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放弃挣扎[重生]》 1、第 1 章 “嗡...” 黎容将危险药品换到左手,从实验服右侧的兜里掏出手机。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收到了江教授的邮件。 gt201项目的实验成果出来了。 黎容不由抬了抬眼皮,迫不及待的用指纹解锁,点开邮件。 幽亮的小窗口不断旋转加载,灰黑色的电子螺旋仿佛凹陷的漩涡,他这才发现手机显示信号极弱。 黎容下意识皱了眉。 虽然危险药品室在地下一层,但以前从未发生信号不良的情况,思忖片刻,他只好把手机揣起来,等出去再细看。 他走在走廊里,白炽灯明晃晃散发着凉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潮气混合校门口烤肠店的味道。 黎容推开银白色金属防护门,迈步进了低温保存室,在他完全被冷气包裹的刹那,金属门在他身后悄然闭合。 他刚要去开储藏柜的玻璃门,机械柜顶的排气扇陡然运转起来。 空气挤压扇叶发出细微呼声,那排一贯幽暗的小细缝仿佛黑暗中藏匿的瞳孔,眸中带着生冷的死意。 黎容只觉得寒毛竖起,鼻翼间嗅到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几乎是在一秒内,他瞳孔皱缩,随后猛地转身,顾不得翻涌的气血,拼劲全身的力气抓住防护门把手,那道往日可以随意推开的大门,此刻犹如冷静的死神,纹丝不动的看着面前的人垂死挣扎。 凉意很快从浑身毛孔漫入血液,黎容狼狈跌倒,一双清亮的眼睛充血模糊,手指缓缓从门把手划落,锋利的锁头碾压着指腹,鲜红色溢出,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 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闪过。 gt201项目,应该成功了。 “他也该醒了吧,我还要工作呢,烦死了。” 黎容感觉到一股不大的力道推搡着他的肩头,随着触觉的回归,他的五感也无比迅速的恢复了正常。 感受到强光的刺激,黎容皱着眉,谨慎的将眼睛张开一条缝。 入眼的是白墙,白挂灯,白色空调出风口,以及灰蓝色帘子。不用嗅到那股淡淡的消毒液味道,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医院。 难道是监控室的安保及时发现了他? 黎容想要说话,但喉咙就像被砂纸摩擦过一样干涩刺痛。 他闭紧唇,搅动舌头,努力积攒了点唾液咽下去,这才强忍着不适重新开口:“我没死。” 不是想对谁倾诉死里逃生的喜悦,只是平静的陈述一个结果。 “还好你房间门关得紧,窗户又留了缝,icu住了快一周,总算抢救回来了。” 床边传来男人沉声感慨,黎容感到自己的肩头被一双汗津津胖乎乎的手紧紧攥住了。 房间?窗户? 他不是在危险药品室中毒休克的? “岑崤......” 黎容下意识喊了个他认为一定能得到回应的名字,然而隔了好几秒也没听到时常给他带来压迫感的声音。 他贴着枕头歪过头,微微掀起眼皮,沉默半晌,不确定的念叨:“......舅舅舅妈?” 一对已经跟他断绝关系六年的,从未给予任何帮助的亲戚。 要不是记忆力还行,他差点就没认出来。 顾兆年垂下眼,用手掌根在两个眼睛上分别抹了一下,将眼泪蹭去,紧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好了迎接狂风骤雨的准备,用泛着红血丝的浑浊双眼,郑重其事的盯着黎容的脸。 “有件事,你千万要挺住。” 黎容眨了眨眼睛,打量面前似乎有些过分年轻的旧亲戚,没轻易开口接话。 顾兆年看了身边的妻子一眼,女人立刻递了个催促的眼神。 目光交错片刻,顾兆年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妻子,女人一咬唇,又用力撞了回去,扭捏的别开了脑袋。 黎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闹剧,心里涌起些不耐烦。 顾兆年抓了抓头发,狠狠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脸上带着莫大的悲痛:“你爸妈去世了。” 黎容:“???” 黎容:“......” 他知道去世了,六年前。 顾兆年等着年轻的外甥崩溃痛哭,歇斯底里,他甚至瞄准了紧急呼叫的按钮,只要黎容昏过去,他就马上招呼医生过来。 然而五分钟过去了,看着黎容平静如初的脸,顾兆年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女人小声道:“这是吓过头了。” 顾兆年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磕绊:“你爸妈......煤气中毒没抢救过来。” 黎容不解的蹙了蹙眉,这才观察起周遭微妙的古怪。 顾兆年手里捏的是几年前的旧款手机,舅妈手腕上挎的,也是某奢牌早已过时的款式,他所在的是个三人间普通病房,灰蓝色的长帘拉起,隐约能听到隔壁床时不时传来的沉闷的咳嗽声。 医院带着泥灰划痕的墙壁上粘着方块形宣传挂牌,上面大写加粗印着——a市人民医院神经内科。 虽然岑崤是个畜生,但也绝不会给他安排这样的医疗环境。 所以他并不是氢氰酸中毒侥幸逃生,他是回到了六年前,父母刚因破产开煤气自杀的时候。 黎容用双臂撑着床垫,慢慢坐直身子,看着皱成一团的病号服堆在小腹,抽出的线头不知怎的绕在了他的手腕上,勒出一道带血的瘀痕。 完完全全,就是这一周来没人在意的程度。 他尽量耐心问:“有温水么?” 顾兆年和妻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疑惑黎容是不是跟父母没什么感情,以至于对父母去世的消息如此麻木。 女人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同手同脚的去给黎容倒水,顾兆年木在原地,不知道要跟黎容说些什么。 黎容喝了一杯水,身体舒服了很多。 他还记得他这一周的治疗用药伤了胃,至少养了半年才彻底恢复正常,所以现在稍微挤压就有呕吐的冲动。 女人见黎容神色如常,忍不住揉搓了下手指,试探性的开口:“黎容,医生说你今天可以出院了,舅妈知道你家里出了事,但是你也明白,你表哥今年也要高考了,舅妈家确实也没有你家房子大,所以......” 顾兆年赶忙打断她:“现在说这些不合适!” 女人阴阳怪气道:“家里就一个书房给儿子请家教补课用,我不说那你来说!” 顾兆年立刻不说话了。 黎容扯了扯唇,眼睑耷拉下来,睫毛在眼下留下一扇浅浅的剪影。 他慢条斯理的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用一种极度平淡的语气说:“别费事了,表哥考不上,直接给a大捐钱吧。” 他说的是事实。 他表哥一直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上一世,顾兆年推诿手头紧张不能帮他垫付医疗费,结果转手就给a大捐赠了五十个小型移动图书馆,把高考不到三百分的表哥送去了a大金融系。 女人也不管黎容的状态好不好,直接甩了脸子:“我儿子是没有你学习好,但起码底子干净。说实话,就你们家现在的名声,怕是以后找个好人家的姑娘都难!” 顾兆年偷偷扯妻子的衣服,女人立刻甩开他的手。 “我说的有错吗?宋家怎么可能让沅沅继续跟你外甥在一起!” 如果是以前,黎容大概会冷冷的瞥一瞥,然后闭眼,再一边缓缓睁眼一边移开视线,淡漠的不愿多说一个字。 但这次,黎容沉默了片刻,泛白的唇懒散的翘起弧度,眸光澄澈狡黠:“好,谁给a大捐钱谁小狗。” 顾兆年顿时面色铁青。 他的确是做了二手准备,如果儿子真的考不上,他宁可掏出大半家当给a大捐款。 但黎容的话一出口,这让他怎么掏钱。 话题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顾兆年夹起公文包,呼吸声比隔壁床忍着咳嗽的老兄还清晰:“我和你舅妈还有工作,就先回去了,你也收拾收拾东西,你们班主任让你尽早回学校。” 黎容平静道:“不送。” 同样的事情再经历一遍,已经无法波动他的情绪了。 等过段时间,谣言满天飞,舆论肆无忌惮发酵,顾兆年就会彻底和黎家切割,生怕受到一点波及。 顾兆年抓着妻子的手,深深的看了黎容一眼,那眼神中看不出什么善意,只有无穷无尽的疏离。 紧接着,顾兆年头也不回的大跨步走出病房,“嘭”的带上了房门。 关门声过于嚣张,把隔壁床的两个病号都惊醒了,咳嗽声此起彼伏。 黎容听到一个苍老的有些虚弱的声音问:“你这舅舅也太过分了,孩子你有地方去吧?” “有。”他先是断然肯定的回答了,话说出口,才抓着手机,茫然的看着手机屏幕,不确定的嘟囔,“有吧?” 有件事确实比较棘手。 岑崤把他当成金丝雀禁锢在身边,动不动按着艹的混乱时期开始于他二十一岁,大学毕业那年。 现在他才十七,岑崤也还是条人模狗样的狗。 2、第 2 章 黎容清点好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办理了出院手续,拎着手提袋打车回家。 这栋房子一个月之后要被司法拍卖,但因为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法院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个月不赶他走。 上一世,他躲在家里恍惚了一个月,把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最后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再来一遍就没意思了。 黎容摸索出钥匙,推开家门走了进去,房间里有一股久未通风的潮湿气味。 不知道是不是在岑崤的金屋住久了,他竟然觉得自己家小的有点温馨。 家里值钱的古董字画都被搬走,只剩下日常用品还留着,棕褐色的地板上清晰可见钢琴被拖拽的痕迹,曾经摆放钢琴的位置,落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的灰。 整个别墅安安静静的,静的仿佛隔壁家煎牛排的滋啦声都可以透过砖墙沁进来。 黎容神色自若的找了插线板给手机充电,自己脱了衣服,拿着毛巾进了浴室。 热水冲下来,积攒在身上一周的药香和黏腻顺着下水道滑走,他仔仔细细洗了身体每个角落,最后累的撑着马桶圈直喘气。 不得不说,他十七岁的身体素质和二十三岁比,差的太远了。 要不是岑崤太能折腾他,他也不至于苦练两年格斗术企图反击。 洗着洗着,黎容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他对着浴室里被水汽沾染的模糊的等身镜,目光逐渐凝聚在自己略显青涩的脸上。 他拥有二十三岁的心智和知识储备,还对付不了十八岁的岑崤吗? “现在好好引导,四年后就不至于那么疯了吧。”黎容嘟嘟囔囔,手指沿着腹部后移,在腰侧揉了揉。 洗好了澡,他顶着滴水的头发,去卧室找了件肥大的t恤套在身上,然后盘腿坐在床角打开手机。 六年前的手机尺寸还很小,各种软件的设计风格也都很复古。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 这一周以来,他收到了不少私信,或关心,或吃瓜,或从哪里听到谣言以为他已经死了来吊唁。 学校群和班级群已经禁了和他有关的消息,群里一片岁月静好,老师照例布置作业,就连打卡人数都变多了。 【宋沅沅:黎容,你家真的破产了吗?你爸妈自杀了?】 【宋沅沅:我想去看你,但我妈妈不让。】 他的现女友,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在出事第一天给他发了两条信息,然后一整周再没有下文了。 黎容平静的看完,努力在脑海里回忆宋沅沅高中时候的样子,可惜回忆起来的,都是宋沅沅甩了他苦追岑崤的身影。 简直不堪回首。 宋沅沅跟岑崤表白的那天正巧是a大毕业典礼,声势很浩大,黎容不慎入境,露出了些追忆往昔的苦涩神情,偏巧宋沅沅和他对视,表情肉眼可见的惊慌。 这一切全部被岑崤看在眼里。 那天晚上,黎容知道岑崤可能会找他麻烦,但他没想到是在床上解决的麻烦,那天之后,他的世界观都是崩塌重塑的。 然而高三这年,他和岑崤还没互加好友,哪怕已经当了两个月的同桌,但他们对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仿佛永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 黎容翻到班级群,找到群友列表中岑崤的蓝金渐层头像,反复点进去几次,还是忍住了没添加对方。 四年。 岑崤不动声色的筹谋了四年,直至掐住他的命脉,让他不得不俯身屈服,才露出本来面目。 黎容呼了口气,忍不住低骂:“疯子,真特么能忍。” 夜色入侵,亮黄色路灯透过窗纱游弋到地板上,明晃晃的手机屏刺的人眼睛酸疼。 黎容把手机放在一边,摸了摸半干的头发,直接蜷缩着四肢,窝在床铺的一角,枕着手肘睡了过去。 他太疲惫了,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就足够疲惫了。 他以为他会梦到很多事,比如危险物品室为什么会有氢氰酸气体泄漏,比如他怎么会突然回到六年前,比如gt201...... 但他什么都没梦到,反而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黎容出乎意料的起晚了。 他一直有一套严苛的时间表,尤其是进入红娑研究所江维德小组后,哪怕是和岑崤纵情过度,他也从没错过打卡报到的时间。 黎容摸过手机扫了眼,早上八点,已经是高三上第一节课的时间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洗漱,但脚还没沾到地,就立刻捂着胃缩了回去。 胃里一阵阵抽搐的疼痛,冷汗瞬间打湿了柔软的鬓角,黎容难耐的哼咛两声,紧紧咬着牙关,默默等待这阵抽痛过去。 疼了整整十分钟,他才虚脱似的松开蜷紧的四肢,摊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轻喘气。 发梢被汗水粘在苍白的脸上,颀长脆弱的脖颈布满泛光的汗珠,晨光带着暖黄的光晕,轻握住他的掌心。 勉强恢复了力气,黎容脱下肥大的t恤,换上a中的校服,拎着空荡荡的书包,出了门。 他在路边买了杯燕麦粥,喝了最稀的部分养胃,然后将剩下的部分,留给了城市里的流浪猫。 a中是a大的附属高中,a大则是选拔科技人才的摇篮,能在a中上学,不是自己十分有能力,就是家族特别有资源,黎容曾经属于二者兼有的那类。 上次来a中,似乎是代表红娑研究所高级小组尖端人才来宣讲。 有了红娑的名头,整个a中的校领导都围着他打转,他反倒一直情绪不高,因为前一晚,他跟岑崤打了一架,浑身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都几点了才来上学,瞎看什么!”门卫一边吵吵一边按钮将铁门打开,脸上挂满了不耐烦,眼珠像两个探测仪一样在黎容身上扫视。 在a中做门卫也是需要情商的,一方面得让某些无法无天的学生心存敬畏,一方面,又不能真的得罪谁,因为你猜不到,这些学生背后有怎样的家庭背景,会不会打击报复。 黎容面不改色,顶着不友善的目光往里走。 “等等,哪个班级的,写上,签字。”门卫朝黎容扔过来一个记录册,专门记录违反校规迟到早退的学生。 黎容还记得自己的班级和老师,快速填完后,在个人签名那一栏顿了一下。 他现在的字体大概和高中不太一样。 但他也只是迟疑一瞬,就快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黎容将记录册递回去。 门卫看了一眼,朝他甩了甩手:“赶紧回教室!都高三了还迟到。” 黎容拎着干瘪的书包,寻着记忆找到自己当初的班级,教室里闹哄哄的,显然老师因为什么事情出去了。 “选择题最后一道选什么啊?” “你们说黎容还能回来吗,以后咱们是不是就没班长了?” “哎隔壁班花宋沅沅知道内情吗?” “老杨叫崤哥出去干嘛啊?” ...... 黎容抬手把教室门推开了。 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有比班主任还强大的威力,教室里安静的仿佛没有一个可以喘气的生物。 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他,大家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屏息凝神,眼睛里满是期待的目光。 那种目光并非好意,但也绝非恶意,只是人性的本能,期待着一个从高处跌落,几乎粉身碎骨的人,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来。 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化身人类观察学家,等待这个往日清冷淡漠,克己复礼的班长,在a中轶事录上书写浓墨重彩的一笔。 黎容坦然的站在班级门口,接受了三分钟的膜拜,然后语气平常的问:“什么课?” “化......学考试。”有人小声回应。 “哦。”黎容的目光在班级里逡巡一圈,他其实不太记得自己的座位了,好在班级里只有第三竖列第二排空着。 他不在,岑崤也不在。 问题是,a中卫生纪律管理条例要求,学生每日放学后书桌上下要清理干净,所以他和岑崤的桌面都空空如也,而他其实不确定自己是坐哪边的了。 毕竟在高中时期,他和岑崤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交情也不深。 坐在第一排的化学课代表指了指讲台:“班长,讲台上有卷子,老师说下课收。” “谢了。”黎容收回目光,走到讲台前,随手抽了一张卷子,然后挎着书包,径直来到了空位边。 反正两张桌子都是空的,坐哪儿都无所谓,毕竟他和岑崤是在床上也不固定位置的关系。 黎容没回来之前,班级里私下总讨论他,闲话传的越来越离谱,还有一波深信不疑他已经和父母一起死了。 可黎容一回来,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年轻人接受新消息总是更快一点,震惊一阵,就都纷纷低下头做卷子了。 黎容甩下书包,扫了一眼对他来说已经很陌生的高中试卷。 从头看到尾,他忍不住想,原来高中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在这种简单的玩意上面。 他当初应该跳级的。 “咳......” 治疗带来的虚弱还没完全恢复,光是从家到学校这一段路,就让他又出了一身冷汗。 单薄的校服贴在清瘦的脊背上,被风一吹,凉意好像能透到骨头里。 他把卷子往桌角一推,手臂一横,脑袋一垂,右耳枕了上去。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堂而皇之的趴在课桌上睡觉。 黎容竟然觉得很轻松。 作为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他曾经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化作一堆不起眼的灰土渣子,人死即埋,充当生态循环中必不可少的养料。 他没机会再见煤气中毒去世的爹妈,更没机会见某个丧心病狂间歇性兽|欲上头的畜生。 他有很多后悔的事。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宁愿做个一条咸鱼,把上辈子没体验过的,通通补回来。 岑崤从外面回来,脸色有点沉。 他单手插着兜,衣衫半敞着,脖颈上坠着一条黑色锁骨链。 他一抬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霸占了自己座位安静浅眠的黎容。 黎容的睡姿挺规矩,手臂交叠,手指半蜷,脑袋埋在两个臂弯之间,柔软半长的头发沿着耳侧滑下去,闭紧眼睛的时候,眼皮薄的恍惚能看清黛青色的毛细血管,左侧眼尾和太阳穴之间,有颗不深不浅的小痣。 大概因为他最近皮肤苍白的厉害,日光下,那颗痣反倒很有存在感。 岑崤垂下眼,沉默着看了半晌。 黎容弓着背,校服外套滑到了肩头以下,颀长的脖颈完全|裸露在外,凸起的颈骨形状精致漂亮,很适合扣在掌心下把玩。 看了一会儿,岑崤抬腿,不客气的踢了踢桌子。 “起来,我的位置。” 大概是头一次在课堂睡觉,黎容这次终于做了梦。 他梦见自己在纯黑色的海水里挣扎,看不到海岸,更看不到光。 他梦见一头看不清脸的怪兽,冲他桀桀怪笑,嗓音凄厉:“不知好歹,你该死!” 他以为自己就要溺死在黑海里,海水却突然剧烈的震荡起来。 永无止境的黑暗仿佛被稀释了,彻骨的冷意也缓慢退却,他整个人就像踩在松软的云端,被粼粼日光暖的不想睁开眼睛。 很舒服,除了......胳膊有点麻。 麻的过于难受,黎容总算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具迷惑性的俊俏的脸。 这张脸他熟,每个无法言说的夜晚,那人都掐着他的脖子,强迫他在颤抖中睁眼,仔细看看这张脸。 半醒半梦之间,黎容一皱眉,眼皮微抬,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不做了,腰疼。” GET /u/189/189700/70278211.shtm HTTP/1.0 Host: www.31xs.net X-Forwarded-For: 51.222.253.2 X-Real-IP: 51.222.253.2 Connection: close user-agent: Mozilla/5.0 (compatible; AhrefsBot/7.0; +http://ahrefs.com/robot/) accept: */* accept-encoding: deflate, gzip, br 3、第 3 章 “你说什么?” 岑崤快速眯了下眼,目光又落在黎容被压的发红的耳朵上。 难得的,一点血色。 教室里再次见鬼样安静。 全班纷纷扭头,默默注视着跟岑崤大吼大叫的黎容。 “卧槽,刚才班长是吼我崤哥了吗?” “班长是不是受刺激太大,疯了?” “你听清班长吼什么了?不做什么?” ...... 岑崤微不可见的扯了下唇,他站在教室过道,堂而皇之挡住了绝大部分光源,将黎容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这种剥夺光线的蛮横方式,打破了对方的舒适圈,会一瞬间吸引对方全部的注意力。 此刻,岑崤方才的阴郁情绪一扫而空,反而不紧不慢的等着黎容的回答。 黎容话喊出口,才彻底清醒。 怔忪了不到两秒,他立刻恢复了镇定,如果真是十七岁的他,大概会臊的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但现在,他已经被岑崤锻炼出来了。 黎容坐直身子,像只慵懒的猫一样舒展筋骨,随后抬起发麻的胳膊,“啪”的一声拍在化学卷子上,云淡风轻道:“太简单,这卷子我不做了。” 班级里又开始窸窸窣窣。 “卧槽这b卷子还简单?” “老师说是自主招生难度吧。” “你也不看是谁,可能对班长的确简单吧。” ...... 岑崤没说话,目光沿着黎容圆润的指尖一路上移,掠过点缀淤青针孔的白皙手背,凌乱的衣领,落在他毫无慌乱羞赧的脸上。 那张脸坦荡的,就好像他说的分明就是试卷的问题。 岑崤轻挑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就在黎容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突然单手撑着桌子,俯身下去,眼神微微下移,定格在黎容被汗水濡湿的鬓角上。 黎容的头发许久未剪,已经留的不短了,其余头发拢到耳后,鬓角的发丝尤其纤细柔软,发梢微微卷翘着,贴在瘦削的侧脸。 “谁把班长腰弄疼了?” 岑崤的声音很轻,压的很低,确保没有无关的人听到,但在黎容耳边,却清晰的字字可闻,字字深意。 此时的岑崤身上还没有那股肃杀的威压气场,锁骨链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传到鼻翼的是校服上干净的栀香洗衣露味道。 黎容抬眸和岑崤对视,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哪怕刚刚睡醒,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但也好像衣冠楚楚的坐在谈判席上。 他桃花眼一弯,唇边含笑:“你猜呢?” 教室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杨芬芳踩着高跟鞋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说说说就知道说!祖国的未来交到你们手里我看是没救了!谁不好好答题......” 她的目光追溯到班级里唯一一个没归位的岑崤身上,又追溯到岑崤座位上,许久未见的黎容身上。 杨芬芳的骂声仿佛被人按了关机键,“咔吧”止住了。 黎容向久违的班主任露出无辜的虚弱的笑,然后缓缓起身,懒散无力的给岑崤挪了位置。 新座位还没被体温温热,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杨芬芳半晌才干巴巴的说了声:“黎容回......回来啦,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罢,她又看向黎容身边,深吸一口气,面带忧色道,“岑崤,你好好跟家人商量,别意气用事。” 岑崤没应。 黎容看了岑崤一眼,他知道岑崤家情况很复杂,杨芬芳让他跟家里人商量,等同于废话。 岑崤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听爹妈的话。 化学测验结束,全班只有黎容和岑崤交了空卷。 杨芬芳看着黎容动了动唇,满脸写着忧色,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把卷子整理好,冲黎容招了招手。 黎容起身跟了出去。 到了办公室,杨芬芳主动把门锁紧了。 她看着黎容深深叹了口气:“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跟老师说,或者学校的心理辅导也......” 黎容一脸平静的打断她:“没事。” 杨芬芳一愣,尴尬的理了理化学卷子:“那就好,老师知道你一直很坚强。你和岑崤没起冲突吧,刚进教室看你们在闹。” 在a中,岑崤和黎容分属于两个对立的阵营。 黎容的父母曾经是红娑研究所的名誉教授,科研成就极高,在国内也有很好的声望。 岑崤的父亲则是蓝枢联合商会下属八个区块中,第三区出口贸易类商会的会长。 近些年,联合商会逐渐形成垄断趋势,但凡想要从事商业活动,都必须申请成为联合商会的会员,虽然每年要缴纳一定的会费,但同时也能得到商会的扶持。 唯有和红娑研究院合作的企业拒绝加入联合商会,且因为这些产品大多和最新科研成果相关,具有不可替代性,所以也占领了不小的市场份额,甚至很多红娑研究院的教授自己就成立公司。 黎容的父母便成立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因为不必加入联合商会缴纳会费,成本比别家低廉,在出事之前,发展势头一直很好。 上一代的对立多少会影响下一代的心态,哪怕在高中,这两派的后代也大多自动分了小团体,小团体之间自然常有摩擦,彼此互相看不起。 岑崤是蓝枢后代们的精神领袖,黎容在红娑后代中的威望也不小,所以同班两年多,同桌两个月,黎容和岑崤依旧不熟,甚至在外人眼里,他们是针锋相对的关系。 黎容眉眼上挑,笑起来似有深意:“我和岑崤?我们关系很亲密,怎么会起冲突呢。” 这次杨芬芳沉默良久。 她大概也觉得,黎容是受了刺激,精神应激,建起了强大的自我保护机制,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黎容仿佛闲谈唠家常一样,和颜悦色的问:“老师还有事吗,没有我就先回去了。” 杨芬芳这次犹豫了一下,眼神微微下暼,不敢看黎容的眼睛。 她依旧慈眉善目,只是笑的不那么真心:“黎容啊,老师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回来,咱班不能一直没有班长,我正打算让崔明洋帮忙管理班级呢。” 崔明洋也有红娑研究院的背景,只是他成绩比黎容稍逊一筹,所以一直被黎容压着。 现在黎容家出事,父母也被红娑除名,崔明洋的地位反倒上来了,这次换班长,也是崔明洋主动提的,他甚至以为黎容不会回来了。 黎容故作不解的看向杨芬芳:“我不是回来了吗。” 他对一个高中班长的职位实在毫不在意,但能给讨厌的人找不痛快反倒让人心旷神怡。 杨芬芳歉疚的笑笑,语气却有点不容置喙的意思:“老师知道你想为班级付出,但是你家里需要分散精力的事情还很多,你可能心有余力不足,正好我也跟崔明洋沟通过了,他的确有这个意愿,其实就剩最后一年了,谁来做这个班长都是一样的。” 杨芬芳确有自己的小心思。 黎容家的事,社会上传的沸沸扬扬,无论真假,的确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她怕继续让黎容当班长有人说闲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挺同情黎容的,但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黎容眉眼微垂,嘴唇轻绷了一下,恰如其分的掩盖住了眼中的嘲弄,了然道:“懂了,那我先回去了。” 说罢,他用拳挡着嘴唇,蹙眉难耐的轻咳了几下,转身出门。 杨芬芳望着黎容的背影欲言又止,心里的愧疚更深了几分。 但她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保护自己的学生。 黎容出了化学办公室,用指腹轻轻按揉脖颈上的穴位,将咳嗽的冲动压下去。 在杨芬芳面前温和无辜的神情瞬间退却,黎容抬起眼眸,眼神中透着冷意。 上一世他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高中时期的很多事情都记得模糊了,不管好的坏的,他都没什么心力计较,到让不少小人趁机钻了空子。 这一世他有的是闲情逸致,可以慢慢跟人切磋。 但才刚在走廊站了一会儿,他脆弱敏感的胃就又开始叫嚣,早餐那点米汤根本不足以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现在胃里一阵阵反酸,胃酸刺激着脆弱的胃壁,抽搐的疼痛开始自内部扩散,黎容喉咙一紧,立刻跑去了卫生间。 他撑着马桶圈,控制不住的呕了几次,呕的头晕眼花,冷汗打透了校服内搭,碎发和眼睫毛纠缠在一起,一张脸更是惨白的毫无血色。 吐出了几口酸水,黎容靠着墙用掌心顺着胃部,慢慢调整呼吸恢复体力,等痛感彻底消失了,他才双腿发软的出了隔间,到洗手台前,弓着腰,捧起水来清洗唇角。 温水顺着他的小臂往下滑,在手肘处滴滴答答的落下去,他半张脸都湿漉漉的,不慎被濡湿的头发也抱成一缕,坠着水滴,水滴在如珠似玉的明眸旁颤抖,将落未落。 如果其他人也能站在岑崤所在的位置,就能看到黎容脊背弓起的弧度也流畅漂亮,校服在窄腰间收拢,又被挺翘的臀撑起难以忽视的轮廓。 这是岑崤第一次在高傲的灵魂身上窥探到脆弱感。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 高昂头颅的美丽孔雀,被淋湿成毛发参差的囚鸟。 傲视一切的冷漠猎豹,被规训成瑟缩发抖的猫咪。 狼狈,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岑崤手里捏着黑板擦一圈圈把玩着,没有出声。 他本来只是帮忙清理一下粉笔灰,挺没劲的差事,没想到却看到了别样的风景。 “岑......崤,值日生一直在等你。” 崔明洋还没被正式任命,却已经担负起班长的责任,岑崤好半天不回来,别人不敢打扰,只好他来找。 虽说红娑和蓝枢是对立的关系,但崔明洋父母在红娑的地位却远比不上岑崤家里在蓝枢的地位,所以他其实并不敢惹岑崤。 崔明洋正小心翼翼的跟岑崤说话,却下意识顺着岑崤的目光,看到了狼狈的黎容。 崔明洋眼皮一跳,心头涌起一丝异样的快感。 “哟,班长也在啊。” 崔明洋让过岑崤,直接朝黎容走了过去。 黎容这才用双手撑着洗手台,抬起头,向大门的方向暼了一眼。 冤家,果然是路窄。 崔明洋看着黎容身形消瘦的模样顿感满足,故意笑呵呵问:“对了,老师跟你说了吗,下午自习课好像要宣布我当班长了,大家都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回来。” 黎容嗤笑,将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洗手台上,有气无力道:“你好像很得意啊。” 崔明洋就差把得意写在脸上了。 “黎容,我上学期给《未来化学》写的论文被你爸给毙了,像你爸这种道貌岸然的小人怎么能做科学家呢,他教育出来的儿子,怎么配当a大附中实验班的班长呢?” 黎容佯装苦思冥想:“你是说你父母帮你代笔写的那篇啊,好像他们还拿了个处分。” 也亏得他还记得这段过节,主要是那段时间他爸总在家里吐槽。 崔明洋一咬牙,脑门上青筋跳了跳。 这件事够他恨一辈子的。 明明是互利互惠心照不宣的事,他多一篇期刊论文根本对黎容造不成威胁,但黎清立偏偏鸡蛋里挑骨头,还害得他父母丧失了评选职称的机会。 崔明洋火气冲上来,一把扯住了黎容的领子,眼睛里的恨意几乎快要烧出来。 他早就想报复黎容,这次是撞到眼前的机会,尤其黎容又是一副病怏怏随时快昏倒的模样。 黎容被人拽着领子,没躲,也没畏惧,反倒越过崔明洋,向门口的岑崤看了一眼。 崔明洋动作一顿,这才猛然意识到,岑崤还在身后看着。 他跟岑崤没什么交集,但黎容和岑崤是同桌,论亲疏远近,岑崤大概率也会帮黎容。 崔明洋表情僵硬,也扭回头去看岑崤,仿佛是在等待某种许可。 他并不知道他的神情十分丑陋,怒火顶上去了,整张脸都憋的通红,但又因为不敢轻举妄动而显得小心怯懦,两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的面部肌肉走势非常崎岖。 岑崤一笑,右手捏着黑板擦,轻轻拍打左手掌心,漫不经心道:“关我屁事。” 崔明洋的眼睛顿时亮起来,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快意和跃跃欲试的狰狞。 倒是黎容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好吧。” 崔明洋刚打算回头教训黎容,却见黎容眉头轻皱,神情冷冽,齿尖摩擦的瞬间,右手稳准狠的向他的脖颈脆弱处劈去。 崔明洋只觉得眼前一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好巧不巧门牙磕在了洗手台上,牙齿划破上嘴唇,口中一股血腥气涌出来。 “操!”崔明洋捂着嘴咒骂出声。 黎容没有半分犹豫,揪着死拽着自己衣领的那只手的小指用力一掰,就听见崔明洋扭曲着身子鬼哭狼嚎起来。 “嗷嗷嗷松开!手指要断了!” 黎容眯了眯眼,又加了几分力道,见崔明洋的确疼的不行了,才一甩手,嫌恶的踹了一脚。 一套动作干净利落,虽然力气稍显不足,但胜在狠绝。 这些都是,他在岑崤身边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练出来的格斗技巧。 崔明洋抱着小指缩成一团,头抵着地,腿乱蹬着,磕破的嘴唇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他一边痛苦的挣扎,一边嘶哈嘶哈的怪叫。 “黎容你等着!你完了!我爸妈不会放过你!操疼死我了!” 岑崤敲打|黑板擦的动作一停,细微粉笔灰被扬起来,在熹微光芒里打着旋儿。 黎容看起来的确虚弱苍白的厉害,所以他留在这儿没走。 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然而黎容刚教训完人,就又恢复成一副苍白无力病怏怏的模样。 他捂着胸口,恨不得下一秒就把肺给咳出来,一张清秀精致的脸皱成一团,眼皮也难受的耷拉着。 “咳咳咳......” 岑崤总算笑出声。 他悠哉悠哉的看完了这一出闹剧,将黑板擦往手心一收,抖了抖手指尖的灰,转身就要走。 “岑崤!” 岑崤神经一紧,停住脚步,扭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黎容。 黎容扶着洗手台,细长白皙的手指潮呼呼的,骨节凸起的格外漂亮,他一边蹙眉,一边轻喘着问道:“岑崤同学看到新班长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不打算报告一下老师吗?” 岑崤挑了下眉,目光在满嘴血沫缩在瓷砖上呻|吟的崔明洋,和弱不禁风毫发无伤的黎容之间逡巡片刻,表情玩味。 “我凭什么帮你?” 黎容满脸忧色,神情怆然:“你不帮我倒也没什么,只是你以后再叫班长,答应的就是这张脸。” 黎容指了指气成猪肝色的崔明洋。 岑崤:“......” 他倒真的看了一眼崔明洋的脸,果然下一秒就嫌恶的移开目光。 这个理由他接受了。 黎容见他不说话,心中了然,于是眉眼微弯,压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岑崤在床|上很爱喊他班长。 哪怕年轻几岁,一些刻入骨髓的x癖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只不过那侥幸得逞的愉悦只展露了半秒,黎容立刻收起眼睛的弧度,低着头,捂着胃,一边轻喘,一边展露自己的脆弱。 他打湿的头发已经半干,脸上的水珠也蒸发干净,只有嘴唇还依旧潮湿莹润,微微开合,依稀可见紧咬的整齐洁白的牙关。 岑崤盯着他看了几秒,扯了扯唇,戏谑道:“用不用我再帮你叫辆救护车?” 这点装可怜的伎俩,他不至于看不穿。 黎容知道把戏败露,叹了口气,不过他很快调整策略,抬起桃花眼,眼皮皱着,眼尾下塌,无辜的望着岑崤:“我是真疼......” 那语气软呼呼又带着点委屈,叫的岑崤心里一颤。 GET /u/189/189700/70278212.shtm HTTP/1.0 Host: www.31xs.net X-Forwarded-For: 51.222.253.4 X-Real-IP: 51.222.253.4 Connection: close user-agent: Mozilla/5.0 (compatible; AhrefsBot/7.0; +http://ahrefs.com/robot/) accept: */* accept-encoding: deflate, gzip, br 4、第 4 章 虽然岑崤走的时候没表态,但黎容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崔明洋当班长这事儿彻底泡汤了。 黎容满意的笑了笑,抬腿迈过崔明洋,心安理得的回班级了。 他上一世多少有点清冷孤高,其实吃过不少亏,但自己又不肯服软,只好硬倔着,最后不是遍体鳞伤就是追悔莫及。 现在却觉得,面子没那么重要,有时候能达到目的才是要紧事。 这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东西,就是落魄者的脸面。 崔明洋第二节课没来。 黎容也懒得管,他回了教室,也不看周围环境如何吵闹,直接往桌面上一卧,闭目养神。 总算有人忍不住,凑到他身边,小声问:“班长,你家里的事都处理完了?” 黎容微微抬眼,他只记得面前的人好像叫林溱,家里没什么背景,但是唱歌非常好,算是特长生招进来的,曾经和他没说过几句话。 高中时代,他也的确只和红娑后代们呆在一起,但这班级里,除了红娑和联合商会的硬核关系户,还是有不少或家境殷实或有特殊才能的学生的。 黎容以前性情比较淡漠,给人的距离感很强,如今却能和煦一笑,语气温和:“差不多,谢谢关心。” 大概是他笑的太温柔,林溱竟然呆住半晌,傻愣愣的对着他的笑出神。 黎容长得好看可以算是公认的事实,就连他自己也从不避讳。 如果不是他足够好看,岑崤也不会不惜跟父母闹翻,和他发生那种关系。 “啊......不用不用,班长你需要这周的复习资料吗,我可以给你印一份。” 林溱害羞的抓了抓头发,脸颊稍微有点烫,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烫。 他在班里算是最不起眼的一类,从来没被人高看过,他来问黎容,也是被那些想看热闹的红娑二代们推过来的,他不敢拒绝那几个同学,只好硬着头皮上。 他以为黎容根本就不会搭理他,没想到黎容笑的那么好看,他心里多少涌起些感激。 黎容和颜悦色,指了指自己金贵的同桌:“不用,我管岑崤要就行了。” “岑......岑哥?” 林溱以为要么自己聋了,要么黎容疯了。 先不说红娑和蓝枢联合商会对立的关系,没听说班级第一管倒数第一要复习资料的。 正慢条斯理用湿巾擦拭手指的岑崤停下动作,余光暼了一眼黎容。 黎容一反常态的冲人甜笑,他看在眼里,却没什么反应。 但刚刚那句...... 岑崤把湿巾甩到一边,侧过身子,抬起眼,颇有兴致的问:“你管我要复习资料?” 黎容扭过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看不出喜怒的双眸:“你有的吧。” 他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如果不是记得岑崤的高考成绩,知道他二十岁就通过了联合商会入职考核,了解他缜密的心思和近乎完美的伪装,黎容也会以为岑崤只是个玩世不恭的倒数第一。 岑崤看进黎容情态十足的桃花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别有深意的反问:“班长也需要复习吗?” 黎容眨眨眼,把遮眼的碎发随意往耳后一别,笑的虚弱且无辜:“倒也不用。” 岑崤没再说话,只是微微抬着下巴,目光下移,眼神有些放肆的打量着黎容。 一个本该被击碎的人眼睛里,却跳动着旺盛的生命力,鲜活,奇异,美丽,带着极致的诱惑。 林溱见没有自己插话的余地,只好摸了摸鼻子,知趣的溜回去了。 后排议论声不小。 “黎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谁见他那么笑过啊?” “呵,这是知道自己以后没有靠山了,开始拉帮结伙了呗。” “也对,咱们父母都让咱们离他远点,岑崤他们蓝枢的更看不上他,他现在也就只能拉些有的没的人。” ...... 上课铃刺耳的响彻整个教室。 物理老师抱着作业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神情相当严肃:“昨天的卷子你们答的非常不好,如果一模还是这种水平,我看你们别考a大了,直接复读得了。” 他站在讲台上往下一扫,才看到已经回来的黎容。 物理老师一惊,不由得把音量放低了许多:“我也没带多余的卷子,岑崤你和黎容看一张。” 岑崤不置可否。 课代表接过试卷,快速的分发下去,卷子发到岑崤面前,黎容扫了一眼,才发现岑崤只填了选择题,整张卷子大部分都是空白的。 他莞尔一笑。 这东西可以偷偷留着,以后甩到某人面前嘲笑。 物理老师强调:“这张卷子,都是历年来的高考精品题合集,我讲的时候,不会的赶紧做笔记,我要检查。” 黎容左手捂着胃,右手摊在桌面上,脑袋枕上去,抬着眼看岑崤:“我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岑崤扫了他一眼,用食指抵了一下黎容左臂内侧最脆弱的那处皮肤:“起来,你来改。” 黎容无奈叹气:“我是真的难受。” 他这句话半真半假,语气虽然有点夸大其词,但身体也的确不够健康。 他以前被父母养的娇贵,后来被岑崤养的娇贵,这胃要折腾半年之久,才磨磨蹭蹭的好受一点。 岑崤笑了。 他的手指往前侵了侵,在黎容温热的校服上轻微摩擦了一下,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班长没看出来,我在欺负同学吗?” 这句话像是开玩笑,黎容却隐约瞧见了岑崤日后的影子,好像眼睛里绕着一团雾,驱不散,穿不透,哪怕是在笑,也看不清他心里到底想的什么。 果然偏执狂是从一而终的。 黎容轻挑了下眉,也没生气,慢悠悠的坐直起来,手指摸到笔的同时,他瞥向岑崤,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欺负也要分人,当心遇到睚眦必报心狠手毒的小人。” 说罢,他手指一动,两根手指夹着笔,笔尖对准岑崤的心口,晃了晃。 岑崤掐住笔杆,把笔从黎容指间抽了出来,食指在笔尾随意按动一下,油性笔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那也是某些小人当心我。” 黎容弯着眼睛,摊开手掌:“不给我笔我怎么写?” 岑崤稍微感受了下笔身上的温度,这才将笔重新还回黎容的掌心,交付的瞬间,手指在柔软的掌心擦了一下。 黎容痒的快速攥紧了手。 其实高中具体学了什么,黎容不怎么记得,又或者说他后来学的太多了,已经懒得区分哪些是高中阶段的知识点,哪写是后来填充的。 不过他好久没有坐在下面听别人讲课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在记他讲的东西。 黎容攥着笔,扯过岑崤的卷子。 老师讲的知识点对他来说都太过简单,当然对岑崤也是。 所以岑崤非要让他改,说是在欺负,其实是在试探,试探他为什么性情变化,试探家庭巨变到底对他有多大的影响。 但黎容不在意。 他把每一道题的解题关键都简要的记在了卷子上,不管岑崤是做对还是故意做错。 岑崤垂眸看着。 黎容的手很秀气,细长,没有多余的肉,攥起来握笔的时候,凸起的骨节微微发白,薄薄的皮肉紧绷着,随着写字的动作能看到骨节之间软肉上的细小纹路。 他手背上还有没消退的针孔,红色的小点周围是泛青的痕迹,大概护士的技术也并不熟练,青的范围有点大。 其实能看出来,他身体的确不好,根本没有彻底恢复。 即便如此,却还能轻而易举的将成年强壮的崔明洋一招撂倒。 不过黎容揍人的时候气势很唬人,但岑崤却没放过从他脖颈一路滑落衣领里的汗珠。 玻璃娃娃一样,外强中干。 到中午放学,黎容已经帮岑崤写满了一整张卷子。 他的字是被黎清立逼着练出来的,清正秀挺,赏心悦目,相比于同张卷子上岑崤的字,实在优越太多。 不过后来黎容知道,岑崤大概掌握了五种截然不同的字体,在不想让人辨认的时候,可以随意切换。 挺变|态的。 为了对付变|态,他闲着没事,随随便便把岑崤那五种字体全都默了下来。 “崤哥,吃饭去啊。” 简复拉了一把岑崤前桌的椅子,长腿一跨,反坐下去,胳膊肘搭在岑崤桌面上。 他跟岑崤是发小,父母都是联合商会的高层,他们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最看不上红娑那帮清高的研究人员。 以前在班里他最讨厌的就是黎容,因为黎容简直是照着他脑子里红娑人的建模3d打印出来的,智商高,成绩优异,清冷高傲,仿佛跟他们不是一个物种。 简复扫了黎容一眼,他倒不至于对黎容家的事幸灾乐祸,但说同情可怜那是完全没有,而且他还挺想看黎容落魄的模样的。 欣赏高高在上的人一落千丈,大概是全人类的乐趣。 黎容松开笔,中指内侧被笔杆磨出一个红红的印子。 他又捂着胃,软绵绵的趴在桌子上。 岑崤刚要起身去跟简复吃饭,黎容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岑崤。” 岑崤下一秒就停住了脚步。 黎容表情有点哀怨,嘀嘀咕咕:“我都帮你写了一整张卷子了,找人给我带份翡翠鱼汤进来吧,不要放油少放盐。” a中的管理十分严格,学校内有食堂,校外的食物一般是不允许带进来的,但是岑崤肯定可以。 简复觉得自己仿佛幻听了,他想都没想就反驳道:“你想的美,还翡翠鱼汤?我们俩中午也就吃个盒饭!再说我们很熟吗,凭什么给你带?” 芙蓉阁的翡翠鱼汤,一份就要八百多,他们平时都很少吃。 黎容没搭理简复,只是望着岑崤,眼睑窝着,眼皮折起深深的痕迹:“我胃疼......” 说完他蹙着眉头,下巴抵着桌面,一副努力忍耐的样子。 简复乐了:“胃疼你就去医务室,关我们屁......” “去给他订份翡翠鱼汤,说我要的,谁有意见让他们去找老岑。”岑崤淡声道。 简复:“???” 岑崤看向简复:“你去订,我跟他说点事。” 简复:“......” 见岑崤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简复只好去打电话。 岑崤居高临下的看着黎容,似笑非笑:“把我当金主用呢?” “嗯。”黎容一脸正色,理直气壮的点了下头。 大实话。 岑崤大概知道黎容为什么爽快的给他写物理题了,这是早就想好索要报酬了。 不过他倒不在意黎容的把戏,反而觉得对方得逞瞬间露出的得意神情很有趣。 简复办事还是很靠谱的,反正也订餐了,他干脆给自己和岑崤订了两份瑶柱虾仁炒饭。 半个多小时,餐送到,他一起取了回来。 教室里空荡荡的,就剩下他们三个。 等简复回来,教室窗户关的死死的,空调也闭了。 简复满头热汗:“没停电吧,热得要死,开会儿空调。” 他一边嘟囔一边把餐盒端出来,翡翠鱼汤给黎容,炒饭他和岑崤一人一份。 岑崤扬了扬下巴,示意正低头研究保鲜膜捆法的黎容:“他不能吹冷风,忍一会儿。” 简复:“......这尼玛走的时候是个正常人,回来的是个大熊猫啊。” 黎容也无所谓他的嘲讽,如沐春风的笑笑:“大熊猫不怕吹风。” “......”简复唇角抽了抽。 黎容打开盒子,闻到鲜香的鱼汤味,厨师很有经验,知道是给病人准备的,所以一点油花都没有,索性汤处理的也不腥。 黎容垂着眼睛,用勺子舀着,一口一口的抿。 他吃东西一向不紧不慢的,如果时间来不及了宁可不吃,也不会囫囵硬塞。 岑崤自己的炒饭没吃多少,倒是看着黎容喝了好久的鱼汤。 也就吃东西的时候,黎容的唇色才显得健康红润一些,他吃的专注,一口汤要吹温了才喝,看得出来很在意自己的胃。 简复在旁边呆着难受极了。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安静的饭,只好找话题问岑崤:“老杨找你干嘛啊?” 黎容喝汤的动作一停,眼睛没动,但明显竖起耳朵,偷偷听着。 岑崤看着好笑,故意含糊其辞:“以后你就知道了。” 简复悻悻的撇撇嘴:“对了,隔壁班宋沅沅要过十八岁生日,说开个成年礼舞会,你去......” 简复逼逼出口才意识到黎容也在,宋沅沅名义上还是黎容的女朋友。 “咳,我是说班长女朋友过生日。”简复表情有些尴尬,偷偷瞥了黎容一眼。 其实在黎家出事那天,他们就默认宋沅沅已经跟黎容分手了。 宋家经商起家,商人最会审时度势,不可能跟黎家继续捆绑,哪怕宋沅沅爱黎容爱的天崩地裂,也会被家里逼着分开。 但在黎容面前挑明多少显得不地道,所以他还是称呼一声班长女朋友。 黎容轻轻念叨了一句:“我女朋友啊。” 他对宋沅沅也没有什么恨,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连他亲舅舅都能狠心跟他断绝关系,更何况女朋友呢。 岑崤用筷子在炒饭里拨弄了一下,挑出个虾仁来塞在嘴里:“她妈亲自给我妈打的电话。” “喔唷......”简复意味深长的看了岑崤一眼。 他们这种家庭培养出的孩子,都是人精,宋沅沅她妈从岑崤妈那里入手是什么意思,简复多少猜得到。 以岑崤的条件,想要结亲的家庭大有人在,不单在蓝枢内部,就是红娑也有人想左右逢源,打通两边的关系。 宋家想让宋沅沅和岑崤接触接触无可厚非,毕竟俩人都成年了,而且毕业后都会去a大。 这事儿唯一尴尬的是,黎容还在场呢,岑崤要是真能跟宋沅沅有什么,那就是撬了黎容的墙角。 他们应该算是情敌关系。 简复目光炯炯的望向黎容。 黎容和他对视:“你在等着我伤心欲绝,跟岑崤打个你死我活?” “哈哈哈哈别开玩笑。”简复干巴巴的笑了几声缓解尴尬。 黎容知道简复想看热闹,想看两男争一女的狗血戏码,但简复并不知道,他们三个比狗血更狗血的未来。 这事儿的毁三观程度,可以排在a中轶事录的首位。 岑崤冷冷的扫了简复一眼,警告道:“我对宋沅沅没兴趣。” 简复:“那你对谁有兴趣?” 黎容默默在心里回了一句,我。 简复自顾自的叹了口气:“唉,反正岑叔和萧姨......你们家这个情况,你可能确实觉得谈恋爱没啥意思。” “吃饭。”岑崤毫不留情的掐灭了简复的话头。 黎容口头上,对岑崤的鱼汤表达了诚挚的感谢。 他喝了一大碗,胃里暖洋洋的,舒服多了。 下午自习课,崔明洋是杨芬芳亲自送进来的。 崔明洋的嘴唇肿了快有两厘米高,上唇青紫青紫的,涂了白花花的药粉,滑稽的像马戏团里表演的小丑。 班里同学忍不住,接二连三笑出了声,崔明洋面色涨红,朝黎容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杨芬芳敲了敲黑板:“都安静,笑什么笑,今天的作业没留吗?” 笑声虽然止住了,但投向崔明洋的目光却没断。 “崔明洋这是怎么了,破相了?” “不知道啊,乐极生悲吧,不是要当班长了吗?” “这事儿黎容还不知道吧,啧啧。” ...... 杨芬芳挥手让崔明洋回座位,随后别有深意的看了黎容一眼。 黎容长着一张绝对无辜的脸,苍白,病弱,清秀精致,就连唇角挂着的笑都透着说不出来的善意,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黎容这次回来,比曾经深不可测多了。 杨芬芳深吸了一口气:“我宣布件事。” “来了来了,要换班长了。” “崔明洋总算盼到这一天了啊。” “肯定不会让黎容继续做了,不是崔明洋也是别人,早就猜到了。” ...... 杨芬芳:“下周的一模考试,是最接近高考难度的,希望大家认真对待,全员参与。好了,自习吧。” 说完,杨芬芳拉了把椅子,坐在讲台前看起书了。 全班等了良久,也没等到崔明洋上台那一刻,显然杨芬芳也没有宣布这件事的意思。 崔明洋沉着脸,把头埋在卷子里,一语不发。 全班只有黎容和岑崤对这件事毫不稀奇。 岑崤看向自己苍白无辜的同桌,目光考究,嗓音低沉:“满意吗?” “嗯哼。”黎容满意的微笑,频率极快的点了几下头。 有点烽火戏诸侯的意思了。 这时候的岑崤,倒是很容易掌控。 黎容到底也没撑到晚自习,课一上完他就离校走了。 他前脚刚走,简复后脚就跑到了他座位上。 “崤哥,你觉不觉得班长怪怪的?我今天越想越不对劲,他能跟咱们坐一起吃饭?还那么笑,那么......”简复龇牙咧嘴,挠了挠头,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形容词,只能砸吧砸吧滋味,“就是......笑的还挺甜你懂吧?” 岑崤在他说出‘甜’这个字才抬眼,眼前又浮现出黎容故作无辜的笑。黎容想笑的时候会先抿唇克制一下,但眼睛会越来越弯,实在克制不住了,才索性张开唇露出一点牙齿。 “甜不甜也跟你没关系。” 简复觉得岑崤没懂自己的意思:“是跟我没关系,但他家都那样了,他怎么能笑得出来呢?我听我爸说,红娑内部为了自保都在往黎清立身上泼脏水。” 岑崤目光微凛,指腹摩擦着笔锋,让笔尖在指纹上留下尖细的痕迹。 “这就更跟你没关系了。” 简复叹气:“我知道不该议论这种事,反正咱们得离黎容远一点,别的不说,省的粘一身腥,我妈早就提醒我了。” 岑崤没说话,简复继续念叨:“不过也奇怪,杨芬芳不是要换掉黎容吗,崔明洋都干了两天班长的活了,怎么今天突然没动静了?” 岑崤:“有人不同意。” 简复乐了:“卧槽,这特么谁不同意?谁不同意管用?” 岑崤看向他,面色平静:“我。” 简复:“......我说咱们要离他远点的事你听进去了没?” 岑崤手里的动作停下,目光扫到被简复霸占的黎容的座位:“你离他远一点,以后少想什么甜不甜的。” 5、第 5 章(一更) 下了晚自习,黎容在夜市买了一碗红豆粥。 他其实不爱喝粥,但现在的肠胃受不了别的,至少要三四天才能吃些热菜。 他拎着粥,站在路边等公交。 他很久没坐公交了,上一世岑崤让他住的地方离红娑总部不远,他的生活单调且无趣,不是在实验室忙的昏天黑地,就是到了家,跟岑崤解决生理需求,日子过得倒也快。 公交车上没有座位,而且城市里红灯多,一路走走停停,黎容几次快要在车上吐出来,难受的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折腾到了家,刚一下车,他就扶着车站附近的电线杆呕了快十分钟。 胃部一抽一抽的疼,但好在中午的鱼汤都吸收的差不多了,身体也恢复了些力气。 他擦了擦嘴,靠着电线杆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用手摸了摸扁平的随着呼吸起伏的柔软小腹。 想把上一世身上漂亮的肌肉练出来,还得一段时间,他现在空有技巧没有力气,对付谁都太被动了。 把作呕的冲动压抑下去,黎容才继续往前走,他沿着街走过一栋栋的小别墅,马上快到自己家门口,就见一个穿着蓝布衫黑色长裤的矮小女人带着几个孩子,捡起石头砸向他家的玻璃。 打磨圆润的鹅卵石成抛物线状跃起,撞到玻璃窗,发出刺耳的声响。 可惜第一下没砸碎,女人突然暴躁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怒不可遏的脱了脚上的雨靴,抡圆了手臂,用尽全身力气甩了过去。 砰! 玻璃窗裂开数道细长平滑的白色缝隙,像是新织的蛛网,沿一个内陷的中心点向四周蔓延,无法阻碍。 那只沾满了污泥的雨靴完成使命,以骄傲的胜利者姿态翻滚着矗立在草坪上,洋洋得意。 女人一边砸一边骂骂咧咧:“丧尽天良,狼心狗肺!死的活该!全家都死!” 那几个精瘦的孩子站在她身前,嬉笑着往玻璃上扔石头,也跟着喊:“全家都死!王八蛋!” 可惜他们的准头不够,碎石子递次凌乱的落在窗框上,发出犹如闷鼓样噼啪的声响。 这片别墅区管理还算严格的,毕竟物业费很高,哪怕他父母真的十恶不赦,保安也会尽职尽责,不放闲杂人等进来撒野,所以这女人和小孩,只可能是偷偷翻墙进来的。 所有公序良俗,均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黎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他连制止和争辩的欲望都没有,因为结果会是什么,他已经在脑海中预演过一遍了。 情绪正义势必会超越事实正义,更何况让一个盛怒之下的人承认自己受到舆论和媒体的误导,做出超出理智的行为,必然要用另一种超出理智的手段。 他总算想起来这天,舆论环境恶劣到巅峰,因为他父母去世的消息被医院的相关人员曝光出去了。 这件事最后也没查到是谁曝光的,或者曝光本身就是算计好的一步。 黎容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你好,我叫黎容,住在......有人在我家门外砸玻璃,希望你们能尽快过来处理一下。” 打完报警电话,黎容干脆找了个木椅坐下,打开餐盒,一边看着一边喝粥。 晚风有些凉,带走飘散的热气,他舀起一勺,小心翼翼的含进口中试探温度。 红豆粥不甜,豆子煮的很烂,面糊糊的,滑过嗓子有点粘。 女人和孩子捡了周围能捡的大小石头,总算砸碎了两扇玻璃,玻璃碎片掉在草坪上,像一个倒立的熨斗。 有个小孩又跑去捡起玻璃片,扔到鹅卵石地上砸的更碎,但大概是不小心划到了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女人慌慌张张的拉过他的手端详,看见脏兮兮的手心里赫然一道口子,于是愤愤对着房子吐了几口唾沫,才赶紧拉着孩子走了。 黎容的一碗粥都喝完了,又坐在椅子上等了好一会儿,民警才姗姗来迟。 之后就是检查现场,调监控,做笔录,一套程序走下来,确认只是砸了玻璃但没丢东西,民警的情绪明显放松了。 这个地址,这家人是谁,网上已经传遍了。 没人能不受群体意志影响,因为这种影响是悄无声息潜移默化的。 这家是坏人,现在只是恶有恶报。 “天太黑了,监控也看的不是很清晰,你也没丢什么东西,先等着吧,有消息我通知你。” 黎容配合的完成笔录,轻飘飘补充一句:“也不用给我消息了,这房子是公家的,马上就要司法拍卖,人能不能找到,怎么赔偿,赔偿多少,你可能要跟法院交代一下。” 民警:“......”紧绷的情绪突然又涌了回来。 回了家,黎容打扫干净玻璃碎片,咸鱼状往床上一躺。 他得想办法换个地方住,因为接下来他就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快递‘大礼包’,庆祝他的家破人亡。 【宋沅沅:黎容,听说你今天回学校了,怎么没去找我?】 他回学校的消息总算传到了宋沅沅的耳朵里。 黎容看着来自女朋友的消息,五味杂陈。 他和宋沅沅认识的很早,那时候两家关系也很好,大人们开开玩笑,订个娃娃亲,他们也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这种在一起,情窦初开的新鲜感要大于对彼此本身的爱意。 因为想尝试恋爱,身边又有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且知根知底的人,所以就确立关系。 然后,结束的也一片狼藉。 【黎容:你想见我?】 【宋沅沅:......你没事就好了,这些天我也很担心,但你也知道我妈,她特别胆小怕事。】 黎容很想回,其实你也是这样的。 【黎容:没关系。】 【宋沅沅:我马上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去年的生日还是我们一起过的。】 【黎容:嗯。】 宋沅沅其实比他大一岁,顾浓想让他和同事朋友家的孩子同一届,所以早让他上学一年。 【宋沅沅:我的成年礼你会来吧,我妈也想让你过来。】 【黎容:行啊。】 宋母邀请他去,自然不是为了关心治愈他的,而是想在一个正式且公开的场合,切断和黎家的联系。 为了显示‘切断’的迫切和果断,自然少不了羞辱针对他。 手机突然又震了一下,黎容低头。 【宋沅沅:岑崤,你选好舞伴了吗?】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宋沅沅:......发错了。】 黎容忍不住被宋沅沅的愚蠢弄笑了。 同时跟两个人聊天,反复切换,就应该注意别发错人,不然他被迫知道女朋友正在和未来长期床|伴调情也很尴尬。 不过人模狗样的狗居然加了宋沅沅,还在聊天? 他们三个之间的狗血关系,怎么能少了他和岑崤的支线呢。 黎容果断在班级群里找到沉默寡言的蓝金渐层头像,点击了添加好友。 砰砰砰! 连续流畅的三声枪响,十环的小圆内留下三个紧挨着的弹孔。 三种枪,三个枪靶,均是次次命中中心。 岑崤放下微微发烫的步|枪,单手摘掉护目镜,卸下耳塞,看着在常人眼中格外优异的射击成绩,却毫无欣喜。 教练忍不住夸奖:“专业水平了,羡慕你这种有天赋的孩子,玩射击都玩的这么溜,能吸引不少小姑娘吧。” “这个成绩也就一般吧,和专业的比不了。”岑崤平静的说出事实。 教练:“哈哈哈我文化课也不怎么样,所以来干射击教练了,这行也挺赚钱的,你将来也可以试试。” “不想干这个。” “不想干这个你练什么?” 岑崤没继续跟他闲聊,归还了抢,拿起手机扫了一眼。 【宋沅沅:你好呀,听我妈妈说你也会来我的成年礼。】 【宋沅沅:我们之前好像没怎么说过话,以前我去找黎容的时候经常看见你。】 【宋沅沅:岑崤,你选好舞伴了吗?】 宋沅沅啰嗦的寒暄私信下面还有一条—— 【来自a中实验班班级群的黎容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黎容的头像是一枚在显微镜下放大的雪花,那是种说不出来的形状,但整齐,漂亮,鬼斧神工,带着与生俱来的通透洁白和高不可攀。 据说每一片雪花都是独一无二的形状。 岑崤没有回复宋沅沅,他端详着黎容的好友申请,眸色愈加幽深,拇指在屏幕上虚晃片刻,点击了通过。 消息很快发了过来。 【黎容:宋沅沅找你当舞伴。】 又是肯定的语气。 黎容很少用疑问句跟人说话,他认定的事情,就懒得浪费时间在语气上打游击。 岑崤看到了,没着急回。 他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去存储柜里取自己的外衣。 等他把外衣披在身上,拿到车钥匙,发现黎容已经迫不及待的又发了一条。 【黎容:你别答应啊。】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黎容:岑岑,崤崤,同桌,你别答应她啊~】 GET /u/189/189700/70278214.shtm HTTP/1.0 Host: www.31xs.net X-Forwarded-For: 51.222.253.8 X-Real-IP: 51.222.253.8 Connection: close user-agent: Mozilla/5.0 (compatible; AhrefsBot/7.0; +http://ahrefs.com/robot/) accept: */* accept-encoding: deflate, gzip, br 6、第 6 章 大概是觉得第一个说法太强硬了,或者文字表达了错误的情绪,所以黎容火速换了个方式。 岑崤挑了下眉,他心里清楚,第二种也并不是黎容真心的措辞。 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 岑崤没想到,把宋沅沅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加为好友,还能有这种意外收获。 【岑崤:答应了。】 黎容许久未回。 岑崤也不在意,他把手机放在一边,离开射击馆取了车,直接开车回家。 等他到了家门口,黎容才又发了消息过来。 【黎容:恭喜恭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祝喜结连理,早日完婚!】 岑崤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顺便扫指纹解了锁,他刚一进家门,就听到一声尖细且绵长的猫叫。 慵懒的蓝金渐层趴在萧沐然腿上,两个肉垫都托在萧沐然掌心里,尖利的小牙微微露着,红润的舌尖探出来,舔了舔刚喝完牛奶的唇边。 这猫和一般的蓝金渐层不同,它不是圆溜溜的眼睛,那眼型有点像扁桃仁,湛蓝色的眼珠盯着人望的时候,反倒有些妩媚多情,面带桃花。 萧沐然又在抱着蓝金渐层发呆,她一边发呆一边抚摸着猫咪干净的绒毛,嘴里轻声细语:“小勿乖,多吃饭,你最近瘦了。” 这猫的名字叫‘勿忘我’,和一种花同名,那花对少女时期的萧沐然有很深刻的含义,然而这个含义跟岑崤的父亲岑擎无关,跟岑崤当然也无关。 萧沐然是在一周之前将这猫抱回家的,她路过宠物店的时候和这猫对视了一眼,看到那状若桃花的漂亮眼睛,就再也走不开了,执意将猫抱回了家。 然后这么长时间里,萧沐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抱着小猫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妈。”岑崤淡淡的叫了一声。 萧沐然大概没听到,依旧温柔的抚摸着小勿的皮毛,小心翼翼的仿佛在守护最珍爱的宝贝。 岑崤早就习以为常,他其实只是随口一喊,并不期待得到回应。 只不过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只吸引了萧沐然全部注意力的猫上。 小勿见岑崤走过来,瞳仁微微缩紧,慢慢扬起头颅,耳朵敏感的抖了抖,尾巴在真皮沙发上甩来甩去。 那神情,高傲倔强,周身带着不容侵犯的抵御姿态,但又不屑于表现的过于应激,失了身份。 真像,从眼睛到个性,都很像。 岑崤伸出手,探到茂密绒毛遮盖的温热脖颈下,动作轻缓的按揉了一下。 这猫的确不胖,忽略掉蓬松的毛发,那脖颈纤细的,好像轻而易举就能掐断,实在是过于脆弱了。 萧沐然慌张的把小勿从岑崤掌心拯救出来,搂在怀里轻声呵护,纤细的手指帮它理顺脖颈上被揉乱的绒毛。 “岑崤。”萧沐然的语气中带着警告。 岑崤嗤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只是碰了一下猫的脖子,还刻意放轻了力道,萧沐然却以为他要伤害猫。 萧沐然相当敏感,将猫往自己身后藏了藏,语气有些激动:“不管你要做什么,离小勿远一点,我不是在开玩笑。” 岑崤眼神一凉,站直身子,语焉不详道:“您觉得它像某个人,我也觉得它像某个人,但猫就只是猫罢了。” “这是我养的猫,只认得我,你会吓到它。”萧沐然皱起眉,戒备的看了岑崤一眼。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岑崤变得深不可测,琢磨不透,复杂的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没有心力去研究。 萧沐然很不希望自己儿子是这副样子,她一直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厌倦蓝枢和红娑数十年来的勾心斗角,厌倦一切为了勾心斗角造成的牺牲,她自己被迫卷入这场洪流,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岑崤卷入这场洪流。 不过近来,她越来越觉得,岑崤倒是大有成为洪流搅弄者的趋势。 “我不会对这猫怎么样,我要的又不止是猫。” 岑崤莞尔一笑,配合的跟‘勿忘我’拉开距离,那猫见他走远了,果然松弛下来,也不挺着脖子了,乖顺的缩在了萧沐然腿边,神情慵懒又不屑。 黎容有点生气。 岑崤一直没有再回复他的消息,看架势,是执意要跟宋沅沅跳舞了。 上一世宋沅沅的生日宴上,岑崤也跳了。 只不过那时候黎容精神重创,浑浑噩噩,并没有过多心力关注宋沅沅和岑崤,他甚至都不记得他们跳的是哪支舞,跳的好不好,表情怎么样。 他不关心宋沅沅,不关心岑崤,不关心宋母的冷嘲热讽和阴阳怪气。 他把自己锁在一片荒芜的信息茧房里,他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再难再痛苦,也得活下去。 因为他知道,如果死亡,一切就会毫无意义。 宋沅沅大概就是那时候,对岑崤有了好感吧。 岑崤可真不是个东西。 黎容裹紧被子,一边咳嗽一边骂。 第二天上完第一节课,黎容依旧是一副摇摇欲坠苍白如纸的病弱模样,好像刚刚不是听了节课,而是进行了一场突破身体极限的体能训练。 这一天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跟岑崤说一句话,也没给岑崤一个温柔俏皮的好脸色。 这才是他上一世对待岑崤的基本态度。 宋沅沅就是在这时候冲进实验班,一脸的关切和忧虑,苦情小女孩一样,一把抱住了他。 “黎容,你没事吧,我差点以为你要出事了。” 宋沅沅的语气哽咽,眼睛红红的,高吊的马尾辫扫到了黎容的脖子。 黎容眼中的惊慌只存在了一秒钟,这一秒钟也只是因为,他现在面对的是十多岁的宋沅沅,这让二十三岁的他感到非常不适。 但他瞬间恢复了冷静,任由宋沅沅抱着,心里激不起任何波动。 他没有回抱她,也没有推开她,只是时过境迁,一切已经积重难返。 宋沅沅的发梢扫的他脖子有点痒,他甚至歪了歪头,避开宋沅沅的脸。 宋沅沅的热情和关心让班级里沸腾起来。 “隔壁班花居然来看班长了,啧啧,没分手啊,我以为早就分手了。” “宋沅沅人不错啊,没想到还挺重情重义。” “大美女都这么主动了,怎么班长面无表情的,这剧本拿反了吧?” “我有点喜欢宋沅沅了,没想到这么专情还不物质,之前不是说她家特别会看人下菜碟吗。” ...... “这是教室,不是学校小树林,要抱去外面。”岑崤连眼睛都没抬,目光专注的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股市走势,只是语气里多少有些不耐烦。 黎容点头,丝毫不惧,迎风而上:“好,那我们去外面抱。” 岑崤还没什么动作,倒是宋沅沅吓得立刻松开了黎容的脖子。 “别开玩笑了,你们俩别......别生气。”宋沅沅显然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局促的把手指都缩进了校服袖子里,脸涨的通红。 她看看黎容,又偷眼看看岑崤,心跳如鼓锤。 她昨天不小心把给岑崤的消息发给了黎容,她知道黎容聪明,无论她如何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发生了这种事情,家里让她分手,让她跟黎容撇清关系,她相信这些黎容都猜得到,也能理解。 但这么短的时间就要跟岑崤......确实是有点过分了。 她今天跑过来找黎容,一是余情未了,二是心怀愧疚。 她希望她的拥抱和气息能给黎容带去安慰,哪怕一点点就好,也能缓解她心里的愧疚感。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岑崤会对她和黎容的亲昵表现出不悦。 昨天她的消息岑崤都没有回,她以为自己对岑崤没有吸引力,但今天的情况又让她有些慌张了。 或许以前她无数次来实验班找黎容的时候,岑崤也曾关注过她。 毕竟她,也是很漂亮的。 黎容垂眸暼了一眼岑崤,又默默把目光移开,唇边含笑着问宋沅沅:“我不生气啊,谁生气了?” 他笑起来的确非常好看,弯着眼睛的同时抬着眼睑,拱起浅浅的卧蚕,眉目之间尽是多情。 宋沅沅甚至恍惚了一下。 以前黎容不是这样的,黎容大多数时候清冷,理智,距离感强,精力和心思都在那些和你侬我侬无关的正事上,她身为女朋友,也就能获得些额外的聊天,压马路,看电影,吃大餐的机会。 她不记得黎容上次笑的这么好看是在什么时候。 在这一瞬间,她真的生出了些恨不得为了黎容对抗全世界的念头。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她不傻。 岑崤轻眯了下眼。 他实在是不想做出某些幼稚至极的举动,可黎容冲宋沅沅笑的让人牙痒痒。 岑崤抬头:“我没有舞伴。” 黎容冷笑。 十八岁的岑崤,果然还没彻底变|态,居然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居然以为这句话能刺激他什么。 黎容拉起宋沅沅的手:“我们去外面聊。” 宋沅沅脑子都木了,她下意识抖开黎容的手,勉强笑笑:“我……先回班级了,马上要上课了,黎容你好好的。” 说罢,也不听回复,行色匆匆的跑了。 以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两个人中间反复挣扎,她其实有点怕岑崤,也有点不舍得黎容,但她妈妈肯定更喜欢岑崤,因为黎容注定没有未来了,而岑崤的未来一片光明。 宋沅沅心乱如麻。 黎容并不遗憾,宋沅沅跑走后,他卸去一脸笑意,单手捂着胃,疲倦虚弱的趴在桌子上休息,只不过脸靠右,背对岑崤。 额前的头发已经足以盖过他的眼睛,以至于别人看不到他眼里的些许不悦,只会觉得他过于难受,虚弱的直不起身子来。 “班长,你喝点这个吧,我看网上说热牛奶养胃,你昨天总是捂着胃。” 在整个班级里都不太起眼的林溱,局促不安的将一瓶甜牛奶放在了黎容桌面上。 虽然他查了很多关于煤气中毒的资料,但他文化课一直不是很好,也不确信自己给黎容的东西,是不是真的管用,黎容会不会要。 岑崤这次彻底把股票界面关掉了,一片绿油油,看着就晦气。 黎容微怔,支起脖子,伸手触了一下牛奶杯,居然还是温热的。 准备的人很细心。 在上一世,他其实对林溱没有太多印象的,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略微惶恐。 “谢谢。”黎容下意识回道。 林溱羞涩的笑笑,手指不由自主的揪着裤腿,每隔一两秒就要紧张的吞咽下唾液:“你能喝就好,其实我也不太懂管不管用。” 黎容看着十七岁男生明显掩饰不住的青涩情愫,心情有些复杂。 他以前真没觉得,自己还有点蛊惑众生的潜力。 本来林溱这个人跟他的生活,根本毫无交集,但现在他觉得,到底是一片真心,他总得报答些什么。 黎容犹豫了一下:“林溱,你是要去参加艺考?” 林溱一愣,没想到黎容居然这么关注他的状态:“啊......对,但是我只有唱歌好一点,也没做过其他培训,估计考不上。” 黎容回忆了一下上一世无意中看到却不经心记在了脑子里的新闻,郑重其事对林溱道:“能考上,以后有时间还可以去参加个选秀节目,但是别和娃京娱乐公司签约。” 林溱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娃京娱乐:“我......我真不确定能考上,班长你这么相信我......” 黎容打断他:“你就当我算出来的吧,别和娃京娱乐签约就行了。” 他上一世不太关心娱乐新闻,但林溱好像是红了,红到他这种不关心的都听说了。 可惜好景不长,选错了公司,林溱因为不甘心娃京娱乐毫无底线的剥削,想解约没成功,被生生雪藏了。 林溱其实是不信什么算命的,但毕竟是黎容说的,他只当黎容以前家里有人脉,知道这个娃京娱乐的高层不是好东西。 他连连点头:“好,要是我能考上,我肯定不跟这个公司签约。” 简复正巧过来找岑崤,将黎容的话听了个真切。 正巧岑崤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明显不愿意搭理他,他轻挑的吹了个口哨,吊儿郎当的冲黎容道:“哟,大熊猫又变成跳大神的了,黎容,你也给我算算,我以后能不能一统蓝枢八区。” 黎容暼了简复一眼,明知道他是故意嘲讽,还是一本正经的答:“不能。” 答过之后他偷偷看了一眼岑崤,岑崤对蓝枢都没什么反应,反而凝眸盯着那瓶甜牛奶。 黎容心里舒坦了一点,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简复当然知道他不能一统蓝枢,他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他就是故意奚落黎容,以前他看不惯黎容高贵冷艳的样子,现在更看不惯黎容神神叨叨给人指点江山的样子。 红娑的人一贯如此,好像要跳脱红尘外,不在五行中,其实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凡人罢了。 简复一只手搭在岑崤肩上:“那你给我崤哥算算,就算......他桃花运怎么样。” 岑崤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把那瓶碍眼的甜牛奶砸到简复脑袋上的可行性。 黎容轻‘呵’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不怎么样吧。” 简复不乐意了,语气也生冷起来:“怎么可能,我崤哥这个条件,找什么样的找不着。” 黎容淡笑道:“活儿不好吧可能。” 7、第 7 章 岑崤第一次见那只蓝金渐层就觉得很像黎容。 那猫大概也知道自己品种金贵,长相出众,常常一副蔑视众生,高贵不可亵渎的神情,那猫走路的时候最喜欢微微抬着脖颈,用那双漂亮的扁桃仁似的眼睛睥睨天下,觉得没什么值得它亲临视察的,便懒倦的扫一扫尾巴,抬眼望着窗外风光,思考人生。 不过,一旦瞄见它喜欢的小耗子玩具和口味绝佳的猫粮,它又会片刻放下面子,抬起小肉垫,撒娇似的在人的皮肤上蹭一蹭,那双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你,顺便歪一歪脑袋,故作萌态。 它完全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开心时将人耍的团团转,不开心时便轻描淡写的将家里的柜子都掀翻。 岑崤现在就恨不得拎起猫爪子,直接关进笼子里,认真‘审问’清楚。 “我活儿不好?” 他唇边含笑,眼神却愈加深沉起来。 黎容扭过脸跟岑崤对视,眼神中的狡黠一闪而过,又是一副清冷自持的模样,淡然道:“都说了是算的,不信拉倒。” 岑崤沉默了片刻,给简复一个手势:“叫全班出去一趟,我跟班长处理点事。” 简复瞠目结舌:“哥,这都要上课了,语文老师都快来了。” 简复知道岑崤有嚣张的资本,但事实上,岑崤在班级里从未擅自运用过特权,相反,他有时候还很好说话。 他偶尔会主动帮忙清理黑板擦,别人打闹不小心撞了他的桌子,他大多数时候也并不计较,相较于之前的黎容,可以说平易近人了。 但这种友善实则很有距离感。 如果对某些事过分不在意,那必然对另一些事过分在意。 很少有人见实岑崤真实的脾气,但却莫名对他非常畏惧,也就简复能在他身边随便开玩笑。 岑崤表情依旧平静:“快去。” 简复皱了皱眉,觉得这事儿不太妥,但岑崤执意要这么做,他只好跑到讲台上,用教鞭敲了敲黑板。 “喂喂喂,麻烦大家出教室凉快一会儿,我们崤哥要跟班长解决点事情。” 班里一阵寂静。 简复笑眯眯道:“我说的大家是没听清吗,快点快点,下午我请大家喝咖啡。” 对这个班级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咖啡根本不值一提,但他们的确是不想惹岑崤。 于是有一个人站起来出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往外走。 倒是有几个红娑背景的,忍不住嘟嘟囔囔的吐槽。 “岑崤好狂啊,老师都要来了,他居然让大家在外面等,这是让老师也等着吗?” “呵呵人家商会太子爷,a中都有商会的赞助,老师等等怎么了。” “咱们红娑的黎教授可都倒台了,希望岑会长好自为之吧。” “黎容这是惹到岑崤了,会被收拾很惨吧,到底是咱们红娑的人,要不要帮个忙?” “帮个屁,黎容早就跟我们无关了。” ...... 崔明洋见岑崤要找黎容麻烦,非但对被赶出教室没意见,反倒涌起一种‘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亲切感。 崔明洋:“活该!就该让蓝枢的人教训黎容,我们吃瓜看戏。” 黎容一向是以二十三岁的心态和眼光来看待这个班级。 他自顾自把这次重生当作一场意外的旅游,心态相当轻松,可刻在骨子里的处事规则仍然时时发作,让他很难跳出循规蹈矩的怪圈。 他觉得岑崤的举动太夸张了。 黎容一把抓住岑崤的手腕,凝眉蹙目,低声道:“别闹,老师要来上课了。” 他上一世以为岑崤是高中之后经历了什么才疯,现在知道,岑崤的疯是恒定的,只不过他曾经没招惹到岑崤,或者说曾经岑崤还没准备好招惹他。 岑崤低头看了眼搭在自己手腕上潮湿发凉的手指,满不在意的笑笑:“语文课先等等,这儿有场教育课没上完呢。” 黎容微微一僵,又觉得面前的岑崤和他上一世认识的岑崤重合了。 明明年轻了六岁,明明论经验论城府论狡猾,都该比他青涩生疏的多。 但却仍然难对付。 黎容抽回手指,轻抿了下泛白的唇,不由得放软了些语气:“岑崤。” 他喊他名字的时候,嘴唇会轻轻颤动,隐约能见平整洁白的齿和牙关开合时不经意露出的润红舌尖。 “叫什么,我不是帮班长远离迷信相信科学吗?” 岑崤似笑非笑,手指伸向黎容的下巴,触到柔软皮肤的刹那,他能感觉到黎容有一瞬的恍惚。 但黎容没躲,和那只高昂着脖颈的蓝金渐层一样,澄澈明亮的眼睛凝视着他,不卑不亢,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岑崤的手微微下滑,抚摸着黎容颀长光滑的脖颈,他能感受到脉搏在掌心中一下下跳动的力量,沉稳又鲜活。 但明明此刻的黎容要比以往更脆弱一些,身型消瘦,脸色苍白,柔软服帖的头发遮盖着圆润小巧的耳垂,好像轻而易举就能被人将命运掌握在手里。 岑崤呼吸变沉了几分。 就连他亲生母亲都觉得他会伤害猫,没有人相信,他只是想近距离抚摸一下,美好漂亮的事物。 所以他只是按压了一瞬,便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力道。 黎容突然间笑了。 眉眼弯弯,楚楚动人。 皮肤相接的瞬间,任何微小的举动都会暴露人的真实意图。 岑崤在虚张声势。 黎容捏住校服外套的拉链,直接一扯到底,外套没了禁锢,顷刻间松散开,露出里面稍显肥大轻薄的短袖内衫。 那短袖被囚在里侧,不得不仅仅贴着黎容的皮肤,如今只好随着黎容的呼吸一起一伏,让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角锁骨的轮廓。 “我是没关系,反正黎家已经身败名裂,我不变|态发疯旁人才稀奇,岑会长的儿子要是也无所谓,咱俩把桌子合一合,勉强凑张床,就刚才的争议进行一场科学实践,我们搞研究的,总是亲手操作才踏实。” 他方才慌了神,才会被岑崤唬到,但现在,明明是他占上风才对。 有所顾忌才不敢轻举妄动,无所顾忌就可以为所欲为。 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跟岑崤上|床了。 岑崤眯着眼打量黎容,黎容果真是肆无忌惮 ,大有‘爱谁谁我脱了衣服就可以干’的架势。 这次,的确是他被掣肘。 “早晚有机会。”岑崤的目光在黎容领口放肆的扫视一圈,慢慢将手收了回来。 黎容脖子上没留下半分痕迹。 黎容了然。 早在岑崤放松手劲儿的时候他就知道,岑崤不打算真把他怎么样。 早秋,教室里窗户大开,凉风一阵阵的往里吹,吹的黎容领口直抖。 别人会觉得凉爽舒适,但他这副孱弱的躯壳受不住。 “咳咳咳!”黎容被吹的一哆嗦,狼狈的裹紧校服外套,捂着嘴开始咳嗽。 身上的温度被风卷走,就没那么容易再捂回来,他像一株被风霜打弯了腰的植物,颓唐的弓着背,神情哀怨愤怒的瞪着岑崤。 岑崤:“......” 岑崤:“是你自己把衣服扯开的。” 他冰冷无情的陈述事实。 黎容在大学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曾经是辩论社的社长,代表a大取得过亚太区最佳辩手的荣誉,谦虚谨慎点说,他在言语博弈,拉拽论据论点上,没输过。 黎容咳的面色涨红,眼圈湿热,样子可怜却仍然理直气壮:“是你先说骚|话的,你不说,我也不会配合你。” 岑崤舔了舔后槽牙,勉强忍耐真做点什么打压黎容嚣张气焰的冲动。 “你给小迷弟算命,夹带私货造谣我。” 黎容强调:“是跟你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嘴欠王者简复非要问。” 岑崤:“你敢说你没有夹带私货?” 黎容边西子捧心边据理力争:“你给宋沅沅暗示是什么意思?你真能喜欢她?别逗了。” 岑崤嗤笑:“班长心疼女朋友?可惜人家恨不得早点跟你撇清关系。” 黎容:“宋沅沅跟我撇清关系,关你什么事?” 想他上一世对宋沅沅还有所眷恋,看到宋沅沅跟在岑崤屁股后面跑,的确是难受了一段时间。 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女朋友被人夺走,虽然自己被夺走更加毁三观。 总而言之,岑崤这人就是个疯狗。 岑崤:“宋沅沅跟你撇清关系了,我想怎么做,你又生气什么?” 黎容想起上一世,岑崤和宋沅沅在宴会上搭肩揽腰共舞的场景,忍不住斥道:“流氓。” 岑崤以为他又在说方才摸下巴扯衣服的事,也懒得再循环争辩:“无赖。” 两人给对方下完判词,沉默了良久,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懊悔。 黎容:“好幼稚,我怎么会说这么幼稚的话。” 岑崤:“真幼稚,黑历史。” 语文老师今天路上堵车,有点迟到。 等她满头大汗火急火燎的赶到实验班,发现几乎全班同学都在教室门口守着。 语文老师心虚加惶恐,莫名其妙的看着一张张神情复杂的脸:“我就迟到了十分钟。” 也不用这么守株待兔吧? 林溱面带忧虑,挤到前面来,着急道:“老师,岑崤和班长在里面,好像起冲突了。” 语文老师听到岑崤和黎容的名字,有点打怵。 黎容现在是全校最敏感人物,没办法明说,是因为红娑研究院调查组还没有彻底给黎清立和顾浓定性。 “真是胡闹,赶紧进去上课。” 语文老师带头把教室门推开,闯了进去。 在她的课堂时间,真不能让黎容和岑崤闹出乱子来。 班里人走进去,黎容和岑崤的争执已经结束了。 岑崤面无表情,翻着手机不知在看些什么,黎容则狼狈的裹着衣服,因为忍耐咳嗽而显得饱受摧残。 林溱担忧的看向黎容,他拿的那瓶甜牛奶还没打开,估计早已经放凉了。 简复则一头雾水,虽然黎容看起来挺惨的,但这跟岑崤没有必然联系,因为黎容这两天一直病怏怏惨兮兮,哪怕有时候是装的。 最开心畅快的就属崔明洋了。 在他眼里,就是岑崤和黎容已经动手了,闹掰了,从此在蓝枢红娑势不两立的基础上,又添了私仇。 岑崤再也不会帮着黎容,反倒有可能成为他的盟友。 崔明洋打算暂且放下与蓝枢之间的摩擦,先把最讨厌的黎容排挤出班级。 他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迟的,黎清立和顾浓在自杀那刻起已经没有价值,注定会被红娑高层抛弃。 到时候不管黎清立和顾浓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定性贪|污科研经费中饱私囊,罔顾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肯定的了。 黎容作为他们俩的儿子,在a中,a大,都会没有立足之地。 “冷。”黎容暼了一眼大开的窗户,有气无力的哼唧了一声。 他倒不至于让全班为了他一个人关窗捂汗,他是说给某个人听的。 岑崤低头专心看手机,没有反应。 黎容叹了口气,微微掀起眼皮,望向岑崤的侧脸:“真冷。”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慷慨激昂的分析文章主旨,岑崤好像依旧没听到黎容的话。 黎容垂下眼睛,手指抓到那瓶放在桌角的牛奶,一边转着把玩一边自顾自的叨念:“人家送我的甜牛奶都凉了......” 岑崤的手指顿了一下。 十分钟后,他阖了阖眼,面色不善的站起身,往教室外面走。 路过激情澎湃的语文老师,岑崤冷静道:“有事出去一趟。” 他甚至都没说什么事。 语文老师刚一犹豫,崔明洋也手急的举手:“老师我去趟卫生间。” 他追着岑崤跑了出去。 岑崤刚要下楼,就被崔明洋小跑着追上了。 “岑崤,我跟你商量点事。” 岑崤微微蹙眉,目光落在崔明洋还未消肿的嘴唇上。 黎容的格斗术有待提高,太轻了。 崔明洋:“我知道你们蓝枢商会和我们红娑的企业一直对立,所以咱们在班里也各玩各的,但其实这样挺没意思的,大家还只是学生,没大人们那些弯弯绕绕,老师不是也说希望不要搞小团体,互帮互助吗?” 岑崤听不下去,眼神冷了下来:“你是来跟我废话的?” 崔明洋张开双掌以示友好:“我的意思是说,以前的摩擦可以姑且不谈,反正你也讨厌黎容,我也讨厌黎容,我们可以把他搞出a中,让他连考a大的资格都没有,你放心,我们红娑这边不会有人帮他,这件事上我们可以合作。” 崔明洋一脸的自信。 他觉得自己的提议很合理,哪怕岑崤不讲理也该听进去,毕竟岑崤才刚和黎容发生冲突。 岑崤的眸色愈加深沉,目光锋利如刀,盯着崔明洋的脸。 崔明洋冷不丁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感,不明所以的咽了咽唾沫。 岑崤:“谁告诉你我讨厌黎容?” 崔明洋懵了:“你......刚刚不是?” 岑崤漫不经心的垂下眸,轻擦带着枪茧的虎口:“当初代写论文的事被你父母找人压下去了吧,知道蓝枢这边掌握着多少红娑研究院的把柄吗?如果让我知道你继续搞什么小动作,我不介意请你父母滚出红娑。” 崔明洋心中一抖,茫然道:“所以你......你是站在黎容那边了?” 岑崤自觉已经说的够清楚明了了,于是懒得跟他废话,插着兜,快步下楼了。 五分钟后。 黎容趴在桌子上睡的模模糊糊,臂弯里被扔来一瓶甜牛奶。 某高端品牌,未添加任何防腐剂,含有双倍营养的,热牛奶。 黎容睡眼朦胧,缩了缩手臂,让牛奶瓶贴着自己的脸颊,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 8、第 8 章 几天过去,黎容总算可以告别米粥吃点肉了。 他吃了两个沾了料汁的白灼虾,甚至都有感激涕零的冲动。 等他可以肆意补充蛋白质,肌肉就很容易练回来了。 咚咚。 大门响了几声。 黎容一开始没在意,因为这些天偷偷跑到他家门口乱涂乱画,扔脏东西的大有人在。 其实他倒无所谓,只是辛苦了小区的物业,每次都要一边贬损几句他父母一边费时费力的给他打扫。 毕竟大门外算是公共区域,卫生不归他管。 直到敲门声接连不断,黎容才意识到,真的有人要找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思索了下,是不是情绪上头的暴民找人来打他,那他能不能打得过,来不来的及跑。 后来一回忆,上一世好像没遇到这种情况。 黎容擦擦沾了虾汁的手指,走到大门口,拉开了门。 门口出现的是一张未来的他很熟悉但现在的他还没认识的脸。 李白守,在红娑研究院的地位很高,却时常被学生私下吐槽名不副实。 黎容刚被招进红娑的时候,李白守没少给他使绊子,也就后来他跟了江维德的小组,这种情况才好一些。 黎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您是?” 李白守耳根后头有几根没染到位的白发,支棱的挺突兀。 他面容慈爱,语气怅然:“黎容啊,长这么大了,我是你爸爸的同事,以前和他在一个实验组的。” 黎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抬脚踢了踢摆在门口的拖鞋,拖鞋东倒西歪的滚到李白守面前。 “进来坐?” 在红娑,李白守的职称要比黎容高一级,不过那是之前,gt201的实验结果出来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可惜黎容在点开邮件之前就死了,还没来得及接受晋升。 李白守见黎容动作粗鲁,嫌弃的皱了皱眉,但他还是扶着门廊扭着膝盖把拖鞋穿好了。 “叔叔听说你爸爸的事也很痛心,这些天好不容易接受完调查组的问询,才抽出时间来看看你,孩子,你要坚强。” 李白守一边往屋里走一遍苦口婆心的劝慰黎容,直到他看见了餐桌上的白灼大虾,清蒸桂鱼和肉松鸡蛋卷,甚至餐桌中央还摆着一瓶颇具情调的红酒。 红酒少了一截,高脚杯上沾染了些酒渍,显然当事人正在大快朵颐甚至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小杯红酒。 李白守:“......” 他的安慰好像有点苍白无力。 黎容拉开椅子,大大咧咧的坐好,拎起一只虾来,慢条斯理的剥皮,剥掉虾头,他动作一顿,抬头望向李白守,天真的问:“您也坐下吃点儿?” 李白守皮笑肉不笑:“不用了,我吃过饭了,叔叔看到你恢复的不错就放心了,以前你爸爸总是跟我说你性子清冷,人又好强,凡事都闷在心里。” 黎容拎着鲜嫩肥美的虾肉,沾了沾浓香的料汁:“说的对啊,我现在也是。” 李白守:“......” 清冷没看出来,倒是没心没肺的格外出色。 黎容张开挂满汤汁的两根指头,用小指和无名指勾着红酒杯,抿了一口,感受着清冽甘醇的酒精滑入喉咙,舒服的舔舔唇。 “其实我胃不好,应该喝点熟普养胃,但是吃海鲜就应该配红酒,您说是吧。” 李白守假笑两声:“我不知道,我不太喝酒,我们这种搞实验的,喝多了误事。” 黎容就像没听到他最后那句解释一样,恍然似的把嘴弓成‘o’型:“您只喝茅台是吧。” 还得是有年份的茅台,年头少的都不稀罕收。 李白守脸上的肌肉抖了两下,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小黎,我这次来也是为了你爸爸的事,我和你爸爸一起做的一个项目,现在搁置了,他办公室的资料都被调查组拿走封存了,但是项目毕竟是你爸爸的心血,不能一起带到坟墓里去,我想问问,老黎在家有没有留下硬盘?” 黎容抬起眼,瞳仁皱缩,目光微带冷意。 但那冷意也就一闪而过,恍惚间好像从未存在过。 黎容疑惑道:“您不是跟我爸爸一起做项目吗,还不知道他这人习惯老旧,偏爱写手稿?” 李白守僵了一下,很快便眯着笑眼:“他是提过一嘴,那你知道你爸爸的手稿都放在哪儿了吗?” 黎容靠着椅子,红酒杯也干了,手上的虾汁正沿着皮肤往下滑,一路滑到了腕骨。 “法院的人来清点过一遍,翻的乱七八糟,您说哪方面的手稿?” 李白守犹豫了。 他重新端详黎容,看着他那张迷惑无知的脸,心中放心一点,又看着他吃的沾满汤汁的双手,又放心一点,再看看这幅没心没肺破罐破摔的样子,李白守彻底放心了。 黎清立私下里逢人必夸黎容,说他的儿子天赋极高,聪慧冷静,对科学及其敏感,将来会是做研究的好材料。 现在看来,不过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罢了。 李白守:“car-t优化及crs弱化的一些资料,不知道你爸爸在家里提过没有,他……我们提出了一种假说。” 黎容微微出神,亮黄色的吊灯自上而下照耀,光亮仿佛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一垂眼,周围都暗淡了几分。 “这个啊。” 上一世他还没有学过这些,李白守说了什么,他完全不懂,其实他也没有认真听,也是很多年后,他去了红娑研究院,知道李白守这个人,了解了这位教授都出了哪些论文,做了什么研究,才知道关于car-t优化的这篇假说对李白守职业发展有多大的帮助。 但那个时候,他也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假说很耳熟,好像早就听谁叨念过,但是怎么叨念,叨念的具体细节,他记不清了。 索性这篇假说的理念十分超前,哪怕是六年后的技术也没办法完全实现,所以李白守的研究也就卡在那里,不尴不尬。 黎容歪着头,笑容有点凉:“既然是你们一起提出来的假说,我爸爸有的资料你也应该有,我家里太乱了,找起来费劲。” 李白守环视了一圈连玻璃都碎了两扇的家,只觉得一片狼藉毫无生气,最值得欣慰的是,看黎容的样子,似乎完全不知道这篇假说的价值。 也对,黎容还只是个高中生罢了,说不定那什么手稿早就被法院的人带走了,或者被当作垃圾销毁了,他浪费一点时间,找找人,还是可以从调查组手里将黎清立的硬盘弄出来。 “没关系,那叔叔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的,老黎也能放心了。”李白守走过来,重重的拍了拍黎容的肩膀,眼镜后那双略显松弛的双眼,努力挤出笑意。 “我爸爸会放心的。”黎容的目光从自己肩膀那只臃肿的手一路看向李白守的脸,他微微一笑,显得人畜无害。 李白守走后,黎容快速冲进卫生间,把粘在手上的虾汁尽数冲掉,生怕沾染了味道,他用香皂搓了好几遍,确认不会污染手稿了,才把手指上的水都擦干净。 当年的黎容不懂car-t和crs是什么,现在的黎容可太懂了。 他叼着手电筒,推开被封锁了近两周,白炽灯都失灵的书房,在一堆被翻乱又胡乱塞回去的杂物里,他找到了几个被打开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黎清立涂涂画画的手稿。 那些专业名词,英文字母,缩略词,细胞结构,蛋白质模型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删删改改,写到酣处,还开心的画一只比耶的小猪脸,如果是十七岁的黎容来看,简直是一团废纸。 而二十三岁的黎容举着手电筒,盘腿坐在布满灰尘的书房地上,将手稿从头至尾看完,看的牙齿颤抖,双眼猩红。 李白守即将要发表的论文,用来获得奖励的理论和假说,完完全全,是黎清立早已提出的成果。 只不过这份成果随着黎清立的死亡被尘封在不起眼的纸盒里,在黎容不得不搬走那天,被当作废纸,随意仍在某个不知名的垃圾桶。 黎容揉了揉眼睛,拍拍裤子上的灰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蠢到忘了把手稿带出去看。 “我真是比崔明洋优秀多了,人家是老子给儿子写论文,我可得给自己老子写。” 他嘟嘟囔囔,拖着两条盘的发麻的腿,晃晃悠悠的来到客厅。 晚来风急,那两扇被砸碎的玻璃呜呜透着风,秋天昼夜温差大,风的力道比白天更甚。 黎容正巧从风口走过,被吹的哆嗦了一下,到餐桌边一看,虾,鱼,鸡蛋卷全都凉透了。 “确实是有点冷啊。”黎容遗憾的看了一眼没剥完的大虾,便赶紧抱着双臂跑回卧室被窝里了。 确实得解决一下玻璃的问题,过几天好像还要降温,但他没有多余的钱了。 黎容裹紧被子,思忖了片刻,拿起手机来。 【黎容:岑崤,后天一模,需要来我家临阵磨枪吗,有偿辅导。】 他当然知道岑崤不需要辅导,以前那些没眼看的成绩,都是岑崤故意的。 【岑崤:不。】 黎容就猜到他会拒绝,这时候的岑崤羽翼未丰,做事一直很克制。 但黎容并不着急。 黎容跑进班级群。 【黎容:全体成员,后天一模,需要来我家临阵磨枪吗,有偿辅导,来者不拒。】 【崔明洋:......】 【何路:这......班长被盗号了?】 【唐然:发家致富新思路get。】 【简复:......班主任好像在这个群。】 【林溱:可以吗?我每科都不太好,但是我能出得起钱!】 过了半分钟,黎容如愿以偿的收到了岑崤的私信。 【岑崤:。】 黎容眉眼含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把下巴塞进被子里,还记得回班级群通知一声。 【黎容:全体成员,已经被抢购了1v1辅导,大家二模见。】 【崔明洋:......】 【简复:谁这么傻逼?】 【林溱:啊!好遗憾啊,我还没来得及跟我爸妈请假。】 9、第 9 章 岑崤打算出门的时候,萧沐然已经睡了,小勿从猫窝里面跳出来,悄无声息的走到岑崤面前,它高高抬着尾巴,湛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岑崤,并不友善的“嗷呜”叫了一声,就好像一周之前才强行闯入这个家的不是它而是岑崤。 岑崤垂眸看了它一眼,从客厅的透明零食盒里拿出一袋酱汁小鱼干。 瞄到小鱼干的包装袋,小勿慢悠悠的把尾巴放了下去,优雅的仰着脖子,前爪等不及的抬起抓了一下,就连叫声都变得友好娇嗔了些许。 岑崤将包装袋撕开扔给它,看着它抱着小鱼干撒欢,忍不住低语:“你跟他有点血缘关系吧?” 小勿拿到了小鱼干,已经懒得搭理岑崤了,它嘴巴叼住包装袋快速跳上了沙发。 岑崤也懒得关心第二天萧沐然发现沙发上一片污秽会怎样,但总归舍不得怪这猫。 黎容裹着被子在床上瘫成一条咸鱼,闭目等了半个多小时,他猛然睁开眼。 这个时候,岑崤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上一世,他有次过生日,岑崤难得心情好,说要送他生日礼物。 他心高气傲,揪着那点不起眼的自尊心不放,觉得只要没收岑崤的钱和礼物,他们就是单纯的床|伴关系,而非更让人难以忍受的禁|脔。 但不知道那天岑崤犯了什么病,执意要送。 黎容拗不过他,差点跟他打了一架,好在因为武力值有些差距,以失败告终。 岑崤让他带路,找到了这个已经被转手几次,正挂牌出售的昔日的家。 几年过去了,这里已经有些面目全非,但岑崤还是把别墅买了下来,还让人重新装修,钥匙扔给了黎容。 岑崤说,要是实在不愿意见到他,躲到这儿来,看在黎清立和顾浓的面子上,他可以不去打扰。 他们明明关系很差,但听了这句话,黎容居然还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这个房子对黎容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重要的是早已不在的人,而不是某个没有感情的建筑,不过既然岑崤这么说,他还是将钥匙收下了。 岑崤果真信守承诺,从来没有踏进过这扇门。 所以现在的岑崤应该是不知道地址的,居然也不问。 黎容叹了口气,懒洋洋的捞过快要没电的手机,打算把地址发送给岑崤。 还没等他发送出去,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黎容打字的动作一顿。 他皱着眉,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下了楼梯,被一楼的风吹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走到门口,他躬了躬身,从门镜里看到了岑崤的身影。 黎容微微歪着脑袋,琢磨了半晌,伸手打开了门。 这应该是岑崤第一次来他家。 黎容穿着一身肥大的丝绸睡衣,双臂交握,手指缩到袖子里,看起来瘦削又清冷。 岑崤一抬眸,就见黎容正在端详他,那双眼睛澄澈明亮,眸光凛然,仿佛能看穿一切隐藏的秘密。 “怎么?”岑崤眼睛微眯,一脸坦荡,并不在意黎容探究的目光。 “没事。”黎容脸上的清冷一秒消散,他勾起唇懒洋洋的笑笑,不动声色的按住删除键,在肥大袖子的遮掩下将输入了一半的地址快速删掉。 岑崤不等黎容请,直接错开他,迈步走了进去。 黎容家的别墅不算大,黎清立和顾浓都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别墅一层也就能装下一个客厅,一间书房,一个小厨房。 岑崤的目光在一层逡巡片刻,发现了桌面上已经放冷的晚餐。 黎容吃的不算多,因为被李白守打扰,他也才吃了三只虾,一个鸡蛋卷,几口鱼肚腩的肉。 在细腻灯光的照耀下,玻璃窗上两个丑陋残破的创口也不容忽视。 从那黑漆漆的孔洞渗透进来的,不仅有夜里裹挟寒意的风,还有循着光源扑来的蚊虫。 其实刚一到门口岑崤就发现了,黎容家大门上未擦干净的红色油漆,和门边角落里,花圈的碎片。 他这段日子,过的并不平静。 岑崤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向黎容:“找我做什么?” 黎容一脸无辜,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岑崤那侧的沙发扶手上:“帮你补习,赚点外快啊,我现在很缺钱。” 沙发是真皮的,被他压的向内陷了几分,连带着岑崤的手臂也跟着一动。 “我不需要补习,也不在乎一模成绩。” “不是吧,年级第一帮你补课还不满意?” 黎容一坐过来,带来一阵裹着沐浴露香气的柔软的风。 他们离得特别近。 黎容的头发已经盖住了脖颈,柔软的发丝被肩膀一托,发梢有些打卷,黑发遮盖下,显得颈后那一小片皮肤格外白皙。 源于从小养成的好习惯,他坐下的时候会下意识挺直后背,板板正正,即便他不成体统的坐在了沙发把手上,还晃荡着一条腿。 他的背依旧清瘦,隔着丝绸外衣,依稀能看出脊椎的轮廓,但好在整个人的气色没有一周前那么苍白无力,吃的东西也丰富有营养多了。 岑崤知道,他一抬手,就能揽住黎容的腰。 黎容也知道。 不过岑崤没抬手,但也没推开黎容。 他们就在格外贴近的距离下,近到可以呼吸对方身上的气息,然后,聊着一些废话。 终于,岑崤受不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的折磨,作势要起身:“不说我走了。” “哎!”黎容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岑崤的小臂。 他从小练钢琴,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圆润,就连骨节也发白的漂亮。 “我餐桌上那个虾特别好吃,你要不......” “我不爱吃海鲜。”岑崤的目光投向抓着自己小臂的那只手,眸色幽深,反倒没太注意黎容的话。 “真的特别好吃,就是凉了有点腥。”黎容怅然的望着餐桌,又看向破碎的玻璃窗。 碎裂的玻璃片还在地板上躺着,他没打扫,毕竟他现在还没收到派出所的反馈,谁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又会来一遭。 岑崤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又收回目光,抖掉黎容的手。 他站起身,走到餐桌边,看了一眼依旧新鲜的残羹。 岑崤皱了皱眉,端起虾和蒸鱼走进厨房。 进去一看他才发现,大概是清点物品的时候过于粗暴,微波炉已经被砸坏了,而砸下来的时候偏巧落在电磁炉上,现在除了一个烤箱其余的都没法用。 黎容也不是生活白痴,如果能热,他肯定就热了,不至于诓他来。 岑崤把虾和蒸鱼放下。 愿意将这些剩菜拿过来热已经是他最大的耐心了,一般这种小事,他的解决方法都更简单粗暴。 岑崤直接给黎容订了一份新的。 “好浪费啊,我没那么多钱。”黎容看着果断被岑崤丢弃的剩菜,面露遗憾。 岑崤挑了下眉,黎容的暗示他不可能听不出。 岑崤:“你想借钱可以,有个条件。” 黎容:“?” 黎容看着岑崤的眼睛,看着他不容置喙的脸色,终于自嘲似的扯了扯唇。 “行啊,反正我也没什么选择,你说什么我都得答应,不觉得这句话问的很多余吗?”黎容一边逼逼叨叨一边环抱双臂,完全一副快速走完流程好吃虾的坦荡自然。 他越是无所畏惧,岑崤反倒心中警铃大作。 黎容有种破罐破摔的洒脱,这不是什么健康的心理状态。 岑崤:“条件以后再说。” 黎容连连点头:“懂。” 岑崤大概猜到他懂的和自己想的绝对不是一回事,但也懒得反驳。 让黎容误会到这方面也没什么不好。 “我的玻璃。”既然已经挑明了,黎容也懒得藏着掖着。 “自己找人换。” 黎容正色道:“不是。” 岑崤沉默了几秒,淡声道:“以后不会再有人找麻烦。” 怎么做,他没有多说,黎容当然也不问。 “好。”黎容点点头,表情又松弛下来。 蓝枢的能力和手段他知道,但也不全知道,有些拿不上台面的,他根本不想了解。 只是岑崤敢这么应承他倒也有趣,如果他没记错,现在的岑崤,还不属于蓝枢的一员。 新鲜的白灼虾很快送了过来,盖子一打开,热气扑面而来。 黎容裹了一层外衣,重新坐回餐桌前,低着头,垂着眼睛,慢条斯理的剥虾。 虾有点烫,他剥完一只,指尖被热的红红的,汤汁沿着手指滑倒指缝里,被灯光一照,亮晶晶的诱人。 黎容拎着虾尾,沾了沾调好的料汁,趁着料汁将滴未滴,快速把虾塞进了岑崤口中。 岑崤猝不及防,牙齿下意识咬住,错愕在脸上一闪而过。 黎容暼了他一眼,又垂眸继续剥虾,云淡风轻道:“你看 ,你对我好一点,我也对你好一点。” 他声音很小,有点像嘟囔,但是难得的正经温柔。 岑崤不爱吃海鲜,但黎容说的没错,这个虾,的确挺好吃的。 GET /u/189/189700/70278218.shtm HTTP/1.0 Host: www.31xs.net X-Forwarded-For: 51.222.253.17 X-Real-IP: 51.222.253.17 Connection: close user-agent: Mozilla/5.0 (compatible; AhrefsBot/7.0; +http://ahrefs.com/robot/) accept: */* accept-encoding: deflate, gzip, br 10、第 10 章 黎容以胃痛为由,私戳杨芬芳请假。 【黎容:老师,今天喝了点红酒,胃痛难忍,可能暂时去不了学校了。】 【杨芬芳:???】 黎容回来这段时间,杨芬芳寝食难安。 以前她觉得能带到黎容这种学生,是她职业生涯的荣幸,因为黎容优秀的凤毛麟角,将来功成名就回学校看她一次,她也脸上有光。 但现在她不这么觉得了。 黎容这次回来,好像麻烦事越来越多,她特别怕哪一步行差走错,对自己的职业生涯造成影响。 【杨芬芳:后天的一模你不参加了?】 【黎容:来得及就参加,来不及就没办法了。】 毕竟他不记得李白守是什么时候发表的论文,他得在李白守从调查组那弄出他爸的硬盘前,抢先投稿。 幸好现在写论文对他来说手到擒来,抓紧点时间,大概两天内就能完成初稿。 【杨芬芳:这次的一模特别重要,是最接近高考难度的,老师知道你学习好,但是你毕竟......耽误了很长时间的课,还是希望你能借这次机会探探底。】 黎容特别赞同杨芬芳的说法。 【黎容:不用探,肯定会退步。】 毕竟他已经脱离高中环境五年了,有些靠从小积累或做研究用得到的知识点还可以,那些再也没用到的,他的确记忆模糊了。 这次成绩,肯定不如十七岁那时候好。 杨芬芳见黎容跟她的观点一致,总算找回点身为班主任的自信,她立刻苦口婆心的按住语音键:“所以说,你总要摸清自己的薄弱点,在接下来的总复习中,可以着重查缺补漏,老师相信以你的基础......” 这条语音还没说完,黎容的下一段话已经打出来了。 【黎容:可能跟年级第二拉不开五十分的差距了,就这样吧,我也不是很焦虑。】 嗖。 杨芬芳的语音发出去了。 她手急的撤回了。 【黎容:?】 【杨芬芳:你好好休息吧......】 【黎容:好的:)】 第二天黎容的座位始终空荡荡,杨芬芳怕班里学生乱说乱传,于是在中午放学前简单解释了一下。 “班长胃不舒服,请假了,你们把心思都放在考试上,别管些没有用的东西。” 岑崤闻言轻蹙了下眉。 他昨天离开的时候,黎容虽然不算活蹦乱跳,但至少没病到上不了学。 又在折腾什么? 简复撇撇嘴,“切”了一声,吊儿郎当的走过来靠着岑崤的桌子:“真是朵娇花,还没支棱两天就倒了,昨天晚上那么高调,我以为这是要满血复活。” 岑崤抬起眼,舌尖轻扫过后槽牙:“你昨天说谁傻逼?” 简复懵了:“啊?” 简复翘着拇指,朝黎容的空座位指了指:“他都一周多没上课了,而且谁知道煤气中毒会不会把脑子熏坏了,这时候找他补习,不是傻逼是什么?” 以崔明洋为首的小团体难得赞同简复的话。 崔明洋看班主任一走,立刻阴阳怪气:“我看他不是胃疼,是不敢来考试吧,怕考的太差丢脸。” “我也觉得,还赚同班同学的钱,这要是自己都考不好,有什么脸收钱。” “他家出这么大的事,说他完全不受影响,你?信?反正我不信。” “在乎面子呗,别看装的无所谓,越装越心虚。” ...... 简复听烦了。 他可以自己吐槽黎容,但不愿意跟红娑这帮人一起吐糟。 “你们要逼逼自己逼逼,别接着我的话,晦气。” 崔明洋轻嗤,意有所指的暼了岑崤一眼:“简复,你还不知道谁买了黎容的辅导吧,你猜猜?” 简复:“......你的眼珠子都快暼出来了当我瞎吗?” 他真没想到买课的是岑崤,但仔细一琢磨,好像也挺有道理。 自从黎家出事,岑崤就对黎容关注的过分,他提醒几次了都没用。 不过岑崤一直比他心思深沉,简复虽然不知道岑崤要做什么,但应该是心里有底。 崔明洋自从上次被岑崤拒绝,心里一直扎着根刺。 倒不是他多稀罕跟蓝枢那边亲近,只不过岑崤宁可选一无所有的黎容也不选他,让他觉得备受侮辱。 崔明洋轻飘飘道:“跟他站在一边,最终还不是被他骗,其实人落魄了,就会变,以前多清高的人都会变得龌龊。” 简复盯着崔明洋,危险的磨了磨牙,崔明洋要是再阴阳怪气讲一些大道理,他就要动手了。 但在动手之前,他忍不住扭头看向岑崤。 “哥你真去找他补课了?管用吗那玩意儿?” 简复严重偏科,综合成绩也不怎么样,但他有a大的特招,他的速算能力堪比计算机,负责互联网企业的蓝枢一区急缺他这方面的人才。 “管用啊,特别管用。”岑崤答完简复,眸色幽冷的望向崔明洋,“你当我说的话是开玩笑?” 崔明洋得意的神情凝在了脸上。 他一瞬间想起了那天在走廊上岑崤的警告,他今天有点得意忘形了,差点忘了岑崤是个脾气阴晴不定的疯子。 崔明洋身边的人不解其意,扒拉着崔明洋的肩膀问:“说了什么?你怎么跟蓝枢他们的人还有交情?” 崔明洋深吸一口气,朝岑崤做了个休战的手势:“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你,黎容会列什么考试重点我都能猜到,但是靠这么一两天想提升成绩是不可能的,抓常考重点也只是投机取巧,反正高考卷也不是这帮联考的老师出。” 岑崤站起身,淡声道:“你提升不了,应该是智商的问题。” 他给简复一个眼神,迈步往外走。 简复连忙跟上,等走的远了,他贴在岑崤耳边,小声劝:“哥你这话说的太满了点,万一真没进步呢,黎容虽然成绩牛逼,但咱也不能神化他,他到底是个中过毒病怏怏的凡人......” 中过毒病怏怏的凡人在一模考试那天难得出现了。 ‘凡人’果然状态不是很好,不仅病的更严重了,眼底还浅浅的浮着黑眼圈。 这天下了大雨,温度低,黎容直接把小棉袄都穿了过来,他脖子裹的严严实实,恨不得把下巴都埋在衣领里。 即便如此,他也一副冻的发抖的样子,隔一会儿就要难受的咳嗽两声,咳得眼圈发红,面容惨白。 他昨天一整天基本没睡,把论文写了个大概,才勉强赶出考试的时间。 断断续续养着的身体,简直一朝回到解放前,除了胃疼,似乎还有点发烧。 一模考了整整一天,黎容去卫生间吐了两次,又吃了几片退烧片扛着,勉强撑了下来。 等晚自习回班级,他已经有点意识模糊了。 岑崤自黎容出现,就一直盯着他,等黎容在座位上坐好,蔫蔫的歪倒在桌面上,岑崤终于开口。 “你能活着真不容易。” 黎容的脸呈现出不健康的红晕,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半眯着眼,哼唧了一声。 “是挺不容易的。” 岑崤不知道黎容在家里做什么,值得他这么拼命的,一定是格外重要的事。 但黎容那天晚上没告诉他,他也不打算打听。 岑崤用食指骨节碰了下黎容被碎发遮盖的额头。 有点烫。 岑崤收回手指,攥在掌心摩擦片刻,喉结轻滚了一下。 “也不是多重要的考试,折腾什么?” 黎容缓慢的睁开眼,无精打采的支起脖子,有气无力道:“我猜,昨天他们一定在班里编排我,说我肯定考不好,故意逃避考试,顺便骗同学钱。”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泪水蓄的盈盈发亮,有根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碎发和睫毛纠缠的一起,刺激的他眼皮直颤,那圈泪绕着瞳仁打转,欲滴未滴。 岑崤沉默不语。 倒是猜的挺准的,和崔明洋说的大差不差。 黎容毫无威慑力的愤愤道:“我可不能让他们得逞,一想到成绩出来能气死他们,我就艰苦奋斗到了最后一秒。” 他并非心胸宽大到不计得失,也不是眼盲心瞎得过且过,只是上一世他总是孤高自持,不屑与睚眦必报的小人为伍。 过了这些年,遭了这些难他才懂得,他不能和父母一样,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不配做圣人。 黎容说完,又绵软无力的栽倒在桌上,难受的皱着眉。 等教务科那边确认卷子无误,他就可以回家了。 岑崤见他这么把崔明洋那帮人当回事,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他冷声道:“去医院。” “不去。”黎容毫不客气的拒绝,语气里还带着点脾气,他以前没有这么沉不住气的,实在是烧的太难受了,心情不佳。 岑崤的音调微微抬高:“你说什么?” 他难得这么关心一个人,他从来没在意过谁的身体。 黎容脾气更差,瞪着通红的眼睛:“你总这样,也不知道对我好一点。” 上一世就是,不仅脾气阴晴不定,办那事更丧心病狂,有时候看似和平了,转瞬就能变了脸色。 岑崤:“......” 看在他病的难受的份上,岑崤不打算计较了。 适时,杨芬芳走进教室:“卷子没问题,考了一天辛苦了,大家回去注意安全。” 黎容烧的昏昏沉沉,刚发完脾气呼吸还有点急。 冷不丁听到杨芬芳提卷子,他想起了什么事,整个人微微一顿,表情有些许尴尬。 他努力把气恼的情绪压下去,抬了抬桃花眼,牙齿咬住干涩苍白的唇,声音变得虚弱又温和。 “岑崤,你好好答卷了吧,不然他们肯定要造谣我教的不好。” 岑崤气笑了。 “你教我什么了?” 他给他订了餐,他给他转了钱,他不仅没听到一句辅导,甚至连腰都没搂一下。 现在还好意思要求他考的好一点。 黎容痛苦的捂着额头,手肘撑在桌面上,肩膀轻颤:“头晕,我得去医院了。” 11、第 11 章 天已经彻底黑了,秋夜的晚风裹着雨腥气,丝丝缕缕的往人衣服里钻。 塑胶跑道和潮湿的枯叶黏在一起,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绝大部分同学都有私家车来接,但黎容没有。 他病的摇摇欲坠,脑袋上扣着白帽子,衣领遮住大半张潮红的脸。 肯送他去医院的人不多,林溱算一个,班主任算一个,岑崤算一个。 杨芬芳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火急火燎问:“烧的这么严重,怎么不早说,这个状态怎么能考试呢,烧出肺炎来怎么办!” 她头疼。 黎容最近越来越让她头疼,以前明明是寡言少语一心向学的优等生,现在就像受了刺激一样,这才短短几天,麻烦事没完没了。 林溱着急的直搓手。 他晚上还有一个声乐培训课要上,老师特别难请,是国外来的知名音乐剧演员,能给他指点一二对他的艺考有很大帮助。 可他很想陪黎容去医院。 黎容病的那么严重,那么可怜,他在这时候一走了之,他会愧疚一辈子的。 但他父母必然不理解他对同班同学的重情重义,在他父母眼中,前途,艺考更重要。 他们会骂他幼稚,不成熟,瞎逞能,有老师在就应该一切都交给老师。 杨芬芳也说:“我送黎容去医院看看,你们该回家就回家吧,家长肯定也等急了。” 林溱的心又是一沉,看来杨芬芳也不会同意他陪着。 简复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把抓住岑崤的胳膊:“走走走,说好了比比射击的,这次我绝对不会输。” 他拽了一下,岑崤没动。 简复怔了怔。 黎容虚弱的喘着热气,眼皮低垂,精神恍惚,但在听到简复的话后,他第一时间揪住了岑崤的衣服。 他自以为用了很大力气,但对岑崤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不过不值一提的力气,似乎很起作用,至少,岑崤没让他的手抓空。 岑崤低头,看了眼攥着自己衣服的泛白的指腹,冷静的对杨芬芳说:“我送他去医院,我家顺路。” 杨芬芳断然拒绝:“不行,怎么能把这事交给你一个学生。” “那就一起。”岑崤的右手直接绕过黎容的后背,揽住他的肩头,往怀里带了带,黎容浑身都是滚烫的,但却还在瑟瑟发抖。 杨芬芳这次没话说了。 黎容再清瘦,到底也是个男生,她一个人真的扶不住。 简复只好深吸一口气,默默翻着白眼望了望天花板,然后一把拽过林溱:“走啦,还看什么看。” 林溱欲言又止的望向黎容,但也只好跟简复走了。 岑崤以前有司机接送,但自从成年后,他就拒绝了司机,自己开车。 杨芬芳也有车,她主动说:“坐我的车吧,你扶他去后座。” 岑崤没推辞,搀着黎容上了杨芬芳的车。 天上还飘着蒙蒙细雨,雨丝细的像丝绸上的针脚,刮到脸上,只能留下些许潮湿的痕迹。 岑崤刚一坐稳,黎容就沉沉的歪倒在他肩膀上。 白色的绒帽挤到岑崤颈间,帽檐被压的变形,遮住黎容的眉眼。 病倒的黎容有种异样的美感,他胃痛少食,侧脸时常苍白的厉害,但此刻却漾着青涩的红晕,方才细雨扑面而来,挂在他皮肤那些几乎透明的细小绒毛上,好似剔透轻薄的桃花瓣。 岑崤微微侧过头,只能看见他精致高挺的鼻梁,和微微开合的唇。 轮廓分明的下颚叫嚣着他的营养不良,但却并不影响这张脸的精雕细琢,岑崤总觉得,他要是能多吃点,会更好看。 但让他吃营养餐,总是比喂三岁小孩还麻烦。 黎容堂而皇之的将重量都压在岑崤肩膀上,在车上晃悠不久,就昏睡过去了。 他太久没睡觉,在昏暗安全的环境里很容易放松警惕。 车开了没几分钟,黎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黎容睡不踏实,皱着眉,几乎要努力把眼睛睁开。 岑崤直接从他温热的衣兜里将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冷着脸,毫不犹豫的挂断,根本没争得黎容的同意。 是宋沅沅。 没有手机铃声吵闹,黎容的眉头缓慢舒展开,头也更沉了。 岑崤见他眼皮不动了,这才慢慢抬起手,轻叹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遮住黎容的耳朵。 雨点敲在玻璃上,车轮碾在泥地里,发动机发出些许的嗡鸣,这些都尽数被隔绝在黎容的世界之外。 到了医院,杨芬芳停车,岑崤将半醒不醒的黎容扶了下来。 然后杨芬芳去挂号,岑崤带着黎容到病房等待抽血。 黎容轻轻咳了两声,难受的扯了扯衣领:“嗓子有点疼。” 岑崤站在病床边,签了一份责任须知,听到黎容的声音,他暼了他一眼,没说话。 黎容靠在急诊病床上,悻悻的撇了撇嘴。 杨芬芳那边交完了钱,值班护士来给黎容抽血,暖呼呼的外套脱掉,挽起袖子,露出手臂。 他的血管看起来特别清晰,针头刺入皮肤,鲜血沿着细细的管道涌出来,逐渐充满着小小的采血管。 黎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血液往外流,就好像难得维系的体温也被一同带走。 他不动声色的抬眸,用余光看到岑崤也盯着他的手臂,只不过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杨芬芳小跑进急诊室,擦了擦头上的汗,絮絮叨叨:“采血结果要十五分钟,没有别的问题打个退烧针就行。” 黎容虚弱一笑:“好,谢谢老师。” 他左手按压着针孔,右手去捞自己的手机。 一按亮屏幕,就发现一个拒接电话。 黎容挑了下眉。 他的小女友,虽然很现实很胆小,但现在应该还对他余情未了。 又或者,以前常冷着脸的黎容不那么值得留恋,但现在眉眼带笑的黎容,还是很有迷惑性的。 黎容嘟囔:“我女朋友打电话关心我,你怎么帮我挂了。” 岑崤眯了眯眼,云淡风轻:“哦,有意见?” 杨芬芳站在一边,嘴角抽了抽,弱弱道:“......学校规定不许早恋。” 黎容勉强提起了些精神,撑着床板直了直身子,半开玩笑的嗔道:“当然有,我们还没分手呢,你就是喜欢她也得跟我公平竞争啊。” 杨芬芳心梗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班学生的感情生活如此复杂。 身为年级第一的黎容早就谈恋爱了,然后现在,倒数第一的岑崤要翘墙角,两人看似不和的同桌关系发展成了更加不和的情敌关系。 杨芬芳清了清嗓子:“我必须强调,学校禁止早恋,你们都处在重中之重的高三,一定要以学习......” 岑崤勾了勾唇,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解了锁,连点两下进入聊天界面,随手扔给躺在床上的黎容。 “那好,还你一次,跟你公平竞争。” 黎容疑惑不解的捡起岑崤的手机,手机上显示的,正好是岑崤和宋沅沅的聊天界面。 【宋沅沅:你好呀,听我妈妈说你也会来我的成年礼。】 【宋沅沅:我们之前好像没怎么说过话,以前我去找黎容的时候经常看见你。】 【宋沅沅:岑崤,你选好舞伴了吗?】 ...... 黎容挑了挑眉,眼中蓄着笑意,诧异道:“你没答应啊?” 岑崤根本没回。 岑崤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愉悦,轻飘飘反问:“你觉得呢?” 黎容咔吧将岑崤的手机锁屏,往远处推了推,正义凛然道:“我怎么能随便看别人的手机,多不礼貌。” 岑崤:“呵。” 杨芬芳发现自己被忽视了,而且被忽视的彻彻底底。 她想插话,但似乎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 还是黎容先注意到她,可惜刚一注意就是委婉的逐客令。 黎容:“老师,这么晚了,您还得回家照顾孩子,有岑崤陪我就行了,医药费我微信转给您。” 杨芬芳想推脱一下,黎容就冲岑崤说:“我想单独求你件事。” 杨芬芳:“......那老师就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 等杨芬芳从急诊离开,黎容还未开口,先是剧烈的咳嗽半晌,他咳的真情实感,扶着床边,眼眶湿润,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 岑崤盯着他凸起的肩胛骨,很想摸摸那单薄的背。 那背随着咳声一起一伏,像沙暴中颤抖的白杨树,明知道那树就生长在沙漠里,最适应恶劣的环境,明知道这点风雨不足以将它折断,却难免会产生怜惜。 黎容说话断断续续:“调查组...没收我爸的电脑,能不能帮我盯...两个月?” 他那篇论文不敢贸然投国内的期刊,他不知道审稿人是谁,不知道审稿人看见黎清立的名字敢不敢给过,更不知道李白守,或者说背后的人的手,到底伸到了多远。 他要投的《from zero》需要至少十周才能刊登出来,未免夜长梦多,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现在他身边有人脉盯住红娑的,只有身为商会会长的岑崤的父亲岑擎。 岑崤:“为什么?” 黎容没打算说谎,他一边用手顺着胸口,一边诚恳的望着岑崤:“那里有一些没发表过的资料,他们同研究所有人惦记上了,你爸肯定也不希望将来红娑研究出赚大钱的东西削弱联合商会的势力吧。” 岑崤平静道:“你知道我得去求岑擎。” 黎容:“知道。” 他知道现在的岑崤还没有动用商会资源的权限,他更知道岑崤和父母的关系不好,未来更是撕裂的彻底,让岑崤去求岑擎,的确很难。 岑崤笑了:“我就说,怎么在家里一天,就病的这么严重。” 黎容的眼睑不自觉颤了颤。 上一世,他反抗过岑崤很多次,关系激化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宋沅沅跟岑崤公开表白那晚,他直接用枪抵着岑崤的额头。 可惜那时候他还没学会开枪,错失了时机,被岑崤劈手夺了过去。 他也是无意中发现,如果他伤害自己,岑崤反倒会稍微让步。 那次他的项目组研制出一种快速凝血剂,是给天生带有凝血障碍的患者准备的。 这药做成了喷雾状,便于携带,患者突发意外,可以紧急止血,止血效果甚至要比常人的血小板更强。 作为项目组的一员,黎容打算先在自己身上试一试。 他那天正和岑崤冷战,所以也懒得解释,他坐在卧室里,举着刀,一脸冷静的划破了自己的手臂。 然后,他第一次看到岑崤慌乱无措的模样。 他顺势而为,提出要住校一个月,岑崤同意了。 虽然利用人的怜惜之情很可耻,但好在管用。 所以黎容写完初稿后,在浴缸里接了些凉水,在凉水里哆哆嗦嗦的泡了一个小时,然后到窗口吹了吹凌晨的风。 这身子果然争气,半天都没扛住就垮了。 岑崤上前几步,将蓝色长帘随意一扯,把黎容的小床和其他病患彻底隔开,将两个人困在一个并不私密的小空间里。 岑崤眸色深沉,眯着眼,牙关紧咬了一下,克制住某些冲动。 他压低嗓音,语气有些凉:“你算计我。” 黎容自知理亏,抿了抿唇,伸出那只刚被抽完血,还留着淤青针孔的手臂,将掌心轻轻贴在岑崤心口,软声道:“我错了,以后不会了,帮我一次。” 他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能撒个娇混过去,什么时候得真心道歉。 GET /u/189/189700/70278220.shtm HTTP/1.0 Host: www.31xs.net X-Forwarded-For: 51.222.253.5 X-Real-IP: 51.222.253.5 Connection: close user-agent: Mozilla/5.0 (compatible; AhrefsBot/7.0; +http://ahrefs.com/robot/) accept: */* accept-encoding: deflate, gzip, br 12、第 12 章 打过了针,烧算是退下去了,但身体还是虚的厉害,黎容下床走路的时候,小腿都是轻微打颤的。 这病秧子身体,也不知道哪天能恢复。 黎容又请了两天的假。 他强忍着难受,把论文修改了两遍,又重新调整了格式。 好在黎清立留下的手稿已经足够详细,而他拥有超越现在科技水平六年的记忆,这篇文章不算难写。 确认没有疏漏,黎容将摊了一桌子的稿纸小心翼翼的收好,将书房里的牛皮纸袋取来,准备一起装回去。 别看黎清立的手稿写的龙飞凤舞,但他的文件都整理的很有条理,可惜执法人员不懂得珍惜,把所有稿纸都弄乱了。 黎容耐心的调整正反顺序,把它们重新排列好,正准备一起装回去。 他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黎容皱了皱眉,重新捏了一下稿纸,又端在手里试探了下重量。 他虽然没有黎清立这种手写癖好,但从小看到大,对黎清立常用的稿纸已经很熟悉了。 这一沓整合起来似乎有点薄了,重量也偏轻。 黎容重新拿起稿纸,将翻页处对着窗外的阳光,仔细端详了片刻,好像确实是少了十多页。 残留的淡粉色薄胶可以清楚的看到撕扯的痕迹,但或许是黎清立写的有错误,自己扯下去碎掉了。 黎容出神片刻,没有什么头绪,只好又将剩下的稿纸揣回牛皮纸袋。 正值午后阳光和煦,空气温暖,黎容拿着u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了门。 有了岑崤的赞助,他总算不用挤公交车,可以随时打车了。 岑崤给他转了十万块钱。 曾经他恨不得跟岑崤的每一分钱都切割干净,他有家世门第带来的清高,有红娑知识分子对蓝枢一贯的偏见,他和黎清立一样,走正统路线,想法始终束之高阁,不接地气,然后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不得不承认,像岑崤这种混邪,才能在一潭浑水里游刃有余。 好在他是个聪明人,吃了教训就会长记性。 黎容靠在副驾驶,扭头望着窗外,随口嘱咐道:“走东南门,从停车场可以直接开进校园里,没人拦着。” 司机师傅诧异的暼了他一眼:“看你模样还是个高中生吧,对a大这么熟悉?” 黎容:“嗯,我爸妈曾经在这教过课。” 司机:“噢,了不起,教授啊。” 黎容轻笑,舔了舔发凉发干的唇,淡淡道:“教授有什么了不起的。” 司机:“搞科研的,造福百姓,值得尊重。” 黎容若有所思,笑意稍敛:“这段时间不是有教授出事了,闹的还挺大的。” 司机灵光一现,赶忙竖起食指,在脑袋边快速晃了晃,一遍皱眉一边念叨:“啊对对对,那个姓黎的教授,哎呀害群之马呗真不是个东西,把我们纳税人交的钱都偷去自己公司了,住别墅,开豪车,结果三年都没研究出来那个药,之前天天上节目,接受采访说药马上就出来了,以后孩子们不用遭罪了,就是道貌岸然的骗子,良心被狗吃了!” 黎容忍不住问:“您知道研制一款新药可能十年投入几十亿都没有结果么?” 司机摇摇头,小声嘟囔:“我哪知道,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黎容又问:“那您知道报批经费的流程有多繁复么,哪怕他真的贪污了,上上下下签字的人也都脱不了干系。” 司机理直气壮道:“新闻上没写,我关心这个干嘛,我就是一吃瓜的,反正他好像畏罪自杀了,要是不心虚,他自杀干嘛,出来澄清就完了。” 黎容沉默了十几秒,眸中神情凝结成霜又缓慢融化,然后不禁笑出了声,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说的对。” 车开进校园,停在喷泉广场边,黎容交了钱下车,司机一边递给黎容小票,一边嘟囔:“真羡慕考这儿来的学生,都是人才。” 黎容没回话,关上车门,将小票折了折,撕成比指甲还小的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a大校园内的喷泉广场很大,周围的居民和住在宿舍的校职工家属也经常会在这里锻炼身体。 黎容以前很少仔细观察这座高高在上的学府里,最贴近烟火气的地方。 “卖手套围脖帽子啦!一律六十块,一律六十块。” 广场上偶尔会有小摊贩,趁着学校安保不注意,来这里做生意。 摆摊的人经常跟安保打游击战,见的久了,彼此也都熟悉了,有时候安保偷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也能多买点钱 。 黎容唯一有印象的摊贩就是卖手套围脖这个短发微胖的妇人。 因为黎清立曾经跟他说过,十年前有个在校生化实验室做管理员的灵巧姑娘,给人背了黑锅,被打翻了铁饭碗,无处申冤。 他那时年轻,只是个普通讲师,没有地位,没能坚持据理力争,懊悔至今。 后来这姑娘为了找同样到过现场可以证明她清白的某个陌生学生,干脆在a大摆摊卖毛线帽,可惜能给她作证的人一直没找到。 黎清立怜悯她,让人给她办了a大图书馆的卡,让她有空就去图书馆里多读读书,在申冤的路上也别荒废时间。 黎清立用这姑娘的事教导过黎容,告诫他不要小瞧任何一个能将一件事坚持数年的人,他们哪怕没有达到目的,也一定有过人之处。 比如这姑娘,十年间将a大的藏书翻了个遍,现在没几个人能比她对这座图书馆更了解。 黎容问:“那她转行做老师都绰绰有余了,何苦买毛线帽。” 黎清立笑道:“做老师好,卖毛线帽也未尝不好,子非鱼,人家或许已经看淡物质和名利了。” 能来a大读书的学生,几乎不会用路边摊几十块的防寒工具,有时候叫卖一天,也就学生组织里的志愿者买一些,但也不自己用,而是施舍给大街上的乞丐。 生意如此不好,她却固执的在这里叫卖了十年。 没有任何拓展业务,每年都是手套围脖和帽子,款式也毫无更新,如果说早些年还能赚点钱,现在维持温饱都不一定够。 “手套围脖帽子啦!都是自己手工织的,各种颜色的都有,娃娃过来看一看呀!” 女人的嗓音很粗,但说话的腔调倒是软绵绵的,叫卖起来也没什么气势,甚至连几个目光都吸引不来。 黎容的手插在风衣兜里,缩了缩露在外面的脖子,他的衣摆垂到膝盖,在秋风的撩拨下,一下下拍打着小腿。 他第一次认真看这些花里胡哨的围脖和帽子,看着看着,用拳挡着口鼻,轻轻咳嗽起来。 “哎哟娃冻感冒了吧,拿个围脖戴戴吧,才六十块。” 女人眼尖注意到了黎容,赶忙从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围脖中抽出一条蓝色的,小跑过来塞进黎容手里。 黎容触到手里绵软的触感,微微发怔。 这东西看着有些臃肿,没想到摸起来却这么舒服,看围脖上细细的花纹的针脚,似乎还真是人手工织的。 手工织的才卖六十块,实在是浪费劳动力。 “娃你病的很重啊,听姨的话,回去用枸杞,姜片,金银花,红枣熬汤喝,发汗祛湿,好的特别快。” 女人一边念叨食谱一边用右手食指敲着左手掌心,她那双手粗糙的很,似乎常年抓缝衣针,指头磨出了厚厚的茧,看起来倒比指根还粗。 黎容的确一副病容,小脸清瘦苍白,桃花眼充血带红,这幅样子,能引起任何一个长辈垂怜,更何况是个妈妈年纪的长辈。 黎容翘起唇,望向女人干燥冻红的脸,温柔和煦道:“阿姨,您帮我个忙,这些东西我都要了。” 女人吃惊的睁大眼睛:“我能帮你啥?” 黎容盯着她的脸,慢吞吞的掏出那枚u盘摆在女人面前,一向清透的眼眸蕴藏着几分凌厉:“a大机房的管理员整天打游戏,基本不看登不登记,您找一台电脑登陆,用户名liqingli,密码rong1117,帮我把u盘里的文件发送......” 女人听到熟悉的用户名脸色轻微一变,似是想起某些回忆,连连后退道:“这我哪会啊,我可做不好。” 黎容微微颔首,眼睑抬着,目光笃定道:“你当然能,姨,我现在不好露面,你帮帮我就当帮他了。” 女人的嘴唇微微颤抖,抬眸深深看了黎容一眼,慢吞吞伸出手,将u盘捏在了掌心:“我......那我去试试。” “谢谢。”黎容目送走女人,便裹了裹衣服,大咧咧蹲在往来的人群中,望着生化系办公楼的方向发呆,像一颗静止的蘑菇。 大概一个小时,女人小跑着回来了,气喘吁吁的将u盘塞回黎容手里,然后掏出手机给黎容看屏幕:“娃你看是不是这样?” 黎容核对了黎清立的个人信息,确认稿件已经发送,愉悦的笑道:“对,姨你把这些都卖给我吧,早点回家。” 他说着,要给女人转钱。 女人按住了他的手,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忍,叹息道:“你买这么多,有人用吗?” 黎容顿了顿,显然是没人用的,他家已经空了。 女人:“那你别浪费钱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当姨帮你个忙,你要是喜欢,就买一个吧。” 黎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绕的蓝色围脖,刚刚出神没发现,原来这围脖系上,真的挺暖和的。 黎容用手抚摸着围脖上的花纹,又看看那堆成小山样,似乎一天都没有减少的织物,再次确认了一遍:“我买的起,您真不用?” 女人憨厚的笑了笑,爽快的一挥手:“你能买我一天的,还能买一年的吗,以前也有个老师看我这卖不出去,总想着帮我都买了送给学生,我哪好意思啊。他吧,就一天来我这儿买一条,怕我难做,还说家里亲戚多,特别喜欢手工的围脖。但是他这一个月没来了。” 女人说着说着,笑容消失了,神情变得有点落寞,她走回小摊边,弓着略显臃肿的腰,又开始摆弄那堆花手套,叠了又叠,压了又压。 就在黎容以为听不到什么了的时候,女人又小声嘀咕:“反正我不知道啥,也搞不懂,但你说,那些收到我手套围脖的学生,肯定知道他是个好人吧,只有还有人相信他,就不能放弃希望。” 黎容静静地听完故事,微不可见的笑笑,从袖子里探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围脖:“那我要这个蓝的,再要一个绣了花的。” 女人麻利的帮他揣进袋子里:“拿好,一百二你给一百就行了。” 黎容给了二百块,女人眉头一立,赶紧拦黎容:“不行不行,姨不能多收你钱。” 黎容伸手抚摸着脖颈的蓝围脖,意味深长道:“没事,我们还会再见的。” 女人怔忪的看着他的脸,手指不由得揪紧了已经发黑的袖口。 回去的路上,黎容一身轻松,回想起自己欲当咸鱼的梦想,他热情联络某位金主。 【黎容:岑崤!岑崤!今天过的开心吗?吃饭了吗?】 岑崤没回。 【黎容:调查组那边搞定了吗?我爸的研究还挺值钱的,可不能让红娑捷足先登啊!】 岑崤依旧没回。 【黎容:跟岑会长低头委屈你了,我给你买了个礼物,你肯定喜欢。】 【岑崤:?】 【黎容:我到学校找你。】 岑崤看到这条红围脖时,有些琢磨不透,黎容的感激里有几分真诚。 “就这?” 丑的令人窒息。 黎容自我感觉良好。 他把岑崤带到学校走廊无人处,踮起脚尖,将红彤彤的围脖绕在了岑崤的脖颈上。 “我在路上才发现,围脖上还有个小口袋,可以装银行卡身份证之类的,就这里你感受一下。” 他的双臂绕过岑崤的脖颈,头歪着,目光落向岑崤颈后,他的手指拉动口袋上的拉链,让岑崤感受位置,而他整个人,微微前倾,几乎快要挂在岑崤身上。 他和岑崤贴的特别近,清凉的黄昏,彼此的体温比橘红的余韵更加清晰深刻,岑崤只需一转头,嘴唇就能触碰到黎容白皙清透的皮肤。 黎容的睫毛卷曲细长,在拉长的光晕中微微颤动,眼神流转时,眼皮的轮廓收拢的刚好。 他给岑崤系好围脖,随手用小指将头发往左耳后别了别,露出染着薄汗的打卷的鬓角。 黎容颈间,漫着一股清淡的药香,勾人品尝。 岑崤终于觉得,这份礼物还有可取之处。 13、第 13 章 周五,黎容拖着一身病体到校等待发布一模成绩。 这次一模是五校联考,出题老师阵容强大,含金量高,年级前一百名都会在学校主楼大屏上滚动公示。 黎容这一周几乎没上课,留给他的空白卷子都快能糊一面墙了。 他脸色苍白,无精打采,下巴垫在胳膊上,时而抽涕时而咳嗽,好像虚弱的就剩半条命了。 “还是逃课好,我以前怎么没有咳咳......这种觉悟?” 岑崤暼了他一眼,冷静的看他表演。 以前在这个班里,岑崤是倒数第一,是不学无术蔑视校规的代表。 现在在这一领域黎容也快要超过他了。 “你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了,怎么不干脆在家里呆着?”岑崤语气里还带着丝丝愠怒。 为了生病,硬生生在冷水里泡,在冷风里吹,趁还有最后一点力气,赶来学校参加一场持续一天的,高脑力消耗的考试,体力耗尽后,就能把最虚弱凄惨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甚至去医院抽血,还刻意让他看见血迹未净的针孔。 一步步严丝合缝的刺激,都是为了让他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黎容算计他的时候,完全没有表现出来的乖巧和老实。 黎容边咳边蹙眉,头一歪,皱了一下擦的通红的鼻尖,委屈的为自己辩解:“我这么难受还特意赶过来上学,还不是关心你的成绩嘛。” 岑崤皮笑肉不笑:“你再装?” 黎容和他对视几秒,眨眨眼,趁岑崤动手之前,笑着往后缩了缩:“好好好,我是来看别人笑话的行吧。” 看笑话,怎么能不亲临现场呢。 不能即时看到崔明洋那帮人的反应,得是多大的遗憾啊。 杨芬芳来放成绩之前,简复已经提前自闭。 他作为偏科的杰出代表,每次都能带领最后一考场拿到数学满分,其他科一片狼藉的成就,于是年级排名固若金汤。 后来连最后考场的学生也回过味来了,这b数学抄不抄都没意义啊! 所以现在,简复唯一可以吹逼的优势也没了。 简复面带忧色,扯了张纸,埋头写了几行字,团了团,给岑崤扔了过来。 岑崤暂时放过黎容,将纸条展开,扫了一眼。 简复:“哥,一会儿发榜红娑那帮人肯定又要吹牛逼,我建议咱俩这节课逃了,不在人间受这窝囊气。” 岑崤很不想做扔纸条这么幼稚的事,他把纸条团好放到一边,用手机给简复发私信。 简复在前排张牙舞爪,给岑崤做口型:“没电了!没电了!我又不是傻逼,能用手机还写纸条。” 岑崤:“......” 黎容噗嗤笑出了声。 好幼稚,真是高中生。 崔明洋瞥见黎容在笑,而且笑的眉眼弯弯甚是好看,心里更加不平衡。 他阴阳怪气对身边人说:“看来大家都很期待今天的成绩呢。” “也怪了,你说黎容高兴啥呢,他不会真的考的很好吧?” “不可能,你看他那天的状态,感觉下一秒就要咳血了,他爸妈才死多久,他哪能恢复的那么快,就是放不下自尊罢了。” “我是不相信,咱们比他多学这么长时间也考不过他。” “等他排名滑下去,应该就没人反对明洋当班长了。” “也真是奇怪,到底谁反对的?老杨居然还采纳了,黎容这段时间管过班级一件事吗!” ...... 简复没收到岑崤的回信,也没来的及逃出班级,杨芬芳已经拿着年级榜单进来了。 黎容懒倦的用胳膊支起身子,挺直后背,微仰着下巴,充满期待的看向杨芬芳。 杨芬芳一进教室,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黎容身上,她神情复杂的望向黎容,有好长时间没说出话来。 还是崔明洋小声提醒:“老师,一模的成绩下来了吧?” 杨芬芳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对,我就是来说这事儿的,嗯......黎容你要是实在难受就趴着吧。” 崔明洋心跳一滞。 杨芬芳一进来没先提成绩,反而委婉的关心了一下黎容。 这么看,黎容的成绩还不至于太拉垮,甚至让杨芬芳有点满意。 怎么可能! 黎容虚弱道:“老师没事,我挺得住。” 杨芬芳不自在的伸手抓了抓脸,舌头在口中疯狂打转,半晌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还是要表扬一下班长,这次考试又是我们班第一,年级第一,五校联考的第一。” 杨芬芳尴尬就尴尬在,她太低估学神的实力了,她居然肤浅的认为黎容的成绩会大幅下滑。 呵,天真了。 崔明洋的表情直接裂了。 类似的话他听了不止一次,从小听到大,从初一听到高三,但都没有这次的打击大。 他以前一直以为,黎容比他能学,所以他才被黎容压了一头,现在现实告诉他,黎容不学照样压他一头。 简复倒吸了一口冷气:“卧槽,他还真能第一啊。” 他讨厌红娑,讨厌黎容,但不代表他不佩服天才。 他自己也是速算方面的天才,所以他清楚,黎容绝不只是他口中呆板无趣只学习的书呆子。 班里又是一阵窸窣。 “牛逼还是牛逼,我服了。” “他家的事真就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怎么没影响,上午一中那边还在吹,他们第一就跟黎容差五分。” “尼玛的差五分还能吹啊?” “以前差五十呢谢谢,一中第一开心疯了。” “艹,这心态,怪不得崔明洋不行,我看崔明洋要崩溃了。” ...... 杨芬芳敲了敲讲台,示意班里安静。 “黎容,你是不是着急学大学的课程了?你的好多解题思路都不是高中的知识范畴,虽然也是对的,但下次最好不要这样,容易错判,你的卷子,阅卷组的老师商量了好久。” 黎容点点头,眼中氤氲着沉痛的反思:“我的确是冒进,学的有些杂了,以后会努力把解题思路控制在高中水平内。还有这次,病的难受,成绩也下降了很多,老师放心,我下次一定能调整好自己,争取正常发挥。” 杨芬芳笑容微僵:“其实,你也......也不用...你考的...没事了。”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杨芬芳是觉得他考的已经特别好了,根本没有反思的必要。 崔明洋险些吐血。 黎容就是故意的,故意炫耀已经把大学课程都学完了,故意炫耀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第一。 杨芬芳:“第二名崔明洋,第三名何路,第四名唐然......第十名岑崤,这次岑崤考的也特别好,进步很大,一定要继续保持。” 简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卧槽你妈补课真的有用!黎容神了!” 岑崤时常一副厌学的模样,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学校上课,偶尔还写写作业,但他从来没有一次考得好过。 简复知道,以岑崤的智商也不至于倒数第一,但岑擎和萧沐然都希望他能为家里争光,岑崤就是为了给他们添堵也不可能把成绩考上去。 简复一是不信补一晚上课就能进步飞速,二是不信岑崤愿意拿个好成绩,在他看来,岑崤考得好就是向家里屈服了。 但现在,岑崤愿意了。 红娑那帮人再次目瞪口呆。 “岑崤第十,比我们几个考的好?” “真的假的,黎容这么厉害,这得提前知道考题了吧?” “这次考试保密性很好的,题不可能透,再说了黎容现在还哪有人脉搞到题。” “......要是黎容没出事,将来肯定是对付蓝枢的中坚力量,可惜现在他好像跟岑崤混到一起去了。” “叛徒呗,有什么可惜的。” 黎容倒是没有特别惊讶,反而转过头,好奇的问:“为什么是第十?” 岑崤淡淡道:“想考二十,没控制好。” 黎容低笑,撅着嘴轻挑的轻轻吹了吹额前的碎发,嘟囔:“你也太高估他们了,这次考试题比上学期期末难,你应该比期末排二十那位总分低一些。” 岑崤平静道:“没空关心他们的水平。” 黎容立刻反问:“那你有空关心我的水平吗?” 岑崤扫了他一眼,装作没听到。 黎容笑意更深,眼睑微抬,动作微小的朝岑崤身上贴了贴。 他动了动唇,声音很轻,尾音微微上挑,意味深长道:“还是......只关心不正经的去了?” GET /u/189/189700/70278222.shtm HTTP/1.0 Host: www.31xs.net X-Forwarded-For: 51.222.253.17 X-Real-IP: 51.222.253.17 Connection: close user-agent: Mozilla/5.0 (compatible; AhrefsBot/7.0; +http://ahrefs.com/robot/) accept: */* accept-encoding: deflate, gzip, br 14、第 14 章 放学前,简复一脸严肃的将岑崤拽出了教室。 黎容拄着下巴,闲适的眨着眼睛,目送岑崤和简复离开。 到走廊无人处,简复从兜里摸出烟,熟练的叼在唇间,低着头,用手拢着火,深吸了一口。 简复满足的吐着烟圈,又把烟盒递给岑崤,示意他也来一根。 岑崤抬手给他推了回去。 简复愣住,捏着烟盒抖了抖手:“你不要?水果烟味道挺不错的。” 岑崤嗅到那股烟味儿,轻蹙了下眉,伸手挥了挥飘散在空中的烟丝:“戒了。” “戒了?什么时候戒的?”简复一脸莫名其妙。 上次他跟岑崤一起吸烟也就一两个月前,岑崤倒是也没有瘾,只不过偶尔射击累了解解乏。 但看岑崤现在的模样,倒真是讨厌烟味儿的。 岑崤不动声色的避开话题,反问简复:“找我出来说什么?” 简复一时间把岑崤戒烟的事给忘了,他抖了抖灰,轻呼口气,情绪有点急躁:“哥你这次考第十干嘛?” 岑崤轻笑:“你不会觉得我真就是倒数第一的水平吧?” “......当然不是,你想考好肯定能考好,艹你没懂我的意思,你现在考第十,不就告诉你爸你能考好吗?” 其实简复真没想到岑崤能一下子跳到第十,他以为岑崤的真实水平,最多就在班级中等。 简复突然意识到,他可能从来都不了解岑崤的真实实力,又或者,岑崤从不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包括他。 岑崤眼皮都没动一下,似乎根本不在意简复说的后果,只是听简复提到他爸的时候,轻轻滚了下喉结,颈间那条锁骨链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亮的有些晃眼。 “拜托他帮我办件事,当然要达到他的要求。” 黎容以为成绩进步就是岑擎的要求,其实远不止。 那天他回到家,客厅衣架上,挂着尚带秋霜的男士外衣。 萧沐然抱着猫,站在二楼的台阶上,长发有些凌乱,睡衣上的一颗扣子不知何时崩掉了。 她的眼神定格在那件商会的定制大衣上,目光凄楚,透着无奈和隐忍,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岑崤的存在。 岑崤问:“我爸回来了?” 萧沐然这才收回目光,掩饰住情绪,低头温柔的抚了抚小勿的皮毛,漫不经心道:“不知道,和我无关。” 岑崤见怪不怪,神情若素的走上楼梯,在经过萧沐然的时候,脚步一顿:“妈,那件事不一定是蓝枢做的,更不一定是我爸做的。” 萧沐然猛然看向他,呼吸有些急促,眼神脆弱的仿佛一只哀鸣的羔羊。 那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孤立无援的眼神。 “你在帮他说话?联合商会内部有多脏,难道你不知道吗?而且...你爸难道不是最有动机的那个?” 岑崤蹙了蹙眉,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只是说个事实,我去书房找他。” 岑擎并不经常回家,因为这个家的确没有太多吸引人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的职位和萧沐然的家族需要稳定,他们两个或许早就分开了。 岑崤进去的时候,岑擎正在整理书柜,书柜里有很多文件和旧书,按编号排列整齐,是他这些年经手的所有能摆在台面上的工作。 岑崤轻轻扫过稍显凌乱的桌面,看到那些牛皮纸袋上,格外熟悉的属于蓝枢三区的烫印,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毫不客气的在书桌对面的小沙发坐下:“爸,帮我办件事。” 岑擎的动作一顿,扭回身来,看向岑崤。 岑擎刚想教育他几句“不成体统,没有规矩”之类的话,但看着岑崤舒展的肌肉和冷静的情绪,又把话给咽下去了。 商人的敏感度一向很高,他看向自己的儿子,忍不住古怪的皱起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岑崤的气质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叛逆不羁的儿子,而是某个跟他职位所差无几的商会高层。 岑擎不喜不怒:“你在学校惹什么事了?别以为我查不到你的私人账号,你转出去了十万块钱。” 岑崤忍不住笑了,似乎没想到,岑擎对他的认知,还拘泥在a中里。 不过这也有情可原。 他腰背一抵沙发靠背,坐直身子,望着岑擎的眼睛,直言不讳。 “您找人帮我盯住黎清立事件的调查组,有人想托关系,把黎清立电脑里的资料弄出来。” 岑擎对这个名字很敏感,当即不悦道:“你关心黎清立的事情干嘛?调查组公正严明,不会有任何资料流出来的。” 岑崤莞尔,他知道岑擎不至于这么幼稚,因为这世界上就没有纯粹固若金汤的封锁,岑擎会这么说,纯粹是仗着他不了解联合商会和红娑研究院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懒得管这件事。 岑崤 :“爸,蓝枢要是给调查组施加压力,那资料确实很难流出来。” 岑擎:“你还没回答我,关心这件事干嘛?” 岑崤漫不经心:“都查到我的私人账号了,不可能不知道我的钱转给了谁。” 岑擎当然知道,他这次回来,也是想跟岑崤好好说一说这件事。 “岑崤,你到底想做什么?” 岑崤眼神冰凉,手指轻轻摩擦着红木沙发扶手,轻声道: “我对黎家的人是什么态度,爸你应该理解。” 岑擎警告道:“你离黎家的人远一点,我不知道你想玩什么,但别给我惹是生非。” 岑崤垂着眼,巧妙掩饰住情绪,心平气和道:“我难得求您,您可得把握机会,等以后想要的权限我也有了,再求您就很难了。” 明明是岑崤在求人,但岑擎看着自己的儿子,隐隐生出一种他已经不受控制的错觉。 岑擎气性上来,直接道:“好,那你去报考蓝枢第九区。” 他没想过岑崤会答应,因为岑崤这些年跟他作对,无非是懒得卷入那滩浑水,更不屑于成为他在蓝枢的助力。 某种程度上,岑崤对蓝枢的厌恶,不亚于萧沐然。 岑崤掀起眼皮,定定望着岑擎的眼睛,沉默良久后,他扯了扯唇:“好。” 他甚至都没有多思考几秒,就好像岑擎说的跟切菜热饭一样简单。 “第九区?!”简复一时没忍住,差点在走廊里吼出来。 普通人只知道联合商会有八个区块,分管不同商业领域,只有很少部分人知道,蓝枢其实还有个第九区。 简复对第九区了解不多,只知道,能在第九区工作的,都他妈不是正常人,而蓝枢其余八区多少有些畏惧九区的人。 岑崤嫌弃的暼了他一眼:“行了,你怕别人听不到?” 简复急的直跺脚,手指连烟都夹不住了:“草草草你那是亲爹吗?九区是什么鬼地方,去三区或者去我爸的一区,吃喝不愁有人罩着,别提多爽了,哥你疯了吧?” “你才疯了。”岑崤挑眉反问,“怎么,你不想将来在九区里有个人脉?” 简复狠狠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哥......你不会是为了我吧?不至于哈,我家应该不做什么破坏商业法则的事,九区就是查也查不过来。” “为了你,想的挺多。”岑崤毫不留情的将简复抽了一半的烟按灭在阳台上,“呛死了,回去。” 他们没走多久,就看到了班级门口的黎容。 黎容对面站着的人,是他表哥,顾天。 顾天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曾经因为惹事被劝退过几次,是顾兆年走了关系,硬把他留下来的。 顾兆年也没别的要求,一心只想望子成龙,所以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把儿子送进a大。 可惜顾天并不争气。 顾天手插在兜里,歪戴着顶鸭舌帽,一边轻抖着右腿一边冲黎容冷嗖嗖的笑:“行啊黎容,你这次又考第一了。” 其实像他这种校霸,跟黎容这样的年级第一本来没什么冲突,大家各活各的,谁也别招惹谁。 怪就怪黎容的妈和他爸是亲兄妹,所以从小,他和黎容就是被比较的对象。 有黎容做对照组,他就比较惨了。 家里上上下下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能在夸黎容的同时贬损一下他,就连他爸妈都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里回炉另造,再生个黎容那样的。 前段时间黎容家出了事,各个亲戚都避之不及,他以为自己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没想到顾兆年回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来问他妈才知道,黎容刚清醒就嘲讽他考不上a大,还瞧不起顾兆年花钱办事。 黎容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敢瞧不起他。 黎容倦倦的抬起眼皮,目光冰冷的望着顾天,语气倒是充满疑惑:“我考第一,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顾天牙齿磨的咯吱作响,脸上的肌肉都跳了起来:“又是这种眼神,你少他妈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种清高的,冰冷的,不屑一顾的眼神,和曾经一样,就好像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黎教授的儿子。 黎容扭开脸,无所谓的笑笑,纤细的颈骨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显得整个人脆弱易折。 他叹息:“好无聊。” 和顾天废话真的很无聊,如果不是顾天在实验班骂骂咧咧的撒野,黎容也不会出来见他。 顾天被黎容不屑的态度彻底激怒,他刚要动手,又努力忍了下去,嘲弄道:“黎容,听说你现在很穷啊,都已经靠补课赚同班同学的钱了,我们怎么说也是亲戚,你来求求我,我可以让我爸借你钱啊,你说你父母那么牛逼,怎么一点钱都没给你留下?” 黎容眼睛眯了眯,拇指轻轻按着食指的骨节。 他在想,如果一拳打过去,顾天回过神来,他能不能躲得掉。 这次把身体折腾的有点过火,也不怪岑崤生气,他现在上个楼梯都要喘一会儿。 黎容审时度势后,默默松开手上的力道,他刚准备咽下这口气,便用余光暼到了岑崤和简复的身影。 这两人密谈回来了。 黎容心思稍动,扯唇嗤笑一声,毫不掩饰的轻蔑道:“你爸的钱,还是留着帮你买学位吧。” 长得好看的人五官精致完美,表达情感也更精准到位,就连奚落人都有数倍的杀伤力。 “你再说一遍?”顾天怒火中烧,轮起拳头直奔黎容的侧脸。 黎容虽然力气不足,但到底真刀实枪的训练过两年,他立刻一歪头躲过顾天的拳头。 虽然脸是躲过了,但肩膀却没躲过,顾天一拳砸在黎容的肩头,黎容身子一晃,重重撞在教室冰凉的墙上。 墙面坚硬,寒气逼人,他疼的一闭眼,牙齿紧咬,捂着肩头猛的咳嗽起来。 肩头的痛感很钝,慢慢的沿着神经向手臂扩散,却迟迟不散,他苍白着一张脸,鬓角被冷汗打湿。 黎容忍了好几秒才重新抬起眼,一边轻喘一边冰冷的盯着顾天的脸。 “你再狂啊,装什么逼!”顾天见他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手下更是有底气,再看看黎容那个不服输的眼神,顾天抬起手,又要给他一拳。 这次没能成功,他的手腕被人攥住了。 顾天甩了一下,居然没甩动,反倒腕骨传来钻心的疼。 他一扭头,对上岑崤的脸,整个人一僵。 他其实没跟岑崤打过交道,但他看见过岑崤收拾人,说实话,多多少少给他留下了点阴影。 岑崤这个人,疯起来是真狠。 黎容后背抵着墙,见岑崤赶到了,整个人放松下来,微仰着下巴,睫毛直颤,理直气壮的抱怨:“怎么才来啊,疼死我了,骨头都要裂了。” 岑崤暼了黎容一眼,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 黎容的手轻轻揉着肩膀,隔着衣服,看不清到底伤的怎么样,但似乎不轻,因为他都不敢用力揉。 “简复,跟这个......” 黎容立刻忍着痛接话:“顾天,我舅舅的儿子,我亲表哥,十二班的,他爸是a大校长的司机。” 顾天:“......”你还能介绍的更详细一点吗? 岑崤阴涔涔道:“跟这个顾天去外面好好聊聊,别聊的时间太短了,我不想再废一遍话。” 黎容疼的唇色发白,还不忘蹙着眉表达遗憾:“不能给我看吗,你不亲自动手吗?” 岑崤挺不客气的拒绝了:“不能。” 顾天脑袋上青筋都跳起来了,他不想招惹岑崤,也招惹不起。 且不论他根本打不过岑崤和简复,以他家的背景,他也不敢把岑崤和简复怎么样。 “岑崤,我跟你没仇吧,你要管黎容的闲事?” 简复吊儿郎当的笑笑,拍拍顾天的肩膀:“说什么闲事呢,这可是我们班班长,谁远谁近分不清吗?” 顾天头皮发麻,怒气冲冲的指着黎容:“他可是红娑的!” 简复不耐烦的拽着顾天的领子往外走:“好好好我知道,你到外面跟我说,别让我请你。” 黎容垂眸看着顾天指过来的手指,忍不住说风凉话:“我要是你,看明白形势之后,就不会说这种废话。”说罢,他又不忘嘱咐简复,“不用看我面子留情。” 简复:“……谁他妈看你面子了?” 黎容也不在意,反倒关切道:“少抽烟吧你,呛,不健康。” 简复一边扯着顾天下楼一边郁闷。 怎么一个两个都嫌他呛?他抽的是水果烟吧! 岑崤嗤笑:“狐假虎威,你倒是会看形势。” 黎容被撞的五脏六腑都不舒服,强忍着咳嗽,歪头让开遮眼的碎发,有气无力的问:“上次我要是打不过崔明洋,你是不是也会动手啊。” 岑崤没回答。 没回答就是默认了,黎容满意的阖着眼,翘了翘唇角,苍白的脸上总算多了分颜色。 岑崤:“故意的?” 他不觉得黎容真躲不开,黎容的格斗技术在什么水平,或许他比黎容自己都清楚。 “我看是看到了,但身体没力气,不听使唤,能护住脸就不错了。” 黎容能摆出最无辜的眼神,那双桃花眼望着你,眸色漆黑,神情澄澈,哪怕最离谱的谎言也能添上三分真。 这种攻势下,岑崤也不能幸免。 岑崤垂眼,推开黎容发凉的手指,在他肩头连按几下,确认骨头没事,低声问了一句:“疼吗?” “嘶。”黎容无奈,“这次是真疼了。” 15、第 15 章 晚自习铃声响,黎容暂且回了班级,岑崤又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找简复。 过了半个多小时,简复和岑崤一起回来,岑崤衣冠整洁神态自然,简复倒是敞着外衣,大咧咧拨弄着毛刺头上挂着的水珠,也不知是晚间的浓雾还是运动过大出得汗。 简复一进教室,未消的戾气也跟着穿过空气闯进来,直到被前排几个人默默注视一会儿,他才撇撇嘴,不自在的收敛起那股嚣张劲儿。 他没立刻回座位休息,反倒直奔黎容的桌边,压不住的发牢骚:“不是我说,你家都什么逼亲戚,吃人饭不说人话,艹晦气。” 简复倒比黎容还生气。 他对黎容的确挺有偏见,也不希望岑崤跟黎容走的太近,但一码归一码,他真看不上落井下石那帮人,尤其是以前占着黎家便宜,出了事反倒踩的狠的。 畜生都不如。 黎容早就经历过一遍,上一世的愤怒和悲哀已经被记忆碾碎成粉,散的痕迹都找不见了,现在就连简复的共情也提不起他心里半分委屈。 对形单影只的人来说,委屈是最没有用的情绪。 黎容抬头望着简复,眼眸迎着白炽灯的光,那光在他漆黑的瞳仁上投下圆润的光点,像深海中沉静的白色火焰。 他温柔一笑,没什么血色的唇稍显干涩:“谢谢,辛苦了。” 简复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只好僵硬的抬起手背揉了揉鼻子。 他带着怒气,嗓音嘹亮的来黎容面前骂顾天,可惜一顿输出,好像打在了棉花糖上,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莽撞粗鲁。 他一贯遇强则强,从小到大都是硬刚横的,碰到开口就笑说话还客气的他是真没办法。 “靠,我是看我哥面子上,谁稀罕你谢谢。”简复绷着脸,手往兜里一插,怒气尽消,兴冲冲走了。 岑崤在一旁看了全程,不免冷嗖嗖道:“你再冲他笑几次,他就巴不得给你办事了。” 虽然简复嘴里不承认,但岑崤也能看出来,简复对黎容没那么反感了。 黎容斜眼瞪他,不太满意他得出的这个结论:“说的我像蛊惑人心的妖怪一样。” 岑崤挑眉反问:“你不是?” 黎容扭过头,静静和他对视一秒,倏的眼底带笑,偏偏脸色凶巴巴的:“那你小心点,妖怪可都要害人的。” 黎容怼完岑崤,咬着牙,深吸一口气,缓缓活动胳膊。 他试探性的将胳膊抬高,上下晃动着,慢慢感受着来自于肩膀的钝痛。 顾天那一拳,刚好打在他关节上,以至于现在稍微一动,痛感就能瞬间被调动起来,但为了加速血液流动,冲散淤血,他不得不缓慢的适应着。 想想重生回来这段时间,虽然没有上一世被动了,但好像并没占到什么便宜,反倒伤的更多了。 岑崤见他疼的脸皱成一团,低声道:“去医务室。” 黎容摇摇头,继续活动胳膊,小声嘟囔:“不至于。” 去了也没有好办法,这种磕磕碰碰的伤,最后都是自己慢慢消化。 岑崤:“你以前不是挺娇贵的。” 黎容没好气:“你也说了是以前,我现在形单影只,跟谁娇贵去。” 他过了十七年娇生惯养的日子,一切骤变始于十七岁,以后就再无平稳安宁的一天。 不是没想过逃避,事实上,他上一世大多数时间都在逃避,他先是用折磨身体来麻痹心理的创伤,后来又闭目塞听将自己埋在学术研究里。 可危险药品室氢氰酸泄露的事让他彻底清醒了。 逃避本没有用,藏匿于暗处的触手始终如影随行,一旦他接触到有可能掀翻当年定论的细枝末节,他也会被毫不留情的除掉。 晚自习下课,教学楼里就像一锅定时炸开的爆米花,烘乱起来。 数学老师夹着课件头也不回的走了,班里的学生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撤退。 毕竟是高三了,除校内正常上课自习外,很多人都报了课外班,八点下自习,还要在课外班呆到十点多。 这帮人匆匆收拾好桌面,一窝蜂的往外冲,生怕走的慢了被大部队堵在楼梯上。 黎容回去也无事可做,况且这时候下楼也打不到车,他揉着肩膀,软绵绵的趴在桌面上,闭目养神。 喧闹,嬉笑,争吵,就像一首毫无艺术感的协奏曲,本能的被耳朵隔绝在外,让他一个字都听不到。 好不容易吵闹声停了,黎容微微睁眼,坐直起来,扭过脸一看,发现岑崤还没走。 不知什么时候,教室里就剩他们两个人,就连简复也走了。 黎容用小指摆弄着钥匙扣,抬了抬眼,故意暗示:“你不会是要送我回去吧。” 能有人送,总比自己打车好,虽然岑崤家和他家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岑崤没答,而是站起身,关上了教室门。 黎容摆弄的小动作悄然停住,就连呼吸都顿了一下,脸色不太自然。 在只有两个人的教室里关门,是个看似很私密的举动,但正常人都知道,教室并不私密,前前后后至少有四个摄像头对准他们,虽然这时候肯定没人在监控室盯着。 “干什么?”黎容默默将钥匙扣握在手心里。 “衣服脱了我看看。”岑崤一扬下巴,示意黎容的肩膀。 黎容噤声良久,神经稍微有些紧绷,他忍不住强调:“这是在教室。” 岑崤侧了下头,挑眉:“看下你肩膀,又不干别的,都是男人露个肩膀怎么了?” 黎容心道,你他妈好意思说这句话。 可不都是男人,但你想做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黎容:“到处都是监控,你还能干什么别的。” 岑崤轻笑,目光从黎容眉眼一路下滑,落在他被课桌遮住的心口。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黎容不动声色,默默将胸前的拉链向上扯了扯:“我什么都没以为。” 他和岑崤发生过更亲密的关系,他可以毫无顾忌在岑崤面前拉开衣服,但也只是在岑崤面前,并不代表他愿意在监控镜头下没脸没皮。 “给我看看。”岑崤从兜里掏出一盒云南白药贴扔在桌面上。 这药在六年前很火,不仅能活血化淤,还有镇痛的效果。 看来岑崤不是去陪简复收拾顾天的,而是去给他买膏药了。 “你别......”黎容下意识想拦,可他这点力气拗不过岑崤,三两下就被人控制住了手腕。 黎容现在特别会审时度势,既然躲不开,也懒得费力气。 他歪着头,脸扭向反方向,任由岑崤勾着他的衣领,将肥大的校服从左肩头扯了下去。 唰! 拉链飞快的滑到底部,努力坚持了几秒,终于自暴自弃的松散开来。 校服外套松散的挂在他手肘内侧,内搭则卡在手臂上。 黎容感到肩膀和胸前一小片皮肤被凉风吹的发紧,他下意识绷紧肌肉,舌尖在口中漫无目的地打转。 岑崤垂眼看着,良久没说话。 黎容的肩头青了很大一块,青紫的痕迹上带着毛细血管破裂释出的血点,除此之外,他身上倒是白皙一片,少年的骨骼轮廓纤细秀挺,虽然精瘦但肌肉纹理流畅,锁骨随着他歪头的动作显得明晰许多,久未见光的小臂内侧隐约能看清血管的纹路。 他坦荡的,反倒让岑崤开始心虚。 岑崤的眼神几乎无法离开黎容露出的肩头,就连肩头的伤,都让这个人显得更脆弱美丽。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黎容并不平稳的呼吸声,随着呼吸,纤细的锁骨在岑崤眼皮底下一起一伏。 “你贴不贴,冻死我了。”黎容低声嘟囔。 “别动。” 岑崤并不温柔的撕扯开膏药的包装袋,从里面抽出一片,撕掉保护膜。 浓郁的药香很快蔓延至周遭的空气中,黎容离膏药最近,被药味刺激的眼眶发热。 岑崤将膏药贴在黎容青紫的肩头。 他的手指甚至比黎容的皮肤还热,指纹擦过皮肤,黎容觉得神经像是被烫了一样,绷的更紧了。 岑崤贴完了,他就立刻把衣服拉了上去。 只不过没空整理,衣服皱皱巴巴堆在领口,反倒像刚刚做过什么一样。 他尚且有某些不合时宜的联想,岑崤必然也有。 气氛挺尴尬的。 黎容仰头望着天花板,没话找话:“忘了跟你说,你和简复出去那会儿,杨芬芳进来说要开家长会,你......不想开趁早请假。” 岑崤家里一向是请假的,黎容跟他同班两年多,就没见岑会长和萧女士来参加过一次家长会。 还是黎教授和顾教授平易近人,常常积极配合老师工作,每次不管多忙,都不会错过他的家长会。 只不过这次,必然要错过了。 岑崤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几乎忍不住要抚摸他的后背。 这段时间,别看黎容处处示弱,时时带笑,但岑崤能看出来,他心里算计的清楚,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必要时,锋利的刀刃同样可以刺向岑崤。 即便如此,在他偶尔露出这种迷路的猫科动物的神情时,岑崤还是下意识恻隐。 “黎容。”岑崤的手在他背上停顿片刻,最终还是收了回去,低低叫了他一声。 “嗯?”黎容心不在焉的回了一个字。 “谁说你形单影只,没处娇贵了。”岑崤沉声问他。 明明他想要的,他最终都满足了。 黎容回过神,迟愣几秒才想起来,这是他刚才随便吐槽的话。 他抬眸盯着岑崤,舌头轻轻扫过平整的齿尖,澄澈明亮的眼中掠过一丝狡黠。 他懒洋洋的往后一靠,也不管左肩的外套是不是又顺着手臂滑了下去。 “你就该对我好一点,你欠我的。” GET /u/189/189700/70278224.shtm HTTP/1.0 Host: www.31xs.net X-Forwarded-For: 51.222.253.1 X-Real-IP: 51.222.253.1 Connection: close user-agent: Mozilla/5.0 (compatible; AhrefsBot/7.0; +http://ahrefs.com/robot/) accept: */* accept-encoding: deflate, gzip, br 16、第 16 章 【宋沅沅:黎容,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宋沅沅:周末就是我的生日会了,你一定要来,我等你。】 【宋沅沅:还记得去年我们在云顶咖啡厅一起看星星吗?】 ...... 黎容现在的手机里,还有他和宋沅沅的全部聊天记录。 现在的宋沅沅,还不至于指着他的鼻子,歇斯底里的咒骂他去死。 他们真正撕破脸皮是在大学毕业一年后。 宋沅沅去岑崤家献殷勤,带了亲手做的荔枝慕斯,敲了半天门不开,就在她失落至极准备离开时,看到了拉开门的黎容。 黎容穿着只有在实验室才会换上的白色实验服,宽松肥大的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净细长的胳膊。 他发丝濡湿,黏在耳际,眉头不耐烦的蹙着,眸中是快要结冻的寒意。 “都说了快递不用敲......” 两人对视,相顾无言。 宋沅沅眼尖,看到了半掩在实验服领口下的,新鲜发红的牙印。 黎容长期在实验室泡着,经常见不到阳光,皮肤白的羡人,这牙印也显得格外突出。 熟悉的青梅竹马,有着漂亮精致身体和脸,锁骨带着别人留下的暧昧痕迹,出现在她正在追求的岑崤的家里。 宋沅沅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了,一看黎容的样子,就知道方才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面容惨白,嘴唇发抖,突然声嘶力竭的喊:“你里面不会连衣服都没穿吧!” 黎容:“......” 他穿了,虽然很少,但他想宋沅沅也没必要知道这个答案。 岑崤在客厅听到了一切,但他只是满不在乎的走过来,完全无视掉宋沅沅,从背后箍住黎容的腰,将掌心抚在黎容的脖颈上,一边用下巴轻轻摩擦黎容的肩头,一边低声警告:“你的脉搏变快了,最好不是因为你还对她有感情。” 黎容受制于人,肌肉紧绷,冰凉的眸子颤抖的厉害,当着宋沅沅的面,他咬牙狠声道:“你再在我身上留痕迹,我就把解剖刀插进你的心脏。” 宋沅沅的表情彻底碎了,黎容甩上门,在岑崤的喉结上狠狠回敬了一口。 那之后一周,蓝枢三区的工作人员都只能看到穿高领毛衣的岑崤。 往事实在是不堪回首。 黎容抽出一节课的时间,裹紧棉衣,去商场逛了一圈。 他拄着柜台,托着下巴,在银店逡巡良久,指了指那对星星耳钉。 “这个卖的好吗?” 店员摆出一张笑脸:“您真有眼光,这款我们店卖的特别好,看得出来您的确做功课了。” 黎容扯起唇角,懒洋洋的摇摇头:“没有,我只买的起这个。” 店员尴尬笑笑,目光上下打量黎容。 衣服穿的挺贵气的,但看起来年龄不大,估计家里零用钱管得紧。 她经验丰富的推荐:“您是要送女朋友吧,这款主题就是love,女朋友肯定喜欢。”她特意取出耳钉,让黎容看清星星背面刻的love字样。 黎容拧眉思索片刻,忍不住问道:“女朋友喜欢,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办?” 店员呆滞:“什么?” 黎容轻轻叹了一口气,忧愁的揉了揉眉心,失望道:“我还是不要了。” 黎容走后,店员低声对身边的同事说:“现在的学生可玩的太疯了,脚踩两只船连性别都跨了。” 同事:“长得好看,招人呗。” 黎容最后买了一个没有任何爱情象征的麦穗胸针。 他不打算真让十七岁的小姑娘下不来台,宋家没必要当面羞辱他,他也没必要花心思报复回去,那些跌碎三观的场面更不必发生,以后互不相干就好。 宋沅沅在七班,七班和实验班隔着一道天井,也算遥遥相对。 黎容爬到六楼,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他强忍咳嗽,用搓热的掌心轻轻摩擦颈窝,减轻喉咙的压力,等呼吸平稳,才掏出首饰盒。 棉衣兜里的首饰盒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的温热,如今走廊的风一过,瞬间又变得发凉。 黎容站在门口正准备叫人,却发现宋沅沅在跟人起争执。 “哎哟宋沅沅,你男朋友不是黎容么,你总给岑崤发什么消息啊?” “噗......不是吧,宋沅沅你还没分手啊,你是不是不知道内幕消息啊,红娑内部可把他爸妈定性成污点学者了。” “你家跟黎家走的那么近,不会也不干净吧,不是都说蛇鼠一窝么?” “现在一想你当初炫耀你男朋友我就好想笑......不是,好同情你哦!” ...... 奚落宋沅沅的是几个家里有红娑背景的女生,早就看不惯宋沅沅被人选成班花,还能跟黎容谈恋爱。 不过风水轮流转,现在沾上黎家已经不是什么好事了。 宋沅沅面色涨红,敏感至极,立刻厉声反驳道:“我和黎容早就分手了,你们少胡说八道!” “啊?我们怎么没听说分手啊,你不是前几天还去找人家么?” 宋沅沅冷笑,高扬起脖颈,露出一副轻蔑的姿态:“没有通知您真不好意思哦,你有空说别人的闲话,倒不如再看看这次的考试成绩呢,红娑教授的后代考不进a大,肯定比和某个污点学者的儿子谈过恋爱更丢脸吧。” “那还是你更丢脸一点哦,反正我妈妈早就告诉我离黎容远点。” 宋沅沅血气翻滚,气的胸口直疼,还要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好意思,我们家根正苗红,早就跟黎家没有生意往来了。” 宋沅沅一甩马尾辫,冷哼一声,抱着保温杯想去热水房接水。 路过第二排座位,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抬腿猛地踹了一下身边女生的椅子,那女生吓的整个人一抖,笔尖在卷子上划出丑陋的痕迹。 “纪小川!你能不能不在教室吃烤肠,臭死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邋遢的女生!” 被叫做纪小川的女生抬眼看了宋沅沅一眼,又默默的把头埋在双臂间,手指紧张戒备的揪在一起,扭的骨头咯吱咯吱响。 “我...我饿,昨...昨天...” 宋沅沅根本不听她说话,故意大声道:“臭哑巴,跟你说话真的会折寿。” 那几个红娑的女生看到纪小川窘迫的样子,也不揪着宋沅沅审判了,跟着说起风凉话。 “天,味道都飘过来了,全是香精,我爸爸都不让我吃那种垃圾。” “救命,能不能换座位啊。” “哎,上次我看到纪小川跟实验班的崔明洋搭讪,崔明洋直接吓跑了,笑死我了。” 纪小川呼吸急促,参差不齐的刘海遮住她圆溜溜的眼睛,她眼角处,有一块月牙状的淤青。 那处淤青让原本可爱的圆眼睛多了几分狼狈和残忍。 “我没...没搭...讪。” 宋沅沅尖叫:“你别冲着我说话!” 黎容安静的在门口看着,他又想起了红娑实验室走廊里偶尔飘着的烤肠味道。 纪小川,实操实验永远满分,眼睛和手比精密仪器还毒的实验天才。 可惜性格孤僻内敛,也没什么朋友,绝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实验室安全通道里,一边吃烤肠一边看书。 他对纪小川的印象仅限于此,他们不是同组,也不做同一个项目,只是黎容每次去实验室,纪小川永远在加班。 倒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有人说,纪小川因为结巴,小时候经常被家暴,连亲生父母都讨厌她。 黎容只觉得看了一场动人且荒诞的闹剧。 红娑那几个女生并非真的对黎家避之不及,事实上以她们父母在红娑的地位,恐怕连黎教授的面都见不到。 她们只是为了奚落宋沅沅。 宋沅沅和黎容谈过恋爱就是最好的打压工具,她们可以理直气壮的指责,嘲笑,咒骂。 于是宋沅沅为了转移这种羞辱和愤怒,将指责的枪口对准结巴的纪小川。 在班级里,孤僻且有身体残缺的人是全班的娱乐对象,只要同仇敌忾的将矛头对准这个人,就能巧妙的从漩涡中心抽离出来。 被压迫者,为了躲避来自道德制高点的指责和毫无根据的口诛笔伐,便快速在另一场暴|力中转变成施|暴者。 没有人想要反抗,遵守哪怕是错误的规则,是所有怯懦生物的共性。 所以,黎清立和顾浓也成为了舆论风暴中的牺牲品。 那天‘围脖’阿姨说,收到过她手套和帽子的学生,肯定知道他父母是好人。 黎容只是笑笑,并没打破一个中年女人美好的愿景。 事实上没有,未来的六年都没有,从没有一个他父母的学生,敢对别人说一句,他们是好人。 一切寂静的仿佛死海,所有声音都被过去的时间掩埋。 宋沅沅迈过纪小川的桌子,一抬头,看到了倚门而立的黎容,顿时一僵。 黎容穿着纯白的棉衣,领口微张,颀长的脖颈有些泛红。 他虽然身型瘦削,但懒懒散散靠着的模样煞是好看,柔软半长的头发垂到耳垂下,卷曲的鬓角是温和的浅棕色。 黎容看着她,抿唇而笑,清澈透亮的眸子里映出的是她娇俏的脸。 宋沅沅嗓子发紧,手下默默攥着保温杯,脑子里有些木。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在黎容面前,是温柔俏皮,善解人意的小女孩,以前他们一起去书店买书,路上遇到乞讨的落魄老人,黎容只会一脸冰冷的说对方骗钱,她却会施舍个十块钱。 因为她不在乎是否被骗,她比黎容更心地柔软。 她不是现在这样的。 “黎容。”宋沅沅低低叫了一声。 整个七班静悄悄的,他们虽然嘴里说着要远离黎容,但真面对本人,又明显拘束起来。 外表好看又优秀的人,会下意识让人感到敬畏。 黎容肩膀稍用力,抵着门边站直身子,径直走进去,直接略过了僵硬的宋沅沅,来到纪小川身边。 他弯了弯眼睛,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说,省省现在自卑的时间,有精力就多学点大学知识,以后她们都不知道被你甩多远了。” 纪小川睁大眼睛,有些呆滞的望着黎容,仿佛没听懂黎容在说什么。 她从没跟黎容这样的人说过话,哪怕他们都说黎容现在落魄了,但在纪小川眼里,黎容还是很遥远。 纪小川抿了抿干涩的唇,手指无意识的扣住膝盖,指甲压的发白。 “我...你...” “你以后打扮打扮,比她们好看多了,喏,这胸针挺适合你的,送你了。”黎容将掌心里那个小盒子放在纪小川面前,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干净圆润,就连随便一个动作都儒雅风流,“这帮人将来求你帮她们做实验的时候,记得记仇哦,我不是很看得上烂好人。” 他说话眼中带笑,好似半真半假,桃花眼抬动之间,风情无限。 纪小川僵硬的望着他,一句话都不敢说,那个精致漂亮的小盒子就摆在她离她十厘米远的地方。 他怎么能说适合她呢,她明明这么平庸,这么邋遢,这么丢脸。 黎容为什么要说她会变好呢? 黎容看纪小川一副吓蒙了的模样,又不禁沉思。 他说的这些未来发生的事,会不会惊到十七岁的小女孩。 毕竟纪小川的心理防线还挺脆弱的。 于是他只好补充:“不过你将来可以帮我做实验,我不讨厌烤肠的味道。” 说罢,黎容觉得自己已经够意思了。 他和纪小川本来就没太多的交集,只是稍微共情了他父母的境遇,勉为其难站出来帮个忙。 说完这些话,他皱了皱鼻子,把发凉的手指塞到棉衣兜里,堂而皇之的从七班离开了。 纪小川呆愣的望着黎容的背影,巨大的玻璃窗外是正午的阳光,那光浓郁热烈,穿过皑皑云层,穿过瑟瑟秋风,穿过婆娑红叶,穿过满目浮尘。 它落在黎容身上,那么好看,波光粼粼,好像能填满碎裂已久的缝隙。 七班和实验班门对门,消息传的和声波一样快。 “实验班的黎容送了七班那个结巴女生礼物!” 这话就沿着黎容的耳朵传到七班。 黎容为了去商场,多走了几千米,消耗了几百卡的热量,一回来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岑崤的关怀只有凉飕飕的四个字:“招蜂引蝶。” 黎容单手撑着下巴,歪头看向岑崤,眉头蹙着,眼尾塌了塌,一副生动形象的委屈样:“哪里招蜂引蝶,我好无辜啊。” 岑崤心里挺爱看他委屈的模样,但听说他送别的女孩礼物,又懒得搭理他。 他当然不会以为黎容喜欢谁,对黎容来说,喜欢是很不值一提的情绪。 黎容挑眉端详他的神态,唇边笑意转瞬即逝,又慢慢吞吞的解释,声音软的像含了红豆糕。 “我是想给我女朋友送生日礼物,谁知道我女朋友家世清白根正苗红,没送出去。她不是也请你了,难道你没有准备生日礼物么?” 黎容说完,定神望着岑崤,他眼窝偏深,眼睑抬的用力,左眼皮能挤出两层折痕,乍一看,有点拷问的意思。 明明是他一口一个女朋友,反倒还理直气壮的质问别人。 岑崤有种将那浅浅折痕粗暴揉开的冲动,他花了十秒忍耐下那股冲动,凉飕飕道:“没有。” “哼。”黎容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惊讶,但他突然鼓起卧蚕,露出一种相当娇憨的神态,满怀期待问,“那十一月十七号,你会准备礼物吗?” GET /u/189/189700/70278225.shtm HTTP/1.0 Host: www.31xs.net X-Forwarded-For: 51.222.253.12 X-Real-IP: 51.222.253.12 Connection: close user-agent: Mozilla/5.0 (compatible; AhrefsBot/7.0; +http://ahrefs.com/robot/) accept: */* accept-encoding: deflate, gzip, br 17、第 17 章 黎容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既然宋沅沅执意要他去成年礼,他觉得,应该给自己租一套礼服。 租,听起来多少有些寒酸,曾经他是买得起的,但现在每分钱都要精打细算。 “以我和我女朋友的关系,租多少钱的礼服合适?”他这么想着,也顺便问出口了。 教室里净是笔尖跟卷子摩擦的动人旋律,就连身边这位金主也没出声。 黎容暼了暼岑崤,好整以暇的暗示:“作为我的天使基金投资人,岑先生不发表下意见?” 岑崤已经学会自动屏蔽‘女朋友’这个字眼,但还是对黎容若有若无的撩拨恨的牙痒痒。 岑崤拧开水杯,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水,冷淡道:“你跟金主讨论女朋友合适么?” 黎容本就牙尖嘴利,丝毫不惧:“金主明知道要被招婿还愿意去,也挺不合适的。” 他永远记得上一世岑崤和宋沅沅相拥跳舞的场面,到也算郎才女貌,格外登对。不过可笑的是,上一世他吃的是宋沅沅的醋,这一世回想起来,反倒有点吃岑崤的醋。 只是一点点,用来调剂乏味的生活也不错。 简复在前面闲不住,他因为已经确定被a大特招,所以完全没有高考压力,别人拼命刷题的时候,他时常空虚的左顾右盼,多少有点拉仇恨。 见黎容和岑崤在说悄悄话,简复猫着腰,趁生物老师在讲台后打瞌睡,他不动声色的凑了过来,恰巧听了后半截,简复唏嘘:“你真要去啊,我直说了,你不可能挽回宋沅沅的。” 他把两只爪子搭在黎容桌面上,大大咧咧的晃着黎容的保温杯玩,这话也是对黎容说的。 简复对男女关系很敏锐,他看的出来,黎容也不怎么喜欢宋沅沅了。 这就挺好,黎容这种从小桃花运不断的好学生,终于可以体会他和岑崤的自由单身生活了。 黎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眉目间略带怅然:“我只是有点咽不下这口气,一想到我女朋友要和......”他故意一顿,余光扫了扫岑崤,“要和新欢你侬我侬,我就心口疼。” 他说着,真用手捂着心口,眉头轻蹙,故作难耐的咳嗽几声。 他这一身到处都是病,装起病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新欢?我崤哥?”简复的目光在黎容和岑崤之间逡巡一圈,脑海里不免生成了画面,顿觉这场面狗血又刺激,他忍不住幸灾乐祸,“艹,这么一说,我都想去看热闹了,要不你俩现在打一架?” 黎容慢吞吞把手从心口撤走,眼波含笑:“是挺热闹的,就是我现在生活拮据,在你伟岸又多金的崤哥面前缺乏自信,不如你赞助一下服装造型,二模之前我也给你补课。” 简复看热闹不嫌事大:“行啊。” 岑崤终于听不下去,凉飕飕瞪了简复一眼:“闲的没事去把门口垃圾倒了。” 简复憋屈:“卧槽,提建议的是他,哥你怎么不瞪他?” 黎容垂了垂眸,目光落在手腕内侧细小的纹路上,微微扯了下唇,似笑非笑:“他心虚,毕竟不择手段抢了......哈。” 简复:“你别胡说,我哥可不想抢宋沅沅。” 岑崤深深看了黎容一眼,黎容没有跟简复解释的意思,他也没有。 黎容想要好好打扮,不是说说而已。 他曾经有过两套定制礼服,是顾浓找当设计师的朋友为他做的,价格不菲,穿着也好看。 但法院来搜家的人里大概有识货的,这两件值钱的礼服被取走了。 周四,黎容匆匆在网上租了一件礼服,没来得及试,大概要成年礼当天才送到。 他现在身虚体瘦,不是定制估计不会合身。 “我还得理个头发。” 他对着镜子,揪着发尾看了看,略有些嫌弃。 从医院清醒过来后,他就没理过发了,他以前明明精致的一个月就要修一次发型。 宋沅沅的成年礼会来很多他父母以前的朋友,他不想像上一世一样落魄。 黎容找了个口碑不错的理发店,挑选了手艺最高的店长。 “小伙子要理什么样的?”女店长大概三十多岁,精瘦,染一头灰色卷发,穿着有点朋克的意思。 黎容脱了外套,露出宽松的白色圆领毛衣,他一边将棉衣折一折放在沙发上,一边回女店长的话。 ”我要参加女朋友的成年礼。“ 女店长一挑眉,笑眯眯道:”懂,肯定给你剪个帅气的,让你女朋友对你死心塌地。” 黎容一笑:“好。” 他乖乖坐好,让人在他脖子上搭了毛巾,又严丝合缝的披好围布。 店内播放着轻柔幽雅的蓝调,空调呼呼吹着热气,失去温度的夕阳余韵缓慢的在地板上拖拉,像一张橘黄色的地毯。 店长娴熟的用两根手指夹住梳子,一边轻柔的梳理黎容的头发,一边往他头发上喷水。 “小伙子多大了?” 黎容迟疑片刻,抬眸盯着镜中的自己,低声回:“二十三。” 大概是陌生的,温暖的环境给了他莫名的安全感,他没有掩饰自己。 店长手中动作一顿,诧异的看向镜子:“原来都大学毕业了,长得可真嫩啊,找工作了吗?” 很日常的闲聊,问的也都是寻常人会好奇的,不重要的小问题。 黎容长期紧绷的神经终于感到了一瞬间的松弛。 这个世界很大,人也很多,并不是所有人都关注互联网,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黎清立和顾浓。 这世上大部分人在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沉默着,对暗流一无所知,对未来充满希望。 “找工作了。” “在哪儿工作啊?” “科研院所。” 剪子咔嚓咔嚓响,不时有碎发沿着围布滚落,黎容的脸上难免也落了些碎头发,扎的他有点痒。 他皱着鼻子挤着脸颊,想要努力把头发抖下去。 店长羡慕:“哦哟,好单位啊,还是铁饭碗,你父母省心了。你长得这么好,工作也好,女朋友肯定也漂亮,过两年一结婚,多幸福。” 黎容抖头发的动作一顿,不知是不是有睫毛落进眼睛里了,他恍惚觉得有些酸疼。 他轻笑,喃喃回道:“......挺好的,是挺好的。” 他曾经以为,他的一生就会是这样了,继承父母的衣钵,在红娑研究院大展宏图,很快做出超越父母的成果。 他还是个专情的人,不太会拈花惹草移情别恋,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和宋沅沅结婚。 黎清立和顾浓当然也在。 黎清立是个老学究,很喜欢说教,黎容就是脾气再好,也总会被他教育烦了。 他总是不太敢回想那些苦口婆心的教导,那些细细密密的,无孔不入的插入全部岁月的爱意,会刺得他遍体鳞伤。 顾浓是个典型的自我检讨型人格。 经常把吃亏是福,善有善报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上。 黎容和她不太一样,黎容性情清冷,很有主见,不愿和理念不同的人多说废话,有时给人很强的距离感,和顾浓的处事原则截然相反。 但顾浓从没强迫他改过,她想着,她的孩子可以任性一些,不必取悦所有人,不用向所有原则低头。 时过境迁,他真的很想跟这两位做人父母的提建议—— 早知道刨腹取粉是这个下场,下次就别丢他一个人了啊。 “理好了,你鬓角好看,我没给你剃。” 吹风机吹干挂在头发上最后一点水痕,只剩下干燥的温热。 黎容抬眼看了看镜子。 头发并没有剪短很多,但是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店长还简单给他吹了个造型,柔软的发梢半卷着,彼此交叠,蓬松又立体。 “谢谢。”是很好看的。 他交了钱,从密码柜里取出自己的衣服,一翻手机,才发现岑崤给他发了信息又打了电话。 【岑崤:在哪儿?】 黎容裹紧外套,给岑崤打了回去。 黎容:“我出来理发,找我有事?” 岑崤靠在沙发上,一杯柠檬水已经填了三次,第三次也放凉了。 再没人能让他等这么久。 岑崤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时间:“来sara z,做衣服。” sara z是挺知名的高端定制品牌,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有他家的定制衣服,只不过大多数人需要排队一两年才能拿到资格,但像岑崤和黎容这样的家世,就容易很多。 不过他父母倒是从来没订过一件衣服,他记得店员主动上门过一次,被黎清立严词拒绝了。 黎容:“哦?” 他多少有点惊讶。 他没求过岑崤这件事,只是对简复随口说一句,没想到岑崤真的听进去了。 在这家定制一件衣服,还要连夜加急的话,要比岑崤借他的全部生活费还多了。 岑崤的眼神扫过店内挂出来的一件件精致束身礼服,轻描淡写道:“不是说要在生日会上超过新欢么,给你机会。” 黎容也不推辞,笑盈盈道:“求之不得。” sara z不在商圈,反而位置有些偏,等黎容打车赶到,太阳已经化的像一滩洒泼的红墨水了。 他就顶着肆无忌惮侵染人间的晚照,抖落挂坠在睫毛尖的粼粼金粉,不徐不疾的出现在大门口。 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黎容微抬着头,新修剪的头发被无辜染上一层蜜橘,因病气而苍白的侧脸也好似涂了细腻光滑的白釉。 他动了动唇,白色衣领遮盖不住的小巧喉结轻轻滑动。 “岑崤。” 岑崤眸色渐深,沉默良久,自嘲似的笑笑。 好像无论怎么克制,他都会对这个人一见钟情。 量体师扯下脖子上挂着的皮尺,热情迎上黎容:“您跟我到这边量一下尺寸。” “麻烦您。”黎容轻车熟路,跟着往里走。 量体裁衣的步骤很细致,要用皮尺轻轻缠住纤细的脖颈,一寸寸的收拢刻度,当冰凉的尺身完全贴住温热脆弱的皮肤,将食指抵在颈窝,仔细的读出最精准的刻度。 这并不算最严格的,皮尺还会沿着肩部向下,滑过形状姣好的蝴蝶骨,在敏感紧绷的胸口处交叠,缠绕。 除此之外,还有柔韧下塌的腰,挺翘鼓胀的臀,笔直清瘦的双腿,漂亮小巧的腕骨和脚踝。 岑崤在帷幕闭合的前一秒站起了身,一掀厚重的棕色帷幕,迈步走进量衣间。 黎容已经脱去了外衣和毛衣,只剩下贴身穿着的,一件格外轻薄的内搭。 内搭紧紧覆着他的腰腹,隐约透出皮肤的颜色。 岑崤从量体师手里夺过皮尺,绕在掌心,沉声道:“我亲自量。” 18、第 18 章 黎容环抱着双臂,目光落在岑崤手中的皮尺上,他挑了挑眉:“岑崤,你知道我今年才十七吧,未成年哦。” 岑崤迈步走过来,扯住皮尺的一端,在他耳边低声嘱咐:“别动。” 黎容配合的仰着脖颈,轻薄白皙的眼皮轻轻颤抖着,还不忘继续提醒岑崤:“我还小呢,你喜欢那些把戏我可都不懂。” 岑崤动作一顿,盯着黎容滴溜溜转的桃花眼:“教教你?” 黎容眉目含笑,双手举到耳边告饶:“不是很想学。” 岑崤将皮尺绕过他的胸口,在浅浅的背窝正中一掐:“这里不隔音。” 黎容果然老实的闭嘴了。 从量体间出来,黎容扣好棉衣的最后一颗扣子,自顾自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礼服做出来好不好看。” 量体师笑道:“您放心,我们的老师都是在国际上拿过奖的,也给很多明星量身定制过红毯礼服,相信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黎容眼波流转,意味深长的揶揄:“我倒是不担心你们老师,只是这位新晋量体师的手法太不专业了,勒得我疼。” 量体师也揣摩不出黎容是不是在开玩笑,只好向岑崤投去求助的目光:“您两位不是朋友吗?” 岑崤将皮尺绕在掌心卷了卷,放在一边的桌面上,看了一眼黎容,一脸平静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黎容故作震惊,像是平生第一次听到这句谚语,好奇的问:“是吗,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嘴短?” 岑崤被他堵了一下,心中好笑,但也只能强绷着脸,淡淡道:“走了。” 黎容赶紧小跑跟上,追在岑崤后面提醒他:“你会先送我回家吧,我来时打车花了一百。” 岑崤冷嗖嗖道:“我欠你的?” 黎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嗯算你有良心。” 岑崤竟也没有反驳他。 上了车,黎容就开始打电话给租赁公司退单,对方一开始还找理由不想退,黎容翻出来合同,一条条跟对方对峙,对方大概没遇到过这么较真的顾客,被问的恼羞成怒,给黎容退了钱。 黎容挂断电话,疲惫的往后一靠,方才的精神一扫而空,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身体本就不好,来回折腾了半天,完全失了食欲,脆弱的胃也开始反酸。 岑崤等他安静下来了,眼睛向下一瞥,抬手按开轻音乐:“以前没见你这么多话。” 以前那个常年冷着脸,吐一个字都嫌多的人好像一去不复返了。 黎容歪头看向车窗外,树影幢幢,急逝而过,柏油路上被拖长的阴影像里机器里渐次滑出印花巧克力棒。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听到岑崤的话,他没头没脑的跟了一句:“权利很稀有,只留给有能力为自己争取的人。” “嗯。”岑崤沉默好久,久到黎容已经昏昏欲睡,他才低声应了一个字。 他曾经以为,让一个人永远保持原来的样子,就好像所有残酷的事情都没发生,就好像鲜血淋漓的现实没有留下痕迹。 可惜不过是自欺欺人。 人须得自己披上铠甲,拿起利刃,剥去软肋,走出温床,生存本就是孤独的抗争。 黎容的眼睛彻底闭上,呼吸变得绵长匀称,刚吹好的发型被他压的有些凌乱,发尾轻轻遮盖在他的眼皮上,玻璃窗外的色彩渐渐消散,只剩下横亘在他喉结上的一线光亮。 岑崤不动声色的调高空调温度,调小轻音乐的声音,慢慢放缓车速。 这才是,他能为他做的事情。 黎容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一睁眼,才发现天已经彻底暗了。 他的眼睛干涩发酸,脖子也僵硬的厉害,车早已停在了路边,只是空调一直没有关。 “到了?我睡过去了。” 黎容声音腻呼呼的,他刚睡醒的时候脑袋没那么清醒,周身的防备也并不严丝合缝,给人一种有可乘之机的错觉。 岑崤:“你家的房子快要收回去了。” 黎容眨眨眼,借着路灯看向自家的小院子。 别墅门前的绿植许久没人打理,已经长得狂野嚣张,支棱到鹅卵石路上。 自从岑崤上次应承后,物业的确管理的更严格了,没人再砸他家的玻璃,也没人往门上涂红油漆,就连送来的花圈快递也被物业主管部门主动拒收了。 “是啊,还有几天吧。”他几乎忘了这件事,都没花心思找住处。 岑崤的手指轻轻摩擦过方向盘:“如果你想......” “不想。”黎容果断的打断他的话,随后笑笑,“我说,你是不是不懂啊,人不在,建筑本身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更何况如果沉溺在过去,就没办法往前走。” 上一世也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要把这房子买回来给他当生日礼物。 天知道他收到这份生日礼物有多郁闷。 黎容下了车,似笑非笑冲岑崤道:“生日会见。” 宋沅沅的成年礼开在她们家在a市远郊的小庄园。 作为宋家唯一的千金,这次成年礼的确大手笔,除了有商界很多朋友送的琳琅满目的小礼物,还有小众品牌的甜品赞助。 宋母更是在院子里给宋沅沅搭了座迪士尼小城堡,专门提供给来参加成年礼的女孩子们拍照用。 宋沅沅早已经忘了迎接客人,她化着俏皮可爱的公主妆,披着金黄卷曲的假发,脑袋上别着一顶纯银的公主冠,一袭乳白色的长裙礼服,勾勒着玲珑有致的身材。 她踩着高跟鞋,被人搀扶着走上城堡,推开天蓝色的百叶窗,托着下巴,优雅的摆着姿势。 城堡下,有两个专业摄影师单膝跪在地上,专注给她拍照。 被邀请来的客人自然不吝夸奖。 “沅沅今天好美哦,以后每一天都是十八岁!” “真的是小公主,贵气又优雅!” “漂亮又善良的小姑娘,将来谁有幸能娶到她啊。” “沅沅不愧是今天唯一的焦点。” 宋母笑道:“我们沅沅才不着急嫁人呢,她一向都以学习为主,非常听家里的话,不像有的女孩,被男生一追就答应了。” “就是,沅沅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宋母:“我倒也不是拦着她恋爱,但社会复杂,她还没有分辨能力,做母亲的当然要多费心......” “嘶,快看。” “谁啊那是?” “黎容,就是黎清立和顾浓的儿子。” “这就是黎容啊,这孩子长得可真......” “不得不说,太好看,太漂亮了。” 黎容穿着剪裁流畅熨烫整齐的纯黑礼服,安静的坐在极不起眼的最后一排座椅上。 他身体比例很好,礼服在腰腹微微收紧,双腿随意交叠,直筒的西裤拉扯上滑,露出圆润的踝骨。 原本雅致严肃的黑礼服穿在他身上,并不让人觉得窒息,紧束的外衣里,是微开领的白色衬衫,白色领口在风中轻抖,细长的锁骨若隐若现。 黎容有一张让人感叹苍天不公的漂亮脸蛋,这张脸明明清瘦的轮廓分明,但无论怎么看都显得气质优雅柔和,那双桃花眼格外清透明亮,瞳孔像是被和着日光点染过一样,眼波轻掠间就有勾人三分的能力。 他的头发浓密细软,发梢打着卷,摇摇欲坠的挂在眼尾至太阳穴之间的那点小痣上,微翘的唇珠刚润过宴会提供的红葡萄酒,平白给苍白的面色填了几分鲜活的颜色。 他就坐在那里,不争不吵,不言不语,也足以吸引所有视觉动物的目光。 那是一种男女莫辨的美感。 城堡里的宋沅沅敏感的察觉到了众人目光的偏移,原本夸赞她的声音也渐渐销声匿迹,仿佛那些夸赞刚被人打翻,已经不太适合再说出来了。 城堡正对着客厅,而大家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略过华美漂亮的建筑,略过精心打扮的她,投向门口一个不起眼的方向。 宋沅沅还不知所措,她茫然的托着裙子,趴在窗口,探头出去看向宋母。 宋母的脸色不太好。 今天是宋沅沅的十八岁生日,是她最重要的成年礼。 宋母给女儿请了最好的造型师和服装师,她有意让别人看看,她们家从来就没高攀过黎家,宋沅沅以前跟黎容谈恋爱,是宋沅沅足够美丽优秀,现在和黎容分开,也是黎容不再配得上宋沅沅。 但显然,女儿被喧宾夺主了。 而惹起这场不愉快的,居然还是那位配不上的男朋友。 黎容倒是很无辜,似乎没想到自己出现会惹来这么多的眼神。 他微微坐直身子,轻抿着唇,环顾间睫毛跟着颤了颤,绷起的喉结缓缓一滚。 黎容倏的失笑,无辜莞尔:“怎么都看我,今天是我女朋友的成年礼啊。” 岑崤在不远处静静看着,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捏起香槟杯,含了一口,目光炙烈的投向黎容难得润红的唇。 香槟冒着气泡在细长透明的杯中卷起漩涡,水面和岑崤的心脏一样不平静。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明艳的黎容,更是第一次发现,人居然可以漂亮成这样。 要是黎容愿意到那个五彩斑斓的城堡上站一站,他倒是有兴趣看一下摄影师的镜头。 GET /u/189/189700/70278227.shtm HTTP/1.0 Host: m.biququ.com X-Forwarded-For: 49.228.33.207 X-Real-IP: 49.228.33.207 Connection: clos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Purpose: prefetch Accept: text/html,application/xhtml+xml,application/xml;q=0.9,*/*;q=0.8 User-Agent: Mozilla/5.0 (iPhone; CPU iPhone OS 15_3_1 like Mac OS X) AppleWebKit/605.1.15 (KHTML, like Gecko) Mobile/15E148 SP-engine/2.42.0 main%2F1.0 baiduboxapp/13.4.0.11 (Baidu; P2 15.3.1) NABar/1.0 themeUA=Theme/default BDPParallelLoad: 1 Referer: https://m.baidu.com Accept-Language: zh-CN,zh-Hans;q=0.9 19、第 19 章 视线之内, 形形色色皆是笑话。 只不过别人看他是笑话,他看别人,也是笑话。 黎容仰着脖颈, 慢条斯理的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喝完酒, 他又随手捞起旁边座位上放着的小蛋糕,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他在细细回想上一世发生的事。 他那时候身体还要更差, 从医院清醒过来?之后, 精神却好像死了。 他在法院施舍的别墅里浑浑噩噩近一个月, 吃不下东西, 也睡不着觉, 他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次很平常的药品研发失败,会?发酵演变成现?在这样,他不明白父母为什么没有?公开解释,反而?选择了最极端的以死明志。 这些事桩桩件件盘根错节,他甚至找不出一根暴露出来?的线头。 仅仅三周, 他在家?里把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收到宋沅沅的生日会?邀请, 是他那时候能?感受到的唯一来?自身边人的召唤。 他其实精疲力尽,灵魂都游离在肉|体之外, 但他还是去了。 那天是对宋沅沅很重要的日子,每个女孩都该有?一个完美的成年礼, 有?父母朋友,有?爱的人。 至少?宋沅沅是那么跟他说?的。 现?在想想,大?概是怕他不愿意去。 他那天没有?穿得体的礼服,没有?修理整齐的头发, 他苍白疲惫,仿佛末路囚徒,在一场包装精美,奢靡华贵的生日宴上,狼狈的像个笑话。 然后他被嘲笑,被羞辱,被观赏,被怜悯,人影绰绰,靡音嘈嘈。 他甚至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没有?主动跟宋沅沅靠近,没有?为自己和父母喊冤叫屈,没有?乞求昔日熟识的长辈伸出援手。 他只是安静的坐在大?厅沙发的角落,垂着眼,麻木的听着一切欢声笑语,望着地板上层层叠叠的菱形图案发呆。 宋沅沅也没有?主动跟他亲近 ,作?为成年礼的主角,宋沅沅一直被包围在浓郁的祝福中。 她妆容精致,礼裙华贵,在频频的吹捧声中羞红了脸颊,她的食指上,戴着一枚闪闪发亮的玫瑰金戒指。 空气中酝酿着香甜的气息,芝士奶油混合着各类香水,强势的侵|占了每个角落,也包括黎容所在的不起眼的沙发边缘。 香槟喷开的一瞬间,低浓度的酒精像细雨一样由上至下酣畅淋漓。 宋沅沅娇嗔的尖叫:“讨厌,把我衣服弄湿了!” “雨中美人多漂亮!” “生日快乐宋沅沅,看镜头!” “哎哟,这么注意形象,是想给?谁看啊?” “反正不是......哈哈哈哈别撞我,我什么都没说?!”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黎容觉得这场生日宴漫长而?乏味,让人昏昏欲睡。 他的情绪没有?丝毫起伏,任谁在经历了巨大?的悲痛和巨变后,都会?认为恋爱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宋沅沅突然踩着高跟鞋,由远及近,一步步的向他的方向走过来?。 然后她穿过他,走到了岑崤身边。 宋沅沅声音甜美,得体而?俏皮的问:“岑崤,舞池开了,你?愿意跟我跳一支开场舞吗?” 黎容连眼睛都没抬,头发已经长到盖过他的眼皮,在瞳孔前竖起一道道藩篱。 他对岑崤的了解,只有?同学,同桌,家?里是蓝枢的高层,和他性?格迥异,关系并不好。 不过他觉得,岑崤大?概很不喜欢他。 不知道是因为红娑和蓝枢存在已久的积怨,还是他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同桌。 他听到岑崤声中带笑,不假思索的回:“好啊。” ...... 好啊。 黎容专心致志吃掉了一整块草莓慕斯,他抖了抖手指尖的碎屑,舌尖自然又迅速的扫过唇角沾染的奶油。 他吃的津津有?味,活色生香,倒让一众宾客不知所措。 宋母皮笑肉不笑:“小孩子家?开玩笑罢了,哪有?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大?家?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去跳跳舞,吃点东西。” 宋母说?完话,宋沅沅也从小城堡上下来?了。 她拖着裙子绕过小城堡,寻着众人的目光,不明所以的向后看了一眼。 宋沅沅微微一晃神。 黎容一向冷感,严肃,和所有?专注于工作?事业的科学家?一样,不太注重装扮。 宋沅沅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干净,简单,像显微镜下形状瑰奇的雪花,能?看见,却抓不住。 黎容似乎变了一个人。 她看到的这个人笑容明艳,表情生动,比以往更加吸引人。 宋母轻轻拍了一下宋沅沅的腰,嗔道:“看什么,记得一会?儿邀请岑崤跳舞。” 宋沅沅这才回过神来?,目光逡巡一圈,意外发现?岑崤今天的穿着倒是保守很多。 明明是家?庭背景最强势的一个,偏偏穿的最低调,仿佛不想招惹任何事非。 不过,岑崤是少?数几个没有?看向黎容的人。 岑崤在看那座迪士尼小城堡,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 宋沅沅脸颊微热。 刚才只有?她一直站在那座小城堡上,所以岑崤是在看她。 她今天的确打扮的很美丽,岑崤会?注意她,也是理所当然。 宋沅沅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胸,用力抿了一下唇上的蜜釉。 她有?很强烈的第六感,岑崤会?答应和她一起跳舞。 室外草坪的宾客听到宋母的话,依次回了大?厅。 大?厅内的装饰更是隆重,四面的墙壁上新绘了印象派画作?,乍一看色彩规整,不拘小节,但远远望去,流畅离散的线条整合起来?,是宋沅沅的英文名字,看得出来?,这次宋家?花了大?价钱。 室内唯二的两?根乳白色波浪状圆柱后,乐队成员已经准备就位。 服务人员递次端上来?五星级酒店大?厨新煎好的鹅肝,在绕成爱心形状的白色长条餐桌后,就是早已搭建好的舞池。 曲目表被指挥翻开,开场舞是宋沅沅最熟悉的宫廷华尔兹。 黎容从白色木椅上站起身来?,目不斜视的往室内走,他脸上神情愉悦,放松且自然,就好像发生在他家?里的事,不过是所有?宾客共同做的一场梦。 独独在路过岑崤身边的那一秒,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垮塌。 他咬着牙,眼睑微蹙,左手捂着胃,低声道:“胃疼。” 岑崤下意识放下香槟杯,皱着眉,也不由得压低声线:“谁让你?在风里吃蛋糕。” 黎容的胃是他近一个月见过最脆弱的东西,吃冷的疼,吹了风疼,不按时填补疼,填补多了也疼,吃养胃的药想吐,不吃养胃的药反酸。 黎容在学校做的最多的一个动作?,就是趴在桌面上,捂着胃,疼的嘴唇发白。 但岑崤又无计可施。 黎容轻呼一口?气,手掌在胃部揉了揉,敛去一脸的难受,他微抬眼,轻声轻语对岑崤说?:“要是有?人惹我生气,可能?会?更疼,说?不定会?溃疡,会?穿孔,以后再也喝不了能?让人趁虚而?入的烈酒。” 岑崤嗤笑一声,表情也没有?那么担忧了,他收回落在黎容胃上的目光,轻飘飘道:“多谢警告。” 黎容意味深长的一笑:“不客气。” 黎容进了大?厅,像上一世一样,直奔他坐过的沙发。 那是一张浅黄色的布艺沙发,两?端摆放着松软的抱枕,扶手一旁还放着一张小圆桌,桌面上是冒着热气的咖啡壶和糖块奶浆。 他选的这个位置还是挺舒服的,原来?最无意识的时候,他也不算亏待自己。 这个时候,沙发附近没什么人,大?家?都在联络感情,邀请舞伴,准备一会?儿上场跳舞。 他懒洋洋的靠在抱枕上,双腿交叠,身子大?半的重量压在左臂,要不是胃里真的有?点不舒服,他甚至想去拿一块鹅肝吃。 他看见宋沅沅和宋母耳语几句,然后小心的扯了扯在小腹有?些打皱的裙子,迈步向岑崤的方向走去。 黎容在咖啡里加了五六块方糖,端起来?一边吹着热气,一边看眼前的表演。 宋沅沅走到岑崤面前,背着手,少?女姿态十足,低头软声问:“岑崤,舞池开了,你?愿意跟我跳一支开场舞吗?” 岑崤还没开口?说?话,黎容被烫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手忙脚乱的放下咖啡杯,慌里慌张的吐着舌头。 岑崤的眼神直接被他吸引过去,一时间也没急着回宋沅沅的话。 宋沅沅没有?得到即时答复,表情略显僵硬,她只好也顺着岑崤的目光,去看黎容。 黎容垂着桃花眼,眉头轻蹙,舌尖被烫的鲜红,他认真的吸着气,让凉风略过舌尖,带走被烫的麻痛。 这倒是意料之外。 咖啡杯的隔热效果很好,他扔了糖块进去,搅拌的同时注意力都在不远处的热闹上,也的确忽视了咖啡的温度。 他一口?喝的不少?,要不是为了维持起码的体面,这口?咖啡肯定要喷出来?。 宋沅沅非常尴尬。 黎容还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她对黎容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无情无义,但现?在形势需要她接触岑崤,而?岑崤却被黎容吸引了注意力。 宋沅沅只好厚着脸皮,企图把岑崤拉扯回来?。 “岑崤,你?......” “他啊,不会?跳那个。”黎容舌头疼,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他其实还是给?宋沅沅留了情面,毕竟宋沅沅今天才十八,而?他已经二十三了。 宋沅沅在他日后的计划里,实在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宋沅沅立刻在心里反驳,怎么可能?! 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不可能?连最基本的宫廷华尔兹都不会?跳。 她怀疑黎容这是在吃醋,不想让她和岑崤跳舞。 但岑崤应该...... 岑崤深深看了黎容一眼,表情坦然,一字一顿:“嗯,我是不会?跳。” 宋沅沅:“......” 她有?点不敢相信,她被岑崤给?拒绝了。 虽然这个拒绝给?她留了面子,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黎容眼皮都没抬,他倚着沙发,专心致志的吹咖啡,仿佛对岑崤的回答完全不关心。 “那我去问问别人。”宋沅沅强笑了一下,紧紧揪着裙边,努力保持优雅跑回了宋母身边。 宋母离得远,没听到他们说?的话,见宋沅沅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宋母皱眉:“怎么回事?” 宋沅沅抿着唇,在母亲面前,总算不再遮掩情绪,低声埋怨道:“岑崤说?他不会?跳,都怪你?非要我去请他跳舞,好丢脸!” 宋母拉住宋沅沅的胳膊,眉头一立,压低声音质问:“他怎么可能?不会?!” 宋沅沅一甩手,扭过了头,气鼓鼓说?:“我不知道。” 宋母深吸一口?气,别有?深意的向岑崤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的余光扫到沙发上,专注喝咖啡的黎容。 黎容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倚着抱枕,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看不清表情。 宋母:“我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说?了,名义上你?和黎容还是男女朋友,岑崤估计不愿意搅合进来?,你?也是,就不能?找个离黎容远点的地方?” 宋沅沅刚被拒绝,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又受到母亲的指责,忍不住拔高音量:“那我能?怎么办,他就站的离黎容那么近!” 宋母狠狠用眼神警告她:“好了,别吵,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我们也要正式跟黎家?撇清关系,到时候就不用有?心理负担了。” 黎容喝完一杯甜腻的咖啡,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宋母当众羞辱他是在几点?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坐在沙发上,腿都有?点麻了。 不得不说?,他那时候真是难得的好脾气。 宋沅沅和岑崤跳了舞,他完全无动于衷,他不记得他们离得有?多近,不记得他们说?了什么话,只记得他眼皮垂的很低,视域里只能?看见每个人的双腿。 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只是能?喘气的生物罢了,至于宋沅沅对他的刻意忽略,他也懒得刨根问底。 他脑袋里只有?一片空白。 等他好不容易从自己搭建的安全屋里抽离出来?,就听见有?人在责怪他。 “宋董事长跟你?说?话,你?怎么像没听见一样?” “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穿成这幅样子来?参加沅沅的生日会?。” “大?家?都喜气洋洋的,他摆个冷脸给?人看,又不是所有?人都是他爹妈,要惯着他。” “所以我就说?,被爹妈宠坏了,他爸妈贪污的科研经费,不都是给?他留着的。” “他以后就知道了,这个社会?没这么好混的。” ...... 那时黎容已经好久没怎么吃东西,他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胃里毫无规律的抽痛,痛的他后背冷汗湿透,鬓角潮湿粘腻,格外狼狈。 那些奚落的声音仿佛寒冬胡同口?呼啸而?来?的风,带着快入刀刃的锋利,狠狠刺进他的皮肤,他就像被囚在笼子里的鸷鸟,哪怕无数次冲撞铁网,也只能?重重跌下,任由利器刺的更深一些。 他想起一句勒庞的话:“......自从他们成为群体成员,饱学之士就和无知之人一样,眼睛都无法观察了。” 这些人好多是他父母的朋友,同事,客户,或者点头之交。 他们曾经斯文有?礼,温和善意,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有?非常不错的社会?地位,这样的人,似乎最不该落井下石,靠奚落他为乐。 然而?现?实就是这样,他有?一个很残忍的老师,教会?他这些道理用的不是经久不衰的著作?,而?是他的整个人生。 他用余光看到,岑崤就坐在自己对面。 他没有?抬头去看岑崤的脸,但他知道,岑崤没有?说?话。 沉默,也是一种?纵容。 黎容急火攻心,咬着牙,忍不住的咳嗽。 勉强的忍耐逼得他眼圈泛红,眼底氤氲着生理性?的眼泪,原本俏丽多情的桃花眼苍凉低垂,一开一阖都带着说?不出的病态疲惫。 宋母突然亲切的拉着他的手,假意拍了拍他单薄瘦削的后背,用一种?高高在上却又伪装慈善的语气:“黎容——” “黎容。” 梦境和现?实的声音重合,黎容挺了挺腰,懒倦的睁开眼睛,借着亮彻整个大?厅的灯光,看清了面前宋母的脸。 宋母和宋沅沅长得不像,她颅顶很高,发际线有?些后移,她时常涂着暗红色的眉毛,眼睛是上翘的凤眼,瘦削的颧骨下,嘴唇薄的有?些刁钻。 她眉开眼笑的时候谄媚十足,绷起脸来?又显得特别尖酸刻薄。 黎容抬手按了按眉心,茫然的将目光投向沙发对面的岑崤,理所当然的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他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所有?杂音混在一起,就好像质量不高的催眠曲,连甜腻的咖啡都没扛住睡意。 天已经有?些暗沉了。 窗外是浓郁的墨蓝色,树荫和城堡被衬成纯粹的黑,郊区的空气格外健康,夜空中,挂着弯成金钩的月亮。 不得不说?,宋沅沅家?的沙发还挺舒服。 宋母语气沉沉:“黎容,沅沅的生日,你?就是来?这里睡觉的?” “就是,看他在那儿睡了半天了,我都不好意思说?。” “也不知道站起来?,真是没有?礼貌。” “宋家?为什么要请他来?,他家?出那事,也不嫌晦气......” “四个半小时。”岑崤打断不绝于耳的风言风语,看了看手表,重复了一遍,“你?睡了四个半小时。” 黎容就像刚刚被上了发条的玩具,脸上的茫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眼中带着诚挚的歉意,仰着脸,格外无辜的对宋母说?:“抱歉啊,我太困了,您也知道高三的学业繁重。” 宋母并不打算放过他。 宋母扯了扯唇:“黎容,我知道你?家?里出了些事,但看在你?和沅沅的发小情上,我还是请你?来?了,可你?连个生日礼物都没带。” 她只说?黎容和宋沅沅是发小,绝口?不提两?人的恋爱关系。 黎容眼眸轻垂,脑袋稍微歪了几分,唇边的讥讽稍纵即逝。 “不好意思,我忘了。” 他说?的太过理直气壮,饶是宋母想和黎家?撇清关系,还是被气的不清。 忘了? 她女儿的生日礼物,说?忘就忘了? 宋母冷笑一声:“黎容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也买不起什么礼物。”她说?着,一抬胳膊,从手腕上卸下一枚翡翠镯子,她举着这枚镯子,在灯光下晃了晃,阴阳怪气道,“这镯子也不值太多钱,不过拿去卖了,也能?换个五十万,拿着钱,离沅沅远点吧,她值得更好的归宿。” 宋母说?罢,将镯子直接扔到了黎容腿边,镯子弹了两?下,险些滑落地上。 宋沅沅立刻低下头,挽着母亲的胳膊,一语不发。 她心虚,但不后悔。 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刻,这就是她要黎容来?的唯一目的。 黎容周遭的气氛突然压抑的可怕,数双怜悯,讥嘲,冰冷的眼神,在他身边盘旋。 2kxiaoshuo.com 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对面的岑崤在笑。 岑崤不知从哪里摸来?一块打火机,将它当成把玩的玩具,他靠在沙发上,慵懒的翘着腿,用拇指拨开金属盖,再用食指扣上。 打火机在他手中发出“啪啪”的声响,金属外壳一下下摩擦过他的指腹,和秒针的节奏重合在一起。 他饶有?兴致的看向黎容的脸,静静的看着黎容表演。 这次他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对宋母的暗示充耳不闻,对宋沅沅的邀请不屑一顾。 他只想知道,黎容到底想玩什么把戏,想怎么报复这一屋子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由上至下,对黎容进行严苛的审判和排挤。 黎容腹背受敌,众叛亲离,然而?岑崤只觉得,他刚睡醒后,脸颊红扑扑的模样,更加惹人怜爱。 其实,他只要来?求他,他就会?帮他。 他总会?帮的。 黎容低头望着地面,睫毛温顺的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模糊的影子。 他的背有?些瘦,低头的那瞬,衬衫衣领下移,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灯光下,侧脸显得孤独又凄凉。 他沉默良久,就在宋母以为他还在对宋沅沅依依不舍时,黎容突然轻笑出声。 他笑的很愉悦,以至于眉眼弯弯,连唇角都翘了起来?,从岑崤的角度看,他睫毛纤长浓密,苹果肌鼓鼓着,舌尖轻轻抵着整齐洁白的牙齿,难得一见的顽狞狡黠。 只是这笑声虽然好听,但在当下的场合,怎么都有?些格格不入。 宋母以为黎容被刺激的心理防线崩溃,疯了。 她撇了撇沉默的岑崤,刚要继续开口?,突然听到黎容深深叹了一口?气。 黎容抬起脸,懒洋洋往沙发上一靠,随手捞起宋母的那枚手镯,摆在灯光下仔细端详。 翡翠剔透,光滑,杂质极少?,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黎容验过真伪后,唇边笑意渐渐散去,他用手指轻轻摩擦着翡翠边缘,嘴唇轻轻开合,万份真诚的冲宋母道:“谢谢,老子准备喜欢男人了。” 他吐字清晰,中气十足,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真真切切,这句话无异于一声惊雷,炸的所有?人外焦里嫩,灵魂震颤。 岑崤把玩打火机的手指猛的顿住了。 黎容比他想的还敢。 宋母瞪大?眼睛,僵在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种?不知羞耻的话居然会?从黎容口?中说?出来?。 她身边的宋沅沅同样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 黎容跟她谈过之后,打算喜欢男人了,这简直是对她的羞辱。 但她知道,黎容无非是信口?胡说?,因为以她对黎容的了解,黎容绝不可能?喜欢男人。 黎容仿佛没看见那些震惊的脸,他一撑扶手,自顾自的站起身来?,旁若无人的迈开腿,径直朝岑崤走去。 走到岑崤面前,黎容歪头皱眉,看了看岑崤交叠的双腿。 他堂而?皇之的拨开岑崤的手,扭身往岑崤怀里一靠,转身之际,他眼中刺骨的寒意和灼烧的愤怒交织在一起,最终化?成一汪涟漪春水。 黎容莞尔一笑,声音暧昧:“赶紧,我不想努力了。” 20、第 20 章(修) 怀里的人充满实感?, 岑崤默默绷紧了肌肉。 黎容的背压在他的手臂上?,就连力道都刚刚好,不会过于用力压迫他的手臂血管, 也不会虚浮贴着准备随时?抽离。 他只要收紧手腕,用力一带, 就能顺势揽住黎容的腰。 礼服完全是按照黎容的身材剪裁的,轮廓自然无比贴合黎容的腰线, 不管从哪个角度欣赏, 都足够柔韧漂亮。 黎容不喜欢喷香水, 但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息, 像堆满了清茶和鲜果的屋子, 打开?门的瞬间溢出的沁人心脾的味道, 离得特别近的时?候,岑崤就可?以嗅到,从他颀长白皙的脖颈上?和血管明晰的小臂内侧。 黎容脸上?带笑,满目风情,他轻描淡写的两句话, 把在场的所有人拉扯进了无比窘迫和尴尬的境地。 整个大厅仿佛被一张无形的道德之网罩住,没人能够逃脱。 有趣的是, 当?一个被指责贪婪刻薄,三观不正的人真正做到了他们口中所说的, 这些人又仿佛忘记了自己几分钟之前言之凿凿的判词,纷纷露出‘他怎么会这样’的惊恐表情。 宋母暗红色的细长眉毛提了起?来, 过于饱满瓷白的额头被迫挤出几道细纹,她太阳穴狂跳,热血冲到头顶,血压直线升高, 涨的她头皮发麻眼花缭乱。 宋母声音尖利,指着黎容的脸:“这里不是你疯言疯语的地方?!” 她费尽心力走通萧沐然的关系,不是把岑崤喊来看黎容发疯的。 她明明计划的很好,在所有亲朋面前,在岑崤面前,了断宋沅沅和黎容的过去,再让宋沅沅和岑崤有接触的机会。 但这一切都被搞砸了,这场盛大华丽的生日宴,就像一块落了苍蝇的草莓蛋糕,让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宋沅沅连忙应和宋母,用一种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向黎容,怯生生道:“阿容,你别这样,别这么说自己,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自从上?次在实验班见过黎容和岑崤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就认定了,这两个人都喜欢自己。 她做好了黎容愤怒,发狂,怒骂,甚至和岑崤打一架的准备。 但她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黎容不但没有跟岑崤打起?来,还准备跟岑崤谈恋爱? 黎容抬眸扫了宋沅沅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用一种看破红尘的语气说:“我以前心高气傲,脾气还差,这一个月深受打击,反倒豁然开?朗,我打算当?条咸鱼,岑总有兴趣吗?” 按上?一世他的亲身体验,岑崤应该恨不得当?场就把他带回家,放肆索求。 不过......呵呵。 这个年纪的岑崤还没有自己的房子。 宋母:“......” 宋母觉得自己的血压已?经飙到一百七,好像下一秒就要气晕过去了。 最让她心中不平的是,岑崤直到现在也没嫌恶的把黎容推开?。 岑崤好像并不排斥黎容的建议。 岑崤勾起?唇,眸色深沉,他保持着怀抱黎容的姿势,却?不动声色的收紧了手臂,强迫黎容离他更近几分:“真喜欢男人,我就考虑考虑。” 他说完,反而光明正大的望向黎容,似乎并不在意出柜的风险,而只想要一个真诚的答案。 黎容立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占有欲,无比熟悉,和大学毕业典礼那天晚上?逐渐重合。 他抿紧唇,侧过脸来,和岑崤对视。 他们俩保持着一个暧昧的姿势,以一个格外亲近的距离,互相望着对方?的眼睛。 但双方?的眼睛里,却?都没有什么旖旎眷恋的情谊。 岑崤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在黎容的沉默声中,那种眼神?反而越来越坦荡。 黎容则牙齿咬紧,眼睑轻颤,眼皮折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真心喜欢吗? 他自己也不清楚。 岑崤虽然偏执疯魔,但人长得不错,又很有钱,最重要的,将来还会有蓝枢的高级权限。 他不是第?一次跟岑崤搞在一起?,轻车熟路又能借力打力,何乐不为。 现在的他,根本不会任由感?性?冲动胡作非为,喜不喜欢,他根本懒得探究。 更何况,贸然交付感?情也太愚蠢了。 甚至岑崤对他,也不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他们之间能达成微妙的平衡,是因为兴趣。 彼此都有太多的秘密,又太善于隐藏,在掩护好自己的同时?挖出对方?的秘密,是聪明人最喜欢的玩法。 黎容首先避开?岑崤的目光,舌尖轻轻扫过发干的唇珠,将嘴唇润湿后,他温柔含笑,讳莫如深:“怎样算喜欢,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宋母在黎容说出‘亲’这个字眼后,她颧骨附近的肌肉跳了两下,失去弹性?的皮肤被扯出不浅的褶皱。 岑崤嘴唇微动,刚欲说些什么。 黎容也不由得竖起?耳朵,下意识想要听清他的话。 宋母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不得不说,今天的黎容,的确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明艳。 宋母多年游走于名利场,眼神?也比常人敏锐。 她看着黎容从小长大,这孩子一向精致漂亮,但因为太过冷感?,并不讨喜,桃花运也就寥寥。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黎容的一颦一笑都充满了岁月的沉淀,即便身为男人,也足够蛊惑人心。 她立刻打断岑崤:“小岑,你可?别跟他一起?胡闹,他就是利用你气我们沅沅!” 岑崤笑了,扭过头反问道:“哦,你陪我妈打麻将递牌一个月,就没想利用我家打通蓝枢的关系?” 宋母睁大眼睛,被岑崤问的哑口无言。 这种实话,不该被这么戳穿,至少?不该当?着在场所有红娑人面前戳穿。 宋母敏感?的察觉到,那些聚焦在黎容身上?的眼神?缓慢的移到了她身上?,充满了猜忌和嫌恶。 宋家当?初是背靠黎清立起?势的,因此结交的几乎都是红娑的人。 红娑研究院的人大多清高,且尤其瞧不上?蓝枢八区,她是以请宋沅沅同学的名义将岑崤请来的,现在当?事人戳穿她的心思,直接把她架在了火堆上?,下不来了。 人群中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个岑崤是谁啊,不是说沅沅同学么?” “你不知道?蓝枢三区岑擎的儿子,而且我没听说宋沅沅跟他在一个班。” “呵,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觉得我们红娑这边不好混了,要开?始抱蓝枢的大腿了?” “我说她怎么让宋沅沅去找岑崤跳舞呢,原来是势利眼,看不上?黎容了,当?场换下家呢。” “我还以为是个纯粹的生日宴,带着这小心思可?就膈应人了。” ...... 红娑和蓝枢之间水火不容的对立关系,可?以让这群人顷刻间忘记对黎容的奚落。 任何所谓的正义感?,都不如立场重要。 宋母唇色苍白,肉眼可?见的慌了。 “大家别误会,其实是沅沅一直对岑崤有好感?,我这个做母亲的,为孩子创造点机会。” 她说完,推了宋沅沅一把。 宋沅沅踉跄一下,紧张的回望母亲。 她已?经完全懵了,这个状况根本没彩排过,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对对......我一直喜欢岑崤,我想在生日会上?跟他表白。” 黎容笑吟吟的问:“你一直喜欢岑崤,怎么说要跟我一起?过生日?” 宋沅沅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岑崤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说想跟黎容试试? 黎容不是对她旧情难忘吗,怎么突然就翻脸无情了? “呵呵,今天可?真有趣,可?惜天有点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孩子还在家等我练高尔夫,我也回去了。” “人呢,最好还是不要自作聪明,免得弄巧成拙。” “最重要的,是别拿大家当?傻子耍。” “走了走了,我家司机等我好久了。” ...... 宋母和宋沅沅拙劣的解释显然不足以服众,红娑的很多教授家属并不了解岑崤的身份,被人点破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宋母的意思。 没人喜欢被自己人背刺,更何况,他们跟宋家也只是利益关系,谈不上?多少?真心。 他们也看出来了,黎容是故意搞了一出闹剧恶心宋家,虽然说出想要依附岑家很丢脸,但丢的也是黎清立顾浓的脸,和他们无关。 借机告辞的人越来越多,宋母拉住一个,另外几个就走远了,顷刻间,大厅就空了一半。 黎容看着人走茶凉的场面心满意足,他轻拍岑崤的手背,示意他放开?箍在自己身上?的力道,然后站起?身,朝着宋沅沅走过去。 宋沅沅用力低着头,紧咬着牙,不敢看黎容的眼睛。 黎容垂眸,静静地看着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 纵使童年千好万好,物?是人非,也只需要一个契机。 黎容一字一顿道:“我们今天,正式分手了。” 宋沅沅一抿嘴,眼圈红了。 黎容在跟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对她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了。 明明是她先背叛的,现在反而有种被抛弃的酸楚。 宋母肌肉颤抖,目眦尽裂,她用手指着黎容的脸,恶狠狠的吼道:“黎容!” 黎容嗤笑一声,充耳不闻,他扭回头朝岑崤扬了扬下巴:“我要走了,岑总走不走?” 饭团探书 秋夜天凉,霜浓雾重。 空气中满是潮气,连地面都湿漉漉的,柏油马路像是被重新上?了层墨色,道路两旁的灯光周围,盘旋的飞虫都少?了很多。 黎容裹紧礼服,直扣好领子最上?方?的纽扣,可?人一离开?室内,却?还是觉得凉风呼啸而来,寒意刺骨。 这礼服千好万好,就是不保暖,他身上?的热气没一会儿就被吹了个干净。 黎容郁闷的吸了吸鼻子,果然网上?说,要想有风度,就不能考虑温度。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车轮碾压柏油路的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一直开?到了他面前,左侧车门打开?,岑崤靠坐在后排,低声道:“上?车。” 黎容不由得抬起?眼,和岑崤对视。 那眼神?潮湿透彻,黑亮有神?,像极了盯着小鱼干的蓝金渐层。 黎容飞快上?了车,抬手关紧车门,空气骤然变暖,他反倒禁不住牙齿打颤。 岑崤立刻感?觉到他周身的凉意。 他嘱咐司机:“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热气扑面而来,黎容觉得自己眼睫毛上?都挂满了水雾。 他掩着唇,难耐的咳嗽了几声,咳够了,才泄力似的往靠背上?重重一砸。 郊区路灯稀少?,光线落到地上?,已?经稀薄的可?怜。 车内车外同样昏暗,但偏偏是这种昏暗,给了人一种密闭空间的错觉。 好像在这个空间里说的所有话,都能被永久储藏,不见天日。 黎容歪过头,去看岑崤的侧脸。 黑暗中,他看不清岑崤的眼睛,但那股侵|略性?的,要求一个答案的气场始终挥之不去。 ——真喜欢男人,我就考虑考虑。 从过去到如今,他从来,从来不曾跟岑崤说过一次喜欢。 黎容眨眨眼,呼吸浅浅,伸出一根冰凉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岑崤的肩头,给了他另一个答案。 “岑崤,如果餐桌上?只剩下一块鹅肝,我愿意留给你吃。” 岑崤转过脸来,深深的看了黎容一眼。 对面难得驶过一辆车,灼亮的远光灯直挺挺的刺破玻璃,投射进来。 岑崤恍惚看到,黎容的眼睛在发亮,至少?在这一瞬间,他能清晰的捕捉到,那双眼睛里没有伪装,掩饰和欺骗。 “求之不得。”岑崤嗓音低沉,停顿一下,又补充道,“我的答案。” 黎容知道,是回答他那句“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他眼中含笑,趁着对面车辆疾驰而过,车内重新回归黑暗,他扭过了身,低声喃喃:“过期了。” 21、第 21 章 周一上学, 黎容刚一进教?室,班里几个有红娑背景的同?学立刻投来一言难尽的目光。 尤其是崔明洋,崔明洋看不起黎容, 但碍于岑崤的警告,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于是他瞪一眼就赶紧转移视线,见无?事发生便?再瞪一眼, 他自?己?不知道, 这模样像个搔首弄姿的小丑。 简复倒是像块磁铁一样, 眉飞色舞的被吸到了黎容桌边。 他脸上止不住的坏笑, 趁着岑崤还没来, 他用肩膀一拱黎容的胳膊:”行啊班长, 我听说宋沅沅她妈脸都绿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跟吞了苍蝇一样,后来蛋糕都没吃就找理由走了,要说还是你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豁得出去,佩服佩服, 我崤哥还没来,跟我说说, 他什么反应?” 黎容将路边买的燕麦粥放在?桌面上,慢条斯理的将吸管插进纸杯, 闻言扯了扯唇:“他啊,难得被我表白, 挺开心的。” 简复暼了一眼岑崤的空座位,忍不住偷乐:“我哥开不开心我不知道,但是三区内部乐疯了,他爸成天板着脸, 巨严肃,难得家里有点事给大家乐呵乐呵。” 黎容抿了一口粥,皱着眉硬吞了下去。 他是真?讨厌喝粥,尤其是被咖啡烫到的舌头还没完全恢复,粥略过舌尖,连味道都不怎么尝得出来,像喝药一样。 但为了养胃,又没办法。 他等着甜丝丝的暖流从喉管慢慢滑入胃里,才不经意的问:“消息传的这么快吗,我记得那?天没什么联合商会的人。” 宋家是做生意起家的,这些年越做越大,靠的是红娑研究院的扶持,换句话说,宋家在?当初站队的时候选了红娑,家里的资源人脉和朋友,也?都是有红娑背景的。 大概是黎清立顾浓出事,让宋家慌了,这才觉得不能在?一根树上吊死,于是宋母天天约萧沐然逛街遛猫做美容,企图打通联合商会的人脉。 生意跟一边做也?是做,跟两?边做也?是做,加入蓝枢不过是多交一份会费,这样还能获得蓝枢的支持,以后跟商会内的企业合作就更容易了。 简复疑惑:“当然快,坏事传千里嘛,你不知道红娑那?边的丑闻在?蓝枢比年底涨薪传的都快么?” 黎容放下纸杯,抬眸看向?简复,笑意加深:“我知道。” 简复父母所在?的一区是管互联网企业的,不光大事上消息灵通,就连各种无?关紧要的八卦,在?一区也?传的最快。 上一世,在?岑崤家里,他亲眼见到简复某工作群里,有人发了条背后资本?雪藏明星内幕的娱乐新闻。 巧的是,那?个明星就是林溱。 简复:“反正你在?蓝枢算是彻底出名了,我估计这几天岑崤他爸能把你名字倒着写出来哈哈哈哈。” 黎家的事闹的沸沸扬扬,但大多都是讨论他父母的,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在?那?些大佬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他们?有些人甚至不知道黎清立和顾浓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但被黎容这么一闹,黎清立有个漂亮疯批儿子的事反倒深入人心了。 黎容慢慢收回?笑意,低着头,认真?含着吸管,眼眸垂的让人看不清表情。 “三区这么热闹,那?隔壁四区也?知道了?” 蓝枢四区管理新兴科技产业,会长为了扩大规模,不仅跟国外企业合作大批量引进,还成立天使基金,扶持了很多私有研究所。 有些领域国外的发展更快,现成的产品拿过来,直接抢占了市场,导致红娑研究院花大价钱投入的项目流产,四区美其名曰能者居之,但其实无?形中为了短时利益挤压了国内科技发展的空间。 有蓝枢其他几个区给四区亮红灯,四区成了联合商会发展最快,最赚钱的那?个,赚钱多,福利待遇就好,吸纳的人才就更多,所以形成了良性循环,规模越做越大。 红娑要求四区放缓引进速度,给国内研究人员进步的时间,但四区靠这个赚钱,自?然不愿意,两?方的恩怨也?由此而来,经过几代的发展,愈演愈烈。 简复忍不住在?黎容面前表现:“当然,我爸昨天跟胡总聊天,还是胡总主动提的这件事呢,他俩和几个我爸的副手都说要去逗逗岑会长。” 四区会长胡育明,因为掌管着最有钱的商会,人长得又富态,被蓝枢内部人士尊称为胡总,简复跟着他爸妈乱叫,也?喊人家的外号。 “胡育明。”黎容微微出神?,细长的手指轻敲纸杯壁,又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上一世进的是红娑研究院,跟的是红娑最有名的江维德教?授。 江维德集体荣誉感很强,对胡育明的评价非常不好,一提到这个人就少不了怒斥他追名逐利,眼睛里只有利润,不赚钱的项目,哪怕是有利于人民群众的也?坚决不碰。 黎容因此也?对胡育明颇有微词,但他其实除了远远见过一次胡育明做演讲外,并没深入接触这个人。 他跟着江维德做gt201项目,项目内容高度保密,但就在?快要出成果的时候,他在?危险药品室中毒了。 他不得不想,红娑内部,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他父母的事,会不会有有心人掩盖了什么。 黎容摸了摸书包,掏出一块周末顺手从生日宴上拿的酒心巧克力,扔给哈巴狗一样趴在?桌边的简复,故作好奇:“胡育明知道我是黎清立的儿子了?” 简复的注意力短暂被色彩丰富的巧克力包装纸吸引了,也?没在?意黎容的问题,顺嘴道:“以前估计不知道,现在?肯定知道了吧,你都声?称要入赘我崤哥家了,这是什么?” 他拿起巧克力左右看了看,嫌弃的撇了撇嘴,又扔回?给黎容:“这牌子巨甜,我才不吃,你怎么买这个,是不是没吃过好巧克力啊。” “爱吃不吃,不要拉倒。”黎容随手把巧克力放在?了桌角。 简复:“......” 他有时候就不是很懂,黎容现在?明明声?名扫地,身无?分文,怎么就能说话这么嚣张呢? 还不止在?班里嚣张,就连面对宋沅沅生日宴上的那?些长辈都很嚣张。 他甚至恍惚有种错觉,黎清立和顾浓没死,而且马上就翻案了,甚至要当红娑研究院的院长了。 简复撇嘴:“切,本?来就不好吃,要不是我哥,我都懒得告诉你。” 黎容敷衍:“那?让你哥告诉我。” 岑崤这种常年倒数第一的学生,迟到早退是常有的事,常有到,学校都懒得给岑擎萧沐然打电话说他的问题。 黎容小心翼翼的喝完了一杯粥,除了肚子饱了,没有一点品尝美食的快乐。 杨芬芳踩着高跟鞋迈步进教?室,扭着脖子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开始指挥。 “何?路,黑板没擦干净,你自?己?看这边边上的粉笔灰,还有杨梦,最后一排扫了吗,纸团还留着呢,黎容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杨芬芳说完,深深看了黎容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空座位,无?奈的叹了口气。 黎容站起身,跟着杨芬芳去办公?室。 走廊很冷,因为见不到太阳,温度比外面还低。 黎容一边走一边往衣领里面缩,越缩越低,越缩越低,等到了办公?室门口,杨芬芳一回?头,就只看见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露在?雪白的衣领外。 杨芬芳:“......” 黎容用眼神?示意半开的办公?室铁门:“老师你请进啊。” 杨芬芳唇角抽动:“好。”这明明是她的办公?室。 黎容发现,自?己?每次跟杨芬芳聊天,似乎都要紧锁房门,生怕被人听到。 杨芬芳锁好门,放下揣教?案的帆布包,从里面抽出眼镜布来,擦了擦厚重的镜片 。 天气越冷,戴眼镜就越是不方便?。 杨芬芳擦了一遍,雾气又浮了一层,她只好又擦一遍。 她一边擦一遍嘀咕:“等送走了你们?这届,我抽空把眼睛做了。” 黎容从衣领里探出头来,甩了一下遮眼的碎发,忍不住建议道:“等两?年,有更好的技术出来。” 杨芬芳微微一顿,暼了黎容一眼:“那?肯定是越等科技越发达,这我能不知道?” 黎容莞尔:“也?是。”但他说的,是近乎达到对眼睛零损伤的技术。 杨芬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有件事要跟你交代一下。学校有英才计划的保送名额,你是全校第一,按理来说这个名额应该给你。” 黎容静静听着,他开始回?忆时间线。 上一世,他的高考是自?己?考的,分数全省第一,报考了a大生化系。 杨芬芳见他认真?的样子,眼中难免露出些怜悯的神?色,大概是心虚,杨芬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扭过身装作整理桌面,轻描淡写道:“这个保送需要笔试和面试,在?明年二月底。笔试和面试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但是名额要送到a大公?示审查,嗯......家庭背景也?是审查的一项,所以你可能通不过。 我是这样想的,你看你成绩这么稳定,高考也?一定能考上a大,所以这个名额要不就让给崔明洋,他正好是第二,我想你们?两?个商量商量,搞好关系,他欠你个人情以后说不定对你也?有好处。” 杨芬芳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忐忑的,她想尽量委婉,可再委婉,对黎容来说都有点残忍。 学校私下开会的时候就说,哪怕黎容顺利的通过了笔试面试,在?公?示期被人一举报,也?一定会被撤,与其那?时候再让他失去一切,还不如一早就跟他说明白,也?免得再起风波。 杨芬芳觉得自?己?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 黎容现在?缺钱,借着给崔明洋卖人情的机会,满足一下生活基本?需求也?不错。 黎容歪了歪头,那?双眼睛就望着杨芬芳的脸,不喜不悲。 上一世他好像也?听过类似的话,可惜实在?记不清了,他都不记得自?己?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他那?时太浑浑噩噩了,对活着以外的事都不是很在?意。 呼啸而来的恶意太大,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恨谁,报复谁。 后来也?顺理成章的考上了a大,进入了他父母的领域,这件小事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十七岁不起波澜的事情,反倒在?他二十三岁时掀起了来势汹汹的恨意。 既然有幸回?到了从前,他要抓住一切属于他的东西,一个都不放过。 “不行。”黎容淡淡道。 杨芬芳:“老师知道你委屈,也?不着急让你现在?给出答案,反正离二月还有挺长时间,你可以慢慢想。” 但黎容必须面对现实,要真?是走到了公?示那?步被人举报掉,还会浪费学校一个名额。 黎容轻笑,双手插进棉衣兜里,调皮的耸了耸肩:“我知道学校怎么想,但这个名额是我的,哪怕浪费了,也?是我的,我不让。” 他表情虽然俏皮温柔,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 空气凝重的像掺了水的石灰,粘稠,乌黑,随着水分的蒸发,窒息感愈加强烈,好像随时都会把人凝固在?现场。 杨芬芳恍惚看到了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冷,她没法形容那?种感觉,好像藏匿在?暗处的利刃,哪怕暂时掩住锋芒,只要有人敢肆无?忌惮的试探,必然会被反噬。 她不禁心头一颤,但戴上眼镜再一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出了。 黎容鼓了鼓嘴巴,笑眯眯道:“学校要是开了这个口子,把保送名额变成明码标价的交易,好像也?不好跟全校学生交代吧。” 这下轮到杨芬芳沉默了。 黎容说的很真?实,a中在?全国的地位与众不同?,公?平是这里最基本?的准则,所以这件事只能黎容主动放弃。 tsxsw.la 黎容:“老师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他也?不等杨芬芳说什么,堂而皇之的拉开办公?室的门,往出走。 刚走了几步,黎容停住了脚步。 岑崤倚在?走廊栏杆边,手里拿着一张学校的红头通知稿。 他就把那?重要的东西当成随手把玩的物件,团成蛋卷状,一下下敲着不锈钢栏杆。 他站的位置很讨巧,天井透出的日光难得能照到走廊内侧,但唯有一缕,漫过栏杆,流淌到地面。 岑崤就站在?这光里,连头发丝都是金色的。 黎容弯了弯眼睛,揶揄道:“来找我?” 岑崤暼他一眼,停下手里敲击的动作,把卷成一团的通知稿扔给黎容:“来给老杨送东西。” 黎容故作轻松的挑挑眉,忍不住说风凉话:“学校的文件你就卷成这样,啧,给学校捐过款果然不一样。” 他并不说透。 但他知道,以前这事儿都是学委负责的,学委不来,也?是课代表来,岑崤是从来不跑杨芬芳办公?室的,由于岑会长的身份,倒是杨芬芳颠颠的往他家里跑。 所以岑崤大概率是来找他的。 岑崤一挺腰,直起身来,瞬间比黎容高了半个头。 他走出暖光,朝黎容走了两?步,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因为这份通知也?没什么看的必要,按照学校历年来的传统,结果已经出来了,这个结果——” 岑崤顿了顿,垂着眼,掌心捏着什么,他手指一错,轻而易举的揉开包装纸,然后把那?东西塞进了黎容口中。 “谁也?不会改。” 黎容猝不及防闭上眼,下意识用嘴唇抿住。 一股香甜的混合着朗姆酒的气息弥散开,他用舌尖一舔,才发现是他扔在?桌子上那?块酒心巧克力。 黎容慢吞吞的将甜腻的巧克力含在?嘴里,随手剥开那?份文件,垂眸看了一眼。 ——《a中关于高校英才计划推荐的要求及报名通知》 黎容微微一怔,巧克力混合着朗姆融化在?口腔里,把燕麦粥的味道一并带走,只留下无?尽的甘甜。 简复说的真?不客观。 这巧克力虽然不是最贵的品牌,但明明挺好吃的。 他随即抿唇一笑,眼眶隐约有些发涩,他需要用点力气,才能把这股涩意压制下去。 这种情绪消失已久,久到他以为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原来并没有。 下一秒,黎容干脆手指用力,把卷成蛋卷的通知稿团成了纸球。 岑崤盯着他将巧克力含进入,舌头卷了卷,然后喉结滑动,咽了下去。 他还不忘舔着唇角,把遗留在?唇上的巧克力吃干净,微翘的唇珠被他甜的湿漉漉的,泛着嫩红。 岑崤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微微侧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黎容抬眸和他对视,眼角的红意散了大半,只有格外润泽的眼睛,是难得存留的痕迹。 对视半晌,他从岑崤眼中看出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黎容笑道:“没事,就是突然发现我高三这年过的挺难的。” 岑崤低声?重复:“突然?” 黎容收起笑容,表情难得的认真?。 “以前没人在?意,自?己?也?不觉得难,现在?......”他话锋一转,故作轻松问,“我们?俩谁去把这团废纸交给杨芬芳?” 22、第 22 章 将废纸团交给杨芬芳的重任还是落在了?黎容身上。 因为杨芬芳对他?心有愧疚, 他?发脾气也理所当然。 果然,杨芬芳收到纸团的时候一脸困惑,拆开?后更是极度无语。 但她望着黎容坦荡的脸, 还是把想说的话给憋回去了?。 她把皱皱巴巴的纸团展开?,对着下方拧巴的校长签字一撇嘴, 看在酷爱在各种?重要通知上留墨宝的领导面子上,杨芬芳把纸夹在了?教?材里, 企图压的不那么难看。 黎容:“老师, 那我先回去了?。” 他?刚想转身走?, 杨芬芳抓住了?他?的胳膊。 杨芬芳想要开?口, 可嘴唇抖了?抖, 话到嘴边, 又犹犹豫豫的卡住了?。 最后她只能一边搓着手心,一边揪着黎容的胳膊不放。 黎容抬眼,笑道:“老师,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杨芬芳却长叹了?口气。 黎容这个孩子,是挺让人心疼的。 这段时间处理黎容的事情, 已经无数次挑战了?她作为老师,作为长辈, 作为人的良知。 她以?前很欣赏黎容,因为黎容聪明, 优秀,自律, 出身清白,长得?还好,不管怎么看,都好像是上帝创造出来享受人间一切美好的宠儿。 她作为班主任, 也数次接触过黎清立和顾浓,对这两个科学?家,她既敬畏又信赖。 黎清立和顾浓是她见过最和善宽容,温柔慈悲的高?级知识分子,她一度以?能和这两个人亲密交谈为荣。 事情刚爆发的时候,网络上传言铺天盖地,罪名?桩桩件件,好像每一条都言之凿凿罄竹难书,但偏偏,网络上罪不可恕的两个人,与她认识的,接触的截然不同。 或许人性是复杂的,她并不了?解黎清立和顾浓私下里做过什么,但就?她浅薄的亲身体验,哪怕没有任何证据,她也不相信网上说的那些话。 可她太渺小无力了?,她无法帮黎清立和顾浓讲话,更无法公开?偏袒黎容。 她只是社会里渺小的一份子,当所有人都指责黎清立和顾浓时,她至少也要沉默,才能在群体中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 但其实她每次要求黎容放弃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良知也被生生剜掉一块,她甚至开?始质疑她作为老师的资格。 “我看你最近,和岑崤走?的比较近。” 杨芬芳压低声音,她并不太想说这个事情,但一直不说,她怕她会后悔一辈子。 黎容一时间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一开?始故意跟岑崤亲近,纯粹是为了?利用。 上一世的经验让他?很肯定,虽然岑崤得?到他?的手段十分不堪,相处模式也一度让他?恨意丛生,但岑崤很喜欢他?的脸,身体。 更深层次的灵魂交融或许没有,但肤浅的外表贪恋也足够他?达到目的。 但现在的岑崤有一点不一样。 黎容能感受到他?一如既往的喜欢自己的脸,可他?的行为模式反倒变得?克制和隐忍。 或许岑崤还没有拿到他?想拿到的权利,所以?没有那么肆无忌惮。 人心到底是肉长的,岑崤让他?恨的事情他?还记得?,但岑崤对他?好的地方,他?也不会刻意忽略。 他?只是好奇,杨芬芳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杨芬芳内心无比挣扎,她一方面知道她不该泄露学?生的秘密,一方面,她又怕黎家最后一个人也糊里糊涂的搭进去。 “黎容,老师希望你以?后能过平安,平静,平淡的新生活,你至少,得?离蓝枢远一点。” 黎容挑了?挑眉。 “我和岑崤相处和谐,不好吗?” 如果杨芬芳知道,他?上一世直到大学?毕业才和岑崤纠缠在一起,他?们的关系也是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但他?还是莫名?其妙死了?,大概就?不会劝他?离蓝枢远一点了?。 杨芬芳用一种?看单纯孩子的目光看了?黎容一眼,轻轻摇头。 “你们俩在班级两年了?,关系有好过吗,为什么就?最近突然变好了?,你也不仔细想想。” 她已经说的很露骨了?,黎容那么聪明,她希望黎容能领会。 最初,岑崤拒绝更换班长的时候,杨芬芳还没有察觉什么。 但黎容发烧那次,岑崤的态度,到底让杨芬芳警觉了?。 岑崤凭什么愿意送黎容去医院,她可不相信什么可笑的同学?情。 但黎容就?好像完全没听懂她的话,很无辜的眨眨眼睛。 “当了?同桌,交流多了?,关系自然也变好了?。” 杨芬芳咬了?咬牙,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有再收回去的必要了?。 “我作为班主任,多少也知道点消息,岑崤想报考第九区,你想想吧。” 黎容这次是真?的怔住了?。 自从?重生回来,还没有一件事在他?的预料和筹谋之外。 杨芬芳告诉他?的,是唯一一件偏离原始轨道,并且偏离的极远的事。 蓝枢九区,是个让红娑研究院和蓝枢联合商会都十分头疼的地方。 它虽然名?义上属于?联合商会,但实际并不归联合商会管辖,甚至和其他?几个区都没有任何表面上的往来。 这里的人都很......或许可以?称为古怪,黎容从?没见过那么一批极度冷静,高?度自律,仿佛毫无感情的机器。 即便是他?,对九区的选人制度,内部管理,办事流程也几乎毫不了?解。 他?只知道,九区的功能性部门被外界称为鬼眼组,是一柄悬在所有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过九区的招生指南倒是对很多人公开?的,九区不限制申报者的最大年龄,只要年满十八岁,随时都可以?申请考试,考试通过即可进入九区工作,但想要正式入编,需要拿出一份投名?状。 杨芬芳大概以?为,岑崤愿意帮他?,是想从?他?这里拿到黎清立顾浓更多没有被揭穿的事实证据,作为投名?状,交给九区。 不过他?倒不认为岑崤真?的要利用他?,哪怕是上一世,因为有岑崤在,他?省去了?很多麻烦。 他?不得?不承认,宋家是明智的,同时在红娑和蓝枢培养人脉,很多事情变得?顺畅许多。 岑崤原本可以?在大二通过招聘考试进入三区。 在三区,他?同样混的风生水起,怕是再过几年,就?会把岑擎给架空了?。 难道他?高?中的时候想考的是九区? 不过。 如果岑崤真?的进了?九区......黎容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眼睑一垂,瞳仁缩了?缩。 或许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帮助。 从?杨芬芳办公室出来,天井投下来那缕光线也缓慢偏移了?位置。 岑崤的表情明显变得?不耐烦,他?眉头蹙了?蹙,暼了?一眼手表。 “怎么这么久。” 黎容站在门口,歪着脑袋安静打量了?他?几秒,在岑崤产生怀疑之前,他?莞尔一笑,惊讶道:“一直在等我啊。” 岑崤没有主动说的事,他?也不会问,哪怕问了?,必然也得?不到真?实的答案。 岑崤还是从?他?打量的目光里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低声问:“杨芬芳跟你说什么了??” 黎容耸耸肩,故作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劝我别意气用事,好好想想放弃这个名?额,反正我靠自己也能考上。” 这个说辞是无懈可击的,因为杨芬芳就?是这样絮叨又无聊的人,大概是班主任当久了?,所以?特别喜欢找人进行心灵沟通,并且以?过来人的姿态,灌输一些普世价值观和社会生存法则。 岑崤暂时接受了?,他?收回目光,把手插进兜里,扭头往班级走?。 黎容轻哼,语气里颇有些得?意:“还说不是等我。” 他?得?意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抿着嘴,嘴里含一口空气,弯着眼睛从?侧面看过去,眼神狡黠明亮,格外生动鲜活。 岑崤装作没听到。 最近发生的很多事超出了?他?的预判,他?对黎容的态度,对黎容明目张胆的偏袒。 他?本身是个做事很严谨的人,不喜欢偏离自己能够掌控的轨迹。 他?应该在不够强大的时候,离黎容远一点,至少要在外人眼里离黎容远一点。 但黎容根本不受控制。 他?也...... 黎容快走?两步,追上岑崤的步伐,问道:“你吃过学?校的食堂吗,中午要去尝尝吗,不然是不是高?中都不完整?” 他?上一世和这一世,都没在a中的食堂吃过东西,因为顾浓特别讲究养生和饮食健康,不让他?吃重油重盐的食物,他?每天的早午晚餐,都是顾浓亲手搭配的。 顾浓用做科研的闲暇时间,考了?一级厨师证,一级营养师证,一级茶艺师证和一级按摩师证...... 黎容觉得?,他?妈有考证的癖好,每次证书下来,他?妈都比获得?盖伦奖还兴奋。 对此?黎清立说,每个人都该有除工作以?外的兴趣爱好。 岑崤扫了?他?一眼,丝毫不给面子的戳破现实:“只有你没吃过,我们没这么娇贵。” 他?当然知道黎容家出事之前是什么样子,黎家司机会按时按点来学?校送餐盒,餐盒总是格外精致,里面的东西也做的像艺术品一样,观赏性极佳。 fantuantanshu.com 他?总是能看到黎容坐在顶楼pantry,靠着窗,将餐布铺在腿上,一脸平静的打开?餐盒,直起背,低着头,慢条斯理的吃东西。 至于?他?,岑擎和萧沐然大概都不知道a中有食堂。 黎容看了?看岑崤的脸色,这才发现自己有点理所当然了?。 他?认为以?岑崤的背景,大概和他?一样,从?来没吃过食堂油腻的东西。 但似乎上次简复就?说过,他?们都不舍得?喝翡翠鱼汤,中午只吃普通盒饭。 他?其实,也并不完全了?解岑崤。 “嘶,好冷,忘记带电热宝了?。”黎容走?着走?着,往岑崤的身边贴了?贴,在肩膀摩擦的瞬间,特别自然的把手插进了?岑崤的兜里。 立刻,他?的手就?被温热的体温包裹了?。 岑崤猝不及防,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放在兜里的手居然一动不动。 黎容的手指非常凉,凉的他?几乎以?为他?血管里流的是冰,黎容伸进来的瞬间,也夺走?了?兜里大半的温度。 还从?来没人敢把他?当成?电热宝用。 黎容神色自然,舒服的轻叹:“好暖和,给我捂捂。” 上课时间,走?廊里空无一人,天井的光由上至下直坠底层,两旁过道里,充斥着阴凉的风。 他?们离教?室还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并不足以?彻底改善黎容的体温。 但岑崤并不排斥他?的动作,他?们向前走?了?两步,岑崤眼睑微颤,反手,将黎容的手指握在了?掌心里。 23、第 23 章 黎容其实没想到岑崤会握住他的手。 牵手这回事, 有时候比上|床代表了更复杂深刻的含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已经和纯粹的欲望纾解相距甚远。 他们上一世没经历过腻腻歪歪的阶段, 没有心照不宣的牵手,也没有心甘情愿的拥抱。 他之所以同意和岑崤保持那种非正常关系, 纯粹是因为岑崤能帮他进红娑。 而他必须进红娑。 他大学读完四年,发表数篇一作论文, 以最高分数通过红娑研究院的招生考试, 但?却因为他父母的关系, 被取消了参选名额。 以前?也有考生对公示名单产生异议, 但?考生可以申诉, 可以求助媒体, 要求红娑给?出合理的解释,他却不可以。 对他的申请,红娑招生办几乎是全票否决的。 当然也不会有媒体和民众站在黎清立顾浓的儿子?这边,质疑红娑研究院的决策,他们只会拍手叫好, 希望他继续背负父母的骂名,承担这世上所有的恶意。 他别无选择, 只能求助岑崤,他给?了岑崤掌控他的机会。 有蓝枢的钳制和施压, 最后果然查出来,取消黎容名额的事是某位考生家里运作的, 理由根本没有红娑发给?他的邮件里写的那么冠冕堂皇,一切不过是私欲罢了。 那考生大概也没料到,已经家破人亡万人唾弃的黎容,还有联合商会的背景。 这人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 还让红娑被蓝枢抓住了把柄,不得不彻底整顿了招生办,辞退了一批老员工。 岑崤也因此立了功,在三区的威望更上一层。 那时和现在很不一样。 现在他们就像两个?毛头小?子?,趁着没人注意,在一个?明令禁止早恋的学校教学楼里,做些私密又很亲呢的事。 这样的事,有悖于他一贯的作风,更有悖于岑崤的偏执秉性。 但?黎容并没觉得不好,矛盾和合理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至少岑崤的手是真的暖和。 不过到了教室门口,他还是快速的把手抽了出来,插进了自己兜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岑崤和他非常默契,也没任何反应。 黎容推开教室后门,低调的往座位走,岑崤跟在他身?后,隔着一米多的距离,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俩人一前?一后出现,引起了全班的侧目,就连物理老师的目光也情不自禁跟着他们俩打?转。 黎容一回到座位上,立刻懒洋洋一趴,物理老师知道他刚考了第一,也懒得管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继续讲课。 年级第一趴桌上当咸鱼,反倒是倒数第一拿起卷子?装样。 岑崤往椅背一靠,将卷子?抵在桌边,绷的整整齐齐,他看似全神贯注,但?脑子?里在一遍遍回放走廊里的那段路。 黎容的手很凉,但?也很软,一看就是没做过什么劳动,娇生惯养出来的,不像他,虎口和掌纹都?有一层薄薄的枪茧。 他回握的时候,黎容也不反抗,黎容不反抗,就让这一小?段路变得有些特别,好像空气?都?迟缓柔软了点,他并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但?依然享受那一分多钟的时间。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是在错乱,偏差,越轨,巧合中意外碰撞出的惊喜,是在他的既定轨迹里绝不会发生的惊喜。 简复弓着腰,扭头看了岑崤一眼,见岑崤专心致志的盯着卷子?,他龇牙咧嘴,缩回头去?,趁老师不注意,简复背过手朝岑崤打?了个?响指。 物理老师猛的回头,眉毛立起,在教室里逡巡一圈,呵道:“谁在捣乱?” 简复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脸埋进卷子?里,不言不语。 班里也没谁想不开举报简复,哪怕是红娑那边的人,也不爱主动惹事。 物理老师没揪到人,这才瞪了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在黑板上写解题步骤。 岑崤听到简复闹的动静,回过神来,向?前?扫了一眼,然后拿起手机,看简复给?他的私信。 【简复:中午出去?啊,有人给?我爸送了条刚打?捞的蓝鳍金枪,据说特别嫩。】 岑崤暼了一眼黎容瘦削的侧脸,视线停顿几秒,单手敲键盘。 【岑崤:中午吃食堂。】 【简复:???蓝鳍金枪你懂吗,就是那个?一两三千的巨贵巨嫩的鱼,我们一年只能吃几次的那种。】 fantuankanshu.com 简复和岑崤虽然家里背景深,但?高处不胜寒,父母越是在联合商会有身?份就越不敢铺张,谁也不知道哪天九区那帮豺犬嗅到味儿就过来了。 所以反倒是宋家纯粹的商人过的更滋润一点。 【岑崤:食堂也不错。】 【简复:你说的是我们一天吃两顿的那个?食堂吗,是把西瓜蒸蛋挂在门口当招牌的a中食堂吗,是严抓空盘行动剩一根黄瓜丝都?被管理员嫌弃的全国十佳食堂吗?】 【岑崤:是。】 【简复:qaq你够狠。】 黎容掀起眼皮,懒洋洋的问?:“跟简复聊什么?” 岑崤:“没什么。” 黎容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咱们学校好像有五个?食堂,据说还得过全国十佳,应该很不错。” 岑崤轻笑一声,没戳破他的幻想。 中午放学,还不等黎容起身?,林溱就抱着错题集凑了过来。 有岑崤在身?边,林溱跟黎容说话就小?心翼翼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形成了这种认知,可能是身?为艺术生的敏感,让他察觉到他和黎容贴的近,岑崤有点看不惯。 林溱把错题集放在黎容桌角,紧张的抿了抿唇,腰稍微弓着,手指轻轻戳向?笔记:“班长?,你可不可以给?我讲一下这个?步骤?” 黎容向?笔记上看了一眼。 “这不是老师刚刚上课讲的?” 林溱顿时脸颊涨红,的确是老师刚才讲的,而且还讲了两遍,讲过之后还问?大家听没听懂,可惜班里没人回声,他也不敢回声,他怕耽误大家的时间。 不过他记得黎容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怎么知道老师刚刚讲过? 黎容向?前?倾了倾身?,左手撑着桌子?,右手捏着笔,直接在林溱的笔记上点了点:“我写了啊。” 林溱喉咙发紧,刚要同意,黎容已经下笔了,似乎那句话并不是征求他的同意,而是普普通通知会他一声。 “杆转动角速度小?,b与杆相撞,所以......另一种情况,角速度大,一周后相撞,是这个?......” 他重新给?林溱画了图,将两种情况详细的讲了一遍,担心林溱始终理解不了物理知识体系,他干脆把这种类型题的解题模式写在了下面。 黎容以前?也给?大学生讲过课,所以输出知识对他来说并不算盲区,他很能理解,人的天赋不同,对专业知识的领悟也有偏差,有的人并非不认真,只是不够有天赋。 他写在笔记上的步骤并不特别规整,绕着这道题上下左右写了一圈,还勾勾画画了两个?图,但?他的字迹依旧潇洒隽秀,错落有致。 黎容握笔偏上,下笔很轻,在纸张上几乎不会留下特别明显的划痕,林溱觉得,这种轻描淡写的笔迹特别有美感,特别漂亮。 “也不用刻意理解,背下来就好了,我写的比较潦草,你稍后自己整理一下。” 黎容放下笔,单手扣上笔盖。 简复跨坐在前?排椅子?上半天了,他张开五指,缓慢在岑崤脸前?晃了晃:“哥你等什么呢,一会儿食堂好吃的都?抢没了。” 其实简复还是更想吃金枪鱼,但?好在他爸说鱼很大,会给?他留着。 岑崤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喝了口水,尽量不表现出不耐烦:“等黎老师传道授业解惑。” 简复睁大眼睛:“哦吼,我们跟他一起吃?不是,大熊猫不吃上供的名品凤凰竹,打?算与民同乐了?” 黎容面带微笑:“寒冬腊月,生活总是清苦点。” 简复的嘴都?快撇到耳根了,寒冬腊月,黎容喝翡翠鱼汤,他和岑崤吃炒饭。 林溱这才意识到,黎容,岑崤,简复,都?在等他! 他突然觉得受宠若惊,慌里慌张:“耽误你们吃饭了,你们赶紧去?,我这就回去?总结。” 林溱抱着笔记本就打?算溜,刚一转身?,黎容突然严肃的喊住了他。 “林溱。”黎容收起笑容,清冷的眼底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以后有不懂的,尽管跟老师说,不用担心别人背后找你麻烦,你是我们这边的人。” 林溱心头一颤,手指猛地捏紧本子?,真皮的封面被他捏出了几个?指甲印。 “你们......这边?”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心底涌起一种异样的感激,其实特招来a中两年多了,他对这个?班级从来没有过归属感。 他以前?总想着,熬过三年就好了,他以后和这些人再?也没有交集了。 这是头一次,有人把他归在了一伙。 简复猛敲桌子?,表示抗议:“哎黎容,我什么跟你一边了?我们是蓝枢的人,你可是红娑的,虽然你现在被他们开除了,但?是咱们可是有旧怨的。” 黎容勾唇:“我和岑崤是一边的,你要退出?” 简复:“......”你妹啊。 岑崤单指敲敲桌面:“去?吃饭。” 既然是一边的,林溱也糊里糊涂的加入了食堂小?分队。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吃食堂能变成一件具有仪式感的事。 简复在五个?食堂里选了最贵的一家,这家口味比较好,是外包给?a市各饭店的,算是这些饭店在a中打?开的小?窗口,只提供部分菜品,如果学生喜欢,可以到店内用餐。 不过食堂的价格比店里便宜很多,少赚的这部分钱,也算是饭店的营销费。 走到食堂门口,岑崤稍微停住脚步,他没看黎容的眼睛,只是低声道:“食堂人多。” 所以他们一起出现,一个?桌子?吃饭,相当于宣布了某种信号,某种充满了未知风险的信号。 他曾经尽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因为以他们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应对全部危机。 但?再?谨小?慎微,辗转筹谋,还是可能一朝踏错前?功尽弃。 所以对于黎容的不受控,他并没有阻止。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好像是一条没什么用的真理。 但?黎容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无所谓的笑笑:“啊,那就这样吧。” 简复觉得自己仿佛在上阅读理解课,嘟嘟囔囔:“什么乱七八糟的,哎你听懂了没?”他戳了戳林溱的肩头。 林溱猛地挺直背,赶紧摇头:“我不懂啊。” 简复嗤笑,上下打?量林溱:“不懂你一脸沉思,我还以为就我听不懂,艹。” 林溱小?声说:“我不用懂,我相信班长?。” 简复嫌弃的收回眼光,黎容都?落魄成这样了,居然还有真情实感的追随者。 “这还用你相信,食堂人本来就多。” 他们几个?一进食堂,果然吸引了大片的目光。 “你看,快看!岑崤和黎容一起吃饭。” “什么日子?啊,红娑和蓝枢要合并了?” “黎容现在不能代表红娑吧,他都?被班里红娑那帮人排挤了,早就听说他投靠岑崤了。” “什么时候早听说,我怎么不知道,他俩以前?不是关系很差?” “听说搅和了宋沅沅的成年礼,具体我也不清楚,宋家觉得丢脸,封口呢。” ...... 虽然黎清立和顾浓的热度有些散了,但?黎容到底身?份敏感,他也不乱走,远远看着食堂挂出来的招牌,伸手抓住岑崤的手臂,轻晃一下,扬起下巴示意:“帮我点一份炒河粉还有鸡蛋羹。” 林溱赶紧站起身?,掏出自己的饭卡,积极道:“我去?我去?,你们歇着。” 岑崤拧眉,冷飕飕扫了他一眼,不耐道:“让你去?了么?” 林溱一脸茫然:“???” 简复嘴角抽了抽:“哥......” 24、第 24 章 食堂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菜香, 窗口里滋滋啦啦爆炒的声音隔着?好几条桌子冲过来?,诱惑着?人的耳膜。 黎容想吃的那家炒河粉生意?非常好,透过歪歪扭扭排队的人群, 依稀能看到老板黝黑精壮的小?臂肌肉,端着?油光锃亮的铁锅, 快速的翻炒。 铁锅下面,火星被敲的兹兹啦啦往上飘。 他也是看那四溅的烟火气一时兴起, 才说自己想吃。 等发现窗口里只有一人一锅,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 看样子要排队很久, 岑崤大概, 很少排队。 他的目光又平移回岑崤脸上, 敲碗等着?这位三区太子面露嫌弃, 勒令他将午餐更换成隔壁窗口的豆角焖面。 其实那焖面的卖相也不错,而且买的人少,反正他整个?食堂都?没吃过,尝哪家其实都?无所谓。 但?岑崤只是暼了一眼队伍,脸色丝毫未变, 迈步朝炒河粉窗口走去。 简复赶紧单手撑住桌面,一用力从椅子内跳出去, 快步追上岑崤:“哎,等我一起!” 简复顺势勾住岑崤的脖子, 吐槽道:“哥你傻呀,排队这破事儿就让林溱干呗, 反正他喜欢讨好黎容,我们又不用讨好谁。” 岑崤一歪肩膀抖掉简复的手,深深看了简复一眼:“无所谓,今天心情好。” 简复莫名其妙:“今天?今天怎么了,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上学第一天,未来?还?有漫长的四天,怎么看都?绝望的想死。 岑崤淡声:“给老杨送通知。” “啊?”简复皱着?五官,脸上方方正正写着?迷惑两个?字,“老杨给你钱了?” 1200ksw.net 岑崤懒得?跟他解释,直接转移话题:“吃香锅吗,我想吃了,帮我买点。” 简复倒是单纯,成功被带歪注意?力:“哎我都?行,本来?想吃烤鱼的,香锅也可以,那我去买。” 他立刻转身?奔香锅的窗口。 四人的小?方桌,就剩下林溱和黎容两个?。 林溱望着?岑崤和简复的背影,侧过脸,小?声跟黎容说:“队伍好长啊,按我的经验,得?等四十分钟。” 黎容微微讶异:“这么长时间?” 林溱猛地点头,伸出手指头指着?这家店:“老板是从城南一个?网红炒粉店请过来?的,以前在校外排队更长,我们想吃这家都?要提前五分钟下课溜过来?,每天河粉的量是有限的。” “我没吃过。”黎容轻喃。 他的本意?是,他没有吃过食堂,不知道这东西炒一份要多久,所以没料到要等四十多分钟 。 但?林溱大概理解错了。 林溱四下看看,确定周围人都?听不见,这才小?声问黎容:“班长,你是不是抓到岑哥什么把柄了?” 因为?你没吃过就愿意?给你排队,这都?不能是小?把柄。 食堂的每张桌子上都?有四瓶付费花生露,黎容耷拉着?眼皮,手握一瓶花生露,食指指腹轻轻擦过瓶盖,笑道:“我能抓住他什么把柄,他不抓我的把柄就不错了。” 林溱还?挺会?察言观色,他看黎容说的云淡风轻,但?眼睛里却表露出来?一种十分想抓岑崤把柄的神色。 林溱:“......” “那我也去买点吃的,你还?想要什么随时跟我说。”林溱站起身?,迈出椅子单腿跳了两步,捏着?饭卡去最?靠角落的窗口。 最?先回来?的是简复,简复端着?餐盘,餐盘上放着?一盆麻辣香锅,他快步滑到桌前,把香锅捧到自己和岑崤这边。 黎容探头看了一眼。 简复要的是中辣的,炒干的红彤彤的辣椒铺了一层,盆底的少许汤汁刺啦刺啦的冒着?泡。 还?挺诱人的,以前顾浓不让他吃这些,说那些丸子里的添加剂太多,对身?体?不好。 简复对着?冒热气的香锅咽口水,忍不住埋怨黎容:“你说你没事非要吃什么炒河粉,要不是给你排队,我和我哥都?吃上了。” 黎容单手撑着?下巴,肚子也有点瘪,他没心情怼简复了,哼哼着?敷衍:“不好意?思哈。” 紧接着?林溱也回来?了。 他双膝微曲,走路小?心翼翼,尽量保持平衡,砂锅里的汤汁左右摇晃,搅和的差点就能泼出来?。 林溱总算把砂锅从遥远的大门口运到最?里面的桌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撞到人。” 简复挺直腰,扬着?下巴,嫌弃的暼了一眼林溱砂锅里的东西。 虾,白?豆腐,娃娃菜,魔芋丝,没了。 “清汤寡水的,一点食欲都?没有。” 林溱也眼馋简复那一盆炒的热辣的香锅,但?他忍了再忍,也只能无奈道:“马上要艺考了,我得?保持身?材,不能吃热量高的。” 简复对着?香锅吞口水,百无聊赖的问:“哟,你将来?打算演电影啊?” 娱乐圈对他来?说是个?未知的世界,他没怎么关?注过,但?如果自己认识的人能当上大明星,这感觉也不错。 林溱不禁扬头看向天花板,耸起肩膀,脸上挂满了幻想和期许,兴致勃勃道:“我想在舞台上表演,我想开演唱会?,万人的那种。” 黎容摩擦瓶盖的手指蹙然停住,他嘴唇微动了一下,却只在心里自嘲的笑笑。 人们偶尔提起现实,总是为?之胆战,吁叹,因为?年少时以为?一定会?实现的梦想,往往会?以一种格外滑稽的方式化为?泡影。 也不知是谁,手动调了食堂的电视频道,炮火齐飞的超级英雄电影戛然而止,屏幕一转,变成了某个?新闻播报。 “经过记者的调查走访,我们发现黎清立和顾浓每年固定向g市智光特殊学校捐献十万元,用于残障儿童的医疗和复健,对此我们也采访了学校周边的居民?......” 记者镜头一调,对准那些生活在城市里,长着?一张张朴素慈祥面孔的市民?。 “捐款?他捐得?多贪的肯定更多,网上说他们家住别墅开豪车的。” “我是不相信那种人品会?搞捐款,肯定是宣传出来?的,其实根本没捐,这样的人怎么会?捐款呢?” “为?什么他要每年,同一时间捐款呢,你们觉不觉得?这件事有问题,会?不会?是洗钱之类的?” “做了坏事要忏悔的,要积累善缘的,好多有钱人都?信这个?,他捐了不是更好,不然都?让他们自己吞了。” “我是觉得?科学家不应该开公司,科学家开什么公司,还?住别墅搞那么高调,科学家就应该贴近人民?。” “黎清立是谁?我不看新闻的,我不关?心他有什么事,我要接孩子放学了。” ...... 电视的声音不小?,至少周围十来?张桌子都?听得?到。 黎容不偏不倚,正好在这个?辐射范围内。 黎清立的名字一出来?,简复和林溱的话头就打住了。 两人和其他桌的别班同学,几乎同时看向了黎容,动作?无比一致,只不过每个?人眼睛里的情绪不一样。 林溱是同情,简复是好奇,更多和黎容完全没有交集的同学则是惊讶,兴奋。 “黎容就坐在那,你们看。” “新闻上刚刚说他爸妈的事,你说他心里怎么想?” “没想到学校电视都?播这个?事,我还?以为?这几天没人关?注了呢。” “他哭了没有,你们谁能看清他哭了没有?” ...... 黎容当然没哭。 他依旧撑着?下巴,懒懒倦倦,拇指搓着?瓶盖玩。 类似的新闻他上一世全部听过一遍了,现在对他早就没有了第一次那种冲击力。 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的肚子更需要满足。 电视里,记者还?欲喋喋不休,但?刚说了个?黎字,电视机蹙然黑屏,全部声音和画面都?消失了。 岑崤用完遥控器,目光转向刚才调台的几个?人,一语不发。 那几人也不吃饭了,怯生生的回望岑崤,忐忑刻在了脑门上。 岑崤眼底阴沉,嗤笑一声,手腕一翻,将遥控器扔在了他们桌面上。 食堂桌子是空心的,遥控器砸上去,“砰”的一声,惊的周围几桌的人一抖。 岑崤也不管引起什么风波,端着?刚做好的炒河粉和鸡蛋羹回了座位。 他走之后?,一直没人再敢把电视打开,大家闷头吃饭,也不往黎容这边看了。 倒是林溱愤愤不平:“这记者就是故意?带节奏,捐款不是做好事吗,每年都?捐不更说明是好人了吗,结果他找一群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市民?引导阴谋论,把大家的想法给带偏了。” 岑崤正好回来?,将炒河粉和鸡蛋羹摆在黎容面前。 鸡蛋羹是浅黄色的,很嫩,表面浮着?一层葱花,炒河粉更是油光鲜亮,里面添了全部的配料,装了满满一大盘。 黎容看见岑崤关?电视,也看见岑崤扔遥控器了,他能感觉到,岑崤有点不悦。 岑崤为?了降低他的关?注度,辛辛苦苦排了四十分钟的队,结果前功尽弃,还?是让他成了众矢之的。 黎容揉了揉干瘪的胃,对着?炒河粉砸吧嘴:“饿死我了”,嘟囔完,他抬起桃花眼,笑盈盈的看着?岑崤,轻声问,“你是不是也饿坏了?” 岑崤分明还?有点不痛快,听着?黎容的软声软语,他也只是稍微敛眉,坐在了黎容对面:“我不饿。” 林溱看不得?黎容淡定的接受一切,气道:“简直逻辑不通,照他们说的,捐款是错的,难不成不捐才是对的?真?想问问那些人,他们有没有捐过十万块钱。” 黎容满足的嗅着?炒河粉的香味,心中也不免暗暗叹气。 林溱到底还?是年轻,情绪这么容易被挑拨,怪不得?后?来?在跟无良公司的博弈里吃了大亏。 反倒是简复这个?对黎容没太多好感的人,对新闻最?冷静。 他咬着?筷子尖,凝眉思索片刻,自言自语:“我怎么觉得?这家媒体?名字那么眼熟呢?我肯定在哪儿见过,应该是去一区闲逛的时候,写什么来?着??” 他不像岑崤和父母之间那么泾渭分明,他家庭关?系挺和谐,从小?就爱往一区跑,以前因为?他是小?孩,一区那些叔叔伯伯也不太避着?他,他偶尔能看到一些资料,等到确定了特殊招收名额,一区对他的限制就更松,他闲来?没事,看些有的没的八卦。 这家媒体?一定是他无聊瞎看的时候扫过的,但?他既然没有太深的印象,就说明这家媒体?的承办人他不认识。 简复想不起来?暂时也不为?难自己,他轻哼:“这煽动舆论颠倒黑白?的心思真?是昭然若揭了,恨不得?把黎清立和顾浓打得?一无是处,没有一点正面形象。” 岑崤用筷子敲了敲桌面,打断简复的话:“吃饭。” 他知道黎容虽然表面上无所谓,但?大概不想听这些事。 黎容安静的打量岑崤。 他意?外的发现,岑崤在揣摩他的心思。 只有非常在意?,才愿意?在对方没有表露什么的时候,继续向更深的层次揣摩。 这个?认知让黎容心里有些微妙,因为?在上一世,这是绝不可能的。 但?他其实并不难过。 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时候消耗情绪,也是种浪费。 所以他也不打算让岑崤多想。 黎容挑起一筷子河粉,皱着?眉,小?声嘟囔:“好多啊,我应该吃不了,你们谁帮我吃点?” 他问着?谁能帮他吃点,却直接把这筷子河粉夹到了岑崤碗里,整整小?半碗,里面还?有鱿鱼和花生米。 简复暼了一眼岑崤面前的河粉,赶紧把香锅往岑崤那边一推,嫌弃道:“我哥刚说他不饿,我们这儿香锅有的是,你自己吃呗,吃不了还?非要点。” 岑崤冷飕飕瞪了简复一眼:“我现在饿了。” 简复理直气壮:“你饿了吃香锅啊,我点了两人份,食堂光盘行动管这么严,咱凭啥帮他吃。” 林溱假意?捂着?嘴:“咳咳......” 黎容攥紧筷子,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的把一粒花生米咬的嘎嘣响。 25、第 25 章 岑崤和黎容一起吃食堂且分?享一份河粉的?画面很快传了出去。 学校里风云人物的?新闻散布很快, 更何况这里有?两个风云人物。 林溱也因为和岑崤与黎容走得近,感受到了不少微妙的?变化。 比如没人再不打招呼就拿他的?东西用,没人在班级大扫除的?时候把自己的?工作?扔给他, 没人大言不惭的?让他帮忙取外?卖和快递。 其实那些人从来没有?过分?欺负他,a中在校园暴力方?面的?管理是很严格的?, 这些年也没出现?社会事件。 但就是这种若有?若无?的?轻视让人无?法忍受,他既没办法像祥林嫂一样, 到处诉苦, 也没办法把这些破事一桩桩一件件告诉杨芬芳。 现?在, 这些人有?求于他的?时候, 甚至还会问他一句行不行。 他如果鼓起勇气?拒绝, 他们只会偷偷瞪一眼, 然后灰溜溜的?回座位,再不敢说?别的?。 林溱每天来上学的?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而且他发现?,以前他觉得岑崤可怕,简复不讲理,黎容高冷不可接近, 其实也是种偏见。 大概因为岑崤背景深,气?场又强大, 所以总给人一种惹不起的?感觉,但事实上, 这三年里,岑崤从来没有?仗着家里背景欺负过谁, 就连那种拉帮结伙的?排挤都没有?。 他根本不屑做这种事。 简复虽然偶尔嘴欠,说?话不过脑子,但也确实没有?什么坏心,和这样的?人说?话反倒踏实, 不用担心对?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而且听得多了,嘴欠的?话也就自动忽略了,谁还能没点缺点呢。 还有?黎容,林溱不知道该怎么感激黎容,人人都说?从黎清立顾浓事件里看到了黎家光鲜亮丽表层下的?恶,但他看到的?恰恰相反,如果是他遭遇这样的?人生波折,他一定扛不下去,他说?不定会偏激,会性情大变,会报复社会,但黎容就没有?,黎容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坚强。 他相信总有?一天,社会会还黎家清白,虽然迟到的?正义不算正义,但有?总比没有?要好。 如果将来他可以帮到黎容,他一定不遗余力。 周四,黎容收到了法院的?信息,通知他在周末前搬出别墅,法院要回收房子准备拍卖了。 法院负责这件事的?书记员挺有?同?情心,还告知了他舅舅顾兆年来接他。 但黎容知道顾兆年根本不会来,说?不定还因为简复收拾了顾天,又记恨了他一笔。 他也无?所谓,只是笑着谢谢了书记员。 说?实话,搬出去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但因为父母都死在家里,他每次回来,说?不压抑是假的?。 这种压抑无?时无?刻不提醒他,他离自己的?目标还差的?太远,但急功近利就会犯错,他现?在不能犯错。 他打算暂时搬到学校宿舍去,但搬家也是个体力活。 黎容打起了岑崤和简复的?主意?。 周五下了第一节课,黎容拿起保温杯,到热水箱前接水。 回来的?时候,主动站在了简复桌边。 他歪头打量了一下简复罗着卷子的?桌面,勾唇一笑:“差这么多没交,我帮你写了吧。” 简复正在专心致志打游戏,正常情况下,他打游戏的?时候绝对?听不进周围任何人说?话,但此刻不一样,他如听仙乐耳暂明?,一抬头,平生第一次像林溱一样觉得黎容笼罩圣光。 简复摘掉单边耳机:“靠,真的?假的??” 他虽然是a大特殊人才引进,没有?高考压力,但简父简母要脸,他要是考的?太瞎,父母也抬不起头来,所以简复有?点怕老师告状。 杨芬芳这人总爱絮絮叨叨小事化大,没事就跟他父母交流他的?学习态度问题,还有?他带着全考场一起作?弊的?恶劣作?风,他爸妈没少骂他,次数多了简复也头疼。 黎容暼了一眼卷子,云淡风轻道:“我写一张也就三十分?钟不到,闲着也是闲着。” 简复喜不自胜,游戏也不管了,赶紧把自己屯的?文?科作?业塞给黎容:“快快快,谢谢谢谢,救我于水火,今儿中午食堂我请了!“ 他觉得,他哥是有?点明?智在身上的?。 把黎容拉拢过来,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完成作?业方?面,能省不少力。 黎容眸中含笑,把卷子接过来,回自己座位了。 简复开心的?像条甩膀子的?鱿鱼,他得意?的?拍了拍同?桌的?肩头:“作?业你自己写啵,爹不陪你啦!” 黎容回了座位,将卷子和水杯往桌面上一放,悠闲的?把左腿搭在右腿膝盖上,两指夹着笔,晃了晃,然后开始给简复写卷子。 岑崤扫了一眼空白的?卷子,很快移开了目光,随意?望着黑板,淡淡道:“你就套路简复吧。” 黎容扭过头来,望了岑崤几秒,唇角微翘,狡黠道:“怎么,我没套路你,你吃醋了?” 他饶有?兴致的?打量岑崤,似乎真的?想从那张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看出吃醋的?意?思。 他现?在越来越能看清岑崤情绪的?变化,或许是这一世岑崤还没有?那么设防,又或许是他比以前更了解岑崤了。 岑崤轻嗤一声,嘴唇绷了一下,没说?吃醋,也没说?不吃醋,表情是不屑的?,但多少有?点嘴硬的?意?思。 黎容慢慢收起笑容,继续望着岑崤的?脸,表情由刚才的?戏谑变得有?些认真。 “反正也套路不了你,而且你肯定会帮我的?吧。”他的?声音过于温柔和坦诚,让人根本不想辜负这种信任。 岑崤被他说?的?嗓子突然一紧,心里隐约泛起的?不悦顷刻间?灰飞烟灭,他不动声色的?扯过黎容写了几行的?卷子,仔细端详,装作?不经意?的?问:“你又想做什么?” 黎容用笔尖敲了敲桌面,语气?很平淡:“法院通知我搬家,我找人帮我整理下东西,有?很多我父母的?遗物,陌生人经手我不放心。” 岑崤放下卷子:“找好房子了?” 黎容耸耸肩:“先住宿舍,也正好离学校近,反正我们学校住宿的?很少,空房间?应该挺多的?。” 岑崤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回了一声:“嗯。” 他这个回应,算是愿意?帮黎容收拾东西了。 黎容忍住笑意?,从岑崤胳膊底下扯回卷子,开始奋笔疾书。 他不是不会套路岑崤,他只是知道,哪种方?法对?岑崤管用。 两张文?科卷子,黎容用一节课做完了,下课,他去把卷子还给简复。 简复一本正经的?端起来检查作?业:“工整倒是挺工整,但你写字怎么这么轻,手腕没劲儿啊。” 好像上次给林溱讲题也是,下笔特别轻,像是要省墨水一样。 黎容知道简复其实满意?的?不得了,但是他那张嘴不挑点毛病就难受。 黎容漫不经心的?笑:“不喜欢留印子,丑。” 他拿了简复两张卷子,下笔太重?势必会把上一张卷子的?答案印在下张卷子上,虽然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他就是觉得丑。 黎清立就有?这个毛病,和他一板一眼的?个性很像,落笔总是很重?,导致字会印到下张纸上。 黎清立还说?黎容这叫另类的?强迫症,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 不过在黎容快要生气?的?时候黎清立又能很快哄着他,笑呵呵道:“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强迫症,我这个毛病也是强迫症,还是你写的?干净好看。” 他妈也说?:“就是,儿子比你强多了。” 他总是没法真正跟他爸妈置气?,虽然他没见过别人怎么做父母,但他觉得黎清立和顾浓是世界上最尊重?孩子的?父母,也是最好的?人。 简复把卷子收下,酷酷的?跟黎容说?了声:“谢了。” 黎容欣然点头:“好,明?天别忘了来帮我搬家。” 简复瞬间?瞪圆了眼睛:“什么玩意?儿?” 黎容:“哦,我要搬家,自己一个人收拾不过来。” 简复惊了:“卧槽我没答应你啊!” 黎容:“我都给你写作?业了,你这么仗义,不帮忙不合适吧?” 简复被堵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找到理由反驳。 这他妈就是强买强卖,但他还没处说?理去。 还不等简复想出一个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拒绝黎容的?理由,黎容已经心满意?足的?走了。 同?桌忍不住拍拍简复的?肩膀,幸灾乐祸道:“我自己写也挺好的?。” 这事儿黎容没找林溱,倒不是不信任林溱,而是林溱马上就要艺考,每天放学还得去上专业课,他不想耽误林溱的?时间?。 以岑崤和简复的?体力,应该够了。 周六黎容早早就醒了。 心里存着事,他有?点睡不踏实。 从枕头上起来,黎容裹着被子,给岑崤和简复拉了群聊—— 友情帮助班长搬家群。 【黎容:醒了么大家,又是美好的?一天了:)岑崤简复】 【岑崤:......】 【简复:......什么鬼群。】 【黎容:看群名。】 【简复:大周末我得睡个懒觉,下午去下午去。】 【岑崤:让他睡吧,晚点也没事。】 【黎容:好的?,那中午饭省了。】 【简复:抠死你算了。】 黎容也不想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关了群消息,他向后一仰,又歪倒在大床上。 他枕着松软的?乳胶枕头,望着眼前的?大衣柜发呆。 这是他在家里呆的?最后一天了,有?时候他也会恍惚,好像现?在的?生活才是梦,而他一觉醒来,还是红娑的?科学家,还在为了gt201项目努力。 窗外?太阳越升越高,阳光逐渐爬上他的?床,睡在他枕边,黎容回过神来,用脑袋蹭了蹭那团阳光。 简复和岑崤下午还是来了。 知道今天要干活,岑崤穿了件弹力十足的?长袖卫衣,一条宽大的?运动裤。 天气?不那么冷,他随意?扯起袖子,露出一小节结实精壮的?手臂。 并?不怎么出名的?品牌,也因为他身材练的?好,显得格外?值钱。 黎容的?眼神在他若隐若现?的?胸肌上流连片刻,又滑到青筋绷起的?小臂,然后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上次摸这个胸肌,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简复满脸的?不情愿,一进屋就开始发牢骚:“下次你就是求我我都不会把卷子给你,套路我就算了,你还套路我哥,哎他怎么把你坑来的??”简复扭过脸看岑崤。 岑崤和黎容对?视一眼,淡定道:“写作?业。” 简复一拍大腿:“靠!好心机,我就知道天上不能掉馅饼!” 简复一边说?着,一边随意?扫视黎容家的?装修。 这是他第一次来黎容家,多少有?点好奇,但看了一圈,他的?眉头却越皱越深:“这就是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豪宅?” 黎容家根本就算不上豪宅。 这片别墅在旧城区,以前经历过一次动迁,建成别墅后给了原户主购房优惠,能买得起就住,买不起可以拿赔偿款去别的?地方?买。 黎容家还是有?一定财力,就直接换了别墅住。 但这别墅也完全不奢靡,就一个院子一个车库,两层楼四个卧室,以黎家医疗公?司的?收益来看,这房子简直可以算是太低调了。 红娑研究院其他教授,家里至少有?两个以上这样的?房子,可黎家出事以后清算资产,他们就这一栋。 简复这才发现?网上的?形容有?多夸张,很多人甚至没亲眼看过这栋房子的?照片,已经幻想着黎清立住在洛杉矶那种傍山别墅里。 他以前是信了黎清立住豪宅开豪车的?,但这也没什么,黎家毕竟开公?司,生活享受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但亲眼看到用来批判黎清立奢靡浪费,贪恋财富的?证据,他心情就有?点复杂了。 如果连这个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黎容很善于察言观色,他把几个纸壳箱扔在一楼客厅,抬眸看了简复一眼,意?味深长道:“怎么,和你的?想象不太一样,觉得三观有?点崩塌?” 简复咽了咽唾沫,轻哼一声,眼睛往天花板飘,嘴硬道:“我三观崩塌?我有?什么可崩塌的?,我经历的?风雨多了去了。” 黎容但笑不语 。 不过简复之后就没再发牢骚,收拾垃圾搬箱子倒也挺卖力,热出了一身汗。 黎容把父母的?书和手稿从书房搬出来,用泡沫纸包着,小心的?放在箱子里。 他蹲在地上,单手扯着胶布,开始封箱。 岑崤又把另一个整理好的?箱子给他搬了过来。 和黎容相比,他的?体力好多了。 黎容光是收拾那些书,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双颊涨红。 体虚的?人总是爱出汗,黎容胸前已经湿透了,白t恤紧紧粘在他皮肤上,脖颈上的?细小水珠还争先恐后的?往下滑。 他脖子上的?皮肤很细腻,几乎看不出什么毛孔,清透的?汗液随着他吞咽的?动作?颤动,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黎容没注意?到岑崤逐渐深沉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弓着背,用牙齿咬断了胶布,又嫌弃的?吐了吐可能残留在舌尖的?碎屑。 他一张脸苍白的?可怜,舌尖倒是红润的?健康。 岑崤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岑崤:“有?水吧?” 黎容喘了口气?,舔了舔干涩的?唇,单手撑在箱子上,甩开汗湿的?头发:“厨房有?矿泉水和小面包,别吃太多,晚上我订了菜,一会儿帮我把阳台上晾的?东西取一下,你比较高。” 黎容昨天晚上把床单被罩和常穿的?衣物统一洗了一遍,可洗过之后才发现?,烘干机坏了。 他只好把甩过的?衣物挂在一二楼的?小阳台晒,好在周六天气?不错,阳光充足,风也很大,晾了一上午也基本都干了。 岑崤压了压心底的?躁动,低声道:“好。” 岑崤走了之后,黎容又开始检查岑崤收拾的?那个箱子。 然后他拿着笔,对?照着里面的?东西,在箱子上面做记号。 台灯,加湿器,闹钟...... 记着记着,黎容猛地想起了什么,笔尖一顿。 阳台上晾着的?,不光有?床单被罩和外?衣外?裤,还有?他七八条内|裤。 言情小说网 一想到岑崤可能会帮他收内裤,黎容就一阵眩晕。 他赶紧起身,也顾不得血压上涌那瞬间?的?双眼发黑,三两步冲上二楼:“衣服我来收,你......” 话喊了一半,黎容及时刹住了车。 他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岑崤的?手臂上。 岑崤的?左胳膊搭了很多东西,有?被罩,有?裤子,有?上衣,但最上面的?,是他的?内|裤。 岑崤淡定的?又扯下来一条,搭在左臂上。 黎容的?嘴角抖了抖,他只好佯装镇定的?走过去,冲岑崤道:“你给我吧。” 他第一个伸手去抓的?,就是自己的?内|裤。 岑崤垂眸看着,随意?道:“你爱穿四角的?。” 黎容浑身一僵。 他当?然穿四角的?,毕竟在认识岑崤之前,他是个清冷寡欲,在某件事上相当?内敛克制的?人。 四角的?很好,穿什么外?裤都不尴尬,还很舒服。 但岑崤的?癖好肯定是他穿的?布料越少越好,所以大学毕业之后...... 黎容血压有?点上升。 现?在的?情况别扭就别扭在,改变他生活习惯的?当?事人就在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也历历在目,而他心知肚明?岑崤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青天白日的?,他的?脑子里平白开过一辆豪车。 26、第 26 章(二更合一) “累死了累死了, 我特么在这儿收垃圾,你?们俩在小阳台吹风,合适吗?”简复呼哧带喘, 拎着一编织袋的垃圾上?了二楼。 他在一楼只听到黎容手?忙脚乱跑上?楼的声音,他问了两?句怎么了, 一直没人答。 简复特别耐不住寂寞,楼下只有他一个人, 他望着越收拾越空旷的屋子特别难受, 忍了一会?儿就迫不及待的凑过去了。 黎容一把将岑崤手?里的衣服床单都抢过来, 抱在自己怀里, 正好用胸口将内|裤压住。 他镇定道:“我去把衣服叠了, 你?们俩吹风吧。” 简复将编织袋往地上?一摔, 轻轻踢了一脚,浑然不觉气氛的微妙,冲黎容大咧咧道:“哎,你?过来看看这些是不是要扔。” 岑崤低头扫了眼空空如也的左臂,仔细回味了下黎容难得局促的神情, 忍不住轻轻揉搓手?指。 他们俩大概是想到同一种事情了。 岑崤转过脸看向简复:“你?上?来干嘛?” 简复理直气壮:“我找你?们啊,垃圾不也得让黎容检查一遍。”他的目光落在鼓鼓囊囊的大编织袋上?, 撇撇嘴,突然压低声音问岑崤, “说真的,我边收拾边看, 越来越觉得黎清立和顾浓不像报道那种人,但是你?说,他们被冤枉了怎么不报警呢,还可以申请破产免赔偿啊, 自杀不就做实?了心虚吗?这事儿会?不会?真是联合商会?搞的?” 岑崤沉默良久,才轻飘飘的点他:“你?家里是专门管互联网企业的,消息比谁都快,难道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简复悻悻:“有也不会?告诉我,我现在连正式的权限都没有,上?哪儿追风声去,也就在我爸妈那儿闲逛,能听多少?听多少?。” 岑崤:“那你?听到了吗?” 简复猛地摇头:“完全没有,反倒是黎容在宋沅沅生日会?上?的恶作?剧闹的挺大。” 岑崤盯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却淬着冷意:“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大的事,蓝枢一区居然都不讨论 。” 简复和他对视几秒,莫名打了个寒战,他恍惚意识到了什么,身上?的热汗慢慢都变成了冷汗,他舔着嘴唇小声说:“所以这事儿,真的和商会?有关......” fantuantanshu.com 岑崤打断他:“不要揣测,先有判断再找证据,这个流程本身就有问题。” 简复狠狠吞咽了下口水,想了想黎清立和顾浓就死在这栋别墅里,他更觉得脖子后面嗖嗖冒凉气。 他企图活跃一下气氛,于?是故作?轻松的笑了两?声:“你?这话真像从岑叔叔嘴里扒出来的。” 黎容叠好了衣服,塞进?真空包装袋里,用气筒抽干了空气,把膨胀的一包衣物被压成了扁扁的一片。 他跪在衣服上?,揉着腰喘了半天气。 才整理了三个箱子,他已经累的不行,浑身都被汗打湿一轮了。 缓了一会?儿,黎容站起身来,扯了张纸巾擦着脖子上?的汗,冲他们喊:“我们下去歇一会?儿吧。” 一楼客厅有沙发,三个人坐绰绰有余。 岑崤和简复的对话被打断,简复怕他的猜测被黎容听到,只好虚张声势的应了一声:“早就干不动了,走走走。” 下了楼,黎容坐在沙发角,扯开?一袋小面包,就着矿泉水,默默往嘴里塞。 他中午就没吃东西,比岑崤简复饿得快。 黎容吃东西的时候格外斯文得体,挺直背,闭着唇,一小口一小口的咀嚼,濡湿的发丝黏在他的额前鬓角,t恤领口也歪歪斜斜,但他并不显得狼狈,好看的人吃东西也是一道风景。 岑崤原本不饿,但看他吃的,也突然想尝尝,这小面包是不是真的很甜。 简复直接抓起两?包看了看牌子,又随手?扔在了桌面上?,嫌弃道:“这小面包好难吃,有没有肉松的?” 黎容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仰头喝水润了润嗓子,对简复说:“你?忍一忍,晚上?我订了火锅菜。” 简复纳闷:“为什么要订,出去吃啊,不然还得收拾。” 黎容一愣。 也不是不行。 因为他好久没有去餐厅吃过了,所以压根没考虑这种可能性。 他真的太久没接触陌生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躲在自己的信息茧房里,不刻意去听大众在讨论什么。 黎容觉得自己有必要主动走出安全区:“那我取消了,我们出去吃。” 岑崤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却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你?订的是火锅?” 黎容点头:“天冷,别的菜凉的快,怎么了?” 岑崤摇头:“没事。” 休息了一会?儿,等体力差不多恢复,他们又封装完剩下的四个箱子。 所有的箱子里,只有一个没留任何标记。 那里面大多都是他父母的遗物,他不打算拆开?。 天边已经变成蓝黑色,但路灯还没亮,窗外的风卷起来,刮的树杈瑟瑟作?响。 黎容站在窗边,随手?拉上?窗帘,将夜色彻底隔绝在外。 简复捂着肚子嘀咕:“赶紧赶紧,饿死我了,我查了一下,牛膳在老城区,就离这儿不远,听说味道不错,我以前嫌远一直没来过。” 黎容很少?吃火锅,但他知道岑崤和简复都爱吃。 上?一世,他一直懒得迎合岑崤的口味,看见火锅就干坐着,一口不吃,岑崤明?明?在别的事情上?态度都很强硬,唯独不逼他吃他不想吃的东西。 所以那两?年,反倒是岑崤陪着他戒了火锅改吃粤菜。 黎容洗掉手?上?的灰,抖掉指尖的水,点头赞同:“就那家,我也没吃过。” 岑崤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简复裹好衣服,出去发动车子。 他们几个其实?都会?开?,但只有岑崤的年龄够。 黎容关了灯,锁上?大门,跟在岑崤屁股后面往车库走。 简复已经把车开?出来停在了路边,车灯嚣张的打着远光,把周遭的一切都照的黯然失色。 简复下了车,把驾驶位让给岑崤,自己颠颠的往副驾驶走。 岑崤单手?按着车门,冲简复道:“你?坐后面。” 简复莫名其妙,指了指黎容:“他坐后面呗。” 岑崤一本正经:“他晕车。” 简复:“......” 简复:“卧槽离餐厅就五百米 ,这也晕车?比大熊猫都金贵啊。” 黎容也不戳穿岑崤,笑盈盈看着简复耸了耸肩。 简复倒是没怀疑什么,因为黎容身上?的确充满了矛盾点,一边连食堂都没吃过,仿佛不沾人间烟火,一边小面包就着矿泉水也能面不改色的咽下去,一边身娇体贵的全身都是毛病,一边精力旺盛什么累活都能干。 简复撇撇嘴,坐去了后排,黎容理所当?然的坐进?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 车内空调开?着,两?旁的窗户上?很快挂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其实?餐厅很近,根本没有必要开?空调。 但黎容还是觉得暖和多了。 他用手?随意擦开?窗户上?的水雾,歪过头,漫无目的的向外望着。 他看到了那个木椅,上?一次他就坐在这儿,眼睁睁看着别人砸他家的玻璃。 一晃也过去好久了。 有名的火锅店总是爆满,而且不允许预定,来晚了就只能等位置。 岑崤开?着车绕着火锅店转了一圈,难得找到了一个车位。 简复到底有经验,车还没停稳,他就迫不及待推开?了车门:“快快快,我先下去取号。” 岑崤只好先停住,让他下去。 简复一溜烟儿跑去了大门口。 黎容老老实?实?裹紧衣服,等着岑崤停车。 岑崤技术不错,至少?比黎容想象中的好,几乎只一下,就停进?了狭窄的车位里。 黎容暼了一眼和旁边车的车距,漫不经心的问:“一直有司机接送还能练的这么好?” 岑崤取下车钥匙,捏在掌心里,任由车灯缓缓熄灭。 在推门下车的前一秒,他说:“运气好,对得准。” 黎容莞尔一笑。 黎容从车里下来,被风吹得缩了缩脖子。 外面凉风阵阵,火锅店里倒是红红火火,店门口挂着大红灯笼,被灯笼光照亮的井盖里,飘出一股热腾腾的蒸气。 黎容刚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摸了摸口袋。 “我好像忘记带手?机了。” 虽然他平时摸手?机的时候也不多,但是这东西不攥在手?里确实?有点别扭。 岑崤看了一眼天色,转回身往后走:“带你?回去取。” 黎容一把拉住他:“不用,你?把车开?出来就没车位了,也就五百米,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他说的很实?际,老城区美食一条街的车位本就紧俏,路口已经有几辆车在排队了,出去再回来肯定就没位置了。 岑崤停下脚步,把车钥匙揣回兜里,算是认可了黎容的建议。 岑崤:“我陪......” 黎容:“你?先进?去点餐,我吃什么都行,马上?回来。” 黎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松开?岑崤的袖子,把手?揣进?自己兜里,朝来时的方向跑过去。 来回一千多米的距离,确实?没什么事。 岑崤也没坚持,他怕简复要一整个重辣的锅。 黎容走到了小区才记起来,他忘记跟岑崤说他不吃牛油锅,最?好点个鸳鸯的,他可以吃蕃茄味的,因为牛肉涮在番茄锅里比较像番茄牛腩。 但眼下他也没有手?机,黎容只好叹了口气,认命的加快了脚步。 越是天色将晚,霜露的味道越重。 浓烈的水汽混合着土腥,与冰凉的空气一同灌入肺里,黎容深吸了几口,觉得沁人心脾的同时,忍不住重重的咳嗽几声。 他盘算着日子。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还有不到五个月,他的身体就能彻底调理好。 黎容进?了院子,走上?台阶,输入密码打开?大门。 街边路灯已经亮起来了,灯光透过窗帘,隐约在屋子内留下些许光线。 黎容借着微弱的光线摸到门边,抬手?打开?吊灯。 他记得自己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休息之后就忘了拿起来。 黎容站在门廊迟疑了一下,虽然这房子马上?就不是他的了,但他还是换了拖鞋才进?去。 他迈步走到沙发边,一眼看到了插|在沙发边角处的手?机。 他最?近已经用惯了小屏手?机,都有点忘了,自己上?一世的大屏有多好用。 黎容弓腰捞起手?机,正准备揣进?兜里,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人的五官可以接收远大于?大脑处理能力的信息。 有些信息,或许在脑海中没有形成即时信号,但却转化成印象,藏匿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弓腰的那刻突然意识到,堆在墙角的那堆封好的箱子,似乎有胶布被撕扯过的痕迹。 他从箱子边路过,眼睛随意一瞥,看到箱子两?侧的粘胶处,被扯掉了一些纤维,就连颜色都比周围更浅了。 黎容封箱的时候是一次封好,买的也是崭新的纸壳箱 ,绝不可能出现这种痕迹。 是有人打开?了他的箱子。 黎容缓慢的直起身子,瞳仁紧缩,眼底渗出一股凉意。 开?车到火锅店再返回这么短的时间里,对方大概不足以全身而退。 他动了动手?指,给岑崤发了一条消息。 【黎容:回来。】 岑崤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甚至没问黎容为什么。 【岑崤:好。】 黎容暼了一眼回复,便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他环顾四周,客厅里毫无声息,只是其余房间漆黑一团,像是被污水浸透的漩涡,想将人彻底吞噬进?去。 黎容不动声色的走到开?放式厨房,从橱柜里,轻轻抽出一把刀。 抽刀的时候,金属刀锋没有和刀鞘擦出任何声音。 他手?指一转,熟练的将刀倒扣在掌心,捏着走去了门口。 黎容站在门口,仿若常态穿好了鞋,然后在手?指摸向开?关的瞬间,缓缓抬起眼睛。 啪。 他的眸色和客厅一样漆黑,深折的眼皮好似凌厉削薄的刀片。 黎容推开?了大门,紧接着是鞋底沙沙摩擦脚垫的声音,几秒之后—— 砰! 大门紧紧合上?了。 客厅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偶有隔壁炒菜的香味,沿着密封不严的窗缝一点点蔓延进?来,混杂在空气间。 过了一会?儿,一楼卫生间传来细小的动静。 黎容没动。 很快,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一团黑漆漆的身影,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那身影低着头,随手?拧开?手?电筒,光亮一瞬间绽放出来,冰冷的黄色光线照亮了黎容苍白?的脸。 在手?电筒的灯光下,黎容能看清那人惊慌失措,浑身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黎容抬手?打开?吊灯,一瞬间,客厅内灯火通明?。 空气像水泥一样凝固,黎容与那个戴着口罩,瞪大眼睛的人对视一瞬,看到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羞恼。 那股羞恼像吐信的毒蛇,发现面前的人不似自己想象的强壮,便支起脖子,蓄好毒液,企图一击即中,将对手?缠绕致死。 那人不胖,但身板精壮结实?,头发剪的很短,口罩外的皮肤粗糙棕黄,似乎经常在太阳光下暴晒。 他穿着最?常见的深蓝色冲锋衣,衣服上?沾着不少?灰土。 黎容的目光下移,落在那人手?中的牛皮纸袋上?。 那是用来装黎清立手?稿的袋子,他整理过后放在了箱子的底层。 黎容轻轻勾起了唇。 刀柄上?细致的纹路在他掌心留下淤红的印子,冰凉的金属触感贴着他的皮肤向内渗透,好像要一口气渗进?骨头里。 他眼底没有丝毫笑意,柔软的长发凌乱搭在睫毛上?,让双眼的情绪也变得朦朦胧胧,但搭配着轻翘的唇角和整齐洁白?的齿线,整个人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天真。 黎容轻轻叹息,嘴唇微动,语气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我已经,忍得够久了。” 他话音刚落,棕黄皮猛地朝他冲过来,但眼睛,却穿过他的脸看向了后面的大门。 黎容几乎一瞬间就明?白?,对方的目的不是他,而是逃走。 黎容手?指一紧,刀锋冲外,眼睛不眨的朝他脖颈划去。 他的动作?很快,棕黄皮虽然没有什么功夫,但也算耳聪目明?,猛的止住脚步,让黎容的刀锋在面前擦过。 棕黄皮被黎容手?里的刀惊到了,他有些松弛的眼皮跳了跳,踉跄向后两?步,黑色口罩被粗重的呼吸紧紧吸在脸上?。 棕黄皮狠狠瞪着黎容,猝然从袖中抽出一柄亮晃晃的东西,直直朝黎容刺去。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螺丝刀一直藏在袖口里,尖锐的刺头轻而易举就能穿透人的皮肤,扎进?血肉深处,击碎脆弱的喉骨。 他以为,黎容会?吓得躲开?,让出一条路,但黎容没有。 黎容浑身肌肉一紧,手?指紧扣墙面,抿唇将呼之欲出的咳嗽咽下去。 下一秒,他突然以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速度,以一条腿为轴,身体几乎扭出了残影,在螺丝刀即将刺入的瞬间,将自己拉离了墙边。 螺丝刀擦着他的耳侧钉入乳白?色的墙壁,干净整洁的墙面上?,扬起淡淡的粉末。 黎容在对方还未从惊诧中恢复过来时,用手?肘夹住对方的手?臂,借着转身下坠的力道狠狠一扭,只听咔吧一声,骨头发出闷里闷气的声响。 棕黄皮咬着牙将痛呼卡在嗓子里,硬撑着没有将螺丝刀撒开?,他满头冷汗,眼中布满血丝,此刻只想甩开?黎容,拖着脱臼的右臂冲出别墅。 但黎容并没有给他机会?,黎容目光阴冷,直接抬起膝盖,照着他的胃狠狠的踢了过去。 哪怕他现在身体虚弱,但一个成年男人膝盖的力道也绝对不轻。 棕黄皮只觉得肋间剧痛,眼球暴胀,整个人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他重重摔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酸水泛滥,就在他差点呕出来的瞬间,黎容手?里那把刀,猛地扎进?他脖子边不足一指的地方。 棕黄皮的呕吐感顷刻间消失了,冷汗打湿了整个后背。 黎容面无表情,双眸像浸了墨汁,他用膝盖顶着棕黄皮的要害,手?骨攥的发白?,黛青色的血管绷紧,几乎要冲破浅白?的皮肤表层。 “你?来干什么?” 棕黄皮大脑充血,双眼涨红,额头上?青筋直跳,但他并不打算就范,因为黎容看起来比他虚弱太多了。 他眼睛打转,双腿肌肉也下意识绷紧,似乎在等待一个时机,将黎容掀翻过去。 然而下一秒,黎容突然抽起刀,露出一种极度冷静病态的微笑,眼睛不眨的,朝棕黄皮的脖颈猛刺了三刀。 刀刀贴着他的皮肉而下,迅猛连贯,毫不犹豫,刀尖扎在地板上?,留下让人心惊肉跳的白?色坑洞。 最?后一刀,终于?划过了皮肉,温热的鲜血沿着裂口争先恐后的涌出。 “啊!” “啊!” “啊!” 棕黄皮终于?精神崩溃,浑身的力道瞬间卸去,只剩下接近死亡的恐惧。 他知道,这连续的三刀,是真的想过要他的命。 这么快的速度,无法预判落刀的位置,无法测量离要害的距离,只有遵循本性的杀意。 他嘴唇颤抖,瞳孔放大,仿佛面前是一只面目狰狞的鬼。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要了,你?你?......你?拿回去!”棕黄皮说话哆哆嗦嗦,狼狈的将左手?举到头顶,惊恐的看着黎容。 黎容右手?心里沾满了棕黄皮的血,血液温暖了他冰凉的手?指,又顺着他的指缝缓缓下滑。 黎容歪着头,刀锋没有再动,但又似乎对棕黄皮的恐惧无动于?衷。 他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鲜血,红色的血液渐渐填满他细小的掌纹,白?的有些病态的指缝也镀满了生机勃勃的红润,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微妙的快感,把他往浓雾弥漫的深渊拉扯。 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些呢? 为什么家破人亡,背负了两?辈子骂名的人是他呢? 好想让这些人都死,不甘的,卑微的,颤栗的死在他面前,给他和他父母陪葬。 面前这个人穿着简陋,空有蛮力,怎么看都不是罪魁祸首,但一定跟风骂过他父母吧,一定说过畏罪自杀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吧。 只要他的刀锋再向内一指,就可以切断大动脉,拿掉这条命。 黎容知道这种念头很可怕,但有那么一瞬间,他跃跃欲试。 门口突然传来电子密码的响动。 紧接着咔吧一声,大门被打开?了。 岑崤推开?门就看见黎容握着刀,满手?是血,将一个抖如筛糠的人按在地上?。 他眉头微蹙。 黎容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柔软的头发遮着他的侧脸,他似乎对岑崤的到来无动于?衷,反而拧着手?腕,将刀锋一寸寸逼近正汩汩流血的脖颈。 “黎容!”岑崤喊了他一声。 黎容动作?一顿,这才缓慢的扭过头,抬起眼皮,定神看了看岑崤。 他回眸一顾,喉骨自耳根到颈窝斜斜垂下,颀长的脖颈上?,小巧精致的喉结微不可见的滚动一下。 他的嘴唇润红微开?,依稀能看到安静躺在洁白?齿间的舌,他两?颊依旧瘦削苍白?,凌乱潮湿的头发和卷曲的睫毛尖纠缠,温柔的桃花眼仿佛蒙了一层抹不净的迷茫。 岑崤觉得此刻的黎容漂亮的像个妖精,行为,更像个妖精。 黎容却在看见他后,双眸慢慢澄澈起来,握刀的力道也逐渐放松。 疯子是岑崤才对。 他不必这样的,那样的疯子,有岑崤一个人就够了。 棕黄皮见岑崤喊住了黎容,以为见到了救星,他赶紧冲岑崤喊:“救救我!我再也不偷了,我什么钱都不要了,都是别人让我偷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岑崤暼了他一眼,冷漠的收回了目光。 他走上?前去,站在黎容身边,伸出手?,用掌心托住黎容清瘦的下巴,手?指在他侧脸上?温柔的抚了抚。 “宝贝儿,手?脏了,我给你?洗洗。” 27、第 27 章(二更合一) 黎容感受到掌心?的温度, 慢慢垂下眼?眸,将一部分重量抵在?岑崤掌中。 岑崤的手指很干燥,指根带着常年训练摸枪的粗糙痕迹, 但就是这种扎实的身体素质和格斗功底让人莫名心?安。 黎容没说话,但身上的肌肉在?逐渐放松, 他缓缓抬起插在?棕黄皮颈侧的那把刀,刀锋被?鲜血沾染, 地面上留下一片狼藉。 客厅里的吊灯直挺挺的照在?他头顶, 额前零散的碎发?笼出一片阴影, 很好?的遮住了他失控的情绪。 他调转刀刃, 避开棕黄皮的要害, 然后用膝盖抵着坚硬的地面, 一用力,慢慢站了起来。 棕黄皮终于敢用左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如释重负的大口呼吸。 他发?现脖子上伤口不算大,惊恐的快要碎裂的瞳孔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岑崤收回抚摸黎容下巴的那只手,转而扣住黎容的手腕, 语气平淡的对躺在?地上的棕黄皮说:“别?动。” 棕黄皮和岑崤对视一眼?,立刻绷紧了唇, 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人,从?进门来, 似乎就对他的死活漠不关心?,更对地上的鲜血和刀印习以为常。 这种极度冷静和漠然, 给?人更大的压力和恐惧。 如果说刚才那个清秀的可能?会情绪失控杀了他,那这个人大概会一脸平静的送他上西天。 他果然不敢动了。 岑崤牵着黎容来到洗手台前,低头看着他沾满血迹的手,伸手要去取他的刀。 黎容下意识躲了一下。 岑崤轻叹一口气, 用了些力气,强硬的将那把带血的刀从?他掌中取了下来。 “有我在?,不需要了。” 黎容这才松开手掌,眼?看着岑崤将刀扔在?了水池里,“苍啷”一声,刀身滚了一圈。 岑崤拧开水龙头,巨大的水流冲刷着刀柄和刀刃,血液很快被?稀释,流进了下水道里,他又调小水流,挽起黎容的袖子,将黎容的右手送到了水流下。 水是凉的,带着些许冲撞的力道,黎容的指尖刚触到水柱,立刻不适的蜷缩了一下。 言情小说网 岑崤不容拒绝的捏着他的每一根手指,在?水流下细细冲洗,黎容的手指细长白皙,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除了常攥笔的那处,再无?任何摩擦的痕迹。 他的掌心?尤其?柔软,皎白的灯光下,掌纹的线条有些错乱,代表着生命线的那条模糊不清,和其?他纹理纠缠在?一起。 岑崤抚摸过他手上每一寸肌肤,揉搓掉凝固在?指缝和指甲中的血迹,黎容看着自己逐渐恢复白净的手掌,神情若素,呼吸逐渐平稳。 岑崤又挤了点?洗手液,将乳白色的泡沫涂在?黎容手上,压制住淡淡的血腥气。 冲干净泡沫,他这才松开黎容的手腕,递给?他一张纸巾。 黎容抓紧了纸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岑崤其?实没怎么用力,但攥的时间长了,还是在?他腕骨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他想,要是他刚才真的没落准位置,将刀插在?了对方的动脉上,岑崤或许还是会如此冷静的替他洗干净手指。 岑崤自己也擦干了手上的水。 他把黎容留在?洗手台,走回到了门廊,看着紧紧捂住脖子,疼的满头大汗的棕黄皮,蹲下了身。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牛皮纸袋,正反看了看,上面没有标注任何名字,只有留在?左下角的,用黑色签字笔写下的gt两个字母。 牛皮纸袋有些年头了,那两个字母也有点?褪色,纸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一沓厚厚的纸。 岑崤把擦水的纸巾扔到了棕黄皮脖子边的那滩血上,纸巾瞬间又浸满了血液。 “说说,来做什么?” 棕黄皮咬着牙,声音沙哑发?颤:“能?不能?...先帮我把胳膊接上,我...我肯定不反抗,真的太疼了。” 岑崤扯了扯唇,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刀口。 “我不喜欢跟人谈条件。” 黎容双手撑着洗手台,背对着门廊的方向?,听到岑崤这句话,他的眼?皮轻微跳动了一下。 岑崤的确不喜欢跟人谈条件,岑崤做事就要做到让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曾经对他,也是一样。 棕黄皮畏畏缩缩的向?后蹭了蹭,拖着软绵绵的右臂,艰难的坐了起来,他不敢再跟岑崤要求什么,小心?翼翼的清了清嗓子。 “我就是...平常没事爱摸点?东西,前几天刚从?拘留所里出来,有人知道我干过这个,就雇我把......把这个纸袋子偷出去,说这是别?人收集的证据勒索他,他就想把证据销毁,其?实我根本不信,他肯定是欠钱不想还,想把借条之类的毁掉,哦对,他一开口就说给?我一万。” “来之前我特?意留了个心?眼?,踩了点?,还找人问了问,我听说这家大人都死了,好?像是......”棕黄皮想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一嘴,但他瞄到黎容清瘦的背影和细白的手背,又赶紧将话咽了下去,“说这家就剩个高中生了,我觉得挺容易,我就来了,没想到......” 没想到这个高中生看起来瘦弱苍白,下手却这么狠。 他要是早知道,绝对不接这单了。 黎容微微低着头,望着那柄躺在?水槽里的刀,声音清冷,透着一股疲惫:“谁雇你??” 棕黄皮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清黎容的话,他赶紧道:“我真不认识他,他戴着口罩,帽子,墨镜,就是故意不让人看清脸。”棕黄皮突然灵光一闪,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信息竹筒倒豆子全部告诉黎容,“哦!我觉得......他年龄应该不小,因为他有白头发?,然后他不算高,肯定没有一米八,也不瘦,说话反正特?别?沉,其?他印象就没有了,他直接给?的现金,给?了一半。” 岑崤扫了黎容一眼?,发?现黎容无?动于衷。 他知道,根据棕黄皮的描述,黎容对这样的人没印象。 岑崤:“他让你?什么时候交货?” 棕黄皮猛地摇头,小心?翼翼道:“不交货,他让我偷出去之后烧了,然后就当这件事没发?生。” 岑崤:“剩下的钱怎么给?你??” 棕黄皮:“马...马上就是重阳节了,他让我在?商业街附近的百乐安地铁口烧,然后剩下的钱就放在?附近绿化带里,包在?纸钱里面的,肯定没人捡。” 商业街是a市最繁华的购物圣地,百乐安地铁口又是四条地铁线的换乘点?,每天人流量巨大,即便是重阳节也不例外。 而重阳节当天a市是允许在?街边燃烧纸钱的,哪怕是在?地铁口和商业区,也没有人会觉得突兀。 对方其?实很小心?,完全避免了自己被?发?现的可能?。 岑崤深深看了棕黄皮一眼?。 以他多年的经验,他认定棕黄皮说的都是真话,而且看行为举止和穿着打扮,小偷混混的身份也相符。 不过之后,他会找人再确认一遍。 岑崤静静的等着黎容说话。 他并不知道牛皮纸袋里装的是什么,但黎容知道。 棕黄皮立刻表示诚意:“我真的就知道这么多,我全都告诉你?们了,要不你?们报警吧啊,让警察去抓那个人,我可以帮你?们...那个叫什么?画像?指认?” 黎容深吸一口气,手指死死抠住洗手台的瓷砖。 无?数繁杂的信息在?他脑海中闪过,这一世的,上一世的,这些信息仿佛破裂的玻璃片,一片狼藉的散落在?地上,无?论如何都拼凑不到一起。 根据棕黄皮的描述,他对那个人的确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敢确信,他从?没见过这个人。 这个人为什么要毁掉他爸的手稿? 这段时间他把手稿上所有的内容都读了,除了李白守想要的car-t优化及crs弱化的假说外,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新?研究。 其?他手稿上的内容,早就已经发?表了论文,有些甚至都被?编入了教材。 那些东西,明明数据库和书本里能?看到更详细的内容,所以对方到底在?忌惮什么呢? 他现在?唯一敢肯定的就是,让棕黄皮来做这件事的不是李白守。 虽然李白守一直没能?从?调查组手里拿到他爸的硬盘,但却没必要着急。 因为谁也不会想到,黎清立刚上高三的儿?子可以整理出那份论文,并投给?了国外期刊。 况且,李白守不知道黎清立的手稿放在?哪儿?,长什么样,不然上次来就不会那么轻易的离开了。 那人让棕黄皮拿到就烧毁,也不符合李白守的利益,李白守只想看那份假说,根本不需要毁了它。 岑崤站起身,拿着那个牛皮纸袋走到了黎容身后,看了一眼?黎容攥的泛白的指甲。 岑崤用手拍了拍黎容的后背,示意他转过身来。 “你?忽略了什么?” 黎容浑身一僵,立刻转过头来和岑崤对视。 他突然发?现,岑崤站的离他很近,他几乎无?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岑崤身上的温度。 以这个距离,他不得不抬眼?看向?岑崤。 岑崤盯着他充血的双眼?和泛白的唇,抬手将那个牛皮纸袋塞进了他的怀里。 然后岑崤的手掌一路下滑,扶住他柔韧窄瘦的腰:“冷静点?,对方随便找了个废物来,已经是慌不择路了。” 黎容垂下眼?,不由得绷紧了小腹。 虽然隔着衣服,但岑崤对他做些亲密动作时,他还是会有下意识的反应。 现在?这个距离,这个姿势,岑崤完全可以把他抵在?洗手台,亲过来。 他曾经绝对会这么做。 不过—— 这种突破界限的亲密姿势,的确把他从?愤怒和偏激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如果说这份手稿还值得毁掉,那上面必然留下了不想让人知道的信息。 已经公开的论文和研究成果不算,除去这些,手稿里一定还有被?他遗漏的东西。 唯一一个让他犹疑过的点?,就是手稿被?扯掉的那部分内容。 不过他之前一直认为,是他爸自己扯掉的。 黎容立刻绕开细绳,将牛皮纸袋里的手稿全部取了出来。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需要避着岑崤的。 他沿着手稿边缘的红色胶条翻找过去,找到了明显有些断层的那页。 确实是少了一部分,他用手轻轻抚摸着纸张,仿佛能?感受到黎清立在?写下这些字时的心?情。 专注,严肃,带着对生命的敬畏和对科学的热切。 岑崤只看了一眼?,淡声道:“少了一部分。” 黎容喉结滚动,轻皱着眉:“不是我爸撕掉的。” 这部分内容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对方要从?厚厚的手稿里专门找出来,消灭掉。 岑崤并不懂黎清立手稿上的那些专业知识,但他知道黎容大概懂,但黎容对剩下的手稿没有太过激动的反应,说明至少这些字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岑崤轻拍他的腰,循循善诱:“一定没有清理干净。” 黎容眼?睑颤动几下,呼吸变沉。 对。 一定没有清理干净,不然对方不至于冒风险再偷一次。 可到底哪里没有清理干净? 黎容忍不住在?岑崤的掌心?下转身,将手稿对准了光源。 光线打在?看似平整的纸面上,下笔过重造成的凹凸难以避免的显现出明暗变化。 黎容眯着眼?,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仔仔细细的查看纸有可能?留下的痕迹。 果然。 在?手稿的最上方,一个化学物结构图的掩盖下,他隐约读出来几个透明泛亮的字—— 不辱使命,静候佳讯。 除此之外,再没有内容了。 想把上的字印出来,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对方大概也是看到这页只有八个字,其?余均是一片空白,这才放下了戒心?,只扯掉了这几页。 岑崤的手从?黎容腰侧滑到了尾椎上方,但他并没在?明显起伏的线条上乱动。 岑崤声音放缓,在?黎容耳侧笃定道:“这几个字,有你?必然知道的信息。” “他对研究成果很有信心?时,喜欢写这段话。”黎容瞳仁紧缩,轻轻喃道。 黎清立是个很有老派情怀的科学家,大概是留学那些年,从?国外实验室带回来的习惯。 他喜欢在?实验成功后,和同?组的同?事一起,找一间提供炸薯条和烤香肠披萨的小酒吧,彻夜共饮,放声歌唱,热情拥抱,然后在?深夜两点?前,被?顾浓拉着手,又迷糊又听话的牵回宿舍。 他还喜欢在?新?药投入一期实验之前,大笔一挥,在?自己的稿纸上留下“不辱使命,静候佳讯”几个字。 仗着那群老外看不懂,他也无?需为这有点?热血中二的宣言害羞。 后来回了国,到a大任教,在?红娑研究院任职,知道他这个习惯的人就很多了。 岑崤:“这次,很可能?也成功了。” 黎容轻声道:“而且对方很了解他的习惯,所以在?意识到这点?后,心?中不安,才决定毁了这个线索。” 岑崤:“所以......” 他并不完全说透,而是看着黎容,示意黎容继续说下去。 黎容的声音越来越冷静:“他是认识我爸的人,或许第一次就是他本人来撕掉的,他很了解这些专业知识,图解,研究结论,所以能?准确的从?一堆手稿中找出必须要销毁的部分。” 岑崤提醒道:“只是一种思路。” 但并不能?确定,来撕手稿的人就是委托棕黄皮毁手稿的人。 黎容点?头:“如果顺着这个思路,他的确像你?说的,慌不择路找了个小偷来做这件事,他不亲自来,说明他没有这个胆量和能?力,那他第一次,一定是光明正大进的我家,但能?光明正大进来的人太多了。” 他父母出事那天,他也因为煤气中毒昏迷不醒,他整整昏睡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进出他家的,有亲戚同?事,有警方和媒体,有法院和房屋中介。 岑崤:“能?力有限胆量不足,一定不是特?别?重要的角色。” 这人犯了很多错误。 以黎容刚从?医院回来的状态,根本无?暇关注父母的遗物,如果当时这人就把整个手稿带走,或许黎容只会当是法院清理值钱物件时误拿的。 如果他不多此一举找人来偷,黎容可能?也根本注意不到印出来的八个字。 他自己沉不住气,却没胆量亲自处理,反而交给?了一个了解不深的贼。 黎容也想到了差不多的地方:“大概他做这件事,也没跟上头汇报,他怕被?发?现出了纰漏,才打算自己善后。” 这一切大概就是宿命。 如果他不是忘记带手机,或许这人就成功拿走了手稿,在?明天重阳节烧了个干净。 即便有一天他发?现手稿失窃,也错失了所有的证据。 岑崤轻描淡写道:“斩草不除根,用他的人也未见的多聪明。” 原本从?一开始,就应该带走所有手稿销毁,做事优柔寡断,就会留下破绽。 黎容却缓缓摇头:“或许他觉得,这是我父母留给?我为数不多的东西了吧。” 如果这个人真的认识他父母的话。 棕黄皮抵着墙,根本听不懂岑崤和黎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些什么,他怯生生的问:“我...我可以走了吗?我觉得脖子凉,我...我不会要死吧?” 岑崤收回抚在?黎容腰上的手,拿起空荡荡的牛皮纸袋,走到墙角,从?简复收拾出来的一编织袋垃圾里翻出了等厚的一沓废纸,重新?塞进牛皮纸袋,系好?扔在?棕黄皮面前。 “拿去烧了,什么也别?说,不然你?大概真的要死了。” 棕黄皮狠狠的吞了一口唾沫,被?岑崤吓得双腿发?软,浑身冰凉。 他颤巍巍的想接那份牛皮纸袋,才发?现右胳膊根本抬不起来。 棕黄皮瞪大眼?睛,也不敢开口求岑崤给?他接上胳膊。 “好?...好?好?我不说。” 黎容一皱眉:“喂。” 他没想到岑崤就这么把棕黄皮放了,毕竟这是他目前为止,抓到的第一个关联人物。 岑崤显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淡声回道:“如果你?不想在?某天听到另一个煤气自杀的消息。” 黎容闭上眼?,不做声了。 他和岑崤目前都与权力离得太远,能?动用的资源也十分有限,现在?确实不能?打草惊蛇。 岑崤托着棕黄皮的右臂和肩膀,猛地一推,咔吧一声,将棕黄皮的关节接上。 “啊啊啊!”棕黄皮疼的龇牙咧嘴,脖子上刚有点?凝固的伤口再次裂开,滴滴答答往下流血。 但他不敢多呆,一手捞起牛皮纸袋,疯了一样冲出大门,一溜烟儿?跑了。 黎容恍若未闻。 他知道岑崤有方法盯着这个人,确保他不会脱离掌控。 等棕黄皮跑了,大厅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灯光静谧,地上还留着一小摊瘆人的血迹和凌厉的刀痕。 黎容神经一松,立刻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和棕黄皮缠斗已经让他用尽了力气,后续的事情更是让他精神疲惫。 黎容后腰抵着洗手台,面色苍白,双眼?咳得有些失神,碎发?凌乱的遮在?他眼?前,颈脉一绷一绷的跳。 他长喘气,手掌下滑,按了按胃,整个人脆弱又可怜。 岑崤抽出几张纸巾,蹲下身,淡定的将剩余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把纸巾扔在?垃圾桶里,走到黎容身边,打开水龙头洗手。 黎容和他方向?相反,肩挨着肩,但懒得挪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岑崤突然漫不经心?的开口:“班长身体虚弱成这样,还这么有信心?留在?别?墅里。” 黎容呼吸一滞,用眼?角的余光暼了岑崤一眼?。 他其?实是很有信心?的,他毕竟在?四年后的岑崤身边训练了两年,至少坚持到五百米外的岑崤赶来完全没问题。 但这些话,他不能?跟现在?的岑崤说。 岑崤却开始自问自答:“下刀那么用力,还能?不伤及要害,想必是有点?信心?的。” 岑崤的声音很轻松,但黎容贴着岑崤的肩膀,能?感觉的他的双臂在?用力,似乎有些生气。 黎容垂着眼?睛,勾唇轻笑,意味深长道:“应该是更相信我同?桌展现出来的,让人意外的能?力吧。” 岑崤轻挑了下眉。 还不等岑崤继续说话,他的手机冷不丁的震了起来,就在?两人相贴的肩膀那侧。 黎容懒洋洋的往一旁挪了挪,给?岑崤腾出地方。 岑崤却说:“我手湿,你?来。” 黎容撇了撇嘴,甩开遮眼?的头发?,把手伸进了岑崤兜里。 岑崤兜里很暖和,暖和的他根本不想接百分之九十九来自简复的电话。 他把手机拿出来,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举到肩膀处,冲岑崤示意了一下,直接按了免提。 简复抱怨的声音直接冲破屏幕汹涌而来。 “卧槽肉都化了哥,取得是手机还是经书啊?你?就是过去跟黎容打一炮也该完事儿?了吧!” 黎容:“......” 他早就知道,这电话不该接。 28、第 28 章 黎容果?断的?挂了?简复的?电话, 然后无比冷静的?将手?机揣回岑崤兜里。 他单手?抵着洗手?台,手?掌一用?力,挺直腰, 故作悠闲的?向前走?了?一步:“你?们都点了?什么菜?” 岑崤擦干手?上的?水,转过身来, 看见黎容微红的?耳根,也不戳破他, 慢条斯理道:“鲜切牛肉, 泡椒牛肉, 鸭肠, 毛肚, 小酥肉, 冰粉。” 黎容疑惑:“就这点?” 岑崤颇有耐心的?解释:“我刚点完就出来了?,简复估计又加了?不少。” 黎容揉了?揉发瘪的?肚子,叹息:“饿了?,走?吧。” 岑崤提醒他:“手?机。” 黎容拍了?拍自己的?裤兜,上面显现出一个手?机的?轮廓:“带了?。” 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省时省力。 他想避开某个话题, 岑崤知道他想避开某个话题,然后他们心照不宣的?开启了?新话题。 临出门关灯之前, 黎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他和棕黄皮缠斗的?地板。 xiaoshutingapp.com 地板上的?血迹被擦干净了?, 但白色的?刀印还在,他也还记得, 将刀扎向人脖颈时那种令人颤栗的?兴奋。 那是他第一次,产生这种微妙的?感觉,至少在那一秒,理智完全游离天?外, 而短暂的?痛快和释然达到?了?巅峰。 当在道德和规则下?无法满足内心深处的?欲|望,人性就会回归野性。 他不能走?到?那一步。 黎容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掌心,然后立刻握紧拳头,反手?关了?灯,跟上岑崤的?脚步,将门锁好。 夜风迎面吹来,吹飞他额前的?头发,他眯着眼,一步跨下?台阶。 从?家门口出小区这段路十分静谧怡人,趁着夜色,有种轻松散步的?氛围。 于是黎容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大门开锁密码的??” 岑崤沉默几秒,暼了?他一眼,突然说:“没人继续泼油漆送花圈吧?” 黎容了?然。 好,这是岑崤并不想继续下?去的?话题。 他也聪明的?回道:“早没了?,连续十来天?没有快递提醒,我还挺不习惯。其实格局放开,当作网友对我爸妈的?吊唁也不是不行。” 岑崤:“热点早晚会过去。” “当然。”黎容无所谓的?耸耸肩。 他们一前一后,又相安无事的?走?了?一段路,岑崤突然放缓脚步,低声道:“你?清楚简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点时间。” 黎容:“......” 清楚,但还不如这么点时间,因为真的?他妈有点疼,活儿确实看得出来是初恋水平。 当然,他也没怎么配合过就是了?。 黎容暼了?一眼高?悬的?路灯,干干净净的?,这次是一点飞虫都没有了?。 “供暖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学校宿舍够不够暖和。” 岑崤顺着他的?话题:“a中宿舍如果?条件不行,那全国都一般了?。” 黎容点头赞同:“也是。” 他也知道a中的?宿舍还算不错,毕竟他上一世?住过,但临时找话题也只能找些废话。 临湖小路并不长,眼看快要走?出小区。 黎容冷不丁又想起一件事。 “当时你?进我家,叫我什么来着?” 他那时精神高?度兴奋,几乎游走?在失控的?边缘,但岑崤的?一句话,却可以让他瞬间安宁下?来。 因为那一刻,他回想起了?上一世?。 他相信岑崤的?手?段只会比他更疯狂可怕,所以听见那句仿佛情人间低喃却不容置喙的?语气时,他莫名安心。 但那是岑崤以前故意刺激他时才会喊的?称呼。 比如有次他不太?情愿一周内五天?都要和岑崤滚床单,所以以要做实验,要交论?文,要考试为借口,耗在研究院里不走?,反正研究院有休息室,他一个人呆着还消停。 但岑崤并不好糊弄,而且绝大多数时间根本不讲理,哪怕他真的?需要加班,对方派司机过来接,黎容也必须跟着回去。 黎容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但岑崤会让司机把手?机递给?他,当着司机的?面叫他“宝贝儿”,也不管他是不是觉得羞耻。 所以对以前的?他来讲,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美好的?回忆。 但他现在想开了?,已经不在乎了?。 别人贱种,小畜生都能骂,没道理岑崤一句“宝贝儿”就惹他不开心。 岑崤顿了?顿,暼向路边灌木叶上潮湿的?夜露,问?:“觉得冷吗?” 黎容用?舌尖抵了?下?腮肉,轻笑:“还行吧。” 再这么下?去,五百米他们能开启五百个话题。 他正打算放弃交谈,岑崤却突然伸出手?,用?食指碰了?一下?他的?耳垂。 黎容下?意识一缩,但并没躲开,岑崤的?手?指很热,显得他的?耳垂越发的?凉,不过被摸过的?地方,触感延时存留了?很长时间。 岑崤收回手?:“挺凉的?,快点走?吧。” 黎容回过神,睫毛轻颤了?两下?:“嗯。” 出了?小区,过一条马路,再转弯走?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了?火锅店门口。 简复等的?眼睛都快绿了?。 他也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看着美食不能吃。 服务员几次来问?要不要帮他关火,都被他拒绝了?,他坚信岑崤和黎容下?一秒就能出现。 简复哀怨的?盯着他俩。 “你?们俩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岑崤解开外套,挂在椅背上:“他差点杀了?个贼,我制止了?他。” 黎容低头看了?眼锅底,牛油番茄鸳鸯的?。 他轻挑了?下?眉,随手?叠好衣服,塞进了?塑封袋里,语气平淡道:“没控制好角度而已,我没有犯|罪冲动。” 简复:“......” 简复表情复杂:“是特意编给?我听的?吗,我好荣幸。” 首先他并不觉得病怏怏上楼都喘的?黎容能杀个贼,其次他认为故事里的?角色反了?,怎么看都该是黎容制止岑崤才对。 黎容眼中含笑,挽了?挽袖子:“大熊猫惹急了?也是能杀人的?。”他又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岑崤,意有所指,“怎么还点了?番茄锅底?” 他总觉得,岑崤对他的?了?解有些过分了?。 他心里隐约有了?某种猜测,但这种猜测十分离谱,他是因为被人毒死莫名其妙回到?了?六年前,但岑崤又没有死。 岑崤,应该没有死吧…… 岑崤神色如常,倒是简复抢答:“店员推荐的?啊,这家最出名的?两个锅底就是牛油和番茄,以后也不一定来吃了?,我总得都尝尝吧,你?以前没吃过鸳鸯锅?” 黎容有些怔忪,低头看向热汤翻滚的?锅底,抿紧了?唇。 店员推的?,简复点的?? 他慢慢敛起笑意,从?锅底里夹了?一片煮的?软烂的?西红柿,还不等夹到?餐碟里,西红柿就在筷子的?压力下?四分五裂,又掉进锅中。 难道是他想多了?,难道岑崤这人高?中就是这幅模样,难道一切真这么凑巧? 简复立刻倒了?一盘鲜牛肉进辣锅,咕嘟咕嘟作响的?油汤瞬间安静下?来。 “自己下?啊,要吃什么再点。” 黎容很少吃火锅,他的?胃也不能碰辣,他夹了?几块豆腐到?番茄锅里,然后抬眸暼了?岑崤一眼。 岑崤直接将另一盘鲜牛肉倒进了?番茄锅。 简复歪头扫了?扫,随意道:“让黎容自己下?呗,他能吃多少下?多少。” 岑崤夹了?两片烫好的?牛肉放在自己碗里:“我也吃。” 简复惊诧:“你?不是只吃辣锅?” 岑崤低头将肉塞进嘴里:“不是说特色?” 简复撇撇嘴,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他和岑崤从?小就认识了?,他经常被别人的?观点带着跑,某种程度上特别墙头草。 但岑崤绝对执着,几乎不会因为别人的?建议改变自己的?想法,他喜欢跟着岑崤也是因为,岑崤爱拿主意,而他爱让别人拿主意。 明明只吃辣锅的?,什么时候番茄锅也愿意吃了?? 但......确实不是什么大事,简复懒得多想。 黎容眯着眼,盯着岑崤把两块蕃茄味的?肉吃完。 这种感觉特别像上一世?,他点一桌子粤菜,岑崤一脸平静的?陪他吃蒸红薯和云吞面,明明一个比一个清淡,完全不是岑崤的?口味。 他那时候会恍惚觉得,因为他得过胃病,医生说很容易再犯,所以岑崤不强迫他吃他不爱吃的?东西,就像他用?刀划了?手?臂,岑崤会放他住研究院一样。 好像在偏执疯魔的?同时,对他还有一丝丝的?怜惜。 简复吃了?一碗肉,又倒了?一份虾滑进去,他被烫的?直吸凉气,嘴里含糊不清道:“对了?,食堂看见的?那家媒体还记得吗?” 他说那个引导黎清立顾浓捐款另有所图的?媒体。 黎容回过神,把冰粉往简复面前推了?推,示意他不烫了?再说。 简复喝了?一口冰粉,长出一口气,露出一副‘谁也别想逃出一区法眼’的?得意状,缓缓道来:“我那天?怎么都没想起来,就找我一叔叔问?了?问?,他们当时做备案是因为,这媒体虽然主体是某小地方晨报,但出资人是a大一教务主任,叫刘檀芝,他们怀疑这媒体是红娑背景的?,所以赶紧做了?记录。哎呀一区一遇到?红娑就跟被戳了?g|点一样。” 黎容不得不说,简复最后那句话虽然迷之尴尬,但形容的?十分精准。 岑崤刚在平板上翻到?红薯片,点了?下?单,然后按灭屏幕,问?道:“怎么确定是红娑背景的?,这种情况最多只能说是a大的?喉舌。” 教务主任在a大并不算很重?要的?职位,基本每个学院的?每个专业都有五六个教务主任和副主任,平时也只管些学生换宿舍和交流宣传的?事情。 简复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她是没什么,但是她老公可是红娑一个小教授,这种障眼法还想瞒过我们的?眼睛?开玩笑!她老公叫李白守,你?们听说过没?” 29、第 29 章 筷曰鱼州是鱼州当地一家相当出名的?媒体, 但仔细一查就能发现,它并不是挂靠在国资报社下的?媒体账号,而?是所属一家叫做峰光文化的?公司。 这家峰光文化就是由刘檀芝出资创办的?, 旗下不仅有筷曰鱼州,还有浪淘小沙, 昙花书等大大小小的?媒体账号,这个公司的?每个账号都自称是官方扶持的?主流媒体, 但在政府网站上却根本查不到它们的?名字。 当然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去查这些小媒体的?资质, 但奇怪的?是, 它们打着官方的?大旗也有五六年了, 却一直没有被?勒令整改。 搜索这些账号在网络上发布的?消息, 会?发现它们和黎清立顾浓那十来项罪名息息相关。 甚至连“黎清立家住豪宅, 出入皆开豪车”的?新闻也是由浪淘小沙最早发布的?。 配图的?豪宅只是房子一角,甚至连全貌都看不清,所谓的?豪车,是红娑研究院附近一家汽车博物馆里展出的?一辆展品。 那辆车甚至都不是近几年的?新车,而?是某全球知名汽车品牌在一百年前生产的?模子。 它因为极具代表性, 被?摆放在博物馆最显眼的?位置,该汽车品牌正是从这辆车开始红遍全球, 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 黎清立参观时格外喜欢,就站在车边合了个影, 而?被?他挡在身后的?说明牌上就明确写着【非卖品】三个字。 但凡参观过汽车博物馆,或者了解该汽车品牌的?, 都知道黎清立不可能拥有这辆车。 可谣言的?力量不可估量,其实也没人在意配图的?真假,从黎清立顾浓畏罪自杀开始,所有的?边角料都是为了敲死他们道貌岸然而?准备的?。 【黎清立疑学术不端, 名誉科学家人设崩塌】 【黎清立私生活复杂,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知情人士爆,在顾浓门下做研究,不给?塞钱就无?法正常毕业】 【黎家医疗公司被?爆质量不过关,遭医院大量退货】 【黎清立新药律茵絮一期实验因不可知原因被?有关部门紧急叫停】 ...... 有些谣言甚至连黎容都没有见过。 并不是所有消息都出自峰光文化这一家公司,但它却对谣言的?发酵起着推动性的?作用。 这家公司旗下的?每个新闻账号都有所谓官方背书,而?且账号培植多年,拥有大量观众,筷曰鱼州反倒是影响力相对较小的?一家,但即便?是这家的?采访,也能被?拿到a中的?食堂里播放。 简复翻遍了所有新闻,倒吸一口?冷气,连火锅都想不起来吃了。 他看看手机,又?看看黎容毫无?表情的?脸,不禁唏嘘:“下手够狠的?啊,这是早有图谋还是为蹭热点啊?” 一场公共事件发酵,总会?有无?数闻风而?动的?媒体,如恶犬扑食般撕咬上去,面容狰狞,口?水横流,不惜编造谎言,挑拨情绪,在群情激愤中赚的?盆满钵满,然后抽身而?退,静待下次可乘之机。 这样的?盛况他们都不是第一次见,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见。 黎容低头翻着手机上的?照片,眼眸垂着,嘴唇紧绷,一直没有说话。 服务员来添了七八次骨汤,锅里热气腾腾往上冲,煮的?如火如荼,但他碗中的?肥牛卷和豆腐块却已经凉了好久了。 岑崤冷静道:“如果只查到出资人是a大的?普通员工,那大概率是为蹭热点赚流量。” 毕竟一个员工和黎清立顾浓基本不构成任何竞争关系,也无?冤无?仇,无?非是为了利益,做些昧良心的?事。 但知道她丈夫是黎清立的?同事,这件事就很微妙了。 简复狠狠咽了口?口?水,只觉得?见证了整件事后说不出的?难受,皱眉问:“这李白守很有名吗?我?听都没听过,就算平时跟黎清立有过节,也不至于落井下石成这样吧。” 这里面有几个谣言,他当时随意看到,是真信了的?。 要不是找到了新闻的?源头,看到豪宅豪车的?照片,而?他又?正好也去参观过那家博物馆,他根本不会?发现这个新闻有多离谱,进而?再去看其他谣言,也都产生了质疑。 但在事情爆发的?那段时间里,想要立刻辨析出真相实在是太难了,光是汽车博物馆五百一张的?门票,就阻拦了不少普通市民?,参观过且还记得?这辆车的?人就更?少了。 黎容长?呼一口?气,将手机放下,缓了几秒,才认真开口?:“李白守现在确实没什?么?名气,我?只知道是我?爸的?同事。” 但后来,盗取了黎清立成果的?李白守就很有名了。 如果时间线没有发生任何改变,那距离李白守提出假说名声大噪,还有不到半年。 简复瞅瞅黎容,又?打量打量岑崤,只觉得?心里更?憋屈了。 “操,你们俩都这么?淡定,就我?一个外人气的?胸闷,我?理解不了!” 简复觉得?,这事儿要落他爸妈头上,让他不小心查出造谣的?是谁,他肯定直接拎枪上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他也不活了。 黎容问:“看过《恶意》吗?” 简复撇撇嘴,又?摇了摇头:“书?我?又?不爱看书,一看就困。” 岑崤掀起眼皮,和黎容对视,轻描淡写道:“嫉妒是很可怕的?,谁能不嫉妒黎清立呢。” 黎容闻言苦笑。 在他眼里,他爸并不算是个完美的?人。 黎清立五音不全,他自己听不出来,但又?特别爱唱,年轻时候还梦想过做音乐创作人,写出来的?调子匪夷所思的?难听,也就顾浓愿意捧场,每次都笑着热烈鼓掌。 但顾浓其实是个资深音乐剧发烧友,鉴赏力没有任何问题,要不是顾浓一直给?予鼓励,黎容相信,他可以少听很多他爸奇妙的?歌声。 黎清立也特别感?性,感?性的?仿佛一个未经现实摧残的?孩子。 看到寻亲节目会?红眼圈,看到天灾人祸会?默默擦泪,看到网络上治不起病的?新闻,他会?长?叹一口?气,背着顾浓偷偷捐一大笔钱,他总是很容易被?打动。 相比之下,黎容觉得?自己十分冷血,他永远做不到像他爸一样悲天悯人,也不可能像他妈一样无?条件支持。 再也不会?有他父母这样的?人了。 黎容还陷在自己的?回忆里,突然嘴唇一热,他回神垂眸,发现岑崤端了一勺煮好的?红薯片到他嘴边。 黎容往后缩了缩,眼睑猛颤两?下,然后抬手捏住岑崤的?手腕,张口?把温热的?红薯片含进嘴里。 红薯糯糯甜甜的?,表皮还带着番茄汤汁的?酸,他好久没吃红薯了,竟然觉得?格外有味道。 “什?么?时候煮的??” “刚刚。”岑崤的?目光落在黎容润红的?唇上,他吃东西还是那么?斯文,就这么?一片红薯,还要扶着他的?手慢慢吃。 简复的?筷子差点掉进锅里。 他看着他哥喂黎容吃东西,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又?因为那动作太坦荡自然了,让他觉得?肯定是自己脑补过度。 黎容吃完,松开岑崤的?手腕,舔了舔唇:“还挺好吃的?。” 岑崤挑眉:“是吗,我?尝尝。” 他直接从锅里夹起另一片红薯,又?舀了点汤,将勺子送到了自己嘴边,神态自若的?吃了下去。 那是,黎容刚刚用唇碰过的?勺子。 简复抓抓耳朵,别别扭扭的?转过脸,瞧着窗外,开口?问道:“你们到底想怎么?办啊,这事儿就算追究也没法彻底把李白守拖下水,毕竟他是他,他老婆是他老婆。” 黎容轻笑:“不着急。” 岑崤:“又?不止是嫉妒这么?简单。” 简复觉得?越来越迷糊:“你们俩对什?么?暗号呢,现在明显是这家伙有问题,扳倒一个算一个,赶紧告他诽谤然后给?红娑研究院院长?发举报信,说不定就还你爸妈清白了。” 岑崤暼了简复一眼,问:“你真当就你能发现,别人都不知道?” 简复被?堵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条消息也是从一区看到的?,经手的?人肯定都能猜到李白守身上。 他小声道:“一区也有人知道吧。” 黎容虽然一直觉得?岑崤深不可测,但还是对他的?反应能力有些惊诧。 所以岑崤早就猜到,这件事的?阻力不只是李白守那么?简单。 他是因为经历了上一世,整整六年,哪怕这件事里明显有漏洞,但红娑研究院却没有一个人重新提起,而?蓝枢也没把这件事当作把柄要挟红娑,才慢慢品出来,任何人都不想让他父母的?事情再发酵。 红娑和蓝枢的?态度,在这件事上达到了空前的?默契。 光凭李白守,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因为十个李白守,也没有黎清立和顾浓对研究院重要。 火锅店服务员凑过来,委婉的?说:“客人请问你们还要加东西吗,我?们后厨要下班了,五分钟之后就加不了了。” 简复赶紧看了一眼时间:“卧槽都十点了!” 他都没发觉看那些新闻用了这么?长?时间。 岑崤回复道:“不要了,我?们吃完就走。” 服务员点头离开了。 这家火锅其实味道挺好,但因为简复带来的?新消息,他们都没心情吃太多。 xiaoshuting.info 点的?菜剩了一大半,岑崤找人打包,扔给?了简复。 就简复家里还开火,他和黎容都是外卖的?常客。 岑崤先是把黎容送到了家门口?,在黎容准备下车前问道:“需要住酒店吗?” 毕竟家里发生了流血事件,多少有些晦气。 黎容摇头:“太累了,不想折腾。” 简复深以为然:“我?也累死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黎容转回头,面带微笑,好心提醒他:“我?明天搬宿舍,再来啊亲。” 简复:“......” 深夜十一点,街上一片寂寥,婆娑树影在地面投下斑斓的?痕迹,像丛生的?荆棘,长?满灰黑色的?利刺。 岑崤将车停在车库 ,沿着楼梯进了屋。 刚一进门,就看见家里保姆正追着那只蓝金渐层上下楼跑。 这猫近日来被?萧沐然喂的?毛发丰盈,眸色幽亮,逐渐有了点出身豪门的?贵族猫身姿。 它睁着桃花状的?蓝眼睛,慵懒的?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呜咽,然后灵巧的?一窜身,跳上了楼梯扶手。 保姆唉声叹气:“小祖宗,别乱跑了。” 小勿一屁股坐在扶手上,双只前爪贴在一起,挺直脖子,朝岑崤望去,尾巴懒散的?摇着。 岑崤从楼梯上伸手,在它额头轻按了一下,小勿眯着眼缩了缩脖子,却没再逃开,反而?又?睁开,歪头打量岑崤。 真是,越来越像了。 保姆赶紧跟岑崤吐槽:“夫人走了之后它就不吃东西,怎么?追着它喂都不吃,我?也抓不住它,它不跟我?亲,平时都是夫人抱着。” 岑崤这才发现萧沐然不在,但二楼书房却难得?的?亮着灯。 岑崤问道:“我?妈去干什?么?了?” 保姆赶紧道:“说邻市有个很火的?乐队办音乐会?,夫人特意赶去听了。” 岑崤点点头。 他妈这些年,除了疯狂工作外,也就对音乐会?孜孜不倦了。 所以他爸今天回来,也是因为他妈不在。 岑崤看了一眼这饿肚子的?猫,转身走去零食箱边,拿出一袋酱汁小鱼,扯开来,走回楼梯口?,喂到这猫嘴边。 小勿眯眼看了看,脸边的?白色须须抖了抖,这才张嘴,慢条斯理的?叼起零食。 保姆惊讶道:“它居然不躲你。” 岑崤看着那猫背过身去,弓着柔软的?后背,低头一口?一口?吞小鱼,淡声道:“你对它好一点,它也就对你好一点。” 保姆不好反驳,但她觉得?自己对这猫也挺好的?。 岑崤刚准备回房间,书房门一开,岑擎站在门口?,皱眉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岑崤不禁轻嗤:“不会?等我?成年了,你才开始关心我?的?晚归问题吧?” 岑擎脸上肌肉一抖,被?他堵的?哑口?无?言。 岑崤没什?么?小孩脾气,站直身子,单手插在兜里,问道:“有事?” 岑擎沉了沉气,扫了一眼那在屋子里上蹿下跳了一整天的?猫,这才质问岑崤:“你和黎容胡闹的?事整个商会?都知道了,不是让你离黎家的?人远一点?” 岑崤扯了扯唇,漫不经心道:“您这话不如先跟我?妈说?” 岑擎再次沉默。 他要是能让萧沐然离姓黎的?远一点,他们家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岑崤低头,暼了一眼指尖不慎沾到的?酱汁,客气道:“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岑擎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突然拔高了音量:“你对那个黎容到底是什?么?态度,你是恨他,还是想帮他。” 岑崤手指一顿,缓慢掀起眼皮,盯着岑擎,饶有兴致道:“我?倒是也想知道,您在黎清立这件事上,是正面,还是反面。” 岑擎吞咽了口?唾沫,稍有些松弛的?眼皮抖了一下,没有回答岑崤的?问题。 岑崤就好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沉稳,安静,无?法窥探。 他已经很难看清儿子的?真实意图了。 岑擎摆了摆手:“算了,等你再成熟一点就知道什?么?叫利害取舍,身不由己。既然你已经答应考九区,就要清楚,九区实习生的?考试难度远在三区之上,你今年要高考,恐怕没时间,等你上大一,先来三区实习,我?给?你安排了特训课程,争取你能在大二之前,通过九区的?考试。” “那倒不用了。”岑崤直接驳回了岑擎为他精心安排的?学习计划,“大概杨芬芳没通知你,我?已经向a中申请了学生证明,邮寄给?了九区招聘组。” 九区考核没有年龄限制,只要年满十八岁,都可以报考。 岑擎一皱眉:“你开什?么?玩笑,一个高中毕业生去考九区,你以为九区的?考试是闹着玩的??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a大的?学生陪跑,又?有多少已经在蓝枢八区工作多年的?人落榜?九区要是那么?好进,鬼眼组也不至于让人头疼了。” 岑崤勾唇,轻描淡写道:“对我?来说,就是闹着玩的?。” 30、第 30 章 周日, 黎容将钥匙交给?了法院,然后?将房子里的?七八个箱子搬进了金杯车。 站在院子里,他扭回头, 重新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房子。 它就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变, 又好像已经面目全非。 好在他并不是容易触景生情的?人,黎容平静的?收回目光, 裹紧外衣, 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金杯车是林溱家的?, 他看见了简复的?朋友圈吐槽, 才?知道黎容要?搬家。 一想到自己昨天没来帮忙, 林溱愧疚万分, 今天执意把家里进货的?金杯开?出来,帮黎容省搬家费。 金杯车由司机师傅开?,岑崤开?着?自己的?车慢悠悠跟着?。 照例是黎容坐在副驾,简复和林溱坐后?面。 简复扒着?黎容的?座椅靠背,探过头去, 小声问道:“我?说,你就这么走了?” 黎容正闭目养神, 闻言掀起眼皮,若有所思道:“其实把桌子椅子床板卖个二?手换点钱也不是不行?, 就是时间太短了,买家不好联系。” 他还?真想过, 因为他觉得?法院回收拍卖后?,愿意买的?人也不会要?他留下?的?家具。 简复满脸写着?一言难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冷血,你多少哭一下?意思意思。” 他昨天光是触到一点黑暗边缘,就憋屈好久, 特别想问他爸妈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内情,但话到嘴边又让他咽回去了。 在他父母眼里,黎容就是个外人,万一蓝枢内部也跟这事儿有关,他父母不一定会帮忙出头,他要?是一时不慎泄露了黎容的?秘密,让有心之人抹杀了证据,会帮了倒忙。 就像他哥说的?,等权力握在自己手里,一切才?算正式开?始。 简复一贯是混吃等死不求上进的?类型,甚至因为父母的?地位,他觉得?自己早就财务自由高枕无忧了。 但从黎容身上,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危机。 商会一区会长算什么,红娑名誉教授算什么,只要?想搞你,就能把你搞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他要?是继续混下?去,万一家里出了什么事,他连个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黎容勾了勾唇,转过脸来,假意恐吓道:“那你可小心点,我?这么冷血的?人,对你也不会手下?留情。” 简复“切”了一声:“我?怕你?病怏怏的?,连个箱子都搬不动。” 林溱撞了撞简复的?胳膊,抢过话头,对黎容道:“班长,其实等拍卖了,我?们?可以凑凑钱......” 黎容上辈子真不知道,林溱是个这么热心的?小绵羊,到底被公司欺负成什么样,宁可被雪藏也要?解约。 “谢谢,真不用。” 简复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还?用你说,我?哥早就问过了,他不要?。这一大早的?,困死我?了。” 简复真是硬被岑崤从被窝里扯出来的?,他昨天本来就睡得?晚,今早困得?晕头转向就来帮忙搬箱子了。 黎容目光上抬,看向岑崤的?侧脸,随意问道:“你困吗?” 司机困比较危险,他是为了全车人的?安全着?想。 岑崤抽空看了他一眼,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去摸两个座椅中间的?扶手箱:“有点,我?喝口?咖啡。” 他家司机有个习惯,会在车里放一两瓶咖啡,有时候晚上开?车顶不住,喝咖啡撑着?会好很多。 岑崤掀开?扶手箱,想拎一瓶咖啡出来,黎容推开?他的?手,抢在他之前取了出来:“你看路,我?来。” 以前黎清立开?车,带着?顾浓和年幼的?黎容出去玩,黎容坐在车后?排,也是看着?顾浓拧开?茶杯盖子,喂黎清立喝普洱。 替驾驶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好像是副驾的?指责。 黎容低头,拧开?咖啡,刚准备递过去,却?发现岑崤在看他。 黎容一皱眉,严肃道:“你好好开?车。” 上一世他被岑崤‘藏娇’的?时候,岑崤已经是商会三区的?要?员了,出入都有司机跟着?,根本用不着?自己开?车。 就是偶尔载着?他,他们?大多数时间也是针锋相对话不投机的?。 岑崤收回目光,却?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车速。 黎容挺直后?背,挪过身子,往前倾了倾,将玻璃瓶送到岑崤嘴边。 他的?手在棕色咖啡的?衬托下?更显细白,就连皮下?血管的?轮廓都清晰可见。 yawenba.net 手臂上留下?的?针孔彻底消褪了,干干净净,骨节分明。 岑崤微扬脖颈喝了一口?,喉结一滚,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弥散。 黎容下?意识伸过另只手替他接着?,生怕滴在他价格不菲的?衣服上。 “还?要?吗?” 这咖啡对岑崤来说,其实有点劣质,他很少喝速溶的?,也不喜欢加太多糖和奶精。 但黎容的?左手就抵在他喉结附近,车速稍微变化,黎容的?拇指就在他喉结上轻轻擦过。 车里开?着?空调,黎容的?手难得?温热,只是擦的?他有点痒。 “再来点。”岑崤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捏住了黎容左手指尖,不让他在他喉结左右乱动。 黎容感受到不轻不重的?力道,眉毛轻挑了下?,饶有兴致的?打量岑崤。 有这空闲,怎么不直接把咖啡瓶接过去得?了。 但岑崤望着?前方,相当一本正经,就好像根本没别的?意思。 黎容眸中带笑?,也不介意,只是抬了抬瓶身,继续让岑崤喝。 岑崤直接把一瓶咖啡都喝完了,黎容动了动指尖,意味深长的?问:“这么困?” 他记得?上一世岑崤的?睡眠时间一般也就五个小时,人和人的?基因不同?,像岑崤这种,睡五个小时就能完全恢复精神。 岑崤随口?胡诌道:“昨天睡得?晚。” 黎容点点头,一把把指尖抽回来,将空瓶子的?盖子拧好,又装回了扶手箱。 “咳,一会儿下?车记得?拿走扔掉。” 简复哈气连天,捂着?嘴含糊不清道:“给?我?也来一瓶。” 他顺手敲了敲黎容的?椅背,毕竟扶手箱是掀盖的?,前排拿比较方便。 岑崤加快车速,淡声道:“自己拿。” 简复:“???” 他困倦的?双眼写满了不理解,脑子里冷不丁蹦出来一句不知在那里看过的?话—— 三个人的?友谊,总有一个是多余的?。 林溱赶紧躬身去取:“我?来我?来。” 他掀开?扶手箱,“嗖”的?取出那瓶没开?封的?,手脚麻利的?拧开?了盖子。 拧开?之后?他才?觉得?有点不对。 简复又不开?车,他又不必像黎容那样。 林溱攥着?瓶子偷偷咬了下?唇,多少有点尴尬,但还?是把开?盖的?瓶子递到简复面前:“喏。” 简复也没见过这么热情的?。 帮他拿就挺够意思了,连瓶盖都帮他打开?了,他莫名有种被当成女孩子照顾的?优越感。 “谢了啊,你比他俩有良心多了。” 简复砸吧砸吧滋味,接过咖啡喝了两口?,心中郁结烟消云散。 不对,他们?这是四个人的?友谊,不是三个。 31、第 31 章 黎容花了大概一个星期, 才陆陆续续将箱子里的东西摆放好。 宿舍全?部塞满了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他曾经的家还是很大的, 住起来也很舒服。 想?着想?着,黎容又有些怅然。 出事的时候明明已经过了盛夏, 晚上也愈加清凉,但他盖着被翻来覆去睡不着, 莫名觉得?屋里燥热, 所以?睡着前下了床, 拉开了窗户, 用窗帘遮着。 其实因为跟父母的关系很亲密, 他并不是很在?意隐私问题, 绝大多数时候,他的房门都是虚掩着,因为顾浓喜欢在?晚上烤甜点,他怕闻不到香味赶不上第?一锅。 但偏偏那?天夜里,他不记得?是谁帮他关紧了门。 幸好他家里大, 幸好他房门关的紧,幸好他睡觉时拉着窗帘但开着窗户。 所以?他活下来了, 他的生命一定是有意义的。 黎容搬回宿舍的事在?a中掀起了不小的动静。 事情?过了这么久,热度已经慢慢消散, 绝大多数人对他的态度是好奇,这种好奇中夹杂着些不可言说的看热闹的心态。 高?三的学生尤其压力?大, 日子过的也枯燥,急需一些外界刺激来打破古井无波的生活,唤醒本该属于这个年龄的活力?。 高?三宿舍在?单独的几个楼层,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他们几乎是把黎容宿舍当成旅游景点来围观,好像不装作随意路过合个影都不配在?宿舍楼生活。 “那?个......高?三实验班的黎容搬宿舍来了,整个家都搬过来了。” “啊?他家呢?” “就没家了啊,只能住宿舍了,好惨啊,听说他之前住的都是豪宅。” “唉真是,别看他装的无所谓,心里肯定很难受。” “宿舍也就凑合住到毕业吧,毕业之后那?一堆东西都要搬出去。” “走走走去看看。” “你?稳重一点,我们就当路过。” ...... 黎容通过几天的观察,发现住宿的大概有三类人。 一类是从别市特招或者插班来的,家本就在?外地,大概半年才能回去一次。 第?二类是打算冲刺个好学校,需要一天二十四小时身处学习氛围里的乖学生。 最后一类,是想?不被父母管束,自?由自?在?,以?学习为名来宿舍混日子的。 黎容查了查自?己?身上剩余的钱,虽然已经尽力?节省了,但只出不进的日子还是让人捉襟见?肘。 他现在?这点本金,不足以?投资那?些注定会升值的房地产,涨飞的股票基金比特币和站在?风口上的朝阳产业。 至于他比六年前的人多了解的生化知识和新药化合物,就更不适合现在?拿出来说了,他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让无数为科学奋斗的人丢掉本该属于他们的荣誉。 但他得?想?办法,搞点零花钱。 既然这些人都爱在?他的宿舍门口路过,那?不用白不用。 于是黎容向宿管要了张巨大的白纸,拿起黑板笔在?上面写—— 【高?三各科答疑,总结性突击补课,一次二百(市场价一千),本门有优秀学员岑崤从全?校倒数飞跃至年级第?十,补课晚自?习后八点开始,报名从速,位置有限。】 写完之后,他端详了一遍,心安理得?的贴在?了自?己?大门上。 围观群众:“......” 立刻有人偷拍下来,传播到a中的各个班级群。 “黎容这是疯了吗,在?宿舍内开班补课?” “哈哈哈我就说他穷疯了吧,上次他就在?实验班发过了,你?看有人理他么?” “嗯......” “岑崤好像真的从年级倒数跳到第?十了,我听他班人说就补了一晚上。” “黎容自?己?也又考了第?一,全?市联考第?一。” “一般校外找这种水平的补课老师,一千可能下不来。” “黎容不是应该心如死灰吗,还有心情?干这种事儿,根本不可能用心的。” “不会真有傻子去花这个钱吧?别让我笑死。” “怎么可能呢,大家就是看个笑话而已。” ...... 晚上放了学,黎容去学生超市里买了些矿泉水和薯片。 他拎着东西,慢悠悠回到宿舍,刚准备摸出钥匙开门。 对门宿舍探头探尾的凑过来一个男生,男生带着厚重的眼?镜,剃着参差不齐的寸头,套着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人很瘦,就是没什么肌肉。 他先?是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大胆的跟黎容搭话:“你?......你?门上贴的这个是认真的吗?你?真的能好好讲吗?” 黎容打量他片刻,随手拧开房门,把塑料袋交到左手,轻笑一声:“啊真的,我又不是第?一次给?人讲课了。” 不过以?前他都是给?a大的学生讲,讲的内容也更深奥一些。 男生理所当然以?为他说的是岑崤那?次,于是紧张的抿了抿唇:“我叫刘明修,是七班的,以?前在?走廊里遇见?过你?,还在?领奖台上看过你?,我现在?成绩卡在?重点线外,怎么努力?都没用,挺急的,我不求能像岑崤进步那?么快,考上重点大学就行。” 黎容了然,随手打开了灯,将薯片和矿泉水放在?桌面上,淡声道:“我也不是特别了解你?,你?可以?把考试卷和作业拿来我看看,也可以?有不会的来问我,或者你?需要我总结哪科的重点和知识脉络,都可以?。” 刘明修看着黎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黎容和他一样大,但他就是觉得?黎容有种值得?信赖的气质。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来暗搓搓敲门。 “咳黎容在?吗?你?门上贴的真的假的?” 刘明修微微扭头,赶紧后撤一步,给?来人让了个位置,勉强笑了一下:“兄弟,你?也?” 对方尴尬道:“啊哈,我也见?识一下,纯好奇。” 刘明修挠了挠头,小声道:“我记得?你?叫许宋是吧,咱俩成绩差不多,年级大榜经常见?。” 许宋强笑两?声:“哈哈哈真的好巧,我都没注意呢。” 黎容拧开矿泉水,倒进保温杯,又兑了点水房接的热水,他吹吹热气,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两?个人是吧,也行。” 许宋嘴硬道:“我...我可没决定呢。” 黎容歪着头,眉头轻蹙,面露疑惑道:“那?你?要出去吗?” 许宋:“......” 竞争对手都来补课了,他不补怎么能行! 别看群里都说谁补谁傻子,但他可明白,要是补完能跳到年级前十,怕是一堆人跪着求黎容补课。 xiashuba.com 黎容放下水杯,抿去唇上的水珠,随手拨弄了下又有些遮眼?的头发,自?言自?语:“看来我的成绩还是有点说服力?。” 他贴那?张公告出去,一是真想?赚点生活费,二是觉得?在?他门前打转看热闹的人很烦,想?气走他们。 有两?个来找他辅导的刚好,宿舍里能坐的开,也轻松,他想?。 然而半个小时后,黎容看着挤满了他宿舍的十多个人,陷入了沉思。 这十多个人也非常尴尬,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唯一胆大捡漏的那?个,没想?到大家一起撞了脑回路。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局,但没谁主动说要退出。 黎容站的远远的,敞开外衣,懒洋洋靠着窗台,他环视这一屋子的人,忍不住认真的问了一句:“你?们不是讨厌我吗?” 大家立刻开始七嘴八舌的表态—— “我可没说我讨厌,我都没在?班级群里发过言。”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跟我家又没关系,我犯得?着讨厌么......” “反正我没说过你?坏话。” “我也没说过。” “我天天学习都学不过来,哪有时间关注那?些有的没的。” ...... 黎容面带微笑,低着头,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愉悦道:“这样啊。” 岑崤只进了杨芬芳建的官方班级群,没进全?班私下里建的闲聊群。 黎容在?宿舍如火如荼开补习班这事儿,他也是好几天后才知道,还是简复无聊在?校论?坛里翻到的。 论?坛里有人贴了早就被黎容摘掉的宣传纸,跟了一句质询—— 【当初都说某人的智商税谁交谁傻子,我怎么听说十多个傻子啦?】 “某人指的是实验班那?位么,我也听说了,好像宿舍都坐不下了,他们搬去pantry了。” “不是吧,真有这么多傻子?当初是谁驴我a中平均智商高?的?” “拜托,会考试不代表会讲课,我以?为这个道理谁都懂。” “但是说实话,人家讲的真的好。” “我证明,真的,有用。” “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是二百块性价比真的高?,他就跟做过老师一样。” “还很......温柔,和以?前传的冷漠没人情?味完全?不一样。” “传闻好离谱,某人真的蛮不错。” 岑崤皱着眉读完了帖子,又返回去看了看黎容飘逸隽秀的宣传语。 他扣下手机,转过脸盯着黎容,缓缓重复:“本门,优秀学员?” 黎容正在?备课,刚刚写完一个化学式,听到岑崤的话,他笔尖一顿。 黎容单手拄着下巴,眼?皮跳了跳,然后稍微扭过脸,挑起眼?眸:“你?说什么?” 岑崤似笑非笑:“我什么时候成你?门下的了?” 黎容暗道不妙,他是随手一写,并没想?过能传到岑崤这里来。 不过这人怎么连重点都抓的奇怪,难道不应该强调这成绩是他自?己?考的吗? 黎容坐直身子,往岑崤身边凑了凑,弯着眼?睛无辜笑笑,暗自?转移话题:“岑崤你?渴不渴,我请你?喝饮料吧,你?想?喝点什么?奶茶,碳酸,还是果汁?” 岑崤明知道他在?转移话题,静默了几秒,轻飘飘道:“奶茶。” “你?居然还喝这个。”黎容小声叨咕一句,然后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推到岑崤面前,抬起下巴示意前方低头打游戏的简复,“那?你?让简复去买四杯,我要水晶葡萄的。” 岑崤眯着眼?,不悦道:“不是请我喝?我以?为只有我的。” 黎容眼?波流转,手指搭上岑崤的肩头,轻拍一下,暧昧道:“那?......我这杯也给?你?喝。” 32、第 32 章 硬被从游戏里拽出来的简复一?脸生无可恋, 但他完全不知道?这事儿是黎容在?背后撺掇,正巧他也口渴,就只好认命的拿着?钱, 下楼跑腿。 a中校内就有奶茶店,简复跑一?趟再回来, 也就不到十?分钟。 他把奶茶往岑崤桌子上一?放,喘着?粗气, 抖开外衣的扣子:“买这么多杯, 咱俩中午还能吃下去么?” 黎容手急, 从里面抽走自己?那?杯水晶葡萄的, 轻飘飘道?:“又不全是给你喝的, 找一?杯给林溱送过去。” 简复:“......” 那?一?刹那?, 他竟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好像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可了,他和岑崤的两人小组变成了四人的。 意识到这一?点,简复多少有点郁闷,这个格局是黎容擅自改变的, 但他喜欢听人安排的毛病一?如既往。 简复手里一?杯抹茶奶盖,一?杯杨枝甘露, 他左右看看,撇撇嘴, 不太自在?的从教室后方绕过去,走到林溱桌边。 “你要喝哪个?” 林溱蓦然抬头, 睁大?眼睛看看简复,又看看简复手里的奶茶,拘谨的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简复用鼻子“哼”了一?声,晃了晃奶茶杯:“不然呢。” 林溱默默咽了咽口水, 眼神中隐约有点渴望,但表情又很迟疑。 最近艺考老师对他要求很严格,不允许他再摄入高热量的东西,他真的挺想喝奶茶,但也真的怕长胖。 简复见他磨磨蹭蹭,有点不耐烦了,直接把杨枝甘露杵在?林溱面前:“你就喝这个吧,三分糖的,你不是要减肥吗?” 林溱怔了怔,几秒后才?迟钝的抓住了奶茶杯,嘴唇动了动:“啊......好,谢谢。” 简复一?把把吸管插进抹茶奶盖里,狠狠吸了一?大?口香浓的芝士,小声悻悻:“我又没欺负过你,话都懒得跟我说。” 林溱刚想解释,简复已?经?一?扭头,大?步流星走了。 林溱的同桌孙暖羡慕道?:“可以啊,你现在?跟简复关系这么好,他都给你送奶茶了?” 林溱眨眨眼,望着?简复的背影,笃定道?:“是班长让他送的吧。” 他一?转眼就看见,黎容手里也捧着?一?杯奶茶,表情很愉悦,正在?跟岑崤说着?什么。 孙暖:“啊......你跟班长关系也这么好,明明前两年都没怎么说过话。” 林溱一?笑,戳破塑料膜,轻轻吸了一?口杨枝甘露:“是啊,感?觉好多事情,突然间就改变了。” 黎容用余光向后暼了一?眼,发?现林溱左手握着?奶茶杯,右手拿着?笔,正低头一?边喝一?边写?作业。 黎容轻轻勾唇:“不错,林溱现在?也算有团队意识了,我还真怕他不好意思收。” 林溱在?班里一?向没有存在?感?,原因就是成绩不好不坏,老师不太关注,他自己?又隐忍听话,班里几个有号召力的都不把他当盘菜。 黎容一?直担心林溱太能忍,就连对岑崤和简复都是小心忍耐,客气体面。 这样的性格,往往会被身边人忽略,更容易受委屈。 岑崤拧着?眉,喝了一?口手里甜腻的乌龙茶,又立刻拿开了八丈远。 他扫了黎容一?眼,语气多少有些酸溜溜的:“连送个奶茶都这么多心思,你是真不怕累。” 黎容眸中含笑,缓缓摇头,不赞同岑崤的观点:“对大?脑容量足够的人来说,多思考只是基础功能,开机预热。” 岑崤挑眉,淡淡道?:“是吗,这么说你把身边人都思考遍了?” 黎容含住塑料吸管,抬起?眼睑望着?岑崤,狡黠道?:“是啊,思考你的时间尤其多,害怕吗?” 岑崤神色不变,直直迎上黎容的目光,一?脸坦荡:“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黎容笑眯眯的,把吸管抽出来,跟岑崤那?杯乌龙茶交换了一?下,将自己?的水晶葡萄推到岑崤手边:“我这个好喝,你尝尝。” 岑崤看着?被交换的吸管,拿起?黎容那?杯紫色的果茶,随意晃了晃,略显不满:“这就是你思考的结果?” 黎容眼神微微下移,舌尖暗自扫过唇线,笑道?:“我猜你喜欢一?些......杨芬芳明令禁止的方式。” 岑崤这次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起?黎容那?杯水晶葡萄喝了一?口。 黎容拄着?下巴啧啧两声:“别?人会觉得蓝枢三区太子好抠门,奶茶都要换着?喝。” 他刚打趣完岑崤,杨芬芳就出现在?班级门口,绷着?一?张严肃的脸,目光犀利的扫视全班,直到班里渐渐安静下来,杨芬芳才?缓缓开口:“黎容,出来一?下,你舅舅找。” 黎容的笑容瞬间敛了下去。 顾兆年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上一?世,他在?家自我封闭一?个月后,被法院请出别?墅。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也去找过顾兆年,可他这舅舅百般推诿,东拉西扯,就是咬死?没有钱更帮不上忙。 黎容那?时候极度敏感?,把尊严看的比什么都重,确实被伤的心力交瘁。 黎容起?身,跟杨芬芳出去。 杨芬芳不知道?他和顾兆年之间的生疏,还热情的与顾兆年沟通他的学习状态。 杨芬芳:“黎容舅舅你放心,黎容这孩子状态调整的不错,很坚强 ,也没受太大?的影响,上次一?模还考了全市第一?,我想你们家属肯定也特别?欣慰。” 她根本不知道?顾兆年有个儿子叫顾天,跟黎容同岁同年级,是个次次倒数扶不上墙的废物,黎容的成绩,永远跟顾天形成最夸张的对照组,让顾兆年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顾兆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忍不住抽动嘴角,挤出一?丝笑:“哈是吗,我们家最近事情太多,没空关心这些。” 杨芬芳真当他是事情多的没空关心,于是上赶着?给顾兆年科普学校领导和教师班子对黎容的关怀。 “理解理解,家属不容易,前段时间我还跟黎容说了英才?计划的事,按照a中惯例,这个名额肯定是黎容的,我们老师和校领导也会顶住压力,保护学生。” 以顾天的学习成绩,顾兆年根本没资格去了解什么英才?计划,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着?眉:“什么英才?计划?” 杨芬芳一?怔,赶紧解释:“哦就是一?个保送a大?专业任选的名额,黎容的成绩是肯定没问题的,如果顺利就不用参加高考了,也可以比别?的孩子多休息几个月。” 顾兆年:“......” 这话他听起?来更不是滋味。 原来高中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计划,原来黎容已?经?在?准备保送a大?的事了,他这边还在?愁怎么下血本把顾天送进去。 他有时候也郁闷,他不是心眼小到嫉妒所有学习好的孩子,只是作为顾浓的哥,黎容的舅舅,他这辈子实在?是承受的太多了。 杨芬芳还在?喋喋不休:“黎容最近跟班里同学相处的也很好,比如岑崤,以前我把他俩调到同桌是希望班里不要产生小团体,互相对立,现在?的确效果显著......” 顾兆年脑门上的青筋都快要蹦起?来了。 可不效果显著吗? 岑崤为了给黎容出头,把他儿子收拾了一?顿,他因为不敢惹蓝枢三区和一?区的首长,所以这口气只能默默咽下,差点把他血压都气爆表了。 顾兆年笑笑:“老师,我和黎容说点家里的事。” 杨芬芳这才?招呼黎容过来:“来来来,你们说,我去班里看看。” 黎容原本是不乐意见顾兆年的,但是被杨芬芳一?搅和,他在?一?旁吃瓜看戏,心情好了不少。 黎容走过来,往走廊墙壁上一?靠,手插着?兜,懒洋洋问:“找我什么事?” xiaoshuting.cc 顾兆年沉了沉气:“我去你家,听说你搬走了。” 黎容轻挑眉:“不容易,多大?的事能麻烦你跑我家一?趟。” 顾兆年冷哼一?声:“老太太定下了你父母葬礼的时间,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想大?办,但会通知几个你父母的同事朋友 ,你得去接待,给人回礼。” 老太太是黎容的外祖母。 黎容和她见的比较少,对她的印象也并不太好。 他这位外祖母其实是个女强人,中年丧夫没有改嫁,一?个人把一?双儿女拉扯大?,住过桥洞,啃过树皮,打过黑工也走过弯路。 后来赶上经?济复苏,百废待兴,她因为精通外语做起?了进出口贸易,日子才?过的渐渐好起?来。 就是这个走在?时代变化前缘的人,骨子里依旧存在?着?根深蒂固的古旧思想,认为儿子要比女儿更出息,孙子要比外孙更出息。 但偏偏他们家完全反了过来。 也就因为这样,老太太总是忍不住嘲讽不争气的顾天,和只会拍老板马屁阿谀奉承的顾兆年,但同时又不免责怪顾浓不愿动动关系,给顾兆年在?红娑研究院找个稳定工作,又觉得黎容应该帮助顾天学习 ,最好把顾天教成年级第一?。 就因为老太太左右挑拨,弄的顾兆年和顾浓的关系也越来越僵,顾天和黎容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现在?发?生了这件事,老太太悲伤的同时又觉得丢脸,葬礼必须按照她的想法,关起?门来,一?切从简,不许声张,不许让街坊邻居看笑话。 上一?世黎容身体实在?太差,断断续续的进医院,等他好一?点了,葬礼也办完了。 买墓地的费用是老太太掏的,她还特意交代工作人员,要一?个不惹眼的位置,别?让太多人看见。 工作人员不得不跟她解释,来扫墓的为得都是自己?家人,不会乱看别?人。 但老太太硬是不听,非要挑一?个犄角旮旯的位置,恨不得连名字都用罩子罩起?来。 黎容有点恍惚。 原来有些他以为早已?接受的事实,只不过被埋藏在?心底深处,被一?块大?石头死?死?压着?,不会轻易露出来拨动他的情绪。 但只要回想起?那?些值得委屈的事情,就像嶙峋的巨石被不小心撼动,牵一?发?动全身,磨的他心里血肉模糊。 如果不能还他父母清白,那?这骂名会永远背负在?他们身上,无论生死?。 就像这块必须建在?犄角旮旯里的墓,每时每刻提醒他,离开的人还在?等,活着?的人必须永不放弃。 哪怕时过境迁,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件事的真相,但他父母还在?意,这是对他来说最大?的意义?。 顾兆年皱眉:“黎容,你听没听进去?这个周日,你必须先?去礼堂准备,还有,老太太那?么向着?你家,你这么长时间都不去看看她,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黎容恍若未闻,只是轻轻动了动眼皮。 顾兆年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什么学生路过,他指着?黎容的鼻子:“再让我听说你在?背后捣鬼,欺负顾天,我饶不了你!” 黎容总算回神,掀起?眼皮,冷飕飕道?:“你能怎么饶不了我?” 顾兆年一?顿,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的确拿黎容没办法,说那?句话也就是发?发?狠,给黎容点教训,但真被人反问了,他又像是被掀了逆鳞,浑身不舒服。 黎容轻嗤:“我现在?虽然没空把你们放在?眼里,但不代表我抽不出时间来。葬礼我会到场,但具体怎么办,要我说了算。” 顾兆年咬着?牙,愤愤道?:“黎容,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还以为你父母是红娑的荣誉教授,有人给你当靠山吗?” 黎容站直身子,把手从兜里抽了出来。 他明明一?副苍白虚弱的模样,但偏偏眼神锐利如刀,明亮异常。 “我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 顾兆年看着?自己?这外甥,胸中说不出的愤懑。 这股愤懑不是来自黎容对他的态度,而是源自黎容本身的笃定,自信,锋芒。 他很羡慕顾浓能培养出这样的孩子,哪怕走到了悬崖边缘绝望之境,还依旧能不卑不亢,不拘桎梏。 这让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更加平庸,卑微,肮脏,庸俗。 他永远也比不上顾浓,他的孩子永远也比不上黎容。 他突然能懂,为什么黎清立和顾浓出事之后,分明有那?么多离谱的造谣,但网络的骂声还是会如此铺天盖地,同仇敌忾。 如果他不是顾浓的亲哥哥,他相信自己?也会成为暴|民的一?员。 因为这世上多的是,和他一?样平庸的灵魂。 顾兆年夹紧公文包,深深看了黎容一?眼,怒而转身,大?跨步的冲到楼梯口,一?转眼消失不见了。 黎容平静的看着?他消失,平静的走回班级,回到自己?座位上。 杨芬芳坐在?讲台前给人讲题,教室里又窸窸窣窣的乱了起?来。 没人注意到黎容出去又回来,大?家趁着?难得的课间,聊天,打闹,吃零食,做作业。 岑崤眼睛微眯,低声道?:“你不开心,出什么事了?” 黎容眼睑轻颤,睫毛纤细又卷长,被发?梢小心拨弄,眼底一?片朦朦胧胧的阴影。 他喉结轻滑了一?下,颈间细白的皮肤随之紧绷。 黎容歪过头,将耳朵轻轻搭在?岑崤肩头。 他声音很低很轻,有股不易察觉的虚弱。 “给我靠一?下,就一?下。” 他只需要在?喧嚣嘈杂里找一?隅安宁之地,不被人打扰,稍微的,休息一?下。 然后,他就能恢复如初。 岑崤僵硬一?瞬,垂眸望去,黎容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眼皮很薄,眉毛细长,头发?柔软的贴在?鬓角耳侧,莫名的乖。 但岑崤知道?,黎容此刻心思很沉,杂念很多,繁乱不安的情绪不断消磨着?他的意志和精力。 其实长久以来,他不是不累。 岑崤放松肩头,纹丝不动,尽力让他靠的更舒服一?些。 岑崤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喃:“你可以靠很久。” 33、第 33 章(二更合一) 黎容在葬礼前一天, 跟杨芬芳请了假,先去了一趟老太?太?家。 老太?太?住在开?发区,一个绿化很好, 周边基础建设非常完善的高档小?区。 黎容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上一世他家出事后,家里亲戚对他避之不及, 他也不会上赶着惹人厌,逐渐跟所有人都疏远了。 老太?太?最初倒是给他打过几次电话, 但无?非就?是警告他做人低调, 谦卑, 别太?冒尖, 别得罪人, 要记得他的情况和别的同事不一样。 好像他活下来?就?是为了继续背负父母的骂名, 如履薄冰的赎罪。 再后来?,他工作以?外的精力都花在与?岑崤纠缠上,也就?懒得再理老太?太?了。 黎容上前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顾天,顾天一看他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黎容向屋内逡巡,发现他眼熟的不眼熟的亲戚挤满了客厅。 显然顾天是被这些人指使着来?开?门?的, 他自?己并不情愿。 顾天低头看着手机,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哼道:“就?你来?的最晚, 好像出事儿的不是你家。”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耳朵还算好使, 听?了顾天的话低斥道:“说的什么胡话。” 顾兆年听?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 一脸不耐烦:“行了妈,人都到齐了,赶紧说下流程吧,我这还给领导开?车呢, 一会儿就?得赶回去。” 老太?太?被触到了痛处,一提到就?要发牢骚 :“给人开?车开?了一辈子,没点出息。” 顾兆年额头上青筋跳了跳,但还是把这口气?忍下去了。 a大校长的司机,这活儿多少?人想干都干不上呢,就?他妈瞧不起。 老太?太?见制服了儿子,很快把矛头对准了一脸冷漠的黎容。 “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过来?一趟,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其他亲戚跟着七嘴八舌。 “就?是,自?己父母的事情都不上心,一切都交给老人了。” “也十八了吧,都成年了,该担事了。” “孩子养的光知道学习了,连点孝心都没了,老太?太?这些天心力交瘁的,他都不知道来?帮衬帮衬。”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没点责任感,被父母宠坏了。” “行了,孩子也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好好教就?完了,现在发牢骚有什么用。” ...... 声音聒噪的好像炎炎夏日里草丛中的蛙,毫无?节奏,此起彼伏,乐此不疲。 黎容半句也没听?进心里。 他跟这些人在未来?几年里都不会有任何交集,他们此刻却表现的仿佛比他更在意他父母。 黎容笑?着反问:“事情过了这么久,怎么诸位也没想过去我家里坐坐?” 他的话一出口,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不是不想,而?是怕惹事,丢脸。 黎家刚出事那几天,医院泄露了消息,无?数媒体?记者涌到他们家门?口,拍摄报道,还有不少?网红来?合影,炒作,批判。 网络群情激愤,民意沸腾,现场的民警都差点拦不住无?孔不入的记者。 他这些亲戚们怕入镜,怕被连带,怕担责任,所以?直到喧嚣散了都不敢贸然过来?。 黎容也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没人有义务承担网络上毫无?道理的精神霸|凌,哪怕他们跟他有一丁点的血缘关系。 只是他不认为这些人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冷血无?情。 老太?太?皱着眉,脸上松弛的皱纹仿佛更深邃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们一群人到那里喊冤叫屈吗,还嫌不够丢人吗?” 黎容笑?容顷刻间消失,冷冰冰道:“我父母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有什么可丢人的。” 老太?太?硬邦邦道:“那他们就?是得罪了人!你妈那个脾气?,我几次告诉她要和上下级搞好关系,要学会灵活变通,要融入社会,她就?是不听?,不接受水是浑的又没本事荡清,也是一种罪恶!” 顾兆年吓了一跳,赶紧道:“妈,这种话私下说说就?得了,你跟他一个孩子说,让他去惹事吗!” 老太?太?气?哄哄道:“我是为了让他看清楚,别走了他父母的老路!” 黎容沉默了良久,望着老太?太?浑浊潮湿的双眼,淡淡道:“我以?前也觉得,如果善良没有自?保能力,那善良就?不是一种美德。直到有次我在a中墙上挂的名人名言里看到一句话,‘从来?如此,便对吗’。我突然发现,善良是无?辜的,罪恶的是没法守住善良的各个商会组织和红娑研究院。” 所以?,他不只要他父母清清白白的离开?,他还要德不配位的人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滚下来?。 顾兆年倒吸一口冷气?,怒斥道:“你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吗!你要是疯了也别扯上我们!” 老太?太?嗤道:“跟你妈真是如出一辙的愚蠢。” 黎容并不生气?,他只是清楚,他和他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葬礼定在陵园附近的一间教堂。 黎清立和顾浓是没有这方面信仰的,但老太?太?年纪大了,又经常生病,不知道从哪年开?始,就?多了个求神拜佛的毛病。 教堂的位置实在有些偏僻,灵堂的置办也相当?简朴,的确如老太?太?一直坚持的,要低调,以?不惹麻烦为主。 葬礼的具体?时间是在黎清立和顾浓的朋友圈通知的,他们预估也不会来?太?多的人,所以?就?连粗茶淡饭也没准备。 那天下着蒙蒙细雨。 这么冷的天气?,能有如初春一样的雨实属难得。 在宾客来?之前,老太?太?先是虔诚的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祈求天上神佛可以?宽恕黎清立和顾浓的罪恶,祈求他们在极乐世界安息幸福。 黎容穿了一身黑西服,对他来?说,这样的衣服不足以?遮挡无?孔不入的阴冷,他的四肢很快就?凉透了。 他冷眼看着老太?太?神神叨叨的举动,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一边。 老太?太?祈祷完才看向他,于是冲他低声道:“来?,为你父母祈祷,让他们得到神明保佑。” 黎容觉得这种说法十分滑稽,人都死了,还要什么保佑。 他淡笑?摇头,直截了当?的拒绝:“我不信这个。” 老太?太?不知为什么,以?前明明让所有人骄傲的外孙,如今变得如此难以?沟通。 她用气?声吼道:“别在神圣的地方大声说话!都这个时候了,你不信这个还能信什么?” 黎容抬起眼睛,直视被供奉的高高在上的神像,不卑不亢道:“我只信我自?己。” 老太?太?:“你......” 这种话她曾经在女儿口中听?到过,也在女婿口中听?到过,但黎容和他们都不太?像。 女儿和女婿说这种话的时候,眼底是充满阳光和希望的,哪怕听?起来?带着些理想主义,但总让人觉得温暖。 可黎容不是,黎容的眼神让她感到不安,心悸,沿着骨头缝发寒发汗。 她恍惚觉得,外孙身体?里好像换了一个人。 顾兆年快步走进来?:“妈,准备准备,有人来?了。” 老太?太?顾不得多想,赶紧招呼那些亲戚朋友帮衬着站成一排,然后拉过黎容,让他在最前方做准备。 黎容并不打算行礼。 因为他知道,不管来?的是和他父母多熟悉,在红娑研究院多有地位的人,他们都在这场滑稽的污蔑中失声了。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会是江维德,他跟了近两年的导师。 黎容难免怔忪,因为江维德从没跟他提起,曾经来?过他父母的葬礼。 这时候的江维德已经在红娑研究院举足轻重,他现在要年轻一些,鬓角的头发还没那么白,脸上的皱纹也才隐约可见,他的脑门?很大,因为常年体?虚缺乏运动,额头还泛着油光。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做甲状腺结节切除术留下的淡疤。 黎容动了动唇,一声老师差点喊出了口。 但江维德此刻不认识他,只是略显伤感的看向前方,沉沉的叹了口气?。 他闭上眼,深深向前鞠了一躬,腰弯着许久,才不太?利索的直起来?,脸都被血压顶的有些红。 顾兆年认得江维德,一些职业病作祟,让他赶紧狗腿的迎了上去。 “江教授您怎么也来?了,这雨天天气?冷,听?说您最近还生病了,心意到了就?行,您老一定得保重身体?啊。” 江维德迷糊道:“您是?” 顾兆年:“我是顾浓的哥哥,我叫顾兆年,在a大工作,校长办公?室经常能看见您,您到这边坐下歇歇。” 江维德赶紧摆手:“我不坐我不坐,你不用招呼我,我就?是来?看看老朋友。” 黎容轻挑了下眉:“老朋友。” 他以?前从不知道父母和导师有过私交,哪怕互相提起,也是客客气?气?,陌生疏离。 这也正常,他父母要比江维德年轻一些,又早早开?了公?司,和江维德这种一门?心思搞研究的还是有些区别,而?且彼此都忙,平时共同话题大概也不多。 老太?太?轻咳一声,示意黎容回礼鞠躬。 黎容没搭理她,直接往前走了两步,到了江维德面前。 “江老师。”他轻声喊道。 他做gt201项目的申请书,还是江维德亲自?给他批的。 可惜项目结果,他本人却无?缘看见了。 江维德看了他一眼:“这是黎教授和顾教授的儿子吧。”江维德眼神温和许多,抬手拍了拍黎容的肩,郑重道,“你要好好努力,成为你父母的骄傲。” 江维德教过他很多东西,帮他避开?过很多弯路,他能感受得到,江维德对他是倾囊相赠的。 黎容轻笑?:“好,谢谢您。” 江维德似乎没想到,黎容在这种场合还能神态自?若的笑?出来?,就?好像是和他在研究院的走廊里,走了个对撞,彼此熟识的打招呼。 老太?太?顿时沉了脸,觉得黎容实在太?不懂礼数,江维德的年纪比他父母都大,他却连点小?辈的姿态都没有。 她想教训几句,可黎容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那种我行我素的作风,不仅丢他父母的脸,还丢整个顾家的脸。 江维德倒是没放在心上,只是黎容脸上毫无?沉痛,让他一时不知该不该安慰,他正在踌躇,又有人走了进来?。 来?的人黎容完全不认识。 那人年纪大概与?江维德一般,但是十分清瘦,颧骨突出,两颊向内凹陷,皮肤松弛的贴在骨头上,眉骨上方,有一处很显眼的红色胎记。 年纪大的人如果太?瘦就?显得苍老疲惫,但这人难得的精神,双目比江维德还炯炯有神,只是他明明腿脚利索的很,手里却拄着一支棕黑色的拐杖。 他穿着身黑色中山装,扣子得体?的系到最上方,胸口的兜里,还插着一根用过许多年的钢笔。 穿着简单,打扮简单,长相普通,个子还矮。无?论放在哪个人堆里,这人都太?过不起眼,以?至于就?连习惯攀附关系的顾兆年,对他都没有多热情。 倒是江维德向后撤了两步,跟黎容拉开?距离,给后面这人让地方。 顾兆年问道:“您......” 来?人一弯眼睛,就?是一副和蔼可亲笑?眯眯的模样。 “我叫张昭和,也是a大生化院的,跟黎教授曾经在一个教学楼里工作,他教过我带的班级,听?人说黎教授今天办事儿,我赶紧过来?一趟,幸好没错过。” “啊。”顾兆年立刻兴致缺缺。 他给a大校长当?司机多年,对a大的人事最了解不过。 a大生化院每年招六到八个班级,每个班级都有个讲师作为带班老师,讲师只给学生上入门?基础课,后面的专业课都是交给黎清立这样有国外深造背景的教授的。 这人这么大年纪了,也还是个代班讲师,说明在学术上完全没有成就?,基本就?是仗着资历,在a大混日子。 而?且他说连葬礼时间都是听?来?的,说明根本和黎清立顾浓也不是好友。 ranwena.net 顾兆年当?然拿不出对待江维德那种热情。 黎容倒是听?说过这个人。 a大入学后会有一个分班考试,班级按照笔试面试成绩分配,排名靠前的一班可以?获得学校更多的奖学金和出国交流资源,配备的老师也全是精英。 张昭和带的,永远是大家花钱托关系也想跳出来?的最后一个班。 据说他脾气?不错,和蔼可亲,给分也高,但是完全不会管理班级,也根本没什么学术根基,他的课上,出勤率永远不足40%,而?来?的人也懒得听?课,吃零食玩手机聊天打闹的都有,张昭和就?像被浆糊塞住了耳朵,自?己讲自?己的,和学生仿佛身处互不相干的两个世界。 即便这样,他也不忍心给那些缺勤的学生记不及格。 大家私下里都说,张昭和人是好人,就?是在他班里,容易养成个废物。 勤奋优异如黎容,上一世自?然是和他没有交集的。 张昭和放下拐杖,虔诚的鞠了一躬,闭着眼,嘴里叨咕了很久。 等他再一睁开?眼,双眼已经泛着泪光。 他嘴唇颤抖,还想再对着灵堂说些什么,顾兆年却热情的向后迎去。 “李教授,您也来?了。” 张昭和就?像在课堂上被学生忽略一样,被顾家的亲戚朋友一同忽略了。 但大概是早就?练出了强大的心态,他硬是嘟囔完自?己想说的,才自?顾自?的退到不起眼的角落。 李白守一边擦着额头的雨珠,一边在门?口的脚垫上蹭去鞋上的泥土。 他谦虚的朝顾兆年摆手,示意顾兆年不用太?过在意自?己,可又慢悠悠的清理着鞋上的污垢,恨不得把灵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黎容收回落在张昭和脸上的目光,稍微眯眼,静静的望着李白守。 李白守总算把一双皮鞋擦的干净整洁,然后他站直身子,理了理衣服,听?着胸脯走了进来?。 他的余光暼到了站在一旁的江维德,又默默的把目光扭开?了,让刚准备跟他点头示意的江维德略显尴尬。 张昭和就?更不起眼了,甚至配不上李白守一个重视的目光。 黎容一直知道,李白守嫉妒黎清立,也嫉妒江维德,他嫉妒一切学术成就?高于他,在科研道路上走的比他通顺的人。 如果他真的拿到了黎清立的那份假说,他在红娑研究院的地位就?要仅次于江维德了。 可惜这辈子,他拿不到了。 李白守浑然不觉,他只当?是某些民间组织为了找茬,盯调查组盯得紧,他一时半会找不到时机取硬盘。 等再过段日子,蓝枢的人撤了,事情平息了,调查组也不严了,他身为黎清立昔日的同事,查看一下硬盘还不是轻而?易举。 黎清立实在是不设防,偏偏在出事之前,还跟他透露过,提出的新假说逻辑捋顺了,只等着再复盘一边,调整细节就?可以?写出论文发表了。 他一方面嫉妒黎清立,一方面又极度相信黎清立的水平。 能让黎清立这么重视,一定是很轰动的研究成果。 黎容勾了勾唇。 峰光文化公?司给他父母造的那些谣言还历历在目,李白守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灵堂,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李白守发现黎容在冲他笑?,笑?意里却没什么友善的意思,他不免皱了皱眉,感受到了非常不适的冒犯。 但现场人多,又是在黎清立和顾浓的灵堂,他不好发作。 李白守快速的鞠了一躬,长叹一口气?,声音颤抖:“老黎,我来?看你了!” 黎容轻挑眉,抬手指了指墙上的警示牌:“您小?点声,别在神圣的地方大声说话。”他又坦荡无?辜的看向老太?太?,“是吧,外婆。” 李白守:“......” 李白守刚调动起的情绪被贸然打断,就?像胸口堵了块棉花,闷闷的不上不下。 老太?太?气?的血压飙升,用手抵着额头,深深喘气?。 一旁的表姑赶紧扶住老太?太?,用责备的眼神瞪向黎容。 李白守强压下怒意,调整好表情,放低了音量:“老黎,你安息吧,你家里的事,有需要的,我一定责无?旁贷,你未完成的科研事业,我会替你继续下去......” 李白守比任何人都情真意切,絮絮叨叨了好久,久得让顾兆年都开?始不好意思。 他只当?李白守是黎清立顾浓很亲密的朋友。 但这话听?在黎容耳中,却有了意味深长的味道。 黎容走上前去,眼眸微敛,平静的打量着李白守的侧脸,几秒后,才轻飘飘道:“除了科研事业,我父母在鱼洲资助的特?殊学校,你也能帮忙继续下去吧?” 李白守看了黎容一眼,目光对视一瞬,他轻蔑的瞥开?了眼,硬邦邦道:“我自?然是积极投身公?益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我辈的责任。” 他对黎容的印象并不好,上次见面,他揣着一副笑?脸,但黎容却对他毫无?半点尊重,甚至对黎清立和顾浓的死好像也不怎么上心,完全一副被养歪了的纨绔子弟模样。 也不知道以?前黎清立是怎么夸出口的。 黎容眉头稍蹙,别有深意的盯着李白守。 李白守却不将他一个高中生放在眼里。 李白守扭头看向了对他最热情的顾兆年:“我实验室还有项目要忙,学生们也都等着,要快赶回去了,唉,科学的脚步,是一刻都不能停歇。” 他说这话,有故意刺激黎容,报复黎容对他没礼貌的意思。 黎清立和顾浓已经没了,但他还平稳的走在科研路上。 赢得一时又怎样,黎清立的学术成就?,也就?到此为止了。 黎容但笑?不语。 李白守此刻壮志雄心,却根本不知道,未来?的六年,他都陷在黎清立这篇假说里,绞尽脑汁的研究如何把黎清立提出的假说实现,再没做出更伟大的成就?。 他一直,也没比过黎清立。 李白守趾高气?昂的走了,他走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吊唁,葬礼断断续续,办到了下午。 黎容已经浑身冰凉,嘴唇冻的发紫。 直到山间雾气?消散,乌云褪去,阳光清冷的洒向泥泞洼地,他才目送走最后一个宾客。 老太?太?对他的态度极度不满意,刚准备关起门?来?指责他两句,黎容已经不管不顾的迈步往外走,根本没再搭理她。 老太?太?不敢在教堂大声喧哗,只好用气?声叫他:“你还没去你父母墓前拜一拜!” 黎容恍若未闻。 他并不想去,那个建在偏僻的边角,不远处就?是丛生杂草的墓。 他父母活着的时候堂堂正正,死后也清清白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等幕后黑手付出代价,等全部真相公?之于众那天,他会亲自?接他们离开?。 黎容刚走出教堂,却不由得顿住脚步。 岑崤站在教堂外唯一的一条公?路边上,穿着笔挺肃穆的西装,摘掉了脖子上一直戴着的锁骨链,臂弯里夹着一件蓬松厚实的羽绒衣。 黎容张着嘴,把刚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岑崤是什么时候到的,又在外面站了多久,但岑崤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不远不近的站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黎容眼睑轻颤,轻轻摇头。 这人,不是说不来?吗? 当?然他问的时候,也不是诚心想让岑崤来?。 毕竟他和岑崤一团乱麻的关系,也不想让父母这么早知道。 黎容走到他的车边,还没说话,牙齿就?轻轻打颤。 岑崤一皱眉,很自?然的抖开?羽绒衣,裹在了黎容身上:“怎么冻成这样。” 岑崤的外套穿在黎容身上要大一点,不过正好,能遮住膝盖,一瞬间挡住了绝大部分凉气?。 黎容的四肢早就?没什么知觉了,他缩了缩脖子,低着头重重的的咳嗽两声,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什么时候来?的?” “不记得了。”岑崤一边应着,一边拉开?车门?,把裹成一团的黎容塞了进去。 车内开?着暖气?,热风扑面,黎容冰凉的脸颊上瞬间挂上一层细小?的水珠。 黎容直接将双手贴在空调口,反复揉搓,活动冻僵的关节。 他低垂着眼,知道以?岑崤的习惯,不可能不记得准确时间,他说不记得,大概是一早就?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问道:“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岑崤特?意赶过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不然他父母葬礼到的都是红娑的人,岑崤应该会避嫌。 岑崤关好车门?,扭头看了黎容一眼,莫名其妙问:“什么消息?” 黎容微怔,回望过去,眼神略显迷茫。 没听?到什么消息,那为什么过来?? 当?然他这句话是在心里问的,并没说出口。 岑崤皱了下眉:“出事了?” 黎容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他抱紧身上的羽绒衣,歪着头轻嗅了一下,语气?说不出的柔软:“多亏你的暖气?和衣服,不然等我打到车,大概要直接去医院了。” 衣服上,不是他上一世不喜欢的烟味,而?是淡淡的栀香。 34、第 34 章 黎容在车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他?用余光看了看岑崤, 岑崤已经热的?流汗了,汗液沿着鬓角往下滑,掠过脖颈, 一路没入衣领中?。 天际是拨云见日,一片柠檬黄色, 稀疏绵长的?云被拉成起伏的?丝带,透过挡风玻璃的?日光将?岑崤脖子?上的?水痕照的?闪闪发亮。 黎容的?心情就像终于?放晴的?天气, 莫名好了许多。 他?突然意识到, 他?是那么期待岑崤的?出现。 黎容抖了抖袖子?, 把一只手从袖口伸出来, 掀开扶手箱, 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巾来。 他?随意将?纸巾叠了叠, 抬手去擦岑崤脖子?上的?汗。 对他?来说暖烘烘的?温度,实在是辛苦岑崤了。 纸张刚碰到岑崤的?皮肤,他?就感到岑崤的?肌肉下意识绷紧了。 黎容抿唇掩去笑意,垂着眼眸,仔细将?岑崤颈间?的?汗水悉数擦干净, 这?期间?少不了要碰到岑崤的?喉结,锁骨, 还有锁骨之间?柔软的?颈窝。 他?其实从没这?么细致的?碰过岑崤,虽然他?明知道岑崤的?身材很好, 看起来也赏心悦目。 他?也不是真?的?没有人情味,上辈子?岑崤欺辱他?的?时候他?记得?, 岑崤对他?好的?时候他?也记得?。 他?第一次察觉到岑崤对他?有感情,是有次简复从国外?带回来一箱叫‘杜古’的?果子?。 简复是拿给岑崤尝鲜的?,岑崤直接交代家里?打扫的?阿姨搬回去。 黎容看这?果子?外?表长的?其貌不扬,也没当回事, 以为是阿姨从老家带来的?特产。 他?随手剥了一个,土黄色的?外?皮里?面像荔枝肉,晶莹剔透,甜中?微酸,还很好吃。 那天他?大约午餐吃得?少,就一口气吃了七八个。 阿姨见他?难得?有喜欢的?东西,喜气洋洋的?跟岑崤汇报,问还有没有,最好再拿回来点。 岑崤差人在a市的?水果店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想吃只能等?外?地邮寄。 于?是家里?那箱‘杜古’,岑崤一个也没碰。 黎容当乡下特产稀里?糊涂吃完了,等?没有了一问阿姨,才知道是简复从国外?直接带的?成熟果子?。 哪怕当时他?们有认识的?人脉,但办理手续也是相当繁复,需要还人情的?。 岑崤从没跟他?说过。 车开到红灯前?,岑崤停了车。 黎容回神,眼神从岑崤的?脖颈上移开:“我不冷了,你把空调关了吧。” 他?刚想抽回手,岑崤却松开方向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岑崤眸色深沉,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黎容:“我倒是更?热了。” 黎容感受到手腕上的?力度,抬眸和岑崤对视,喉结轻轻滚了一下:“有多热?” 岑崤的?羽绒衣对他?来说过长,所以岑崤一抓他?的?手腕,两人的?手都被袖子?罩住了大半。 这?种隐藏在不为人知的?空间?里?的?触碰,暧昧又微妙。 黎容倒是很久,没跟岑崤有过亲密行为了。 他?很快放松了手腕的?力道,任由岑崤攥着,眼底氤氲着毫不掩饰的?‘招惹’。 窗户上挂着的?水珠在日光照耀下粼粼闪烁,气氛也烘托的?刚刚好。 滴滴—— 后面车的?喇叭聒噪的?响了起来。 岑崤的?动?作一顿,才看到路口已经变灯,后面等?的?不耐烦,接二连三的?催他?。 黎容轻咳一声,眼中?含笑,扭开了头。 岑崤只好松开他?的?手,面色不悦的?发动?车,一脚油门冲过了路口。 空调被黎容关掉,车内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 黎容看着面前?高低起伏的?路面,认真?道:“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嗯?”岑崤应他?一声,转头将?车开进了更?繁华的?路段。 黎容眉头微蹙,舌尖轻扫了一下嘴唇,缓缓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今天在葬礼上,我觉得?李白守不知道筷曰鱼州的?事。” 岑崤暼了他?一眼,问:“怎么看出来的??” 黎容喃喃道:“我今天在他?面前?提到鱼州,李白守给我的?反应,好像他?并不了解。我很早就知道他?嫉妒我爸爸,一直想要在学?术成就上超越我爸,他?这?人小肚鸡肠,心胸狭隘,天赋有限,又爱走邪门歪道。但他?不善于?隐藏情绪,他?的?喜恶都十分外?放,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 我曾经跟他?说手稿的?事,他?明显心虚,表情僵硬,笑的?也不自然,而且生怕我察觉什么,找了理由就逃了。但这?次,李白守却理直气壮,提起捐款眼神也没有躲闪一下。” 所以很奇怪,原本他?们已经笃定,媒体账号的?很多谣言是李白守源于?嫉妒搞出来的?,但有没有可能,李白守真?的?和这?事儿没有关系呢? 李白守虽然坏,但他?唯一追求的?就是事业上超越黎清立,在黎清立已经去世的?情况下,他?还有必要继续抹黑黎清立吗? 或者?是刘檀芝为了帮丈夫,私下背着李白守做的?? 这?也很牵强,因为李白守在黎清立顾浓出事后,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割席,甚至还跑到葬礼上,张口闭口的?叫老黎,虽说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前?来炫耀,但未免太过张扬。 刘檀芝自己做了那些事,总该提醒李白守避嫌,省得?被人查过来。 岑崤却问:“李白守找你聊过手稿的?事,什么时候?” 黎容瞬间?清醒,眼睛不自然的?快速眨了两下。 他?忘了,岑崤不知道这?件事。 他?如果告诉岑崤,让蓝枢盯着调查组是因为李白守来要过手稿,那等?论文发表出来,岑崤一定能怀疑到他?身上。 一个高中?生是肯定写不出那样的?论文的?,他?势必要解释自己重生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麻烦,上一世的?任何一件事拉到现在讨论,都将?是一团乱麻。 以前?他?不必忌惮,是因为他?对岑崤只有纯粹的?利用,又或者?利用的?心态大于?一切,至于?岑崤会怎样,他?根本不关心。 但现在......岑崤和上一世有些不同,他?又不是木头,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要怎么说,上一世他?们离心离德,相互隐瞒,最后他?被人毒死在实验室,连试验结果都没看到。 他?该怎么讲,他?曾经无数次想杀了岑崤,要不是不知道怎么开保险栓,岑崤就倒在了他?的?枪口下。 2kxs.la 他?又要怎么解释,岑崤对他?做的?那些事,他?并非毫无介怀,但同时又有点喜欢现在的?岑崤的?心态。 有些事挑明了,关系可能就变质了。 所以,哪怕他?察觉到疑惑的?地方,也并不想找岑崤解惑。 不能说,是因为还没到非说不可的?地步。 聪明人的?世界,难得?糊涂。 好在岑崤并未执着于?这?件事,市内路段限速,他?把车速放缓,继续道:“还有个事想问你。” “什么?”黎容很快遮掩好情绪,表情恢复如初,就像已经忘记了岑崤刚刚的?问题。 岑崤直白道:“你对江维德有了解吗?” 黎容:“......” 他?自然是有的?。 江维德毕竟做了他?两年的?导师,他?不仅了解江维德的?科研水平,甚至还了解江维德的?生活习惯。 黎容调整了一下措辞:“我...父母说江教授是个不错的?人,学?术成就很高,比较踏实古板,也没想着利用专利开公司,就一门心思在红娑研究院搞科研,带新生,他?手下的?学?生,几乎都是红娑研究院的?中?坚力量,相信不出十年,他?就是红娑的?院长了。” 岑崤:“嗯,听起来倒是比胡育明靠谱多了。” 黎容勾了勾唇,轻笑:“四区会长啊。” 江维德的?确是看不惯胡育明,每次提起来,都能气的?手指发抖,指责胡育明管理的?商会玷污了科研环境。 岑崤淡声道:“一个醉心于?科研,不为金钱所惑,明明地位斐然还能谦逊礼让的?人,在道德上确实超过胡育明一大截。” “嗯?”黎容皱眉,补充道,“也没有那么夸张,江......教授有时脾气还是很大的?,没有哪个科学?家真?是圣人,造神难,毁神容易。” 他?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初黎清立和顾浓要开医疗器械公司,a大乃至红娑研究院有很多人不认可,觉得?他?们应该把全部精力放在科研上。 但黎清立觉得?市场混乱,与其让质量参差不齐的?医疗用品在市面上流通,还不如自己做良心的?。 他?和顾浓的?工资已经足够家里?开销,所以做公司也并不是为了利益,他?只是有一颗,济世救人的?心。 可惜结果并不好。 岑崤漫不经心道:“张昭和是个什么身份,你我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但江维德居然对他?客客气气,甚至主动?让开了位置。红娑研究院果然和联合商会不一样,在我们那儿,李白守的?态度才算正常。” 黎容一怔:“你看到了?” 他?没太注意张昭和,李白守一来,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了。 大概是因为他?对李白守心存恨意,所以大脑自动?忽略了别的?人。 但岑崤却能看到他?忽略的?地方。 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什么,或许江维德和张昭和认识,或许江维德对和他?年龄差不多的?人本就客气,或许江维德刚好无话可说,正要退后。 黎容笑笑:“所以你们蓝枢凭什么看不起红娑。” 他?只是一句玩笑话,群体之间?互不认同,存在纷争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也没觉得?蓝枢的?风格有什么不对。 但岑崤却正经道:“联合商会最初成立的?初衷,是为了还红娑研究院这?类组织一片净土。因为总有些蝇营狗苟,龌龊不堪的?交易腐蚀人心,总有些严苛冰冷的?制度,维持秩序的?法则需要遵守,商会惩治黑心企业的?同时,当然会扶持一些有良心有实力的?好人,蓝枢守住人间?,红娑才能高悬云端。” 黎容也听父母提到过这?种说法,他?笑中?带着讽刺:“可惜很多人早已经忘了。” 岑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太阳逐渐下坠,耀眼的?柠檬黄也变成了温和的?橙红色。 车进了市中?心,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堵的?厉害。 黎容中?午没吃饭,此刻看着道路两旁的?门店炊烟袅袅,胃里?酸的?难受。 他?捂着胃,看了看路段,按现在拥堵的?水平,要开到学?校宿舍至少还要一个小时。 岑崤问:“胃疼?” 黎容摇摇头,转过脸来看向岑崤,真?诚道:“你觉得?路边摊能好吃吗?” 岑崤:“......” 黎容没吃过,他?可吃过,毕竟萧沐然不养生也不管他?。 黎容咽了咽口水,抬手一指车窗外?热气腾腾汤汁四溅的?肉夹馍:“你好奇吗,想尝尝吗?” 岑崤勉为其难:“......想。” 黎容解开温暖的?羽绒衣,从怀里?掏出手机,跃跃欲试:“我帮你买两个。” 他?趁着车堵在路上,前?后看了看,推开了车门。 岑崤无奈,冲着他?的?背影喊:“不许放辣椒。” 35、第 35 章 岑崤拐出了拥堵的巷子, 上了一条车辆少的路,在一间机关单位门口停了车。 黎容怕汤汁滴到衣服上,不肯在车上吃, 等停了车,他开着车门, 躬着身,撕开包装纸慢条斯理的咬。 外头不算暖和, 其实他本不该就这么吃, 但他实在饿了, 也顾不了那么多?。 岑崤拿着肉夹馍在一边看,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类面?食, 而且里面?又没放辣。 不过看黎容吃的津津有味, 他突然也有了食欲。 他解开包装,默默咬了一口。 要多?在意一个人,才?会连饮食习惯都为了他改变呢? 十一月上旬,黎容再次去a大喷泉广场闲逛,戴了那条蓝色的围巾。 天气还没彻底冷下来, 每天来这里遛狗散步,感受高校氛围的人依旧不少。 导游扶着腰间的小型扩音器, 给旅游团的大爷大妈和带孩子的年轻夫妇讲解。 “大家往这边走,我?们?脚下站着的就是著名的a大了, 这是一座有着百年历史?的高等学府......” “给大家半个小时的时间拍照,注意不要影响到学生活动。” 今天正赶上广场有换书活动, 书摊从食堂门口一路摆到了喷泉边,来往的学生凑在摊位边挑选,选到自己喜欢的书,就拿自己手里的跟人家交换。 黎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 被顾浓带着来参加过。 他拿的是一本年头很久,背过好几年的儿童版《资治通鉴》,走了一圈下来,交换了七个摊位,最后换到一整套penguin classics系列首版书。 两本书的收藏价值天壤之别?,他抱到黎清立的办公室,摆在桌面?上,扬起下巴,颇得?意的跟黎清立炫耀。 就连黎清立也啧啧称奇,虽然每年都有人利用规则淘到价值不菲的收藏书,但往往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挑选,还要跟摊主磨破嘴皮子。 从没人短短一上午就能换回性?价比如此高的藏品。 黎清立小心翼翼的翻了几页,确认是最初出版的正品书,而且保存的格外完整,全套都是从国外带回来的,当初的购买价就已经很高了。 等黎容下楼去买鲜榨橙汁,黎清立忍不住问顾浓:“你知道我?喜欢藏书,偷偷买下的?” 顾浓神秘兮兮的摇头,笑盈盈道:“还真不是,就是你儿子一个个换来的,他一早就瞄上了这套,然后问了摊主感兴趣的书,再去别?的摊位找,一路换下来,最后就用《唐诗三百首》换到了。” 黎清立抚摸着书皮感叹:“这套书的价值很高的,应该一早就有人盯上,我?怎么也想不通人家能留一上午等着他,摊主真的不是你的学生吗?” 顾浓看着黎清立难得?困惑的模样,心情颇好:“不是你我?的学生,人家是社科院的,平时都在南校区上课,见都没见过我?们?,你猜猜人家为什么换给他?” 黎清立皱眉苦思,一本正经的问:“难不成真是儿子运气好?” 顾浓笑的很愉悦,伸出手揉了揉黎清立的脸:“小姑娘偷偷跟我?说,其实一早那本《唐诗三百首》她就愿意换了,只不过为了逗逗儿子才?让他跑了那么多?摊位,也没别?的原因,她就是觉得?儿子长?得?好看。” 黎容那时还没长?开,两颊圆鼓鼓的,初成形状的桃花眼又亮又大,被深秋的冷风一吹 ,脸红彤彤的,粉妆玉砌,的确是很好看。 黎清立:“......” 这个理由多?少有些难以揣摩了,他还真以为黎容无师自通了什么心理学技巧。 顾浓:“我?知道吗,我?还是挺开心的,至少说明?我?儿子的出厂设置不错。” 但办公室门口喝着橙汁偷听到的黎容不太开心。 他本以为自己是靠智慧和汗水收获的成果,没想到居然是靠脸。 黎容看着吵吵闹闹的人群,回忆着那些已经不甚清晰的年轻面?孔,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时间果然是最强大的滤镜,他曾经把它当作人生滑铁卢事迹里最令人郁闷的一件,现在回想,好像每一帧画面?都很美好。 他转过脸,整理了下情绪,迈步走向熟悉的摊位。 车上还是堆着厚厚一沓围脖帽子手套,阿姨自己也带上了亲手织的帽子,她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背过身子躲迎面?吹来的北风。 车边挂着的小喇叭代替了她的嗓子,正一遍遍机械性?的重复:“围脖手套帽子咧,好用不贵!” 黎容眼中?含笑,轻声道:“阿姨。” “我?姓徐,叫徐唐慧。”徐唐慧抬眼看见他,立刻搓了搓手,从厚厚的棉衣里面?掏出手机,拽掉一只手套,用指腹点?开相册给黎容看,“邮件不让下载,我?给你拍下来了,审稿意见,你可以放心了。” a大是很多?国外期刊的重要供稿单位,从a大专属邮箱,通过a大自己的局域网发出的稿件会获得?优先审稿权,但a大也格外重视保密性?,为了防止研究成果外泄,供稿人必须登陆教职工账号密码,才?能用专属邮箱收发邮件。 且邮件如需下载传播,需要获得?红娑研究院和a大行政办事处的联合许可。 审稿人对黎容提交的稿件给予了高度的肯定,需要修改的细节并不多?,但仍然有些疑问需要他详细解答,不过看语气,基本上他回答完以后,这份稿子就通过等排期了。 黎容轻呼一口气,如释重负:“谢谢,惠姨,没有人盯上你吧?” 徐唐慧摇了摇头,乐道:“我?在这儿买东西十年了,又天天往图书馆跑,他们?老?员工都收过我?的手套,看我?也都看习惯了,根本不拦着。而且黎老?师的账号,现在也没人注意了。”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还能投稿。 黎容点?点?头:“辛苦您了,那我?写完之后再来。” “哎,等下。”徐唐慧叫住黎容,低头在自己深蓝色的腰包里掏了掏,翻出一个绣工精巧的平安符,她塞进黎容怀里,“你告诉我?的黎老?师的密码,1117是你的生日吧,还有几天就要到了,姨也不知道送你啥,就织了个平安符,去庙里开了光,不管未来怎么样,你可一定要好好生活。” 黎容手指抚摸着针脚细腻的平安符,睫毛颤了颤,心里涌起一丝酸涩。 “我?都......忘了。” 以前?觉得?生日很有意义?,顾浓会亲自给他做蛋糕,黎清立会带他出门拍照。 他有一整套相册,记录了他从出生到十七岁每一年的成长?,这本相册永远定格在了十七岁,他也再不期待自己的生日。 岑崤将刀锋抵在面?前?壮汉的动脉,对方屏住呼吸,瞳仁骤缩,平静几秒后,猛的抬起右臂想要反击,岑崤的刀锋又向内推进一寸,左手灵巧的从对方兜里抽出了那张蓝色的纸片。 壮汉见纸片失守,立刻放松了全部力道,抬起双手,示意自己认输。 岑崤撤开刀锋,后退一步,手腕一甩,将刀合上收在掌心。 壮汉大汗淋漓,从台角扯了条毛巾,囫囵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笑道:“你还藏刀,玩阴的啊。” 岑崤将那张蓝色纸片折了折,随意扔进了台下的垃圾桶,勾唇轻笑:“你难道没藏?我?只是比你出刀快罢了。” 壮汉是蓝枢九区入门考试的培训教练,历年来带过的学生有二十多?个通过了九区的考核,每个要考九区的人,几乎都会来他这里做一下考前?测验。 如果他觉得?不行,基本上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明?年的考试了。 教练拧开矿泉水瓶,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长?叹一口气:“没错,九区的宗旨的确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好些道德感过强的考生反而容易吃亏,看来岑会长?没少教你东西啊。” 岑崤也没反驳他,他从服务人员手里接过自己的外衣,将根本没开刃的小刀往地上一放,朝淋浴室走去。 教练大咧咧往地上一坐,喘着粗气,冲岑崤的背影喊:“哎,你那些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siluke.com 岑崤淡声道:“先处理你自己的吧。” 教练“切”了一声,嘀嘀咕咕:“年纪不大,倒是挺能忍。” 等岑崤离开训练场,关上大门,教练收敛起笑容,朝助理招招手,然后在助理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岑崤走进淋浴室,将训练服尽数脱掉,光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疼出了一身冷汗。 他扫了一眼巨大的镜面?,镜子里,尽数映出他身上的伤痕。 左肋被踢到的地方已经一片淤青,哪怕只是呼吸,都带来无法忽视的钝痛。 他忍着痛感,依次按了按肋骨,还好他躲的及时,不然恐怕要去医院了。 除了最严重的肋骨的伤,他背肌上,也是参差错落的摔打痕迹,左手小臂,还有一道在台角边缘碾过的划痕。 他冷静的打开热水,让细密的水流沿着皮肤滑下去,冲掉粘腻的汗,也冲着脆弱刺痛的伤口。 洗好之后,岑崤交了钱,换了身衣服,开车离开了训练场。 就在他离开之后,一份体能数据分析报告传输到了岑擎的办公室。 岑擎挥手让秘书退出去,展开了那份刚刚打印好的报告。 他从头看到尾,深深皱起了眉,眼中?带着困惑不解。 报告最后的评估写着—— 完全合格,体能成绩超过近十年99%的考生。 岑擎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他还没来得?及找专业教练给岑崤培训,还没来得?及让岑崤熟悉联合商会各区的办事风格。 如果评估是完全真实的,如果岑崤的文化课也能名列前?茅,那意味着岑崤有可能以第一名的成绩,成为九区鬼眼组下某一队的队长?。 岑擎面?色深沉,将手里的评估报告塞进了碎纸机。 他总觉得?,岑崤似乎比他还要着急进九区。 周三。 实验班刚刚结束一场化学随堂测验,一大早班里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唉声叹气。 “哎哟我?困的要死,答一半都快睡着了。” “不是我?说,这次太难了,完全就跟高考难度不搭边。” “无所?谓,一个小测验而已,我?先睡了。” “我?觉得?我?写的还不错,感觉没以前?那么难了。” “啊......你在班长?那儿补课是吧。” ...... 林溱趁老?师没来,假装去接水,停在了简复桌边。 他悄悄问简复:“后天就是班长?的生日,你和......岑崤准备什么礼物了,能给我?参考一下吗?” 简复一脸茫然:“什么生日,你怎么知道?” 林溱一顿。 他果然不能对简复抱有希望,思考这么细腻的事情就不是简复的风格。 林溱只好给他解释:“我?们?学号中?间四位不就是自己的生日吗,班长?生日在1117,岑崤是0412,你的是0607.” 简复张了张嘴,惊讶道:“这你也记住了?” 林溱无奈摇头:“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吧。” 简复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你连我?的生日都记住了?” 他以为,林溱跟黎容关系最好,也只把黎容放在心上,毕竟一直帮林溱的就是黎容。 而且他过生日,家里都会找酒店给他办party,跟他关系好的都叫上,所?以他提前?就会发群通知,他和哥们?儿之间不存在谁提前?就能记住谁的生日,大家都是自己通知的。 林溱点?头,认真说:“朋友不就应该记得?吗,我?都添加在手机里了,本来打算今天晚自习去步行街转转,就是不知道班长?喜欢什么。” 简复觉得?挺新奇,这种早早惦记着对方生日,特?意逛街准备惊喜的,不都是小女孩们?爱做的事吗? 还是搞艺术的就是跟他们?不一样? 简复:“我?和我?哥都不知道,你要买什么干脆给我?们?也带一份。” “......你还是自己去看吧。”林溱抱着杯子打算走,他真不应该来找简复讨论这种话题。 简复赶紧扯住他的校服,林溱正迈步,拉链猛地下滑弹开,宽大的领子顺着肩膀滑了下去。 林溱:“......” 简复再用点?力,就把他衣服给扯掉了。 他认命的退回去,抖了抖肩膀,拉好衣服:“又怎么了?” 简复兴致勃勃:“我?跟你一起去,我?正好不想上晚自习。” 林溱拗不过他,只好小声吐槽:“我?是为了买礼物,你是为了逃课。” 黎容这天倒是心情很好,不过跟即将到来的生日没关系。 他连夜根据修改意见改好了论文,这次发回去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黎容拄着下巴,望着林溱和简复鬼鬼祟祟的背影,喃喃道:“简复什么时候跟林溱关系这么好了,他们?说晚上不跟我?们?一起吃了。” “谁知道呢。”岑崤垂眸扫了一眼面?前?的化学卷,随手折了折,塞进了桌堂。 卷子上,赫然是杨芬芳亲自写上的满分。 自从上次一模考进了年级前?十,岑崤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藏成绩了,而且最关键的,他成了黎容赚外快的招牌,总不能还不等黎容赚大钱,他就把招牌砸了。 黎容抬手拍了拍岑崤的胳膊:“我?们?去吃......” 他话还没说完,明?显感觉岑崤肌肉一紧,手臂缩了一下,牙齿瞬间的咬合使?得?下颚绷紧的格外明?显。 黎容敏感的一皱眉,目光上下打量岑崤,手指轻轻从岑崤手臂上拿开,谨慎道:“怎么了?” 岑崤轻动了一下小臂,轻描淡写道:“没事,静电。” 黎容没说话,片刻后,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冬天确实比较麻烦。” 他没戳破,但显而易见,岑崤身上有伤。 他拍上去的力道并不大,却?能明?显看出岑崤的痛感,说明?这伤不轻。 明?明?上周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个周末,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谁敢打蓝枢三区岑会长?的儿子? 谁又有本事让岑崤受伤呢? 他脑子里浮现出杨芬芳的话—— “我?作为班主任,多?少也知道点?消息,岑崤想报考第九区,你想想吧。” 他当时想的是,岑崤真进了第九区,对他一定大有帮助。 他相信岑崤也知道。 但现在再回想起杨芬芳这句话,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考前?训练对岑崤来说,肯定也不轻松吧。 36、第 36 章 过?了几?个月的高中生活, 黎容都差点忘了,岑崤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岑崤大概是?永远学不会靠撒娇耍赖, 让自己获得优待了。 黎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懒洋洋问:“他们说超市新上的一款速热猪排饭很好吃, 你要尝尝吗?” 岑崤表情放松下来,将左臂藏在了桌子下, 右手拿起手机:“走吧。” 他正准备起身, 黎容的目光在他左臂上一扫, 便快速抬起眼, 叫住他:“哎, 不去食堂了, 一股油烟味还得洗外?套,就在班里吃吧。” 学校对高三的管制相对宽松,考虑到他们学习压力大,一些明令禁止的规则也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三可以带手机,可以不穿校服, 可以留长头发,也可以在班内吃东西, 只要收拾干净,没有?班主任会管。 岑崤:“都行。” “你在班里等, 我去买回来,外?面那么冷没必要都下楼。”黎容立刻接住岑崤的话, 利索的站起身,套好外?套,将围脖捂得严丝合缝,只露出一对眼睛。 他看的出来, 岑崤光是?起身一个动作,表情都不是?特别自然,说明身上肯定还有?别的伤。 岑崤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坚持,放松下来靠在椅子上:“嗯。” 但?一般没必要都下楼的情况,黎容肯定是?撺掇简复或者他去的。 黎容将手揣进兜里,摸了摸兜里的零钱。 他莫名有?种照顾生病女朋友的错觉。 这场面放在他和岑崤身上,还真是?特别。 黎容出了教室,顺着乌泱泱的人流往下走,等他不紧不慢的走到超市门口,才发现里面挤满了人。 原来晚餐时间不光食堂是?爆满的,也有?很多?不愿多?花吃饭时间的学生,来超市买点速食品,匆匆回教室一边吃一边赶作业。 黎容艰难的从人群里挤进去,绕到超市中间,抱了两大盒猪排饭出来。 等待付款的人很多?,但?队伍却站的歪歪扭扭,一堆人挤在柜台边七嘴八舌,收银员也被吵的晕头转向,分不清谁喊了什么。 他的目光随意逡巡一圈,看见人群里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矮个子,耳朵冻的红红的,被几?个男生挤得晃晃悠悠,还执着的用并?不响亮的声音喊着:“我要两个烤肠,谢谢。” 纪小川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嘈杂的环境里。 她高高举着胳膊,垫起脚,企图把自己手里的钱往收银员面前送,参差不齐的厚刘海狼狈的粘在她的太阳穴上,反倒让圆溜溜的大眼睛露了出来。 她已经在收款台前站了很久了,但?抢不过?别人,也不好意思去抢,只好眼睁睁看着蝗虫过?境一样的男同学占了她的位置。 黎容站在队伍里,静静看着。 他身后也有?人在吐槽—— “烦死了,超市就不能多?开几?个收银台吗,每天都挤成一团。” “节约成本呗,再说也就晚餐时候人多?,平时上课哪有?人。” “我看好几?个人都不排队,真没有?素质,谁的时间不宝贵啊,就他们着急。” “到时候咱们也别让,让了就没完没了。” “嗯,你手快一点,我看收银员根本分不清谁先谁后,那女生等半天了都没人理她。” ...... 队伍总算排到了黎容,黎容将两份猪排饭放在柜台上,余光暼到纪小川着急的跺了跺脚,气的眼圈都快红了。 他收回目光,刚准备说话,有?人在收银台附近拿了盒木糖醇,不想?等,直接把钱和糖都甩到了客服面前。 “我就一个糖,先给?我算下,很快。” 收银员忙的头昏脑胀,下意识抓他的钱就要帮他结账。 黎容将猪排饭猛地?往前一推,声音没什么温度:“你不收我的钱,是?打算白送我了吗?” 收银员动作一顿,看着主队伍好像是?排到黎容这里了,她有?些犹豫。 那男生不太乐意:“我给?的钱正好,她收完钱我就拿走了,有?这功夫哔哔都能多?付一个了。” 黎容没搭理他,直接冲自己身后歪歪扭扭的长排问:“他不排队,你们同意吗?” “后面排队去!” “谁不排队,要不要脸,大家都等着呢!” “不同意,后面去!” “快点啊,别浪费时间,赶紧排队去!” “谁素质这么差,哪班的?” ...... 男生恼羞成怒,瞪着黎容:“你谁啊,你少他妈上纲上线!” “哎哎哎,怎么的,你插队你还有?理啊,滚后面排着去!” 有?人扯住了男生的领子,一用力把他从黎容面前拽走。 黎容目光掠过?男生,看到了许宋,之?前来找他补过?课的。 许宋长的人高马大,看起来多?少能唬人,男生立刻气短了一截。 其实许宋自己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人插队,反正以他的身板绝对吃不了亏。 但?看别人插黎容的队他就不乐意了,他毕竟跟着黎容补了课,成绩也提升不少,黎容对他来说是?自己人,他的立场肯定有?亲疏远近。 黎容默默放松了手腕。 既然有?人出头,那就不用他动手了。 男生敢怒不敢言,他可以跟黎容一个人硬杠,但?架不住群情激愤,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在此起彼伏的骂声里把糖一甩,气哄哄的跑了。 收银员捏着男生落在柜台上的钱,表情呆滞。 超市每天晚上都乱成一锅粥,但?大家默契的能忍则忍,也没谁会较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带头把插队的同学赶走了。 黎容一带头,加上身后老实排队的人的拥护,那些企图抢前排的人也不敢顶风而上,只好默默站去了队尾。 许宋摸了摸寸头,关切道:“容哥,没事儿吧?” 黎容笑容和煦 :“嗯,没事。”他收回目光,从棉衣兜里掏出钱,冲收银员说,“两份猪排饭,再要两根烤肠。” 这次收银员麻利的给?他结算好,又用塑料袋给?他装了两根热腾腾的烤肠。 黎容接过?烤肠,直接递到了纪小川面前。 纪小川顿时懵了,仰着脸睁大眼睛看向黎容。 黎容努努嘴:“烤肠给?你 ,钱给?我。” 纪小川迟钝的接过?烤肠,摊开手掌,把自己攥了好半天的四块钱托到黎容眼前。 黎容淡定的接过?汗津津的钱,揣进自己兜里:“下次别傻兮兮的站着,找熟人帮忙啊。” 纪小川举着烤肠,用烤肠指着自己的鼻子,晕乎乎问:“我们算是?熟人了吗?” 黎容无奈的摇了摇头,把装着猪排饭的塑料袋套在自己手腕上,拨开人群往外?走:“我觉得算,你觉得呢?” 纪小川用力抿了抿唇,双眼发亮,小心翼翼道:“算吧?”她顿了顿,用手腕一推厚重的圆框眼镜,又坚定兴奋的补充了一句,“我觉得算吧!” 2kxs.la 黎容朝她摆了摆手:“噢,那我先回班级了。” “好!”纪小川也用力朝他挥了挥手。 黎容不是?故意诓纪小川,他走到教学楼下,脚步一停,下意识仰头望了望灯火通明的教室,实验班透明玻璃里时不时掠过?奔跑打闹的人影。 人影晃来晃去,偏偏没有?岑崤。 他看着窗户拧眉,在夜色掩映下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认命的调了个头,拔腿往医务室走。 顾天来找茬那次,岑崤也给?他带了膏药,他只是?有?礼尚往来的好习惯,不是?真的特别在意。 晚间校医院已经下班了,就只有?一间医务室开着。 黎容走到门口,敲了敲窗户,叫来打瞌睡的值班医师,将自己的学生卡一放:“我要一管跌打损伤活血化瘀的药膏。” 值班医师上下打量他一眼,皱眉问道:“哪儿伤了?” 学校医务室的药品有?国家补助,比外?面药店便宜很多?,所?以购买时卡的也严。 黎容面不改色:“大腿根。” 值班医师:“......” 他把快要脱口而出的那句“给?我看看”吞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黎容怎么能伤到那种地?方,但?确实不太适合看。 两分钟后,黎容将药膏揣进兜里,拎着猪排饭出了医务室。 他刚一进教室 ,发现岑崤正低头鼓弄手机。 岑崤没察觉到黎容回来,他正给?简复回消息。 【简复:哥我告诉你个秘密,后天有?人过?生日!】 【岑崤:黎容。】 【简复:卧槽你也知道?】 【岑崤:你为什么知道。】 【简复:......我不知道啊,林溱说的,我俩就是?去给?大熊猫买生日礼物的,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岑崤:都行。】 【简复:别啊,林溱还巴巴的给?他选呢,要是?他不喜欢多?扫兴啊。】 【岑崤:没事,他想?要的你们也给?不起。】 【简复:......】 简复和林溱一到步行街,就在生日礼物上产生了重大分歧。 林溱想?送黎容一幅意境高雅的山水画,他觉得像黎容这样的学霸,肯定充满了文艺细胞和高尚情操。 但?简复觉得滑雪板更适合男生,因?为他就喜欢滑雪。 林溱懒得跟他争辩,自顾自的要往画室里走,简复硬是?扯着他的胳膊把他往运动品牌店拐。 两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衣衫不整,惹了不少意味深长的目光。 林溱拗不过?他,只好跟他去了运动品牌店,结果?简复自己挑的不亦乐乎,还不忘口若悬河的给?林溱讲解滑雪知识。 林溱听?的头昏脑胀,满心绝望,只觉得答应跟简复一起来买礼物的自己是?个傻逼。 黎容一歪头,扯开围脖,抖了抖上面潮湿的哈气,把两份猪排饭摆在桌面上。 岑崤立刻放下手机,盖住聊天界面:“怎么这么长时间?” 黎容吸了吸鼻子,递给?岑崤一份,自然而然道:“人多?啊,排队排了好久。” 岑崤单手撕开包装纸,掀开盖子,正欲起身去接水,就听?黎容小声嘀咕:“我去我去,你那......别被烫了。” 岑崤微一挑眉:“我在你眼里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黎容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向岑崤,勾起唇,气定神闲道:“我心情好的时候。” 他拿过?岑崤的饭盒,连跑了两趟,将饭盒装好了水,一份给?自己,一份摆在岑崤面前。 速热的猪排饭当然比不上定食店,不过?这款的味道的确不错,难得里面的猪排还酥酥脆脆,口感?细腻。 黎容低头垂眸,轻咬了一口猪排,又舀了点混合着咖喱汁的米粒。 等咀嚼的差不多?了,他突然轻描淡写的说:“要不要去我宿舍看看?” 岑崤右手一停,筷子搭在米饭上,眸色幽深:“你让我去你宿舍?” 流动的空气仿佛有?一瞬微妙的凝滞,炙热的目光将抱团的空气烤出一股香甜芬芳的味道,迷的人头晕目眩。 黎容用舌尖舔了舔泛着油光的唇,一只手插在兜里,轻轻摩擦药膏。 他明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怎么话一出口,自己也忍不住想?歪了? 不过?这话听?起来,的确有?点像邀请。 他和岑崤纵情了两年?,还没试过?艰苦朴素的宿舍play。 过?于裕富的家境限制了岑崤开拓地?图的格局。 黎容拧开保温杯,一本正经的喝了几?口水,脸上云淡风轻:“爱去不去。” 但?他心里并?不平静,他毕竟是?个有?着丰富经验的成年?人,和他一起积累经验的对象又在身边。 成年?人,心照不宣的想?到不可描述行为也很正常,和岑崤以高中生的身份相处,有?时实在过?于考验他的演技。 岑崤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没说话,只是?夹了一大块猪排嚼。 但?黎容知道,他的回答是?,去。 37、第 37 章 吃过速热饭, 正好晚自习铃声打响。 黎容朝简复和林溱的座位暼了一眼,这俩人还没回来,看来是不打算上晚自习了。 林溱能和简复相处融洽, 倒是挺让他?吃惊的。 林溱以前对谁都忍让三分,脾气?好的出?奇, 但最近一段时间,大概是摸透了简复大咧咧不记仇的个性, 有?时也忍不住怼简复两句或默默翻个白?眼。 简复当然也不放在心上。 杨芬芳踩着高跟鞋, 怀里抱着她盯晚自习时必看的《让生?活少一些暴躁》, 站在门口, 微仰着下巴, 表情严肃的在班级里逡巡。 她的目光落在简复的空位上, 皱眉问道?:“简复干什么去?了,不知道?上课铃打了吗?” 班内同学左顾右看,谁也没注意简复什么时候出?去?的。 黎容抬起眼看向?杨芬芳,神态自然,回答道?:“他?补课去?了。” 高三总复习阶段, 不少学生?会找校内外老师单独补课,有?时候不得不占用晚自习时间, 所以基本上每天自习人数都是不全的,不过他?们都会提前找杨芬芳请假。 杨芬芳一皱眉, 狐疑的看向?黎容:“简复补课?他?都特招了还补什么课?” 黎容丝毫不惊慌,用胳膊肘推了推岑崤, 无辜笑道?:“你说?呢?” 岑崤骤然被推出?来,也只是深深扫了黎容一眼,然后?面向?杨芬芳一本正经道?:“dan boneh的密码学协议。” 杨芬芳:“......”她完全听不懂,以防露怯, 她也不打算多问。 杨芬芳:“好了,让他?下次补课前跟我说?一声,别抬腿就跑,还有?没有?点纪律性了?” 黎容微微侧过头,压低声音:“他?真的在学密码学?” 岑崤也将声音放的很轻,嘴唇几乎没动:“编的。” 杨芬芳走到讲台前,将书一放,双手撑着台面,冲班里剩下的同学道?:“说?到补课,有?几个老师跟我说?,他?们班有?同学跟着我班班长上自习,成绩提升很快。 我一直跟你们强调,要多跟学习好的同学讨教,看看人家怎么学习,有?什么学习方法,刷了哪些练习题,结果我们班没有?一个听进?去?的,便宜都让别班占了。你们平时多跟班长交流,黎容你也帮帮自己班同学,听见没有?。” 黎容莞尔一笑,点头:“好啊,我宿舍门上的广告应该还在论坛流传,大家搜一下【当初都说?某人?智商税谁交谁傻子,我怎么听说?十多个傻子啦?】这个帖子,就能找到。” 岑崤正低头给简复发消息,闻言不由得扯了扯唇角。 班里同学:“......” 杨芬芳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掐断话题:“行了,赶紧自习吧。” 不过杨芬芳倒是提醒黎容了,他?还没给这十来个人放假。 黎容在小群里发了个消息—— 【今天不用来宿舍找我,有?事哦。】 群里断断续续发了几个ok表情包,黎容确认大部分人都收到了,才关掉群聊。 晚自习放学,黎容把背包理了理,单手插进?兜里,轻轻攥住那管药膏。 “你应该还没去?过学校宿舍。” 岑崤正低头抽桌堂里的卷子,听了黎容的话,他?动作一顿,眼皮轻跳一下,随后?神色自若道?:“嗯,离得有?点远。” 黎容微微歪头,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但你倒是知道?宿舍条件不错?“ 他?上一世也住过一段时间的宿舍,他?突然想,是不是那时候的岑崤也知道?宿舍条件不错? 岑崤单手装完卷子,将包挎在右肩上,垂着左手站起身来,语气?平常:“a中?学生?都知道?吧。” 黎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这样啊。” 从教学楼到学生?宿舍,要经过一片小树林,一间食堂,和一栋篮球馆。 走路大概十分钟,路上还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流动小报亭,晚上饿了可以来这里买份煎饼。 校园内的路灯很暗,只能勉强看清地?面和台阶,地?上还落了稀稀拉拉来不及打扫的叶片。 黎容走路不快,慢慢悠悠的,和他?上辈子分秒必争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他?以前很少关注昏暗的路灯,长着青苔的台阶,潮湿的树干和零散的落叶,他?不愿在无意义无收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家庭的变故和岑崤的突然闯入也迫使他?必须变得更麻木一点,冷漠一点,不让自己的情感被牵扯。 但这一世发生?了很多变化,他?逐渐开?始享受和习惯这些能取悦他?的生?活细节。 到了宿舍大门口,黎容望着大堂里那盏明亮的led灯,微不可见的勾起了唇:“听说?以前有?男生?偷偷带女朋友进?来,做了些不可描述的事,给学校造成了特别恶劣的影响,所以宿管阿姨看的特别严,每个学生?都要查证件。你没有?住宿证,一会儿......” 黎容话音一顿,转过脸,狡黠的看了岑崤一眼。 岑崤喉结轻滚了一下,迎上黎容的目光,丝毫没有?退怯,反而别有?深意道?:“一会儿我就说?,我们不是来做那事的。” 黎容笑意渐深,舌尖轻扫过下唇,故意道?:“不如我说?,我带的是‘男朋友’。” 岑崤先是一怔,但错愕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他?眼中?便又恢复了深沉且难以捉摸的笑:“好啊。” 可惜他?们俩出?其不意精彩绝伦的点子都没用上,宿管阿姨一看进?来的是两个男生?,也就抬了下头,半句都没多问。 当然并不打算说?到做到的两个人也不遗憾。 到了宿舍,黎容拿出?钥匙打开?门,抬手按亮了灯。 岑崤从他?身侧的空隙迈步进?去?,嗅到一股洗衣凝珠的淡香味儿。 小阳台上,挂着黎容晾晒的衣服。 宿舍面积的确不小,原本可以住四个人的空间,如今就住黎容一个。 宿舍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学习桌,上面收拾的干干净净,半点杂物都没有?。 这大概是黎容赚外快补课的地?方。 黎容随手推上门,手指滑到门锁那里一拧,转头对岑崤道?:“脱衣服。” 岑崤回头,目光扫过紧锁的大门和黎容撸起的袖子,轻笑:“你说?什么?” 这场面有?点滑稽。 他?被黎容带来宿舍,黎容第一时间锁紧了门,迫不及待的让他?脱衣服,倒像是要强迫他?做点什么。 黎容背抵在门上,慢悠悠的把那管药膏从兜里抽出?来,夹在两指间,语气?暧昧道?:“你想的那种情况,等我能轻易把你撂倒,或许有?可能发生?。” 岑崤一看熟悉的跌打药膏,就明白?自己身上的伤没瞒过黎容。 其实他?也给自己涂过,只是想要完全恢复,需要一段时间。 岑崤把手抬到领口,手指一扳,解开?一枚扣子:“那大概很难发生?了。” 他?是从小训练的体能,跟黎容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不一样,黎容想要超过他?,大概和他?想在科研领域超越黎容一样艰难。 黎容眉眼带笑,神神秘秘道?:“那可不一定。” 岑崤将外衣脱掉,随意甩在桌面上,又开?始解里面的毛衣。 黎容慢慢收敛起笑容,目光追随着他?的手指,一寸寸的,观赏不断掀开?的风光。 岑崤的腰腹结实柔韧,腹肌随着上臂的抬动逐渐浮现?,缓慢绷紧。 他?的皮肤是很健康的黄白?色,体脂率很低,如果不是那些骇人的伤痕,一定会是很赏心悦目的风景。 黎容不由得轻皱起眉,半点想入非非的念头都没有?了。 岑崤的左肋至锁骨下方,都带着断断续续的紫瘀,尤其是肋骨处那一大片痕迹,光是看着浮在皮肤表面的血点,大概也能猜到刚受伤时有?多疼痛。 怪不得他?连起身都不太自然。 除了胸前的伤,还有?背上数不清的跌打痕迹,擦伤,划伤,瘀青,看得出?这些伤已经有?几天了,因为?年轻,身体正在加班加点恢复。 小书亭 如果是上一世,他?们研究组有?更好的产品来处理瘀痕,但现?在,那药还没生?产出?来,也就只能用手里这管替代了。 黎容故作轻松的问:“谁把三区太子伤成这样,还想不想活了?” 岑崤淡淡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皮外伤。” 黎容没说?话,只是垂着眼眸,抠开?盒子,拧开?了药膏的白?色小盖。 如果是去?三区,那一定不用受伤了。 三区有?岑擎罩着,岑崤做的也是商会管理,企业资格审核的工作,属于既有?权力又不用担风险的那种。 出?入还有?专职司机和助理跟着,风风光光,子承父业。 为?什么要去?九区呢? 是岑擎怕高处不胜寒,想靠岑崤打通九区的人脉稳固家族势力,还是因为?他?的原因? 黎容走过去?,挤了一点药膏在掌心,蹙眸看了看岑崤的左肋。 他?抬起手,手指细长,手掌柔软泛红,药膏被掌心的温度缓缓融化,白?的透明。 “我手指有?点凉,你忍忍。” 黎容还没碰到岑崤的皮肤,就能感到充满生?命力的温度。 他?抿了抿唇,将手掌按到岑崤的肋骨上。 岑崤左肋微凉,凉意又很快被他?的体温吸纳。 他?看到黎容垂着眼睛,睫毛轻卷着,随着心跳的频率一下下颤,柔软的发丝被随意掖在耳后?,只有?几缕叛逆的,在眉眼前晃悠。 黎容的指尖一如既往的凉,但掌心却是温热的,他?动作很轻,在瘀血上一圈圈的按揉,细腻水润的药膏被他?擦平涂开?,又慢慢吸收进?皮肤里。 等药膏消失,黎容的掌心便和他?的肋骨相贴,痛感都被酥|痒取代了。 岑崤轻吸了一口气?,终于按耐不住,一把抓住了黎容的手腕:“下手这么轻,也不怕我当成暗示。” 38、第 38 章 黎容眼睑轻颤了一下, 唇角抿起些许笑意。 岑崤虚靠在桌边,左腿微微曲起,将?身高拉低, 和黎容平视。 空气里逐渐酝酿起暧昧的气息,只要他一伸手, 就?能环住黎容藏在棉衣下的细腰,桌子也是个很好的工具, 长度宽度完全够用, 高度也正?合适。 黎容身上没太多肉, 腕骨就?硌在他虎口, 他的指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 黎容的脉搏跳动更快了。 黎容动了动手指, 唇边笑意还未消,他抬起眼望着?岑崤,眼中带着?坏笑,突然手腕用力,掌心朝岑崤淤紫的地?方按了下去?。 “喜欢疼的早说?啊,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有这个爱好。” 岑崤倒吸一口冷气。 肋骨这地?方本就?脆弱,在平常被人一按也不太舒服, 更何况他伤的不轻。 岑崤咬牙缓了几?秒,等痛感稍退, 他突然用右手箍住黎容的腰,左腿轻滑, 抵住黎容脚跟,趁黎容下意识后撤被绊的踉跄不稳,他腰腹一用力,拧身将?黎容按在了书桌上。 这是很常用的近身格斗技巧, 只不过对付别人,他都是很狠摔在地?上,但按倒黎容的时候,他用右手小心垫住黎容的腰,不让他硌到桌沿上。 黎容那?两年也没有白练,意识到自己下盘不稳,他立刻绷紧了后背,握住岑崤的手臂,将?头挺起来,右膝也下意识曲起,时刻准备着?攻击。 只不过应激反应之后,他也知道自己没危险,目光闪动一下,便悄然放松了力道,安然将?身体的重量都交给桌面,手指在岑崤手臂上一寸寸滑下。 岑崤眯着?眼,牙齿轻咬,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真当我有伤就?不能......” 他话没说?完,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学校宿舍的隔音到底不如正?常民宅,只一扇门挡开?,室内室外?没什么两样?。 现在是宿管查寝的时间,为了保证住校学生的安全,宿管阿姨必须每晚清点人数,确认该住宿的都回来了。 宿舍门上的小玻璃窗,就?是给阿姨查人用的。 黎容听见阿姨在走廊念叨:“刘明修在不在?哦看到了。” 黎容躺在桌子上,手掌摊开?,柔软的头发凌乱散开?。 他吐气微喘:“......要查到我了。” 岑崤望着?他绵白外?衣里暖呼呼的脖颈,棱角细腻的下颚,还有潮湿润红的唇,只觉得口干舌燥,懒得管什么阿姨和校规。 黎容眸中含笑,曲起食指散漫的敲了敲桌面,狡黠道:“反正?我名声?不好,到时候人家只会?说?岑会?长的儿子跟人在宿舍不可描述,严重影响学校风气。” 岑崤以前受他威胁过一次,知道这不过是黎容的把戏,他轻笑:“我其?实并不在意岑会?长的名声?和学校的风气。” 宿管阿姨低头在刘明修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勾,然后迈步朝黎容房门走来。 顺着?玻璃窗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大书桌的一角,也正?好可以看到岑崤的后背。 黎容到底还有些上辈子的后遗症,知道岑崤疯起来不一定在乎后果。 而且他们现在的样?子实在是难证清白,岑崤光着?上半身,身上还有一片青青紫紫的痕迹。 黎容吞了吞口水,耳朵时刻注意着?门口的动静,他抬起自己沾着?药膏的手掌,无辜问道:“还没擦完呢,岑崤你冷不冷,我去?给你开?空调?” 岑崤轻哼了一声?。 宿管阿姨走到黎容门口,先是喊了一声?:“黎容?” “在呢!”黎容赶紧用手肘拄着?桌面,勉强支起身子,白色棉衣顺着?他肩头滑下去?,挂在上臂,静电滋滋啦啦的响了几?声?。 答完之后,趁着?岑崤放松力道,他立刻钻出来,火速给岑崤披上衣服。 阿姨探头一望,看见两个人凑在桌边,黎容的手还抓着?衣服,搭在另一人肩上。 阿姨也没多想,在他名字后面画了个勾:“还给人上课呐,早点休息吧。” 她知道黎容家被财产充公,一个高三的孩子还得靠自己赚生活费,怪可怜的,所以在她值班的时候,也会?尽可能给黎容提供方便。 黎容用余光暼了暼门口:“是啊,我们马上就?‘上’完。” 后两个字,他放低了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等阿姨走了,黎容甩了甩手,半点没有愧疚的意思:“啧,药膏都蹭你衣服上了。” 他情急之下抓岑崤的外?衣,不小心把掌心的残余擦到了衣领上。 岑崤扫了一眼领口,目光却看向宿舍门:“宿舍随便给人看的?” 他以前真不清楚,原来那?扇小玻璃是专门留给宿舍阿姨检查的,但宿舍住的都是男生,怎么都不太方便。 黎容不情不愿的撇撇嘴:“不然呢,这又不是自己家。” 所以大家也都不敢在宿舍乱摆乱放东西,生怕被人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岑崤抖掉衣服,淡声?道:“我帮你申请免查,你可以把窗户遮起来。” 黎容满不在乎:“看就?看吧,我已?经习惯了。” 人就?是很能适应环境的生物,哪怕以前觉得再不可思议的事情,真遇到了,也就?接受了。 因为无法接受改变的人,都被自然淘汰掉了。 岑崤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不习惯。” 不习惯他穿着?睡衣睡眼朦胧的时候被看到,不习惯他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样?子被看到,不习惯他那?些隐秘却可爱的小毛病被看到。 因为看到了,就?再也忘不掉了。 黎容眉头一挑,歪头思忖。 岑崤的语气和上一世很像,他好像很早就?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但黎容却很久以后才意识到,那?些话不是因为吃宋沅沅的醋,而是吃他的。 黎容将?悸动默默咽在肚子里,又挤了点药膏涂在手上,在岑崤伤处按揉,这次他下手不轻,将?有些发硬的淤血揉开?。 岑崤紧绷着?肌肉,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黎容擦完了药,将?用光的药膏扔进?垃圾桶,长出一口气:“好了,你再不回去?,你家司机就?要等不及了。” 岑崤穿上毛衣,看着?黎容用纸擦手心:“我家司机很相信我的自保能力。” 黎容正?擦着?手,闻言顺嘴道:“是吗,那?他肯定不知道你这身伤是怎么来的。” 岑崤不动声?色的反问:“难道你知道?” 黎容攥拳,将?手里的废纸团了团,按在掌心,勾唇轻笑:“你要是想说?,我倒是很想知道。” 岑崤恍然:“哦?我还以为你不好奇。” 毕竟黎容一直没表现出好奇的样?子,就?好像早就?知道原因。 黎容静静看着?岑崤,无辜的耸耸肩。 他心里倒是蹦出了好几?个问题。 九区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鬼眼组究竟有多大的能力? 传说?中监督整个联合商会?不正?常商业行为的部门,为什么这次在他爸器械公司的破产事件里销声?匿迹了? 因为九区的沉寂,反倒让更多红娑内部人士相信,黎清立和顾浓或许真的有问题。 不然九区一定能查出来什么,他们从不会?放过任何心怀鬼胎的人。 岑崤低头,轻嗅了下领口的药香,也不刨根问底。 他伸手捏起一根掉落在黎容肩头的碎发,掐在指尖:“记得挡窗户。” 次日早自习,杨芬芳在班里检查卫生,走到林溱桌边,她敲敲林溱的桌面,语重心长道:“虽然你是艺考,但文化课也很重要,你还是尽量不要耽误晚自习的时间补课,我看你昨天放学就?走了,连书包都没拿,我跟你父母说?了。” 林溱赶紧站起来,低头认错:“是 ,我以后尽量调整时间。” 他真的有苦难言。 要不是简复,他肯定能早早回来,也不会?被父母发现他逃了晚自习。 现在他父母认为他心思野了,不把学习当回事了,整整唠叨了他两个小时。 他本来只想买幅画,是简复非要拉着?他看滑雪板,看了一圈还不行,非得让他到室内滑雪场体验一下。 简复迫不及待的安利自己的爱好,林溱只好勉为其?难的陪着?。 可惜滑雪实在太难掌握,林溱一踩上去?就?摇摇欲坠,他几?乎没有几?次是滑下去?的,大部分?时间是摔下去?的。 简复水平高,压着?板,蹲在他摔倒的地?方幸灾乐祸。 “不是吧小明星,平衡这么差,怎么学的跳舞啊。” 林溱头发上领子里沾的都是雪沫,耳朵和脖子也冻的通红。 他没有简复那?么牙尖嘴利,最后干脆往雪地?里一坐,将?板甩到一边,拒绝合作了。 简复发现自己的激将?法起了反作用,对方彻底打消了滑雪的念头。 他皱着?眉,拽拽林溱的衣服,语气放软了点:“哎,你这就?不行了?就?算黎容不一定喜欢滑雪,你想进?的娱乐圈可不少人喜欢呢,你总得了解点啊,要不然社交场上人家聊天你都插不进?嘴。” 林溱气哄哄道:“你又知道了。” 简复“啧”了一声?,莫名其?妙嘟囔:“你最近脾气怎么越来越大呢。” lingdiankanshu.com 最后还是听林溱的,他们赶在店铺关门之前买下了那?幅画。 简复懒得自己想,他花钱帮画裱了个框,就?当这礼物是他们一起送的。 黎容用余光看了一眼林溱,暗自摇头:“哎,林溱以前可从来没被老师批评过,自从跟我们混在一起,被点名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岑崤轻“呵”一声?,不咸不淡道:“他是你拉进?来的,跟我无关。” 黎容上下打量他,忍俊不禁:“你不会?......吃林溱的醋吧?” 他难以想象岑崤会?有这么幼稚的心态,不过好像每次他提起林溱,岑崤总会?有点反应。 这种情况大概是从林溱给他送那?瓶热牛奶开?始。 岑崤嗤笑:“我,吃他的醋?” 黎容用肩膀撞撞岑崤,小声?呢喃:“我不是也对你挺好的吗,我还特意给你上药。” 岑崤低头翻着?教材,崭新的书页在他指尖哗啦啦划过,看得出来他的心思也不在学习上。 岑崤轻飘飘跟了一句:“我没给你上过?” 黎容将?胳膊越过两人之间的三八线,手扣在岑崤书上,指尖碰了碰岑崤的手背:“我只给你夹了炒河粉,别人可都没有。” 岑崤眼眸一抬,将?书合上,反问:“我给别人喂过煮红薯?” 无声?的磁场在两人之间拉锯,虽然是个幼稚无比的比赛,但似乎输掉的那?个会?莫名理亏。 哪怕心智再成熟的人,牵扯到感情这回事,都不得不将?智商拉到平均线以下。 早自习铃声?刺耳的拉响,杨芬芳转身出了教室,简复没心没肺的冲到岑崤桌边:“聊啥呢聊啥呢,加我一个!” 黎容按了按眉心,默默拿过保温杯,咕嘟咕嘟喝水。 岑崤低下头,再次把教材翻了起来 。 39、第 39 章 十?七号那天正好周五, 黎容心情不错,不过这跟他的生日无关,而?是因为他来上学之前, 慧姨告诉他,审稿人已经?给了回复, 论文通过,就等排期了。 这几?乎是黎容过审最顺利的一?篇论文, 哪怕他在?同龄人之中已经?是佼佼者, 哪怕他的学术成就甚至超过了很多前辈, 他仍然也会被审稿人虐的死去活来。 这也是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父亲的学术天赋, 仅仅是一?份手稿假说, 里面的逻辑, 内容,数据分析都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以至于审稿人给的意见,更多是礼貌的寻求解惑,而?不是一?贯强硬的质疑。 他父母在?他踏入这个领域前就离开了, 那些?未发表的研究和正在?进行的项目也在?他们信誉受损后一?并封存,黎容接触这个专业后, 也只能看到?那些?编入教材的,早已有些?过时的成果?。 他曾经?知道父母优秀, 招致很多人嫉妒,但这种知道并没有太多实?感, 在?他心里,大概就跟崔明洋看不惯他考年级第一?一?样。 但现在?,他真切明白了,诸如李白守这种人, 长久以来体会的是怎样难望其项背的焦灼。 这种焦灼无法消解,无法治愈,就像一?颗毒瘤长在?心里,只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愈加溃烂。 只要?那个人还活着,那么生活就像一?座无休止的炼狱,无时无刻不提醒他,有那样风光霁月的人存在?,肮脏的灵魂注定深埋地底。 黎容在?食堂吃了平时吃惯的清汤小菜后,破天荒多买了一?个菠萝油。 他觉得,大脑和口腹需要?一?同体会甜丝丝快要?溢出?来的满足感。 早自习上,趁着杨芬芳不注意,他撕开菠萝油,慢悠悠的往嘴里填,直撑的胃开始鼓胀泛酸。 一?下课,简复神神秘秘的朝岑崤招了招手,故意大声道:“哥你出?来一?下,问你点事儿。” 岑崤皱了皱眉,但看简复煞有介事的样子,还是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过去了。 简复一?把拽住岑崤的胳膊,把他往教室外拉。 岑崤单手插着兜,被强硬拽出?了班级。 没过一?会儿,林溱也低着头,一?脸严肃的走了出?去。 黎容一?边揉着胃一?边呆呆的望向教室门口,半晌,他无奈的摇摇头:“搞生日惊喜就不要?让我看出?来啊......” 不过他又觉得,身边人能如此?充满活力?也是一?种幸福。 与此?同时,岑崤背抵着墙,眼神略带嫌弃的看着简复:“想弄生日惊喜就别让人看出?来行吗?” 简复蓦然睁大眼睛,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林溱,又转过来看着岑崤:“卧槽你怎么知道?” 岑崤轻叹,用手背敲了敲教室墙壁:“不光我知道,你以为他看不出?来?” 简复哽住,过了几?秒心虚道:“咱俩以前经?常同出?同进的,我叫你出?来多正常啊,谁会轻易往惊喜上想,再说了,我是给人搞惊喜的人吗?” 岑崤扫了一?眼林溱:“我们三个凑在?一?起聊的事情会和他无关?” 林溱偷偷吐了吐舌头,弱弱道:“班长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不好的事,其实?我能感觉出?来,他变了很多,他以前冷冰冰的很少笑,现在?却总是笑,还常说些?鼓舞别人的话?。 唉,你们说人要?是真的无忧无虑,又怎么可能把那些?话?挂在?嘴边上,他必须说服自己世界没那么差,才能期待有天可以得到?公平的对?待。” 简复本来没什么感觉,生日找一?些?朋友嗨一?下,对?他来说是太正常不过的事。 但林溱说完,他总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你们搞艺术的是不是都这么多愁善感啊?” 林溱看向简复,绷了下唇,无奈道:“你不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生哲理和心灵鸡汤都是人类为了疗伤创造出?来的吗?” 简复悻悻道:“我从来不看那些?东西,思考那么多我脑袋疼。” 和他们相比,岑崤的情绪稳定的多,他的目光在?简复和林溱之间环视,然后问:“你们打算弄什么?” 简复抬起手指了指林溱,努嘴:“你问他。” 林溱总算提起了兴致,他眼睛发亮,抬起胳膊开始比划:“我和简复包了一?个影厅,打算骗班长来看喜剧电影,其实?蛋糕已经?准备好了,等电影结束灯一?亮,我们就把蛋糕推进来! 还有给他准备的礼物,都在?座位下藏着,等唱完生日快乐歌再送给他。我本来想着,最好影院墙上也挂点横幅,不过这个现在?好像来不及了...... 虽然这方法听起来挺俗的,但是特别管用,我们专业培训的老师说了,明星里搞这种惊喜的都特别多。” 简复稍稍扬起下巴,强调自己的功劳:“蛋糕是我找咱们常吃那家定制的,影院也是我联系的,怎么样?” 岑崤凝眉,片刻后点点头,抬手拍了拍简复的肩膀:“行,给你报销。” 简复摆摆手,无所谓道:“我也不差那点钱,关健礼物得提前放过去,林溱那画他让人直接邮去影院了,哥你买的啥?” 林溱也充满期待的望向岑崤,他心里知道,黎容和岑崤是更亲近些?的,而?且岑崤的背景深厚,肯定能送班长更出?其不意的礼物。 岑崤在?他们俩好奇的眼神下顿了几?秒,随后坦言:“没买‘东西’。” 简复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迷茫的问了一?句:“你没买?” 他觉得他这种看黎容不顺眼的编外人员都陪着忙活了半天,那一?开始就不愿意跟黎容拉开距离的岑崤,肯定要?搞个大的。 结果?居然没准备。 林溱也懵了:“是不够时间吗,要?不现在?......” 认识了简复,他也能理解,有些?人不拘小节,很多时候忘了不代表不重视,有可能就是没那么细腻。 而?且高三确实?挺忙的,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更不用说同桌的了。 岑崤云淡风轻道:“买不到?他喜欢的,也不打算买了。” 简复充分发挥墙头草作?风,抓了抓鼻尖,深以为然:“有道理哈,反正这么长时间我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而?且他想查清的事,咱们现在?也帮不了他,别说咱们了,就连我爸,岑崤他爸都不一?定帮的了。” 林溱想辩解,礼物送的是自己的心意,不过他也不敢教育岑崤。 林溱踌躇片刻:“没事,班长应该也不会介意,主要?也想大家一?起看个电影放松一?下,毕竟高三开始就一?直连轴转。” 简复转头问林溱:“你没问题吧,你爸妈不是管你特别严吗,能让你出?来嗨一?晚上?” 林溱笑笑:“今天周五了嘛,我说太累了想休息一?下,也正好培训老师今天晚上有约会,课改到?明天了。” 简复瞧了瞧岑崤:“这事儿还用跟老杨说么?我觉得不用了,放学咱们就走。” 岑崤:“请假的事我来,你们不用管。” 林溱全然相信岑崤,因为岑崤说的话?,杨芬芳一?般都不会拒绝。 其实?在?这个班两年,虽然杨芬芳一?直强调公平公正,但他还是能看出?来老师对?待不同同学的差异。 比如他最近才知道,老杨为了趋利避害,打算让崔明洋取代黎容当班长,后来这事又被岑崤一?票否决了。 岑崤回了班级,发现黎容正拄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打量他,似乎早就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岑崤也不惊讶,黎容的敏锐他早就领教过。 他坐下来,目光落在?黎容悠然自得的脸上,问:“晚上去看电影么?” 黎容眨眨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乐不可支的抖了抖肩膀,就连拄着下巴的那只手臂都跟着左摇右晃。 要?不是他早就猜到?了今晚的目的,他会以为岑崤这句话?是约会邀请,还是那种电视剧里笨拙男二的约会邀请。 “噢,行啊。” 但他也不戳破,对?准备惊喜的人来说,最扫兴的事就是惊喜被当事人戳破。 岑崤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说不定还在?脑海里帮着林溱预演了一?遍流程。 但他相信,黎容哪怕已经?知道了,还是会在?现场表现出?出?乎意料的样子。 岑崤:“影院在?滨湖新城,上完课就去。” 黎容抿了抿唇,眼眸微抬,意味深长道:“那晚上还回得来吗,宿舍那边......” 岑崤沉默片刻,眼中带着并不含蓄的炙热,低声道:“如果?是咱们两个看电影,你晚上可能回不来了。” 黎容笑意加深,细薄的眼皮折起一?道弧状轮廓,他收回手臂,扭过脸,认真翻起面前还来不及做的卷子,刻意忽略岑崤这句暗示。 其实?十?八岁生日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非比寻常的意义?,毕竟他的真实?年龄已经?快二十?四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意义?,那就是在?宏观意义?上,他成年了,可以做些?成年人该做的事了。 中午他们一?起吃食堂,林溱和简复点的菜都特别简单,一?个喝豆腐汤,一?个吃寿司,岑崤要?了两块披萨,黎容意识到?晚上可能有大餐,所以也配合的只喝了一?碗鸡蛋羹。 午餐期间,林溱跟大家聊历年艺考的趣事,聊专业课老师告诉他的老艺术家们的花边新闻,简复又把话?题扯到?篮球,聊球星聊比赛,但他们绝口不提任何能联想到?生日的信息,但就是这种刻意,给黎容的演技带来更大的考验。 他必须加入各种突兀的,明显没话?找话?的群聊,还要?表现出?一?副完全察觉不出?异样的天真。 他只希望时间能赶紧快进到?晚上。 终于放学,黎容正举着保温杯喝水,简复插着兜,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他眼睛看着岑崤,余光却扫向黎容。 “唉总算放学了,反正明天也放假,晚上看个电影去?最近有个喜剧片挺火的。” 黎容垂着眼睛,盯着杯沿,恍若未闻的继续喝水。 简复朝岑崤挤眉弄眼,然后歪坐在?岑崤桌边,一?手撑在?黎容桌面上:“哎,你去不去?主角是你同类,大熊猫。” 黎容:“......” 黎容放下杯子,用手背擦了擦唇上的水珠,淡定道:“去呗,你再问问林溱去不去。” 他这话?回的很合逻辑,因为一?般有团体活动,他都会问林溱一?下。 结果?还不等简复反应,林溱已经?按安排好的剧情,从后面跑过来,兴致勃勃道:“你们要?一?起看电影吗,加我一?个!” 简复清了清嗓子:“咳......刚准备问你呢,那就一?起呗。” 黎容不由得低下头,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 林溱这孩子的演技,确实?得好好补课。 岑崤最后敲定:“坐我的车吧。” 黎容这才开始收拾书包,虽然他早就已经?把重要?的东西揣好了。 车是岑崤家司机开的,带着他们几?个,一?路到?了影院。 黎容已经?很久没到?过各种娱乐场所了。 不仅是这一?世,还有上一?世。 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体会普通快乐的能力?,只有工作?能带给他成就感,只有跟岑崤的抗争,能给他情绪的刺激。 他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种不健康的心态里,当作?唯独只有他活下来的惩罚。 林溱和简复假模假样的去自动售票机取票,黎容则仰起头,看影院的宣传海报出?神。 海报上是一?个个英雄样的人物,他们破茧成蝶,浴火重生,所向披靡的解决一?切看似命悬一?线的难题。 短短两个小时,他就可以看完一?个英雄的一?生,从绝境到?绝处逢生。 有时候他恨不得时间流可以像电影一?样迅速,让他早日看到?自己的结局。 影院外,爆米花机正在?翻炒,冰激淋机也跟着嗡嗡作?响。 半大的孩子绕着影厅跑来跑去,尖叫大笑,还有一?些?成年男女,弓着后背翘着腿,坐在?小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玩手机。 黎容抬手指着上面的海报,歪头问岑崤:“我们要?看的是哪个?” 公共场合太过吵闹,岑崤不得不贴近黎容的耳朵,肩撞着他的肩:“简复定了熊猫的动画片,他觉得那个跟你有点联系,不过你要?是想换,随时可以,我们包场。” 黎容望着自己从小就很少看的动画片,无奈笑笑,低声嘟囔:“就这样吧,我已经?很多年没看过电影了。” 岑崤挑了下眉,别有深意的看了黎容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到?一?边,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很多年没看过电影?” 黎容眼皮一?跳,眼神闪烁,但很快语气平缓的补充道:“很多年没看过喜欢的电影了。” “哦。”岑崤轻应了一?声。 因为周围太吵,黎容也不知这个语气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林溱和简复取了票回来。 简复:“快快快,都已经?开场了,我们还没进去。” 林溱:“臻享厅,五排□□和六排□□,都是最好的位置。” 他们俩带头,风风火火的冲到?门口检票。 检票员大概也被提前安排好了,扫了一?眼他们的厅,给了他们四个3d眼镜。 “影片已经?开始,进入请保持安静。” 黎容低头看了看3d眼镜,心想,这东西大概也是为了干扰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到?生日惊喜准备的。 臻享厅在?影院最里侧,大门开着,里面一?片漆黑,影片的确开始播放了。 黎容冲林溱道:“你和简复坐五排,我和岑崤坐六排。” 林溱回头:“好,咱先把眼镜戴上吧,都开始了。” 黎容知道他怕自己注意到?惊喜,所以弯了弯眼睛,低头打开眼镜,挂在?了自己鼻梁上。 3d眼镜戴上后,视线的确模糊了一?些?,余光也被阻挡,好像只有看电影大屏比较清晰。 笔趣阁 不过他刚一?走进影厅,就嗅到?一?股淡淡的奶油香。 应该是准备好的蛋糕从这里推走过。 “哎!”黎容走到?台阶边,下意识抓住了岑崤的手,影片前奏基调昏暗,室内更是黑的看不清,他差点被绊倒。 “小心台阶。”岑崤下意识握紧他的手,用了些?力?气,将他扶稳。 黎容感到?手指被人攥住,熟悉的温度沿着紧贴的掌心缓慢且坚定的传递过来,在?黑暗的掩映下,这种行为也带了些?无法言明的亲呢气息。 黎容胸口酥酥麻麻,不由得舔了舔干涩的唇。 迈上了台阶,走到?第六排,里面应该是平坦无疑,但他故意没松开岑崤的手。 影片晦明变化,借着微弱的光亮,他能看清,电影院里除了他们并没别人。 他还发现,林溱的眼神不断往最后一?排的方向暼,变化的光线在?他们脸上留下色彩不一?的投影。 所以最后面,大概放着礼物。 简复指着椅背上的座位序号给林溱看,林溱拢着光,摸到?方位最好的位置,按下座椅坐了下去。 他还指指简复怀里,示意简复赶紧把眼镜戴上。 黎容在?前,岑崤在?后,他拉着岑崤,没坐在?林溱和简复正后面,反而?坐在?了最里面靠墙的位置。 反正也不会有别人来,这里的座位都是他们的。 岑崤当然不会有半点异议,在?这种环境下,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欣赏黎容的背影。 黎容被牵扯的左臂,白皙微凉的手背,单薄的肩头,隐隐浮现的蝴蝶骨,还有柔软的,微卷在?脖颈间的头发。 这样鲜活的,美丽的生命,真实?存在?在?他眼前。 黎容摸到?椅子,低头打算坐下,但松弛的3d眼镜却顺着他的鼻梁滑了下去。 他的右手按着椅子,左手被岑崤抓着,猝不及防间,只能倒吸一?口气,眼睁睁看着眼镜滑脱。 但眼前却及时伸过来一?只手,稳稳托住了下坠的镜框。 黎容下意识闭眼,不由得抿紧了唇,喉结轻滑。 “慢点。” 随着低沉的嗓音,黎容感到?岑崤用无名指托住镜框,中指则沿着他的鼻梁,一?寸寸,缓慢却暧昧的将眼镜了推回原位。 干燥温热的指腹在?他秀挺的鼻梁骨擦过,留下一?串微弱的电流,掌心的温度被他清浅的呼吸吹开,落在?他些?许发凉的脸颊,他甚至分不清闻到?的是自己的气息,还是岑崤的味道。 黎容的睫毛不受控的轻颤,他抬起眉眼,透过暗灰的塑料镜片,透过指间的微小缝隙,望向岑崤的脸。 岑崤喉结一?滚,掌纹从他唇上划过,好似不经?意的,让他在?他掌心落下一?吻。 40、第 40 章 岑崤慢慢收回了手?, 黎容直起背,仿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下?唇。 电影的立体?环绕音形成?了很好的屏障,坐在前排的林溱和简复并未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林溱扶着眼镜, 神情专注的看着电影,似乎喃喃自语的说?了什么。 他毕竟是一只脚踏入这个行业的人, 对影片还是很感兴趣的。 电影是简复选的,他对这个喜剧电影有点了解, 听到林溱的话, 简复立刻喋喋不休的给林溱科普, 一边科普还一边指指点点。 林溱一边深吸气一边忍耐, 后来实在忍不住了, 抬手?去捂简复的嘴。 他本来就因为今天搞的惊喜有点紧张, 难得被电影分散了一部分注意力,结果简复一直在他耳边叨叨,叨叨的他心烦意乱,更?紧张了。 简复反应灵敏,一歪头躲过林溱的手?, 得意洋洋道:“还想偷袭我,我也?是练过的好吧。” 林溱只能叹气摇头, 压低声?音劝他:“别说?话。” 简复挑了挑眉,突然一伸胳膊, 勾住林溱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这边带:“我说?, 你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大,人家大明星都没你脾气大。” 他其实没用力,手?上就是朋友之间互相闹着玩的力道。 但林溱毫无防备,也?从来没跟人推推搡搡打闹过, 贸然被人勾着脖子,他一下?子撞在简复胸口,顿时惊得面红耳赤。 林溱用力掰开简复的胳膊,气呼呼道:“你别闹了。” 简复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不由?得撇了撇嘴。 不得不说?,林溱为了艺考练的形体?还是很有效的,他其他哥们儿的肩背都很宽厚壮硕,有些是训练训的,有些是健身健的,但林溱的筋骨就很柔韧舒展,倒也?不是弱不禁风,是那种?每寸肌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的赏心悦目。 简复心里?默默感叹,要当明星的果然和他们不一样。 黎容收回看向林溱和简复的目光,朝大荧幕上望了一眼。 他对喜剧动画实在提不起兴趣,而且又错过了开篇的背景介绍,盯着上面那只熊猫上蹿下?跳一会儿,他就有点没耐心了。 黎容用只有他和岑崤能听到的声?音问:“蛋糕是不是放在安全通道,我闻到奶油香了。” 岑崤也?对电影没兴趣,见黎容主动开始聊天,就知道他们难得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他知道瞒不住黎容,于是轻“嗯”了一声?。 黎容靠着椅子翘着腿,听见肯定的答复轻轻晃了晃鞋尖:“我猜林溱把礼物藏在影院座位底下?了,他刚进来的时候一直往后看,应该是怕工作人员没放好,被我发?现。” 岑崤顺着他的话:“在最后一排,是幅画,还挺大的,所以怕藏不好。” 黎容撅着嘴,思忖片刻,缓缓道:“我妈妈喜欢现代艺术,我爸爸喜欢古典艺术,我们家的藏画总是风格迥异,挂在墙上不伦不类,左边是一副古代山水,右边就是用铁丝和螺丝编成?的异度空间,但看久了也?就习惯了。不过现在它们都被没收拍卖了,以后基本也?见不到了。” 岑崤别有深意的望着他,低声?道:“还会再?有的。” 黎容笑笑:“我是说?,被他们俩影响的,我好像现代和古典都很喜欢,林溱还挺用心,一会儿我得表现的更?惊喜一点。” 岑崤这次没接话,又把目光望向屏幕。 黎容抿唇含笑,用手?肘撑着扶手?,往岑崤身边凑了凑:“简复肯定记不起来我生日,他就是跟着林溱跑,应该林溱想做什么,他就在一边帮帮忙,比如包这个影厅。” 岑崤:“你倒是了解他。” 黎容立刻接话:“可?我不够了解你啊,我想了好久,都想不出你会送什么,怎么送。” 他又向岑崤靠了靠,手?指轻轻敲着皮质扶手?,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探询。 他还记得,当初宋沅沅生日的时候,他逗过岑崤一句,问他十?一月十?七号打算怎么办。 不过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现在这么亲密,他也?只是戏弄岑崤罢了。 现在他是真的好奇,岑崤会拿出什么。 岑崤转过脸,静静看着黎容,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岑崤嘴唇动了动,眼底氤氲着复杂深沉的情绪:“我有个问题,就现在,你能诚实回答我,我就告诉你我打算送什么。” 黎容下?意识吞咽口水,悠闲的手?指也?不由?得暗暗抓紧皮质扶手?。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跟岑崤对视,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离,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黎容脑中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他不知道岑崤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他有好几件没跟岑崤透露过的事情,而且重生也?不好解释。 但他隐隐感觉到,他们之间互相搭建的严丝合缝的屏障,正在被悄然撼动。 岑崤也?不等他表态,直接了当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考九区?” 黎容莫名松了一口气,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十?分刁钻的问题,岑崤也?确实没把最为难他的问题问出来。 不然他可?能真的无法坦诚相待。 黎容眼睑颤了颤,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知道,就是你那次来送英才计划通知稿,杨芬芳告诉我的。” 看来他对岑崤身上伤痕的平静反应,还是让岑崤察觉了。 他倒是不怕出卖班主任,因为岑崤也?确实不会因此记恨杨芬芳。 不过既然话题已经聊到了这个地?步,黎容也?不想把疑问尽数压在心底,他抬眸反问道:“我倒是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考九区,对你来说?,三区才是更?好的去处,不管你是想取代岑擎,还是想要名誉地?位。” bidige.com 他紧绷的手?指已经渐渐放松,眼里?的紧张一闪而过,此刻的神情反而更?有侵|略性。 岑崤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岑崤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双手?交叠,随意搭在膝盖上,问道:“你对九区了解多少?” “不多。”黎容顿了顿,缓缓道来,“九区虽然挂靠在联合商会名下?,但最初却?是由?普通民众,中小型企业,个人商家推选出来的监督组织。 九区独立于联合商会与红娑研究院,且每年会对企业进行抽样突击检查,确认其进行不正当商业行为后,会号召联合商会以及红娑背景企业对其进行行业抵制。 九区内部还有自己独特的上治下?,下?克上的互相监督法则,哪怕是内部成?员也?常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九区的职能部门叫鬼眼组,其他部门均为鬼眼组提供服务,鬼眼组不拼资历,不吝于启用才能出众的新人,甚至因为新人来不及搅入各方势力的纷争,能更?公平公正。当然,如果成?员被发?现徇私舞弊,包藏祸心,也?会被废弃的毫不留情。” 岑崤点点头,补充道:“九区最初名声?大噪,是因为第一代鬼眼组组长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进了监狱。他儿子喝多了酒,错把a大一个新生认成?了自己的女朋友,玷污了对方。 酒醒之后,他儿子赔礼道歉,磕头送钱,就连女生都有些松动了,当时还有不少人给组长出主意,帮他儿子出钱出力,避开法律制裁。 但他没答应,还是搜集证据,以强|奸的罪名将他儿子送了进去,之后他也?难免经历了严格的审查。审查结果出来后,大家发?现组长本人完全两袖清风,没包庇过任何一个心术不正的商家。联合商会因此人心惶惶,提心吊胆,但九区的威望总算立下?了,哪怕是各商会的会长,红娑研究院的院长,对鬼眼组的组长也?会忌惮三分。” 黎容对九区成?立这段历史不了解,现在听岑崤说?他才明白,为什么在所有人眼里?,九区就代表了真相和正义。 不过他依稀记得,上一世?九区发?生过一件大事。 大概是他刚进入红娑研究院那年,九区原鬼眼组组长韩江突然离职,但离职的原因却?语焉不详,替代韩江上位的,不是经验老道资历深厚的副组长,而是一个四年前才考入九区的a大毕业高材生——杜溟立。 杜溟立年纪也?不算小了,当年毕业后,他从事过金融行业,法律行业,医药行业和新闻行业,很难想象一个人能在十?多年间横跨这么多领域,偏偏在每个领域里?都做的不错。 后来大概是觉得人生太没有挑战,杜溟立选择在中年报考九区。 杜溟立并没有什么不凡的背景,在所有报考九区的考生里?,他几乎算是一穷二白。 但反倒是这样的出身和经验,让他比所有人都显得干净,清白。 当时有小道消息,说?韩江就是被杜溟立抓住了把柄,举报到九区内部自查组,所以才会离职,杜溟立因此被破格提拔。 但奇怪的是,韩江的问题被明目张胆的遮盖了,九区一反常态的没有公开,甚至刻意淡化了韩江的存在感,到最后也?没人知道,韩江究竟犯了什么错。 杜溟立上任后,九区‘工作机器,毫无人性’的名声?也?好了不少,大概因为杜溟立是平民出身,所以为人谦和有礼,不卑不亢,让人天生有好感。 算算日子,似乎杜溟立决定报考九区的时间和岑崤是同一年。 黎容别有深意的看向岑崤。 会是巧合吗? 岑崤放弃三区,选择进九区,是也?想要做鬼眼组的组长吗? 在黎容上一世?的时间线里?,杜溟立是以综合第一的成?绩考入九区,按照九区惯例,他直接成?了鬼眼组三队的队长。 杜溟立进入九区后,九区无出其右,他的确是当年最突出的新人,所以被破格提拔成?组长也?没多少人有异议。 如果岑崤也?参与角逐,那么最后上位的,还会是杜溟立吗? “你......”黎容踌躇了片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岑崤,商会会长儿子的身份,会是强有力的助力,也?会是致命的弱点。 一旦踏进九区的争锋,脚下?踩着的,就是随时可?能塌陷的冰面。 岑崤平视着前方,郑重其事的对他说?:“黎容,你听好,我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时针缓慢滑向七点整。 这一刻,a市所在的经纬度正巧转至太阳背面,天际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城市上空落入彻头彻尾的黑夜。 距离黎明到来,还有一段漫长的时间,日光温度被消耗殆尽,云层之下?,是席卷而来的湿凉。 黎容心中泛起一丝微妙的悸动。 他从没见过岑崤这样的神态,前所未有的认真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黎容掌心蓄起一丝薄汗,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在密闭昏暗的电影院里?,他莫名体?会到了久违的慌乱。 他动了动唇,刚想喊岑崤的名字。 他听见岑崤用低沉温柔的嗓音说?—— “你可?以,尽情利用我了。” 41、第 41 章 黎容怔住。 时间线仿佛被舒缓拉长, 周遭的一切声音,画面都自动慢了半拍。 而他就像被罩在了真?空壳子里,静静看着时间流在自己眼前流淌, 仿佛在某个时间点上,有什么东西被悄然改变了。 他根本想不到岑崤会说出这?句话, 以?至于他对这?种‘改变’毫无准备。 他知道,自己升温的侧脸和压抑不住的心乱, 会将他还琢磨不清的情愫泄露出来。 至少在这?一刻, 他对岑崤产生了情侣间那种热切的欲|望。 有点糟糕。 黎容想克制这?种念头, 因为?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 可惜并不是所有情绪都能被压制住, 他的大脑仿佛坏掉了, 神经元不断刺激着他的枕叶, 暗示他,他想用力?勾住岑崤的脖颈,想亲吻岑崤,想抚摸健康有力?的肌肉,想占有和被占有。 他不知道岑崤能不能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 但经历过上一世的他,却感?受到了重于千斤的承诺。 在群情倾覆的现实下, 相信他,相信他父母, 将未来和生命押注在摇摇欲坠的危塔,这?真?的是十八岁的岑崤, 意乱情迷之下可以?做出的决定吗? 但他此刻却又不敢深想某种猜测,因为?如果猜测成真?,那岑崤...... 至少是现在,他知道岑崤站在他身边, 他也很喜欢岑崤就够了。 电影一如既往的聒噪,圆滚滚的大熊猫笨拙的爬上树枝,看着一群不会爬树的同伴捧腹大笑,然而树枝承受不住它的重量,摇晃了几下,“咔吧”一声折断,大熊猫悚然一愣,先是四肢乱刨,然后长大嘴巴哀嚎一声,卷着尘土和叶片狼狈的滚了下来。 林溱和简复被它滑稽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 黎容也笑了。 他目光轻垂,落在岑崤的唇上,喉结滚动了一下,舌尖在唇齿间缓慢扫过。 “要不是林溱他们在,我?真?想就这?么亲下去?。” 他说罢,抬起手按住岑崤的肩膀,用力?攥了两下,然后手掌缓慢上移,抚过岑崤温热的脖颈,食指停留在岑崤唇上,不轻不重的揉擦了一下。 岑崤的嘴唇很热,贴着他柔软的指腹,黎容不由得回想起被吻遍全身的曾经。 岑崤深吸了一口气,捏住黎容的手心,将他的手指拉离自己的唇,低声警告道:“真?要擦枪走火,就不是亲一下这?么简单了。” 黎容非但没躲,反而手掌一攥,紧紧握住了岑崤的拇指。 他声音柔缓,轻笑出声:“啊......那是得找个隐蔽的地方。” 电影院看似昏暗,却绝不隐秘,更何况这?是林溱特意安排的生日惊喜,必然有人在后台监控着,等到约定的时候,会将蛋糕推出来。 岑崤显然也知道这?这?点,所以?及时拉开了他的手。 果然如黎容所料,影片结束的那一瞬,林溱和简复默契的向后望来,大屏幕上片尾曲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祝班长生日快乐’几个大字。 字体做了特效,一边滚动一边闪烁,伴随着哼鸣起的生日快乐歌,影厅内的气氛被烘托到极致。 安全通道的大门豁然打开,清凉的走廊风鱼贯而入,工作人员推着制作精美的生日蛋糕,小心走了出来。 蛋糕上插好写着数字‘十八’的蜡烛,蜡烛的火苗小心的跳动着,橘红色的旺盛的光在深红地毯上留下一圈圆润可爱的光晕。 林溱和简复立刻站起来鼓掌:“班长生日快乐!” “喔!大熊猫生日快乐!” 林溱鼓的最用力?也最兴奋,充满温度的光源照在他的脸上,带着少年气的面孔熠熠生辉。 简复正?努力?给岑崤使?眼色,让岑崤也跟他一起嗨起来,但岑崤润了润嗓子,认真?努力?了一下,还是没法像简复一样没心没肺的跳起来鼓掌,于是他短暂的思索了几秒,果断放弃了一起发疯。 黎容忍俊不禁,微微摇头。 他得承认他是喜欢这?种仪式感?的,虽然他曾经觉得很俗很土,但当成为?身在其中的人,才发现,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参与进?来的人。 他上一世,将自己包裹的封闭,身边并没有这?么多天真?且热情的朋友。 热情很好,天真?很好。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不想一如既往的天真?呢? “谢谢,你们为?我?准备这?些。” 黎容扶着岑崤的肩膀站起来,难得拘谨的抿紧嘴唇,漂亮的桃花眼澄澈明亮,脸颊挂着兴奋和惊喜的羞红。 他望了望生日蛋糕,忍不住翘起唇角,低头拨弄了一下额前碎发。 发丝随着他垂眸的动作在他眼前一摆,屏幕上的光亮随之晃动,他眼底的神情是难得一见的娇羞。 岑崤这?次倒忍不住想鼓掌,黎容惊喜羞涩的样子,演的确实是惟妙惟肖。 真?好像完全没有猜出流程。 林溱和简复果然很开心。 简复得意的哼哼两声:“没想到吧,电影院可是我?安排的,蛋糕也是我?选的,电影不是没人看,而是被我?包了。” xiaoshutingapp.com 林溱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拍拍简复的肩膀,然后从座位上绕出来,一溜烟跑到最后一排,小心翼翼的将那幅画给捧了出来。 “我?和简复去?逛街看到这?幅画,觉得特别好看,就打算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噢,画框是简复花钱裱的,画是我?选的,希望你能像这?画一样,内心充满光明。” 这?是一副色彩绚丽的油画,蓝色和橘色交织,共同勾勒了一片粼粼波光的海面,浓郁的光线驱散海上升腾的雾气,卷尾的海豚跳跃出水面,它的身影,映在遥远且巍峨的岛屿上。 这?幅画有一个寓意美好的名字——黎明到来那天。 黎容借着荧幕的光歪头端详,感?叹道:“不愧是学?艺术的,这?么有价值的画都能被你买到。” 林溱只?是看着这?画赏心悦目,其实并不太?懂美术,他被黎容夸的不住揉搓双手,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很有价值吗?其实我?就是在几家店里挑了最有眼缘的,也不是很会鉴赏。” 他不好意思邀功,开始害羞的解释。 黎容却一本正?经的介绍:“这?个画家我?了解,他每年产出的作品不多,但都有很大的升值空间,你知道nft吗?这?画家的一幅作品作为?区块链中的非同质化代币,已经涨到了一千万。他的作品我?爸爸也很喜欢,谢谢,这?么让人惊喜的礼物。” 林溱惊呆了。 黎容说的这?些他其实根本不了解,他只?知道,他凭眼缘选的这?幅画是捡到宝了,撞大运了,不光黎容喜欢,就连黎容的父亲也喜欢。 林溱脸颊发烫,赶紧谦虚摆手:“你你你......喜欢就好!” 岑崤轻挑了下眉,意味深长的看向黎容:“真?的?” 这?种新型玩法还没有流行起来,就连网络上都几乎查询不到什么信息,黎容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黎容给了他一个狡黠的眼神。 简复一直没忘了岑崤,见林溱送完礼物了,黎容还那么开心,他重重咳了一声,开始给岑崤找补。 “我?哥可不是忘了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你不知道他爸盯他盯的多严,他各种账号都被人监控着,每笔钱怎么花的他爸都知道,哎反正?少不了我?爸的帮忙吧,就是他爸......” 黎容轻笑,打断简复绞尽脑汁的编排:“他送过了。” 简复好像完全没有变化,因为?在上一世,他也是经常跟岑崤打配合。 黎容记得宋沅沅在岑崤的公寓撞到衣衫不整的他,受了不小的打击,回去?就跟宋母诉苦,宋母又把这?件事告诉了萧沐然。 萧沐然反应格外激烈,要求岑崤必须和黎容分?开。 黎容也能理解,岑家必定不愿意跟他和他背后一团乱麻的事情扯上关系,萧沐然大概也很难接受儿子跟另一个男人搅合在一起。 他那时候才知道岑崤和父母的关系一点都不好。 因为?他不慎路过岑崤的书房,恰巧看到,岑崤挂断萧沐然电话的最后一句,是毫无情绪的“长得漂亮,玩玩而已”。 黎容当时,平静的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而岑崤一回头,看见他,却欲言又止。 后来简复找到他,别别扭扭拐弯抹角的暗示:“喂,你能听出来什么是权宜之计吧?你知道有的事挑明了,蓝枢就不是你的盾而是刺向你的刀了吧?我?只?能说这?里面水很深,懂则懂,不懂你就自己想想,别因为?一两句片面的话给我?哥找不痛快,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你应该知道哈。” 然而黎容只?是闲散的翻了一页学?生作业,握着笔,在上面批改两句,淡淡道:“我?不关心。” 烛光跳跃,奶油香被烘烤弥漫,充斥着整个小厅。 林溱一拍大腿:“我?都忘了,班长快来吹蜡烛许愿!” 简复却被困在上一个话题里,好奇的要死要活。 “我?哥送了?什么时候送的?他不是说没买东西吗?我?没看他拿东西啊!” 简复一脸茫然,他垫起脚,扒着椅背,探头往黎容腿边看。 黎容身边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哥送什么了?” 黎容听林溱的安排,推着岑崤下去?吹蜡烛许愿,路过简复,他神神秘秘的说了句:“你猜?” 简复抓心挠肝:“靠!” 他相信黎容要是不想告诉他,他就绝不会知道。 林溱帮着工作人员一起,将蛋糕推到了黎容面前,小心护着烛光。 “快许愿,我?妈说十八岁的愿望最灵了,一定会实现的!” 黎容看着不断流汗的彩色蜡烛,撅着嘴,试探性的吹了口气。 烛光猛的一抖,很快又更旺盛的窜了起来。 他顽皮了一下,才阖上充满笑意的眼睛,十指交错攥紧,低着头,安静了数秒。 随后他扶着推车躬腰,深吸一口气,用力?一吹,将橘色的烛光吹灭。 影厅里的大灯瞬间亮了起来。 简复被强光刺的眯眼,还不忘催促黎容:“快说快说快说,许的什么愿?” 林溱刚想告诉简复,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黎容就直言不讳道:“许愿......蛋糕好吃。” 简复:“......” 岑崤抬手将两根蜡烛抽了出来,淡定道:“得了,他不信这?个。” 没有愿望可以?靠寄希望于老天睁眼实现,哪怕是十八岁这?年的生日,黎容也不允许自己有这?种侥幸。 他总是无比清醒。 黎容端着双臂,扭头看向岑崤,眼神落在他左肋的位置,但笑不语。 ——希望选择站在我?身边的你,可以?好好活着。 这?才是,他许的愿望。 42、第 42 章 蛋糕在影院吃不方便, 简复带路,岑崤提着,他?们直接去了早就预定好的新加坡餐厅。 等菜的时候, 林溱小心翼翼的揭开包装,将蛋糕刀递给黎容:“班长, 你来?切蛋糕。” 简复用筷子毫无节奏的敲着瓷盘:“快快快,饿死我了, 看电影的时候我就饿了。” 黎容接塑料刀的同时暼了一?眼?制造噪音的简复, 他?也没注意?, 自己顺势转了一?下刀, 习惯性的将刀锋冲外?。 就像转惯了笔的学生, 上课拿起?笔的同时, 肌肉记忆会先于大脑作出反应,他?在捏着刀的时候,也会下意?识调动起?上一?世学格斗搏击时的习惯。 简复一?直盯着黎容切蛋糕的手,看到黎容的动作,他?不禁歪头, 迷惑的皱了皱眉。 黎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使小刀的,但这手法好像比他?都熟练。 黎容很敏锐的察觉到了简复的疑惑, 他?动作稍微僵硬了一?下,很快笑着抬头问林溱:“你要保持身?材, 我给你切多点水果,高糖的马卡龙就给简复吃。” 林溱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脖子:“啊......班长你不用太照顾我, 我都可以的。” 简复确实没长一?颗深思熟虑的大脑,他?一?听黎容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立刻把刚才的疑惑扔到了脑后?:“我去,最毒妇人心, 这蛋糕还是我订的呢!” “你才最毒妇人心!”黎容微微勾唇,嘴里挤兑简复,但还是认认真真给他?切了块很漂亮的蛋糕,里面加满了荔枝果肉。 林溱要保持身?材,黎容胃不好,岑崤对甜食不感兴趣,所以即便简复认认真真吃了很多,蛋糕还是剩下一?半。 黎容要住宿舍不方便 ,剩下的蛋糕就拜托简复拎回家。 在餐厅吃完黑胡椒蟹和麦片虾,已经夜里十点了。 学校宿舍十一?点关门,再晚回去,会吵到宿管阿姨休息。 浓稠湿寒的夜色下,车内空调熏得人暖烘烘的,在这种昏暗温暖又轻柔摇晃的环境中?,人很容易放松紧绷的神经,快速卸下防备。 精力消耗最大的林溱一?上车就昏昏欲睡。 他?微涨着唇,随着车子的起?伏左右摇晃,然?后?一?个不慎,脑袋重重的撞在简复肩膀上。 简复吓得一?惊,立刻绷直背,朝林溱看了过来?。 但他?还来?不及说什么,林溱把自己撞醒了,迷迷糊糊看到了简复的眼?神,他?努力提起?一?丝精神,低喃了一?句“抱歉”,然?后?把头歪向了车窗那边。 简复心里怪怪的,伸手揉了揉被撞的并不疼的肩膀。 其实他?也没说不能靠,就是他?以前没被人靠过,有点不适应。 黎容没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他?扶着座椅背,问岑崤:“周末你做点什么?” 有了英才计划的提名,他?的高三生活轻松多了,偶尔没有事情?忙,他?也想多感受下曾经被自己遗忘的生活。 岑崤转过头来?,目光掠过坐得挺直的简复,落在黎容身?上:“我周末有训练。” 黎容挑了挑眉:“体能训练?” 岑崤点点头:“嗯。” 黎容:“你那些伤好差不多了?” 岑崤:“没什么影响了,印子消失还得一?段时间。” 黎容若有所思,突然?道:“我也想看看,考......需要怎样的训练强度。” 岑崤略感诧异:“你想去?” “嗯,涨涨见识。”黎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笑,“顺便看一?看,我和你有多大的差距,得多久能超过去。” “呵。”岑崤轻笑一?声,“在任何领域都想争第一?不是什么好事。” 黎容的关注点倒是很奇怪,他?问道:“你怎么这么确定,超过你就是第一?了?你就不怕再有深藏不露的考生?” 他?脑袋里浮现出下任鬼眼?组组长杜溟立的样子。 岑崤还没说话,简复不乐意?了:“你还怀疑我哥的水平,我哥的测试成?绩都是近几年?最佳的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的对。”黎容慢慢收回打量岑崤的眼?神,随声附和简复的话,然?后?朝他?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让他?不要把林溱吵醒。 与此同时,蓝枢三区办公大楼里,岑擎的办公室依旧亮着灯。 跟了他?十多年?的亲信周泯递上了几张拍的有些模糊的照片,低声道:“会长,调查组那边的确有人想买通,就是这个叫李白?守的,他?曾经跟黎清立做过同事,但我调查了一?下,他?们没什么私交,只是同年?进入红娑研究院工作。 这个李白?守因为科研上没有突破,接到的项目,拿到的经费都没黎清立多,所以他?很嫉妒黎清立,私下里也没少?跟人吐槽黎清立。” 岑擎皱着眉,动手翻了翻那些照片,然?后?嫌弃的扔在了桌面上。 “这种时候还跳的这么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蠢。” 岑崤拜托他?办事的时候,他?将信将疑,总觉得不会有人铤而走险拿黎清立的东西?,但没想到,还真有愿意?往枪口上撞的。 不过如果他?没提前盯着,这人倒也有可能成?为漏网之鱼。 周泯凝眉深思,喃喃自语:“看来?这个黎清立确实有点东西?,人都死了,还被人惦记着。” 岑擎冷哼一?声,挽了挽袖子,手指用力按揉着眉心:“黎清立的科研才能没什么可质疑的,我甚至觉得律因絮这个药都是......”岑擎话说了一?半,及时停住,哪怕在亲信面前,他?也不习惯留下话柄,“算了,你记得打扫好一?点,岑崤最近跟黎清立儿子走的很近,不管他?听不听我的,在外?界看来?我们都是一?体的,所以三区必须跟调查组撇清关系。” 周泯:“您放心,这次施压我是找人以四区的名义做的,四区研发组跟红娑研究院是死对头了,盯着黎清立也合情?合理。” 岑擎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挂满了红血丝,他?朝周泯摆了摆手:“行了,你先下班吧。” 周泯踌躇片刻,脸上表情?|欲言又止。 岑擎看出来?了,疑惑道:“还有话?” 周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这件事我不应当说,您就随便听听。岑崤跟黎清立的儿子走的太近,我总觉得是个隐患,这件事虽然?闹的沸沸扬扬,但看联合商会其他?区的意?思,好像是想压下去,九区韩江那边大概也收到了消息,一?直都没动静。我觉得这里面水很深,咱们应该少?掺合。” 岑擎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我夫人觉得是我做了手脚,我儿子跟黎容纠缠不清传的整个蓝枢都知道,我倒是想少?掺合。” 周泯尴尬的陪笑:“岑崤到底还是个高中?没毕业的孩子,叛逆一?点也正常,您好好跟他?讲道理......” 岑擎回想起?那张令他?震惊不已的体能报告,抬起?眼?,打断周泯的话:“真的吗?你真以为他?还是个你让他?做什么他?就能听的孩子吗?” 周泯顿住:“呃......” 岑擎收回眼?神,望向窗外?飘渺的黑夜:“你最好祈祷他?不是个孩子,一?个孩子是没办法在九区生存下去的。” 周末,天有些阴,这么冷的天气居然?还能下一?场雨。 地面潮湿泥泞,空气里飘着清冽的雨腥气。 黎容一?早起?来?,在食堂吃了碗干丝,就打车到岑崤告诉他?的训练馆。 这场馆的会费极其高昂,如果想找专业人员陪练,还得另外?支付不菲的私教课。 不过据说这家训练馆的老板,是带过九区体能测验的教练,有十年?的培训经验,想考九区的考生几乎都会来?他?这里做测试,当然?考生的体能资料是绝对保密的,就连训练馆的员工都接触不到。 正因为保密工作做的够好,训练也安全?,所以老板的威望很高。 黎容有些明白?,为什么九区在大众层面很神秘,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商会只有八个区了。 光是这笔培养经费,就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承受的,自然?也只有资源人脉金钱尽数具备的家庭,才能了解到九区的存在。 他?一?进门,前台的专员看着他?的脸,不由得意?乱神迷了一?会儿。 黎容长的的确好看,是那种第一?眼?看去,会觉得是意?外?之喜的好看。 尤其在这阴蒙蒙的,风大的让人睁不开眼?的下雨天,前台赶早来?上班的心情?本就不好,但迎面撞进来?一?个小美人,瞬间冲散了她胸口一?切郁结。 黎容看起?来?清瘦苍白?,发梢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抱在一?起?。 他?眉眼?精致,鼻梁高挺,眼?尾与太阳穴之间,有一?颗不易察觉的淡痣,就是这个痣,让他?在好看的同时,又多了个让人不会轻易忘记的印记。 前台热情?的给黎容倒了一?杯温水,温声温语的问:“您有点面生,大概是第一?次来?。” 黎容看着还很年?轻,最多也就刚上大学的年?纪,她叫不出先生,也不好意?思叫小同学。 百盟书 黎容四下打量大厅的装潢,闻言含笑点头,表情?人畜无害:“是第一?次,谢谢。” 前台忍不住想把他?留下,希望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于是赶紧掏出项目介绍表:“请问您想了解什么项目呢,我们这里的射击,柔术,格斗,擒拿......都有国际上获奖的教练培训。“ 黎容冷不丁问道:“我朋友说,这儿的老板还能做蓝枢九区的体能测验,你知不知道一?般想考进九区,需要训练多久啊?” 前台不免诧异。 看黎容的长相和身?材,怎么也不该是对九区有野心的。 而且在黎容没有成?为馆内vip前,他?们一?般不能透露任何跟九区考试有关的信息。 但看向黎容澄澈漂亮的桃花眼?,前台心一?软,还是忍不住说:“九区可不是一?般人能考的,我们老板也不是轻易可以约到的,哪怕是身?体素质很好,也得训练半年?到一?年?才能有把握吧。” 黎容若有所思,弯眸笑道:“我朋友就在这训练,我今天是来?找他?,他?叫岑崤,你帮我通知一?下。” 黎容说罢,抬起?手,慢条斯理的抿了口热水。 一?股热流滑进胃里,多少?驱散了些雨水的凉气,他?舒服的眯了眯眼?。 前台愣了几秒:“呃......您稍等一?下,岑先生是我们的高级客户,我去问问老板。” 说着,前台摸起?了内部电话。 岑崤并没开始训练,他?坐在老板唐河的休息室里,在面前的浓缩咖啡中?加了小半杯奶,他?随意?搅了搅,看着深棕色的咖啡和牛奶混合在一?起?,颜色浅了几个度。 唐河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考究,可考究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他?干脆放弃,摇着头低声道:“你想让岑会长看到的东西?,我已经通过助理交给他?了,他?应该没怀疑。” “谢谢。”岑崤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抬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将苦涩的液体吞咽下去。 唐河皱着眉,抓了抓带着胡茬的下巴:“我就是好奇,你既然?想给他?看,成?绩也是真的,为什么要让他?以为能派人渗透进我这里,偷偷弄出去?” 岑崤将冒着热气的咖啡喝干净,将杯子放下,轻描淡写道:“不告诉你。” 唐河气结,还不等他?想出法子逼岑崤说实话,前台电话就打进了办公室。 唐河抓过来?,有些烦躁:“怎么啦?” 片刻后?,唐河挑挑眉,挂断了电话。 唐河看向岑崤,想到刚才岑崤的不给面子,他?故意?挖苦:“外?头说有位小美人来?找你,不愧是商会会长的儿子,备考九区的间隙还有时间搞风花雪月。” 唐河还不满意?,又凑过来?,看着比自己小将近二十岁,却深沉的像是他?领导一?样的岑崤,半开玩笑半好奇:“前台说人长的特别漂亮,这得多漂亮才能让你意?乱情?迷的把九区的事都告诉他??” 岑崤站起?身?,扯了扯唇角,半真半假道:“何止是漂亮,他?要是想杀你,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43、第 43 章 “少诓我?。” 唐河自然不信, 他?年轻时可在?九区鬼眼组下当过队长,不过因为受不了那种高压环境,所以辞职出来创业。 但这么多年了, 基础技能一直没忘,能制服他?的?人, 全国数一数,也没有多少。 不过他?确实被勾起了兴趣 。 能让岑崤这么评价的?人, 不是有真本事, 就是已经把?岑崤迷的?毫无理智了。 岑崤出了休息室, 沿着走廊走到大厅, 发现黎容正?端坐在?沙发里, 膝盖乖巧的?贴在?一起, 双手捧着纸杯,一口一口的?抿热柠檬水。 前台坐在?工位上,一直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瞄他?,显然半点没有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看?到黎容不经意的?歪头,吹热气的?小动作, 前台还忍不住一脸甜蜜的?偷笑。 岑崤看?这样子就明白,黎容想知道的?事情, 这前台大概给透漏光了。 这世上两?种诱惑,金钱和美色, 没有人能躲开。 他?走过去?,抬手揉了揉黎容潮湿的?头发, 剩一绺捏在?指间,细细摩擦。 “怎么湿成这样?” 黎容放下纸杯,云淡风轻道:“风大,伞没有用。” 岑崤去?找了条干净的?毛巾, 扯开包装袋,将毛巾罩在?黎容头上,慢腾腾的?擦他?湿漉漉的?发梢。 黎容并未害羞推辞,他?坦坦荡荡的?坐着,舒适的?眯着眼,任由岑崤服务。 唐河环抱双臂,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觉得岑崤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黎容是长得漂亮,但看?起来弱不经风,脸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而且年纪还很小,阅历不一定及得上半个岑崤,怎么看?都是个绣花枕头。 不过唐河有一点纳闷,就是黎容的?淡定。 这种淡定让黎容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气场,哪怕跟岑崤站在?一个画面里也毫不逊色。 黎容歪了歪头,躲开毛巾,抬眼望向岑崤:“老板怎么不过来?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打个招呼。” 他?一早就注意到了唐河,只看?几眼,就判断出那是训练场的?老板。 岑崤见擦的?差不多了,将毛巾攥在?手里,捋了捋黎容被他?弄乱的?发丝:“观察你呢。” 黎容闻言一怔,不禁勾了勾唇:“发生了什么,让他?对我?这么在?意?” 岑崤一本正?经道:“脸。” 黎容挑眉,也不说自己相不相信,轻飘飘应了一声:“啧。” 唐河见黎容的?目光朝他?看?过来,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带着友好的?等待,他?就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了。 唐河走过来,朝黎容伸出手:“怎么样,有兴趣来我?这里强身健体吗?” 黎容站起身,轻轻握了下唐河的?手,笑道:“现在?身体不好,以后一定。” 他?知道,唐河大概把?他?当成了弱不禁风的?绣花枕头。 不过他?不介意,有时候被人轻视,往往能占据更大的?主动权。 岑崤垂眸盯着黎容和唐河交握的?手,不由分说的?扯开:“行了,训练吧。” 黎容顺势撤回手,含笑站在?岑崤身边。 唐河对岑崤的?占有欲默默翻了个白眼,他?一个快要半百的?老大爷了,能对小孩有什么念头。 握个手指而已。 堂堂商会?会?长的?儿子,果然是被美色迷的?神智不清了。 但在?去?训练室的?路上,黎容的?目光却掠过岑崤,看?向唐河,冷不丁的?开口问?:“明年参加九区考试的?大概有多少人?” 因为九区考试的?特殊性?,每年参加的?人数有很大区别,有的?年份竞争激烈,有的?年份轻松,提前了解考试人数,做出合理规划 ,大概是每个考生的?愿望。 唐河警惕的?看?向黎容,片刻后,不咸不淡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主考官。” 黎容将手揣进棉衣兜里,笑容无辜:“不能透露是吧,不好意思,我?不问?了。” 唐河眉心一跳。 因为来他?这里模拟考试的?人很多,根据往年的?规律,他?的?确可以预估出大概人数。 但为了考试公平,他?不可能跟任何人透露。 即便是岑崤也不能。 不过唐河听着黎容和煦温柔的?声音,又不忍心硬邦邦的?拒绝。 他?说:“你放心,岑崤肯定能考上。” 可他?很快发现,得到他?这句安慰的?黎容,并没有太明显的?情绪波动,就好像黎容根本不担心岑崤能不能考上的?问?题。 走到训练室,唐河立刻甩掉外衣,从道具柜里,拿出一把?特质手|枪。 这手|枪里面装的?是橡胶弹头的?空包弹,子弹打在?人身上会?疼,但不会?出事。 唐河把?枪捏在?手里转了两?圈,随后岔开腿,大咧咧往训练室中心一站,朝岑崤扬了扬下巴:“来。” 黎容靠在?窗边,手肘撑着小阳台,眼神落在?岑崤身上。 枪斗术? 九区明明只是个遏制不良商业行为,监督联合商会?运行的?组织,但从对成员的?苛刻要求上看?,这工作比它本身承载的?权利危险的?多。 岑崤并未反驳,他?抖掉外套,里面穿的?就是普通衬衫牛仔裤。 不过他?身材很好,这么平常的?穿搭也盖不住漂亮的?肌肉轮廓。 黎容盯着衬衫上的?皱痕舔了舔唇,他?突然觉得口有点干,自己还能再喝一杯柠檬水。 唐河手里捏着枪,而岑崤是赤手空拳,无论怎么看?,都是明显吃亏。 但岑崤只是稍微活动了下手指,走到了唐河面前。 唐河自然是有经验的?,他?知道离得太近,手|枪并不占最大优势,所以他?向后撤了一步,在?确定岑崤不能抬手握住手|枪套筒后,他?笑了笑。 “我?还没遇到过能避开的?考生,你最好祈祷,以后进了九区,别碰上这种棘手的?对手。” 套筒被人握住,手|枪会?卡壳,这是空手夺枪中最关键的?一环,唐河作为有经验的?老手,当然不会?吃这个亏。 他?将枪头对准了岑崤的?胸口。 黎容眼睑轻颤,慢慢将目光从岑崤身上移开,落在?唐河的?手上。 这种情况,自己一定是躲不开的?。 训练室内格外安静,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 枪下生存不只是对身体的?考验,还是一场心理战,在?这种场合下,一个眼神都可能决定了结局。 虽然明知道只是空包弹的?训练,但黎容不知怎的?,突然紧张了起来。 他?开始想,如?果有一天岑崤真的?因为他?遇到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唐河收起笑容,拇指扳起击锤,这种单动激发的?手|枪,食指稍扣动扳机,子弹就可以射出去?,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九区的?惯用配枪,都是这种。 唐河:“我?只给你五秒,你可以试着侧闪,蹲身,但我?的?枪口很快就能追上去?,你没有胜算。现在?......开始!” 唐河的?话音一落,岑崤突然开口:“1351人,目前报名参加九区基础考核的?人数。” 如?果是一般的?闲话,唐河必然不会?被分散精力,他?受过专业的?训练,知道心理战也同样重要,在?说开始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让自己不受任何外界信息的?干扰。 这其实对岑崤来说是有点不公平的?,因为并不是每个拿枪的?敌人,都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yyxs.la 但唐河万万没想到,岑崤报出了参加九区考核的?准确人数。 他?拿着馆里的?大数据,根据往年的?模型,预估出明年参加的?人数大概是一千三到一千四?百人。 除了九区内部负责考试的?人员,他?这已经是最精准的?数据了。 但岑崤居然知道。 训练之前,黎容的?随口一问?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他?都没有察觉,他?下意识想要提防避开这件事。 所以当岑崤贸然报出答案的?时候,唐河无法控制的?怔忪了几秒。 这个时间必然超过了他?规定的?五秒钟,而岑崤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黎容曾经看?过魔术师的?表演,他?知道经过日复一日的?练习,人可以练出超越眼睛判断能力的?速度。 就像魔术师在?你眼皮底下让一枚硬币消失,你明知道他?是夹在?了指缝下,但在?那个瞬间,你的?眼睛根本捕捉不到硬币的?身影。 就像他?的?眼睛也捕捉不到岑崤的?动作,好像就一刹那,等他?再回过神来,岑崤已经将要害部位离开了唐河的?枪口。 抢出的?那几秒,足够他?上前一步,一手扣住套筒,一手猛击唐河的?手腕夺枪。 唐河到底受过专业训练,他?很快反应过来,猛的?扣动扳机,用枪身剧烈的?震动阻断岑崤的?速度,让巨大的?响声干扰岑崤的?听力。 这样他?还会?有下一次上膛的?机会?。 虽然手|枪卡壳,但岑崤的?左手的?确被震了一下,动作迟缓了下来。 但当唐河打算抬腿猛击岑崤的?小腹,抖手甩枪的?时候,他?的?动作霎时停了下来。 唐河低头,看?清了岑崤的?动作。 岑崤的?左手虽然被震了一下,但他?的?右手却不是为了击打自己腕骨来的?。 不知什么时候,岑崤的?皮带扣上缺了一块尖锐的?金属配件。 而那配件正?藏在?他?右手里,如?今锋利的?刃口,对准了唐河的?手腕静脉。 如?果这一刀划下去?,切断静脉,不出十?分钟,唐河就会?失血休克。 岑崤的?目的?并不是将枪夺下,他?是要对方死。 就像在?不分对错的?战场上,不需要获得任何讯息,秘密,人质,单纯的?,杀死对方就好了。 生活在?现代社?会?,能产生这样的?意识,让唐河觉得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岑崤是不是跟小美人提前打过招呼,故意让小美人先问?问?题,在?他?心里埋下印象。 如?果没有,如?果那只是岑崤根据当时情况的?随机应变,就更让人觉得可怕了。 黎容和唐河一样,被那个精准的?数字震惊了。 他?迟疑了更长时间,然后脑袋里才蹦出几个字。 蓝枢一区,简复。 大概是简复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让他?形成了刻板印象,他?甚至都忘了,简复是一区特招的?心算天才,能通过层层审核和考试,可不是有一对好爸妈能够办到的?。 一区负责互联网,大数据,怎么可能拿不到九区报名考试的?人数呢。 术业有专攻,九区虽然威名在?外,但也免不了被其他?各区监视。 所以上次杨芬芳问?起,岑崤说简复在?学密码学,真的?是随口编的?吗? 有时候太像谎言的?真相,才最容易被人忽略。 唐河自然没有义务跟九区上报这件事,因为岑崤大可以说自己是随口编的?,如?果对上就是巧合,对不上就是玩笑。 但他?心里却相信,岑崤没有说假话。 唐河笑着松了手劲,让枪虚挂在?自己食指上,代表自己认可了岑崤的?成功。 他?轻松的?打趣道:“行啊,深藏不露,我?还是小看?你了。” 岑崤也顺势收起了金属配件,在?皮带扣上一贴,配件严丝合缝的?嵌了进去?,看?起来和普通的?腰带没有两?样。 岑崤提了提皮带,理好滑出来的?半截衬衫,接过唐河的?枪,将子弹匣卸了出来:“不用太受打击,你不是第一个没躲开的?人。” 黎容心中微动。 不是第一个是什么意思? 岑崤难道不只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唐河懒洋洋叹了口气:“老啦老啦,反应不如?你们年轻人喽。”他?感叹一句,又重新打量岑崤,忍不住问?,“之前那个人......比我?厉害吗?” 岑崤低着头,手里把?玩着橡胶弹头,沉默了一会?儿,他?扯了扯唇,眸色一凛:“不告诉你。” 黎容轻抬了下眉,看?向岑崤下意识按紧的?手指,心里冒出个念头。 那个人,是比唐河厉害的?。 唐河又被岑崤给拒绝了,老脸有点挂不住,他?脑袋一热,故作神秘道:“你也别太自信,我?最近可是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考生哦。” 44、第 44 章 别管年?纪多大, 骨子里的争强好胜是?改不掉的。 唐河的话说完,便带着点得意等着看岑崤的脸色,他以为, 岑崤怎么也得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毕竟能被他称为厉害的人并?不多。 当然唐河也并?没夸张, 那个人确实很厉害。 当他听说对方已经是?金融公司的高层,且年?入近千万时, 也很诧异, 对方为什么要放弃丰厚的收入, 掺合九区这趟浑水。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测验之后, 他发现对方的确有进入九区的能力?。 唐河等了一会儿?,却见岑崤丝毫没有反应。 岑崤只是?慢条斯理的将?取了子弹的枪装好,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 唐河以为他没听清,又跟了一句:“人家可比你社会经验丰富的多,别的我就不能多说了。” “哦。”岑崤将?枪还给他, 依旧对他口中的那个厉害人物?没有半点兴趣。 唐河嘬着牙花,深深拧起眉:“你特么跟谁学的喜怒不形于色?你就不担心?” 岑崤轻嗤一声, 表情似乎有些嫌弃:“不管是?谁都比不过?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唐河被他这股自?信堵的没话说, 他总是?教?导考生要有自?信,因为在九区工作?, 没有自?信和?底气很容易被调查对象压制,毕竟能被九区调查的人,都不是?一般的狡诈。 但有自?信成岑崤这样,真的不会轻敌么? 唐河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他一扭头?冲着黎容喊道:“喂,你就不担心?” 黎容远远靠着阳台,正在发呆神游,突然被唐河一点,他瞬间有些错愕。 “什么?” 唐河对上那张迷茫的脸,发现小美人居然真的不担心,甚至还在溜号,他突然佩服起年?轻人的简单。 baimengshu.com “哈,还真是?我多嘴了,果然没人担心。” 黎容顿了顿,只好继续装作?无辜:“担心也无济于事啊,反正考试是?公平的,只要尽力?了就好。” 其?实他是?在回忆杜溟立。 杜溟立这个人的名?声过?于好了,好的有点不真实。 他听到有关杜溟立的传闻,都是?肯定,赞赏,钦佩。 实验室的同事谈论起他,都说对方一点也不像鬼眼组组长?,反而?和?蔼可亲,儒雅斯文,说起话来?柔声细语,完全没有架子。 甚至连他那个提起胡育明就破口大骂的导师,都没有说过?杜溟立半点不好。 杜溟立好像一股清流,贸然闯入九区,涤清了一切乌烟瘴气。 所以这样的人,到底抓住了韩江什么把柄呢? 九区历来?有上治下,下克上的传统,韩江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他怎么可能轻易被没有任何资本背景,意外横插一杠子的杜溟立找出错漏? 黎容思来?想去,或许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韩江信任杜溟立。 就像所有见过?杜溟立便会产生好感的人一样,韩江也不能免俗。 杜溟立平民出身,身后没有任何利益牵扯,一来?就以第一名?的成绩当上队长?,比那些老油条看起来?顺眼多了。 信任杜溟立的韩江,总有放松戒备,暴露缺点的那天。 他或许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被好的不能再好的杜溟立背刺。 黎容发现岑崤在看着他。 他抬起眼,下意识与岑崤对望,目光交错的瞬间,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第一次直白?的读出了对方的心思—— 你怎么也不对那位厉害的人好奇一下? 黎容:“......” 如果岑崤也是?重生的,那看了他的反应,大概就能知道他的秘密。 但鉴于上辈子并?不太美好的回忆,黎容移开了目光。 就在气氛变得些许尴尬时,唐河的助理及时来?解围了。 他先是?敲了敲门,在得到了唐河的允许后,便推门进来?,对唐河说:“唐总,之前那位vip用户听说您今天在,问您有没有时间陪练,他可以加钱。” 唐河的陪练时间都是?提前预约的,毕竟慕名?而?来?的考生多,这帮人又不差钱,只想跟最接近九区标准的人对练。 但唐河也不是?机器人,而?且训练难免受伤,所以他一周基本只接待一位vip用户。 大多数考生在做完模拟考试后,就没机会见到他了。 唐河皱了皱眉:“没看我这里已经有人了吗,跟钱没关系,规矩不能坏,你跟他约别的时间吧。” 助理表情稍僵,强笑了几下,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岑崤:“对方是?想问岑先生,他给岑先生钱,岑先生能不能把这个机会让给他。” 唐河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对方是?这个路数。 助理肯定没有跟对方透露岑崤的身份,不然对方就会知道,岑崤根本不缺钱。 唐河认为,岑崤听了这话肯定会黑脸,直接让助理回绝,但岑崤并?没有。 今天已经发生过?好几次,唐河误判岑崤反应的事情了。 他不禁怀疑,自?己的观察力?是?不是?退化了。 倒是?黎容笑了笑,好奇的问:“他愿意出多少钱?” 现在的杜溟立不知道他们的背景,是?最好试探的时候,他们高中生的身份,也是?天然的掩护。 杜溟立看他们,大概就像上辈子韩江看杜溟立。 “呃......”助理看了一眼黎容,又去望岑崤的脸色,见岑崤没有拦着的意思,才回答道,“对方就在贵宾休息室,说价钱可以商量。” 黎容又问岑崤:“要回绝吗?” 岑崤见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有别的想法,此刻只是?客气的跟自?己打声招呼,毕竟陪练还是?要花不少钱的。 岑崤因为跟唐河认识的早,所以并?不缺这次训练的机会。 他回道:“你随意。” 黎容站直身子,轻轻拍了拍袖子上沾到的灰,对助理说:“好,我去跟他谈谈。” 唐河并?不阻止考生们联络,以前也有在他这里训练的考生,私下拉了群,互相打气,鼓励。 后来?,群里发生了背刺陷害之类不好的事情,唐河看不下这些影影绰绰的鬼东西,以后就不再提供平台。 他以为来?他这里的人,多少都会避嫌,毕竟大家一直都是?竞争对手。 而?且这个人跟岑崤,很有可能还要角逐第一。 黎容朝门口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向?岑崤,随口问道:“我走了,你一起吗?” 他想,岑崤也应该见一见杜溟立,如果岑崤真的不认识杜溟立这个人的话。 可岑崤听了他的话,眼底却闪过?一丝慌乱,这对岑崤来?说,是?很难出现的表情。 但这个表情却挂在岑崤眼中很久,哪怕这是?一个不那么私密的场合。 黎容怔忪,心头?莫名?一揪,丝丝的疼痛弥散开来?。 但他很快失笑,眨了眨眼,柔声细语:“我还挺想你我一起。” 岑崤喉结滚动,总算回过?神来?,他低头?拿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热毛巾,仔细擦了擦方才夹着金属配件的右手,半晌才低声道:“我陪你。” 唐河也明显察觉到了岑崤的不自?然。 他百思不得其?解。 提到厉害的考生,岑崤不在意,提到对方要花钱买他的训练,岑崤也不在意,但小美人说了句稀松平常的话,岑崤就像一瞬间中了邪似的。 黎容站在原地等着岑崤,见岑崤差不多走到自?己身边了,他这才打算推门出去。 但他没想到,岑崤突然攥住了他的左手:“等我一下。” 刚被热毛巾擦过?的手心还有些潮湿发烫,捏着他微凉的指尖,瞬间将?温度渡了过?来?。 黎容抵在门上的右手,一瞬间没了力?气。 倒不是?他觉得和?岑崤牵手有多么尴尬,只是?他很敏锐的察觉到,虽然是?岑崤在温暖他的手指,但此刻,岑崤才是?那个需要支撑和?安慰的人。 第六感就是?那么没有缘由,但却强烈的,让他觉得他必须得抓紧岑崤。 黎容抿了抿稍干的唇,用了些力?气,回握住岑崤的手。 唐河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忍不住挑了挑眉,但惊讶的同时,他又觉得合乎常理。 毕竟那小美人的确有点特别,他甚至开始好奇,这是?岑崤从哪儿?找来?的。 走在宽阔的走廊里,黎容用余光暼了暼表情严肃的岑崤,打趣道:“你这么主动,我花瓶的身份算是?在老板那里做实了。” 被黎容用力?回握,感受着真实的触感,岑崤似乎已经从刚才低沉的情绪里恢复过?来?了:“他眼光没那么差。” 黎容轻笑:“被人当成花瓶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证明光靠脸就可以吃喝不愁,轻松多了。” 岑崤深深看了他一眼,轻飘飘道:“你又不想。” 黎容:“啧。” 他还以为,岑崤会指出他歪掉的价值观,劝他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毕竟容貌是?一时的,谁都有变老的一天,只有知识和?财富是?靠得住的。 但黎容很快意识到,这个话题该终止了,因为话聊到这里,很容易就问出来?下一个烂俗问题—— “你养我啊?” 他不用揣测,就能知道岑崤的答案。 然后他们貌似就回到了上一世岑崤想要的模式。 走到贵宾休息室门口,黎容和?岑崤默契的松开了手。 黎容刚想提醒岑崤,别对里面这人产生什么好印象,他不一定如他表现的那么友善。 但看向?岑崤的神情,黎容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岑崤看样子,不会对杜溟立产生什么好感。 助理推开大门,黎容看见的是?一张年?轻许多的,和?善的脸。 杜溟立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手肘搭在膝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休息室内音乐的节奏点头?。 这样放松且不拘小节的举动,很容易跟人拉近距离,不像绝大多数蓝枢和?红娑的员工,只想让人敬而?远之。 见门一开,杜溟立仰起脸的同时,脸上就挂上了一丝亲和?的笑。 他长?得跟英俊没有半毛钱关系,不仅眼睛不大,眉毛很淡,皮肤还有点黑。 即便外表并?不突出,他仍然把自?己整理的十分干净整洁,让人看着莫名?顺眼。 发现黎容和?岑崤只有高中生大小,杜溟立怔了怔。 但他没有露出丝毫轻视的神情,反而?主动站起身,走过?来?,伸出了手。 他的右手手背上有一块剜了痦子留下的疤,淡褐色,形状像杨桃的截面。 “你们好,打扰了。” 作?为金融公司年?薪千万的高层,杜溟立实在算是?没有任何架子了。 但黎容却因此变得机谨。 杜溟立这个人的城府一定很深。 他和?岑崤一起从外面走进来?,唐河的助理也下意识的关注着岑崤的眼色,岑崤比病怏怏的他更像是?来?训练的考生,但杜溟立却先是?将?手伸给了他。 杜溟立好像看一眼就判断出,两个人中真正做决定的会是?他。 黎容垂眸暼了暼悬在空中的宽厚的手掌。 他没有接过?杜溟立的手,而?是?不经意的勾起唇角,眼神中带着纨绔子弟的轻狂:“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考什么九区啊?” 45、第 45 章 杜溟立虽然比黎容大得多, 但也尚在壮年。 他今年三十四岁,没有?白?发,没有?赘肉, 精壮强干,身材保持的很好。 听了黎容口无遮拦的挑衅, 杜溟立也并?没有?生气,他看黎容的眼神, 就像一个有?着丰富社会经验的宽容长辈, 在看不谙世事满脑子?不切实际幻想的孩子?。 杜溟立丝毫不尴尬的撤回手, 温和道:“穷则独善其?身, 达则兼济天下。哪怕年纪大了, 我也想为社会做点贡献。”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坦荡无遗, 根本不惧任何人的揣度。 唐河的小助理在后?面唏嘘了一声,眼里露出?羡慕的光,但他很快发现整个休息室里只有?他的声音,吓得他赶紧捂住了嘴。 他只是没见过,真把这?种理想挂在嘴边上的人。 黎容对上杜溟立的眼神, 目光锐利的审视了几秒,他发现, 杜溟立说的是真话。 目前九区的成?员的确各有?各的背景,哪怕表面上看着没有?, 但拐几道弯查一下五伏之内的亲戚,也能摸索到蓝枢或红娑的身影。 这?倒不是有?意为之, 而是九区严苛的录取条件,筛选掉了一批支付不起高额培养费用的家庭。 杜溟立在金融行业久了,大概是发现了一些不公平的交易,所以不信任这?种变相的自查自纠, 这?才想要考进?九区亲自看看。 如果是抱着这?样的志向,那黎容倒是可以说一声佩服。 因为这?种话,黎清立也曾经说过。 只有?岑崤听过后?轻嗤了一声,似乎完全没有?把杜溟立的话放在心?上。 他甚至并?不拿正眼打量杜溟立,就好像自己是勉为其?难被拽过来,但其?实根本不把杜溟立当回事。 baimengshu.com 杜溟立看向岑崤,疑惑几秒,他好脾气的笑笑:“听起来是有?些理想主义,你们就当我胡乱说说。” 他也不求自己的想法能被这?些二代们理解。 黎容转回头,看了看岑崤。 杜溟立的确有?让人想要亲近的能力,至少见过他的人不会觉得他讨厌。 黎容知道他城府深,处事圆滑稳重,但这?和他有?个很好的理想并?不冲突。 就连他自己,对杜溟立的警惕也不由得有?些放松。 可岑崤却完全没有?。 看样子?,岑崤是十分?轻蔑杜溟立的,还是那种从能力到人格的全方位轻蔑。 黎容微微挑了下眉,慵懒的笑道:“你这?话说的,谁进?九区不是为了给社会做贡献啊。” 杜溟立显然是对一些纨绔子?弟有?成?见,听了黎容的话,他被噎了一下,但很快露出?自我反省的表情:“你说的对,大家虽然年龄不同,出?身不同,背景经历不同,但至少目标是一致的。” 黎容故作轻浮的撇了撇嘴,似乎并?不愿被杜溟立归位同类。 “你说你想买我们的课?” 话题总算被扯了回来,杜溟立用余光扫了岑崤一眼,他显然很少遇到刚一见面就对他充满反感?的人,好像这?种反感?没有?缘由。 杜溟立点点头,重新看向还算好说话的黎容:“是的,我了解到这?家店比较晚,老板的时间?已经被其?他考生约没了,所以没办法,只能看课多的人愿不愿意让给我一节。” 黎容低着头,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掌心?的薄汗,轻呵一声:“那还真不一样,我们周末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在变相表现了预约的课很多后?,黎容一抬眼,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对金钱的渴望,“那你愿意出?多少?” 杜溟立笑了,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沙发:“我们别站着聊了,坐吧。” 黎容也不客气,他回身抓着岑崤的胳膊,拉着岑崤,主动坐在了沙发正当中的位置,仿佛在无声宣告着自己的主导地位。 而他占的,也正好是杜溟立刚刚坐的位置,沙发上还有?没来得及恢复的褶痕。 杜溟立目光一顿,不动声色的走到饮水机边,抽出?两个纸杯,开始接水。 他说:“老板的一节陪练课是两万,你们想要多少,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如果实在太?多,我也支付不起。” 黎容狮子?大开口:“十万,你同意吗?” 在极端条件下,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真实反应。 杜溟立正巧按灭按钮,淅沥沥的水声戛然而止,他顿了几秒,才叹了口气,坦诚道:“这?有?点太?贵了,四万我还可以接受。” 黎容听了他的话,表情悻悻:“能拿出?四万买课的人很多吧,我们为什么要换给你?” 杜溟立思忖片刻,点点头:“是的,但实不相瞒,虽然我已经工作了,收入看起来也算光鲜亮丽,但一时真的拿不出?太?多钱,我以天使基金的名义赞助了国内十家残障人士餐厅,流动资金都压在里头,现在还没有?开始盈利。” 黎容若有?所思:“哦,这?么说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杜溟立端起两杯水,朝黎容走过来:“好人谈不上,我也是期待餐厅盈利的,只有?良性商业循环才能真正帮助那些人,一味靠补贴,这?个项目做不长久。” 他说罢,同时将?两杯水递给岑崤和黎容。 黎容听罢有?些恍惚,曾经黎清立赞助特殊学校的时候也说,他不是一股脑的往里面砸钱,他是给那些孩子?请了很好的老师学习做手工艺品,剪纸贴画,小装饰物,这?些都可以盈利,等她们能赚钱了,自给自足,就不需要人再?资助了。 岑崤没有?接杜溟立的水,杜溟立下意识看向岑崤,眼中带着对这?种轻蔑的不解,他没注意,黎容的手还没有?抓紧纸杯,他松手的瞬间?,纸杯滑落,杯内的热水倾倒在黎容腿上。 嘶。 黎容感?觉到热度,快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岑崤立刻拨开杜溟立,从桌边抽过纸巾,去擦黎容裤子?上的热水。 他紧张的问:“烫到了么?” 杜溟立怔忪一瞬,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拿稳,还好吗,如果烫伤了我愿意赔偿。” 黎容将?手覆上岑崤的手背,轻轻拍了两下,然后?将?他手里的纸巾取过来,自己擦拭。 其?实没事。 天气凉,他穿的又厚,等水浸透全部布料触碰到他的皮肤,就已经没那么烫了。 而且纸杯脱落的时候,有?些水珠迸到了他手上,他发现,这?并?不是一百度的开水,最多也就五十多度,根本不会把人烫伤。 杜溟立在热水中掺了凉水。 黎容不相信这?么巧合的摩擦,杜溟立这?么做,大概是想试探他和岑崤的关系。 而岑崤的反应,也的确被试探出?来了。 黎容慢悠悠的擦着裤子?,脑子?里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如果杜溟立顺利进?入九区,他和岑崤的身份早晚会曝光,那他们俩的关系,是不是不该被杜溟立知道? 但目前看着,杜溟立只是把他们当作参与九区角逐的考生提防,确实没有?什么坏心?。 杜溟立主持建立全国连锁残障餐厅的事,黎容在上一世也听说过。 这?给杜溟立赢得了不少好名声。 他能看出?来,杜溟立是真的想买课,也很坦诚了说了拿不出?那么多钱的原因,虽然这?原因多少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 岑崤扶着黎容的腰:“我带你去盥洗室,里面有?烘干机。” 黎容感?受到轻贴在自己腰上的手,轻挑了下眉。 他发现岑崤并?不在意在杜溟立面前暴露他们两人的关系。 黎容跟着岑崤走之前,不冷不热的冲杜溟立道:“课我们不卖了。” 杜溟立因为得罪了黎容,也不好再?纠缠,只是继续好言好语的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卖给我课没关系,你如果受伤千万告诉我。” 他说罢,慢慢收敛了笑容,手指一用力,将?脆弱的纸杯攥在掌心?,眼神深沉的望着黎容的背影。 盥洗室此刻还没有?人。 阴天下雨选择来训练的人本来就少,更?何况现在还早,也就岑崤喜欢避开人群,愿意大早上来。 黎容关上门,耸了耸肩:“一点都不烫,他掺了凉水。” 除了潮湿的裤子?黏在皮肤上有?些难受外,黎容没受什么伤害,也不至于因此记恨杜溟立一笔。 岑崤却别有?意味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 黎容今天第一次见唐河,按理来说唐河的话不会引起黎容的重视,但黎容却要亲自见这?个人。 休息室里的言语交锋,也是试探居多,对一个突如其?来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实在是过于重视了。 盥洗室的空气中飘着一股清新的柠檬薄荷香,空调嗡嗡运作着,热气弥散在空气里,一面的玻璃窗上,挂着层模糊的雾气。 空气缓慢流淌,将?不轻不重的声音传递到黎容耳中。 黎容心?道,自然是为了见见还没踏入权力漩涡的鬼眼组组长。 但他却无辜眨眼:“你的竞争对手,我当然还是有?点兴趣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黎容还不等岑崤做出?反应,就快速反问:“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看不起他,你们之前明明都没有?见过。” 他端着双臂,手指悠然的轻敲,气定?神闲的等待着岑崤的回答。 他和杜溟立见这?一面,只能看到杜溟立是个精明的好人,有?向上攀爬的野心?,有?肃清乱象的决心?,也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和沉稳大气的胸怀。 如果不是韩江的事始终压在他心?里,他也不会排斥和杜溟立接触。 岑崤对杜溟立的轻蔑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而岑崤并?不是一个会轻敌的人,除非他确信,这?个杜溟立真的道貌岸然且能力有?限。 黎容很期待岑崤的回答。 岑崤抬手拨弄了下黎容早已经干透的头发,看似不经意道:“这?世上最让人看不起的,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而是以好人自居,打着正义的旗号,通过让无辜之人付出?代价,遭受苦痛,来完成?他自己理想主义的人。” 黎容稍一歪头,侧脸擦过岑崤的手背,亲昵的举动后?,他目光敏锐的看向岑崤:“你觉得他是这?种人?” 岑崤轻笑,慢慢撤回手,离开之前,指尖不经意碰了一下黎容的耳垂:“或许只是我讨厌他看你的眼神,平白?对他有?偏见吧。” 黎容虽然知道他是找借口,但姑且吃下了这?个吃醋的理由。 黎容向四周暼了暼,才勾唇道:“那你倒是毫不遮掩我们俩的关系,尤其?是对那杯热水的反应。我还以为你能从不怎么冒热气的纸杯上看出?来,他没想真的烫我。” 岑崤反问:“万一呢?” 黎容:“什么?” 岑崤目光深沉:“如果家里放了至关重要的东西,哪怕记得自己关好了门,也还是会在离开之前望一眼。” 黎容迟愣片刻,心?头蹙的一软。 哪怕那杯水看起来并?不烫,但一想到有?万分?之一会烫到他的可能,就还是忍不住确认一遍。 46、第 46 章 盥洗室门外隐隐约约传来?鞋底踩踏大理石瓷砖的声音。 黎容清了清嗓子, 要笑不要的看着岑崤:“咳,我要烘裤子了,你?还留在这儿吗?” 他的裤子全湿透了, 势必要全部脱下来?。 倒也?不是怕岑崤看,只是他们现在不是上一世走肾的模式, 多少也?得纯情点。 岑崤的目光缓慢下移,停在某个位置, 轻飘飘反问:“我不能留?” 黎容吞咽了下口水, 坐在身后的木椅上, 左手?搭在岑崤手?腕, 仰着头:“课还没?卖呢, 两万块。” 岑崤暼了一眼黎容苍白的手?指, 无动于衷:“我不太心疼。” 黎容忍俊不禁,推了一下岑崤的手?腕:“在人家的地盘上,你?还想?做什么?” 岑崤其实也?没?打算做什么,这地方不保险,而且唐河等不到他肯定会?来?找。 不过他有?点不舍得放过这次调戏黎容的机会?, 毕竟之前黎容主动解衣服耀武扬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岑崤纹丝不动, 垂眸看着裹在棉衣里的黎容:“没?用过这儿的烘干机吧,我帮你??” 黎容抽回手?, 略感无语:“你?觉得我蠢吗?” 没?用过难道不会?自己看? 岑崤还想?再说?什么,唐河已经等不及了, 直接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这么贵的课时费,唐河也?是有?职业操守的,他不能忍受自己在训练室里喝茶把时长混过去。 岑崤低头看了眼手?机,皱了皱眉。 黎容立刻心领神会?, 立刻催促他:“这老板在九区工作?过就敢收这么多钱,我一个......年级第一,才收二百,你?不心疼我心疼。” baimengshu.com 这句话有?种若有?若无的暧昧,黎容明白,岑崤自然也?听的明白。 如果不是把对方当成很?亲近的人,认可了某种私密关系,他是不会?心疼对方的钱的。 岑崤接听一瞬,又很?快挂断了唐河的电话,示意自己知道了。 临出门前,他突然转头叮嘱黎容:“你?这点水烘二十分钟就可以了,门锁好,小心点。” 黎容正准备解衣服,闻言诧异:“小心什么?” 这是在训练馆,说?里面的员工都会?点功夫也?不为过,更何?况他自己也?不是真的弱不禁风,还能出什么事? 岑崤顿了顿,扭过脸:“随口一说?。” 他虽然说?是随口一说?,但出门后,还是替黎容锁紧了门。 黎容手?上动作?停下,静静望着大门,不由得皱起眉头。 岑崤两处让他觉得古怪的地方,一是对杜溟立的态度,二是对他那句话的反应。 “我走了,你?一起吗?” 这句话明明没?什么特?别,甚至是他曾经经常挂在嘴边上的。 他对同实验室的同事说?过,对a大的学生说?过,对导师级别的前辈说?过。 这句话甚至都不算是邀请,只是在自己要离开时,客气的一种方式。 不过。 他唯独没?有?对岑崤说?过。 上一世岑崤基本会?送他去红娑上班,他根本不需要跟岑崤说?这句话。 有?时候自己出门,也?大多是跟岑崤不欢而散,怎么可能客气的邀请他一起。 黎容暂时想?不明白。 或许时机合适了,他可以亲自问问岑崤。 烘裤子的时间不长,的确二十分钟就能干了,热乎乎的裤子,穿在身上还很?舒服。 黎容出门的时候,杜溟立已经不见了,或许是找别人训练,或许离开,他并不关心。 岑崤还和唐河打得不可开交,黎容看一会?儿也?乏了,就端着个杯子,在训练馆乱转。 转到门口,前台突然叫住他:“哎......” 黎容停下脚步,抬眸看向?她:“嗯?” 前台脸颊稍红,明显兴奋了不少,她私下看了看,偷偷对黎容道:“想?跟岑先生换课的那位客户,刚才突然过来?问我,你?是不是这里的学员,我没?告诉他,嗯......你?注意一点这些中年男人,我怕他不怀好意。” 黎容失笑,双眼弯起:“好的,谢谢。” 前台大概以为杜溟立是看上他了,但他知道,杜溟立是想?打听他的身份。 杜溟立能这么重视他,他还是挺意外的。 大概在聪明人眼里,有?些东西,越是想?隐藏就越是藏不住吧。 岑崤训练完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他和唐河又休息了一会?儿,擦了药,这才换衣服打算离开。 黎容向?门外一望,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这是a市今年的初雪,雪团很?大,很?蓬松,被风刮的上下翻滚,生怕落在地上,被泥泞的路面吞噬。 黎容的聊天软件头像就是雪花,他是挺喜欢雪的,小时候黎清立和顾浓每年都会?带着他堆雪人。 顾浓是南方人,很?少见雪,后来?去国外留学,到了一个大雪封城的地方,才能尽情在雪里打滚。 大概是顾浓对雪的特?殊喜爱影响了他,冬天下雪,对他来?说?意味着父母会?变成孩子,跟他一起疯玩。 他爸妈似乎是没?有?成长的概念的,每次下雪都比他更闹腾。 他四五岁的时候是这样,十一二岁的时候是这样,到他还有?一年就要成年时,还是这样。 只是今年,没?有?了。 黎容顶着风推开玻璃门,伸出手?,去接天上的雪花。 雪花刚碰到他的皮肤,冰凉一瞬,就很?快化成了水珠。 “不冷吗?”岑崤默默走到黎容的右侧,挡住了从那个方向?吹来?的风。 他话刚说?完,黎容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嗓子有?点痒。 大概是心里脆弱的时候,身体?也?会?不由自主的跟着脆弱。 黎容赶紧清空脑子里的回忆,缩回手?,摇了摇头:“没?事。” 岑崤:“进?去坐着,我去启动车。” 黎容:“我跟你?去车里等,下雪又不冷。” 训练馆有?自己的后院停车场,岑崤带着黎容绕到后院,上车打开空调。 从室内出来?,的确是有?点凉的,但好在空调温度上升的快,黎容很?快就不用缩着袖子搓手?了。 雪花太大太密,天空又一直灰蒙蒙的,路上车辆普遍很?慢。 岑崤打算带黎容去吃点东西,但车还没?开到繁华区,黎容突然敲了敲车窗:“路边停一下,看到个熟人。” 岑崤看了一眼模糊的后视镜,靠路边停了下来?。 马路牙子上,有?一个慢吞吞往前走的身影。 那人个子不高,穿的也?不厚,只有?一件灰黄色的大衣,雪花肆无忌惮的贴在她脖子和脸上,化成水往衣领里钻。 她的耳朵冻的通红,头发虽然系了个马尾,但是前面的刘海被吹的乱七八糟,好在厚大的镜框挡住了乱飞的头发和一部分莽撞的雪团,让她能睁开眼睛。 纪小川。 怎么每次看见她,都是一副可怜兮兮乱七八糟的模样? 黎容暗自摇头,推开车门,喊了一声:“纪小川!” 纪小川贸然被人喊,吓了一跳,脚下踩空,踉踉跄跄从马路牙子上掉了下来?。 好在她反应不错,没?有?一头栽进?路边的泥水里。 纪小川拢了拢乱飞的头发,扭回头看:“啊......我你?。” 她认出黎容了,但她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黎容。 她听人说?黎容是住校了,一般住校的学生周末都不怎么出校的。 黎容抬起袖子,挡着风:“要去哪儿,送你?去。” 纪小川赶紧摆手?推辞:“我...我不去哪儿,我...在路上闲逛一会?儿,你?不用...管我。" 风一吹起厚厚的刘海,黎容看见了她额头上新鲜的结痂,看架势,就是这两天的。 黎容叹了口气:“你?先上车,外面风大。” 纪小川踌躇了一下。 她不想?给黎容添麻烦,她更希望黎容没?看见她,直接把车开过去。 但黎容没?有?要装瞎的意思,她多拖延一会?儿,黎容就多吹一会?儿冷风。 她听宋沅沅她们说?过,黎容身体?特?别差。 纪小川咬了咬牙,只好跑过去,拉开后车门。 她刚一坐下去,就看到了驾驶位的岑崤。 “你?你?你?...岑...崤?” 她本来?就有?点结巴,一紧张就更结巴了。 她局促的靠着车门,恨不得缩到座位和靠背之间的夹缝里去。 岑崤看了一眼黎容,不解的问:“我高中这三?年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了?在外面是什么名声?” 他思索了一下,他不仅没?欺负过老实巴交的同学,有?时候还很?好说?话。 黎容抖了抖头发上的雪,忍不住轻笑。 其实细想?,高中是岑崤的蛰伏期,他在没?有?实权的时候,从不过分张扬。 不过似乎每个学校每个年级都需要有?那么一个有?背景,有?钱,校长都不敢惹的人镇场子。 由于绝大部分同学都不会?亲自接触这个人,所以一些真实性不足一半的传闻会?在学校里广为流传,而学生群体?,偏偏很?爱听这些叛逆不羁的段子。 岑崤在各方面,都符合幻想?模版,所以哪怕他不做什么,也?有?传闻帮他做。 “纪小川,岑崤是我朋友。”黎容扭回头,从座位间的缝隙看着纪小川。 “啊...好,你?好。”纪小川小心翼翼的跟岑崤打招呼。 她不知道黎容是怎么跟岑崤这个蓝枢大佬成为朋友的,但好像宋沅沅说?过,谁都不许在班里提黎容和岑崤的名字。 岑崤问了一句:“去哪儿?” 他当然不是问黎容,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有?目的地。 纪小川也?很?聪明,她低着头,努力让厚刘海遮住她的眼睛,小声道:“我没?...地方去。” 她已经在街上呆着几个小时了,因为冷,不得不走动起来?。 她出来?的匆忙,手?机和钱都没?揣在兜里,连去个咖啡厅避寒都不好意思。 车内的暖气吹的她很?暖和,她才发现,原来?她的四肢都冻的没?什么知觉了,耳朵也?刺刺的发疼。 黎容:“那跟我们去吃饭吧。” 纪小川想?推辞,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在黎容面前,她的一切掩饰和伪装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黎容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能看穿一切,根据她的反应,就能猜出她的真实想?法。 她的确饿了,又冷又饿。 纪小川嗫嚅道:“我...忘带手?机,等周一...我...” 她现在没?办法跟黎容他们aa,她得提前说?。 “等英才计划公示通过了,我就没?什么事,刚刚受到点市场刺激,我打算提一提补课的费用,你?来?给我当助教吧。”黎容打断她的话。 唐河在九区工作?两年,就可以收两万的课时费,他可是在职的红娑研究员,而且还亲自参加过这次高考。 “我...谢谢。”纪小川知道,黎容是给她一个赚生活费的机会?,毕竟她伸手?管那对父母要钱,真的挺痛苦的。 幸好她学习好,是真的能帮到黎容的忙,不会?给黎容拖后腿。 黎容转回头,坐直身子,调了调安全带,目光望向?窗外。 安静了片刻,他冷不丁道:“头发上很?多细菌,总遮着容易感染,我们不会?多问也?不会?跟别人说?什么。” 纪小川知道他看到了,也?猜到了个大概。 她怯生生抬起眼,默默咬着唇,眼圈有?点发热:“他们...不是故意的,我妈的雇主家总...吵架,挑她毛病泄愤,她回来?总要...发泄,我弟弟...有?点发烧,外面下雪...叫不到出租车,医院人也?多,他们...很?累,脾气不好。” 纪小川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因为结巴的毛病,她平时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蹦,能不说?就不说?。 但她却特?别信赖黎容,她相信不管她说?话有?多滑稽,黎容都不会?有?嘲笑的心思。 这也?是她第一次跟别人透露她家里的情况,大概是因为,黎容能注意到她额头上的伤吧。 别人是不会?在意的,更不会?提醒她当心感染。 岑崤似乎在父母关系上和纪小川有?些共鸣,所以平时根本不会?搭理的无关紧要的事,他也?忍不住插了一句。 “换个雇主。” 根据逻辑,似乎纪小川的遭遇根源在雇主身上。 纪小川没?想?到岑崤会?跟她对话,赶紧回道:“这家...给的钱多,事情少,我妈就管...做饭,别的房间...不让进?。” 黎容淡淡道:“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 纪小川小声反驳:“好...好人吧,还是红娑研究院的...教授,我将?来?也?想?进?...红娑研究院。” 黎容敏感的反问:“哪个教授?” 纪小川:“李...李白守教授。” 黎容精神一震,下意识看向?岑崤。 岑崤虽然开着车,目光直视着前方,但听到纪小川的回答,也?下意识减慢了车速。 纪小川一脸迷茫,不知道为什么,黎容好像反应很?大。 黎容凝眉冲岑崤道:“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李白守好像不知道刘檀芝那些媒体?的事。” 47、第 47 章 刘檀芝, 今年三十?四,身材清瘦,面容姣好。 她二十?二岁从a大外语院毕业后?, 因为没考上?本专业研究生,便选择以学生教?务的身份留校工作。 工作只一年, 就和当时身为生化院副教?授的李白守走在了一起,交往五个月后?结婚。 在李白守的帮衬下, 刘檀芝是那一批留校的毕业生里?晋升最快的, 她从教?务科调到了国际部, 再从国际部调到生化院环境治理专业, 成了教?务主任。 这个路径其实有点奇怪, a大国际部是个公认的好单位, 超凡脱俗,清闲安逸,每天处理一些?学生交流和留学申请的事?情,根本不用?走出办公室,虽然?晋升的岗位少, 但刘檀芝应该不受影响。 教?务主任管的杂事?就多的多了,不可能像在国际部一样, 喝喝茶养养生,等着学生来打?印资料, 咨询信息。 教?务主任要处理各种?乱七八糟的纠纷,还得帮助各位教?授应付难缠的学生家长。 当时大家都以为, 刘檀芝放弃国际部的职位改去生化院,是为了离老公李白守近一点,毕竟李白守一门心思扎在实验课题上?,连家都很少回。 刘檀芝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 平时在工作上?也还算是尽心尽力,行事?低调。 承办那些?媒体的注册资金对当初的刘檀芝和李白守来说,多少有点勉强,除非他们有灰色收入。 不过现在这些?媒体账号已经开始盈利,偶尔做一些?产品推广,报价从三千到一万不等。 baimengshu.com 综合起来,已经是一笔很高的进账了,按理说,刘檀芝大可以辞去a大的工作,在家专心当富婆经营这些?账号。 简复在电话那头小声说:“我现在就能查到这么多,还是因为上?次媒体的事?情引起了一区的注意,不然?这种?小人物都不可能给她建档。” 岑崤问:“你用?谁的账号查的?” 简复:“就一区一个技术员,内部网络共通的嘛,哎现在的确是管的严,要不是我被特招,算是半实习的身份,他都不愿意给我看。” 岑崤沉默了一会儿:“内部网络是共通的,但是查询权限可不一样。” 一区一个普通技术员顶多能调一下个人信息,如果蓝枢一区怀疑刘檀芝背后?的媒体是红娑背景的,那绝不会只记录这些?。 除非更多的内容被权限掉了,得用?高职位的账号才能查询。 简复:“你说的也是,但我也不敢轻易跟我爸妈说,怕他们大局为重你知道吧。” 在他父母眼中?,一区的平安和稳定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黎容想?查什么,黎清立又是怎么回事?,不是他们该关?心的。 如果简复硬要淌入这趟浑水,他父母一定会变成阻力。 纪小川弓着背,上?半身抵着桌边,一只胳膊放在桌子下面,一只搭在桌面上?,捏着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 她眨巴着眼睛,默默将花生米塞进嘴巴里?,含糊道:“我妈...雇主是坏人吗?” 黎容听了简复的话,一直没动?筷子,见纪小川问起,他才抬起眼睛问道:“你说李白守和刘檀芝不让进别的房间,只能进厨房?” 纪小川拧起眉头回忆了一下。 其实她妈妈每次下班回来都很累很暴躁,根本没空跟她谈心,她也就在妈妈发脾气的时候,从只言片语间捕捉点信息。 “有次我妈去给她家...做饭,有个房间好像是水...管裂了,有水从门缝里?流...流出来,李教?授和他老婆都...都没回来,我妈怕屋里?有...不能沾水的东西,就找了...认识的修水管的叔叔,也给他老婆...打?了电话。 他老婆听说...说我妈找了别人来就破口大骂,明明我妈和那个...叔叔根本打?不开房门,但他老婆就说我妈侵...犯她隐私了,不仅要把我妈赶走,还扬言要告...告我妈,后?来我妈为了工资...忍了,给他老婆道...道了歉,但是回来就......” 纪小川说到这里?,话音一停,低下头,把那颗花生米嚼了。 回来后?,自然?没发生什么好事?。 明明是为了雇主着想?,怕水泡坏重要的东西,怕浪费水费,还主动?找了师傅来修,结果非但没被感谢,反而被辱骂被威胁。 任谁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都会觉得憋闷,愤恨,可为了高昂的工资又不得不低声下气,忍气吞声。 委屈溢满胸腔,就只好向更弱小,更隐忍,无法反抗又无法逃离的孩子发泄,毕竟受这份气,也都是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所以哪怕对无辜的纪小川施暴,也是理所应当的。 黎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曾经他以为黎清立和顾浓是很平常的父母的样子,但见的人多了,他才发现,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黎清立和顾浓。 刘檀芝房间里?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不愿被任何人看见。 但那些?东西跟他父母的事?有没有关?系,他就不清楚了。 黎容又问:“所以李白守和他老婆的关?系不好,经常吵架是吗?” 纪小川:“我就记得我妈说,他俩都...分居了,不在一个...房间住,早晚要离婚。噢那个教?授很...少回来的,但是他老婆每天都...都回来,我妈主要是给他...老婆做饭,他老婆很注...注意健康,不吃外面的东西。” 黎容想?了一下上?一世。 做科研很苦很乏味,各类八卦消息也是大家消解焦虑的谈资,办公室里?经常有人议论,谁和谁在一起了,谁和谁离婚了,谁找了小三,谁私下里?偷偷看大尺度主播。 黎容虽然?不爱听 ,但毕竟身处这样的环境,难免接收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李白守当时在红娑研究院已经有一定地位了,身处漩涡中?心,关?于他学术水平不足的吐槽层出不穷,但对他家庭的八卦却?一点没有。 刘檀芝就像个隐形人,不起眼,不冒尖,仿佛是李白守背后?默默奉献的女人,安逸的呆在环境系,一切为了支持老公的事?业。 至少黎容从没听说过李白守和夫人关?系不好,更没听说他们离婚了。 和简复给的调查结果相似,刘檀芝低调的不可思议。 按理说有一个在红娑研究院任职的教?授老公,怎么也比同龄人强了太多,但刘檀芝偏偏不炫耀,不张扬,恨不得自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但这样低调的人,背后?却?经营着数个媒体账号,掌控着一定的网络话语权,不仅偶尔推广三无产品,还对各种?热点事?件添油加醋,散播谣言。 岑崤倒了一杯温茶,递到黎容手里?。 清亮的茶汤冒着丝丝热气,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 “如果不是从纪小川这里?得到了另外的信息,我们的思路可能会偏。” 黎容垂眸,将茶杯捧在掌心,温了温指尖。 的确。 不管是一区的调查结果 ,还是他上?一世的印象,都会理所当然?的觉得,刘檀芝和李白守是夫妻一体的,刘檀芝不管做什么对黎清立不好的事?情,都是在给李白守铺路。 黎容:“刘檀芝用?自己的名字投资峰光文化,经营那些?媒体账号,不管是给三无产品推广,还是引导舆论达到自己的目的,她都不怕被人发现,因为有在风口浪尖上?的李白守给她背书,甚至她很有可能是引导别人,去怀疑李白守。” 岑崤夹了一块包浆豆腐,放在勺子里?,沾了沾椒盐,喂到黎容嘴边。 黎容关?心则乱,思考和李白守相关?的事?情很专注,身体下意识替他做了反应。 他手里?捧着茶杯,没空接勺子,于是往前凑了凑,乖乖将岑崤喂过来的包浆豆腐咬住,咀嚼两下,吞咽进肚子里?。 纪小川捞起一块干锅脆皮肠,和着米饭吃了一大口,一边吃一边偷眼看着黎容根本一点菜汤都没沾的筷子。 岑崤给黎容喂了一口,确认黎容吃下去了,才继续道:“李白守是个有瑕疵的人,这样的人是非常合适的栽赃对象,你应该知道麦克唐纳三要素。” 黎容轻笑一声:“杀人三要素,一种?犯罪心理学理论。” 纪小川一脸茫然?,但她又不敢打?断黎容和岑崤的聊天。 黎容察觉到她的迷惑,便又多说了几句:“尿床,纵火,虐|杀动?物,这三种?特征被麦克唐纳认为是杀人凶手具有的普遍特征,虽然?根据后?续的研究发现,这种?说法并不完全准确,不过......” 他觉得自己扯的有点远了,现在也不是给纪小川上?课的时候。 岑崤及时把话题拉了回来:“如果李白守具有a瑕疵,且a瑕疵是大众普遍不能接受的,那么当不良事?件b被爆出来,大众很容易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认为具有a瑕疵的人,一定做了b。” 黎容心知肚明李白守最大的瑕疵就是盗取了黎清立的研究成果。 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但刘檀芝一定知道。 如果有一天,刘檀芝真正要掩盖的人快要暴露,她就可以曝光李白守对黎清立做的事?,将矛头指向李白守。 李白守春风得意这些?年,恐怕没有想?到,他早晚有一天要走上?黎清立的道路,被污蔑,被批判,被群起攻之,被他所热爱的事?业抛弃。 他可能会争辩,他只想?超越黎清立,没想?过害人。 但没有人会相信他,他为慈善事?业捐的款,他教?书数年做出的贡献,他提供了帮助的实验项目,甚至是他扔给奄奄一息的乞丐的十?元钱,这些?都抵消不了他的罪恶。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刘檀芝和李白守真的貌合神?离的基础上?。 岑崤又夹了一块煮的软烂,汤汁十?足的西兰花,吹了吹升腾的热气,送到黎容嘴边。 黎容已经习惯了这种?喂饭模式,根本不用?思索,又把西兰花吃了下去。 纪小川咕嘟喝了一大口柠檬水。 从菜上?齐到现在,属她吃的最多了,岑崤根本一口菜都没吃,黎容...... 黎容虽然?自己没动?,但是应该饿不着。 岑崤见他把西兰花也吃下去了,不动?声色的夹了一块黎容最讨厌的胡萝卜。 胡萝卜是和牛肉一起煮的,牛肉的香气已经尽可能的掩盖了胡萝卜的味道。 岑崤将勺子递过来,嘴里?却?说道:“十?二月底a市上?流圈子会举办联谊会,红娑和蓝枢的高层为了表面和谐,基本都会参加,刘檀芝再想?低调,也得跟李白守一起出席,趁对方还没察觉,我们可以收集不少信息。” 黎容听他提到上?流圈子的联谊会,难免又回忆起以前。 虽然?红娑研究院和联合商会之间的矛盾不断,但总有热心群众致力于让它们回到最初互帮互助的关?系。 为了这一远大理想?,中?间人折腾出了不少活动?,美其名曰互相学习,加强交流,增进友谊。 只不过一切美好的畅想?在切实的利益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蓝枢和红娑早就渐行渐远,当初抱着伟大理想?建立它们的人,也已经长埋地下。 “我没有资格去,你......呸!” 黎容毫无防备的将岑崤喂来的东西吃进嘴里?,刚开始的牛肉汤汁很可口,但一咬到胡萝卜,那股味道溢出来,立刻让他生理性反胃,他嫌弃的拧巴着脸,抽了张纸巾,将胡萝卜吐在纸巾上?,扔到垃圾桶里?。 黎容一瞬间从回忆里?抽离,他用?微凉的茶漱了漱口,忿忿瞪了岑崤一眼:“想?哄我吃胡萝卜,没门!” 48、第 48 章 纪小川看呆了。 她都没想到, 黎容和岑崤的关?系这么好。 岑崤可以随意喂黎容东西,黎容不喜欢吃,想都不想就吐出去, 岑崤也不生气。 所以传言真的很离谱,黎容没有高冷不好接近, 岑崤也没有蛮不讲理仗势欺人。 男生间的友情还?是挺让人羡慕的。 黎容也发现了,他们分?析李白?守和刘檀芝这段时间, 岑崤一直在投喂他吃东西, 自己一口也没吃。 “你怎么不吃?来吃!”黎容故意从干锅里夹了一筷子芹菜, 放到岑崤碟子里, 然后抬起眼, 表情无辜的望着?他。 岑崤轻哼一声, 看了看绿莹莹挂着?油的芹菜,然后面不改色的塞进了嘴里。 他只是不爱吃,又不是不能吃,从小野蛮生长起来的,哪有黎容那么矫情的毛病。 岑崤把?芹菜咽下去, 低喃了一句:“真没良心。” 纪小川看出来了,胡萝卜是黎容不爱吃的, 芹菜是岑崤不爱吃的。 她弱弱问:“你们...都知道对方不爱吃什么啊?” 太贴心了,没想到大大咧咧的男生也会注意这个。 岑崤眸色变化一瞬, 简短道:“食堂。” 黎容也几乎同时回答:“一起吃过食堂。” 纪小川稀里糊涂的点点头,小声说?:“我?都...都挺爱吃的。” 黎容笑笑, 将胡萝卜炖牛肉往她面前?推了推:“那你多吃点。” 一顿午饭,他们吃了两个多小时。 纪小川发现,黎容不是一般的挑食,而且胃口还?不好, 哪怕是喜欢的菜,吃几口也就够了。 岑崤倒是没什么忌口,几乎都可以吃。 纪小川自己撑的肚子圆滚滚,连口水都装不下了。 她对黎容说?:“你想...知道那个教?授的事,我?可以问...问我?妈妈。” 黎容知道她的家庭状况,不太忍心:“刘檀芝有心隐藏的,你妈妈也发现不了,还?是别轻举妄动,我?怕打草惊蛇。” 纪小川只好点头。 她也不知道黎容和岑崤到底要做什么,但一定是特别重?要的事,她很开心自己能够提供思路,哪怕这个思路也曾带给她痛苦。 吃过饭,纪小川决定回家了。 毕竟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在家里,哪怕不得不接受莫名?其妙的怒火,她也得回去。 无解的困境还?压在身上,但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但随着?高考的临近,随着?她认识了黎容,她突然觉得黑暗里裂开了一道缝隙,照进了光。 她的这些苦难,和黎容的境遇相比,实在不算什么,但黎容还?能充满希望的活下去。 她有预感,她已经要走到苦难尽头了,等她成年,考上a大,离开家,一切都会是充满希望的。 周一,简复挤开了岑崤的前?桌,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岑崤面前?:“那个形式主义的联谊会?狗都不去!” 由于他说?的声音太大,大概有半个班级都听到了,就连崔明?洋都扭回头,深以为?然的看了简复一眼。 简复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狗都不爱去的联谊会。 红娑这方的合作企业均没加入联合商会,所以两波人已经暗搓搓给彼此使绊子很多年了,平时可能连装都懒得装一下,但去了联谊会的地界,还?得表现出喜气洋洋,一派和谐的景象。 哪怕是一提起胡育明?就破口大骂的江维德,在联谊会上也得和胡育明?含笑碰杯,恭维几句对方做出的杰出贡献。 以江维德的脾气,这大概是最让他觉得“钱难赚屎难吃”的工作任务了。 黎容一向不喜欢吵闹的虚伪的地方,曾经黎清立和顾浓几次让他去,他都拒绝了。 所以他其实也没真的见过,联谊会有多么乏味无聊。 简复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他们会端上来一只烤火鸡,然后让红娑和蓝枢这边各出一个人,把?火鸡从中间切开,这就算是握手言和了,按照惯例,每个人要上来切一块吃,你都不知道有多难吃,又柴又咸。 接下来就得被?爸妈带着?,像复读机一样,跟以前?见都没见过的人碰杯问好说?吉祥话,但你心里根本不把?对方当回事,你也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来,他也没把?你当回事,怎么说?呢,就像是把?一堆举足轻重?的人物拉过来,表演一场荒诞剧。 蓝枢和红娑怎么可能友好相处,我?说?有的老头子真是闲的。” 黎容垂着?眼睛,听简复竹筒倒豆子一样吐苦水,显然这些年,他被?父母强拉着?去,积攒了不少抱怨。 等简复说?完,黎容扯了扯唇:“未见得吧,如果我?代表红娑,难道你不愿意吃我?切过的火鸡?” 简复想立刻开口反驳,但一时没找出合适的说?辞,顿了半天,他才干巴巴道:“那不一样啊。” 他想说?,咱们肯定不用装。 但他就突然意识到,如果将来黎容真去了红娑研究院,他和岑崤进了蓝枢,他们也还?是朋友。 简复嘟囔:“那都是几年之后的事了,以后再?说?呗。” 林溱去水房洗了小番茄回来,进了教?室就自觉站在黎容桌边,看看简复:“什么几年之后啊?” 简复仰起头,看了看林溱手里的小番茄,他勾了勾手指,等林溱把?盒子递过来,他大大咧咧的抓了两个塞进嘴里。 “好酸!”简复皱着?脸 ,勉强将番茄咽了下去。 林溱疑惑,赶紧也抓了一颗,嚼了嚼:“酸吗,还?好啊。” 这小番茄是他用来减肥的,实在饿了就吃几颗,保持身材的效果特别棒。 简复嫌弃道:“你吃的什么破水果,等明?天我?给你拿个榴莲来。” 林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让你非要吃。” 只有黎容认真回答林溱的问题:“我?们在说?红娑和蓝枢的联谊会,今年我?没资格去,但岑崤和简复还?有。” 他说?起自己没资格的时候也很平静,就好像不会牵扯到父母已经不在的伤痛。 岑崤深深看了黎容一眼,但在教?室里,他也不能表现出什么。 简复没那个细腻敏感的神经,他直言不讳:“大好的跨年夜,我?不吃喝玩乐,去那儿?当演员?”他又看向林溱,“哎,你跨年夜怎么过啊?” 林溱虽然无数次对简复的粗神经唉声叹气,但还?是不得不回答他的话:“我?们艺考班要模拟面试,没空跨年。” 简复:“模拟面试?表演节目吗?” 林溱迟疑了一下:“算是吧,还?挺正?式的。” 简复兴奋的敲了敲桌子:“那我?也要去看,每年都听到艺考生面试滑铁卢的新闻。” 林溱:“......” 岑崤略感烦躁,对林溱说?:“你赶紧把?他带走吧。” 林溱拒绝的话刚打算出口,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他其实也不想,带简复走啊...... 跨年夜那天,a市路边的绿化带挂上了彩灯,新年的氛围已经很接近了。 地上残存的积雪刚好消失殆尽,空气里除了凛冽的寒气,还?有似有似无的泥土香。 灰突突的树干刷了一米高的涂白?剂,和深灰色的路灯杆间次交叠,远远望去,像斑马身上的花纹。 岑崤跟岑擎说?要去参加联谊会的时候,岑擎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摔到地上。 好在他当了三区会长后也没疲于锻炼 ,很快便稳住了情绪。 “你说?什么?”岑擎又问了一遍。 岑崤很少来三区,以至于门卫差点把?他当成无关?人士给拦了。 好在徐风路过,一眼看到岑崤,才把?他带进来。 自从上次跟岑会长深谈过,徐风现在看岑崤总有种说?不出的警惕心理。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警惕的,但就像会长说?的,岑崤早就不是孩子了。 岑崤笑了笑,心平气和道:“当然是跟你和我?妈去见见世面。” 岑擎无语了。 岑崤现在连个合乎逻辑的谎都懒得扯。 岑擎给徐风使了个眼色,示意徐风把?门带上,然后才一脸严肃的质问岑崤:“你到底想做什么?” 但他越是疾言厉色,越是心里没底。 因为?不管岑崤对他多么疏远,他最终还?是得站在亲生儿?子这边。 可他现在连岑崤的目的都不知道。 岑崤漫不经心,自顾自的往岑擎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坐:“想在九区站稳脚跟,不是还?需要一份投名?状吗,我?去选一选,看看谁比较合适。” 岑擎还?站在工作椅前?,岑崤反倒坐下了。 不过岑擎此刻也没空纠结这点小事,他冷飕飕道:“那你让我?盯着?黎清立调查组,也是为?了投名?状?” “不是。”岑崤直视岑擎的眼睛,对那股来自会长来自父亲的威压毫不退怯,“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这个更重?要的事,他不会跟岑擎说?,至于岑擎能调查多少,猜到多少,他也不关?心。 虽然他对自己父母的感情很复杂,但唯一有一点他可以确认,他们不想他死。 岑擎:“你最好别害死我?跟你妈。” 岑崤站起身,淡淡道:“放心,哪怕我?自己去死,也不会连累你们。” 岑崤走后,岑擎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徐风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会长,你怎么了?” 岑擎摇摇头,喝了一口水,顺了顺气,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胸口突然有点疼。” 徐风:“我?看您是工作太累了,正?好今天晚上去联谊会轻松一下。” 岑擎苦笑:“轻松?本来带着?我?夫人就够让人头疼了,现在又来一个,到时候你盯着?点岑崤,给我?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红娑与蓝枢的联谊会晚上八点在七星酒店举行,要求提前?一个小时到场。 这天天气好,晚上一丝风都没有,a市几处烟花燃放点断断续续搞了几场烟火秀,大部分?市民?都聚集在步行街商业区,整个城市一片祥和安宁。 这个世界好像是由无数像素构成的绚丽投影,烟花燃放欢呼喝彩的那一刻,悲戚的哭声被?悄然掩盖。 几个月前?那件喧嚣全网的大事,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了。 但在意的人,还?在斑斓的夜色下前?行。 七星酒店对面的长恒宾馆前?台,黎容把?身份证一递,客气道:“帮我?开一间房。” 前?台的目光在黎容和岑崤身上游走,然后把?手往岑崤面前?一伸:“先生,您的身份证也得给我?一下。” 虽然现在还?没有人盯着?他们,但黎容仍然不愿意和岑崤有太多可查的交集。 tsxsw.la 黎容:“他呆一个小时就走。” 前?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断然拒绝:“不行的先生,半个小时也得登记,你也知道今天跨年夜人多又杂,为?了安全嗯......我?们对每对顾客都是一视同仁的。” 岑崤深吸一口气,不愿在这种小事上纠缠,还?是主动将身份证掏了出来。 前?台做完登记,将房卡和身份证一起交给黎容,然后贴心的叮嘱道:“我?们酒店不用自带那个的,床头柜上有,免费提供,谢谢配合。” 黎容眼皮轻跳,有点头疼:“我?们不是来......算了。” 49、第 49 章 长恒宾馆是这?一片繁华区有些年头的老?宾馆了。 正因为老?, 才能堂而皇之的建在七星酒店对面,而且因为地?理?位置优越,哪怕设施老?旧一些, 也还是有人光顾。 选择住长恒宾馆的,很多都是来a市旅游的外地?人或想在市里过节的学生。 对于?这?些人来说, 长恒宾馆属实物美价廉。 黎容找到房间号,一推开门, 迎面吹过来一股久未通风的潮气。 房间里一张床, 一个床头柜, 一个钉在小电视下方的两米长的长桌, 桌上摆着?两瓶矿泉水, 还有付费的酸梅汤饮料和一本翻的有些卷边的杂志。 挂着?铁栏杆的大窗户前是一个小沙发?, 沙发?上还有人坐过尚没恢复的压痕,地?毯是深色的,不知用了多久,但不用想也知道,清理?的效果不会太好, 毕竟地?毯的角落里,还能发?现?没打扫干净的杂物。 唯有床铺看着?白净整洁, 但也只?是看起来,到底用了多少漂白剂消毒液, 对皮肤有多大的伤害完全不得而知。 别说黎容暂时没有那种心思,就?算有, 看到这?样的环境也彻底没了。 他抬手扇了扇味道,火速打开了换气扇。 换气扇只?在卫生间里,运作起来嗡嗡直响,扰的人心烦意?乱。 但长恒宾馆最?大的可取之处, 就?是从这?边的窗户望过去,可以清晰的看到七星酒店的宴会厅。 这?两个地?方,只?隔了一条四车道的马路。 岑崤走到窗边,抬手打开窗户,让冷冽清新的空气灌进来。 屋内的潮气是淡了,但黎容抱着?双臂,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哪怕穿的多,一动不动的站在这?种温度下,也还是冷的。 岑崤只?好把窗户关上。 岑崤转过身?,目光掠过床头柜上明晃晃的避孕|套,又平静的移开,对黎容道:“没办法,这?个角度最?好,就?是条件差了点。” 黎容皱了皱鼻子?,努力适应那股发?霉的味道:“没事,就?呆到联谊会结束。” 岑崤抬手看了看表:“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徐风大概会开车带我父母过来,我要跟他们一起进去。” 黎容裹紧棉衣,往床边一坐,抬眼看了看岑崤,眼底含笑:“那这?一个小时做什么?” 虽说这?宾馆的气氛差了一点,对两个从小住惯了别墅的人来说,多少有些扫兴。 但这?样狭小的空间,潮湿的气息,床头的避孕|套,和侵入房间的热烈且斑斓的夜色,有种色|情电影里面,直来直去的刺激感。 岑崤见他坐下了,这?个距离,这?个视角,他必须俯视黎容。 他看着?黎容白净的侧脸,柔软微卷的鬓角,还有衣领空隙里,透出来的细薄的脖颈。 岑崤往前走了一步,鞋尖撞到黎容的鞋尖,膝盖贴着?黎容的膝盖。 他已经?突破了两个人交流的安全距离,黎容必须努力扬起脖颈,才能和他对视。 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但触碰的瞬间,神?经?信号还是会飞快的传输到大脑皮层,督促胸口产生某种微妙的,酥麻的情愫。 对成年人来说,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但某些暗示已经?坦坦荡荡的展露无疑。 黎容不由得弯了弯眼睛,他双掌撑着?被子?,身?子?向后一靠,目光下移到某个部位,轻声轻语的提醒岑崤:“我倒是怎么都行,但是它一会儿还能冷静的参加联谊么?” 男人总是特别了解男人,不说精神?层次上的迷恋,单就?肤浅的肉|体吸引,岑崤对他的兴趣也是大到了极点。 不然上一世他们不会过的那么无度。 黎容这?个懒洋洋的半躺姿势,已经?算是毫不抗拒了。 只?要岑崤想,他大可以推着?黎容的肩,将黎容按倒。 但黎容说的问题确实存在,他永远不可能心如止水的从黎容身?边离开。 目光推拉几秒后,他们俩肩靠着?肩,并排坐在床边,打开了电视。 别看宾馆里的电视小,但是清晰度还可以,a市本地?的电视台正在直播各大商业区的热闹景象。 平时就?人群攒动的购物广场,此?刻更是摩肩接踵,大热的餐厅排号到了几百位,外面小板凳上坐满了人。 黎容小声嘟囔:“现?在的记者怎么都愿意?去高度繁华区找新闻?以前暗访黑煤窑,人|贩子?,卧底地?下赌场的哪儿去了?”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电视上时不时的会放出这?种消息,记者曝光后,有关部门迅速介入调查,捣毁违法犯罪窝点,拯救一些人,和一些还没来得及发?生的悲剧。 岑崤:“付出和回报不等,理?想也会被打回现?实。” 黎容笑笑:“好像各个行业都一样,不缺一腔孤勇的逆行者,缺的是让他们平安生存的土壤。” 新闻直播了一段时间,适时插入一则广告—— “血管就?像快速路,堵车事故都不行,关键时候用清汭,疏通血管,全身?通畅,清汭,你?的血管管家!治疗动脉硬化,降低胆固醇,请认准梅江药业!” 黎容听完了广告,随口说道:“清汭是款仿制药,在人家原研药专利药品保护期没到就?开始偷偷打擦边球,借用缅甸一家公司壳子?,自己雇了一批药代,以代购的名义,卖给?民众。后来好像还被处罚了,不过现?在专利到期,他们倒是可以明目张胆的生产了。” 岑崤:“梅江药业?没听说过。” 黎容:“小公司而已,不然也不敢打擦边球。” 看了一会儿乏味无聊的直播,岑擎给?岑崤打电话。 岑擎:“你?在哪儿,我和你?妈要到了。” 岑崤虽然没听到萧沐然的声音,但也能从安静的背景音中感觉到某种低气压。 萧沐然和岑擎,就?是彻头彻尾的表面夫妻,到了他们这?种地?位,不好离婚,只?能在外人面前装着?恩爱和谐。 岑崤:“好,我在门口等你?们。” 挂断电话,岑崤站起身?,透过窗外,可以看到已经?逐渐热闹起来的宴会厅。 岑崤收回目光,对黎容说:“我父母来了,我毕竟还不是联合商会的人,得借他们的身?份。” “好。”黎容随手关掉电视,梅江药业的循环广告戛然而止。 岑崤将小型蓝牙耳机戴在左耳上,用头发?遮住,然后拨通了黎容的电话。 黎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接通的屏幕。 岑崤:“能听到吧?” 黎容对着?幽亮的手机屏幕轻声道:“能。” 平缓温和的嗓音乘着?声波传到岑崤的右耳,又沿着?电子?信号传到他的左耳。 岑崤抬手揉了一下黎容的发?梢:“我走了。” 岑崤出门后,黎容立刻盘腿坐在窗边的小沙发?,朝外看去。 屋内关了灯,窗外的景象看的更清晰些,夜色并不寂寥,橘黄的路灯,亮白的酒店吊灯,还有大红色的车灯,几种色彩叠加在一起,让七星酒店内部的摆设一览无余。 岑崤站在七星酒店门口,手插在兜里,安静等着?。 不一会儿,一辆黑车驶到,酒店服务人员帮忙打开车门,岑擎和萧沐然从里面走下来。 虽然隔的不远,但黎容还是很难看清岑擎和萧沐然的脸。 徐风将车交给?服务人员,自己跟在岑擎身?后。 岑擎和萧沐然虽然挽着?手,但萧沐然的身?子?却离岑擎很远,两个人的动作说不出的僵硬。 上一世黎容并没直接以岑崤情人的身?份跟岑擎或萧沐然见过面。 他知道岑擎和萧沐然得知后大发?雷霆,也知道岑崤因此?跟父母闹掰了。 某一段时间,他还幻想过,岑擎或是萧沐然把他召唤过去,疾言厉色的要求他离开岑崤,不要给?岑家惹麻烦。 他已经?提前预演过自己的反应。 他一定面若冷霜,不卑不亢,直接回敬一句:“是你?儿子?缠着?我。” 但是没有。 岑擎和萧沐然没有动用权力打压他,逼迫他,他们好像一直在干生气,又拿他没办法。 他不知道岑崤使了什么手段。 岑擎站定脚步,问了岑崤一句:“你?今天去哪儿了?” 岑崤漫不经?心:“随便逛逛。” 岑擎就?猜到是敷衍的答案,但他又觉得岑崤得靠着?他来参加宴会,自己应该是占上风的。 岑擎刚要继续开口问,萧沐然不耐烦道:“快进去吧,不冷吗?” 岑擎只?好闭了嘴。 萧沐然显然对联合商会,对红娑研究院,对一切需要维持表面和谐的场面格外排斥。 她就?算来了,也没摆出什么好脸色。 徐风低着?头,对眼前时常发?生的场景充耳不闻。 岑崤也早就?没有反应了。 或许以前的他还不能理?解,为什么在萧沐然心里,家族家庭,骨肉亲情,都比不上一个黎字。 后来他懂了,离开的人,会留下永垂不朽的烙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鲜血淋漓的痛。 岑崤突然开口,问萧沐然:“小勿呢?” 萧沐然怔忪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岑崤会问起这?只?猫,她的声音有些惊讶:“吃饱就?睡了,它一天能睡十多个小时。” 虽然回答很无聊,但这?好像是这?几个月,她和岑崤最?心平气和的交谈。 岑崤点点头:“好。” 这?只?蓝金渐层倒是过着?无忧无虑的神?仙日子?,黎容可从来没睡过懒觉。 黎容单手望远镜,揉了揉被压的发?麻的腿。 他知道岑崤家养的这?只?猫,萧沐然似乎很喜欢小动物,几年之后,这?个猫已经?被喂的胖成球了,幸好它有一张蛊惑众生的美颜,得以挽救一下蓝金渐层这?个品种的形象。 进了七星酒店的大门,岑擎侧过脸,给?徐风使了个眼色,然后淡淡道:“你?不用跟着?我,随便转转,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 徐风心领神?会:“好,那我去吃点东西。” 徐风虽然退开了,但他监视岑崤的任务才刚开始。 岑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反而问岑崤:“我和你?妈要去应酬,你?要一直跟着?我们吗?” 岑崤勾唇:“那我就?不跟了吧。” 有些心知肚明的事,岑擎倒是一点都不愿挑明。 蓝枢和红娑的高层人不少,宴会厅也很大,酒店准备的餐品从室内一路拐弯铺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挂着?彩灯,摆着?七八张木桌,还有两个秋千椅,木桌两旁装点着?耐寒的植物,每个座位旁边都摆着?一樽火苗跳动的小暖炉。 临近八点,聚集在七星酒店里的人越来越多,想要在攒动交谈的人群里找到李白守和刘檀芝,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切火鸡的时候,要求全员在场,那些跑去后花园和酒店海底动物展的人都会回来。 岑崤捏了杯优格,拎在指间,随意?观赏着?酒店的摆设。 他刻意?走到窗边,让黎容可以从对面的房间看到他。 岑崤压低声音问:“饿了吗,要不要订点外卖?” 黎容明知道岑崤看不到,但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不饿,中午吃多了。” 答完之后,他惊讶的问了一句:“咦,你?右手边的是果冻酸奶棒吗?” “嗯?”岑崤低头,朝自己右边看去。 一个晶莹剔透的小托盘里,放着?小半盘零食,零食用浅蓝色的包装袋包着?,里面是细长条的奶制品。 黎容很快自顾自说:“没想到七星酒店还能弄来这?种小时候吃的零食,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但凡是孩子?,都是喜欢吃糖的。 哪怕顾浓再讲究养生,担心对牙齿不好,小黎容也还是要吃。 这?个牌子?的果冻酸奶棒,是他小时候最?偏爱的零食,因为家附近的小商店门口,总是一串串的挂着?。 想要几个,店主奶奶就?会小心翼翼的扯下来几个,买的多,还可以系在腰上做腰带。 顾浓总是会心软,一旦黎容撇着?嘴,眼泪汪汪看着?她,露出那种渴求的表情时,她就?会头脑一热掏钱付款。 零点看书网 最?多晚上监督儿子?好好刷牙。 小时候? 岑崤仔细端详了一下,他没吃过。 岑崤拿起一根,朝窗口晃了晃:“好吃吗?” 黎容轻声道:“味道忘了,但小时候会缠着?我妈买给?我,应该是好吃的。” 岑崤点头,抓起几根,揣进了兜里。 黎容清楚看见了,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岑擎作为蓝枢三区的会长,早就?被人簇拥起来。 他应酬了一会儿,难得抽出一丝空闲,借着?取酒的机会,偷偷问徐风:“怎么样,岑崤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徐风迟疑了一下,按住蓝牙耳机,低声道:“倒是有点古怪的......” 岑擎心里警铃大作,快步避开人群,不由得抿了一口香槟稳住心神?:“他干什么了?” 岑擎脑中飞快闪过几个念头,每个都需要他立刻制止岑崤。 徐风感叹:“他往兜里揣了几根酸奶棒,好奇怪。” 50、第 50 章 岑崤终于在江维德和韩江打算一同切火鸡的时候, 发现了?李白守和刘檀芝的影子。 在整个a市上流群体里?,李白守并不太起?眼,以至于就连这个活动, 他都站在比较靠后的位置。 服务生给每个人发了?托盘,众人默契的站好队, 望着那个刚烤制过的,热气腾腾的火鸡。 李白守则需要踮起?脚, 伸着脖子, 努力张望, 才能?看到一点火鸡的影子。 他的身高并不占优势。 刘檀芝的身高同样?不占优势, 但她比李白守稳重的多。 她巧妙的透过人群的缝隙朝前看, 并没?有随波逐流挤出一张笑脸。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渺小, 所?以她也没?花心思伪装。 她穿的礼服不功不过,价格在众多到场嘉宾中不冒尖也不垫底。 她长的还?算好看,起?码算是整个宴会厅里?面的佼佼者,而且她还?年?轻,如果精心打扮一下, 不会这么泯然众人。 这样?一个副业赚的盆满钵满,又还?算年?轻漂亮的女人, 自然看不上敏感善妒,不懂风情的李白守。 但岑崤发现, 只要多关注她一会儿,就能?看出, 刘檀芝实在是很古怪。 她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投向那只火鸡时,会卸下伪装,松开李白守的胳膊,跟李白守拉开距离。 这种举动, 就和萧沐然对岑擎做的一样?。 但刘檀芝与萧沐然不同的是,她并非觉得这场联谊会是煎熬是痛苦,反而,她还?很期待。 如果是喜欢交际花的生活,她大可以打扮的明艳一点惹眼一点,但她异常低调,说明她期待的,不是众星捧月的快乐,而且某个人的注视。 一个二?十二?岁没?考上研究生的学生,能?在邂逅李白守五个月后,让李白守做出结婚的决定,她一定是个有野心有手腕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在通过李白守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后,一定不甘心在李白守这里?停留。 她会物色更值得她投靠的强者。 在场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都有,每一个人单拿出去,都够举足轻重,刘檀芝掩护的那个,究竟是谁呢? 岑崤静静等着,希望刘檀芝能?够在之后的自由活动中露出马脚。 蓝牙耳机里?,传来黎容的声音:“发现什么了?吗?” 岑崤移开目光,淡淡道:“刘檀芝和李白守的夫妻关系不好,大概是真的。” 毕竟他见惯了?自己父母的相处方式,所?以很了?解那种貌合神离的感觉。 黎容放下望远镜,挺了?挺后背。 屋内的黑暗笼罩着他,只有空调不断散发着热气。 “那刘檀芝掩盖的那个人,一定和我爸有某种联系。” 岑崤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我们还?没?发现。” 因为萧沐然,因为黎容,他对黎清立和顾浓也算关注。 以他的了?解,这对夫妻算是他见过的,最完美受害者。 他们聪慧,善良,积极健康,有不俗的科研成就,还?能?怀着一颗济世救人的心。 他很难想象,会有什么人,不仅要他们家破人亡,还?要他们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宴会厅正前方,江维德和韩江共同握着那柄刀,两人恭维客气了?一番,用?力将那只香气四溢的火鸡,从中间剖开。 火鸡肚子里?的香料流了?出来,汤汁混合着油光,沾满了?刀面。 韩江对江维德说:“我来我来。” 他主动把刀接过去,小心翼翼的递给在一旁等候的服务生。 这长刀的分量不轻,但韩江拿的很轻松,身为九区鬼眼组的组长,他的确没?有疏于训练。 黎容趁着韩江扭头的功夫,拿起?望远镜仔细端详。 他一边看一边问岑崤:“你对韩江怎么看?” 岑崤:“还?算敬业,这些?年?没?出过错漏,但是似乎提防心很强,跟其他几区的会长关系都不太近,这次他们推举韩江作为代表来切火鸡,大概是想让他别那么死板,能?跟大家搞好关系,至少别找麻烦。” 韩江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精气神很足,几乎看不到什么白头发。 他的脸部?轮廓分明,颧骨突出,脸颊的肉有些?内凹,哪怕是笑着,看起?来也十分凶。 大概是常年?锻炼的缘故,他要比真实年?龄年?轻一些?,脖子上的皮肉还?算紧致,身材也保持的不错。 黎容自顾自的点点头。 他上一世和韩江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等他进了?红娑研究院,有资格出入一些?交际场合,韩江已经被杜溟立搞下去了?。 他当然相信任何人都不是密不透风的墙,毕竟黎塞留曾经说过—— 给我这个世界上最诚实的人写的六行字,我一定能?从中找到足够的理由来绞死他。 但是这么谨慎的,和蓝枢所?有会长都保持距离的韩江,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呢? 韩江和江维德切完火鸡,就让到了?一边,其余赴宴的宾客依次向前,每个人走到火鸡前,就拿小刀切下来一片夹到碗里?。 但韩江和江维德还?是很绅士,遇到没?有男伴的女性,他们会帮忙切一下,或是递一张纸巾。 黎容的思路被岑崤的声音打断了?。 岑崤说:“刘檀芝一直排队等着切火鸡,没?注意别的人。” 黎容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 队伍缓慢向前,终于排到了?刘檀芝和李白守这里?。 李白守这人的情绪很容易挂在脸上,性格也相当不讨喜。 他和刘檀芝关系破裂,就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 走到火鸡面前,李白守自己拿着刀,快速切下来一片,夹进碟子里?,然后就自顾自的配起?酱汁来了?。 火鸡肉还?是有些?柴,要从已经被人切的零零碎碎的鸡身上找一块好切的肉,多少有些?费劲。 原本?因为李白守在,韩江和江维德都没?上前,但看刘檀芝拿着刀局促的切不下来,而李白守毫无反应,江维德的表情有一丝尴尬。 韩江倒是反应很快,他立刻上前接过刘檀芝的刀,飞快的切了?火鸡身上所?剩不多的腿肉,贴心的帮刘檀芝夹到盘子里?,还?递上了?一张纸巾。 刘檀芝端着火鸡肉,低声道了?谢。 李白守用?余光暼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冲刘檀芝不冷不热道:“那么大块你吃得了?吗,不是要减肥吗?” 刘檀芝闭了?下眼,似乎在尽力消化李白守的话。 按纪小川的描述,刘檀芝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在私人领域,她和李白守吵的很凶。 但显然在这种公?开场合,她比李白守需要顾忌更多,所?以不想把事情闹大。 江维德离得近,听得清楚,显然更尴尬了?。 夫妻间闹脾气他不是没?见过,但闹脾气闹到外人面前,实在让人不知该怎么回应。 还?是韩江,主动笑笑:“是我切的太大了?。” 因为长得凶,他笑起?来也并不是很友善的,那双略带皱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锋利明锐,盯着李白守看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意思。 他嘴里?好像在说是自己的问题,给了?李白守一个台阶,但脸色,倒像是给李白守一个警示。 江维德只好开口打圆场:“老李,后面还?有不少人等着呢,你们夫妻俩也给别人腾个地方。” 李白守多少有点欺软怕硬,他也知道,九区还?是轻易不能?惹的。 等李白守跟刘檀芝离开,江维德不由得摇了?摇头。 毕竟李白守算是他们红娑研究院的人,江维德看向韩江:“多大的人都会吵吵闹闹。” 韩江抽了?张纸,擦了?擦刚才给刘檀芝切火鸡时不慎沾到的汤汁。 他漫不经心:“是啊。” 等到所?有人都尝过一小片火鸡,韩江和江维德从两旁离开,意味着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了?。 而刘檀芝,没?有任何奇怪的表现。 她跟在李白守身边,端着酒杯,不主动应酬,只是面带微笑,听李白守跟人吹牛,听李白守高谈阔论。 她则像是隐身了?一般,哪怕站在人群里?,也毫无存在感。 而她的关注也没?有投给任何一个人,她仿佛已经达成了?愿望,现在种种喧嚣,已经在她心里?激不起?任何波澜。 岑崤观察了?一会儿,意识到刘檀芝是个十分机敏的人。 大概是在媒体行业做久了?,深知图片会给人留下多少想象的空间,所?以她在周围人频频举着手机合影的场合,一直很小心。 岑崤没?去切那块火鸡,他到底不算是蓝枢的人,也没?人强迫他一定要做什么。 宴会厅里?的人渐渐分散开,有人相约着去了?小花园,有人去了?海底动物展馆,有人在专心吃东西?,高谈阔论。 岑崤转回身,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由于他走的步子太快,对方根本?来不及隐藏。 岑崤勾唇嗤笑,仰头喝净了?杯里?的优格,问道:“盯我这么久,发现什么了?吗?” 徐风:“......” 他的确有些?放松了?,以至于岑崤转头朝他走过来的那瞬间,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毕竟在他眼里?,岑崤还?是高中生的年?纪,让他拿出对付商业间谍的素质,他提不起?兴致。 岑崤说的话,徐风电话对面的岑擎自然也能?听到。 岑擎问:“你被他发现了??” 徐风轻咳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岑崤扬了?扬下巴,示意徐风藏在头发里?的耳机。 徐风叹了?口气,低声对岑擎道:“会长,我先挂了?。” 既然被发现,就没?有监视的必要了?。 岑崤突然说:“这家的三?文?鱼奶油蘑菇面和西?班牙海鲜焗饭都不错,你喜欢哪个?” 徐风一脸茫然,他以为岑崤是来兴师问罪的,他虽然是岑擎的贴身助理,但人家毕竟是父子,父子没?有隔夜仇,他一个外人当然谁都不能?得罪。 但没?想到岑崤居然轻言轻语的问他喜欢吃什么? 徐风难得感到了?一丝惶恐。 他脑子里?飞快闪过了?几个念头,一是岑崤想要拉拢他,策反他,用?怀柔政策逼他就范,二?是岑崤想要缓和与岑擎的关系,想让他当个台阶,三?是这家酒店的特色确实好吃,岑崤想跟他探讨饮食文?化,四是岑崤想请他吃饭。 徐风:“我觉得......” 街对面的宾馆里?,黎容仰着靠在小沙发上,思索片刻,哼哼唧唧道:“都喜欢怎么办,但是两份吃不了?。” bidige.com 岑崤的回答盖过了?徐风的声音:“吃不了?的我吃。” 说罢,他抬起?眼看向徐风:“帮我个忙,叫一份三?文?鱼奶油蘑菇面,一份西?班牙海鲜焗饭,打包送到对面长恒宾馆前台,我一会儿过去吃。” 徐风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我......出去就进不来了?。” 这地方,必须跟着岑擎才能?进,哪怕岑崤都不能?单独进来,但他又不能?让岑擎去门?口接他。 岑崤拍拍他的肩:“街口还?有家星巴克,你看看人不多,叫杯咖啡等着我爸就行。” 徐风:“......” 徐风:“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要打包吃的去对面那个小破宾馆?” 岑崤理所?当然道:“不能?。” 51、第 51 章 徐风被岑崤打发出去送吃的?了, 临走之前?,徐风尴尬的?朝岑擎的?方向望了一眼,岑擎只?是扭过头挥挥手, 示意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萧沐然这时才走到岑擎身?边,凝眉戒备道:“你让徐风监视岑崤?岑崤做什么了?” 萧沐然是典型的?书香门第培养出的?大?家闺秀, 她细腻敏感,大?部分时间温顺柔弱, 不爱惹事。 她这辈子绝大?部分精力花在精进自己的?艺术造诣上, 有时给学生上上课, 有时去别市演讲, 她习惯用工作将?自己填满, 以防自己胡思乱想?。 但她能做的?, 也?就只?有这样了。 她有名誉有地位,却?又比普通人?更软弱,她的?反抗,愤怒,只?能通过冷战来表达, 她做不出任何实质性的?改变,她也?不敢改变。 她这一生都在内疚, 冲动,压抑中拧巴着, 委曲求全的?活着。 岑擎轻哼了一声:“我要是知道儿子要做什么,也?不用找人?盯着他?了。” 岑擎甚感疲惫。 岑崤的?坦荡反而让他?惴惴不安, 他?总觉得岑崤想?做的?,是件常人?不敢触碰的?大?事。因为岑崤身?处这里,却?并不属于这里,他?就仿佛寻找目标的?判官, 平静的?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这里的?每一个人?。 萧沐然只?好面色忧愁的?望向岑崤,但除了面色忧愁,她也?不会做别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懦弱。 大?局,家族,脸面,这些她厌恶无比的?关键词仍旧主宰她的?一生,仿佛一座如影随形的?牢笼,将?她困在其中。 她刚想?指责是岑擎给岑崤灌输了那些叛逆不羁的?念头,突然有人?拿着酒杯走过来,从背后喊了一声岑擎的?名字。 萧沐然条件反射般挽住岑擎的?手臂,露出一个既不疏远也?不亲近的?,合乎礼仪的?微笑。 “岑会长,好像我们上次见?也?是在联谊会。”李白守举着一杯香槟,独身?站在那里。 他?的?鬓角掖的?很整齐,稍显稀疏的?头发显然被特别梳理过,遮盖住裸露出来的?头皮,他?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礼服,但似乎并不太合身?,裤子松松垮垮的?挂在腰上,两只?裤腿因为太肥的?缘故,显得空空荡荡。 萧沐然对李白守完全没印象,但只?看一眼,就找到了谈资。 萧沐然问:“您夫人?呢?” 李白守今天出席,手上戴了结婚戒指,但他?不合体的?礼服,暴露出没人?及时给他?提出整改建议。 李白守稍显尴尬,随即语气有些轻蔑:“她啊,没见?过什么世面,大?概吃东西去了。” 萧沐然明显从他?嘴里听出了不尊重?,于是立刻不说话了。 岑擎也?没想?起来李白守是谁,不过他?赶紧从桌子上提了杯酒,跟李白守碰了一下?。 李白守等岑擎喝下?一口酒,才又开口道:“岑会长,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跟你说一下?。” 李白守明显是来求人?的?,但他?跟岑擎交谈的?时候,还是坚持称呼“你”,而非更加客气的?“您”,因为即便他?有求于人?,骨子里的?骄傲还是不允许他?有一点委屈自己。 岑擎阖了下?眼,抬了抬酒杯,作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李白守:“我这儿有个远方侄子,也?在做点出口生意,想?加入联合商会,可惜你也?知道,现在实体不好做,他?那点体量,利润本来就不高,要是每年再交一笔会费,生意就做不下?去了,你看蓝枢这边是不是能有什么优惠措施?” 岑擎笑了笑:“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三区有成熟的?评议团队,要是破坏规矩,韩江可就来找我了。” 岑擎一扬下?巴,示意正绷着脸,专心致志吃东西的?韩江。 韩江站在室内小喷水池边,手里托着吃的?,目光望着迸溅的?水花,明显一副拒绝打扰的?表情。 身?为九区鬼眼组的?组长,他?时刻提防着有人?在他?身?上做文章。所?以根本不去任何小圈子凑热闹。 李白守知道,岑擎这是不想?帮忙办事,所?以把锅甩在韩江身?上,九区要是连这么小的?事都管,那韩江也?就不用睡觉了。 李白守皮笑肉不笑:“是这样的?岑会长,虽然和?红娑合作的?企业都跟蓝枢不太愉快,但将?来总有用得上彼此的?地方。我是红娑研究院生化部的?,可能你也?听说了,我们部之前?有个教授犯了错,影响颇为不好,幸好在我和?江维德教授的?努力下?,没有出大?乱子。” 李白守说罢,有些自满的?抿了一口酒,他?在不动声色的?强调自己的?地位。 别看他?现在可能没什么名气,但是黎清立死了,黎清立的?位置只?有他?能顶上来,生化部也?就他?和?江维德两个人?够看了。 岑擎还没说话,萧沐然的?眉头就立了起来,一向顾全大?局的?萧沐然忍不住扯出一丝冷笑,手指暗自攥紧,不客气的?问道:“那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红娑生化我好像只?听说过江维德和?黎清立。” 萧沐然说完,脖颈绷紧,头脑发涨,胸口一鼓一鼓,显然这一句话还不足以发泄她的?怒气。 “犯了错”这三个字,正好砸向她的?痛点。 李白守被萧沐然咄咄逼人?的?模样吓愣了。 当?着蓝枢三区会长的?面,他?刻意踩了一脚曾经在红娑举足轻重?的?黎清立,他?以为哪怕不能获得共鸣,怎么也?不至于招惹反感。 黎容歪着头,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将?塑料叉子探到饭盒里,搅起一筷子奶油蘑菇面,喂进嘴里。 yqxsw.org 他?的?嘴巴被塞得鼓鼓囊囊,说话含糊不清:“味道真不错,就是价格太贵了。” 岑崤云淡风轻道:“记在联谊会的?账上。” 黎容心满意足,还不忘叮嘱岑崤:“你也?不用一直盯着,谁也?不是处处露马脚的?。” 岑崤随手拿起一块甜点,装作要吃,用勺舀着就是不往嘴里放。 “刘潭芝和?李白守果然分开行动了,不是刘潭芝主动的?,是李白守不愿意和?她一起,现在李白守在我父母旁边,刘潭芝……”岑崤话音一顿,半晌才略显不解,“刘潭芝似乎遇到了学校的?熟人?,在拍照。” 黎容对刘潭芝格外关注,听岑崤一说,他?赶紧放下?奶油蘑菇面,举起望远镜:“合影么?” 岑崤:“不是,互相?拍,刚才她给对方拍过了,现在对方在给她拍。” 刘潭芝就像一个普通的?,羞涩的?,听从同事指挥摆姿势的?中年女人?。 她站在人?群中,又好像和?谁都没有联系,只?是想?把穿漂亮礼服的?瞬间留下?,毕竟在平时的?工作里,她几乎没有什么光鲜亮丽的?时刻。 至此,和?刘潭芝有过接触的?人?除了带她来的?李白守,火鸡边的?江维德和?韩江,以及这位帮她拍照的?同事外,再没别人?了。 刘潭芝也?没有要主动跟谁交谈的?意思。 黎容倾着身?子,努力凑到窗前?,在人?群中搜索着刘潭芝的?身?影。 他?一边寻找一边嘀咕:“刘潭芝冲着哪儿拍照啊,我还没看见?她。” 岑崤:“宴会厅左前?方,靠窗,对着室内喷泉的?地方……” 岑崤的?话音突然止住,黎容循着他?的?描述寻找,宴会厅内最明显的?标志物?就是喷泉,望远镜的?镜头,定格在某个角度。 飞溅的?水花跳跃奔腾,在半空中形成一道细密的?蘑菇状的?屏障,水帘由上至下?重?重?拍打在象牙白雕刻上,湿漉漉的?水珠抚摸着雕刻的?轮廓,滚落到亮着彩光的?澄澈的?池里。 水声凌乱,弥散的?水汽混合在空气里,像一面挂上灰尘的?玻璃,模糊了后面的?影子。 韩江被遮挡在水光后,不动声色的?吃完了手里的?东西,将?垃圾扔到了顺路经过的?垃圾车里。 和?酒店服务生身?影交错的?瞬间,他?巧妙从喷泉后消失。 刘潭芝放下?举得有些疲累的?手臂,无奈笑着问同事:“好了没有,我都举累了。” 同事微微蹲身?,镜头上扬,企图把刘潭芝拍的?高一点。 “马上好了,刚后面有人?站着,我再给你拍张干净的?。” 刘潭芝反而朝她走过来,伸手去抓自己的?手机:“不用了,我没那么多讲究。” 同事当?然乐得清闲,顺势将?手机还给了刘潭芝。 拍过照后的?刘潭芝,又恢复成了一副鹌鹑样,她少言寡语,跟着同事随意走走,来缓解李白守不在她身?边的?尴尬。 同事带着刘潭芝去了红娑人?的?圈子,这些人?围了一圈,正在高谈阔论。 “现在做科研,真是越来越难了,我每天都被压得喘不过气。” “就是,自从黎……那个谁出事后,看看外界对我们的?评价都成什么样了。” “谁说不是呢,现在除了工作压迫我们,就连舆论环境都开始压迫我们。” “为什么不能对科研人?员宽容一点,科研人?员也?是人?好不好,我看网上一些动不动就说科研水深,勾心斗角的?,哪有那么多阴谋论。” “最气人?的?是那些觉得科学家就应该无私奉献,不能办公司,不能赚大?钱的?,我们也?不是圣人?,靠本事赚钱怎么了?” “看看蓝枢四区资助的?那些私人?研究所?,那才叫唯利是图,我们红娑已经够无私了。” “还有,黎清立不是论文抄袭么,结果红娑开始内部大?审查,把大?家这些年发表的?文章都翻出来重?审,我真是无语了,谁有问题查谁,别听风就是雨,质疑所?有科研人?员都抄好么?现在的?环境,都是这些一知半解随口造谣的?网民造成的?。” “呃……黎清立没有抄袭吧,我记得调查组查了,还在红娑官网上公示了。” “是,我也?看到了。” “是么,哎呀我最近那么忙,哪有功夫上官网看公告。” 气氛陷入一丝微妙的?尴尬。 因为吐槽网民听风就是雨的?那位,刚随意传播了黎清立抄袭的?谣言,要不是在场很多人?都看过官网的?公示,他?也?就成了自己口中骂的?那类网民。 死去的?人?误会就误会了,但活着的?人?不能丢了面子。 那人?很快转移话题:“哎这是小刘吧?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李白守教授的?夫人?,也?在a大?工作。” 刘潭芝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见?数道目光朝自己看过来,她拘谨的?笑了笑:“你们聊你们聊,我都不懂,就随便听听。” 那人?自己刚露了怯,反倒忙不迭的?替李白守吹上了。 “李白守教授在生化院还是很有名气的?,现在除了江维德教授也?就是他?了,将?来肯定是大?有发展。” “生化院这些年出的?成果可不少,算是红娑的?支柱了呢。” “是是是,这次涤清污浊,将?来在江维德教授,李白守教授的?带领下?,生化肯定更能突飞猛进,李教授最近是在研究什么假说吧?” 刘潭芝再次成为视线交汇的?中心。 从来没受过如此重?视的?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有些僵硬。 她知道,那人?并非真的?觉得李白守前?途无量,只?是他?因为评价黎清立露了怯,有些恼羞成怒,故意抬高黎清立的?同事,借此贬低黎清立,似乎通过这种方式,能给自己找回一点尊严。 刘潭芝脸上无辜,心中却?在冷笑。 越是走到了高处,自以为掌握了更多知识的?人?,越无法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会用精湛的?表演,出众的?才华掩盖错误,颠倒是非,义正言辞的?将?锋锐的?矛头指向别处。 此刻无论谁对他?们产生质疑,都会迎来毫无逻辑的?攻击,他?们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狭隘,无知,鄙陋,更不会承认自己和?那些听风就是雨的?网民一样,都是充满缺陷和?偏见?的?普通人?。 所?以,她的?峰光文化才能做的?风生水起,获得那么多的?拥趸,甚至蒙蔽了很多自以为全知全能的?大?v。 “李白守他?……”刘潭芝喏喏出声,显得谦虚羞涩,然而这一句替李白守自谦的?话还没说完,宴会厅里突然传来异常的?聒噪。 刘潭芝立刻闭上了嘴,茫然看向四周,她身?边有人?低头看了眼手机,顿时变了脸色。 “怎么了,乱什么呢?” “你看红娑的?群,院长刚发的?消息!” “算了,看什么红娑的?群,聊天记录都刷屏了,直接看《ac日报》官网!” “或者,rq趋势也?行!” 刘潭芝周围的?一圈人?瞬间忘了李白守是谁,他?们纷纷掏出手机,手指笨拙的?点开网页,有的?搜索《ac日报》,有的?登录rq看趋势,还有的?,执着翻着红娑群的?聊天记录。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a市时间晚九点,正值l洲上午十一点,国际顶级期刊《from zero》刊登了黎清立的?最新?论文——car-t优化及crs弱化假说。 该论文一经发表,瞬间在学术界引起不小的?轰动,与此同时,人?们发现,这位科学家刊登在杂志上的?姓名,被庄严肃穆的?黑色边框笼罩。 “怎么可能!黎清立?” “黎清立不是早就……他?什么时候投的?稿?” “他?现在这种名声,怎么能通过审稿人?审核的??不是……我是说别的?国家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影响多不好。” “他?研究了什么假说,谁知道写的?什么?” “我不是搞生化的?,隔行如隔山,我看不懂,真这么厉害么,怎么都在夸?” 气氛祥和?的?宴会厅顿时乱成一锅粥。 蓝枢那边还算稳重?,但红娑这边,实在是精彩纷呈。 如果能够爬上宴会厅正中央高悬的?吊灯,通过这个视角俯视在场的?所?有人?,就会看到,简复口中的?荒诞剧正在上演,场下?的?每个人?,都是最生动的?演员。 李白守手一抖,所?剩无几的?香槟杯瞬间滑落在地,但他?仿佛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脑子里一遍遍的?回荡着这条消息,似乎是在给他?催眠,告诉他?,他?的?梦想?已经破灭了,他?辛辛苦苦几个月,到头来化成一滩泡影。 李白守对面的?萧沐然,尽管已经努力克制情绪,但眼泪还是瞬间夺眶而出,她狼狈的?扭过头,背对着一切,望着窗户,望着斑斓的?夜色,仓皇失措的?接过岑擎递来的?纸巾,慌乱擦着眼睛,早就忘了涂好的?睫毛和?眼线。 江维德仿佛瞬间老了几岁,他?眼眶发红,忍不住狠狠灌了一口酒,充满感激的?仰着头,看向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 刘潭芝面色如纸样苍白,她的?目光循着某个方向望去,对方不露声色的?,给了她一个淡定的?眼神。 其余红娑的?成员,有的?暗暗为黎清立高兴,觉得虽有不公但总有回报。有的?茫然失措,不知道这件事对红娑研究院,对自己,有什么影响,是好是坏。 有的?左顾右盼,因为心中早有怀疑,所?以企图从别人?脸上看出些猫腻。有的?则置身?事外,继续吃吃喝喝,对在场的?一切漠不关心。 岑崤听到耳机里传来一个哽咽却?如释重?负的?声音,轻轻喊他?的?名字。 “岑崤。” 岑崤抬起手,温柔的?抚摸蓝牙耳机,低声道:“我在呢。” 52、第 52 章 黎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明明是安宁无风的跨年夜, 天空中却飘然下起?了雪花。 这次的雪花很小很轻,摇摇晃晃的浮在空气里,需要良久才安静沉下。 如果不?是柠檬黄的路灯将它们捕捉, 黎容大概还察觉不?到?它们的影子。 瑞雪兆丰年,看来是上天送来的礼物。 黎容用力将窗户拉开一条小缝, 经年的灰尘扬起?,在周遭悬浮一会儿, 便被雪花裹挟着卷走?。 窗外?清冽带着泥土醇香的气息徐徐袭来。 凉意在他皮肤上缓慢蔓延, 但这种来自广袤天地的温度, 更能?带给他真实的感受, 把他从梦幻泡影中拉离出来, 好好看看这个滑稽无常的世界。 他没有再跟岑崤说?话, 只是静静举着手机,透过窗户,望着对面乱成一团的宴会厅,用力的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重生的力量。 这种难以形容的强悍的力量,使?得他可以站在事件之外?俯视所有人, 就如同他现在的视角,由上至下, 藏匿在黑暗里,望着灯火阑珊里的道道阴影。 岑崤也没有催促他, 没有谁能?感同身?受黎容的心情,他需要细细体会这第一步的成功, 然后鼓起?勇气,走?好剩下来的每一步。 论文在今天发表,消息在今天发酵,一切都完美的像个精心设计的巧合, 但他明白,这样的巧合没法设计,也有很多?他们左右不?了的事情。 这是上天送来的一颗糖。 李白守回过神?来,狼狈的想要捡起?碎裂一地的香槟杯,仿佛要拾起?自己碎裂的幻想。 他不?能?忍受自己在蓝枢的人面前丑态百出,他得给自己的尊严镶上一圈华丽的边框,然后沉稳得体的离开联谊会。 但李白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发抖。 黎清立好像如影随形,成了他摆脱不?掉的梦魇。 他不?知道黎清立这篇假说?有多?重要的意义?,他只是偶然听黎清立提了个大概,也知道黎清立为了确保假说?的可行性,研究了近三年。 但看rq趋势上发酵的程度,这一定是一篇,很惊艳的研究。 脑中闪过‘惊艳’两个字,让他感到?无比绝望。 天赋是让人嫉妒的要命却又无力阻挠的事情,他却不?是被眷顾的那个。 黎清立明明已经死了,但成就会让他一直活下去。 而自己,虽然爬到?了这个位置,虽然已经拥有了旁人一辈子得不?到?的名誉地位,但有朝一日他真的死了,是不?会有人记得他的。 他已经不?年轻了。 李白守一时不?慎,被玻璃尖划破了皮肤,血珠慢悠悠渗了出来。 服务生赶紧推着洒扫车过来:“您不?用管,我来。” 李白守僵硬的停住动作,发现自己蹲着身?子,在做服务生该做的事情。 而岑擎还站在他对面,冷眼看着他的动作。 李白守侧脸发烫,扶着膝盖站起?身?,难看的笑?了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岑擎当然不?惋惜李白守的离开,事实上,岑擎的大脑也直发涨。 他巴不?得李白守赶紧走?,不?然他没办法跟别?人解释萧沐然的失态。 好在宴会厅里极度混乱,已经没人注意背对着所有人,哭花了妆的萧沐然了。 李白守在乱七八糟的人群里寻找刘檀芝的影子。 刘檀芝只有一瞬间的失态,此?刻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置身?事外?的,从小托盘里拿起?一个培根三明治。 她慢条斯理的咀嚼着,享受着小巧精致的美味,直到?李白守找见她,有些气急败坏的攥住她的手臂:“跟我回家。” 刘檀芝知道,她和李白守必须同出同进,但李白守动作粗鲁的,晃掉了她手里的三明治。 刘檀芝低着头,看了一眼地面咬剩一半的三明治,额上青筋跳了跳,花了几秒的时间,克制住火气。 有红娑的人趁着这功夫问李白守:“李教授,你看到?新闻了吗,怎么?回事啊,黎教授他什么?时候投的稿......” 李白守脑子里一团乱麻,还没有时间理清思路。 如果是黎清立出事之前投的稿,而稿件刚好排期到?他出事后,那整件事也太滑稽了,红娑研究院会成为笑?柄的。 因为只要黎清立的假说?具有可行性,他们必然会在黎清立假说?的基础上,深入研究,达到?那个黎清立预判过的结果。 哔嘀阁 黎清立的影响,会以年为单位,永无止境的绵延下去。 李白守敷衍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不?去问问江教授。” 经他一提醒,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江维德。 江维德的皮肤有点红,鬓角额前出了些许汗,他现在很激动。 但他又要压制住这种激动,安抚躁动的人群。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谈论工作的时候,但请大家放心,这件事我们是知道的。” 江维德抬起?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乱哄哄的人群果然安静下来。 江维德在红娑研究院的地位非同一般,一些管理层的消息别?人不?知道,他一定会知道。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事情一定在掌控当中,研究院肯定也清楚来龙去脉,所以确实没有必要担忧。 人群中又开始小声讨论:“所以江教授知道黎教授投稿的事?院长也知道?” “我觉得是吧,黎教授要投稿怎么?也不?会背着院长。” “那为什么?瞒着我们啊,看样子李教授也不?知道。” “哎不?好说?呗,毕竟黎教授家里出了那件事。” “其实我觉得,黎教授不?是那种人,有些传闻也太......” “嘘,你别?瞎觉得,我们觉得又能?怎么?样。” ...... 红娑的人安静下来了,蓝枢那边却又好奇起?来。 一区会长简昌沥就站在江维德附近,红娑的人尊敬江维德,他可没这心思,他听到?这种论调,忍不?住接话:“我不?太懂科研这玩意儿啊,那你们是不?是之后还得研究咳...的文章啊?” 他随口一提,又一下子把气氛拉回了冰点。 现在大家都搞不?明白,红娑研究院到?底是什么?态度,如果要研究黎清立的文章,那是不?是也能?澄清一些黎清立身?上明显造假的谣言,是不?是风向改变了。 如果还没改变,那是不?是不?该碰相关项目,省的惹祸上身?? 简昌沥眨眨眼,私下看了看,一推鼻梁上的眼镜,乐呵呵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哎呀我这张嘴!大家别?听我的,继续吃吃喝喝啊,就当我什么?都没问。” 他给江维德出了难题,自己倒是撇的干净,随口安抚一句,就带着老?婆从原地溜去小花园了。 岑擎看了一眼简昌沥幸灾乐祸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因为岑崤和简复的关系,他和简昌沥走?的也近些。 这大概就是干干净净一无所知的好处,简昌沥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足够坦荡,甚至为了自己开心,还能?随手往别?人痛点上插一刀。 李白守正欲拉着刘檀芝走?,听了简昌沥的话,又忍不?住停下脚步。 他需要江维德的表态,他现在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被江维德耍了,如果他真的搞出来黎清立的硬盘,私自发表了假说?,会不?会正好落入圈套,把自己搭进去。 刘檀芝总算忍不?住,抖开李白守粗糙的手指,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眼角的余光暼了暼后方角落。 韩江拿起?伯爵红茶,垂眸,心平气和的抿了一口,似乎并不?关心江维德的回答。 江维德取了张纸巾,擦擦额头的汗,低头摸出手机。 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本?就因激动而泛红的皮肤好像变得更红,刚刚擦过汗的额头,挤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皱纹。 他眉头皱了一下,将手机揣好,干涩暗红的唇抖了抖,语重心长道:“我希望大家明白,科研成果是整个人类的财富,它无需为研究人的人品背书,就像画家的画作,音乐家的词曲,诞生出来,就拥有了独立于创作者之外?的意义?。 只要是有价值的,值得探索的,我辈都将力排众议,一往无前,所以,在发现黎已完成的研究时,我们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它以黎的名义?投稿。 希望大家能?懂研究院顶着压力的苦心,不?要传些不?切实际的谣言,就把顾虑和怀疑留在这里,拜托大家了。” 江维德说?完,深深的鞠了一躬。 台下骤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水晶吊灯亮的晃眼,将宴会厅里的每个人照的无处遁行。 “原来是这样,真是为难院长和江教授了。” “我也这么?觉得,黎的研究成果是一回事,黎个人又是另一回事,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别?的不?论,黎的科研能?力我一直是信服的。” “江教授这件事做得对,人不?能?二极管,不?然这份成果随着黎长埋地下,我们不?知道还要浪费多?少精力做重复研究。” ...... 没有人注意到?,江维德深深埋下的脸上,肌肉在止不?住的轻抖,他紧咬着牙关,眼睛因为鞠躬的姿势充血发红,他用力攥着双手,鬓角的汗顺着侧脸滑下来,重重砸在大理石地板上。 黎容通过手机,清清楚楚听到?了江维德的话。 他看着昔日宽厚善良的导师,脑海中一幕幕被照拂,被关怀,被疼爱的记忆逐次闪过。 江维德是真的对他很好。 其他刚进来的研究员都巴不?得跟教授搞好关系,端茶倒水,跑腿打杂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黎容没讨好过谁,反倒是江维德主动关照他。 江维德有点三高,师母不?让他在外?面乱吃,每天都会做营养早餐。 江维德会顺便给黎容带一份,借口说?做得多?了吃不?了,让学生帮忙解决。 一次两次是巧合,但次次都做多?,就是有意为之了。 江维德还不?知道,他在岑崤那里吃过早饭,只当他孤身?一人在外?租房子,连三餐都吃不?规律。 黎容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一直觉得自己人间清醒,却原来也眼盲心瞎。 上一世他拿江维德当自己尊敬的亲人,把岑崤视为避之不?及的敌人。 而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谎的是他亲爱的导师,义?无反顾站在他身?边的,是手机对面的岑崤。 这世上,谁没看错人,谁不?误解人。 但江维德这么?说?,倒是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不?然事情闹大,有人查到?他身?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论文的出处。 现在,不?明真相的人一定会感到?恐惧,而恐惧,就是出错的开始。 黎容夹了一块发凉的三文鱼,塞进嘴里轻轻咀嚼。 他含糊不?清的对岑崤说?:“再带两杯热红酒过来吧,我想庆祝一下。” 江维德的解释无懈可击,这套论调,直接站在了道德制高点,让联合商会的人也没法提出任何异议。 不?过,这件事本?就和商会的绝大部分人没有关系。 岑擎不?关心江维德说?的是真是假,萧沐然好不?容易止住了啜泣,用手遮着发红的眼眶,有些茫然。 岑擎用身?子挡住失态的萧沐然,忍不?住往岑崤的方向看了一眼。 岑崤只是轻蔑的扫视一圈热烈鼓掌的人,然后转回身?,头也不?会的往宴会厅外?走?。 岑擎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神?经下意识绷紧了。 他不?知道岑崤为何明显不?信江维德的说?辞,但他能?看出岑崤的态度,以及,岑崤似乎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 岑崤走?出七星酒店,被地面星点的雪痕逼停脚步,他抬起?手,攥紧落在掌心的雪花,跟黎容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你的头像一直不?换,每次看到?下雪,我都能?想起?你。” 53、第 53 章 这样温顺无风的雪景, 很?适合拍照。 这天晚上?,跨年夜美图刷爆了各大社交平台,光是热搜就上?了三四条。 电视机里喜气洋洋的直播着跨年演唱会, 明星在台上?表演,粉丝在台下欢呼, a市的中心广场,烟火秀每小时燃放一次, 每次都是沸反盈天热情不减的喧闹。 但?热闹快乐的氛围此刻却?与七星酒店无关。 岑崤让七星酒店的服务生热了两杯红酒端到对面长?恒宾馆。 服务生反复确认:“您不再进来了吗, 如?果还要再进来, 可能需要邀请名单上?的人带。” 岑崤想想联谊会上?的种种面孔, 忍不住面露嘲讽:“不进了。” 他想得到的信息, 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乏善可陈的剧情, 就交给各位演技精湛的演员继续呈现?吧。 长?恒宾馆的前台眼睁睁的看着岑崤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七星酒店的服务生,服务生把价格不菲的热红酒交给岑崤,自己又小跑回七星酒店。 那两杯热红酒的价钱,快赶上?她这里的房费了。 这已经不是今晚第一次有人从对面七星酒店送东西过来了, 刚刚还有个中年帅哥,送来了打包餐盒, 说是外卖,但?比一般餐厅摆盘都精致。 所以这两位顾客到底有什?么?癖好? 忆苦思甜? 岑崤一进屋, 发现?黎容还关着灯 ,脸贴在窗边, 向窗外望着。 窗户拉开一条小缝,室内温度已经和室外差不多了。 他抬起胳膊,用胳膊肘撞开大灯,灯火通明的一瞬间, 他随口问:“还看什?么?呢?” 黎容也不紧不慢的答:“看你的脚印。” 他说这个答案的时候并未多加思索,说的也是事实。 上?一世,他从未仔细观察过岑崤,他得承认,虽然他一直表现?的冷漠,沉静,但?其实他的思想早就偏激的厉害。 他从来不敢去医院进行相?关的诊断,但?他也清楚,经历了他家的这些事,心理很?难保持一个健康的状态。 他有时就像一只?机警的刺猬,动辄竖起锋利的刺,将自我彻底封闭起来。 其实很?多时候,他能感受到岑崤对他的略带恨意的粗鲁,也能感受到岑崤克制不住的爱意。 人下意识的反应是很?难隐藏的。 黎容因为焦虑,压力,上?一世睡眠很?浅,有段时间精神状态极其不健康。 他很?少有踏踏实实睡够八个小时的时候,拥有一个舒适的,甘甜的梦境更是求而不得。 有次他和岑崤折腾的筋疲力竭,他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进入了睡眠,甚至连澡都懒得去洗。 他难得睡的那么?沉,岑崤就也没打扰他,自己洗了澡后,拿了本书在床边看。 等岑崤看倦了也打算睡,关了灯,身子往下蹭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黎容的胳膊。 黎容不知什?么?时候,将胳膊摊在了床中央,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岑崤条件反射似的飞快挪开了身子,然后保持静止,屏住呼吸看着黎容的脸,生怕把黎容吵醒。 因为黎容醒后,可能再也睡不着了。 就这么?僵硬着身子等了快五分钟,见黎容呼吸依旧绵长?平稳,岑崤这才松了口气。 他想伸手拨开搭在黎容脸上?的头发,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这一点小动静也可能把人吵醒,有些人不当小少爷之后,反倒更娇贵了。 岑崤轻手轻脚的往床边靠了靠,跟黎容拉开一小截距离,确保自己不会不小心压到他,才放心睡了过去。 但?其实黎容已经被压醒了。 他只?是纵情之后不想面对岑崤,才一直装睡。 他有个很?特?殊的能力,装睡的时候,可以保持眼球不动,让别人察觉不出异常。 如?果不是特?别在意他,岑崤是不会让自己变得如?此小心翼翼的。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他当时偏激的,想要把所有爱意的表达也冠以阴暗的目的。 因为这样才能单纯的,将岑崤当作一个恶人,一个不会影响自己情绪的人。 他不愿意承认,人是很?复杂的动物,人的感情尤其复杂,没有绝对正确和非黑即白,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深陷泥淖,无法?自拔。 但?事实,不是刻意忽略就能抹去的。 这也是他重生之后,如?此笃定能够利用岑崤的原因。 他似乎,还从来没有仔细的,看看属于岑崤这个人的细节。 岑崤一顿,眼神闪烁片刻,低声?问:“脚印有什?么?可看的?” 黎容歪着脑袋,眨了眨眼,骤然亮起的室内让窗外的景象变得模糊了,玻璃上?,映出他自己的影子。 “我小时候不喜欢吃生蚝,觉得软乎乎的,长?得难看,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但?后来突然喜欢了,甚至一口气能吃好几?个。之前对猫之类的动物也不感冒,觉得来不及清理的毛很?麻烦,可看着看着也觉得挺可爱。以前更喜欢走?在前面,让别人跟随我,听从我的指令,很?少回头,从不低头......” 他说到这里,剩下的没说。 黎容转回头,弯着眸子,笑盈盈的看着岑崤,目光交错几?秒后,他从小沙发上?跳下来,朝岑崤勾了勾手指,催促道:“快点啊,我的热红酒都要凉了!” 岑崤垂眸,思忖少许,心照不宣的笑笑,将热红酒给黎容递过去。 黎容刚举了两个例子,都是以前不喜欢的东西,现?在却?喜欢了。 他知道黎容想说什?么?,黎容也知道,他肯定听得懂。 黎容抓稳杯子,跟岑崤轻碰了一下,然后扬起头,咕嘟喝了一小口热红酒。 baimengshu.com 苦涩辛辣带着橘皮香气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去,瞬间在身体中央散开一片温热。 四个多月了,他的身体恢复了许多。 上?辈子六个月才完全康复,这一次好像更快一些。 咽下去红酒,黎容舔了舔唇,心满意足的长?叹了一声?。 虽然江维德说谎,给红娑研究院披上?了一层虚伪的正义的外衣,但?同时也让他看清了很?多东西。 今天仍旧充满了出乎意料的胜利。 岑崤垂眸看了看与黎容碰过的酒杯,端起来,轻抿了一下。 他问道:“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论文的事吗?” 黎容举着杯子稍稍一顿,眼睑轻颤了一下,很?快无所顾忌的笑笑:“论文不是江维德和红娑研究院投稿的,是我。” 岑崤早就猜到了,所以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他继续听着。 黎容的手指轻轻摩擦着透明玻璃杯,眼神向上?望着,细细回忆几?个月前的晚上?:“我是在那份被偷的手稿上?发现?这篇假说的,我爸爸还没来得及投,所以我帮他整理后投了。李白守曾经来我家找过我,想要我爸爸的手稿,要不是他,我也发现?不了。这方面倒还要谢谢他。” 他嘴里说着谢谢,语气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岑崤:“你要我盯着调查组,是担心李白守。” 黎容点点头:“所以之后有人来偷手稿,我很?快就笃定不是李白守的人,因为李白守从来没见过手稿的样子,当然更不可能要把手稿烧毁。” 岑崤又跟黎容碰了下杯,自己主动喝了一口,黎容挑了挑眉,也很?快陪了一口。 岑崤:“偷手稿的人,你有猜测吗?” 黎容深吸一口气,眉头稍皱:“以前没有,现?在......大概跟红娑研究院脱不开关系。其实我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我爸爸的研究资料要被调查组封存,不允许查看。” 不只?是出事这段时间不允许查看,而是未来的几?年,全部不允许查看。 他曾经跟江维德申请过,但?江维德信誓旦旦的说,时过境迁,黎清立的陈年资料里已经没有有价值的东西了,而且律因絮这个药也已经被证实具有严重缺陷,项目彻底停掉。 他之前对江维德十分信赖,所以没有坚持。 但?其实仔细琢磨,还是能察觉出难以解释的地方。 律因絮存在缺陷,不代表没有研究价值。 难道找出失败的原因,加以修正,不比从头开始更便捷吗? 但?如?果江维德因为某些原因,也会说谎,那么?他爸爸被封存的资料,和被偷走?的手稿,一定有非常有价值的东西。 岑崤:“刘檀芝关注的那个人,应该是韩江。她一直控制的很?好,分食火鸡的时候,她的那份是韩江亲手切的,当然这可以用李白守的粗鲁掩盖。后来她和同事互相?拍照,拍照的方向,正对着喷泉后的韩江,这也可以用她只?是刚好喜欢喷泉景观解释。但?唯一让刘檀芝没有心理准备的,是黎清立论文发表的事,她在第一时间看向了韩江,等待韩江的指示。” 黎容毕竟离得远,看不真切,听岑崤的说法?,他赶紧问道:“韩江有什?么?反应?” 岑崤摇头:“韩江很?平静,似乎这件事威胁不到他什?么?,他并不担心,倒是红娑研究院的人乱作一团。” 黎容绷了下唇,眼皮耷拉着,思索良久,他嫌恶道:“韩江都五十多岁了,刘檀芝才三十四,他们俩......” 他的联想无可厚非。 刘檀芝和李白守貌合神离,很?容易想到她有了别的心仪对象。 而韩江显然比李白守体面多了,或许年龄并不是大问题,毕竟李白守也比刘檀芝大。 岑崤将黎容手里已经被吹的有些凉的热红酒拿下来,放到一边:“可据我所知,韩江非常爱他的夫人孩子,从未有过任何思想波动的念头。” 黎容挑眉:“真的?” 毕竟李白守和刘檀芝在外也装作夫妻和睦。 岑崤:“鬼眼组组长?,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人的真实情感是很?难隐藏的,之前遇到......那个考生,我没有伪装,也是知道藏不住。韩江哪怕有一点对刘檀芝的不正当心思,都不可能隐藏这么?多年。” 黎容认可这个说法?。 人的真实情感,是藏不住的。 稍不留神,精神放松的某刻,就可能暴露。 因为感性会与理智抗争,它就像深埋地底的种子,不甘于不见天日?的黑暗,早晚,会因为愈加思念阳光的温暖,破土而出。 所以很?多精明机警的人,也会付出不必要的代价,那是身体心甘情愿承受的后果。 黎容眼中含笑,被窗外凉气冷的缩了缩脖子。 他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将手揣进岑崤被体温暖的更加温热的兜里,和岑崤拉近距离。 “你说看见雪花就会想起我,我们难道不是天天见面?” 岑崤眼底深沉,带着很?脆弱浓烈的情愫。 他嘴唇轻动,没有发出声?音,随后喉结滚了一下,才将手探进兜里,紧紧抓住黎容发凉的手指,固执的要求:“以后也要天天见面。” 54、第 54 章 即便?有江维德的安抚, 但当天?的联谊会依旧不欢而散。 有的人借口家里有事,早早溜了,有的人虽然留在七星酒店, 但也没?心思交际,而是频频接打电话, 还有些人虽然能笑着攀谈几句,但注意力却完全被rq趋势上的动态牵着走。 江维德疲于为红娑研究院圆谎, 笑容也明显越来越僵硬, 越来越不自然。 最?后他?干脆累的坐在椅子上, 一句话也不愿意说了。 韩江走过去, 递给?他?一杯温水。 江维德抬起眼, 看了看韩江, 刚要伸手?接这杯水,韩江突然冷冷一笑。 “被迫说谎的滋味不好受吧。” 江维德手?指一顿,明显疲惫的眼睛里露出戒备的神色。 他?慢慢收回手?,将目光转向一边,一语不发。 虽然他?没?有承认, 但是不好受的情绪已经无处遁形。 韩江闭了闭眼,将手?里的温水塞到?了江维德手?里, 凉飕飕道:“别误会,我可?没?心情奚落你, 只是奉劝红娑研究院别再骄傲自大,早点查清内幕。” 江维德盯着韩江的脸, 将水杯重重的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一字一顿的重申:“没?有什么内幕,这就是红娑研究院内部的决定。” 韩江听闻,忍不住嗤笑, 但也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显然江维德的说辞,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江维德倒是有点情绪上头,脖子上本就有道手?术后留下的疤,如今脖子涨的通红,这道疤像是一只凸起的小虫,趴在皮肤上,看着有些丑陋。 “这件事好像跟九区没?有关系吧。” 韩江的语气依旧平静:“怎么,江教?授已经激动到?连善意的提醒都听不出来了?” 江维德的抵触心理依旧很强,他?深深看了韩江一眼,扶着膝盖,站起身来,也没?回答,直接将韩江甩在身后。 第二天?一早,地上铺着薄薄一层银霜,树梢上挂着白衣,在瑟瑟晨风里摇摇欲坠。 安宁的城市,在冰雪覆盖下懒倦了许多。 懒倦的不只是城市,还有裹在温暖被子里,享受着假期的人们。 这些天?,连网络监督删帖员干的活都少了。 黎清立假说发表的事,小范围的在学术圈传开了。 虽然传播范围不大,但也因此开始有人冒头说话。 扎根a市的老树根:我就直说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别的不说,豪车那张照片明显是假的,那车是汽车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什么时?候成?私家车了,编新闻蹭热点的毫无底线。 “???汽车博物馆的图?” “看吧,很多人都不知道,那车是收藏品,怎么可?能是黎的。” “从来没?去过那家博物馆,我都信了,怎么当时?没?有人出来辟谣。” “有啊,你没?看到?而已,而且都被喷回去了,说给?黎洗白。” “豪车是假的又怎么样,谁关心他?有没?有豪车了,律因絮害人是真的就行了,他?不无辜。” “没?说他?无辜,但是有疑问都不能提了?造谣豪车这件事的媒体怎么不出来道歉?” “看到?黎的假说了,的确很有价值,很佩服他?在科研方面的天?赋。” “佩服什么?佩服他?做假药害人?佩服他?抽成?科研经费填补自己公司?” “能不能不要二极管,我说他?的假说有价值和我不赞同?他?其他?行为有冲突吗?” “呵呵,真正搞科研的人都懂,这件事各方面都逻辑不通,但是我不敢说。” “说了又如何,你解释经费审批流程,人家说听不懂,你科普专业知识和律因絮治疗原理的可?行性,人家根本看不下去,你分析这篇假说对未来有多重要的影响,人家嫌字太长不看。” “我不理解,明明漏洞百出的事情,因为黎的死,好像整件事就板上钉钉了。” “能看出漏洞百出的只有你我这些人,你要相信,人与人之间,行业与行业之间,隔着鸿沟天?堑,永远也跨越不过去。” “不,也有我这种虽然只是路过,但愿意花时?间查找真相的较真网友。” ...... 虽然这些质疑的声量很微小,也只在固定圈层传播,但因为这些声音出现?,真的开始有人翻出黎清立的新闻仔细研究。 没?人能准确统计这部分人有多少,能查找到?的真相有多少。 但所?幸,还有世上最?不可?估量的人心,和绝不能完美掩盖的真相。 开学那天?。 简复像只炸了毛的哈士奇,一步窜到?黎容桌边,还没?开始说正经事,先是激动的敲着黎容的桌子。 “卧槽!卧槽!卧槽!” 班里除了崔明洋那帮人,也没?人关心网络新闻,毕竟他?们平时?补课累的连上网找乐子的时?间都没?有,所?以绝大部分人都面露疑惑的望着看似癫狂的简复。 简复真的震惊了。 他?那天?晚上绞尽脑汁糊弄爸妈,鸽了联谊会,美滋滋跑去看林溱他?们艺术班模拟面试。 简复还是第一次接触艺考生这个群体。 不得不说,整体外貌水准,还是明显高?于他?们班的。 但林溱在这帮俊男美女里,也一点儿都不泯然众人。 虽然这些人都声称从小学艺术,但简复是真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来。 反倒是林溱的歌,让他?忍不住眼前一亮。 天?生对音律敏感,声线又独特,被专业的老师一指导,果?然有独树一帜的效果?。 林溱在学校食堂上,说自己喜欢舞台,想开万人演唱会,他?还没?心没?肺的笑过。 简复想了想市面上乱七八糟的明星,再想想林溱。 这水平凭什么不能开,就值得开,要是万人凑不够,他?请一区的人都去听! 林溱模拟考试完,简复也没?想着上网看新闻,而是拉着林溱去ktv,让林溱多唱几首给?他?欣赏。 林溱虽然翻了好几个白眼,但简复明显爱听的样子还是让他?有点开心。 两人溜去ktv,唱了歌,喝了酒,熬了个通宵。 等简复回家,听简昌沥和梁瑜讨论,才知道在联谊会上,发生了多大的事。 原来联谊会召开期间,红娑研究院有头有脸的人物和蓝枢几个会长聚集最?齐的时?候,黎清立之前投稿的一篇论文发表了。 好多人的脸当场就绿了,整个宴会厅活像演砸了的舞台剧,撑得起一句“乱七八糟鸡飞狗跳”。 江维德上去说话,才勉强把人安抚住。 简昌沥和梁瑜讨论的热火朝天?,根本不知道,简复激动的快要疯了。 难得有一次,他?了解他?爸妈不知道的内情,他?掌握一区都没?发现?的秘密,他?不仅是知情者,还是小团队成?员,团体中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 简复恨不得当场在简昌沥和梁瑜面前表演一出托马斯全旋,然后连吹两瓶德国?黑啤,最?后一个英国?绅士礼下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简昌沥还在猜到?底是不是红娑帮黎清立投的稿,简复已经在心里无声吼出了三百六十五个“不是”! 他?知道投稿的只会是黎容。 黎容一个高?中生,把一帮老学究们耍的团团转,还整理出了一份能在《from zero》发表的论文! cxzww.com 简复成?绩再瞎也知道,投稿期刊要经历几重审稿的,而且几乎所?有投稿人都会收到?审稿人的修改建议和疑问。 黎容非但能整理出这份假说,还能回答疑问,至少说明,他?对这份假说提出的概念,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充分理解的。 这可?是红娑研究院名?誉教?授的科研项目啊! 能做到?这一步,掌握的专业知识有多牛逼,简复都不敢想。 这简直是他?看热血漫时?最?喜欢的剧情了,可?黎容不是热血漫的主角,而是他?身边实实在在的人。 不过这件事发生在黎容身上,他?居然也不觉得魔幻。 他?们小团队就该是这么牛逼的! 简复本来假期就想狂call黎容问个明白,是岑崤把他?拦下来了。 【简复:哥哥哥哥!卧槽!我要重金求购联谊会现?场录像!】 【岑崤:下次早说,这份钱我愿意赚。】 【简复:江维德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事儿你们知不知道?我爸妈都懵了!】 【岑崤:假的。】 【简复:是黎容吧!我就猜到?是黎容!我要去问他?!】 【岑崤:别去,他?喝多了,要睡懒觉,手?机静音不想让人打扰。】 【简复:???你怎么知道他?要睡懒觉?】 【岑崤:你觉得呢?】 【简复:......】 简复不敢轻易觉得,所?以百爪挠心的等到?了开学,他?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直奔黎容桌边,发出他?憋了两天?的灵魂呐喊。 黎容只觉得耳朵嗡嗡响,仿佛一百只蜜蜂在耳边聒噪。 他?忍不住扭过头,朝倒数第二排喊:“林溱!来把人拖走!” 其实不是真的让林溱把人拖走,而是想凑齐他?俩,一口气把该交代的交代完,不然等林溱问,他?又要解释一遍。 林溱听到?召唤,笑呵呵的跑过来,先是拍了简复后背一巴掌:“你又闹什么呢?” 简复被岑崤勒令不能打扰黎容,但他?憋不住,只好跟林溱输出。 所?以假期的时?候,林溱从简复嘴里,把联谊会上的事了解了个彻彻底底。 他?也猜测这件事不是红娑研究院的作为,而是黎容的努力。 但他?不会像简复一样打探黎容的秘密,只要黎容不主动说,他?就绝不问。 简复反手?勾住林溱的脖子,作势要勒,假装凶巴巴道:“啧,你现?在越来越猖狂了,还敢打我。” 林溱根本没?被他?弄疼,但是一时?半会也挣不开简复的胳膊,他?干脆把简复的胳膊当作围脖,破罐破摔。 “班长,你看他?。” 黎容无奈笑笑,知道林溱早就不是当初隐忍受欺负的性格了,所?以也不给?他?出头,让他?自己跟简复斗争。 黎容:“有件事,你们应该知道了。” 林溱机敏的私下看看,确认除了崔明洋一个酸溜溜的斜眼外,没?人注意,这才重重点了点头。 简复觉得把胳膊搭在林溱肩膀上特别舒服,也懒得拿下来:“知道,知道,快说!” 黎容嘴唇动了动,做着口型:“是我,不要说出去。” 作罢,他?抿起唇,桃花眼笑盈盈的望着林溱和简复。 这种仿佛间|谍接头似得小心翼翼,更加戳中了简复的中二魂。 简复就像拿到?了一份重要机密,两只眼睛亮的快要发光。 林溱老老实实的点头,珍之慎之,对黎容做了一个绝不泄密的手?势。 以及,一脸上刑场也不屈服的刚毅。 等简复和林溱心满意足的回去,岑崤忍不住轻笑:“这就是你说的,要让团队成?员充分感受到?成?就感和自我价值?” 黎容耸耸肩:“你不觉得,他?们都很开心?” 岑崤转过脸,意味深长的问:“那我的价值在?” 黎容抬起眼,含笑望向岑崤的眼睛,轻抿了下嘴唇,然后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这里。” 55、第 55 章 心照不宣的默契是种特?别的暧昧。 黎容和岑崤虽然坐同桌, 但除了某次靠肩外,他们再没有不合时宜的亲密的举动。 不过?,黎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那种绵延且浓烈的恋爱的氛围。 虽然嘴上没说,但他知道他和岑崤在谈恋爱。 如?果?从杨芬芳的视角看, 他们就是在进行a中明令禁止的‘早恋’。 元旦过?后,a市反倒再也没下过?雪, 天气一天比一天晴朗。 纪小川以抓紧一切时间学习为由, 毅然决然的从家里搬了出来, 到宿舍登了记。 等到搬家, 她才发现, 零零碎碎的东西一收拾, 她能带走的似乎真的很少?。 家里大多?都是弟弟的东西,父母的东西,她这些年,好像也没索要过?什么?。 独属于她的,都是弟弟出生?以前?她就有的。 之后她就像敏锐的捕捉到了某种变化, 将?自己的存在感,逐渐降低, 将?对父母的期待也逐渐降低。 低到不抱任何希望的地步。 不过?,元旦在家这几天, 她还是给黎容搜集来了一个关键信息。 自从上次跟黎容和岑崤吃过?饭,纪小川回家就细心留意着妈妈吐槽雇主的话。 纪小川:“我?妈妈...假期去给教授老婆做饭, 教授和他老婆又...又吵架,教授很激动,说...有同事要陷害他,幸好他谨慎才没有...中圈套。他老婆很看不起他, 阴阳怪气...说他不配,说他...又不是黎清立。教授让他老婆滚,他老婆摔门...回屋了。” 纪小川磕磕绊绊说了这些话,紧张的脸颊泛红,她赶紧拿起水杯灌了一口水,继续道:“教授砸门,他老婆就是...不开门,后来教授说要...离婚,他老婆好像...好像不同意。我?妈炒菜都...不敢出声,做好后...他老婆也没有吃,她经常...浪费食物。” 除了这次争吵,纪小川也不知道更多?信息了。 刘檀芝到底是个很谨慎的人?,如?果?不是脾气实?在绷不住,李白?守又确实?愚蠢,她也不会在家政面前?失态的。 不过?家,本来就是个会带给人?错觉的地方。 纪小川妈妈一贯的忍气吞声低眉顺眼,也让她放松了警惕,毕竟她在李白?守那里受了气,也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 黎容和岑崤对视一眼,其实?这个猜测已经基本认定了。 李白?守没有参与陷害黎清立,他只是想将?这份假说据为己有。 刘檀芝知道的内幕要比李白?守多?得多?,她知道李白?守觊觎黎清立的研究,她也能确保,没人?给李白?守下套,李白?守如?果?真能搞定调查组,那这份偷来的假说就成了在暗中瞄准他心口的一支枪。 但现在刘檀芝和她背后人?的计划被打乱了,他们一定很慌张,因为发论文的这个人?掌握着多?少?信息,是不是黎清立临死前?委托过?什么?,都需要时间调查。 黎容打算暂时放缓步调。 岑崤还没有进九区,他也没摸到a大的大门,如?果?掌握太多?秘密,却暴露太多?信息,就一定会被毫不犹豫的干掉。 高中生?的身份给了他太好的掩护,幕后黑手大概站在云端太久了,认为他们的圈子和运行法则高高在上,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可以染指的。 轻敌,是最致命的弱点。 当然,他们或许还有虚伪的怜悯之心,所以让他子承父业,让他进入a大,进入红娑研究院,让他在江维德手下做研究。 他们密切关注着他,也打算作为补偿,给他一个富足简单的人?生?。 如?果?,他不碰gt201项目的话。 纪小川下了晚自习后,就到学生?宿舍c楼给黎容当助教。 纪小川来之前?,黎容站在宿管阿姨给他腾出来的小黑板边,面带微笑冲十?多?个男生?说:“我?招了个助教,是个学习非常好的女?生?,她比较内向,说话容易紧张。” 男生?对于突如?其来的异性总是充满期待和幻想的,而且他们焦头烂额的高三生?活,急需各种各样的刺激。 有人?轻佻的吹起了口哨,还有人?打起了响指。 黎容笑容未改,等喧闹渐渐退去了,他淡淡道:“谁要是不尊重她,就会被踢出这个补课班,我?没有开玩笑。” 他虽然依旧面带笑容,柔声细语,但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警告。 剩余的一点窃窃私语也彻底消失了,他们能看的出来,黎容是认真的。 这个女?生?不能得罪,不然黎容真的会翻脸。 等纪小川过?来,涨红着脸,磕磕绊绊的做过?自我?介绍,这些男生?才明白?,黎容为什么?提前?警告他们。 纪小川结巴,当着这么?多?陌生?男生?说话,她紧张的声音都在抖,完全不是正常人?的语调。 如?果?没有黎容的提醒,他们一定会没心没肺的笑出声来。 这种笑或许不带有恶意,但绝对会对别人?造成伤害。 虽然对方已经无数次面临这种伤害了。 纪小川鼓足勇气才走到c楼。 她从家里搬出来,意味着很长时间不能管家里要钱,她必须得强迫自己面对别人?,哪怕会被嘲笑,会被看不起。 她做好了一切准备,结果?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家的表情都很正常,而且在她明显滑稽可笑的自我?介绍后,还热情的给她鼓了鼓掌。 她知道,她的顾虑和担忧,有人?帮她扫平。 黎容很慷慨,给了纪小川一半的补课费。 纪小川连连后退,摆手推脱:“我?...我?不能要,够...吃饭就行。” 黎容却认真道:“你不用拘泥这些,钱只是最不值一提的事,你要是想还,可以以后给我?。” 在纪小川目前?的世界里,她觉得钱是最大的问题。 她不管父母要钱就活不下去,所以她一直也没办法逃离自己的家庭。 但黎容的话却让她振奋不已,仿佛她已经脱离了现在,看到了那个更广袤的天地。 她相信黎容说的对,钱是很小的问题,将?来她也可以赚到很多?钱。 一月上旬,林溱参加电影学院的艺考。 黎容,岑崤,简复,以及结巴内敛的纪小川,给林溱践行打气。 林溱与纪小川心有戚戚,他曾经也是隐忍内敛的个性,但没想到,纪小川比他还内敛。 他觉得看着纪小川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所以总是忍不住多?照顾一点。 服务生?端上来一大碗鲜嫩可口的银鱼羹,这河鲜金贵,热量低,最适合现在的林溱。 今天的主角是林溱,所以他们都让林溱先舀。 林溱舀了一勺放在自己面前?,偷眼看看不住推眼镜的纪小川。 岑崤自然而然的扭头问黎容:“胃还好吗,能吃多?少??” 黎容正给自己包春饼,闻言抬头,努努嘴:“一点点吧。” 岑崤连盛了三勺,放在黎容胳膊边。 简复撇撇嘴:“大熊猫不是说他就要一点点?” 岑崤淡定道:“嗯,空碗少?一个,我?们俩用一个。” 黎容刚包好一个春饼,闻言,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 一开始是不少?的,但岑崤用一个碗装了普洱茶。 简复嘀咕:“再叫服务员拿一个呗,又不麻烦。” 岑崤:“不用了。” 黎容挺直背,拿起春饼,咬了一大口,满足的舔了舔泛着油光的唇。 他一边吃一边扫了简复一眼,嗔怪道:“中午这么?忙,你怎么?都不知道体?谅服务人?员。” 简复:“......” 林溱看了看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不住咬着花生?米的纪小川,柔声细语问:“小川够不到吧,我?给你盛一碗。” 纪小川诚惶诚恐:“谢谢...你。” 简复没工夫跟黎容拌嘴了,他眼看着林溱挽了挽袖子,接过?纪小川的碗,温柔的盛了两勺银鱼羹,银鱼还加的特?别多?。 林溱盛完还主动站起身,送到了纪小川面前?。 纪小川又是磕磕绊绊的道谢,耳根都开始发烫。 她从来没被这么?多?朋友温柔相待过?,这些日子梦幻的她觉得自己都快羽化登仙了。 简复看了全程,故意用胳膊肘撞了林溱一下,不咸不淡道:“你怎么?不给我?盛,我?离得也远。” 林溱被他撞的一晃,赶紧扶住桌子边坐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没长手?” 简复:“黎容也没长手啊,我?哥还不是给他盛了。” 黎容正吃的津津有味,被无辜波及,他眯了眯眼:“少?扯我?,我?是保护动物。” 简复耍赖,扯着林溱的衣服,粗鲁的晃悠:“小明星,我?也想做大熊猫。” 林溱被他扯的领子歪了,晃的头晕眼花,终于忍不住抬手推他一把:“你老实?点,不然我?艺考你别去了,美?女?考生?联系方式也没了。” 简复:“靠!谁想要美?女?考生?联系方式了?” 林溱反问:“那你又不是媒体?记者,你去干嘛?” 简复被他堵了一下,一时半会没说出理由来。 岑崤看了看简复怔忪的脸色,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用筷子尖轻敲了下桌子:“行了,好好吃饭。” 简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二月中旬,林溱的艺考成绩出来了,他顺利通过?电影学院的考试,只要文化课的分数达标,就能进入他一直梦想的学府了。 这段时间,红娑研究院和蓝枢商会也出奇的消停,就好像从没发生?黎清立假说发表这回事。 杨芬芳通知黎容,英才计划的推介名单,已经准备公示了,三天公示期如?果?没有任何问题,他的保送名额就稳了,他可以选择a大理工科的任意专业。 但就在公示期开始的前?一天,已经几个月没有跟黎容说话的崔明洋突然站在了黎容的桌边。 崔明洋面对黎容依旧特?别不自在,但这次他眼睛里倒是没有以往的厌恶和恨意,反而充满了难以言明的憋屈。 fqxsw.org 跟黎容说话前?,崔明洋还小心翼翼的提醒岑崤:“我?没想干什么?,我?就跟他说几句话。” 岑崤根本懒得搭理崔明洋。 黎容身体?最弱不禁风的时候,崔明洋都不是黎容的对手,他根本不担心黎容会在崔明洋面前?吃亏。 黎容嫌外面冷,不愿意跟崔明洋到走廊去。 他也没什么?可隐瞒岑崤的,于是淡声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崔明洋踌躇了一下,依旧警惕了看了岑崤一眼,不得已,才弓着身子,压低声音。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那个保送名额我?根本不稀罕,我?巴不得你被保送,把市状元让给我?!” 黎容微微抬眼,轻笑:“你就是稀罕,也轮不到你吧。” 崔明洋似乎知道点什么?,脸憋的通红,他咬了咬牙:“但你会怀疑我?,因为我?是既得利益者!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人?投诉你,那个人?也不是我?,不是我?们家!这个锅我?可不能背!” 56、第 56 章 黎容听崔明?洋说完, 并没有太担心?。 岑崤保证过,不?会?有人动这个名额,蓝枢三区盯着这点小事, 还是很轻松的,毕竟每年联合商会?都会?给a大捐赠不?少财物。 但?他还是很好奇, 崔明?洋口中那个想?要反对的人是谁。 黎容体贴的为崔明?洋着想?,怕人太多他不?好泄密, 所以撑着桌面站起身?, 裹紧棉衣系好扣子:“出去说。” 崔明?洋只想?言尽于此, 但?看黎容不?经意露出的轻蔑的笑, 他觉得黎容可能没信。 他讨厌黎容, 也自认不?是什么品格高尚的人, 他也动过小手段想?夺走黎容的东西,可越是这样,他越不?情愿别人把锅扣在他的脑袋上。 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怎么可以让别人算计他? 崔明?洋想?了想?,还是跟了出去。 班里人许久没见他们俩说过话了, 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去,都忍不?住好奇的抬头看着。 岑崤没有跟出去, 他相信黎容能处理的了。 他则靠在座位上,轻轻把玩着耳机线, 眼?神愈加深沉。 英才计划一?提出来,他就让岑擎找人盯着a中和a大招生办。 有考九区做抵押, 岑擎不?可能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看得出来a中这边很懂事,按照正常流程,将黎容的姓名报了上去。 如果崔明?洋说的是真的,那就是a大那边的问题了。 蓝枢已经表明?了很重视a大招生的公?平性, 却还有人打算在保送名额上动手脚,那么这人的身?份应该也很重要。 黎容歪着头,故意用?怀疑的眼?神打量崔明?洋。 片刻后,他轻蔑一?笑:“既得利益者是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不?是你要动手脚?哪怕不?是你,你父母总不?会?不?想?让你保送吧。” 被?怀疑被?污蔑的滋味儿不?好受,崔明?洋这种从小到?大被?老师同学捧着的好学生,哪受的了这些?。 他脸上的肌肉都绷了起来,掌心?里全是汗。 “我说了不?是我,我要当市状元,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我父母都知道,他们才不?会?多此一?举。” 黎容仍然不?为所动:“安慰你罢了,你父母为你做的事还不?算多吗,那篇署你名字的论文?,你忘了?” 那篇被?黎清立驳回?的论文?,是崔明?洋恨上黎容的源头。 他父母的确想?早早为他铺路,家里有资源还不?利用?,在他眼?里就是愚蠢。 论文?他心?知肚明?,但?这次的事他家确实没参与。 就连他父母都说,人微言轻,但?这锅肯定要他们家背了。 背这个锅倒也没什么,毕竟在他父母眼?里,黎家早就完蛋了,就算黎容恨上他们,也翻不?出花来。 但?崔明?洋却知道,黎容跟岑崤越来越亲近,说不?定将来会?跟蓝枢走到?一?起。 他嫉妒黎容,却也清楚的知道黎容有多厉害。 所以他没有他父母那么乐观,他有直觉,黎容将来肯定要搅和出大事来。 崔明?洋急火攻心?,黎容越是不?相信,他越觉得是对他的羞辱:“论文?的事是真的,但?那也是我自己家的事,没陷害别人,这次就是跟我们无关。” 黎容面露疑惑,下巴微微抬起,眼?神向下暼着崔明?洋。 “能做出代写论文?的事,当然更能利用?职能便利铲除异己了。” 崔明?洋被?逼的急了,眼?神警惕的向周遭暼去。 走廊里凉风习习,天井玻璃一?片灰白,零星几个往来的学生纷纷缩着脖子,疾步而行,恨不?得一?脚迈进温暖的教室。 没有人注意他们,也没人关心?他们的谈话。 崔明?洋低声恨恨道:“你应该知道我父母在红娑说不?上话,连去联谊会?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就是故意把锅扣在我家头上!” “他们?”黎容挑了挑眉,很快捕捉到?了关键字眼?。 崔明?洋立刻闭紧了嘴。 这些?消息,他可不?能跟黎容说,不?然一?定会?惹祸上身?。 黎容笑了笑:“你提前?来告诉我,难道不?是为了把锅甩给别人?” 崔明?洋变了脸色。 “呵,我就知道你不?信我的话,但?除非我疯了,才会?把锅甩到?这些?人身?上去。” 黎容慢慢收敛笑容,眼?眸微垂,手里把玩着自己衣服上的一?颗透明?纽扣,漫不?经心?道:“你说这话不?觉得矛盾吗,如果‘他们’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你又何必担心?我知道 ,我一?个普通高中生,又能做什么?” 崔明?洋心?说,你能做的可多了,我最天真的想?法,就是以为你会?消沉厌世,浑浑噩噩下去。 崔明?洋冷哼:“你想?让我告诉你,我偏不?说,哪边的火也休想?烧到?我身?上来。” bqgxsydw.com 黎容盯着崔明?洋沉默不?语。 从崔明?洋透露的信息来看,打算取消他名额的,是红娑研究院的人,且比崔明?洋父母的地位更高,以至于崔家背上这口锅也敢怒不?敢言。 如今黎容断了在红娑研究院的人脉,这种内部消息,的确也就只有身?处红娑的人知道。 英才计划从推出到?递交公?示,已经几个月了,如果有人要找事,应该早就运作了。 虽然杨芬芳从一?开始就暗示他可以把保送名额让给崔明?洋,但?崔明?洋的确一?直都没表现出对英才计划的兴趣。 说明?崔明?洋没有说谎,他不?想?保送,他的目标是市状元。 那么这件事,一?开始没运作,偏偏最近开始运作,一?定有什么事情,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他父母出事这段时间以来,他从煤气中毒中死里逃生,被?法院施舍多住一?个月的房子,被?放任在a中大开补习班,是因为那些?人轻视他,认为他无足轻重,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活下去。 就像上一?世,他可以考入a大,可以选择生化系,可以顺利毕业,可以跟着江维德一?样。 因为轻视,因为看不?起。 可一?旦他做出超越‘他们’承受底线的事情,报复也会?随之?而来。 这一?世只不?过来的更早了一?些?,因为那篇假说的发表。 没人有证据证明?假说是他整理且修改的,但?也没人能证明?不?是。 ‘他们’一?定检查了黎清立的所有关系网,逐一?排查了他家里的每名家庭成员,最后仍然没法排除对他的怀疑。 能拿到?黎清立很重要的研究成果,了解通过a大局域网投稿论文?的流程,熟练应用?英文?书写专业性论文?,且能应对审稿人的修改意见,这样的人,至少对黎清立的研究十分了解。 虽然一?个高中生能完成这些?十分牵强,但?如果黎清立早就准备好了完整论文?,且曾经跟黎容讲过自己的研究内容,那也不?是不?可能。 为了不?出任何披露,‘他们’不?能让黎容进入生化系,学到?相关知识,调查有关律因絮的事。 所以,哪怕他通过高考进入a大,‘他们’也会?想?方?设法阻止他选择生化系。 黎容轻叹一?口气:“是江维德。” 他这话并不?是询问的语气,也不?像是在对崔明?洋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但?崔明?洋的脸上却瞬间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虽然他反应的很快,立刻僵硬的反驳:“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黎容却已经从他真实的反应里知道了答案。 崔明?洋有点小心?机小手段,但?毕竟也才刚成年,看似见多识广,实则没经历过什么事。 有些?秘密,轻轻松松就被?套出来了。 黎容甚至微笑着抬手,拍了拍崔明?洋的肩膀:“谢谢。” 说罢,黎容也不?再搭理他,转身?回?班级。 崔明?洋脑袋都大了,他赶紧追上黎容,苍白无力的解释:“你瞎猜什么?我可没承认!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我根本就没提江教授的名字!” 黎容懒得听他絮絮叨叨,敷衍道:“你那么怕干什么,我一?个高中生能怎么办,名额没了就没了,我先回?去哭会?儿。” 崔明?洋:“......” 他一?点也看不?出黎容有要哭的意思,他反倒觉得黎容要搞事。 黎容走过简复的桌子,顺手敲了敲他的桌面,然后一?路回?到?自己座位,朝岑崤耸了耸肩。 简复揣起手机,哼哼唧唧的拖着身?子,跟在黎容身?后走过来。 “什么事?什么事?队伍等着我呢!” 岑崤和黎容对视一?眼?:“红娑研究院的高层?” 黎容闭着眼?点了下头,然后用?眼?神示意简复。 他不?必和岑崤交流太多,他们很容易懂得彼此的意思。 简复可不?明?白。 简复:“说话啊,出什么大事了?” 岑崤问:“经常跟你爸妈吃饭的各位叔叔,你还算熟吧?” 蓝枢一?区主管互联网企业,能跟会?长简昌沥一?起吃饭称兄道弟的,都是各大互联网公?司的巨头。 简复撇撇嘴,心?酸的哼了一?声:“你说那些?每次聚餐都让我表演珠心?算的老大爷们?” 黎容勾唇含笑:“是,现在用?得上这些?老大爷们了,需要你去出卖一?下灵魂。” 简复警惕的看着他们:“先说好,我可是有底线的,破坏一?区的行业规则我不?做,能被?九区盯上的我也不?做!” 岑崤淡淡道:“没那么难,让他们卖你爸一?个面子,在自己家平台上,推一?些?新闻给大众,刘檀芝能利用?媒体造势,没道理我们不?能用?。” 黎容懒洋洋的往椅子上一?靠,漫不?经心?道:“最近刚过了秋招吧,每年秋招都会?有些?笔试第一?,面试被?人顶替上位的新闻,录取公?平关系到?所有人的切实利益,值得每一?个普通人关注,发声。今年没在大热趋势上见过类似的讨论,有点可惜。” 岑崤:“刘檀芝那几个账号大概也准备好了,如果事情发散,估计又会?发通稿带风向。” 简复随口接道:“那就顺便给他们限个流?” 57、第 57 章 简复现在?并?不算一?区的人,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求人帮忙办事,要比一?区的正式员工更方便一?点。 他可以打着他爸的名义?。 让平台后台推一?推社会新闻并?不算什?么大事, 这些叔叔们甚至都不会找他爸求证,等他爸发现, 一?切早就木已成舟了。 公示期从明天开始,‘他们’目前还很清高, 显然打算走正常流程, 站在?道德高地上义?正言辞的取消黎容的名额, 但他们似乎忘了, 道德高地是柄双刃剑, 谁都可以举着这把剑, 刺向对手。 简复细细畅想一?番,想象着那些老家伙们吹胡子瞪眼却功亏一?篑的模样,他忍不住兴奋的甩了甩袖子,仿佛灵魂都在?云端上手舞足蹈。 黎容不进a大就无法?接触到李白守,刘檀芝, 江维德,不接触这些存疑的人必然离真?相越来越远, 报仇更会是天方夜谭。 这就说明,这次舆论战能不能赢, 是他们小团队搞事生涯里?的关键转折点啊! 他果然是团队里?的灵魂人物,所以才天降大任到他的肩膀上, 让他力挽狂澜,决胜千里?之外! 简复飘飘欲仙的抖着肩膀,美滋滋从兜里?掏出手机,一?边找联系方式一?边摇头摆尾的跑教室外面?去了。 杨芬芳抱着卷子刚准备进教室, 差点被简复撞一?个跟头。 杨芬芳眉毛倒立,冲简复喊道:“要上课了你?跑哪儿去!” 简复的声音从走廊里?飘来:“我表姐生孩子,我爸妈让我赶紧去一?趟!” 杨芬芳怒不可遏:“你?表姐生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但简复已经飘远了,杨芬芳叫也叫不回来,眼看着要上课了,她又不能把时间?花在?找简复上。 而且简复已经被a大特招,那个降分,基本上脑子没问题都能考上,所以杨芬芳也懒得?管他。 崔明洋却是坐立不安,一?脸担忧的望着远去的简复。 他知?道黎容和岑崤一?定想了什?么办法?,派简复去办了。 他虽然不知?道胳膊能不能拧过大腿,但这事确实是他泄密的。 他现在?越想越觉得?担心,他怕后果不是他预想的那样,他怕闹出更大的事来。 黎容能么? 找到类似的新闻并?不难。 只需按关键词搜索,就能发现,全国各地类似的事情发生的不少。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常光晚报报道的一?件事。 报道里?有个化名小妮的女生,在?某大学行政岗的秋招中考了第?一?名,该大学此次总共招聘十人,按理?说,小妮已经稳上了。 但一?向学习优异的她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大概是听说过很多被顶替的传闻,她依旧精心准备了面?试。 面?试成绩出来后,她的总成绩排到十一?,完美被淘汰。 如果仅是这样,小妮的新闻也不具有任何代表性,但巧合的是,录取名单放出来后,她发现排名第?一?的那个人她认识,是她一?个高中同学,在?大学时因为偷拍女生裙底被拘留过五天。 这个人成绩不行,人品不行,长得?也猥琐,可偏偏家里?背景不错,一?路护着他顺利毕业,成功就职。 小妮不甘心,就向学校举报了排名第?一?的同学,如果严格按照招聘要求,这位同学会被直接取消名额,取消名额后她就能成为第?十了。 然而举报信递交上去,就石沉大海,连个回复也没有。 不仅如此,小妮还收到了匿名的恐吓信,称她如果再闹下?去,就让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如果是胆子小的人,可能就此忍了,但小妮性情刚烈,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找了常光晚报的记者曝光。 可惜常光是个小地方,常光晚报也是个不到一?万粉的小账号,那段时间?正值年底,热搜里?充斥着明星结婚,明星红毯,明星表演等各种?娱乐话题,小妮的新闻还是被掩盖了,最后转发三千不了了之。 没有流量,造不成热点,常光晚报也没有心思继续报道小妮的事了,之后的博文都是些没营养的鸡汤,评论的也都是低级水军。 这世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不公平的事情发生,而大多数人,根本得?不到公正的结果,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独自舔舐伤口,从一?些逆境重生,吃亏是福的鸡汤中获得?短暂的力量,让自己?能够平静的面?对这样的世界,心如死灰的生存下?去。 小妮也是这样。 然而当?晚十二点,常光晚报两个月前的报道突然被频繁推送到各个网络用户的主页。 虽然晚报没有坚持正义?的心力,但写这篇报道的记者却十分专业,文章条理?清晰,矛盾尖锐,直指要害。 深夜无聊刷博的人本就容易情绪上头,看了文章纷纷愤慨不已,怒而转发。 不到半个小时,博文已经转发过万,参与讨论的人逐渐增多,更有人分享自己?的遭遇,与小妮惺惺相惜。 英才计划的公示时间?在?a大招生办上班后的一?小时,上午十点整。 等到十点,小妮的新闻已经被顶到了热搜第?一?。 热门词条上,除了常光晚报的原报道,还有平台自己?的账号发布的几个软文。 【公平或许是我们一?生追求的乌托邦】 【我们不是小妮,但我们都可能是下?一?个小妮】 【求助无门的小妮需要一?个解释,但大众需要的是更多解释】 【如果没有上热搜,‘小妮’们该怎么办?】 【小妮还安全吗?】 这些软文一?出来,该学校终于扛不住压力,发了公告。 学校声称招聘组的组长审核不严,造成误会,目前已经取消了第?一?的资格,小妮可以以第?十名的成绩入职学校。 这样推卸责任避重就轻的公告显然不足以平民愤,很快,公告下?面?就被骂了近十万条。 “这是在?干什?么?把网友当?傻子哄?” “我就问问你?,笔试第?一?,从小做晚会主持,演讲比赛拿过奖的小妮,是怎么在?面?试后变成十一?名的?” “前十名是不是都有问题?你?在?搞笑吗,招聘十人选出十个关系户?” “真?是恶心死我了,如果不是被报道出来,小妮就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了吧。” “保护好小妮,那个偷拍女生裙底的畜生还威胁她!” “真?是受不了任何不公平的事情,我的名额也被人顶替过。” “今天我不发声,明天这种?事就可能落在?我头上,我还没有小妮优秀,小妮可以算是完美受害者了!” “学校都做不到公平公正,还怎么教书育人?!” “呵呵,一?流学校抓学术......就没听说a大出这种?事。” ...... 新闻一?旦发酵起来,就不需要任何人为推力,舆论自己?就可以创造一?场批判盛宴。 除了小妮的事情,其他类似新闻也被转了起来。 公示期第?一?天过去,舆论声势未减,该学校只好再次发了道歉信,还不得?不精选了评论。 但转发区依旧骂的厉害。 a大官网上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硝烟。 黎容照常上学,心平气和的看着闲书喝着茶,仿佛这件事跟他毫无关系。 崔明洋倒是嘴里?长了两个泡,从来都遵守课堂纪律的他也忍不住趁老师不注意,掏出手机查网络的时实新闻,看舆论发酵到什?么程度了。 岑崤的手机震动个不停,都是简复给他发的私信。 【简复:怎么样,我的面?子好用吧?】 【简复:我他妈牺牲可太大了,就差跪下?来认干爹了!大熊猫准备怎么回报我?】 【简复:卧槽卧槽我爸妈好像知?道了,我把锅推你?身上了哈。】 【简复:我看刘檀芝那几个账号开始蠢蠢欲动了,但我爸好像跟那几个叔叔说是我闹事,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限流......】 beqege.cc 黎容翻了一?页书,懒洋洋的问:“营销号的文章发了没?” 岑崤给简复回了个“好”字,放下?手机,点了点头:“发了。” 黎容听闻,眼眸微垂,轻轻勾起唇角。 当?天,小妮相关热门话题里?,一?些娱乐营销号吹捧起a大来。 【某道歉信毫无诚意,让我们看看国内第?一?学府a大这些年是怎么做的!】 【公平,a大是做的最好的,没有之一?。】 【小妮如果去应聘a大,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马上就要高考了,欢迎大家报考a大!】 ...... a大作为全国录取分数线最高的综合性大学,是很多人遥不可及的梦想,越是无法?企及的存在?,越是容易在?幻想中被神?化,更何况a大的确有数不胜数的优点可以讲。 评论里?充满了对a大的赞誉之声,俨然a大已经成为那学校的对照组,被奉上了神?坛。 造神?,是很可怕的事情。 神?是不允许有任何让人质疑的瑕疵的,不然群众的幻想破灭,就会遭受几倍于赞誉的攻击。 人们已经忘了,a大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在?这个巨大金屋里?工作,运转的,都是活生生的具体的人。 人不是神?,人也会犯错,人就有私心。 峰光文化旗下?的几个媒体账号,暗搓搓发布了讨论黎清立儿子是否应该被保送的文章,但因为小妮事件的冲击,评论里?观点对立的严重,在?这种?情况下?,因为黎清立事件取消本该属于黎容的名额,会对如今还在?神?坛上的a大造成不良影响。 几个小时后,那几个媒体账号不得?已删除了相关文章。 第?二天过去,a大官网仍然风平浪静。 距离公示期结束还剩最后一?天,想要彻底扭转舆论风向已经不可能了。 a大只好顺势而为,通过自己?的官方账号,发布a大校园风景照,a大绝美毕业照,a大师资力量,教学设施,学术成就的推广文章,最后配上可爱卖萌的表情包,热烈欢迎这届高考生报考a大。 a大评论区一?片喜气洋洋—— “哈哈哈哈a大是最大赢家!” “又给a大蹭到了,继续保持,我看好你?!” “莫名其妙被卷入,莫名其妙被夸奖,今天也是可爱的官博呀!” “应届考生,请问抽奖送录取通知?书吗?” “为母校自豪!a大就是公平公正,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 公示期第?三天,无事发生,名单敲定,黎容获得?了英才计划的推送名额,可以自选a大理?工科的任意专业就读。 没有人知?道,这三天里?,a大招生办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他们’又是怎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认可了这个结果。 事情尘埃落定,崔明洋嘴上的泡总算消了下?去。 他晃晃悠悠的溜达到黎容桌边,故作轻松的假笑两声:“恭喜哈,你?保送了,市状元就是我的了,哎你?运气也是挺好的,公示三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只能把这件事归结为黎容运气好,小妮的新闻是巧合,‘他们’为了a大的声誉,放弃了拿掉黎容的名额。 因为如果不是巧合,那黎容这个人就太可怕了,舆论的发展仿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所有矛盾和争议点都恰好踩住‘他们’的命门,让‘他们’无计可施,步步退让,最后只好吃了个哑巴亏。 他一?想到自己?曾经针对黎容,就忍不住打冷战。 黎容抬起澄澈明亮的桃花眼,定睛望着崔明洋,但笑不语。 崔明洋只感觉背后冒起丝丝凉气,逼都懒得?装了,挂着那丝僵硬的笑,灰溜溜跑回了座位。 二月底,a中收到了a大的回函,以及一?封保送证书。 按照传统,a大的保送证书和录取通知?书均是由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学者亲手签写。 证书上秀挺飘逸的写着黎容的名字,落款—— 江维德。 58、第 58 章 杨芬芳拿到录取通知?书后, 第一时间交给?了黎容。 班主任办公室里,杨芬芳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黎容:“恭喜你, 名副其实,有惊无险。” 这几个?字包含了多少信息, 杨芬芳不用说透,黎容也明白。 其实对黎容这种已经大学毕业的人来说, 录取通知?书引起不了他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也不想在杨芬芳面前表演喜极而泣, 所以只是打开扫了一眼, 在江维德的名字上稍作?停顿, 就合上随意捏在手里。 “谢谢。” 杨芬芳笑笑, 故作?轻松道:“提前解放啦, 以后就不用这么?忙了,听说你还给?人补课呢,现在的好?学生花样是越来越多了。” 黎容也跟着笑,只不过?他的笑容很?淡,也只有客气的意思?:“总要养活自己。” 杨芬芳知?道, 黎容家并非完全没有亲人了,但黎容似乎跟他们关系并不亲近, 以至于生活费都是靠自己赚的。 其实a中并不赞成学生搞兼职赚钱,但黎容这种情况确实没有先例, 杨芬芳也在班主任大会上据理力争,让校领导给?黎容点?空间。 好?在a中的领导都明事理, 也因为黎容父母一贯的好?沟通好?脾气,让他们也不忍为难黎容。 反正这么?折腾也不影响成绩的,这些?年也就这一位,不用担心别人效仿。 杨芬芳还得给?黎容加油打气:“这么?长时间的假期, 打算做点?什么??虽然你保送了,但是按照要求,还是得到学校来上课,不过?实在有事,我给?你批假也行。” 黎容:“想歇一歇。” 其实他对杨芬芳也没有任何负面情绪,杨芬芳只是反应最正常的普通人,甚至还对他有点?怜悯偏爱的情绪。 将来他要面对的很?多人不仅没有这种偏爱,反倒对他充满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而他必须在这种偏见里为父母洗清冤屈。 想要让藏匿在法不责众这种价值观里的群体承认错误,是一件多么?艰巨的任务,他很?多时候不敢细想。 他怕细想了,现实与理想的差距过?大,会打击他的信心。 其实高?中这点?小打小闹根本只是温柔乡,等到了a大,接触了‘他们’,在群狼环伺的境地里,恐怕就没有这么?自在了。 杨芬芳顿了顿,才道:“歇歇也好?,你确实挺累了。” 她突然发现,黎容已经长得很?高?了,她必须得向后仰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才能舒服的跟黎容对视。 大概是黎容的脸还算青稚,又或者她始终忘不了高?一刚开学,黎容年轻气盛的模样。 从杨芬芳的办公室出来,黎容停在门口,用手肘夹着录取通知?书,低头?,给?慧姨发了条消息—— 【慧姨,论文成功发表了,我也保送a大了。】 消息发送之后,他扶着栏杆,仰头?望着教学楼顶的玻璃天窗。 现在这个?时间,慧姨大概刚出摊。 不过?冬天都过?去了,走在马路上,已经能看到不少人脱下厚重的棉衣,换上漂亮的风衣了。 a大喷泉广场上的人虽然多,但真正能从她那里买手套围脖帽子的本就寥寥无几,如今恐怕更没人光顾。 但就像上一世一样,她还是每天坚持到a大报道,没有一日缺席过?。 她一直想找那个?她在实验室门口撞到的学生,那个?可以证明她清白的学生。 十年了,人的一生又有几个?十年,恐怕当年那个?学生已经变了模样,哪怕在她面前出现,她也未必认得出来。 这件事其实早就被淹没在尘埃里,除了她自己,已经没人执着了。 徐唐慧这些?年在a大图书馆博览群书,这么?浅显的道理她不会不懂。 但人必须得坚持点?什么?,才能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黎容收回?看向天窗的目光,低头?望着自己的掌心。 不搅和的红娑研究院天翻地覆,他会由衷的感到空虚啊...... 上一世明明没有这种情绪的,但现在这种情绪越发的强烈了。 想让那些?人恐惧,忌惮,忏悔,想成为‘他们’的噩梦,让他们每升起一个?坏念头?都要胆战心惊好?久,想掌控‘他们’的命运,让‘他们’在山呼海啸般的讨伐中卑微祈求。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称为一个?好?人,但这样的场面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快感,而他并不打算‘治愈’这种快感。 黎容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却?因为吸的太?猛,凉意入肺,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在走廊呆了一会儿,他没有收到徐唐慧的回?复,大概慧姨又在忙着叠叠摆摆。 黎容吸了吸鼻子,打算把证书给?岑崤看下。 这也算是他们第一枚‘功勋章’了。 三月,a中经常泡在一汪汪水里。 堆积了一个?冬天的积雪不断消融,却?因为阳光的热度不足,蒸发的极其缓慢。 街道两旁的玉兰花已经抽枝发芽,花瓣初绽,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清淡的花香。 黎容从宿舍到学校的这条路上,入眼皆是白色的花瓣。 他没什么?压力,慢悠悠的走到食堂,看到纪小川在窗口点?了一只热辣鸡腿。 大早上吃鸡腿? 黎容挑了挑眉,端着自己的清汤小菜,坐在纪小川对面:“我以为你只喜欢吃烤肠。” 毕竟上一世在红娑研究院里,他每次见到纪小川,纪小川也在吃烤肠。 纪小川咬了一口鸡腿,舔干净唇上沾的面包屑,笑眯眯道:“才不是呢,还不是...因为穷,我更小的...时候还总吃辣条,因为便?...宜,而且能...吃很?久。” 她现在不算穷了,每天给?黎容当助教,一天的收入就几百,给?自己买好?吃的也就不心疼了。 黎容笑着摇头?:“你还挺会自娱自乐。” 纪小川推了推眼镜,眨巴眨巴圆眼睛:“我请你...吃一个?。” 黎容皱着脸,向后缩了缩:“吃不了,太?腻。” “哪里腻啦,你看你头?发...这么?细,肯定缺...营养。”纪小川立刻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黎容轻笑:“我妈可是营养专家,天天给?我搭配着吃,我这是天生的。” 他的头?发的确细细软软的,太?阳光一照,还有点?泛黄,不过?好?在不枯燥,反倒很?有光泽。 他看着纪小川,多少有点?欣慰。 虽然纪小川现在说话还是结巴,但那股唯唯诺诺没有自信的样子已经淡了很?多。 大概因为补课班里都是男生,还都是偏科严重,爱玩爱闹的男生。 纪小川有时候看他们错很?简单的题,或是根本没记住黎容说的重点?,就会很?急。 一开始她还会细声细语,涨红着脸再讲一遍,或是分?享自己记错题的经验。 但很?快她就发现,别人打个?喷嚏都比她讲话有吸引力,一帮大男生,围着一个?喷嚏就可以笑一分?钟。 看着乱成一团,黎容又只跟着看热闹的场面,纪小川也顾不得结巴,害羞,内敛了,她终于开始大声说话,疯狂输出。 语速变快了,气势更足了,结巴这点?小毛病,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些?男生眼睁睁看着她的变化,觉得新奇又有趣,有时候还会故意逗她发火,看她气呼呼瞪着圆眼睛的样子,然后他们就会立刻告饶,假意害怕,嘴里乐呵呵的喊着“川姐!川姐冷静!” 偶尔在教学楼走廊里遇到,纪小川本想低调的走过?,这些?男生却?会特意停下来,朝她一招手。 “川姐,领子歪了。” 纪小川赶忙低头?看自己的衣领,他们就会笑嘻嘻道:“哈哈哈哈逗你的!” 纪小川只好?无奈又气呼呼说一声:“无聊!” 她也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当然不会真的生气,而且天天跟这帮男生扯皮,她也变得泼辣了一些?。 因为她知?道,这些?人对她都是充满善意的。 宋沅沅她们就算再迟钝,也看得出来纪小川的变化。 纪小川为什么?变化不重要,重要的是,纪小川多了很?多别班的‘哥们儿’‘兄弟’。 beqege.cc 这些?男生有的普普通通没见过?,有的在年级里还是有名有姓的。 遇到纪小川,他们总爱嬉皮笑脸的逗弄一下,语气相当熟稔。 看得出来,这种逗弄没有任何恶意,反倒是因为喜爱和关系好?。 宋沅沅她们虽然不知?道纪小川从哪里找到这么?多朋友,但也很?机灵的没敢再欺负纪小川。 因为她们知?道,一旦纪小川受委屈了,这帮男生会很?愿意为她出头?。 纪小川三两下把鸡腿吃完,擦了擦泛着油光的嘴巴。 黎容的煮干丝才刚吃了两口,一边的豆沙包根本一口没动。 纪小川暼了暼手表上的时间,委婉道:“唔...你不快点?吃?” 黎容轻哼:“上你的课去,我都保送了,要享受生活细嚼慢咽。” “拜拜哦!” 得到黎容不用陪吃的指令,纪小川咧嘴一笑,拽着书包一溜烟儿跑了。 黎容望着她的背影,觉得躺在桌面上的晨光也有了温度。 林溱,纪小川,徐唐慧,简复。 有时候看着他们,他才觉得自己还算是个?走在正道上的好?人。 林溱和纪小川都很?感激他,简复满脑子中二魂和团体荣誉感,还有一颗嫉恶如仇的心,徐唐慧惦念着黎清立的恩情,全力相助,真心关怀。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值得,其实对他来说,他们才是能量,他需要从他们身上,感受属于正常人的美好?的品质。 至于岑崤。 想到岑崤,黎容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岑崤要跟他一同?作?恶,成为让红娑和蓝枢闻风丧胆的罗刹。 现在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们才天生一对。 59、第 59 章(二更) 春寒料峭。 眼看着要到岑崤的生日了。 黎容翻翻自己的存款, 又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最后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他还没有给岑崤过过生日。 或者说,他以前会刻意忽略这个日子, 让工作把自己的时间挤满,然后在一通通电话的催促下?, 早早出门,过了午夜十二?点才回?来。 当然, 岑崤也并不是可怜兮兮的等着他的。 进入联合商会工作, 自然有免不了的交际, 岑崤又是三区会长的儿子, 渴望结交他的人一向?很?多?, 生日是最好的机会。 岑崤这人不知何时学?来一套变脸的功夫, 对他是一个样?,对简复这种心腹是一个样?,对上赶着攀附的人,又是一个样?。 岑崤可以很?浑,引得那些下?九流的痞子头目真心实意跟他称兄道弟, 为他办事?,也可以很?仗义坦诚, 让同期进联合商会的年轻人对他信赖有加,百般拥戴, 他甚至还能跟其他几个商会的会长密切联络,就?连六区八区与?岑擎不合的, 也跟他走的很?近。 所以黎容很?客观的认为,再过几年,岑崤就?可以架空岑擎,取代岑擎在三区的位置了。 只可惜他死的早, 没能看到那一天。 希望...... 黎容想到这儿,扯了扯唇,挂在唇边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心口骤然一紧。 希望上一世,岑崤真的平平安安取代了岑擎,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我这么穷,要送生日礼物吗,送个什么好呢?”黎容看看简复和林溱,真心实意的发问。 林溱也看向?简复,他对岑崤还是不算了解,但既然都在一个小队了,怎么也要送个让人喜欢的礼物。 畅想中文网 简复撇撇嘴,有些为难的看着黎容和林溱:“啊......你们不用送,我哥不过生日啊,从小就?不过。” 黎容还没说话,林溱倒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怎么有人不过生日啊?” 简复耸耸肩,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讲,脸都快扭成一团了。 “这个...哎呀...我觉得...就?是吧...” 林溱倒很?善解人意,立刻领会道:“你是不是不好说,那就?......”他刚想说要不就?别说了,但一想身边还有黎容,于是又把下?半段话咽了下?去。 他下?意识觉得这事?儿应该黎容做主。 黎容沉默良久,这才随手扯了一片路边的桃树叶,漫不经心的问道:“以前生日这天,他都做什么?” 上一世他跟岑崤亲近,已?经是岑崤进入三区以后了。 岑崤自有应酬,不用他担心,所以哪怕他等着岑崤生日过去才回?家,岑崤也不会说什么。 他记得一次,从实验室回?去的时候是凌晨两点,他自己困的不行,已?经趴在桌子上睡过一轮了。 等他打开家门,发现屋内很?暗,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厨房灯。 这灯当初装修的时候,大概是用来搞烛光晚餐的,可惜他和岑崤没有这么浪漫的桥段,这灯也就?一直没点过。 岑崤靠在餐桌边,仰头枕在坚硬的木椅背上,也不知是不是睡过去了,总之呼吸很?轻,周遭带着一股酒气。 黎容一看就?知道,岑崤刚从一场交际盛宴上下?来,酒意未消。 但他并不讨厌岑崤喝酒,因为岑崤的酒品很?好。 虽然岑崤有时候会借着一丁点酒意小题大做,欺负他一番,但真正喝多?了,岑崤却是特别安静的,甚至有些......任人摆布。 不过他喝多?的时候很?少,黎容一共也就?见?过两次,其中?一次就?是生日刚过的这天晚上。 黎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垂眸静静看着岑崤。 他知道喝醉的人会很?难受,但他没有给岑崤醒酒的打算,事?实上,岑崤就?是在椅子上靠一夜,他可能都不会有什么恻隐之心。 他刚刚提交了gt201的中?期报告,江维德看了之后连连皱眉,让他回?去重新思考一遍,告诫他太过浮躁很?容易功亏一篑。 他有点灰心,他知道江维德说的没错,他很?急躁,很?焦虑,越是触碰到和他父亲有关的研究,他越是不能控制自己。 对于感情,他其实是彻底封闭的。 那时候他眼里看不见?任何人,心里也揣不下?任何事?,他唯一想的,就?是gt201能否成功。 岑崤怎样?,他也不关心。 但是岑崤还是很?警觉的醒了。 醒了之后,他整个人反应很?慢,眼睛里挂着血丝,神情也有些迷茫。 黎容就?知道,他是真喝多?了。 岑崤嗓子有些哑,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你加班回?来了?” 黎容讶异他还能说出一句完整的有逻辑的话,于是不由得跟他拉开距离,不近不远的看着,轻“嗯”了一声。 这个距离,如果岑崤想对他做点什么,他可以立刻跑回?屋甩上门。 反正一个醉鬼的反应能力一定不如他。 岑崤却将昏暗灯光下?不起眼的塑料包装盒推了过来,轻声道:“夜宵,鲜虾春卷。” 这种鲜虾春卷沾着料汁吃口味很?清淡,里面还卷着特有的香料,会是黎容喜欢的味道。 黎容站在岑崤面前,表情冷淡,眼神澄明,一字一顿道:“你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他以为岑崤是要跟他继续烛光夜宵,补过生日,于是他故意提醒岑崤,我不必陪你过生日了,因为时间已?经过了。 岑崤的眼皮动了动,抿了一下?唇,垂眸思索很?久,才将黎容的话理解清楚。 “就?当现在是。” 黎容沉默了几秒。 岑崤的眼窝很?深邃,眸色也是浓郁的黑,这样?的人,很?容易有不怒自威的气场。 但唯独他喝醉的时候,红着眼睛迷茫的时候,才有符合这个年龄的,无辜的样?子。 但黎容很?不留情面:“凌晨两点了,过了就?是过了。” 脆嫩的新叶上,滴答落下?一滴露水,打在潮湿泥泞的砖缝里。 黎容回?过神,发现简复开始唉声叹气。 简复小声嘀咕:“太详细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我认识他之后,他生日一般都是躲来我家的,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无意中?才发现是他生日。嗯......应该跟岑叔萧姨有关,我哥生日不办趴体,不拍照,不吃蛋糕的,什么庆祝都没有,他家里会吵的很?厉害,他一般躲出来。” 林溱不由得皱起眉头:“怎么这样?啊,我还以为......” 简复哼道:“还以为我们这种家庭肯定都过的神仙日子吧,嘿我确实是,但我哥以前说,生日是‘灾难’。” “灾难......”黎容将那片软绵绵的叶子按在手心里,轻轻重复了一遍。 他只知道岑崤和父母关系不好,却不知道严峻到这种地步。 灾难吗? 简复还在打圆场:“哎呀,我哥习惯了,反正你们别提就?行,就?让这天平静的过去。”他一边说,还一边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时光飞逝的弧线。 凌晨两点十分,岑崤抬起眼睛望着他,眸中?映出他模糊的身影。 “现在也不能是吗?” 黎容稍一歪头,迷惑的皱了皱眉。 岑崤好像醉的厉害,在说他听不懂的话。 现在能不能是生日,又不是他能决定的,生日是哪天,在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 还能他说什么时候过就?什么时候过? 被揉碎的叶子里散发出一股清香,液汁沾在掌心,染绿了黎容的掌纹。 简复抬起手,在黎容面前晃了晃:“喂,你认真听我说话没有?我哥讨厌生日,他说以后要自己选个日子当生日,跟他爸妈无关的。” 黎容被简复晃的颤了颤睫毛,不禁失笑,喃喃自语道:“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很?多?时候,人类会延时疼痛。 二?十三岁那年,凄冷的深夜里,昏暗的灯光下?,他没懂,但回?到十八岁,清风泠泠的校园内,花香瑟瑟的小路边,他突然意识到,岑崤是这个意思。 岑崤想选一个很?好的日子当生日,而他是可以覆盖‘灾难’的人。 60、第 60 章 黎容以前很少共情别人的感受, 相比于他?过?于善良慈悲的父母,他?好像冷血的多。 大概是?他?从小?过?的太平安顺遂,所以须得经历磨难, 才能理解别人的痛苦。 距离岑崤的生日还有一个星期,他?暂时没有任何想法。 小?组会?并?不能耽搁太久, 久了岑崤会?起疑的。 黎容摆摆手让林溱和简复赶紧回教室上课,他?因?为已经保送, 清闲的很, 哪怕不按时出现在教室, 各科老师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低头给岑崤发了条信息。 【我去a大转转】 岑崤很快回了个【好】字。 他?去a大合情合理, 岑崤应该不会?猜到刚刚他?们几?个开了小?组会?。 他?不清楚岑崤家里的具体情况, 但以简复和林溱现在的年?纪和心理成熟度, 他?们很难给出切中要害的解决办法,黎容想和年?纪更长一点的人聊聊。 他?想到了徐唐慧。 上次他?发的消息,徐唐慧一直没有回复。 他?们一直很小?心,除了见面说一些与黎清立有关的话题外,短信里从来不留下证据。 所以黎容一开始也没当回事。 他?打车到了a大广场, 给自己戴上了口罩。 广场上人果然多了起来,随着天气变暖, 这里又成了附近居民活动的最佳地点。 但走?到了熟悉的位置,黎容却没发现徐唐慧的影子?。 他?远远站定脚步, 微微眯着眼,口罩里的唇紧紧绷住。 这个时间, 徐唐慧不该没出来摆摊。 他?拿起手机,想给徐唐慧打个电话,但手指停在拨出键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小书亭 如果电话能打通, 没道理短信不回。 除非徐唐慧是?根本?不能回。 这是?黎容第一次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如此薄弱,除了手机和a大的固定地点外,他?无法联系徐唐慧。 他?甚至都不知道徐唐慧住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有没有结婚生孩子?。 黎容放下手机,目光下移,怔忪的望着那片空地。 大概因?为慧姨的推车每次都停在同一个地方,所以经年?累月,那一小?片地砖也比周遭干净几?分。 明明广场上人挤人,但那个地方空着,黎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从上一世到现在,熟悉的叫喊声,慈祥的脸,仿佛已经刻在了他?心里。 他?又上前走?了两步,一个小?女孩欢笑尖叫着从他?身边掠过?,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手臂。 小?女孩晃悠了一下,收起笑容,怯生生的看着黎容。 黎容回过?神,低下头,朝小?女孩弯了弯眼睛。 然后他?就听到有人操着一口乡音,冲小?女孩喊:“岁岁,快过?来,别乱跑!” 小?女孩狠狠咽了咽口水,眨巴着眼睛,她不好意思?跟黎容说对不起,但撞了人确实是?她的错。 听到妈妈喊她,她犹豫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能把对不起说出口,最后只好放弃,一扭头,飞快跑了。 黎容寻着她跑开的方向看去,她妈妈也是?在广场摆摊的。 卖的东西倒是?比慧姨有用?多了,大多是?钥匙扣,手机壳之类经常会?换的小?物件,薄利多销。 黎容朝她走?过?去。 小?女孩见他?跟过?来,还以为是?来找自己算帐的,吓得一下钻进?了妈妈的怀里,警惕的看着黎容。 女人倒是?很淳朴热情:“她撞到你了吧?”她低头问?怀里的小?女孩,“怎么不跟哥哥道歉呢?”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拧着身子?,害羞的把脸埋在女人胸口。 黎容有一双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眼睛。 只要他?笑着温温柔柔的说话,陌生人就会?没来由的对他?产生好感,他?近几?个月倒是?经常使用?这个父母赐予的buff。 黎容向下扯了扯口罩,问?道:“她没事吧?” 女人赶紧摆手,与黎容对视,笑呵呵道:“她皮实的很,我看你还没手机壳,要不我送你一个吧?” 其实常年?在这里摆摊,她大多数时候也并?不特别热情的。 生活的枯燥和单调能磨灭太多的情绪,让人保持在一种?麻木冷静的状态。 但黎容的长相确实有一定的冲击性,女人甚至觉得,面前应该是?哪个不知名的网红或者?明星。 能在重复乏味的生活里,看到这样赏心悦目的脸,也是?一种?调剂。 黎容蹲下身,捡起一个手机壳,在自己的手机上比划着,装作不经意的问?:“我前段时间在旁边买个了围脖,但是?没戴多久就有点开线了,您知道卖围脖的去哪儿了吗?” 女人怔了一下,朝那片空地望去,目光停滞几?秒后才低喃:“你说慧姐吧,她老家有人生病了,说回去照顾一段时间,完事儿就回来,你......围脖的问?题严重吗?要不我给你改改也行。” 黎容喃喃自语:“回老家了?” 他?稍微松了口气,将手机壳放下,心也踏实多了。 他?大概太过?草木皆兵了,徐唐慧又不是?形单影只,家里肯定还有别的亲人。 亲人生病了,回去照顾也无可?厚非。 他?住过?院,知道陪护病人是?很累的,没精力没心情回复他?的短信也无可?厚非,等过?段时间徐唐慧回来,他?再问?怎么回事也不迟。 黎容扶着膝盖站起身:“那就算了,反正现在也用?不着围脖。” 女人温和的笑笑:“好的好的。” 一周转瞬即逝,终于到了四月十二号。 巧合的是?,蓝枢九区的报考通道也在这天正式关闭,考试时间定在七月,高考后的第一个月。 这天就像简复叮嘱过?的一样,所有人都当作无事发生。 林溱过?了电影学院的面试,这几?个月正在焦头烂额的狂补文化课。 以他?现在的成绩,超过?电影学院的分数线一定没问?题,但影视行业的竞争是?很残酷的,角逐往往从刚入学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林溱家里没有什么行业背景,和他?一同通过?面试的,有三四个都是?小?有名气的童星,从艺考刚开始就备受媒体关注,一路跟拍,热搜推送。 林溱想要脱颖而出,最便捷的方式就是?拿到第一名。 每年?电影学院的第一名都会?受到一定关注,也会?被赋予很多期许,如果顺利的话,他?在暑假就会?有广告拍了。 简复吊儿郎当的晃悠到岑崤桌边,一抬手提溜起前桌的小?胖子?,自己鸠占鹊巢,大咧咧的反坐在椅子?上。 “哥,今天彻夜开黑怎么样?我新买了两个盘,国外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眉飞色舞的暗示岑崤。 岑崤知道简复在转移他?的注意力,虽然每年?这天他?都懒得回家,但他?确实不是?曾经只会?躲起来的小?孩了。 岑崤现在对游戏没什么兴趣,刚打算开口拒绝简复,就听黎容一脸淡然道:“不去,晚上我请他?吃饭庆祝。” 岑崤闭上唇,别有深意的看了黎容一眼。 简复心里警铃大作,立刻朝黎容挤眉弄眼。 都说过?了他?哥不爱过?生日! 就知道当时黎容一直发呆神游,肯定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岑崤倒是?很冷静,抬眸问?道:“请我吃什么?” 他?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也知道黎容大概想做些什么。 只是?他?确实不期待生日有什么惊喜,从小?到大每一年?这天的情景,总会?清晰无比的在眼前闪过?,虽然他?早就不畏惧岑擎和萧沐然了,但压在心里那种?窒息的,低沉的情绪,就仿佛形成了永久记忆,让他?无比排斥这一天。 不过?,他?不会?轻易拒绝黎容。 黎容回望他?一眼,眼眸一弯,神神秘秘道:“你猜。” 简复急的偷偷伸过?腿,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了黎容一下:“咳,吃什么吃,我这游戏碟一般人都搞不到好不好,错过?这村没这店。” 他?暗示黎容别搞什么生日惊喜了,他?哥和别人不一样,对惊喜一向毫无兴趣。 黎容轻轻磨牙,躬身拍掉裤腿上的灰,冲简复道:“你自己玩去,他?跟我走?。” 简复急忙转头看向岑崤:“哥?” 岑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泛起的躁郁和忐忑,对简复道:“我对游戏没兴趣,你自己玩吧。” 简复惊讶的没说出话,事后他?盘算了一下,在被岑崤拒绝的时候,他?至少有三秒钟的心碎。 多年?坚硬如铁的兄弟情,比不上一张妖言惑众的脸。 明明厌恶排斥,不想跟庆祝沾上一点关系的生日,就为了黎容破戒了? 也不光岑崤,还有对黎容唯命是?从的林溱,感恩戴德的纪小?川,还有稀里糊涂屁颠屁颠给黎容办事的自己。 简复仔细回想记忆里已经模糊的曾经高傲冷淡的黎容,在看看面前这个,恍然觉得野史里面,善良妲己被狐狸精附身的故事有迹可?循。 简复仿佛一只蔫巴的风筝,从岑崤身边扑啦扑啦飘走?,飘到林溱身边。 他?毫不讲理的抽掉林溱的笔,手指点着林溱的错题集,哼哼唧唧道:“晚上跟我一起开黑吗,我哥被大熊猫...呸,小?妖精蛊走?了。” 林溱知道简复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号都是?给黎容起的,但他?心里偏向黎容,所以没好气的瞪了简复一眼:“谁跟你开黑,我还要学习呢。” 简复急需安慰,他?觉得林溱就特别合适,于是?又讨好似的往林溱身边挤了挤,用?肩膀拱着林溱:“特别好玩,劳逸结合,行不行,行不行?” 林溱被他?挤得左右乱晃,但他?也习惯简复的手段了,于是?闭着眼睛,浑身放松,等简复折腾完了再说。 他?不用?力,简复就像挤在了棉花上,见林溱不为所动,他?挤了七八下,骤然停住了动作。 林溱闭着眼睛不知道,身体本?能的弹回来,却不慎,耳朵结结实实的撞到了简复的下巴上。 那一瞬间,林溱立刻坐直身子?,睁开眼睛,表情有些木然。 耳朵上似乎还留着属于别人的温度,不知道简复是?不是?没刮干净胡子?,他?觉得刺刺的,痒痒的。 简复也愣了。 他?不自在的摸了摸下巴,脑子?里开黑的念头彻底飞到九霄云外了。 林溱挨的特别近的时候,他?能闻到一股味道很独特的洗衣凝珠的香气。 不知道将来要做小?明星的是?不是?都这样,身上香香的,脾气还好。 61、第 61 章(二更) 最后一节课上完, 黎容甩开林溱和简复,带岑崤去了一家越南餐厅。 这?家餐厅的?装潢很好,楼上有挂帘的?小包厢, 小包厢最多能坐四个人,木质长桌, 秋千座椅,桌子正上方, 挂着一盏昏黄色的?小灯。 灯光不夺目, 而是温温柔柔的?, 从外面看来, 甚至有点暗。 桌面上还放着一杯多肉盆栽, 菜品没上来之前, 服务员先端上来一瓶青瓜柠檬水。 岑崤用手指磨擦过桌面,确认桌面被清理的?干净,这?才拿出湿纸巾擦了擦手。 “怎么想吃越南菜了?” 他以为?,黎容想给他过生?日,一定会找他喜欢的?, 比如川菜,比如火锅。 越南菜还是很小众的?, 至少a市有名的?餐厅不多。 黎容仰身靠在椅背上,一只脚抵在桌角, 稍微用力?,让秋千座椅轻轻晃着。 这?家店大概有年头了, 秋千并不十分牢靠,即便他体重不高,还是晃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黎容理直气壮的?笑道:“当然因为?我喜欢这?种清淡的?菜啊。” 岑崤将?双臂搭在桌面上,目光沉静注视着黎容。 黎容穿着一件白色长款外套, 纽扣松开,露出里面单色的?t恤,乍一看,这?条外套很像是研究人员在实验室穿的?那种实验服。 岑崤的?目光上移到?黎容的?脖颈,在他精致凸起的?喉结上停留片刻,勾起唇:“明明是我的?生?日,你还真是不客气。” 但他当然不会纠结这?个,他已经习惯迎合黎容的?口?味了,而且黎容吃的?确实比他健康。 他其实很喜欢黎容的?不讲理,这?让他感?到?面前的?人生?动?,鲜活,无所顾忌。 黎容但笑不语,依旧慢悠悠的?晃悠着秋千,柔软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摆,他的?手臂搭在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没一会儿?,服务生?送上来餐点。 那是一盘颜色丰富,摆盘精致的?春卷,正宗的?春卷是交给顾客亲手剥的?,春卷皮用水淋湿,软化之后,将?鲜虾,香料,青菜一同卷进去,然后沾着料汁吃。 岑崤盯着面前的?春卷皮有些出神。 黎容却一用力?,抵住晃悠的?秋千,眼神颤了颤,看向岑崤:“我好像还没跟你说生?日快乐。” 岑崤喉结一紧,掌心?泛起些薄汗。 生?日这?个词很少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很小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人还要过生?日,长大懂事后,看到?其他人的?生?日派对,他才去问岑擎和萧沐然,他为?什么不用过生?日。 他这?句话,就像点燃的?引线,引爆了萧沐然压抑许久的?怒气。 她非但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始跟岑擎吵架。 文化人吵架,只动?嘴,即便如此,还是给岑崤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他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火冒三丈的?父母,感?受着在偌大别墅里,习以为?常的?低气压。 没有人提起今天是他的?生?日,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良久的?争吵和谩骂后,两个人摔门,分别进了两个房间,一整天都没有出来过。 岑崤自认成?熟的?很快,也很早就认清了自己家的?情况。 只一次,他就知道自己没必要过什么生?日,只有被父母期待降生?的?孩子,才能体会过生?日的?快乐。 可再?早熟的?人,也很难摆脱原生?家庭带来的?阴影,他也不例外。 每年到?了这?天,他还是会下意识的?感?到?焦躁,厌恶,难以喘息,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无比熟悉的?场景里,聒噪的?谩骂声,哭泣声,摔东西的?声音充斥耳膜。 那样昏暗的?客厅,清冷的?厨房,未拧紧的?水龙头,无数细枝末节将?他包裹,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他的?心?脏。 顶点小说 他只需默默熬过这?一天,萧沐然和岑擎就会恢复正常,他们依然是身居高位的?商会会长,是博古通今的?历史学家。 他终于?明白,他的?出生?才是令他们厌恶的?。 岑崤努力?压制住心?底的?躁郁,在黎容面前保持着冷静。 他倒了一杯青瓜柠檬水,和着冰块,猛的?喝了两大口?。 凉意沿着食管一路滑到?胃里,似乎浇灭了些负面情绪,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压抑过了,但还是挤出一丝笑:“谢谢,你记得。” 黎容自认眼光很锋利,他太聪明,很容易看出一个人的?伪装,可偏偏,他从来看不穿岑崤的?。 就像上一世,整整两年间,他错过了太多岑崤真实的?情绪。 又?或者他看到?了,但是不愿意相信。 黎容轻抿了下唇,垂着眼眸,用粽叶撩起水,淋在薄如蝉翼的?春卷皮上。 待春卷皮软化,他将?馅料悉数填进去,小心?翼翼的?卷了一个春卷。 透过柔韧轻薄的?皮,可以看到?里面色彩丰富的?馅,沾一下黄澄澄的?料汁,的?确让人垂涎欲滴。 是他会喜欢的?。 那天晚上,他为?什么没注意,岑崤带回来的?,是他会喜欢的?。 他不是在强迫他给他过生?日,而且信了他要加班的?借口?,知道他胃病容易复发,怕他熬得晚会饿,才特意给他带回了夜宵。 春卷很好,不会因为?放的?久就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反正岑崤也在餐桌边等着。 明明醉的?神智不清,却还能为?他思虑到?这?种程度。 原来在他眼中避之不及的?夜晚,拥有如此珍贵的?意义。 黎容突然站起身,从椅子缝间迈出去,走到?岑崤身边。 他右手搭在桌面上,左手扶着岑崤的?椅背,轻声道:“这?是春卷,那是小黄灯,夜色是黑的?,路灯很浅,店铺不在繁华区,所以路上人也稀少。” 和那晚很像。 黎容顿了顿,眼睑猛颤了两下,喉结轻轻滚动?。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陪你过生?日。” 说罢,他用手按住岑崤的?肩膀,单膝跪在秋千上,俯身,含住岑崤的?唇。 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夜,他没有拒绝醉意朦胧的?岑崤,他陪他过了一个过期却快乐的?生?日。 凉风吹起柔软窗帘,静谧的?灯光将?两人贴近的?影子拖长。 在感?受到?黎容轻浅呼吸的?一瞬间,岑崤肌肉紧绷,掌心?更是燥热潮湿。 黎容的?吻很细致温柔,但并不生?涩,他轻轻的?摩擦岑崤的?唇线,贪恋挑逗的?控制着呼吸的?频率。 他的?睫毛尖和发梢纠缠,时不时被温热的?风撩起,在小黄灯的?笼罩下,映出琐碎斑驳的?浅影。 秋千椅禁不住两人的?重量,被挤压的?咯吱轻摇,黎容站立不稳,只好把全部重量压在岑崤的?肩膀上,紧紧搂住他的?脖颈。 “吻我。”黎容闭着眼,抵住岑崤的?额头,有些急躁的?命令道。 62、第 62 章 他们?以前也接过吻, 但大?多数是岑崤主动,甚至是强制性?的?,黎容并不配合。 接吻不是简单的?嘴唇相碰, 没?有气氛和?感情的?烘托,哪怕亲的?再热烈, 也只是心如止水的?伪装。 黎容不是没?有欲|望,只是他画地为?牢, 将任何可以使自己欢愉的?事情屏蔽掉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岑崤, 也是他第一?次掌控接吻的?节奏, 微妙的?控制欲在心底里攀升, 雀跃的?火苗乘风而起, 瞬间燃遍了他所有理智。 他总算能理解以前岑崤有冲动时, 喜欢按着他索取的?快|感了。 人都是这样,只要是自己心里喜欢的?,就想?要占有。 岑崤僵硬了几秒,在听到黎容呼吸不稳的?命令时,终于神?志回笼, 他单手扣住黎容清瘦的?脊背,用力的?回吻过去, 温热的?气息缓慢交汇,继而变得?有攻击性?起来。 摇晃的?秋千椅实在不能称为?一?个绝佳的?调情地点, 至少?对黎容来说不是。 他单膝跪在秋千上,全身的?支点却在岑崤肩头, 这样摇摇欲坠的?姿势,很容易就会被岑崤掌握主动。 黎容轻轻睁开眼,浸着薄汗的?发梢刮着他眼角,他揪住岑崤的?领子, 稍微拉开点距离,颀长的?脖颈上泛着激动的?红晕,一?滴汗沿着皮肤的?纹路流淌进t恤领口,消失不见。 他蛮不讲理低喃:“让你回应......但没?让你主动!” 他有预感,如果不及时强调主控权,岑崤很容易就能将他按在秋千上。 他虽然体力恢复了大?半,但和?岑崤还?是有差距的?,行动力不行,他可以动口舌。 他相信岑崤依旧沉浸在惊讶和?恍惚中,这种时候最?好忽悠,他说什么,岑崤都会下意识遵从。 尤其他还?这么给面子,几乎重现?了那天晚上,甚至还?穿了一?套最?像实验服的?外套。 岑崤喜欢他穿工作服的?样子,他有无数个夜晚可以当作证据。 岑崤呼吸急促,眼眸始终盯着黎容润湿的?唇。 黎容轻喘的?时候,嘴巴也会无意识张开,柔软的?唇内,是整齐的?洁白的?齿尖。 他在精神?高度紧张或者激动的?时候,会用舌头舔着齿尖。 岑崤稳了稳心神?,迷茫的?眸色逐渐变得?清明,他用指腹摩擦着黎容柔软的?鬓角,轻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生日这天主动吻他? 回忆里带着浅黄划痕的?地板,分崩离析的?陶瓷罐,发出?巨大?推拉声的?书柜,砰然摔响的?房门?,还?有萧沐然蓬乱茂密的?头发,岑擎眼角隐约可见的?细纹,所有的?一?切,就像被吸入了时空裂缝,被绞碎成往日尘埃。 他真真切切感受到的?,是黎容的?亲近,温度和?热情。 喜欢和?渴望是隐藏不住的?,他终于在黎容眼中看到了热烈的?,急切的?,想?要拥抱他的?欲|望。 黎容巧妙的?利用这个空隙调整了个位置,让自己不至于下盘不稳,失了先机。 他以为?岑崤是在问为?什么不能主动,于是他手臂下滑,轻佻的?抚过岑崤的?耳垂,桃花眼抬起,理直气壮道:“当然因为?我要主动。” 黎容本想?做出?个矜傲睥睨的?眼神?,但氤氲着水汽的?眼睛气势不足,反倒显得?妩媚。 他这话说出?来,非但没?有警告震慑的?意思,反而有些撒娇的?意味。 岑崤知道黎容理解错了,但他也没?再解释。 他垂眸,勾唇笑了一?下。 “那可不行。” 说罢,他趁黎容不慎,用力一?扯,让黎容跌在自己身上,趁黎容还?没?喘息匀称,趁人之危,咬住黎容的?下唇。 轻微的?刺痛在唇上丝丝缕缕的?蔓延开,咯吱咯吱的?秋千声伴随着扑啦甩动的?窗帘,狭小?的?包厢内,旖旎的?气氛逐渐攀升。 黎容耳边隐约能听到隔壁推杯换盏的?声音,以及不知哪儿来的?小?瓢虫,不慎冲撞到昏暗的?小?黄灯内,碰撞的?玻璃灯壁呯呯作响。 黎容眼睛眯着,绷紧唇,毫不留情的?反咬了一?口。 他用的?力气比岑崤大?,能看得?出?,岑崤疼的?一?皱眉。 他有点不甘心,上一?世他就一?直任岑崤摆布,这一?世,必须让两人的?关系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不行?那就不许亲了。” 黎容佯装愠怒,起身迈过岑崤的?膝盖,作势要走。 他拖长的?外套衣摆也因此轻轻划过岑崤的?手背,金属拉锁还?极具存在感的?弹动了一?下。 这外套的?确是拖累,敞开穿着,就像身后拖了一?条白尾巴。 岑崤抬手扯住黎容的?衣角,将他拽了回来。 “你说不许就不许?” 他将黎容按在秋千上的?时候,毫无半点忏悔之意,甚至还?挑衅的?放言:“可惜我没?那么听话。” 黎容微仰着头,承担着一?部分岑崤的?重量,一?时半会儿逃脱不开。 岑崤单手撑在他的?后颈,将坚硬的?椅背和?他的?颈骨隔绝开,他的?头发就顺着岑崤的?指缝垂下去,柔软蜷曲的?鬓角还?挂着细汗。 黎容的?手指本就细长白皙,如今用力攥住椅背,压的?指甲都有些发白,手指骨节凸起绷紧,掌心充满了燥热的?汗。 他的?无名指徒劳的?刮着打蜡的?木头,却半点都找不到支撑,只留下指甲划过的?刷刷声。 手背上黛青色的?血管浅浅贴在皮肤之下,雀跃的?将某种信号,沿着血液直达心脏。 挣扎几分钟后,黎容总算破罐破摔,放松了力道。 指甲一?瞬间充血红润,指腹也软绵绵的?搭着,他开始享受由岑崤主导的?吻,像一?只慵懒餍足的?猫,安心等待别?人的?给予。 那枚孤零零卷好的?春卷还?留在餐盘里,散发着淡淡的?鲜香。 饼皮因失了水份,缓慢蜷缩着边角,仿佛羞怯内敛的?花瓣,躲避着灯盏光晕的?拂照。 黎容也不记得?他们?放肆接吻了多久,直到包厢门?咔咔响动,服务生莽撞的?一?推门?:“给您加点柠檬水!” 黎容觉得?自己就像被扔进火锅里的?活虾,瞬间从岑崤怀内弹出?来,膝盖不慎猛地磕在秋千上,疼的?他咬着牙紧紧一?闭眼。 “嘶......” 服务生暼了暼一?口未动的?春卷,又看了看满满登登的?青瓜柠檬水,小?声问:“......你还?加水吗?” ranwena.net 黎容轻呼一?口气,摆摆手:“不用了,再给我上一?份火车头河粉,一?份鱼露鲜虾炒河粉。” 这春卷显然是不够吃的?,但他本来没?打算这么早点菜。 服务生像脚踩在了火炉上,听了黎容的?吩咐,恨不得?踏着风火轮消失。 包厢门?关上,黎容捂着膝盖,弓着腰,痛不欲生。 岑崤轻咳了一?声,拉过他的?腿,卷起宽松的?裤脚:“我看看。” 大?概是遗传的?原因,黎容的?毛细血管很脆弱,身上经常左青一?块右青一?块,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磕碰过。 果然,撞得?这么疼的?情况下,青紫是必然的?。 黎容低头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痕迹又要一?周多才能消下去。 岑崤将掌心覆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按揉着:“干嘛这么急?” 黎容疼出?了冷汗,忍不住哼哼道:“要脸啊。” 岑崤揉了一?会儿,黎容总算适应了这种疼痛。 他松了一?口气,舔了舔已经发干的?唇,侧身倚在秋千椅背,在岑崤膝盖上不老实的?扭了扭脚踝,挑眉问道:“哎,生日快乐?” 他把自己当只蚕裹了几个月,身上半点阳光关照过的?痕迹都没?有,脚踝的?皮肤也是同样白皙,圆润的?踝骨随着晃动绷紧,纤长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岑崤手下的?动作一?停,目光落在黎容随意晃动的?脚踝上,喉结一?滚,低声道:“生日,快乐。” 以后每年的?这天,他大?概都只会想?到这一?幕了。 63、第 63 章(二更) 十多分钟后, 服务员小心谨慎的敲了敲门:“河粉做好了,给您送进来吗?” 他?怕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黎容瞥了岑崤一眼?,曲起膝盖打算把腿撤回来, 岑崤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温热的掌心攥在微凉的脚踝上,黎容觉得自己皮肤上瞬间?泛起一丝酥麻。 他?已经太久没跟岑崤亲热过了, 刚刚又经历了那么激烈的热吻。 男人?有?一点不好,就是身体的反应太诚实, 根本隐藏不住。 他?自己拼命想些伤心事, 好不容易把那点撩火的念头压下去, 他?相?信岑崤也没比他?好多少。 黎容动作一顿, 目光瞥向岑崤的小腹, 抿唇笑道:“怎么?” 他?知道, 岑崤并不是真的想做什?么,他?们还在餐厅,而且理智尚存。 其?实他?用力是能?把腿抽回来的,但是......岑崤掌心的确挺暖和,他?想放任自己拉扯腻歪一会?儿?。 服务员听里面没动静, 这才又敲了敲门:“您听到了吗,河粉已经做好了。” 岑崤眸色深沉, 在黎容踝骨上暧昧的揉捏了一把,这才慢悠悠的松开, 还不忘将他?的裤腿放下来。 黎容弓着背,扯好裤脚, 然后扶着膝盖,正襟危坐,冲门口拔高声音:“进来吧。” 服务员推门进来,将两份河粉放下, 忍不住偷偷瞥了两人?一眼?。 两人?衣着整齐,虽然坐在一侧,但是中间?隔着不小的距离,好像也没做什?么。 黎容对服务员八卦的眼?神视若无睹,淡定道:“我要汤粉,他?要炒的。” 岑崤口味比他?重一点。 等服务员将河粉推到他?们面前,礼貌离开,黎容伸手,捏起那个?皱缩的春卷,沾了沾料汁,喂到了自己嘴里。 春卷放了有?段时间?了,边角已经变硬,其?实应该淋些水软化再吃,但黎容没在意这个?。 他?含到嘴里,咬破春卷皮,虾仁和薄荷叶的味道溢满了口腔,丝毫不油腻,吃下去却有?饱腹感。 黎容低着头,满足的舔了舔唇上的料汁,轻声道:“是挺好吃的。” 岑崤特意给他?带回来的夜宵,是挺好吃的。 但这句话?,他?现在才有?机会?告诉岑崤。 岑崤望着桌上那盘春卷,意味深长的看了黎容一眼?:“我还以为你是给我包的。” 黎容并不吝啬,熟练的给岑崤包了一个?,直接喂到了岑崤嘴里。 岑崤捏着他?的手腕,将春卷咽下去,不由得皱了皱眉:“还行吧。” 他?不太爱吃,对他?来说,还是过于清淡了。 相?比于满是生菜的春卷,黎容给他?要的那份炒河粉的确更符合他?的心意。 两人?肩挨着肩,挤在一排秋千上,晃悠的频率始终达不到统一,但谁都懒得挪个?地方,硬是这么艰难的吃完了晚饭。 期间?简复还偷偷给黎容发了私信。 【简复:呼叫大熊猫,呼叫大熊猫,你怎么给我哥过生日?】 黎容用余光看了一眼?岑崤,也不挡着,直接将手机放在桌面上。 【黎容:请他?吃越南菜。】 【简复:哈?我哥不爱吃那寡淡的玩意儿?!你说你,哪怕提前咨询我一下呢,人?啊就不应该太自信。】 黎容撇撇嘴,干脆把筷子都放下了,飞快打字。 【黎容:是吗,我觉得他?挺开心的。】 【简复:怎么可?能?!】 【黎容:因为他?还吃了点别的。】 【简复:啊,什?么别的?】 【黎容:呵,不说。】 岑崤全程看着黎容和简复的聊天记录,无奈摇头,问道:“你怎么总喜欢怼他??” 黎容转头看向岑崤,意有?所指道:“大概因为,有?人?想瞒我什?么的时候,他?总是在做助攻吧。” 尤其?是上一世,简复没少跟岑崤一唱一和。 岑崤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伸手拨弄了一下轻薄的窗纱,转移话?题:“学校宿舍快到期了吧?” 黎容这才想起搬宿舍的事。 a中要求高三学生在高考前搬出宿舍,高考结束当天,宿舍就要封闭统一装修了。 从a中毕业到入学a大,中间?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他?得找个?地方暂住。 他?记得上一世,从a中搬出来那会?儿?,老太太得知他?考了状元,觉得脸上颇有?面子,允许他?去自己家住一段时间?。 可?黎容实在不愿意面对她们,只好租了个?廉价的老小区。 再廉价,也是a市租房市场的基础价,他?不得不想办法打暑假工赚钱。 也就是那时候,他?才彻底从父母去世的悲痛中清醒,因为生活根本不会?给他?太多缅怀的时间?。 “啊......再说吧,我不着急。”黎容轻飘飘道。 这一世的情?况大有?不同,他?现在有?积蓄,也有?赚钱的方法,找个?环境不错的地方暂住三个?月再容易不过。 岑崤:“别住宿舍了,我帮你找地方住。” 黎容轻笑,单手搭在岑崤肩头:“我可?提醒你,等到了a大,我们就没那么多随心所欲的机会?了。” a大与红娑研究院的关?系十分密切,很多红娑研究院的专家都曾在a大任教过,也有?不少去了红娑又被返聘回a大,一边带学生,一边做项目的硕导博导。 但同时,a大又离不开联合商会?的赞助。 蓝枢各区的会?长,不少都是a大毕业的,平时以商会?的名义为a大捐赠过不少东西,也给a大的学生提供了很多实习机会?。 所以a大才是真正的两边不得罪,两边不讨好,一直处在中立的态度,对蓝枢和红娑在利益上的竞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近些年,红娑研究院却是逐渐式微了。 与红娑研究院合作的企业,主要是一些新型科技公司和研发公司,这些企业不愿意支付联合商会?高昂的会?费,所以一直无条件支持红娑研究院。 联合商会?则因为囊括的商业版图太过全面,已经隐隐有?垄断的趋势。 如果任由商会?模式扩张下去,那么无法通过蓝枢审核的小型企业,将遭受无形的排挤,毫无生存空间?。 不过如今这个?局势是经年累月造就的,一朝一夕间?无法改变。 但听说蓝枢四?区会?长胡育明放过话?,要在自己任内,将四?区和红娑研究院合并,让红娑成为蓝枢的一部分。 岑崤像是在思?虑着什?么,拧着眉,慢慢抿着杯中的青瓜柠檬水。 他?并不渴,只是手里找点事做,让自己的走神显得不那么突兀。 黎容很容易看出岑崤有?心事,他?深吸一口气,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岑崤生日过后就是三模考试。 整个?实验班的学生都对三模严阵以待,据说这是最?接近高考难度的模拟,还会?进行全市大排名。 杨芬芳问黎容要不要参加,黎容没有?那个?受|虐欲,果断拒绝浪费时间?,成为班里最?遭人?嫉妒的闲人?。 黎容桌面上连支笔都没有?,只剩下一个?保温杯。 他?闲着无聊就站起身,到水房接杯温水,回来慢悠悠的喝。 有?次他?接完水回来,路过崔明洋的书?桌,随意瞥了一眼?奋笔疾书?废寝忘食的崔明洋。 平心而论,崔明洋还是很努力的,只不过这人?太贪心,既想要努力的成果又想要天上的馅饼。 黎容将保温杯往他?桌面上一搭,轻敲了两下。 崔明洋抬起伴着浓重黑眼?圈的双眼?,满脸烦躁的问:“你干什?么?” 他?这几天几乎没怎么睡觉,神经也格外脆弱,但是面对黎容,他?还是保持了该有?的警惕。 黎容倒是放松的多,懒洋洋问:“你爸妈最?近又聊什?么跟红娑研究院有?关?的事了?分享一下。” 崔明洋:“......” 崔明洋以为自己听错了,露出一脸便秘的表情?:“你在逗我?” 他?们很熟吗?套话?上瘾了? 黎容也不是非要崔明洋透露什?么,只是自黎清立论文发表后,红娑研究院安静的古怪。 除了在他?保送的事情?上使了点绊子外,就没什?么动静了。 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但又确实没什?么根据,崔明洋最?多算是他?的灵感来源。 tsxsw.la 黎容:“闲着也是闲着,分享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崔明洋瞠目结舌,熬出红血丝的眼?睛都瞪大了:“谁闲着了?你来之前我还在做物理大题!” 黎容毫不掩饰自己的无赖,笑眯眯道:“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看在我把当市状元的机会?让给你的份上,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崔明洋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他?想说黎容真不要脸啊,什?么叫把当市状元的身份让给他?? 明明是他?泄露了机密,把保送的机会?留给了黎容! 但他?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嘲讽黎容,毕竟岑崤就在不远处坐着,不用回头他?都能?感受到来自背后的,阴森森的目光。 崔明洋只好阴阳怪气道:“你想听科研经费分配撕逼还是红娑院长卸任重选,我给你编?” 他?父母在红娑研究院就是边缘人?,根本接触不到高层机密,和黎清立与顾浓当初的地位不能?比,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羡慕黎容。 黎容毫不在意他?敷衍的态度,手指晃着保温杯:“小事也行,谈资而已,我又不挑。” 崔明洋没好气道:“哦,那你想听外语院某老师和学生出轨,还是摆摊大妈潜入校微机室行窃?” 64、第 64 章 陀螺一样旋转的保温杯骤然悬停, 摩擦桌面的嗡嗡声也顷刻间消失。 崔明洋本来已经听的有点习惯了,见黎容突然严肃的脸色,他神?经一跳, 立刻戒备道:“你?想干嘛?” 黎容抬起眼眸,目光穿过崔明洋的桌椅, 望向玻璃窗外。 窗外阳光浓郁,枝杈脆嫩, 玉兰花已谢, 道路两旁堆满了卷曲干瘪的纯白花瓣。 “详细讲讲第二件事。”黎容轻飘飘道。 他明明看起来还是那么瘦弱苍白, 说话时也有气无力, 但崔明洋却突然的心口一紧, 像是被什么压迫了一样, 没来由的紧张。 黎容又要搞什么? 一个摆摊的大妈到底有什么值得?关心的? 他故意捡了两件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事,本来是想阴阳怪气黎容,让黎容赶紧离开的,但黎容的表情突然这么认真,让他本就?过度使用的大脑, 又被迫疯狂运转起来。 崔明洋太阳穴都疼。 “这有什么好?说的,a大又不?是第一次丢东西?。” 黎容收回目光, 深吸一口气,神?情冷然:“丢什么了?” 崔明洋被那目光刺的浑身不?自在, 烦躁道:“我怎么知道,反正各院系都群发邮件了, 让大家注意个人?物品,锁好?办公室的门,具体我没看,我哪有功夫。” 黎容一向不?允许自己存在什么侥幸心理。 摆摊大妈, 校微机室,还有慧姨这段时间的不?见踪迹,这么多巧合,不?可能毫无关联。 他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向前倾身,冲崔明洋说:“一中的年级第一成绩一直比你?好?吧,你?就?这么确信市状元一定是你?的?但我每次都能考过他,你?觉得?为什么?” 崔明洋:“......因?为你?比他智商高。” 崔明洋连续几天熬夜复习,大脑疲惫的要命,想也没想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但话刚一出口他就?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承认黎容比一中的第一聪明,不?就?变相承认黎容也比自己聪明了? 黎容听闻,弯眸一笑,拍拍崔明洋的肩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可以分享给?你?我的学习方法。” 崔明洋被他笑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承认黎容长的好?看,笑起来也很有迷惑性,但他不?傻,黎容这是利诱,利诱不?成功就?要威逼了。 倒是这条件的确挺诱惑人?的。 反正一个摆摊大妈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也不?必关心黎容为什么想知道。 崔明洋咽了咽唾沫,顺便歪过头,用余光看了看岑崤的脸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岑崤,大概是黎容搭着他肩膀的举动显得?特别亲热,他觉得?岑崤总该有点反应。 果不?其然,岑崤轻皱着眉,毫不?掩饰的望向黎容的侧脸,但是没有打扰的意思?。 崔明洋小心翼翼的收回目光,身子不?由得?仰了仰,跟黎容拉开距离,然后一本正经道:“事先?说好?,我知道的不?多。” 黎容收回手,点了下头,示意崔明洋继续说下去。 崔明洋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着他听到的细枝末节。 这件事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他复习又忙,记得?的确实不?多了。 “好?像是有学生在微机室上?网,临时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发现丢了东西?,查监控发现那天微机室就?一个外人?进?来,说是在广场摆摊的一个大妈。 反正警察都来了,说那个大妈很可疑的,但就?是没有证据不?好?办,也不?知道最后怎么解决的,不?过校保卫处下通知,要教师学生注意财产安全,应该各个教师群班级群都发了吧,我就?随便看了一眼。” “没证据。”黎容轻轻叨念了一遍,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崔明洋古怪道:“你?不?会还有破案的爱好?吧,反正这事儿都过去了,一般没证据只能不?了了之,最多不?承认但给?那学生点补偿费呗。” “补偿费?”黎容眼睛微眯,牙齿咬紧一瞬,又慢慢放松力道,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就?是她拿的?” 崔明洋满脸狐疑的打量黎容,他真的搞不?懂黎容如此在意的原因?,但他特别不?喜欢有人?质疑自己,于是条件反射的开始搜罗论据支撑自己的论点。 “都说了她很可疑,她一个校外人?士,还有校园卡,可以进?图书馆可以登陆校园网那种。你?说她一个摆摊的,要不?是想偷东西?,捡了学生的卡不?挂失是什么意思??本来微机室和图书馆就?是盗窃事件高发的地方,a大的学生都是受过良好?教育高素质的,谁稀罕偷东西?,还不?都是这些校外人?士溜进?来搞的鬼!” ddxs.com 崔明洋这话是听他爸妈闲聊时说的,他自己也没考证过,具体细节也不?清楚,但是不?妨碍他添油加醋言之凿凿的向黎容输出,仿佛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已经一锤定音。 黎容知道,崔明洋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再往下问,崔明洋就?要开始编了。 他面色凝重,直接扔下崔明洋回了座位。 黎容将保温杯放在桌面上?,闭上?眼,沉默不?语。 岑崤还从未见过黎容这样的神?色,克制,压抑,但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伸手,扣住黎容的手背,低声道:“冷静。” 黎容感受到来自岑崤掌心的温度,眼皮抖了抖,嘴唇微张,缓缓睁开眼睛。 他低头,翻出手机,熟练的拨出那个连备注都没有的号码。 几秒钟后。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黎容举着手机,抿了抿干涩的唇,鬓角微微泛起了些薄汗。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联系不?到? 为什么跟别人?说是回老家了? 慧姨现在怎么样? 不?回短信,不?接电话,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a大大张旗鼓的群发消息提醒,到底是想给?谁看的? 黎容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他从来不?怕思?考,不?怕抽丝剥茧,只不?过关心则乱,他现在理不?出头绪。 岑崤看着那个号码,问了一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黎容轻轻点头,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疲惫:“一个对?我很好?的长辈,大概被我牵连了。” 岑崤翻出自己的手机,照着黎容屏幕上?的号码拨了一遍,递给?黎容:“既然对?你?很好?,应该是想拼尽全力保护你?。” 黎容瞥了一眼岑崤的手机:“她可能把我拉黑了?” 黎容说着自己猜想的同时,也将号码拨了出去。 果然,这次拨通了。 几下嘟声后,有一个带着点口音的声音谨慎问:“你?好??” 黎容轻声道:“慧姨。” 对?面沉默了几秒,慌慌张张道:“你?......你?打错了,不?要再打过来了。” 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耳边的忙音,黎容急不?可耐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杨芬芳刚进?班级,就?见黎容一个人?站着,表情特别凝重。 杨芬芳心里?突突跳:“怎......怎么了?” 岑崤也站起身,捞起黎容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在黎容肩头:“我们请个假。” 他甚至连理由都没给?杨芬芳一个,在杨芬芳犹豫迷惑的间隙,扯着黎容出了教室。 黎容也就?只有几分钟的失态,走廊风吹过,他很快冷静下来:“能帮我查到慧姨的住址吗,我要去见她。” 岑崤一用力,强迫黎容面向自己,他望着黎容几秒,才垂下眸,动手给?黎容整理外套,一边整理一边安抚:“你?什么都不?了解,什么准备都没做,也解决不?了她的困境,现在去找有什么意义。” 黎容蹙着眉,动了动唇,没说出话来,最后干脆用力咬住下唇,在唇上?印出一个鲜明的牙印来。 岑崤将他的拉链拉好?,抬手捏了捏黎容的下巴,稍微用了些力,强迫黎容松开牙齿。 “干什么,你?不?心疼我心疼。” 和黎容相比,岑崤要心冷的多。 他没有那么多在意的人?,也没那么泛滥的同情心,所以任何?时候,他都比黎容稳得?住。 因?为他不?在乎,那些无关的人?遭遇了什么。 但只要是黎容想护的,他都愿意纳入羽翼。 黎容轻轻握住岑崤的手,慢慢松开牙齿,微垂的眼睑流露出少许的脆弱。 不?过这样的神?情也就?在岑崤面前展露一瞬,下巴上?被捏的红印还未彻底消褪,他就?很快打起精神?:“陪我去趟a大,路上?我详细跟你?说。” 现在不?是放学时间,a中校园里?安静的很,校门卫看了看时间,阴阳怪气了两句,还是不?得?不?放他们出去。 岑崤家司机还没来,他们两个打的车。 路上?,黎容把自己认识慧姨的经过跟岑崤交代了一遍,当然他没忘了避开可能暴露重生身份的内容。 岑崤:“这么说,‘他们’应该早就?猜到论文的发表和你?有关,所以才打算取消你?的保送名额。” 黎容点点头,又忍不?住自嘲:“如果不?是崔明洋恰巧多嘴,给?了我们准备的时间。让他们先?引导舆论,不?仅能取消我的名额,还能把我父母拉出来再骂一轮。” 岑崤看向他,眸色深邃,语气平常道:“所以这一次上?天都在帮你?,又有什么可怕的。” 65、第 65 章 a大喷泉广场上, 依旧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慧姨仍旧没有出现,只不过她常在的那?块地方, 被一个?收旧书的摊贩占了。 摊贩在慧姨的地盘铺了张塑料毯子,旁边立了块牌子, 用红色的油笔,一笔一画写了‘收旧书’三个?大字。 已?经是毕业季了, 大四学生忙于?处理宿舍的杂物杂书, 每年这个?时候, 校门口都聚满了收书收二手货的人?。 大学里课本用的并不频繁, 往往一个?学期下来, 书还跟新的一样, 这些捣腾旧书的会以两元到五元不等的价格收购,等几个?月开学后,再以两三倍的价格卖给新生。 a大连自习教室都不允许占位置,更不用说外?面的空地了。 但黎容看见熟悉的地方出现陌生的人?,心里还是攀升出一股恨意。 他轻轻揉搓了一下掌心, 深吸一口气,迈步朝校保卫处走去。 校保卫处在喷泉广场东南角一个?偏僻的老式小砖房里, 外?表看着年代久远,模样沧桑, 稍微震一震就要?塌了,但内部装修还是很现代化的。 a大作为百年名校, 也十分重视人?文?景观,一些有历史痕迹的建筑,宁可每年小心修缮,也不忍心毁坏重建。 砖房外?挂着爬山虎的藤, 蜿蜒趴在粗糙裂隙的红砖上,不是翠绿色,反而透着深灰,也不知存在多少?年了。 岑崤跟随着黎容的脚步,意味深长的看着黎容的背影。 校保卫处那?么偏僻的地方,直接就走对了方向,倒像是对a大完全?轻车熟路。 但他什么也没说,手插着兜,快走两步,与黎容并排。 此刻阳光刺目,喷泉池水瑟瑟发颤,不知名的花瓣在凉风中踉跄翻滚,成荫绿树上,复苏的虫鸟哀鸣彼伏。 黎容停在红砖房前,顿了顿,对岑崤道:“小时候被我父母带着来过,好像什么都没变。” 岑崤勾着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一把??拉住了他:“等我一下。” 黎容不明所以,站在原地,就见岑崤绕到保卫处后方,一撩门帘,进了一个?小的便利店。 不多时,他从便利店里出来,手里拎着一盒烟。 黎容挑了挑眉,目光掠过岑崤手里的烟,定格在小便利店门口。 a大校园面积很大,平时上学自行车是必不可少?的工具。 这样大面积的校园,内部自然是五脏俱全?,a大拥有一套独立的生态系统,医院,健身房,小公园,奶茶店,高端餐厅,剧院,超市......应有尽有。 那?些小的,不起眼的便利店,报刊亭,自然也是分散各地,星罗棋布。 如果不是对校园十分熟悉,是不可能记得这些小店具体的位置的。 岑崤走到黎容身边,云淡风轻道:“以前跟着我妈也来过。” 黎容盯着岑崤的眼睛,目光锐利,沉默半晌,终于?不置可否的一笑:“这样啊。” 岑崤的母亲萧沐然出自真正的书香门第,萧家?向上追溯数十代,发家?的那?位是历史上有名有姓的文?学家?,书法家?,留下的作品至今还收藏在文?化博物馆里。 萧沐然在极其浓郁的学术氛围下成长,很早就熟读史书,博古通今。 她并不在a大工作,但因为她家?族的名望和她本人?的才华,年纪轻轻就被a大特?聘为客座教授,开心了就来上一门课,不开心就不上。 黎容估计萧沐然自己都不知道a大便利店的门朝哪个?方向开。 不过......岑崤说是就是了。 校保卫处大部分人?都出去站岗了,也就剩一两个?人?值班。 窗口值班这位正低头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剧,用余光瞄到黎容和岑崤后,他丧眉耷拉眼问了一句:“登记自行车?” 黎容的目光环视保卫处一圈,没发现什么贴在墙上的公告,他收回目光,笑道:“我是今年保送a大的学生,过来转转。” 门卫嗑瓜子的动作一停,这才放下手机,认真打量黎容。 能保送来a大的学生都是各省市的佼佼者,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门卫对这种智商的孩子还是带着天然的羡慕和敬佩。 “啊......保送的,我这儿没有地图,你找个?本校的学生带你转转,他们有那?个?组织志愿者的。” 2k小说 岑崤垂眸,动作格外?自然的将那?盒烟推到了门卫眼前,还不等门卫作出反应,紧跟着问道:“我们一路走过来,听有的学长说学校最?近失窃案好多,他打算买个?贵的笔记本,所以有点担心。” 门卫本想假意推脱一下这包烟,但看岑崤立刻给喂了一个?新的话?题,根本没给他推脱的机会,他自然也不会上赶着装清高。 只不过这次,他对黎容和岑崤的态度热情多了。 “哪有那?么多,这帮学生就会瞎传,最?近也就一起,而且很快就解决了,我们开了好几次大会,现在看的更严了,就我这眼睛,是不是学生,是不是本校的学生,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黎容轻笑,决定忘掉一开始对方把?自己当成大学生的事情。 “听说都是校外?的人?偷的?” 门卫伸直胳膊,半站起身,手指越过窗口,朝外?面点了点:“你看看这校园,多少?外?面的人?,保不齐有一两个?心术不正的,现在的学生都有钱,也单纯,不偷学生的偷谁。” 黎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定格在喷泉广场乌泱泱的人?群,轻飘飘问:“最?近那?一起,丢的什么呀?” 门卫迟疑了一下。 他虽然觉得一个?还没来上学的保送生,这么关?心以前失窃的问题有点杞人?忧天,但毕竟收了烟,他也不好不回答。 “说是个?移动硬盘吧,好像那?学生是什么经常做实验的专业,盘里面有不少?实验数据,用来写毕业论文?的,现在丢了他没有备份,担心毕不了业,才闹得那?么大,好像硬盘本身也不是特?别贵吧,一两千块钱。” 黎容眉头微皱:“经常做实验,生化系么?” 门卫摆摆手:“不是吧,a大乱七八糟一堆专业呢,我有点记不清了。” 岑崤见黎容有些急躁,立刻接过话?头:“毕业论文?这么重要?的东西,幸好解决的快,不然真耽误毕业了。” 门卫“哼”了一声,撇了撇嘴:“哎呀没找着,现在就是有个?嫌疑人?,但是没有证据,那?玩意儿那?么小,揣兜里就能带走,但是微机室里那?桌子之间都有老高的隔板,监控有死?角你知道吧。” 岑崤:“嫌疑人?不承认啊。” 门卫立刻露出一副‘你太年轻太幼稚’的表情:“当然不承认,没拍到人?家?为什么承认,要?不怎么学校一生气,把?压力都给我们了呢,我们这一个?月开多少?次大会了,以前天天轮班,现在可好,恨不得全?天都在外?头晃悠,累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岑崤扶住黎容的后背,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至少?现在可以知道,徐唐慧没被抓,也没被拍到偷东西,这件事最?多也就不了了之。 黎容却并没松一口气,反而表情更加凝重。 “既然没有证据,说不定就不是她偷的呢。” 门卫:“监控都查了,那?天就进了她一个?外?人?,她能耐还大呢,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校园卡,还不是校外?头那?种□□给办的,是真能在学校用的,问她哪儿搞来的,她死?活不说,你说她有没有嫌疑?肯定就是她了,扯皮耍无赖而已?,欺负人?家?学生胆子小,有的细节记不清,弄的警察都没办法。” 黎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如鲠在喉,胸口憋的闷疼。 原来其他人?也和崔明洋一样,将与事件本身毫不相干的元素串联起来,就能轻易断定一个?人?做错了事。 不需要?证据,不需要?解释,偏见,就足以给人?定罪。 这样的偏见不只在参与事件处理的门卫身上,还有道听途说,成绩优异的崔明洋,以及具有一定社会地位,学历远超普通人?的崔明洋父母。 学历,财富,权力,会带给人?无形的光环,但光环之下,也只是个?普通的灵魂。 他小时候,第一次感知到父母与众不同的地位时,也难免会有虚荣心。 他会在幼儿园仰着小脸,兴致勃勃的跟人?介绍:“我妈妈是在大学做教授的,我爸爸也是在大学做教授的,他们写了超多的论文?,特?别特?别厉害,他们还要?去那?个?红娑研究院。” 有次顾浓来接他,正好听到他的炫耀,当即皱了皱眉头。 后来黎清立把?他叫到书房,给他念了《华盖集》里的一段话?—— “我以为如果艺术之宫里有那?么麻烦的禁令,倒不如不进去;还是站在沙漠上,看看飞沙走石,乐则大笑,悲则大叫,愤则大骂,即使?被沙砾打得遍身粗糙,头破血流,而时时抚摸自己的凝血,觉得若有花纹,也未必不及。” 他听不懂,黎清立就哈哈大笑,也没责怪他,批评他,甚至没有阻止他的虚荣心。 黎清立只说:“那?你多读书,以后就会懂了。” 但顾浓却喂给他一口浓香鲜甜的芒果,声音温柔如水:“不懂也没关?系,不懂才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