地分别的感觉。 “果然,是设施的职员吗?” “听了又能怎么样?” 时任依然背对着我。 “你还不也是,已经彻底觉得我们俩是同伴了吧。我觉得我有知道的权利。” 时任回过了身。那是额头冲前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表情。还带着像是俯视一切的视线。 “那我就告诉你吧。赚取你的同情,让你今后也不得不帮我的忙。” 而且夜晚也很漫长啊、她加上这句话,轻轻地笑了。看起来就像在笑自己一样。 3 *** 时任 *** 美夜子自从懂事时起,就在上教团的干部养成课程。 她是个善于提问的聪明伶俐的少女。设施的大人们,也恳切认真地向她问起苹果的数量和虫 子的名称之类的问题,让她回答。何故?为什么?大人们重复着这些问题,让美夜子学会了 思考。 像折纸、粘土之类需要活动手指的事情,她也十分积极地完成。做得真好,每当被这么表扬, 美夜子就会想着去做得更加完善。画画的时候,也能比其他孩子用上更多的颜色,而且在把 书里的故事或是单词完全理解之前都不会想睡觉。 “美夜子头脑真好啊。” 教团中负责时任的教育的男人,摸着热爱学习的美夜子的头。美夜子问起男人的姓氏的时候, 他也说是时任。想着他就是父亲,作为弃儿的时任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开朗又率直的美夜子六岁了。从干部养成宿舍出去后,便是一片广阔的原野。她很喜欢在蓝 天之下做操,或是到处跑。回到宿舍里后,就会有温热又松软的饭食在等着。跟父亲面对面 正坐着吃饭。旁边的座位上则并排坐着同是干部候补的朋友们。但是,在这乐园一般的每一 天里,敏锐的美夜子突然察觉到了。 “呐,爸爸。为什么只有我的食物种类很多呢?” 青菜、肉、米饭与味噌汤。与美夜子那营养平衡的优良饮食相比,朋友们的面前只摆着穷酸 的咸菜和只有美夜子一半分量的白饭。 “这是因为美夜子是能干的孩子啊。幸福可不是平等的呢。” 虽然知道幸福这个词的意思,但把它跟平等放在一起,就感觉有些困难了。朋友们都又瘦又 小。一边羡慕地望着美夜子盘里的肉,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饭。 “这世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平等啊。不讲理的事情也多的是。趁现在好好学学吧。” 又不能理解了。但因为是重要的爸爸说的话,回到房间里以后一定要在字典上好好查查。但 是,朋友们的视线却如要射穿自己的胸膛一样。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坏事,美夜子感到有些惊 慌。这时,食堂里头传来了声音。是叫爸爸的声音。就在爸爸对那声音进行反应的瞬间,美 夜子动起了筷子。把肉弄开,放在了朋友的饭碗里。朋友那灰暗的表情顿时亮了起来。美夜 子也高兴了起来。幼小的心灵里,被做了正义之事的满足感给填满了。 “你干了什么!” 伴随着冰冷的声音,感觉到了风。美夜子的手中,筷子落了下来。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惊讶。 因为那被认为是父亲的男人,一巴掌甩了过来。那便是美夜子第一次感受到的暴力。 美夜子的成绩非常优秀。在学校学到的东西,她都能像干涸的沙地一样吸收进去。教团干部 的教导也能灵活地理解,教典的内容也全都能暗颂出来了。看着同年的孩子们一个个因为掉 队而不见了踪影,美夜子拼死地学习着。 美夜子眼中的教团,是以恐怖与憎恶为根基建造出来的。 对没法理解教诲的孩子,就毫不留情地实行体罚。被教官揍了的孩子们会在教室里被大家围 住,被投以轻蔑的视线。被包围的可怜的学生,必须向着同伴们大喊“杀了你们”。直到他 的憎恨被教官承认为真心,课程才会继续。美夜子一直,都处于投出轻蔑视线的一侧。在扼 杀感情的同时,表情也渐渐凝固了。另一方面,要是不让犯错的学生认真起来,只会慢慢等 着时间无意义地流逝。“去死吧”,美夜子这么说了以后,大家都仿效了起来。教官称赞了 美夜子的主意,从那以后这便成了私刑的惯例。 持续把肮脏的话语吐出口,内心便渐渐封闭了起来。曾经被教过,把无能的人当做傻瓜用脚 去踢的快感,是动物的本能。并不是坏事。这是自然的事情,谁都这么说。美夜子虽然表面 上装作认同、骗过教官,但终于,自己还是站到了被揍的那一侧。 九岁的美夜子唯一的爱好,就是赏花。宿舍背后大概三百米开外,有一块绿化用地。那是到 了夏天就会长出满满的百合的,神秘的地点。从小学回来、直到接受教团课程的合计三十分 钟的间隙里,美夜子每天都会跑去与百合相会。 低着头绽放的白百合看起来是那么的惹人怜爱,让她不由得绽开笑容。 ——真美呀,真想一直待在这里啊。 只有当看到在夏日盛放的百合花时,平时都像大人一样凛然的美夜子才会恢复少女的表情。 这是从每日的重压中解放出来的短暂时间。 ——朋友。我的夏之友。 在强烈的阳光之下,美夜子即使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也会想要蹲在地上去触碰百合。 就在那时,教团的教室里开始了把不需要的东西舍弃的课程。虽然美夜子看破了那只是教团 从信徒手中搜刮金钱的借口,但到了实践的时候却变得脸色煞白。 “把花折下来,时任美夜子。” 被放在美夜子的桌子上的,是盆栽的白百合。把花摘下来扔掉,教官命令道。 “为何、为什么……?” 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周围的孩子们都各自把玩具卡片拧歪、或是把换装人偶用刀弄得七零八 落。美夜子即使被吓得面如土色,却还是为了守住百合的生命而拼命地思考。但是,太晚了。 教官的手打在了美夜子的脸上。 “做不到的话,就把你最喜欢的花圃里的花全部铲掉。看你是杀一人,还是百人。” 美夜子没法做出选择。沉默之中,手臂突然被猛拉了一下。她被从椅子上拉起来,趴在了地 上。同学们的鞋底和轻蔑的话语向她袭来。教官也像挥鞭子一样挥舞着教鞭,打着美夜子的 后背和手腕。 一瞬间,思考停滞了。 因为在这伴随着异常的体罚的课程中,时任一直都用明晰的头脑回避着暴力。就算紧咬着嘴 唇,眼泪还是溢了出来。肩膀被踢的时候,感觉耳朵深处的骨头都叫了起来。被打的手腕皮 肤开裂,血流出来时她终于受不了了。忘掉不讲理与屈辱,美夜子大声哭了出来。 第二天,拖着沉重的双腿前往百合园的时候,美夜子又一次落泪了。 “对不起,对不起……” 在那一整片从根部被割掉的百合前,美夜子放声大哭。 被表扬为颇有天分的大脑几乎没法运转。暴力如此恐怖。所以必须更加努力动脑才行。在接 受暴力之前,与受到暴力之后。或者是正被暴力对待的,那个时候…… 到了十三岁,干部养成的课程就正式开始了。作为实用技术,还有在村子里骑单车和开车。 虽然还学了简单的护身术,但美夜子的成绩并不好。特别是用刀和警棍进行训练的时候总是 跟不上指导的人,经常被打。 孩子们那一般社会中作为法则的价值观已经崩坏,这次又开始扭曲他们的伦理观了。对于教 团来说,教导生命重要性的课程,就是杀掉活物。从苍蝇和蝴蝶开始,接着是青蛙和老鼠。 美夜子实行的是不用直接动手就能成功的方法。把内心放空、设下陷阱,把动物杀掉。对于 她的这种手法,教官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到了这时候,代替父亲的那个男人已经不知去了哪 里。 一个隆冬之日,他们被宣告下次的对象是人类。留下的干部候补生们都动摇了,但只有美夜 子很冷漠。教团里的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不能因为杀掉恶鬼而犹豫,让自己受到不讲理的 殴打。 美夜子惧怕着暴力。她讨厌因为疼痛和恐惧而没法动脑。暴力能够比起动用智慧更加简单地, 毁灭一切。不想输。 要杀掉的人,正好是个渣滓一样的男人。在教团的地方支部犯下了两次杀人罪、两次对妇女 实施暴行,还在一般的儿童养护设施里重复着以孩子为对象的淫行。虽然孕育这种男人的是 教团,但咬牙度过惨烈的幼年时期活下来的美夜子却坚信,人类并不是环境塑造出来的。 美夜子前往了指定的地点。那是教团的宝物殿旁边的,没有窗户的粗俗的建筑。 到了地下、走进一间小屋,里面有大量的大人正在等着。也就是要在大干部和设施的园长的 注目之下,进行公开的处刑。 没过多久,那个男人就被拖着两腋进入了室内。体格十分寒酸,而且门牙像老鼠一样突出。 被拉到美夜子面前时,“不要”、“救救我……!”,他哭喊了起来。一边漏出小便,他一 边在地上抱着头,像芋虫一样蜷缩起来。那矮小的身子,令时任感到轻蔑而又毫无怜悯的必 要。 “这就是饵食,时任君。” 大干部的其中一人,递给了美夜子一把长度超过二十厘米的刀。 *** “然而,我还是没能下杀手。” 时任像喃喃自语一般说道。我一直静静地接受着叙说自己过去的时任那灰暗的目光。 “想着要动手而向前踏了一步,但果然还是不行。” 我懂,我差点就这么说出口了。虽然小仓是个人渣,但他也是人类。 “男人想要求救而狂暴起来,而我也被吓得跌坐在地上。而且人类似乎会自己招来恐怖。我 被周围的干部们怒骂不成器,先是被揍了腹部。虽然努力思考了解决办法,但那也只是到被 打了脸、蹲在地上为止了。回过神来,我已经和要被处刑的男人一样,哭着求饶了。” “但是,他们不会同意吧……?” “我想,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杀掉。不杀掉那个男人就会被杀。虽然实际上是怎样我不知道, 但我却明确地感到了恐惧。没过多久,我就握住了掉在地上的刀,摇摇晃晃地向着男人走了 过去。我又输给了自己。” 给人妄自尊大又冷酷的印象的时任,实际上却一直以她的方式,在逞强吗。为了以一己的头 脑对抗暴力的浪潮。 时任像终于记起口渴了一般,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喝完后,又冷冷地笑了。 “嘛,刚刚说的全是现编的。忘了吧。” 刚说完,时任就喝下药睡了过去。 然而,夜里却传来了她的声音。从慌乱的呼吸与咬牙声中漏出的呻吟声,听起来充满了痛苦。 那一定是时任诉说过去带来的痛苦。 我一直到深夜,都在时任的枕边思考着。时任似乎并不想获得我的同情。她是想自己一个人, 去解决自己心中的弱点。我想要跟她说些什么。要是阳咲的话,会对她说什么呢。因为想不 到,我只好一大早一个人跑到外面,沿着国道跑了起来。 “这个,给你。” 我对着刚刚起身的时任,递出了一朵在原野中摘下的白色的花。 呆愣住的时任的眼瞳,逐渐聚焦在那一朵花上。 “你这个人啊……” 她一瞬低下了头,接着忍不住,说了出来。 “所以,才会让女人都跑了吧。” “哈?” 时任一直笑着。捧腹而笑。就好像打心底里觉得可笑一样。 “这又不是百合。而是野玫瑰。是多在海岸的沙地中绽放的玫瑰的同伴。你是觉得只要是白 色就什么都好吗?” “嗯、嘛……摘花,又不适合男生。” 我害羞起来,把头扭向一边。无论我给阳咲什么,她都会很开心。不管是花、甲虫,还是其 他的什么…… “不过,白色的野玫瑰可是很少见的。” 忽然,时任的手向着我的头伸了过来。 “你为我去找了吧。” 时任的手心从我的头顶,像梳理头发一样摸了下来,接着抚过脸颊,落到了我握在手里的白 色花朵上。虽然指尖最初因紧张而有些僵硬,但触碰到花茎的时候却温柔地捏住了它。 “抱歉啊……” 时任痛苦地低下了头。把收到的花儿靠近胸前,轻声说道。 “我也、再稍微、奔走一下吧……” 4 吃过早餐,我带着祈祷的心情操作起时任的手机来。我的手机现在正在距离根俱路市海岸五 公里开外的太平洋小岛上。周围十公里似乎都是无人岛。时任立刻在网上找出照片和地图, 确认了小岛的地形。虽然说不定是陷阱,但也只能去了。 我买了水和食物,又在时任的指示下买了塑料袋。从民宿出来,我们在海岸边的游艇俱乐部 借了艘小艇。是艘头顶有篷的四人用小艇。时任的船舶驾驶证是从教团时代开始就持有的伪 造品。虽然上面的照片确实是时任,但地址是编造的,名字和年龄也不对。 天空万里无云,蓝色的海面十分平静。 站在码头上的时任用熟悉的手法解开了绕在桩子上的绳子。她还叫我好好看着解开的方法。 就在我穿好借来的救生衣坐进小艇的助手席时,时任说道。 “来驾驶试试吧?” “怎么可能办到。” “说不定得你和阳咲两个人回来哦?” 时任依次说了起来。 “无视规则的话就没那么难了。只要握住方向盘,把那边的手杆往前和往后倒就行了。嘛, 靠岸会有些难,所以靠近岸边的时候就把手杆直立起来,叫人来帮你吧。发动引擎的钥匙我 会给你留好的。” “时任呢……?” “我恐怕,会把室井给杀了吧。” 也就是说留在岛上,成为室井的继承者。虽然想说一起回来吧,但时任是通缉犯。从携带的 现金数量和伪造的驾驶证之类的来看,应该也染指了一些不正当的事情。我们居住的世界太 不同了。 “我知道了。我会在旁边看你开船的。” “是吗。” 小艇离开了岸边,划开水面快速前进。 作为目的地的小岛立刻就现出了身姿。 靠近小岛的海湾时,便能看见数艘快艇停在码头里。全都跟我们的大小差不多。我还以为, 那些恶人坐的会是像泰坦尼克号一样的豪华游艇呢。 “手机好像还有信号。也是呢。毕竟在黑社会忙活的大人物都聚集在这里。” “手机怎么了?” 我为了不输给海风,而大声问道。 “你的手机现在应该在那边的码头附近,不过室井给你的手机还拿着吧?” 我点了点头。它还好好地放在我的腰包里呢。 “打个电话给我。” 说着,时任让小艇回旋,开始从码头离开。我照她所说的,给时任打了个电话。我不知为何, 已经理解了时任的作战。 “现在我要绕到岛的背面去。在航拍上看到的是,那边有一块沙滩。旭,你多少能游点泳吧?” “你是要在那个沙滩边把我推进海里吧?” 时任的声音来了劲。 “我装作解决了你,从正面进入宴会会场。看到阳咲以后,就会联系你的。” “没问题吧?” “我应该会作为室井的继承者受到欢迎。万一我没有联络你的话,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们对岛上的状况一无所知。明明说是无人岛,癌症末期的室井却在上面,也就是说这里应 该会有数座房屋。黑社会的重要人物们都来了的话,警备一定也很严密吧。 绕着岛行驶的小艇逐渐接近了一处白色的沙滩。时任似乎会尽力把我送到小艇就快要搁浅 的地方。 我只穿着短裤,把随身物品和衣服塞进了买来的塑料袋。把塑料袋口紧紧地扎好,背在肩上。 “真是副紧实的好身体。将来能当杀手哦。” 我笑了。小艇停止了前进。那是离陆地只有十米左右的地方。在跳进海里之前,我伸出了手。 “谢谢你,时任。” “要谢我还太早了。” “但是,说不定已经再也见不到你了吧?” 时任的视线,移到了我左手腕的胎记上。 “你真是够天真啊。” 说着,时任怯怯地伸出了手。我们双手相握。是因为船在摇晃吗,时任的手中并没有传来以 前的那种紧张。说不定我真的是时任的弟弟,而她也不讨厌自己的血亲吧。 ……这温暖的心情一直在心底持续,直到我上岸后穿好衣服的那一刻。 我立刻跑起来,藏在了岩石背后。 沙滩前方的松林里,可以看到一个人影。 我靠在岩石上再一次向林中窥去。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有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肩 上还挂着一把粗重的枪。被夹在腋下、枪口向前突出的那个,一定是叫自动步枪的东西吧。 他皮肤黝黑,从体格上来看也不是日本人。 黑人巨汉是注意到我这边了吗,以缓慢的步伐来到了沙滩上。 虽然要逃跑是肯定的,但也不能被他发现。时任已经把我给杀掉了。要是在这里被抓住、杀 掉的话,时任也会很危险。 所幸,他没有出声叫我,也没有跑过来。看起来,我上岸的瞬间并没有被看见。 我锁定男人视线的死角,弯着腰在岩地上前进。 当距离足够充分时,我离开了沙滩,跑进了一片显眼的树丛中。 虽然能够从草木的缝隙看到之前所在的海岸线,但我却确认不到男人的身影。 多亏海浪声和夏蝉的大合唱,即使稍微发出点声音,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我进入了在身旁 延伸开去的、草木丛生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森林之中。 为了避开危险而移动起来的我,别说拿着枪的男人了,连自己的位置也搞不清楚。头顶被从 树干伸出来的茂密的枝叶给覆盖了。我躲在杂树丛与野草疯长的地方,暂时静下心来等待。 大意地行动是不行的。 身体因为海水而变得黏糊糊的,手臂上还粘着水蛭。 想着要等待时任的联络,我从腰包里把装着水的塑料瓶拿了出来。 奇妙的声音在深深的森立里回响。 似乎是刚才的外国人,正发出“hey”、“boy”之类的声音。 是我。他正用手分开草木,来找我。难道被发现了吗……? 我所知道的,只有以枪为武装的男人完全小看了我的事。要是不想让我逃掉的话,一开始就 该发出声音接近过来的。甚至还听到了愉快的口哨声。是以为只要吓一吓,我就会像野兔一 样蹦出来吧。别开玩笑了。就算我还是小鬼,可是杀过一个人的。 我判断逃跑并非上策。要是动起来就会发出声音,把自己的位置告诉对方。逃到的地方还说 不定会有新的敌人。我立刻趴在了地上。 以脖颈为中心,连手腕和脚踝都盖上了土和叶子,我实行了尽可能的拟态。 就算面前有虫子爬过来,就算树枝上有鸟儿飞起来,我也一动不动。 男人用英语说起了什么。不是想要把我赶出来的拉长的声音,而是低声说着什么。 那家伙应该只有一个人才对。也就是说,他正在用无线电或者什么跟同伴取得联络吧。 not in……我听到了这样的单词。之前在电影里听过,应该是“不在这里”的意思吧? 接着,男人的声音与分开草木走路的脚步声,渐渐朝着森林深处远去了。 以防万一,我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擦掉粘在脸上的汗水和泥土。 然而,却出大事了。正在我担心时任安危的时候,她本人打了电话过来。 “看起来你还活着呢。” 时任低声说道。 “你才是,没事吗?我好像被发现了。” “是因为旭现在在用 的手机啊。” 我理解了。里面似乎装有监视位置的软件。 “唔,我这边是森林里,应该不会知道详细的地点吧。但是,他们竟然能这么早就找到我的 位置啊。在打开电源的瞬间,就给监视我的人发去了通知吗。” “我也有点担心这个。不过,我可是期待着你能反过来利用它的哦?” 时任的脑袋转得真快。也就是说,叫我好好利用现在拿在手中的这个手机吧。 “我的话还没事。虽然说是宴会,却像野外的聚会一样呢。现在我的面前,摆着不少你最喜 欢的肉类料理哦。” “还没事……是指?” “不久之前,那些人似乎已经放弃这个游戏了。作为替代的余兴,是把狗放进山里然后射杀。 然而,正如新见所说,游戏是会说变就变的。知道你来了以后,老爷子老婆子们像没长大的 小孩子一样吵了起来。说要把你带过来,继续跟我互相残杀呢。” “那就绝对不能被抓住了啊。” 多么为所欲为的人们啊。我们就像狗一样。 “室井我也见到了。正处在昏睡状态呢。看起来确实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天。” “阳咲呢?” “正好在室井躺着的房间里见到她了。” 我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虽然有些憔悴,但那眼神还没有绝望。她见到我以后这么说了哦。‘旭君呢?’” 因为喜悦,我的眼前几乎变得一片空白。阳咲还活着的实感终于变得强烈了起来。 “听好了,旭。我现在,正在室井所在的宅邸的院子里,但阳咲已经被带到远离宅邸的小屋 里去了。” “她被监禁在那个小屋里吗?” “不仅仅是个小屋。跟你怀念的‘惩罚小屋’简直是太像了。” “你说什么?” “似乎是室井为了追忆往昔而建造的。” 我因能与阳咲见面而放松下来的脸颊,一下子就因为室井的恶意而紧绷了起来。他难道把阳 咲监禁在了那个会唤醒杀人记忆的小屋里吗。 “快点。” 时任的语调突然严肃了起来。 “阳咲好像会在室井死前被杀掉。已经没时间了。” “你知道那个小屋在哪吗?” 时任“呼”地笑了。 “我应该说过,我会在找到阳咲的所在地之后联络你的吧?” 5 时任发了条邮件到我的手机里。跟“接下来就看你的了”的信息一起发来的,还有一张相片。 “可恶……” 虽然附近不是雪景,但那正是我曾经仔细观察、锤炼杀人计划的,屋顶平坦的灰色建筑物。 岛上有船舶停留的码头,映在了小屋的背景里。也就是说,它坐落在乘船点附近。应该是时 任开船到达的时候用手机拍下的吧。 为了不迷路,我决定沿着海岸前进。看着海绕着岛走的话,总会走到码头附近的。 我强行在没有路的森林里前进。分开细竹丛生的竹林,踏着掉落的枝叶,向着能看见海岸的 开阔地点前进。 ***阳咲*** 阳咲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地板。 视野恐怖地渐渐变暗。 岛上一反常态地慌乱。可怕的大人们大批地聚集了起来。拉紧窗帘的窗户的另一侧,能够听 到人们的脚步声和吵嚷声。 今天,就会被杀了。 就在刚才,得到了这样的宣告。 自己将会在室井身边,像殉教者一般喝下毒药。 每当外面传来脚步声,阳咲的膝盖都会咯吱咯吱地颤抖。开着空调的室内很凉爽,然而喉咙 却十分干渴,粘粘糊糊的汗贴在额上。 没有双亲,在一个个设施间辗转。在教团的设施里犯下了杀人之罪。本来以为被救了出来, 却又被可怕的人们软禁了一年以上。自己这短暂的人生究竟—— “好想,见见旭君啊……” 不自觉间,自言自语道。 “救救……” 实际上,是想要“救救我”地叫出来的。然而,阳咲却忍住了泪水,在膝上紧紧地握住了双 拳。因为在设施已经学到了,越是感叹自身的不幸,就会连叹息的份一起变得更加不幸。 “想要、救救他……” 把内心放空,只想着旭。想着那为了自己和兄弟的幸福,而杀了人的少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知道那是朝着自己而来的,阳咲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破裂了。 “得去、救救旭君、才行。” 再一次,像祈祷一般,阳咲说道。 “我是、姐姐啊。” 她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 *** 我看着左手边的海,在杂树林中尽可能地快速前进。 拨开杂草,甩头挥开飞来的豹脚蚊,在坑坑洼洼的泥土之上尽全力向前迈着步子。 途中我突然冒出点子,对着手机大叫一声。 “我在这里!” 把自己的声音录了下来。接着设定成能像音乐一样重复播放。 虽然从手机那小小的喇叭放出来的低音质的声音肯定会暴露,但至少还是能帮我吸引一下 敌人的注意吧。不管是什么小伎俩、怎样的挣扎,我都做给你们看。 视野开阔的沙滩边的岩地附近,立着一棵高大的树。它像在遮挡海风一般,摇晃着枝叶。 我觉得这能成为不错的记号,在附近寻找起能够藏身的地点来。正好找到了一处能够遮风挡 雨的岩石。沙地与岩石形成像洞穴一样的空间,看起来宽度能够让我和阳咲两个人藏身。 不一定能带着阳咲,直接从岛上逃走。 码头是岛的出入口,肯定有拿着枪的人在把守。装作已经离开岛上,而在这里藏一阵子会更 加安全。 我用手撑着树干,整理了一下慌乱的呼吸。想着要喝水而打开了塑料瓶的瓶盖,却只喝了一 口。毕竟不知道是不是要在这无人岛上躲藏好几天。 想要留着给阳咲喝啊。 ***阳咲*** 门开了,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个装着水的杯子。是毒被送过来了吧,阳咲睁 大了眼睛,张开了嘴。 和对旭的思念无关,喉咙深处涌上了一阵像胃被扭曲了一般的呕意。 “不会让你难受的。” 空手而来的男人说道。他是个身高异样地高、像格斗家一样的男人,曾经见过他跟室井说话 的样子。好像,是叫新见吧。虽然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但仍记得跟他说话时的室井曾经一 瞬间露出了少年般的笑容。 “两小时后,喝下这个。” 阳咲从杯子上移开了目光。紧紧地闭上眼睛,忍耐着从下腹部涌上来的恐惧。 “这只是杯水。” 新见说道。 *** 太阳西斜,树木的阴影变得浓厚了起来。 大概,那些人正在享受着狩猎人的游戏吧。 森林的深处传来了吵嚷的声音。虽然也听到了浮躁的枪声而焦虑了起来,但那对他们来说仅 仅只是个游戏罢了。 感到自己被紧紧包围,我把手机扔在了草木之中。 而且让录音的声音开始播放了。游戏的话,说不定能稍微陪他们玩一会吧。 虽说会被查找位置,但电话却可以用来向外部求助,然而也没办法了。要是早点跟金城或者 树联络就好了,我突然后悔起来。然而,我还没能背下他们两人的电话号码。 不过,树是知道我来了根俱路市的。 明明是擅自离家出走的,我却开始期待着,他们能在我救出阳咲以后绝妙的时间点,出现在 我的身边。 ***阳咲*** “……你肯,救我吗?” 阳咲怯怯地开了口。新见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不过,室井命令我,直到他死去为止都把你放在身边。也就是说要 你去死还太早了。” “什、什么意思……?” “趁室井睡着,一族想要让你喝下毒药来作乐。他们的颜面也必须得保住。你就装作已经死 了吧。” 没能好好理解事态,阳咲只是呆呆地望着新见的脸。 就在暂且因为不用喝毒药而放下心的那个瞬间,门的另一侧传来了声音。 “新见先生,你在的吧?” 被那带着冷笑的声音叫到,新见和端着托盘的男人一起,走到了外面。 阳咲侧耳细听起隔着门的对话。 “……毕竟是新见先生……我们想肯定是这样啊。” 无论年龄、性别,数道声音开始指责起室井来。 “想你会不会要救那个女孩呢……那样就,没意思了对吧……” 新见好像否认了。 不停被诘问的新见似乎强硬地说了些什么。吵吵嚷嚷的外面一瞬间恢复了寂静。然而,群起 而来的大人们似乎没那么容易放弃。有谁先发了声,接着便一起吵了起来。有什么不好的嘛。 我们也很无聊啊…… 这时,一道低沉的女声让事态猛地一转。 “那么,这里就交给我吧。” 女人说完,哦哦、地,他们发出了欢呼声。杀掉、杀掉,甚至出现了这样大喊的人。 门被打开,女人走了进来。 阳咲所知道的,只有曾一度被给予的希望,此时已经变成了绝望。 *** 我用手擦了擦沾满汗水和泥土的脸。手臂已经被尖锐的叶子划得伤痕累累。 到底走了多远呢。太阳已经开始沉入海平线了。从刚才开始脑袋就晕晕的。我尽可能地伸出 舌头,动起肩膀来帮助呼吸。就算想要藏在草木之中前进,我的体力也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心想着即使如此也不能停下,我一次次地把腿抬起。也许是多亏丢掉了手机吧,追兵的气息 已经消失了。我下定决心穿过了草地。已经受不了再一边拨开枝叶和蜘蛛网一边前进了。 说起手机……走在没有障碍物的岩地上,我突然想到。 把“惩罚小屋”的照片发过来的时任,为什么会知道我刚刚丢掉的手机的邮箱地址呢。虽然 她叫我打个电话给她、后来又打了个电话回来,所以电话号码应该是知道的…… 嘛随便啦,我想到。毕竟是时任,肯定是用什么方法,调查到我的邮箱地址了吧。 又走了二、三十分钟,我已经顾不得去想这些小事了。 因为,我看到了停泊着无数船舶的码头。 从码头往陆地方向延伸一段的树林里,我的目的地“惩罚小屋”隐隐约约地露出了身姿。 ***阳咲*** 骚动过后,过了一个小时。 和涌到房间里的大人们一起,可怕的女人离开了。 阳咲坐在椅子上,眼睛无法从放在脚边地板上的杯子上移开。女人把新见拿来的水给倒掉, 接着准备了一杯新的。这次的水,明显地带着白浊的色彩。 本以为是最后的救命稻草的新见,也被赶出了屋子。 “还有,三十分钟。” 突然,门被打开,像是看守的外国男人说道。手里拿着枪的男人在转告完这件事后,就走出 了房间。 三十分钟后,就会被杀了。 阳咲从咯吱咯吱地颤抖着的牙齿的缝隙之间,挤出了旭的名字。 *** 我在树丛的阴影里移动,绕过去观察“惩罚小屋”的外观。 入口的木门前,有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像是军人的男人。他直立不动,像卖弄一样拿着把巨大 的枪。看起来不是能打赢的对手。 然而,那个男人跟我上岛的时候见到的黑人一样,大概是外国人。关于“惩罚小屋”的秘密, 他应该什么也不知道吧。 我绕到小屋的背面,在草丛里意料之中地发现了一口井。作为试验扔了颗石头下去,却没有 水的回音。是口枯井。室井肯定是在再现当年的逃狱。 为了确认能不能下去而探头看了看井里。井底即使是西斜的阳光也足够照到了。最深,也不 过两米吧。 说不定是陷阱。 设施里“惩罚小屋”的井比起这个深多了。那时是因为积了雪而没有掉到井底、直接爬了出 去。然而,这口井应该不是为了取水而挖的吧。可是,我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我用手抓住井边的石头,反过来侵入了一年前曾经逃出的洞穴。 我站到了井底。脚下是坚硬的岩石。说不定并不是陷阱,而是因为这块石头而无法往下挖了 吧,我稍微安心下来。 井边的土墙里,果然挖好了那令我怀念的洞口。是个跟水井的纵洞相垂直的横洞。穿过漆黑 的隧道,前方一定会延伸到“惩罚小屋”的床下。 我弯下腰,把头先钻进了洞里。 虽然肩膀能进去,但洞里非常狭窄。身子被挤得紧紧的。是因为比起那时候我长个儿了吗。 即使匍匐在地,只要把手肘往旁边伸就会撞到墙壁。我只好把手伸向正前方,用指尖抓着土, 同时用脚尖顶着地前进。 我因为怀疑阳咲能不能从这里爬出来而感到了不安。 不过,当我把阳咲的身体在头脑中描绘出来后,却涌上了愉快的心情。 那张圆圆的脸。滴溜溜的眼睛。她总是匆匆忙忙地缠上来想要拉住我的手,在我的身边转来 转去。 一想到就要见到她了,疲惫和呼吸困难都好像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见到以后要怎么办呢。先道个歉吧。然后,两个人一起面对过去。虽然感觉有点丢人,但只 要那家伙愿意的话,交往什么的……我甚至考虑到了那之后的事情。 沉浸在幸福的妄想里在泥土中前进,我不知不觉间就撞到了墙上。 还以为是条死路而吃了一惊,我发现头顶有光洒了下来。橙色的细长的光芒,恐怕是由“惩 罚小屋”的电灯泡发出、又通过地板的缝隙漏下来的。仔细地听了听,就能感觉到有人在动 的迹象。 我现在就来——我拼命地忍住了想要这么叫出来的冲动。 我顺着土墙往上爬,把手放在了地板上。 压抑住急躁的心情,悄悄地把它推了上去。 ***阳咲*** 根据刚才的宣告,距离被控制住、灌下毒药,还有十分钟。 “ 希望旭君能够幸福……旭君能够幸福……” 重复着自言自语,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墙上的挂钟。明明好像刚刚才听说还有十分 钟,却已经又过去五分钟了。 膝盖的颤抖怎么忍也忍不住。随着秒针咔擦咔擦的声音心脏也猛地跳动,让阳咲的呼吸变得 混乱。在一片空白的大脑中浮现出的,全是在设施里跟旭和树一起玩的回忆。 就在这时,随着慌乱的呻吟声传来的声响让阳咲差点跳了起来。 嘎当、的,像恶作剧一样让阳咲吃了一惊的声音,来自床的脚下。 *** 地板比想象中更简单地就推开了。 从洞里出来以后,本该设置在那的床却不在。 抬头看去,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电灯泡正摇摇晃晃地打着转。 阳咲……小声地叫了出来,却没有得到回应。 感觉有点奇怪。然而,这里却有人的气息。吱呀吱呀地踏着地板。突然,好像有人呼了口气。 像是忍不住喷出来一样,像是不小心笑出来了一样…… 想要确认小屋里的情况,也已经晚了。 女人的双腿伸到了眼前。移动视线,看向那张脸,我的身体不禁僵硬了。就好像,我回到了 那极寒的儿童养护设施里一样。 “芋虫终于登场了。” 时任以残酷而冷漠的笑容,迎接着从洞穴里冒出头来的我。 ***阳咲*** 阳咲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 是镇静剂的药效过了吧,无法忍受癌症带来的痛苦的室井,在床上猛烈地翻着身子乱动了起 来。 ——旭君现在在哪呢……希望他好好的啊。 宅邸内室井的病房没有等到树的来访,只有喝下毒药的时间无情地来到。 “真想见见你啊……” 明明想要见了面之后对着他微笑,现在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黑蝶之章 ii 小岛的夜晚十分闷热。 是因为迫近而来的暴力的预感吗,小屋中的空气让我感到越发沉重了。 躺在地上的我,虽然慌慌张张地翻过了身,但这也仅仅是使把我的手捆在背后的绳子陷得更 深了。 因为塞进口里的毛巾,呼吸十分困难。 而又因为被遮着眼睛,我只能凭想象去描绘把我围住的黑社会要人们的脸。 “不过,真令我惊讶啊,室井先生。” 那听起来像老人的嘶哑的声音,比起惊讶,反倒带着愉悦的气息。在那道声音之后,有谁像 附和一般说道。 “就是啊。我们还以为这十年,完全被你给断绝关系了呢。” “你刚继承家业那天,就从我们的组织中离开了。我听说,后来你还把中东的恐怖组织和军 需相关的企业、国内的暴力团体和政治团体、以及作为枪和麻药中介的杂七杂八的人全都放 手不管了?” “虽说没有登上正面的舞台,但非法的活儿都一切洗手不干了啊?” “至今为止您究竟干了些什么呢?” 室井,似乎正是大家注目的焦点。无视掉微不足道的我,他们继续着对话。 “忘了吗?我可是杀人犯啊。” 室井说道。其他人像放下心来似的松了口气。 “干得不错,室井先生。” “把我们邀请到这光荣的引退仪式上来,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实话,一开始还是稍微有点怀疑的。” 室井咯咯地笑了。 “然而,你们还是来了。一族一人不剩地来到了这里。还想再观赏一次吧?那种甚于鬼畜的 恶魔之宴,无论国内外,可都不是能轻易品尝到的。戏弄孩子、加之于不讲理,一边听着悲 鸣一边喝酒吃肉。真是不错啊。今年也为各位准备了余兴,还请慢慢享受。” 我在这十年间,通过小说的出版社找到了对黑社会很了解的媒体相关的门路,终于揪出了室 井一族的存在。每当从战前开始一脉相传的一族之长换代的时候,他们就会召开噩梦一般的 宴会。 “说起来,室井先生。听说您跟父亲一样都得了癌症,但看起来比想象中要精神许多呀?” “诶诶,因为那是骗人的。” “……哈?” 室井继续笑着。周围的男人们似乎屏住了呼吸,不安定的空气在小屋里流动。 “连这个也没调查出来吗。果然,我的父亲是个多么伟大……啊不,凶恶而强硬的指导者啊。 你们一个个都抱着他的大腿抱得紧紧的。就好像幼儿一样。” “……你在、说、什么呢。” “婚、婚约者的女性,也会追随你而死、是吧?” 这时,小屋外传来了悲鸣一般的声响。夜晚的寂静被打破,无数的脚步声慌乱地迫近过来。 数不清的人,发出狼狈的声音骚动起来。 船——警察——已经到岛上了——被包围了! “什、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室井先生……!” 原本充满余裕的男人们样子一变。唯独除了一人,那便是室井。 “我说过了吧。为各位准备了余兴。” “你、你这家伙……室井……!” “不经允许踏入岛上的罪行,我也有在反省。虽然交点罚金就能摆平了,但罪行这东西,是 需要用一生去面对的。即使我的杀人之罪因为没有尸体而无法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我也会用 一生去好好思考的。我希望,你们也能体会到这种心情的只鳞片羽。” “你这小鬼……!从容不迫地在说些什么……!” “你以为我们会惧怕警察吗!” “真是愚蠢……黑社会的势力变更可是很快的。在这十年里,一族已经彻底被架空化了。像 小孩一样玩耍确实可以,但一直都像个小孩可是会令人困扰的。” 室井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你们能装腔作势的日子,也只能持续到父亲掌权的时候了。我们抓住了你们各种各样的犯 罪证据,并且把它们不仅交给了警察、检查方,还透露给了你们公司的股东、以及对你们眼 红、视你们为眼中钉的组织和政治家。” 老人们发出了屈辱的呻吟声,混乱地呼吸着。还发出了短暂的悲鸣。还有人很明显地想狼狈 而逃。 “搞定了哦。” 突然,门口的方向传来了曾经听过的女性的声音。那听起来有些冷淡的声音的主人,似乎是 在教团还存在的时候,在住院期间见过的人。 “谢谢。这样就能从恐怖事件的犯人这种无聊的冤罪中解脱了。” “不过,你的话也变长了啊。” “哈哈,应该是姐姐的错吧。” “别叫我姐姐。” 仿佛有些生气地说完,女性离开了。 周围再次骚动了起来。听到了警笛声。招降的呼声通过扩音器在森林里传播开去。 “所以说,想逃也是没用的。我和姐姐在这十年间,穷尽思考付诸行动。如何才能从这地狱 逃脱、怎样才能让我们笑容相对。你们会就此被一网打尽。哎呀……不管到了多少岁,这都 令人痛快无比啊。” 一边说,我一边感觉到了他向我接近的气息。期待之情在胸中高涨,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 来。 遮眼布被取下,嘴巴也自由了。 “抱歉让你受惊了,树。” 室井旭,正对我微笑着。 “啊、旭……你这个、笨蛋!” 涌出的感情碰撞在一起。 “你说过,不会让我后悔的吧!大家都担心死了!” “对不起。对妈妈也是。但是,不能把你们卷进我们的活动里。妈妈、你、朱理和金城,将 会成为我们的弱点。所以,抱歉了……” 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我一直,都在追寻着旭。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你。谢谢啊,树。” “……小阳咲呢?” “当然还活着啊。因为想着要成为我的妻子,所以才迫不得已地跟她结婚了。迫不得已哦?” 果然还是那个旭。明明那么喜欢,却还是改不了这嘴不饶人的习惯。 “我也听说了树的活跃哦。备受期待的新人硬汉小说作家吧?下次,我会给你提供好多梗的, 再等等我吧。” 应该是必须向警察等各方说明情况吧。我相信,我的弟弟在这十年间,绝没有做过需要坐牢 的事情。 “这次一定要遵守约定啊,旭……!” “啊啊,三人一起见面吧。地点是——” 我们交换了再会的约定。 旭背向我,往包围着小屋的警察们的白色灯光走去。 肩膀宽阔,身高也超过我了。昂首挺胸悠然迈步的旭,看起来确实就像我小说的主人公一样, 顽强不屈又机智果断,是男人中的男人。 小岛的夜晚十分闷热。 是因为迫近而来的暴力的预感吗,小屋中的空气让我感到越发沉重了。 躺在地上的我,虽然慌慌张张地翻过了身,但这也仅仅是使把我的手捆在背后的绳子陷得更 深了。 因为塞进口里的毛巾,呼吸十分困难。 而又因为被遮着眼睛,我只能凭想象去描绘把我围住的黑社会要人们的脸。 “不过,真令我惊讶啊,室井先生。” 那听起来像老人的嘶哑的声音,比起惊讶,反倒带着愉悦的气息。在那道声音之后,有谁像 附和一般说道。 “就是啊。我们还以为这十年,完全被你给断绝关系了呢。” “你刚继承家业那天,就从我们的组织中离开了。我听说,后来你还把中东的恐怖组织和军 需相关的企业、国内的暴力团体和政治团体、以及作为枪和麻药中介的杂七杂八的人全都放 手不管了?” “虽说没有登上正面的舞台,但非法的活儿都一切洗手不干了啊?” “至今为止您究竟干了些什么呢?” 室井,似乎正是大家注目的焦点。无视掉微不足道的我,他们继续着对话。 “忘了吗?我可是杀人犯啊。” 室井说道。其他人像放下心来似的松了口气。 “干得不错,室井先生。” “把我们邀请到这光荣的引退仪式上来,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实话,一开始还是稍微有点怀疑的。” 室井咯咯地笑了。 “然而,你们还是来了。一族一人不剩地来到了这里。还想再观赏一次吧?那种甚于鬼畜的 恶魔之宴,无论国内外,可都不是能轻易品尝到的。戏弄孩子、加之于不讲理,一边听着悲 鸣一边喝酒吃肉。真是不错啊。今年也为各位准备了余兴,还请慢慢享受。” 我在这十年间,通过小说的出版社找到了对黑社会很了解的媒体相关的门路,终于揪出了室 井一族的存在。每当从战前开始一脉相传的一族之长换代的时候,他们就会召开噩梦一般的 宴会。 “说起来,室井先生。听说您跟父亲一样都得了癌症,但看起来比想象中要精神许多呀?” “诶诶,因为那是骗人的。” “……哈?” 室井继续笑着。周围的男人们似乎屏住了呼吸,不安定的空气在小屋里流动。 “连这个也没调查出来吗。果然,我的父亲是个多么伟大……啊不,凶恶而强硬的指导者啊。 你们一个个都抱着他的大腿抱得紧紧的。就好像幼儿一样。” “……你在、说、什么呢。” “婚、婚约者的女性,也会追随你而死、是吧?” 这时,小屋外传来了悲鸣一般的声响。夜晚的寂静被打破,无数的脚步声慌乱地迫近过来。 数不清的人,发出狼狈的声音骚动起来。 船——警察——已经到岛上了——被包围了! “什、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室井先生……!” 原本充满余裕的男人们样子一变。唯独除了一人,那便是室井。 “我说过了吧。为各位准备了余兴。” “你、你这家伙……室井……!” “不经允许踏入岛上的罪行,我也有在反省。虽然交点罚金就能摆平了,但罪行这东西,是 需要用一生去面对的。即使我的杀人之罪因为没有尸体而无法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我也会用 一生去好好思考的。我希望,你们也能体会到这种心情的只鳞片羽。” “你这小鬼……!从容不迫地在说些什么……!” “你以为我们会惧怕警察吗!” “真是愚蠢……黑社会的势力变更可是很快的。在这十年里,一族已经彻底被架空化了。像 小孩一样玩耍确实可以,但一直都像个小孩可是会令人困扰的。” 室井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你们能装腔作势的日子,也只能持续到父亲掌权的时候了。我们抓住了你们各种各样的犯 罪证据,并且把它们不仅交给了警察、检查方,还透露给了你们公司的股东、以及对你们眼 红、视你们为眼中钉的组织和政治家。” 老人们发出了屈辱的呻吟声,混乱地呼吸着。还发出了短暂的悲鸣。还有人很明显地想狼狈 而逃。 “搞定了哦。” 突然,门口的方向传来了曾经听过的女性的声音。那听起来有些冷淡的声音的主人,似乎是 在教团还存在的时候,在住院期间见过的人。 “谢谢。这样就能从恐怖事件的犯人这种无聊的冤罪中解脱了。” “不过,你的话也变长了啊。” “哈哈,应该是姐姐的错吧。” “别叫我姐姐。” 仿佛有些生气地说完,女性离开了。 周围再次骚动了起来。听到了警笛声。招降的呼声通过扩音器在森林里传播开去。 “所以说,想逃也是没用的。我和姐姐在这十年间,穷尽思考付诸行动。如何才能从这地狱 逃脱、怎样才能让我们笑容相对。你们会就此被一网打尽。哎呀……不管到了多少岁,这都 令人痛快无比啊。” 一边说,我一边感觉到了他向我接近的气息。期待之情在胸中高涨,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 来。 遮眼布被取下,嘴巴也自由了。 “抱歉让你受惊了,树。” 室井旭,正对我微笑着。 “啊、旭……你这个、笨蛋!” 涌出的感情碰撞在一起。 “你说过,不会让我后悔的吧!大家都担心死了!” “对不起。对妈妈也是。但是,不能把你们卷进我们的活动里。妈妈、你、朱理和金城,将 会成为我们的弱点。所以,抱歉了……” 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我一直,都在追寻着旭。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你。谢谢啊,树。” “……小阳咲呢?” “当然还活着啊。因为想着要成为我的妻子,所以才迫不得已地跟她结婚了。迫不得已哦?” 果然还是那个旭。明明那么喜欢,却还是改不了这嘴不饶人的习惯。 “我也听说了树的活跃哦。备受期待的新人硬汉小说作家吧?下次,我会给你提供好多梗的, 再等等我吧。” 应该是必须向警察等各方说明情况吧。我相信,我的弟弟在这十年间,绝没有做过需要坐牢 的事情。 “这次一定要遵守约定啊,旭……!” “啊啊,三人一起见面吧。地点是——” 我们交换了再会的约定。 旭背向我,往包围着小屋的警察们的白色灯光走去。 肩膀宽阔,身高也超过我了。昂首挺胸悠然迈步的旭,看起来确实就像我小说的主人公一样, 顽强不屈又机智果断,是男人中的男人。 小岛的夜晚十分闷热。 是因为迫近而来的暴力的预感吗,小屋中的空气让我感到越发沉重了。 躺在地上的我,虽然慌慌张张地翻过了身,但这也仅仅是使把我的手捆在背后的绳子陷得更 深了。 因为塞进口里的毛巾,呼吸十分困难。 而又因为被遮着眼睛,我只能凭想象去描绘把我围住的黑社会要人们的脸。 “不过,真令我惊讶啊,室井先生。” 那听起来像老人的嘶哑的声音,比起惊讶,反倒带着愉悦的气息。在那道声音之后,有谁像 附和一般说道。 “就是啊。我们还以为这十年,完全被你给断绝关系了呢。” “你刚继承家业那天,就从我们的组织中离开了。我听说,后来你还把中东的恐怖组织和军 需相关的企业、国内的暴力团体和政治团体、以及作为枪和麻药中介的杂七杂八的人全都放 手不管了?” “虽说没有登上正面的舞台,但非法的活儿都一切洗手不干了啊?” “至今为止您究竟干了些什么呢?” 室井,似乎正是大家注目的焦点。无视掉微不足道的我,他们继续着对话。 “忘了吗?我可是杀人犯啊。” 室井说道。其他人像放下心来似的松了口气。 “干得不错,室井先生。” “把我们邀请到这光荣的引退仪式上来,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实话,一开始还是稍微有点怀疑的。” 室井咯咯地笑了。 “然而,你们还是来了。一族一人不剩地来到了这里。还想再观赏一次吧?那种甚于鬼畜的 恶魔之宴,无论国内外,可都不是能轻易品尝到的。戏弄孩子、加之于不讲理,一边听着悲 鸣一边喝酒吃肉。真是不错啊。今年也为各位准备了余兴,还请慢慢享受。” 我在这十年间,通过小说的出版社找到了对黑社会很了解的媒体相关的门路,终于揪出了室 井一族的存在。每当从战前开始一脉相传的一族之长换代的时候,他们就会召开噩梦一般的 宴会。 “说起来,室井先生。听说您跟父亲一样都得了癌症,但看起来比想象中要精神许多呀?” “诶诶,因为那是骗人的。” “……哈?” 室井继续笑着。周围的男人们似乎屏住了呼吸,不安定的空气在小屋里流动。 “连这个也没调查出来吗。果然,我的父亲是个多么伟大……啊不,凶恶而强硬的指导者啊。 你们一个个都抱着他的大腿抱得紧紧的。就好像幼儿一样。” “……你在、说、什么呢。” “婚、婚约者的女性,也会追随你而死、是吧?” 这时,小屋外传来了悲鸣一般的声响。夜晚的寂静被打破,无数的脚步声慌乱地迫近过来。 数不清的人,发出狼狈的声音骚动起来。 船——警察——已经到岛上了——被包围了! “什、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室井先生……!” 原本充满余裕的男人们样子一变。唯独除了一人,那便是室井。 “我说过了吧。为各位准备了余兴。” “你、你这家伙……室井……!” “不经允许踏入岛上的罪行,我也有在反省。虽然交点罚金就能摆平了,但罪行这东西,是 需要用一生去面对的。即使我的杀人之罪因为没有尸体而无法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我也会用 一生去好好思考的。我希望,你们也能体会到这种心情的只鳞片羽。” “你这小鬼……!从容不迫地在说些什么……!” “你以为我们会惧怕警察吗!” “真是愚蠢……黑社会的势力变更可是很快的。在这十年里,一族已经彻底被架空化了。像 小孩一样玩耍确实可以,但一直都像个小孩可是会令人困扰的。” 室井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你们能装腔作势的日子,也只能持续到父亲掌权的时候了。我们抓住了你们各种各样的犯 罪证据,并且把它们不仅交给了警察、检查方,还透露给了你们公司的股东、以及对你们眼 红、视你们为眼中钉的组织和政治家。” 老人们发出了屈辱的呻吟声,混乱地呼吸着。还发出了短暂的悲鸣。还有人很明显地想狼狈 而逃。 “搞定了哦。” 突然,门口的方向传来了曾经听过的女性的声音。那听起来有些冷淡的声音的主人,似乎是 在教团还存在的时候,在住院期间见过的人。 “谢谢。这样就能从恐怖事件的犯人这种无聊的冤罪中解脱了。” “不过,你的话也变长了啊。” “哈哈,应该是姐姐的错吧。” “别叫我姐姐。” 仿佛有些生气地说完,女性离开了。 周围再次骚动了起来。听到了警笛声。招降的呼声通过扩音器在森林里传播开去。 “所以说,想逃也是没用的。我和姐姐在这十年间,穷尽思考付诸行动。如何才能从这地狱 逃脱、怎样才能让我们笑容相对。你们会就此被一网打尽。哎呀……不管到了多少岁,这都 令人痛快无比啊。” 一边说,我一边感觉到了他向我接近的气息。期待之情在胸中高涨,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 来。 遮眼布被取下,嘴巴也自由了。 “抱歉让你受惊了,树。” 室井旭,正对我微笑着。 “啊、旭……你这个、笨蛋!” 涌出的感情碰撞在一起。 “你说过,不会让我后悔的吧!大家都担心死了!” “对不起。对妈妈也是。但是,不能把你们卷进我们的活动里。妈妈、你、朱理和金城,将 会成为我们的弱点。所以,抱歉了……” 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我一直,都在追寻着旭。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你。谢谢啊,树。” “……小阳咲呢?” “当然还活着啊。因为想着要成为我的妻子,所以才迫不得已地跟她结婚了。迫不得已哦?” 果然还是那个旭。明明那么喜欢,却还是改不了这嘴不饶人的习惯。 “我也听说了树的活跃哦。备受期待的新人硬汉小说作家吧?下次,我会给你提供好多梗的, 再等等我吧。” 应该是必须向警察等各方说明情况吧。我相信,我的弟弟在这十年间,绝没有做过需要坐牢 的事情。 “这次一定要遵守约定啊,旭……!” “啊啊,三人一起见面吧。地点是——” 我们交换了再会的约定。 旭背向我,往包围着小屋的警察们的白色灯光走去。 肩膀宽阔,身高也超过我了。昂首挺胸悠然迈步的旭,看起来确实就像我小说的主人公一样, 顽强不屈又机智果断,是男人中的男人。 小岛的夜晚十分闷热。 是因为迫近而来的暴力的预感吗,小屋中的空气让我感到越发沉重了。 躺在地上的我,虽然慌慌张张地翻过了身,但这也仅仅是使把我的手捆在背后的绳子陷得更 深了。 因为塞进口里的毛巾,呼吸十分困难。 而又因为被遮着眼睛,我只能凭想象去描绘把我围住的黑社会要人们的脸。 “不过,真令我惊讶啊,室井先生。” 那听起来像老人的嘶哑的声音,比起惊讶,反倒带着愉悦的气息。在那道声音之后,有谁像 附和一般说道。 “就是啊。我们还以为这十年,完全被你给断绝关系了呢。” “你刚继承家业那天,就从我们的组织中离开了。我听说,后来你还把中东的恐怖组织和军 需相关的企业、国内的暴力团体和政治团体、以及作为枪和麻药中介的杂七杂八的人全都放 手不管了?” “虽说没有登上正面的舞台,但非法的活儿都一切洗手不干了啊?” “至今为止您究竟干了些什么呢?” 室井,似乎正是大家注目的焦点。无视掉微不足道的我,他们继续着对话。 “忘了吗?我可是杀人犯啊。” 室井说道。其他人像放下心来似的松了口气。 “干得不错,室井先生。” “把我们邀请到这光荣的引退仪式上来,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实话,一开始还是稍微有点怀疑的。” 室井咯咯地笑了。 “然而,你们还是来了。一族一人不剩地来到了这里。还想再观赏一次吧?那种甚于鬼畜的 恶魔之宴,无论国内外,可都不是能轻易品尝到的。戏弄孩子、加之于不讲理,一边听着悲 鸣一边喝酒吃肉。真是不错啊。今年也为各位准备了余兴,还请慢慢享受。” 我在这十年间,通过小说的出版社找到了对黑社会很了解的媒体相关的门路,终于揪出了室 井一族的存在。每当从战前开始一脉相传的一族之长换代的时候,他们就会召开噩梦一般的 宴会。 “说起来,室井先生。听说您跟父亲一样都得了癌症,但看起来比想象中要精神许多呀?” “诶诶,因为那是骗人的。” “……哈?” 室井继续笑着。周围的男人们似乎屏住了呼吸,不安定的空气在小屋里流动。 “连这个也没调查出来吗。果然,我的父亲是个多么伟大……啊不,凶恶而强硬的指导者啊。 你们一个个都抱着他的大腿抱得紧紧的。就好像幼儿一样。” “……你在、说、什么呢。” “婚、婚约者的女性,也会追随你而死、是吧?” 这时,小屋外传来了悲鸣一般的声响。夜晚的寂静被打破,无数的脚步声慌乱地迫近过来。 数不清的人,发出狼狈的声音骚动起来。 船——警察——已经到岛上了——被包围了! “什、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室井先生……!” 原本充满余裕的男人们样子一变。唯独除了一人,那便是室井。 “我说过了吧。为各位准备了余兴。” “你、你这家伙……室井……!” “不经允许踏入岛上的罪行,我也有在反省。虽然交点罚金就能摆平了,但罪行这东西,是 需要用一生去面对的。即使我的杀人之罪因为没有尸体而无法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我也会用 一生去好好思考的。我希望,你们也能体会到这种心情的只鳞片羽。” “你这小鬼……!从容不迫地在说些什么……!” “你以为我们会惧怕警察吗!” “真是愚蠢……黑社会的势力变更可是很快的。在这十年里,一族已经彻底被架空化了。像 小孩一样玩耍确实可以,但一直都像个小孩可是会令人困扰的。” 室井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你们能装腔作势的日子,也只能持续到父亲掌权的时候了。我们抓住了你们各种各样的犯 罪证据,并且把它们不仅交给了警察、检查方,还透露给了你们公司的股东、以及对你们眼 红、视你们为眼中钉的组织和政治家。” 老人们发出了屈辱的呻吟声,混乱地呼吸着。还发出了短暂的悲鸣。还有人很明显地想狼狈 而逃。 “搞定了哦。” 突然,门口的方向传来了曾经听过的女性的声音。那听起来有些冷淡的声音的主人,似乎是 在教团还存在的时候,在住院期间见过的人。 “谢谢。这样就能从恐怖事件的犯人这种无聊的冤罪中解脱了。” “不过,你的话也变长了啊。” “哈哈,应该是姐姐的错吧。” “别叫我姐姐。” 仿佛有些生气地说完,女性离开了。 周围再次骚动了起来。听到了警笛声。招降的呼声通过扩音器在森林里传播开去。 “所以说,想逃也是没用的。我和姐姐在这十年间,穷尽思考付诸行动。如何才能从这地狱 逃脱、怎样才能让我们笑容相对。你们会就此被一网打尽。哎呀……不管到了多少岁,这都 令人痛快无比啊。” 一边说,我一边感觉到了他向我接近的气息。期待之情在胸中高涨,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 来。 遮眼布被取下,嘴巴也自由了。 “抱歉让你受惊了,树。” 室井旭,正对我微笑着。 “啊、旭……你这个、笨蛋!” 涌出的感情碰撞在一起。 “你说过,不会让我后悔的吧!大家都担心死了!” “对不起。对妈妈也是。但是,不能把你们卷进我们的活动里。妈妈、你、朱理和金城,将 会成为我们的弱点。所以,抱歉了……” 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我一直,都在追寻着旭。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你。谢谢啊,树。” “……小阳咲呢?” “当然还活着啊。因为想着要成为我的妻子,所以才迫不得已地跟她结婚了。迫不得已哦?” 果然还是那个旭。明明那么喜欢,却还是改不了这嘴不饶人的习惯。 “我也听说了树的活跃哦。备受期待的新人硬汉小说作家吧?下次,我会给你提供好多梗的, 再等等我吧。” 应该是必须向警察等各方说明情况吧。我相信,我的弟弟在这十年间,绝没有做过需要坐牢 的事情。 “这次一定要遵守约定啊,旭……!” “啊啊,三人一起见面吧。地点是——” 我们交换了再会的约定。 旭背向我,往包围着小屋的警察们的白色灯光走去。 肩膀宽阔,身高也超过我了。昂首挺胸悠然迈步的旭,看起来确实就像我小说的主人公一样, 顽强不屈又机智果断,是男人中的男人。 小岛的夜晚十分闷热。 是因为迫近而来的暴力的预感吗,小屋中的空气让我感到越发沉重了。 躺在地上的我,虽然慌慌张张地翻过了身,但这也仅仅是使把我的手捆在背后的绳子陷得更 深了。 因为塞进口里的毛巾,呼吸十分困难。 而又因为被遮着眼睛,我只能凭想象去描绘把我围住的黑社会要人们的脸。 “不过,真令我惊讶啊,室井先生。” 那听起来像老人的嘶哑的声音,比起惊讶,反倒带着愉悦的气息。在那道声音之后,有谁像 附和一般说道。 “就是啊。我们还以为这十年,完全被你给断绝关系了呢。” “你刚继承家业那天,就从我们的组织中离开了。我听说,后来你还把中东的恐怖组织和军 需相关的企业、国内的暴力团体和政治团体、以及作为枪和麻药中介的杂七杂八的人全都放 手不管了?” “虽说没有登上正面的舞台,但非法的活儿都一切洗手不干了啊?” “至今为止您究竟干了些什么呢?” 室井,似乎正是大家注目的焦点。无视掉微不足道的我,他们继续着对话。 “忘了吗?我可是杀人犯啊。” 室井说道。其他人像放下心来似的松了口气。 “干得不错,室井先生。” “把我们邀请到这光荣的引退仪式上来,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实话,一开始还是稍微有点怀疑的。” 室井咯咯地笑了。 “然而,你们还是来了。一族一人不剩地来到了这里。还想再观赏一次吧?那种甚于鬼畜的 恶魔之宴,无论国内外,可都不是能轻易品尝到的。戏弄孩子、加之于不讲理,一边听着悲 鸣一边喝酒吃肉。真是不错啊。今年也为各位准备了余兴,还请慢慢享受。” 我在这十年间,通过小说的出版社找到了对黑社会很了解的媒体相关的门路,终于揪出了室 井一族的存在。每当从战前开始一脉相传的一族之长换代的时候,他们就会召开噩梦一般的 宴会。 “说起来,室井先生。听说您跟父亲一样都得了癌症,但看起来比想象中要精神许多呀?” “诶诶,因为那是骗人的。” “……哈?” 室井继续笑着。周围的男人们似乎屏住了呼吸,不安定的空气在小屋里流动。 “连这个也没调查出来吗。果然,我的父亲是个多么伟大……啊不,凶恶而强硬的指导者啊。 你们一个个都抱着他的大腿抱得紧紧的。就好像幼儿一样。” “……你在、说、什么呢。” “婚、婚约者的女性,也会追随你而死、是吧?” 这时,小屋外传来了悲鸣一般的声响。夜晚的寂静被打破,无数的脚步声慌乱地迫近过来。 数不清的人,发出狼狈的声音骚动起来。 船——警察——已经到岛上了——被包围了! “什、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室井先生……!” 原本充满余裕的男人们样子一变。唯独除了一人,那便是室井。 “我说过了吧。为各位准备了余兴。” “你、你这家伙……室井……!” “不经允许踏入岛上的罪行,我也有在反省。虽然交点罚金就能摆平了,但罪行这东西,是 需要用一生去面对的。即使我的杀人之罪因为没有尸体而无法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我也会用 一生去好好思考的。我希望,你们也能体会到这种心情的只鳞片羽。” “你这小鬼……!从容不迫地在说些什么……!” “你以为我们会惧怕警察吗!” “真是愚蠢……黑社会的势力变更可是很快的。在这十年里,一族已经彻底被架空化了。像 小孩一样玩耍确实可以,但一直都像个小孩可是会令人困扰的。” 室井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你们能装腔作势的日子,也只能持续到父亲掌权的时候了。我们抓住了你们各种各样的犯 罪证据,并且把它们不仅交给了警察、检查方,还透露给了你们公司的股东、以及对你们眼 红、视你们为眼中钉的组织和政治家。” 老人们发出了屈辱的呻吟声,混乱地呼吸着。还发出了短暂的悲鸣。还有人很明显地想狼狈 而逃。 “搞定了哦。” 突然,门口的方向传来了曾经听过的女性的声音。那听起来有些冷淡的声音的主人,似乎是 在教团还存在的时候,在住院期间见过的人。 “谢谢。这样就能从恐怖事件的犯人这种无聊的冤罪中解脱了。” “不过,你的话也变长了啊。” “哈哈,应该是姐姐的错吧。” “别叫我姐姐。” 仿佛有些生气地说完,女性离开了。 周围再次骚动了起来。听到了警笛声。招降的呼声通过扩音器在森林里传播开去。 “所以说,想逃也是没用的。我和姐姐在这十年间,穷尽思考付诸行动。如何才能从这地狱 逃脱、怎样才能让我们笑容相对。你们会就此被一网打尽。哎呀……不管到了多少岁,这都 令人痛快无比啊。” 一边说,我一边感觉到了他向我接近的气息。期待之情在胸中高涨,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 来。 遮眼布被取下,嘴巴也自由了。 “抱歉让你受惊了,树。” 室井旭,正对我微笑着。 “啊、旭……你这个、笨蛋!” 涌出的感情碰撞在一起。 “你说过,不会让我后悔的吧!大家都担心死了!” “对不起。对妈妈也是。但是,不能把你们卷进我们的活动里。妈妈、你、朱理和金城,将 会成为我们的弱点。所以,抱歉了……” 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我一直,都在追寻着旭。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你。谢谢啊,树。” “……小阳咲呢?” “当然还活着啊。因为想着要成为我的妻子,所以才迫不得已地跟她结婚了。迫不得已哦?” 果然还是那个旭。明明那么喜欢,却还是改不了这嘴不饶人的习惯。 “我也听说了树的活跃哦。备受期待的新人硬汉小说作家吧?下次,我会给你提供好多梗的, 再等等我吧。” 应该是必须向警察等各方说明情况吧。我相信,我的弟弟在这十年间,绝没有做过需要坐牢 的事情。 “这次一定要遵守约定啊,旭……!” “啊啊,三人一起见面吧。地点是——” 我们交换了再会的约定。 旭背向我,往包围着小屋的警察们的白色灯光走去。 肩膀宽阔,身高也超过我了。昂首挺胸悠然迈步的旭,看起来确实就像我小说的主人公一样, 顽强不屈又机智果断,是男人中的男人。 小岛的夜晚十分闷热。 是因为迫近而来的暴力的预感吗,小屋中的空气让我感到越发沉重了。 躺在地上的我,虽然慌慌张张地翻过了身,但这也仅仅是使把我的手捆在背后的绳子陷得更 深了。 因为塞进口里的毛巾,呼吸十分困难。 而又因为被遮着眼睛,我只能凭想象去描绘把我围住的黑社会要人们的脸。 “不过,真令我惊讶啊,室井先生。” 那听起来像老人的嘶哑的声音,比起惊讶,反倒带着愉悦的气息。在那道声音之后,有谁像 附和一般说道。 “就是啊。我们还以为这十年,完全被你给断绝关系了呢。” “你刚继承家业那天,就从我们的组织中离开了。我听说,后来你还把中东的恐怖组织和军 需相关的企业、国内的暴力团体和政治团体、以及作为枪和麻药中介的杂七杂八的人全都放 手不管了?” “虽说没有登上正面的舞台,但非法的活儿都一切洗手不干了啊?” “至今为止您究竟干了些什么呢?” 室井,似乎正是大家注目的焦点。无视掉微不足道的我,他们继续着对话。 “忘了吗?我可是杀人犯啊。” 室井说道。其他人像放下心来似的松了口气。 “干得不错,室井先生。” “把我们邀请到这光荣的引退仪式上来,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实话,一开始还是稍微有点怀疑的。” 室井咯咯地笑了。 “然而,你们还是来了。一族一人不剩地来到了这里。还想再观赏一次吧?那种甚于鬼畜的 恶魔之宴,无论国内外,可都不是能轻易品尝到的。戏弄孩子、加之于不讲理,一边听着悲 鸣一边喝酒吃肉。真是不错啊。今年也为各位准备了余兴,还请慢慢享受。” 我在这十年间,通过小说的出版社找到了对黑社会很了解的媒体相关的门路,终于揪出了室 井一族的存在。每当从战前开始一脉相传的一族之长换代的时候,他们就会召开噩梦一般的 宴会。 “说起来,室井先生。听说您跟父亲一样都得了癌症,但看起来比想象中要精神许多呀?” “诶诶,因为那是骗人的。” “……哈?” 室井继续笑着。周围的男人们似乎屏住了呼吸,不安定的空气在小屋里流动。 “连这个也没调查出来吗。果然,我的父亲是个多么伟大……啊不,凶恶而强硬的指导者啊。 你们一个个都抱着他的大腿抱得紧紧的。就好像幼儿一样。” “……你在、说、什么呢。” “婚、婚约者的女性,也会追随你而死、是吧?” 这时,小屋外传来了悲鸣一般的声响。夜晚的寂静被打破,无数的脚步声慌乱地迫近过来。 数不清的人,发出狼狈的声音骚动起来。 船——警察——已经到岛上了——被包围了! “什、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室井先生……!” 原本充满余裕的男人们样子一变。唯独除了一人,那便是室井。 “我说过了吧。为各位准备了余兴。” “你、你这家伙……室井……!” “不经允许踏入岛上的罪行,我也有在反省。虽然交点罚金就能摆平了,但罪行这东西,是 需要用一生去面对的。即使我的杀人之罪因为没有尸体而无法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我也会用 一生去好好思考的。我希望,你们也能体会到这种心情的只鳞片羽。” “你这小鬼……!从容不迫地在说些什么……!” “你以为我们会惧怕警察吗!” “真是愚蠢……黑社会的势力变更可是很快的。在这十年里,一族已经彻底被架空化了。像 小孩一样玩耍确实可以,但一直都像个小孩可是会令人困扰的。” 室井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你们能装腔作势的日子,也只能持续到父亲掌权的时候了。我们抓住了你们各种各样的犯 罪证据,并且把它们不仅交给了警察、检查方,还透露给了你们公司的股东、以及对你们眼 红、视你们为眼中钉的组织和政治家。” 老人们发出了屈辱的呻吟声,混乱地呼吸着。还发出了短暂的悲鸣。还有人很明显地想狼狈 而逃。 “搞定了哦。” 突然,门口的方向传来了曾经听过的女性的声音。那听起来有些冷淡的声音的主人,似乎是 在教团还存在的时候,在住院期间见过的人。 “谢谢。这样就能从恐怖事件的犯人这种无聊的冤罪中解脱了。” “不过,你的话也变长了啊。” “哈哈,应该是姐姐的错吧。” “别叫我姐姐。” 仿佛有些生气地说完,女性离开了。 周围再次骚动了起来。听到了警笛声。招降的呼声通过扩音器在森林里传播开去。 “所以说,想逃也是没用的。我和姐姐在这十年间,穷尽思考付诸行动。如何才能从这地狱 逃脱、怎样才能让我们笑容相对。你们会就此被一网打尽。哎呀……不管到了多少岁,这都 令人痛快无比啊。” 一边说,我一边感觉到了他向我接近的气息。期待之情在胸中高涨,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 来。 遮眼布被取下,嘴巴也自由了。 “抱歉让你受惊了,树。” 室井旭,正对我微笑着。 “啊、旭……你这个、笨蛋!” 涌出的感情碰撞在一起。 “你说过,不会让我后悔的吧!大家都担心死了!” “对不起。对妈妈也是。但是,不能把你们卷进我们的活动里。妈妈、你、朱理和金城,将 会成为我们的弱点。所以,抱歉了……” 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我一直,都在追寻着旭。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你。谢谢啊,树。” “……小阳咲呢?” “当然还活着啊。因为想着要成为我的妻子,所以才迫不得已地跟她结婚了。迫不得已哦?” 果然还是那个旭。明明那么喜欢,却还是改不了这嘴不饶人的习惯。 “我也听说了树的活跃哦。备受期待的新人硬汉小说作家吧?下次,我会给你提供好多梗的, 再等等我吧。” 应该是必须向警察等各方说明情况吧。我相信,我的弟弟在这十年间,绝没有做过需要坐牢 的事情。 “这次一定要遵守约定啊,旭……!” “啊啊,三人一起见面吧。地点是——” 我们交换了再会的约定。 旭背向我,往包围着小屋的警察们的白色灯光走去。 肩膀宽阔,身高也超过我了。昂首挺胸悠然迈步的旭,看起来确实就像我小说的主人公一样, 顽强不屈又机智果断,是男人中的男人。 小岛的夜晚十分闷热。 是因为迫近而来的暴力的预感吗,小屋中的空气让我感到越发沉重了。 躺在地上的我,虽然慌慌张张地翻过了身,但这也仅仅是使把我的手捆在背后的绳子陷得更 深了。 因为塞进口里的毛巾,呼吸十分困难。 而又因为被遮着眼睛,我只能凭想象去描绘把我围住的黑社会要人们的脸。 “不过,真令我惊讶啊,室井先生。” 那听起来像老人的嘶哑的声音,比起惊讶,反倒带着愉悦的气息。在那道声音之后,有谁像 附和一般说道。 “就是啊。我们还以为这十年,完全被你给断绝关系了呢。” “你刚继承家业那天,就从我们的组织中离开了。我听说,后来你还把中东的恐怖组织和军 需相关的企业、国内的暴力团体和政治团体、以及作为枪和麻药中介的杂七杂八的人全都放 手不管了?” “虽说没有登上正面的舞台,但非法的活儿都一切洗手不干了啊?” “至今为止您究竟干了些什么呢?” 室井,似乎正是大家注目的焦点。无视掉微不足道的我,他们继续着对话。 “忘了吗?我可是杀人犯啊。” 室井说道。其他人像放下心来似的松了口气。 “干得不错,室井先生。” “把我们邀请到这光荣的引退仪式上来,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实话,一开始还是稍微有点怀疑的。” 室井咯咯地笑了。 “然而,你们还是来了。一族一人不剩地来到了这里。还想再观赏一次吧?那种甚于鬼畜的 恶魔之宴,无论国内外,可都不是能轻易品尝到的。戏弄孩子、加之于不讲理,一边听着悲 鸣一边喝酒吃肉。真是不错啊。今年也为各位准备了余兴,还请慢慢享受。” 我在这十年间,通过小说的出版社找到了对黑社会很了解的媒体相关的门路,终于揪出了室 井一族的存在。每当从战前开始一脉相传的一族之长换代的时候,他们就会召开噩梦一般的 宴会。 “说起来,室井先生。听说您跟父亲一样都得了癌症,但看起来比想象中要精神许多呀?” “诶诶,因为那是骗人的。” “……哈?” 室井继续笑着。周围的男人们似乎屏住了呼吸,不安定的空气在小屋里流动。 “连这个也没调查出来吗。果然,我的父亲是个多么伟大……啊不,凶恶而强硬的指导者啊。 你们一个个都抱着他的大腿抱得紧紧的。就好像幼儿一样。” “……你在、说、什么呢。” “婚、婚约者的女性,也会追随你而死、是吧?” 这时,小屋外传来了悲鸣一般的声响。夜晚的寂静被打破,无数的脚步声慌乱地迫近过来。 数不清的人,发出狼狈的声音骚动起来。 船——警察——已经到岛上了——被包围了! “什、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室井先生……!” 原本充满余裕的男人们样子一变。唯独除了一人,那便是室井。 “我说过了吧。为各位准备了余兴。” “你、你这家伙……室井……!” “不经允许踏入岛上的罪行,我也有在反省。虽然交点罚金就能摆平了,但罪行这东西,是 需要用一生去面对的。即使我的杀人之罪因为没有尸体而无法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我也会用 一生去好好思考的。我希望,你们也能体会到这种心情的只鳞片羽。” “你这小鬼……!从容不迫地在说些什么……!” “你以为我们会惧怕警察吗!” “真是愚蠢……黑社会的势力变更可是很快的。在这十年里,一族已经彻底被架空化了。像 小孩一样玩耍确实可以,但一直都像个小孩可是会令人困扰的。” 室井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你们能装腔作势的日子,也只能持续到父亲掌权的时候了。我们抓住了你们各种各样的犯 罪证据,并且把它们不仅交给了警察、检查方,还透露给了你们公司的股东、以及对你们眼 红、视你们为眼中钉的组织和政治家。” 老人们发出了屈辱的呻吟声,混乱地呼吸着。还发出了短暂的悲鸣。还有人很明显地想狼狈 而逃。 “搞定了哦。” 突然,门口的方向传来了曾经听过的女性的声音。那听起来有些冷淡的声音的主人,似乎是 在教团还存在的时候,在住院期间见过的人。 “谢谢。这样就能从恐怖事件的犯人这种无聊的冤罪中解脱了。” “不过,你的话也变长了啊。” “哈哈,应该是姐姐的错吧。” “别叫我姐姐。” 仿佛有些生气地说完,女性离开了。 周围再次骚动了起来。听到了警笛声。招降的呼声通过扩音器在森林里传播开去。 “所以说,想逃也是没用的。我和姐姐在这十年间,穷尽思考付诸行动。如何才能从这地狱 逃脱、怎样才能让我们笑容相对。你们会就此被一网打尽。哎呀……不管到了多少岁,这都 令人痛快无比啊。” 一边说,我一边感觉到了他向我接近的气息。期待之情在胸中高涨,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 来。 遮眼布被取下,嘴巴也自由了。 “抱歉让你受惊了,树。” 室井旭,正对我微笑着。 “啊、旭……你这个、笨蛋!” 涌出的感情碰撞在一起。 “你说过,不会让我后悔的吧!大家都担心死了!” “对不起。对妈妈也是。但是,不能把你们卷进我们的活动里。妈妈、你、朱理和金城,将 会成为我们的弱点。所以,抱歉了……” 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我一直,都在追寻着旭。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你。谢谢啊,树。” “……小阳咲呢?” “当然还活着啊。因为想着要成为我的妻子,所以才迫不得已地跟她结婚了。迫不得已哦?” 果然还是那个旭。明明那么喜欢,却还是改不了这嘴不饶人的习惯。 “我也听说了树的活跃哦。备受期待的新人硬汉小说作家吧?下次,我会给你提供好多梗的, 再等等我吧。” 应该是必须向警察等各方说明情况吧。我相信,我的弟弟在这十年间,绝没有做过需要坐牢 的事情。 “这次一定要遵守约定啊,旭……!” “啊啊,三人一起见面吧。地点是——” 我们交换了再会的约定。 旭背向我,往包围着小屋的警察们的白色灯光走去。 肩膀宽阔,身高也超过我了。昂首挺胸悠然迈步的旭,看起来确实就像我小说的主人公一样, 顽强不屈又机智果断,是男人中的男人。 小岛的夜晚十分闷热。 是因为迫近而来的暴力的预感吗,小屋中的空气让我感到越发沉重了。 躺在地上的我,虽然慌慌张张地翻过了身,但这也仅仅是使把我的手捆在背后的绳子陷得更 深了。 因为塞进口里的毛巾,呼吸十分困难。 而又因为被遮着眼睛,我只能凭想象去描绘把我围住的黑社会要人们的脸。 “不过,真令我惊讶啊,室井先生。” 那听起来像老人的嘶哑的声音,比起惊讶,反倒带着愉悦的气息。在那道声音之后,有谁像 附和一般说道。 “就是啊。我们还以为这十年,完全被你给断绝关系了呢。” “你刚继承家业那天,就从我们的组织中离开了。我听说,后来你还把中东的恐怖组织和军 需相关的企业、国内的暴力团体和政治团体、以及作为枪和麻药中介的杂七杂八的人全都放 手不管了?” “虽说没有登上正面的舞台,但非法的活儿都一切洗手不干了啊?” “至今为止您究竟干了些什么呢?” 室井,似乎正是大家注目的焦点。无视掉微不足道的我,他们继续着对话。 “忘了吗?我可是杀人犯啊。” 室井说道。其他人像放下心来似的松了口气。 “干得不错,室井先生。” “把我们邀请到这光荣的引退仪式上来,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实话,一开始还是稍微有点怀疑的。” 室井咯咯地笑了。 “然而,你们还是来了。一族一人不剩地来到了这里。还想再观赏一次吧?那种甚于鬼畜的 恶魔之宴,无论国内外,可都不是能轻易品尝到的。戏弄孩子、加之于不讲理,一边听着悲 鸣一边喝酒吃肉。真是不错啊。今年也为各位准备了余兴,还请慢慢享受。” 我在这十年间,通过小说的出版社找到了对黑社会很了解的媒体相关的门路,终于揪出了室 井一族的存在。每当从战前开始一脉相传的一族之长换代的时候,他们就会召开噩梦一般的 宴会。 “说起来,室井先生。听说您跟父亲一样都得了癌症,但看起来比想象中要精神许多呀?” “诶诶,因为那是骗人的。” “……哈?” 室井继续笑着。周围的男人们似乎屏住了呼吸,不安定的空气在小屋里流动。 “连这个也没调查出来吗。果然,我的父亲是个多么伟大……啊不,凶恶而强硬的指导者啊。 你们一个个都抱着他的大腿抱得紧紧的。就好像幼儿一样。” “……你在、说、什么呢。” “婚、婚约者的女性,也会追随你而死、是吧?” 这时,小屋外传来了悲鸣一般的声响。夜晚的寂静被打破,无数的脚步声慌乱地迫近过来。 数不清的人,发出狼狈的声音骚动起来。 船——警察——已经到岛上了——被包围了! “什、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室井先生……!” 原本充满余裕的男人们样子一变。唯独除了一人,那便是室井。 “我说过了吧。为各位准备了余兴。” “你、你这家伙……室井……!” “不经允许踏入岛上的罪行,我也有在反省。虽然交点罚金就能摆平了,但罪行这东西,是 需要用一生去面对的。即使我的杀人之罪因为没有尸体而无法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我也会用 一生去好好思考的。我希望,你们也能体会到这种心情的只鳞片羽。” “你这小鬼……!从容不迫地在说些什么……!” “你以为我们会惧怕警察吗!” “真是愚蠢……黑社会的势力变更可是很快的。在这十年里,一族已经彻底被架空化了。像 小孩一样玩耍确实可以,但一直都像个小孩可是会令人困扰的。” 室井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你们能装腔作势的日子,也只能持续到父亲掌权的时候了。我们抓住了你们各种各样的犯 罪证据,并且把它们不仅交给了警察、检查方,还透露给了你们公司的股东、以及对你们眼 红、视你们为眼中钉的组织和政治家。” 老人们发出了屈辱的呻吟声,混乱地呼吸着。还发出了短暂的悲鸣。还有人很明显地想狼狈 而逃。 “搞定了哦。” 突然,门口的方向传来了曾经听过的女性的声音。那听起来有些冷淡的声音的主人,似乎是 在教团还存在的时候,在住院期间见过的人。 “谢谢。这样就能从恐怖事件的犯人这种无聊的冤罪中解脱了。” “不过,你的话也变长了啊。” “哈哈,应该是姐姐的错吧。” “别叫我姐姐。” 仿佛有些生气地说完,女性离开了。 周围再次骚动了起来。听到了警笛声。招降的呼声通过扩音器在森林里传播开去。 “所以说,想逃也是没用的。我和姐姐在这十年间,穷尽思考付诸行动。如何才能从这地狱 逃脱、怎样才能让我们笑容相对。你们会就此被一网打尽。哎呀……不管到了多少岁,这都 令人痛快无比啊。” 一边说,我一边感觉到了他向我接近的气息。期待之情在胸中高涨,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 来。 遮眼布被取下,嘴巴也自由了。 “抱歉让你受惊了,树。” 室井旭,正对我微笑着。 “啊、旭……你这个、笨蛋!” 涌出的感情碰撞在一起。 “你说过,不会让我后悔的吧!大家都担心死了!” “对不起。对妈妈也是。但是,不能把你们卷进我们的活动里。妈妈、你、朱理和金城,将 会成为我们的弱点。所以,抱歉了……” 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我一直,都在追寻着旭。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你。谢谢啊,树。” “……小阳咲呢?” “当然还活着啊。因为想着要成为我的妻子,所以才迫不得已地跟她结婚了。迫不得已哦?” 果然还是那个旭。明明那么喜欢,却还是改不了这嘴不饶人的习惯。 “我也听说了树的活跃哦。备受期待的新人硬汉小说作家吧?下次,我会给你提供好多梗的, 再等等我吧。” 应该是必须向警察等各方说明情况吧。我相信,我的弟弟在这十年间,绝没有做过需要坐牢 的事情。 “这次一定要遵守约定啊,旭……!” “啊啊,三人一起见面吧。地点是——” 我们交换了再会的约定。 旭背向我,往包围着小屋的警察们的白色灯光走去。 肩膀宽阔,身高也超过我了。昂首挺胸悠然迈步的旭,看起来确实就像我小说的主人公一样, 顽强不屈又机智果断,是男人中的男人。 小岛的夜晚十分闷热。 是因为迫近而来的暴力的预感吗,小屋中的空气让我感到越发沉重了。 躺在地上的我,虽然慌慌张张地翻过了身,但这也仅仅是使把我的手捆在背后的绳子陷得更 深了。 因为塞进口里的毛巾,呼吸十分困难。 而又因为被遮着眼睛,我只能凭想象去描绘把我围住的黑社会要人们的脸。 “不过,真令我惊讶啊,室井先生。” 那听起来像老人的嘶哑的声音,比起惊讶,反倒带着愉悦的气息。在那道声音之后,有谁像 附和一般说道。 “就是啊。我们还以为这十年,完全被你给断绝关系了呢。” “你刚继承家业那天,就从我们的组织中离开了。我听说,后来你还把中东的恐怖组织和军 需相关的企业、国内的暴力团体和政治团体、以及作为枪和麻药中介的杂七杂八的人全都放 手不管了?” “虽说没有登上正面的舞台,但非法的活儿都一切洗手不干了啊?” “至今为止您究竟干了些什么呢?” 室井,似乎正是大家注目的焦点。无视掉微不足道的我,他们继续着对话。 “忘了吗?我可是杀人犯啊。” 室井说道。其他人像放下心来似的松了口气。 “干得不错,室井先生。” “把我们邀请到这光荣的引退仪式上来,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实话,一开始还是稍微有点怀疑的。” 室井咯咯地笑了。 “然而,你们还是来了。一族一人不剩地来到了这里。还想再观赏一次吧?那种甚于鬼畜的 恶魔之宴,无论国内外,可都不是能轻易品尝到的。戏弄孩子、加之于不讲理,一边听着悲 鸣一边喝酒吃肉。真是不错啊。今年也为各位准备了余兴,还请慢慢享受。” 我在这十年间,通过小说的出版社找到了对黑社会很了解的媒体相关的门路,终于揪出了室 井一族的存在。每当从战前开始一脉相传的一族之长换代的时候,他们就会召开噩梦一般的 宴会。 “说起来,室井先生。听说您跟父亲一样都得了癌症,但看起来比想象中要精神许多呀?” “诶诶,因为那是骗人的。” “……哈?” 室井继续笑着。周围的男人们似乎屏住了呼吸,不安定的空气在小屋里流动。 “连这个也没调查出来吗。果然,我的父亲是个多么伟大……啊不,凶恶而强硬的指导者啊。 你们一个个都抱着他的大腿抱得紧紧的。就好像幼儿一样。” “……你在、说、什么呢。” “婚、婚约者的女性,也会追随你而死、是吧?” 这时,小屋外传来了悲鸣一般的声响。夜晚的寂静被打破,无数的脚步声慌乱地迫近过来。 数不清的人,发出狼狈的声音骚动起来。 船——警察——已经到岛上了——被包围了! “什、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室井先生……!” 原本充满余裕的男人们样子一变。唯独除了一人,那便是室井。 “我说过了吧。为各位准备了余兴。” “你、你这家伙……室井……!” “不经允许踏入岛上的罪行,我也有在反省。虽然交点罚金就能摆平了,但罪行这东西,是 需要用一生去面对的。即使我的杀人之罪因为没有尸体而无法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我也会用 一生去好好思考的。我希望,你们也能体会到这种心情的只鳞片羽。” “你这小鬼……!从容不迫地在说些什么……!” “你以为我们会惧怕警察吗!” “真是愚蠢……黑社会的势力变更可是很快的。在这十年里,一族已经彻底被架空化了。像 小孩一样玩耍确实可以,但一直都像个小孩可是会令人困扰的。” 室井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你们能装腔作势的日子,也只能持续到父亲掌权的时候了。我们抓住了你们各种各样的犯 罪证据,并且把它们不仅交给了警察、检查方,还透露给了你们公司的股东、以及对你们眼 红、视你们为眼中钉的组织和政治家。” 老人们发出了屈辱的呻吟声,混乱地呼吸着。还发出了短暂的悲鸣。还有人很明显地想狼狈 而逃。 “搞定了哦。” 突然,门口的方向传来了曾经听过的女性的声音。那听起来有些冷淡的声音的主人,似乎是 在教团还存在的时候,在住院期间见过的人。 “谢谢。这样就能从恐怖事件的犯人这种无聊的冤罪中解脱了。” “不过,你的话也变长了啊。” “哈哈,应该是姐姐的错吧。” “别叫我姐姐。” 仿佛有些生气地说完,女性离开了。 周围再次骚动了起来。听到了警笛声。招降的呼声通过扩音器在森林里传播开去。 “所以说,想逃也是没用的。我和姐姐在这十年间,穷尽思考付诸行动。如何才能从这地狱 逃脱、怎样才能让我们笑容相对。你们会就此被一网打尽。哎呀……不管到了多少岁,这都 令人痛快无比啊。” 一边说,我一边感觉到了他向我接近的气息。期待之情在胸中高涨,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 来。 遮眼布被取下,嘴巴也自由了。 “抱歉让你受惊了,树。” 室井旭,正对我微笑着。 “啊、旭……你这个、笨蛋!” 涌出的感情碰撞在一起。 “你说过,不会让我后悔的吧!大家都担心死了!” “对不起。对妈妈也是。但是,不能把你们卷进我们的活动里。妈妈、你、朱理和金城,将 会成为我们的弱点。所以,抱歉了……” 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我一直,都在追寻着旭。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你。谢谢啊,树。” “……小阳咲呢?” “当然还活着啊。因为想着要成为我的妻子,所以才迫不得已地跟她结婚了。迫不得已哦?” 果然还是那个旭。明明那么喜欢,却还是改不了这嘴不饶人的习惯。 “我也听说了树的活跃哦。备受期待的新人硬汉小说作家吧?下次,我会给你提供好多梗的, 再等等我吧。” 应该是必须向警察等各方说明情况吧。我相信,我的弟弟在这十年间,绝没有做过需要坐牢 的事情。 “这次一定要遵守约定啊,旭……!” “啊啊,三人一起见面吧。地点是——” 我们交换了再会的约定。 旭背向我,往包围着小屋的警察们的白色灯光走去。 肩膀宽阔,身高也超过我了。昂首挺胸悠然迈步的旭,看起来确实就像我小说的主人公一样, 顽强不屈又机智果断,是男人中的男人。 尾声 白蝶记之章 教团的旧址迎来了春天。虽然多数设施都被拆除,禁止进入的区域也不少,但逐渐染上新绿 的广阔原野还保留着原样。 迎着明朗的阳光,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挥了挥手。 延伸到远方的村子的道路上,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树跑了过来。 “树君——这边这边!” 旭身旁的阳咲,一边喊着一边轻轻地跳了起来。旭则对她说着闹过头了,稍微责备了一下。 不管到了多少岁,阳咲都像个少女一样。向着澄澈的蓝天,她像振臂高呼一样挥出了拳头。 “旭、小阳咲……!” 树已经成长为了精悍的青年。富有光泽的有棱有角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过去病弱的痕迹了。 他用那能够看出肌肉线条的手,握住了阳咲的手。 “终于,见到了呢。” “嗯、嗯,树君也……变得很出色了呢。” 阳咲突然间哭了起来。看来是一边挤出笑容,一边还是忍不住溢出的泪水。在这幸福的再会 之中,旭似乎也感到了涌上来的感情,悄悄地背过了脸。 “小朱理和金城先生还好吗?” 说出那令人怀念的名字,旭的心中再次被温暖所填满。 朱理进入了模特事务所、似乎还被下了节食命令。想象起无视命令、偷偷地吃点心的少女的 脸,旭不禁笑了出来。 金城在川幌市的幼儿园里工作。穿着围裙的无精打采的男人,肯定正为任性的孩子们忙得团 团转吧。 “美夜子姐姐呢?” 阳咲从下方看了过来。 时任虽然已经洗清了恐怖事件的冤罪,但正被追究是否参与了教团的恶行。然而,无论哪个 都是十六岁以前的少女犯下的罪行。被干部强迫干下的事情也很多。虽然提审应该会持续一 阵子,但旭已经下定决心,要待在她的身边支持她。 “行了啦,今天我们三个人就好。” 把脸转向道旁,旭说道。曾跟树和阳咲一起、三个人走过的原野,向着远处青葱耸立的群山 绵绵延伸。 ——终于,重逢了。……三个人一起,重逢了。 旭在心中细细体味着这次再会。 自己和他人带来的,与极端的暴力相对抗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脚边的草丛中,好像看到了小小的白粉蝶。旭带着少年的目光朝它追去,但白色的蝴蝶却像 翩翩起舞一般,向着哪里飞了起来。 教团的旧址迎来了春天。虽然多数设施都被拆除,禁止进入的区域也不少,但逐渐染上新绿 的广阔原野还保留着原样。 迎着明朗的阳光,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挥了挥手。 延伸到远方的村子的道路上,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树跑了过来。 “树君——这边这边!” 旭身旁的阳咲,一边喊着一边轻轻地跳了起来。旭则对她说着闹过头了,稍微责备了一下。 不管到了多少岁,阳咲都像个少女一样。向着澄澈的蓝天,她像振臂高呼一样挥出了拳头。 “旭、小阳咲……!” 树已经成长为了精悍的青年。富有光泽的有棱有角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过去病弱的痕迹了。 他用那能够看出肌肉线条的手,握住了阳咲的手。 “终于,见到了呢。” “嗯、嗯,树君也……变得很出色了呢。” 阳咲突然间哭了起来。看来是一边挤出笑容,一边还是忍不住溢出的泪水。在这幸福的再会 之中,旭似乎也感到了涌上来的感情,悄悄地背过了脸。 “小朱理和金城先生还好吗?” 说出那令人怀念的名字,旭的心中再次被温暖所填满。 朱理进入了模特事务所、似乎还被下了节食命令。想象起无视命令、偷偷地吃点心的少女的 脸,旭不禁笑了出来。 金城在川幌市的幼儿园里工作。穿着围裙的无精打采的男人,肯定正为任性的孩子们忙得团 团转吧。 “美夜子姐姐呢?” 阳咲从下方看了过来。 时任虽然已经洗清了恐怖事件的冤罪,但正被追究是否参与了教团的恶行。然而,无论哪个 都是十六岁以前的少女犯下的罪行。被干部强迫干下的事情也很多。虽然提审应该会持续一 阵子,但旭已经下定决心,要待在她的身边支持她。 “行了啦,今天我们三个人就好。” 把脸转向道旁,旭说道。曾跟树和阳咲一起、三个人走过的原野,向着远处青葱耸立的群山 绵绵延伸。 ——终于,重逢了。……三个人一起,重逢了。 旭在心中细细体味着这次再会。 自己和他人带来的,与极端的暴力相对抗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脚边的草丛中,好像看到了小小的白粉蝶。旭带着少年的目光朝它追去,但白色的蝴蝶却像 翩翩起舞一般,向着哪里飞了起来。 教团的旧址迎来了春天。虽然多数设施都被拆除,禁止进入的区域也不少,但逐渐染上新绿 的广阔原野还保留着原样。 迎着明朗的阳光,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挥了挥手。 延伸到远方的村子的道路上,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树跑了过来。 “树君——这边这边!” 旭身旁的阳咲,一边喊着一边轻轻地跳了起来。旭则对她说着闹过头了,稍微责备了一下。 不管到了多少岁,阳咲都像个少女一样。向着澄澈的蓝天,她像振臂高呼一样挥出了拳头。 “旭、小阳咲……!” 树已经成长为了精悍的青年。富有光泽的有棱有角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过去病弱的痕迹了。 他用那能够看出肌肉线条的手,握住了阳咲的手。 “终于,见到了呢。” “嗯、嗯,树君也……变得很出色了呢。” 阳咲突然间哭了起来。看来是一边挤出笑容,一边还是忍不住溢出的泪水。在这幸福的再会 之中,旭似乎也感到了涌上来的感情,悄悄地背过了脸。 “小朱理和金城先生还好吗?” 说出那令人怀念的名字,旭的心中再次被温暖所填满。 朱理进入了模特事务所、似乎还被下了节食命令。想象起无视命令、偷偷地吃点心的少女的 脸,旭不禁笑了出来。 金城在川幌市的幼儿园里工作。穿着围裙的无精打采的男人,肯定正为任性的孩子们忙得团 团转吧。 “美夜子姐姐呢?” 阳咲从下方看了过来。 时任虽然已经洗清了恐怖事件的冤罪,但正被追究是否参与了教团的恶行。然而,无论哪个 都是十六岁以前的少女犯下的罪行。被干部强迫干下的事情也很多。虽然提审应该会持续一 阵子,但旭已经下定决心,要待在她的身边支持她。 “行了啦,今天我们三个人就好。” 把脸转向道旁,旭说道。曾跟树和阳咲一起、三个人走过的原野,向着远处青葱耸立的群山 绵绵延伸。 ——终于,重逢了。……三个人一起,重逢了。 旭在心中细细体味着这次再会。 自己和他人带来的,与极端的暴力相对抗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脚边的草丛中,好像看到了小小的白粉蝶。旭带着少年的目光朝它追去,但白色的蝴蝶却像 翩翩起舞一般,向着哪里飞了起来。 教团的旧址迎来了春天。虽然多数设施都被拆除,禁止进入的区域也不少,但逐渐染上新绿 的广阔原野还保留着原样。 迎着明朗的阳光,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挥了挥手。 延伸到远方的村子的道路上,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树跑了过来。 “树君——这边这边!” 旭身旁的阳咲,一边喊着一边轻轻地跳了起来。旭则对她说着闹过头了,稍微责备了一下。 不管到了多少岁,阳咲都像个少女一样。向着澄澈的蓝天,她像振臂高呼一样挥出了拳头。 “旭、小阳咲……!” 树已经成长为了精悍的青年。富有光泽的有棱有角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过去病弱的痕迹了。 他用那能够看出肌肉线条的手,握住了阳咲的手。 “终于,见到了呢。” “嗯、嗯,树君也……变得很出色了呢。” 阳咲突然间哭了起来。看来是一边挤出笑容,一边还是忍不住溢出的泪水。在这幸福的再会 之中,旭似乎也感到了涌上来的感情,悄悄地背过了脸。 “小朱理和金城先生还好吗?” 说出那令人怀念的名字,旭的心中再次被温暖所填满。 朱理进入了模特事务所、似乎还被下了节食命令。想象起无视命令、偷偷地吃点心的少女的 脸,旭不禁笑了出来。 金城在川幌市的幼儿园里工作。穿着围裙的无精打采的男人,肯定正为任性的孩子们忙得团 团转吧。 “美夜子姐姐呢?” 阳咲从下方看了过来。 时任虽然已经洗清了恐怖事件的冤罪,但正被追究是否参与了教团的恶行。然而,无论哪个 都是十六岁以前的少女犯下的罪行。被干部强迫干下的事情也很多。虽然提审应该会持续一 阵子,但旭已经下定决心,要待在她的身边支持她。 “行了啦,今天我们三个人就好。” 把脸转向道旁,旭说道。曾跟树和阳咲一起、三个人走过的原野,向着远处青葱耸立的群山 绵绵延伸。 ——终于,重逢了。……三个人一起,重逢了。 旭在心中细细体味着这次再会。 自己和他人带来的,与极端的暴力相对抗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脚边的草丛中,好像看到了小小的白粉蝶。旭带着少年的目光朝它追去,但白色的蝴蝶却像 翩翩起舞一般,向着哪里飞了起来。 教团的旧址迎来了春天。虽然多数设施都被拆除,禁止进入的区域也不少,但逐渐染上新绿 的广阔原野还保留着原样。 迎着明朗的阳光,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挥了挥手。 延伸到远方的村子的道路上,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树跑了过来。 “树君——这边这边!” 旭身旁的阳咲,一边喊着一边轻轻地跳了起来。旭则对她说着闹过头了,稍微责备了一下。 不管到了多少岁,阳咲都像个少女一样。向着澄澈的蓝天,她像振臂高呼一样挥出了拳头。 “旭、小阳咲……!” 树已经成长为了精悍的青年。富有光泽的有棱有角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过去病弱的痕迹了。 他用那能够看出肌肉线条的手,握住了阳咲的手。 “终于,见到了呢。” “嗯、嗯,树君也……变得很出色了呢。” 阳咲突然间哭了起来。看来是一边挤出笑容,一边还是忍不住溢出的泪水。在这幸福的再会 之中,旭似乎也感到了涌上来的感情,悄悄地背过了脸。 “小朱理和金城先生还好吗?” 说出那令人怀念的名字,旭的心中再次被温暖所填满。 朱理进入了模特事务所、似乎还被下了节食命令。想象起无视命令、偷偷地吃点心的少女的 脸,旭不禁笑了出来。 金城在川幌市的幼儿园里工作。穿着围裙的无精打采的男人,肯定正为任性的孩子们忙得团 团转吧。 “美夜子姐姐呢?” 阳咲从下方看了过来。 时任虽然已经洗清了恐怖事件的冤罪,但正被追究是否参与了教团的恶行。然而,无论哪个 都是十六岁以前的少女犯下的罪行。被干部强迫干下的事情也很多。虽然提审应该会持续一 阵子,但旭已经下定决心,要待在她的身边支持她。 “行了啦,今天我们三个人就好。” 把脸转向道旁,旭说道。曾跟树和阳咲一起、三个人走过的原野,向着远处青葱耸立的群山 绵绵延伸。 ——终于,重逢了。……三个人一起,重逢了。 旭在心中细细体味着这次再会。 自己和他人带来的,与极端的暴力相对抗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脚边的草丛中,好像看到了小小的白粉蝶。旭带着少年的目光朝它追去,但白色的蝴蝶却像 翩翩起舞一般,向着哪里飞了起来。 教团的旧址迎来了春天。虽然多数设施都被拆除,禁止进入的区域也不少,但逐渐染上新绿 的广阔原野还保留着原样。 迎着明朗的阳光,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挥了挥手。 延伸到远方的村子的道路上,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树跑了过来。 “树君——这边这边!” 旭身旁的阳咲,一边喊着一边轻轻地跳了起来。旭则对她说着闹过头了,稍微责备了一下。 不管到了多少岁,阳咲都像个少女一样。向着澄澈的蓝天,她像振臂高呼一样挥出了拳头。 “旭、小阳咲……!” 树已经成长为了精悍的青年。富有光泽的有棱有角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过去病弱的痕迹了。 他用那能够看出肌肉线条的手,握住了阳咲的手。 “终于,见到了呢。” “嗯、嗯,树君也……变得很出色了呢。” 阳咲突然间哭了起来。看来是一边挤出笑容,一边还是忍不住溢出的泪水。在这幸福的再会 之中,旭似乎也感到了涌上来的感情,悄悄地背过了脸。 “小朱理和金城先生还好吗?” 说出那令人怀念的名字,旭的心中再次被温暖所填满。 朱理进入了模特事务所、似乎还被下了节食命令。想象起无视命令、偷偷地吃点心的少女的 脸,旭不禁笑了出来。 金城在川幌市的幼儿园里工作。穿着围裙的无精打采的男人,肯定正为任性的孩子们忙得团 团转吧。 “美夜子姐姐呢?” 阳咲从下方看了过来。 时任虽然已经洗清了恐怖事件的冤罪,但正被追究是否参与了教团的恶行。然而,无论哪个 都是十六岁以前的少女犯下的罪行。被干部强迫干下的事情也很多。虽然提审应该会持续一 阵子,但旭已经下定决心,要待在她的身边支持她。 “行了啦,今天我们三个人就好。” 把脸转向道旁,旭说道。曾跟树和阳咲一起、三个人走过的原野,向着远处青葱耸立的群山 绵绵延伸。 ——终于,重逢了。……三个人一起,重逢了。 旭在心中细细体味着这次再会。 自己和他人带来的,与极端的暴力相对抗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脚边的草丛中,好像看到了小小的白粉蝶。旭带着少年的目光朝它追去,但白色的蝴蝶却像 翩翩起舞一般,向着哪里飞了起来。 教团的旧址迎来了春天。虽然多数设施都被拆除,禁止进入的区域也不少,但逐渐染上新绿 的广阔原野还保留着原样。 迎着明朗的阳光,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挥了挥手。 延伸到远方的村子的道路上,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树跑了过来。 “树君——这边这边!” 旭身旁的阳咲,一边喊着一边轻轻地跳了起来。旭则对她说着闹过头了,稍微责备了一下。 不管到了多少岁,阳咲都像个少女一样。向着澄澈的蓝天,她像振臂高呼一样挥出了拳头。 “旭、小阳咲……!” 树已经成长为了精悍的青年。富有光泽的有棱有角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过去病弱的痕迹了。 他用那能够看出肌肉线条的手,握住了阳咲的手。 “终于,见到了呢。” “嗯、嗯,树君也……变得很出色了呢。” 阳咲突然间哭了起来。看来是一边挤出笑容,一边还是忍不住溢出的泪水。在这幸福的再会 之中,旭似乎也感到了涌上来的感情,悄悄地背过了脸。 “小朱理和金城先生还好吗?” 说出那令人怀念的名字,旭的心中再次被温暖所填满。 朱理进入了模特事务所、似乎还被下了节食命令。想象起无视命令、偷偷地吃点心的少女的 脸,旭不禁笑了出来。 金城在川幌市的幼儿园里工作。穿着围裙的无精打采的男人,肯定正为任性的孩子们忙得团 团转吧。 “美夜子姐姐呢?” 阳咲从下方看了过来。 时任虽然已经洗清了恐怖事件的冤罪,但正被追究是否参与了教团的恶行。然而,无论哪个 都是十六岁以前的少女犯下的罪行。被干部强迫干下的事情也很多。虽然提审应该会持续一 阵子,但旭已经下定决心,要待在她的身边支持她。 “行了啦,今天我们三个人就好。” 把脸转向道旁,旭说道。曾跟树和阳咲一起、三个人走过的原野,向着远处青葱耸立的群山 绵绵延伸。 ——终于,重逢了。……三个人一起,重逢了。 旭在心中细细体味着这次再会。 自己和他人带来的,与极端的暴力相对抗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脚边的草丛中,好像看到了小小的白粉蝶。旭带着少年的目光朝它追去,但白色的蝴蝶却像 翩翩起舞一般,向着哪里飞了起来。 教团的旧址迎来了春天。虽然多数设施都被拆除,禁止进入的区域也不少,但逐渐染上新绿 的广阔原野还保留着原样。 迎着明朗的阳光,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挥了挥手。 延伸到远方的村子的道路上,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树跑了过来。 “树君——这边这边!” 旭身旁的阳咲,一边喊着一边轻轻地跳了起来。旭则对她说着闹过头了,稍微责备了一下。 不管到了多少岁,阳咲都像个少女一样。向着澄澈的蓝天,她像振臂高呼一样挥出了拳头。 “旭、小阳咲……!” 树已经成长为了精悍的青年。富有光泽的有棱有角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过去病弱的痕迹了。 他用那能够看出肌肉线条的手,握住了阳咲的手。 “终于,见到了呢。” “嗯、嗯,树君也……变得很出色了呢。” 阳咲突然间哭了起来。看来是一边挤出笑容,一边还是忍不住溢出的泪水。在这幸福的再会 之中,旭似乎也感到了涌上来的感情,悄悄地背过了脸。 “小朱理和金城先生还好吗?” 说出那令人怀念的名字,旭的心中再次被温暖所填满。 朱理进入了模特事务所、似乎还被下了节食命令。想象起无视命令、偷偷地吃点心的少女的 脸,旭不禁笑了出来。 金城在川幌市的幼儿园里工作。穿着围裙的无精打采的男人,肯定正为任性的孩子们忙得团 团转吧。 “美夜子姐姐呢?” 阳咲从下方看了过来。 时任虽然已经洗清了恐怖事件的冤罪,但正被追究是否参与了教团的恶行。然而,无论哪个 都是十六岁以前的少女犯下的罪行。被干部强迫干下的事情也很多。虽然提审应该会持续一 阵子,但旭已经下定决心,要待在她的身边支持她。 “行了啦,今天我们三个人就好。” 把脸转向道旁,旭说道。曾跟树和阳咲一起、三个人走过的原野,向着远处青葱耸立的群山 绵绵延伸。 ——终于,重逢了。……三个人一起,重逢了。 旭在心中细细体味着这次再会。 自己和他人带来的,与极端的暴力相对抗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脚边的草丛中,好像看到了小小的白粉蝶。旭带着少年的目光朝它追去,但白色的蝴蝶却像 翩翩起舞一般,向着哪里飞了起来。 教团的旧址迎来了春天。虽然多数设施都被拆除,禁止进入的区域也不少,但逐渐染上新绿 的广阔原野还保留着原样。 迎着明朗的阳光,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挥了挥手。 延伸到远方的村子的道路上,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树跑了过来。 “树君——这边这边!” 旭身旁的阳咲,一边喊着一边轻轻地跳了起来。旭则对她说着闹过头了,稍微责备了一下。 不管到了多少岁,阳咲都像个少女一样。向着澄澈的蓝天,她像振臂高呼一样挥出了拳头。 “旭、小阳咲……!” 树已经成长为了精悍的青年。富有光泽的有棱有角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过去病弱的痕迹了。 他用那能够看出肌肉线条的手,握住了阳咲的手。 “终于,见到了呢。” “嗯、嗯,树君也……变得很出色了呢。” 阳咲突然间哭了起来。看来是一边挤出笑容,一边还是忍不住溢出的泪水。在这幸福的再会 之中,旭似乎也感到了涌上来的感情,悄悄地背过了脸。 “小朱理和金城先生还好吗?” 说出那令人怀念的名字,旭的心中再次被温暖所填满。 朱理进入了模特事务所、似乎还被下了节食命令。想象起无视命令、偷偷地吃点心的少女的 脸,旭不禁笑了出来。 金城在川幌市的幼儿园里工作。穿着围裙的无精打采的男人,肯定正为任性的孩子们忙得团 团转吧。 “美夜子姐姐呢?” 阳咲从下方看了过来。 时任虽然已经洗清了恐怖事件的冤罪,但正被追究是否参与了教团的恶行。然而,无论哪个 都是十六岁以前的少女犯下的罪行。被干部强迫干下的事情也很多。虽然提审应该会持续一 阵子,但旭已经下定决心,要待在她的身边支持她。 “行了啦,今天我们三个人就好。” 把脸转向道旁,旭说道。曾跟树和阳咲一起、三个人走过的原野,向着远处青葱耸立的群山 绵绵延伸。 ——终于,重逢了。……三个人一起,重逢了。 旭在心中细细体味着这次再会。 自己和他人带来的,与极端的暴力相对抗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脚边的草丛中,好像看到了小小的白粉蝶。旭带着少年的目光朝它追去,但白色的蝴蝶却像 翩翩起舞一般,向着哪里飞了起来。 后记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るーすぼーい。 这是十多年以前,我还是个幼稚的小鬼时候的事。 跟朋友去歌舞伎町的游戏中心玩的时候,被人带走、受到了不能一笑了之的暴力对待,怎么 说呢,啊——这样会死啊——绝对会死啊——被痛打到了会这么想的程度。 对方是,嘛,暴力集团之类的、大概是比较底层的人,用《白蝶记 3》来作比喻的话,就是 金城用勾拳解决的小混混一样的人吧。 那时救了我们的,就是新见先生。比起说是救了我们,不如说是等一切结束后给我们递来了 罐装咖啡的、穿着藏青色西装的肌肉发达的男人。 好像是为了意义不明的摩擦而被揍的我们,来表示下歉意。 我们像旭君一样发起了火。“把我们揍成这样,竟然想一杯咖啡就搞定吗——”之类的。 然而,新见先生却说。 “你们给我回家去。” 嘛,虽然没啥意义,但构成上我也没有描写在最终卷冷酷地登场的他的后日谈的余裕,而真 实的新见先生也在那次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就让这成为他的后日谈吧。只是,因为作中的 新见(说起来现实中的新见也是)果然是个恶人,所以已经跟旭他们断绝联系了。 尽管如此,虽然我受到的暴力应该算是自作自受类的,但我认为十四岁的旭君受到的暴力应 该可以被称作不讲道理吧。那是为什么呢?自作自受和不讲道理的差别在哪呢?虽然旭君 周围的环境过于残酷,但如在作中所述,他输给自己的负面感情而杀了人,所以他也许、是 自身招来了自己所恐惧的暴力。然而,我还是认为他这不是自作自受,而是遭到了毫不讲理 的对待,并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来执笔的。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弱小而强大的孩子是应该受 到保护的,所以我没有给他打上自作自受的烙印。 因此我在执笔中格外注意的是,让旭君好好地留下作为孩子的一面。推敲没有任何特殊能力 的中学生跟恶劣的大人们战斗的剧情,说实话十分艰难,但我也感到很有价值。首先,请允 许我深深地感谢陪我走到这里的各位读者们。背负着黑暗的过去的少年少女们最后得出的 结论,您还满意吗?我似乎十分喜欢写这类有极端暴力登场的故事,虽然也不能说写得应手, 但还是想要一点一点地写下去。 编辑部的各位,能让这种阴暗的故事一直出到第 3 卷,真的非常感谢。 这次也发送了许多反复无常无法决定的剧情给担当的石川先生,给您添麻烦了。要是有下部 作品的话,比起新见、室井、金城,我会尽量让像朱理这样明快的角色更加引人注目的…… 大概。 白身鱼老师也辛苦了。非常感谢这次也画出了美妙的插画。彩页的时任比起作中的描写画得 还要细致,令我十分感动。 为我牵线搭桥的山下先生、说自己正忙着网络编码的 u 前辈……拜托陪我一起想梗,而开始 了无关紧要的相声的 a 君。在快到大纲的截稿日时把我叫去玩狼人游戏的 m 先生。把衬衫忘 在了饮酒会座位上的王雀孙。除此之外,还有帮忙进行书的装订与设计、出版的各位,也非 常感谢。 最后,再一次感谢各位读者,《白蝶记》就在此完结了。 感谢您的阅读。 るーすぼーい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るーすぼーい。 这是十多年以前,我还是个幼稚的小鬼时候的事。 跟朋友去歌舞伎町的游戏中心玩的时候,被人带走、受到了不能一笑了之的暴力对待,怎么 说呢,啊——这样会死啊——绝对会死啊——被痛打到了会这么想的程度。 对方是,嘛,暴力集团之类的、大概是比较底层的人,用《白蝶记 3》来作比喻的话,就是 金城用勾拳解决的小混混一样的人吧。 那时救了我们的,就是新见先生。比起说是救了我们,不如说是等一切结束后给我们递来了 罐装咖啡的、穿着藏青色西装的肌肉发达的男人。 好像是为了意义不明的摩擦而被揍的我们,来表示下歉意。 我们像旭君一样发起了火。“把我们揍成这样,竟然想一杯咖啡就搞定吗——”之类的。 然而,新见先生却说。 “你们给我回家去。” 嘛,虽然没啥意义,但构成上我也没有描写在最终卷冷酷地登场的他的后日谈的余裕,而真 实的新见先生也在那次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就让这成为他的后日谈吧。只是,因为作中的 新见(说起来现实中的新见也是)果然是个恶人,所以已经跟旭他们断绝联系了。 尽管如此,虽然我受到的暴力应该算是自作自受类的,但我认为十四岁的旭君受到的暴力应 该可以被称作不讲道理吧。那是为什么呢?自作自受和不讲道理的差别在哪呢?虽然旭君 周围的环境过于残酷,但如在作中所述,他输给自己的负面感情而杀了人,所以他也许、是 自身招来了自己所恐惧的暴力。然而,我还是认为他这不是自作自受,而是遭到了毫不讲理 的对待,并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来执笔的。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弱小而强大的孩子是应该受 到保护的,所以我没有给他打上自作自受的烙印。 因此我在执笔中格外注意的是,让旭君好好地留下作为孩子的一面。推敲没有任何特殊能力 的中学生跟恶劣的大人们战斗的剧情,说实话十分艰难,但我也感到很有价值。首先,请允 许我深深地感谢陪我走到这里的各位读者们。背负着黑暗的过去的少年少女们最后得出的 结论,您还满意吗?我似乎十分喜欢写这类有极端暴力登场的故事,虽然也不能说写得应手, 但还是想要一点一点地写下去。 编辑部的各位,能让这种阴暗的故事一直出到第 3 卷,真的非常感谢。 这次也发送了许多反复无常无法决定的剧情给担当的石川先生,给您添麻烦了。要是有下部 作品的话,比起新见、室井、金城,我会尽量让像朱理这样明快的角色更加引人注目的…… 大概。 白身鱼老师也辛苦了。非常感谢这次也画出了美妙的插画。彩页的时任比起作中的描写画得 还要细致,令我十分感动。 为我牵线搭桥的山下先生、说自己正忙着网络编码的 u 前辈……拜托陪我一起想梗,而开始 了无关紧要的相声的 a 君。在快到大纲的截稿日时把我叫去玩狼人游戏的 m 先生。把衬衫忘 在了饮酒会座位上的王雀孙。除此之外,还有帮忙进行书的装订与设计、出版的各位,也非 常感谢。 最后,再一次感谢各位读者,《白蝶记》就在此完结了。 感谢您的阅读。 るーすぼーい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るーすぼーい。 这是十多年以前,我还是个幼稚的小鬼时候的事。 跟朋友去歌舞伎町的游戏中心玩的时候,被人带走、受到了不能一笑了之的暴力对待,怎么 说呢,啊——这样会死啊——绝对会死啊——被痛打到了会这么想的程度。 对方是,嘛,暴力集团之类的、大概是比较底层的人,用《白蝶记 3》来作比喻的话,就是 金城用勾拳解决的小混混一样的人吧。 那时救了我们的,就是新见先生。比起说是救了我们,不如说是等一切结束后给我们递来了 罐装咖啡的、穿着藏青色西装的肌肉发达的男人。 好像是为了意义不明的摩擦而被揍的我们,来表示下歉意。 我们像旭君一样发起了火。“把我们揍成这样,竟然想一杯咖啡就搞定吗——”之类的。 然而,新见先生却说。 “你们给我回家去。” 嘛,虽然没啥意义,但构成上我也没有描写在最终卷冷酷地登场的他的后日谈的余裕,而真 实的新见先生也在那次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就让这成为他的后日谈吧。只是,因为作中的 新见(说起来现实中的新见也是)果然是个恶人,所以已经跟旭他们断绝联系了。 尽管如此,虽然我受到的暴力应该算是自作自受类的,但我认为十四岁的旭君受到的暴力应 该可以被称作不讲道理吧。那是为什么呢?自作自受和不讲道理的差别在哪呢?虽然旭君 周围的环境过于残酷,但如在作中所述,他输给自己的负面感情而杀了人,所以他也许、是 自身招来了自己所恐惧的暴力。然而,我还是认为他这不是自作自受,而是遭到了毫不讲理 的对待,并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来执笔的。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弱小而强大的孩子是应该受 到保护的,所以我没有给他打上自作自受的烙印。 因此我在执笔中格外注意的是,让旭君好好地留下作为孩子的一面。推敲没有任何特殊能力 的中学生跟恶劣的大人们战斗的剧情,说实话十分艰难,但我也感到很有价值。首先,请允 许我深深地感谢陪我走到这里的各位读者们。背负着黑暗的过去的少年少女们最后得出的 结论,您还满意吗?我似乎十分喜欢写这类有极端暴力登场的故事,虽然也不能说写得应手, 但还是想要一点一点地写下去。 编辑部的各位,能让这种阴暗的故事一直出到第 3 卷,真的非常感谢。 这次也发送了许多反复无常无法决定的剧情给担当的石川先生,给您添麻烦了。要是有下部 作品的话,比起新见、室井、金城,我会尽量让像朱理这样明快的角色更加引人注目的…… 大概。 白身鱼老师也辛苦了。非常感谢这次也画出了美妙的插画。彩页的时任比起作中的描写画得 还要细致,令我十分感动。 为我牵线搭桥的山下先生、说自己正忙着网络编码的 u 前辈……拜托陪我一起想梗,而开始 了无关紧要的相声的 a 君。在快到大纲的截稿日时把我叫去玩狼人游戏的 m 先生。把衬衫忘 在了饮酒会座位上的王雀孙。除此之外,还有帮忙进行书的装订与设计、出版的各位,也非 常感谢。 最后,再一次感谢各位读者,《白蝶记》就在此完结了。 感谢您的阅读。 るーすぼーい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るーすぼー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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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细致,令我十分感动。 为我牵线搭桥的山下先生、说自己正忙着网络编码的 u 前辈……拜托陪我一起想梗,而开始 了无关紧要的相声的 a 君。在快到大纲的截稿日时把我叫去玩狼人游戏的 m 先生。把衬衫忘 在了饮酒会座位上的王雀孙。除此之外,还有帮忙进行书的装订与设计、出版的各位,也非 常感谢。 最后,再一次感谢各位读者,《白蝶记》就在此完结了。 感谢您的阅读。 るーすぼーい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るーすぼーい。 这是十多年以前,我还是个幼稚的小鬼时候的事。 跟朋友去歌舞伎町的游戏中心玩的时候,被人带走、受到了不能一笑了之的暴力对待,怎么 说呢,啊——这样会死啊——绝对会死啊——被痛打到了会这么想的程度。 对方是,嘛,暴力集团之类的、大概是比较底层的人,用《白蝶记 3》来作比喻的话,就是 金城用勾拳解决的小混混一样的人吧。 那时救了我们的,就是新见先生。比起说是救了我们,不如说是等一切结束后给我们递来了 罐装咖啡的、穿着藏青色西装的肌肉发达的男人。 好像是为了意义不明的摩擦而被揍的我们,来表示下歉意。 我们像旭君一样发起了火。“把我们揍成这样,竟然想一杯咖啡就搞定吗——”之类的。 然而,新见先生却说。 “你们给我回家去。” 嘛,虽然没啥意义,但构成上我也没有描写在最终卷冷酷地登场的他的后日谈的余裕,而真 实的新见先生也在那次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就让这成为他的后日谈吧。只是,因为作中的 新见(说起来现实中的新见也是)果然是个恶人,所以已经跟旭他们断绝联系了。 尽管如此,虽然我受到的暴力应该算是自作自受类的,但我认为十四岁的旭君受到的暴力应 该可以被称作不讲道理吧。那是为什么呢?自作自受和不讲道理的差别在哪呢?虽然旭君 周围的环境过于残酷,但如在作中所述,他输给自己的负面感情而杀了人,所以他也许、是 自身招来了自己所恐惧的暴力。然而,我还是认为他这不是自作自受,而是遭到了毫不讲理 的对待,并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来执笔的。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弱小而强大的孩子是应该受 到保护的,所以我没有给他打上自作自受的烙印。 因此我在执笔中格外注意的是,让旭君好好地留下作为孩子的一面。推敲没有任何特殊能力 的中学生跟恶劣的大人们战斗的剧情,说实话十分艰难,但我也感到很有价值。首先,请允 许我深深地感谢陪我走到这里的各位读者们。背负着黑暗的过去的少年少女们最后得出的 结论,您还满意吗?我似乎十分喜欢写这类有极端暴力登场的故事,虽然也不能说写得应手, 但还是想要一点一点地写下去。 编辑部的各位,能让这种阴暗的故事一直出到第 3 卷,真的非常感谢。 这次也发送了许多反复无常无法决定的剧情给担当的石川先生,给您添麻烦了。要是有下部 作品的话,比起新见、室井、金城,我会尽量让像朱理这样明快的角色更加引人注目的…… 大概。 白身鱼老师也辛苦了。非常感谢这次也画出了美妙的插画。彩页的时任比起作中的描写画得 还要细致,令我十分感动。 为我牵线搭桥的山下先生、说自己正忙着网络编码的 u 前辈……拜托陪我一起想梗,而开始 了无关紧要的相声的 a 君。在快到大纲的截稿日时把我叫去玩狼人游戏的 m 先生。把衬衫忘 在了饮酒会座位上的王雀孙。除此之外,还有帮忙进行书的装订与设计、出版的各位,也非 常感谢。 最后,再一次感谢各位读者,《白蝶记》就在此完结了。 感谢您的阅读。 るーすぼーい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るーすぼーい。 这是十多年以前,我还是个幼稚的小鬼时候的事。 跟朋友去歌舞伎町的游戏中心玩的时候,被人带走、受到了不能一笑了之的暴力对待,怎么 说呢,啊——这样会死啊——绝对会死啊——被痛打到了会这么想的程度。 对方是,嘛,暴力集团之类的、大概是比较底层的人,用《白蝶记 3》来作比喻的话,就是 金城用勾拳解决的小混混一样的人吧。 那时救了我们的,就是新见先生。比起说是救了我们,不如说是等一切结束后给我们递来了 罐装咖啡的、穿着藏青色西装的肌肉发达的男人。 好像是为了意义不明的摩擦而被揍的我们,来表示下歉意。 我们像旭君一样发起了火。“把我们揍成这样,竟然想一杯咖啡就搞定吗——”之类的。 然而,新见先生却说。 “你们给我回家去。” 嘛,虽然没啥意义,但构成上我也没有描写在最终卷冷酷地登场的他的后日谈的余裕,而真 实的新见先生也在那次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就让这成为他的后日谈吧。只是,因为作中的 新见(说起来现实中的新见也是)果然是个恶人,所以已经跟旭他们断绝联系了。 尽管如此,虽然我受到的暴力应该算是自作自受类的,但我认为十四岁的旭君受到的暴力应 该可以被称作不讲道理吧。那是为什么呢?自作自受和不讲道理的差别在哪呢?虽然旭君 周围的环境过于残酷,但如在作中所述,他输给自己的负面感情而杀了人,所以他也许、是 自身招来了自己所恐惧的暴力。然而,我还是认为他这不是自作自受,而是遭到了毫不讲理 的对待,并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来执笔的。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弱小而强大的孩子是应该受 到保护的,所以我没有给他打上自作自受的烙印。 因此我在执笔中格外注意的是,让旭君好好地留下作为孩子的一面。推敲没有任何特殊能力 的中学生跟恶劣的大人们战斗的剧情,说实话十分艰难,但我也感到很有价值。首先,请允 许我深深地感谢陪我走到这里的各位读者们。背负着黑暗的过去的少年少女们最后得出的 结论,您还满意吗?我似乎十分喜欢写这类有极端暴力登场的故事,虽然也不能说写得应手, 但还是想要一点一点地写下去。 编辑部的各位,能让这种阴暗的故事一直出到第 3 卷,真的非常感谢。 这次也发送了许多反复无常无法决定的剧情给担当的石川先生,给您添麻烦了。要是有下部 作品的话,比起新见、室井、金城,我会尽量让像朱理这样明快的角色更加引人注目的…… 大概。 白身鱼老师也辛苦了。非常感谢这次也画出了美妙的插画。彩页的时任比起作中的描写画得 还要细致,令我十分感动。 为我牵线搭桥的山下先生、说自己正忙着网络编码的 u 前辈……拜托陪我一起想梗,而开始 了无关紧要的相声的 a 君。在快到大纲的截稿日时把我叫去玩狼人游戏的 m 先生。把衬衫忘 在了饮酒会座位上的王雀孙。除此之外,还有帮忙进行书的装订与设计、出版的各位,也非 常感谢。 最后,再一次感谢各位读者,《白蝶记》就在此完结了。 感谢您的阅读。 るーすぼーい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るーすぼーい。 这是十多年以前,我还是个幼稚的小鬼时候的事。 跟朋友去歌舞伎町的游戏中心玩的时候,被人带走、受到了不能一笑了之的暴力对待,怎么 说呢,啊——这样会死啊——绝对会死啊——被痛打到了会这么想的程度。 对方是,嘛,暴力集团之类的、大概是比较底层的人,用《白蝶记 3》来作比喻的话,就是 金城用勾拳解决的小混混一样的人吧。 那时救了我们的,就是新见先生。比起说是救了我们,不如说是等一切结束后给我们递来了 罐装咖啡的、穿着藏青色西装的肌肉发达的男人。 好像是为了意义不明的摩擦而被揍的我们,来表示下歉意。 我们像旭君一样发起了火。“把我们揍成这样,竟然想一杯咖啡就搞定吗——”之类的。 然而,新见先生却说。 “你们给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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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是,嘛,暴力集团之类的、大概是比较底层的人,用《白蝶记 3》来作比喻的话,就是 金城用勾拳解决的小混混一样的人吧。 那时救了我们的,就是新见先生。比起说是救了我们,不如说是等一切结束后给我们递来了 罐装咖啡的、穿着藏青色西装的肌肉发达的男人。 好像是为了意义不明的摩擦而被揍的我们,来表示下歉意。 我们像旭君一样发起了火。“把我们揍成这样,竟然想一杯咖啡就搞定吗——”之类的。 然而,新见先生却说。 “你们给我回家去。” 嘛,虽然没啥意义,但构成上我也没有描写在最终卷冷酷地登场的他的后日谈的余裕,而真 实的新见先生也在那次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就让这成为他的后日谈吧。只是,因为作中的 新见(说起来现实中的新见也是)果然是个恶人,所以已经跟旭他们断绝联系了。 尽管如此,虽然我受到的暴力应该算是自作自受类的,但我认为十四岁的旭君受到的暴力应 该可以被称作不讲道理吧。那是为什么呢?自作自受和不讲道理的差别在哪呢?虽然旭君 周围的环境过于残酷,但如在作中所述,他输给自己的负面感情而杀了人,所以他也许、是 自身招来了自己所恐惧的暴力。然而,我还是认为他这不是自作自受,而是遭到了毫不讲理 的对待,并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来执笔的。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弱小而强大的孩子是应该受 到保护的,所以我没有给他打上自作自受的烙印。 因此我在执笔中格外注意的是,让旭君好好地留下作为孩子的一面。推敲没有任何特殊能力 的中学生跟恶劣的大人们战斗的剧情,说实话十分艰难,但我也感到很有价值。首先,请允 许我深深地感谢陪我走到这里的各位读者们。背负着黑暗的过去的少年少女们最后得出的 结论,您还满意吗?我似乎十分喜欢写这类有极端暴力登场的故事,虽然也不能说写得应手, 但还是想要一点一点地写下去。 编辑部的各位,能让这种阴暗的故事一直出到第 3 卷,真的非常感谢。 这次也发送了许多反复无常无法决定的剧情给担当的石川先生,给您添麻烦了。要是有下部 作品的话,比起新见、室井、金城,我会尽量让像朱理这样明快的角色更加引人注目的…… 大概。 白身鱼老师也辛苦了。非常感谢这次也画出了美妙的插画。彩页的时任比起作中的描写画得 还要细致,令我十分感动。 为我牵线搭桥的山下先生、说自己正忙着网络编码的 u 前辈……拜托陪我一起想梗,而开始 了无关紧要的相声的 a 君。在快到大纲的截稿日时把我叫去玩狼人游戏的 m 先生。把衬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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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也发送了许多反复无常无法决定的剧情给担当的石川先生,给您添麻烦了。要是有下部 作品的话,比起新见、室井、金城,我会尽量让像朱理这样明快的角色更加引人注目的…… 大概。 白身鱼老师也辛苦了。非常感谢这次也画出了美妙的插画。彩页的时任比起作中的描写画得 还要细致,令我十分感动。 为我牵线搭桥的山下先生、说自己正忙着网络编码的 u 前辈……拜托陪我一起想梗,而开始 了无关紧要的相声的 a 君。在快到大纲的截稿日时把我叫去玩狼人游戏的 m 先生。把衬衫忘 在了饮酒会座位上的王雀孙。除此之外,还有帮忙进行书的装订与设计、出版的各位,也非 常感谢。 最后,再一次感谢各位读者,《白蝶记》就在此完结了。 感谢您的阅读。 るーすぼーい 制作秘话 著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您购买白蝶记第 3 卷。 白蝶记的舞台是北海道。 因为是生我养我的北海道,所以执笔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使用实际的地名。 旭君他们居住的川幌市就是札幌,夕别镇是在札幌东北稍远地方的当别镇。 特别是第 2 卷的时候,从时任展开地图追踪旭他们的时候开始,就感觉写出地名可能会更有 真实感。 然而,又是发生恐怖事件、又是教团暗中活跃,要是北海道给人的印象变得可怕了,作为北 海道人就很遗憾了。 说起来,恐怖分子和地痞流氓要出场的话,选择东京或者福冈作为舞台是不是更好呢——后 来我也犹豫过。 回想起来,标题的思考过程大概是: ——有个越狱类的名作电影《逃离恶魔岛》(原题:papillon,为法文“蝴蝶”之意)捏。 ——说起 papillon,白粉蝶怎样捏? ——更像青春旅行记一点的话,白蝶记又怎样捏? 虽然一直在说“怎样捏”,但说自己是北海道出身时,从本州的人看来似乎有炫耀自己地位 高一点的感觉,令人感到内疚,感觉有点不知怎样捏。 嘛,明明是北海道民,脑中却愉快地冒出博多腔感觉也不错。 还有,虽然舞台也是这样,关于角色,我也冒出了不少疑问。 比如,如果时任是男的,这个故事也能说通吧? 她用的也一直是男性用语。 (其实是男的,这个诡计怎样捏?) (还有插画呀。) (少女一样的男孩子不就行了?) ……像这样,时间就在这也不知道谁会感兴趣的思考中流逝。 不过,东京和福冈不怎么下雪呢。 先不提要是时任是男的谁都不会感兴趣,3 卷的故事确实有些脏乱的感觉啊。 虽然白蝶记是越狱类的,但果然也想要写成少年在自然的土地上旅行的故事。 想多写一写狐狸啦薰衣草花田之类的东西,还想把北海道大学也抬出来呢。 然而,我却有着在像薄野一样的娱乐街和暴力描写上用力的癖好,真是令人困扰啊。 为什么那么快就会冒出地痞流氓一样的人物啊。 比起女孩子,男性方面的容貌描写反而更长。 说起来金城是冲绳系的名字啊。 朱理这名字也是从首里城那边拿来用的。 时任美夜子就完全是空想的名字了。 在第 3 卷树立形象的时任,她的名字意为美丽的夜晚之子,写作美夜子。 美夜子与旭(朝日)。 两人是相对的存在…… ……什么的,看起来好像意味深长,但其实是写到这里突然想到的。 不过,旭这名字是从旭川市的旭山动物园那里拿来用的。 从角色上来说,我认为果然把故事放在北海道是个不错的决定。 于是,白蝶记的故事就在此 3 卷完结了。 接下来开始读小说的各位。 感谢您的阅读。三人的少年少女,能够迎来幸福的结局吗? 读完的各位。 感谢您的阅读。请允许我再次重复在本篇后记的谢辞。 2016 年 8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著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您购买白蝶记第 3 卷。 白蝶记的舞台是北海道。 因为是生我养我的北海道,所以执笔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使用实际的地名。 旭君他们居住的川幌市就是札幌,夕别镇是在札幌东北稍远地方的当别镇。 特别是第 2 卷的时候,从时任展开地图追踪旭他们的时候开始,就感觉写出地名可能会更有 真实感。 然而,又是发生恐怖事件、又是教团暗中活跃,要是北海道给人的印象变得可怕了,作为北 海道人就很遗憾了。 说起来,恐怖分子和地痞流氓要出场的话,选择东京或者福冈作为舞台是不是更好呢——后 来我也犹豫过。 回想起来,标题的思考过程大概是: ——有个越狱类的名作电影《逃离恶魔岛》(原题:papillon,为法文“蝴蝶”之意)捏。 ——说起 papillon,白粉蝶怎样捏? ——更像青春旅行记一点的话,白蝶记又怎样捏? 虽然一直在说“怎样捏”,但说自己是北海道出身时,从本州的人看来似乎有炫耀自己地位 高一点的感觉,令人感到内疚,感觉有点不知怎样捏。 嘛,明明是北海道民,脑中却愉快地冒出博多腔感觉也不错。 还有,虽然舞台也是这样,关于角色,我也冒出了不少疑问。 比如,如果时任是男的,这个故事也能说通吧? 她用的也一直是男性用语。 (其实是男的,这个诡计怎样捏?) (还有插画呀。) (少女一样的男孩子不就行了?) ……像这样,时间就在这也不知道谁会感兴趣的思考中流逝。 不过,东京和福冈不怎么下雪呢。 先不提要是时任是男的谁都不会感兴趣,3 卷的故事确实有些脏乱的感觉啊。 虽然白蝶记是越狱类的,但果然也想要写成少年在自然的土地上旅行的故事。 想多写一写狐狸啦薰衣草花田之类的东西,还想把北海道大学也抬出来呢。 然而,我却有着在像薄野一样的娱乐街和暴力描写上用力的癖好,真是令人困扰啊。 为什么那么快就会冒出地痞流氓一样的人物啊。 比起女孩子,男性方面的容貌描写反而更长。 说起来金城是冲绳系的名字啊。 朱理这名字也是从首里城那边拿来用的。 时任美夜子就完全是空想的名字了。 在第 3 卷树立形象的时任,她的名字意为美丽的夜晚之子,写作美夜子。 美夜子与旭(朝日)。 两人是相对的存在…… ……什么的,看起来好像意味深长,但其实是写到这里突然想到的。 不过,旭这名字是从旭川市的旭山动物园那里拿来用的。 从角色上来说,我认为果然把故事放在北海道是个不错的决定。 于是,白蝶记的故事就在此 3 卷完结了。 接下来开始读小说的各位。 感谢您的阅读。三人的少年少女,能够迎来幸福的结局吗? 读完的各位。 感谢您的阅读。请允许我再次重复在本篇后记的谢辞。 2016 年 8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著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您购买白蝶记第 3 卷。 白蝶记的舞台是北海道。 因为是生我养我的北海道,所以执笔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使用实际的地名。 旭君他们居住的川幌市就是札幌,夕别镇是在札幌东北稍远地方的当别镇。 特别是第 2 卷的时候,从时任展开地图追踪旭他们的时候开始,就感觉写出地名可能会更有 真实感。 然而,又是发生恐怖事件、又是教团暗中活跃,要是北海道给人的印象变得可怕了,作为北 海道人就很遗憾了。 说起来,恐怖分子和地痞流氓要出场的话,选择东京或者福冈作为舞台是不是更好呢——后 来我也犹豫过。 回想起来,标题的思考过程大概是: ——有个越狱类的名作电影《逃离恶魔岛》(原题:papillon,为法文“蝴蝶”之意)捏。 ——说起 papillon,白粉蝶怎样捏? ——更像青春旅行记一点的话,白蝶记又怎样捏? 虽然一直在说“怎样捏”,但说自己是北海道出身时,从本州的人看来似乎有炫耀自己地位 高一点的感觉,令人感到内疚,感觉有点不知怎样捏。 嘛,明明是北海道民,脑中却愉快地冒出博多腔感觉也不错。 还有,虽然舞台也是这样,关于角色,我也冒出了不少疑问。 比如,如果时任是男的,这个故事也能说通吧? 她用的也一直是男性用语。 (其实是男的,这个诡计怎样捏?) (还有插画呀。) (少女一样的男孩子不就行了?) ……像这样,时间就在这也不知道谁会感兴趣的思考中流逝。 不过,东京和福冈不怎么下雪呢。 先不提要是时任是男的谁都不会感兴趣,3 卷的故事确实有些脏乱的感觉啊。 虽然白蝶记是越狱类的,但果然也想要写成少年在自然的土地上旅行的故事。 想多写一写狐狸啦薰衣草花田之类的东西,还想把北海道大学也抬出来呢。 然而,我却有着在像薄野一样的娱乐街和暴力描写上用力的癖好,真是令人困扰啊。 为什么那么快就会冒出地痞流氓一样的人物啊。 比起女孩子,男性方面的容貌描写反而更长。 说起来金城是冲绳系的名字啊。 朱理这名字也是从首里城那边拿来用的。 时任美夜子就完全是空想的名字了。 在第 3 卷树立形象的时任,她的名字意为美丽的夜晚之子,写作美夜子。 美夜子与旭(朝日)。 两人是相对的存在…… ……什么的,看起来好像意味深长,但其实是写到这里突然想到的。 不过,旭这名字是从旭川市的旭山动物园那里拿来用的。 从角色上来说,我认为果然把故事放在北海道是个不错的决定。 于是,白蝶记的故事就在此 3 卷完结了。 接下来开始读小说的各位。 感谢您的阅读。三人的少年少女,能够迎来幸福的结局吗? 读完的各位。 感谢您的阅读。请允许我再次重复在本篇后记的谢辞。 2016 年 8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著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您购买白蝶记第 3 卷。 白蝶记的舞台是北海道。 因为是生我养我的北海道,所以执笔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使用实际的地名。 旭君他们居住的川幌市就是札幌,夕别镇是在札幌东北稍远地方的当别镇。 特别是第 2 卷的时候,从时任展开地图追踪旭他们的时候开始,就感觉写出地名可能会更有 真实感。 然而,又是发生恐怖事件、又是教团暗中活跃,要是北海道给人的印象变得可怕了,作为北 海道人就很遗憾了。 说起来,恐怖分子和地痞流氓要出场的话,选择东京或者福冈作为舞台是不是更好呢——后 来我也犹豫过。 回想起来,标题的思考过程大概是: ——有个越狱类的名作电影《逃离恶魔岛》(原题:papillon,为法文“蝴蝶”之意)捏。 ——说起 papillon,白粉蝶怎样捏? ——更像青春旅行记一点的话,白蝶记又怎样捏? 虽然一直在说“怎样捏”,但说自己是北海道出身时,从本州的人看来似乎有炫耀自己地位 高一点的感觉,令人感到内疚,感觉有点不知怎样捏。 嘛,明明是北海道民,脑中却愉快地冒出博多腔感觉也不错。 还有,虽然舞台也是这样,关于角色,我也冒出了不少疑问。 比如,如果时任是男的,这个故事也能说通吧? 她用的也一直是男性用语。 (其实是男的,这个诡计怎样捏?) (还有插画呀。) (少女一样的男孩子不就行了?) ……像这样,时间就在这也不知道谁会感兴趣的思考中流逝。 不过,东京和福冈不怎么下雪呢。 先不提要是时任是男的谁都不会感兴趣,3 卷的故事确实有些脏乱的感觉啊。 虽然白蝶记是越狱类的,但果然也想要写成少年在自然的土地上旅行的故事。 想多写一写狐狸啦薰衣草花田之类的东西,还想把北海道大学也抬出来呢。 然而,我却有着在像薄野一样的娱乐街和暴力描写上用力的癖好,真是令人困扰啊。 为什么那么快就会冒出地痞流氓一样的人物啊。 比起女孩子,男性方面的容貌描写反而更长。 说起来金城是冲绳系的名字啊。 朱理这名字也是从首里城那边拿来用的。 时任美夜子就完全是空想的名字了。 在第 3 卷树立形象的时任,她的名字意为美丽的夜晚之子,写作美夜子。 美夜子与旭(朝日)。 两人是相对的存在…… ……什么的,看起来好像意味深长,但其实是写到这里突然想到的。 不过,旭这名字是从旭川市的旭山动物园那里拿来用的。 从角色上来说,我认为果然把故事放在北海道是个不错的决定。 于是,白蝶记的故事就在此 3 卷完结了。 接下来开始读小说的各位。 感谢您的阅读。三人的少年少女,能够迎来幸福的结局吗? 读完的各位。 感谢您的阅读。请允许我再次重复在本篇后记的谢辞。 2016 年 8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著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您购买白蝶记第 3 卷。 白蝶记的舞台是北海道。 因为是生我养我的北海道,所以执笔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使用实际的地名。 旭君他们居住的川幌市就是札幌,夕别镇是在札幌东北稍远地方的当别镇。 特别是第 2 卷的时候,从时任展开地图追踪旭他们的时候开始,就感觉写出地名可能会更有 真实感。 然而,又是发生恐怖事件、又是教团暗中活跃,要是北海道给人的印象变得可怕了,作为北 海道人就很遗憾了。 说起来,恐怖分子和地痞流氓要出场的话,选择东京或者福冈作为舞台是不是更好呢——后 来我也犹豫过。 回想起来,标题的思考过程大概是: ——有个越狱类的名作电影《逃离恶魔岛》(原题:papillon,为法文“蝴蝶”之意)捏。 ——说起 papillon,白粉蝶怎样捏? ——更像青春旅行记一点的话,白蝶记又怎样捏? 虽然一直在说“怎样捏”,但说自己是北海道出身时,从本州的人看来似乎有炫耀自己地位 高一点的感觉,令人感到内疚,感觉有点不知怎样捏。 嘛,明明是北海道民,脑中却愉快地冒出博多腔感觉也不错。 还有,虽然舞台也是这样,关于角色,我也冒出了不少疑问。 比如,如果时任是男的,这个故事也能说通吧? 她用的也一直是男性用语。 (其实是男的,这个诡计怎样捏?) (还有插画呀。) (少女一样的男孩子不就行了?) ……像这样,时间就在这也不知道谁会感兴趣的思考中流逝。 不过,东京和福冈不怎么下雪呢。 先不提要是时任是男的谁都不会感兴趣,3 卷的故事确实有些脏乱的感觉啊。 虽然白蝶记是越狱类的,但果然也想要写成少年在自然的土地上旅行的故事。 想多写一写狐狸啦薰衣草花田之类的东西,还想把北海道大学也抬出来呢。 然而,我却有着在像薄野一样的娱乐街和暴力描写上用力的癖好,真是令人困扰啊。 为什么那么快就会冒出地痞流氓一样的人物啊。 比起女孩子,男性方面的容貌描写反而更长。 说起来金城是冲绳系的名字啊。 朱理这名字也是从首里城那边拿来用的。 时任美夜子就完全是空想的名字了。 在第 3 卷树立形象的时任,她的名字意为美丽的夜晚之子,写作美夜子。 美夜子与旭(朝日)。 两人是相对的存在…… ……什么的,看起来好像意味深长,但其实是写到这里突然想到的。 不过,旭这名字是从旭川市的旭山动物园那里拿来用的。 从角色上来说,我认为果然把故事放在北海道是个不错的决定。 于是,白蝶记的故事就在此 3 卷完结了。 接下来开始读小说的各位。 感谢您的阅读。三人的少年少女,能够迎来幸福的结局吗? 读完的各位。 感谢您的阅读。请允许我再次重复在本篇后记的谢辞。 2016 年 8 月某日 るーすぼーい 著 るーすぼーい 感谢您购买白蝶记第 3 卷。 白蝶记的舞台是北海道。 因为是生我养我的北海道,所以执笔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使用实际的地名。 旭君他们居住的川幌市就是札幌,夕别镇是在札幌东北稍远地方的当别镇。 特别是第 2 卷的时候,从时任展开地图追踪旭他们的时候开始,就感觉写出地名可能会更有 真实感。 然而,又是发生恐怖事件、又是教团暗中活跃,要是北海道给人的印象变得可怕了,作为北 海道人就很遗憾了。 说起来,恐怖分子和地痞流氓要出场的话,选择东京或者福冈作为舞台是不是更好呢——后 来我也犹豫过。 回想起来,标题的思考过程大概是: ——有个越狱类的名作电影《逃离恶魔岛》(原题:papillon,为法文“蝴蝶”之意)捏。 ——说起 papillon,白粉蝶怎样捏? ——更像青春旅行记一点的话,白蝶记又怎样捏? 虽然一直在说“怎样捏”,但说自己是北海道出身时,从本州的人看来似乎有炫耀自己地位 高一点的感觉,令人感到内疚,感觉有点不知怎样捏。 嘛,明明是北海道民,脑中却愉快地冒出博多腔感觉也不错。 还有,虽然舞台也是这样,关于角色,我也冒出了不少疑问。 比如,如果时任是男的,这个故事也能说通吧? 她用的也一直是男性用语。 (其实是男的,这个诡计怎样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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