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鬼神浪漫谭》 第一幕 哈比卢之塔『从中盘开始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shloaf 修图:bulbfrm 两种记忆像是被突然丢进果汁机里搅碎一样,混合在一起后被汲取而出。如果想表达我的感觉,大概只能以这句话来形容。 糟透了。不是恶心、疼痛或搔痒那种程度。而是一种更令人生厌的感觉在我体内逡巡,仿佛直接烧灼我的大脑般,没办法用头痛或想吐来形容的痛苦感觉支配着我。而在片刻的意识混沌后,我在一片剌眼的闪光中意识到了。 意识到构成自己的两个人生,以及自己所处的现况。 这个世界和我前世曾玩过的rpg游戏非常相似。现在的我正身处在某种堪称舒畅而难以界定的定位上,也就是那种出现在故事中盘的迷宫里的中魔王。 「……咦,怎么会?」 有领悟到这点算是好事。不,应该说不好才对,不过现在先退一百步想,暂时别去管它吧。不过,在这种状况下,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吧。说到底,原本过著平稳大学生活的我,为什么会成了中魔王?应该说,为什么前世的记忆到现在才复苏?还有,为什么我会取回应该已经被这迷宫的魔王封印起来的意识呢?不明白的事情堆积如山,但在我拥有了两份记忆的此刻,老实说我混乱到不知如何是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其中一份记忆是前世。是我原本享受着大学生活,直到被经常发生意外的电车辗成肉饼为止的人生。连临死前的痛楚都能清楚想起,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但更悲惨的是,死于电车意外的人,比起同情,众人寄予的大多是愤恨。因为对电车误点而产生的焦躁情绪,会大于哀悼一条生命的心情,都市这种地方真是悲哀。 另一份记忆就是在这世界的我。我在种族之中明明也算比较强悍的一群,却被这座迷宫的魔王夺去意识,变成只会使用蛮力的傀儡,这就是我身为这世界居民的记忆。 我饶不了那个混帐魔王。试着整理到目前为止的状况后,我发现并不难懂,总归一句,就是我拥有两种记忆,其中一种是前世的记忆。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问题,那就是眼前的情况。不知为何,我穿着让我想吐嘈「这是绳文时代吗!」的服装,也就是毛皮。野兽风时尚,肉食系男子。尽管我觉得现在这年头只用一块毛皮裹着身体就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昂首阔步,未免也太瞧不起现代社会了,但我就直说了吧,这里并不是现代社会。应该说我根本就不是人。 妖鬼。 没错,就是鬼。我是在这个迷宫……哈比卢之塔中段出现的中魔王。我记得我好像连名字都没有,真是太惨了。所以我应该是被以妖鬼之流的名称来概括统称才对。 外表乍看之下和人类没有太大的不同,最明显的差异就是长在头顶的两支角。我是迪亚布〇斯吗?我可不会土遁啊!两支漆黑弯曲的角,就长在我的头上。 稍微整理一下事情经过吧。理应被电车辗过死亡的我,转生到另一个世界活了下来。 到这里为止的情况,我都能掌握住。接下来的问题在于这世界到底是不是我前世里的那个赫赫有名的rpg游戏《魔导枪骑兵2》的世界。身为现任光之神子的主角,一边环游世界一边召集伙伴,踏上前往魔王城的路途,《魔导枪骑兵2》就是这样一款王道rpg游戏。 而这座哈比卢之塔就是主角等人在故事中段抵达的地方。至于我则是该在那里被主角打倒的中魔王。好了,该怎么办呢?再这样下去,在主角们登场后,我将遭受集中炮火攻击死去。眼前我只看得到这样的命运。 但我随即想到了一件事。现在的我在以中魔王的身分被打倒前,还有其他选择。 在我的前世记忆中还残留着不少关于那款rpg游戏的内容。虽说那是我国中时玩的游戏,但因为很喜欢内容,所以玩得颇为深入。大致的攻略路线、有名的隐藏迷宫情报我都了若指掌。这些就是我的强项。这时候应该别当什么中魔王,果断逃离主角群才是上策吧? 很神奇的是,我一转换思绪,记忆就跟着一一苏醒了。我察觉到某件事,环顾四周。在这座迷宫——哈比卢之塔中,身为中魔王的我的存在意义应该是为了守护某样宝物吧?我身处于塔中央的房间,因此这里没有窗户,但光线还是足以照亮周遭。我的视线在房内来回扫视……有了。 在以森严铁骨搭建出的杀风景房间最深处,也就是我的身后,有个宝箱被随意地扔在那儿。打开宝箱是主角的特权?才没那种蠢事呢。我以愉悦的心情打开了宝箱,看到里面放著一把巨大的斧头。 「『鬼杀』吗,真怀念啊。」 虽然身为鬼族的我拿着鬼杀感觉有点奇怪,但那种事现在一点也不重要。我拿起这把长度比我还高,斧刃部分比我肩宽还宽的巨斧。 这把斧头之所以藏在我身后,是因为这座哈比卢之塔里有许多鬼族怪物。因此只要能打倒 我,主角一行人要突破这座塔应该就会比较容易。好,该拿的都拿了,就快点逃离这里吧。这个小房间的门并没有锁,我扛起斧头,用力打开了门。哈比卢之塔是由复杂通道和许多如我先前待的那种小房间构成楼层-并一层层堆叠而成。虽然我对自己的记忆不太有信心,但只要从我找到的楼梯往下走,应该迟早能通到地面。我记得这个迷宫虽然复杂,但楼梯没有任何岔路,因此地图相当好制作。当我悠哉地想着,费劲地走在铁铸的通道上时,一阵脚步声自转角处传来。 ……咦,主角一行人已经到了吗? 不对,声音只有一个,来到这里的主角队伍应该有三个人才对,那么单独行动的可能性也不高吧。我有些胆怯地拿起斧头准备应战。 结果从转角处现身的是和我不同,看起来完全就像鬼的怪物。 「……啊——也对喔,毕竟是迷宫嘛,当然会出现怪物。」 那只全身通红的鬼形怪物一看到我,就发出咆哮声加以威吓。 我是妖鬼。是有着人类的外表,但头上长角,唯有体力数值相当高的种族,但对手是普通怪物的「鬼」,我们之间不可能有办法沟通。 「咕噜嘎——!」 「喝啊——!」 魔族、魔兽及怪物之间的决定性差异,在于是不是生命体。「怪物」终究只是迷宫的瘴气或魔素所构成的聚合体,就算想与其沟通也只是白费工夫。面对咆哮著向我冲来的鬼,我使尽力气挥动鬼杀。 伴随着某种扎实的触感,映入我眼帘的是脑袋被我劈开的鬼兽身影。 「嘎啊——!」 随着铁制地板上传来一记闷响,鬼兽倒下消失了。 「呼。」 一层薄光环绕在我身边,接着瞬间一闪,随即散去。 「……嗯,意思是我也会升级?」 我对着无机质的天花板提出疑问,但那理所当然地没传进任何人耳里,反弹后无声消逝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随意狩猎著这些鬼兽。如果有什么令我感到在意的,只要使用鬼杀就能一击打倒,丝毫不觉得费力。感觉就只是在享受着往正面挥砍的单调游戏一样。仔细想想,大多数的rpg主角也是在各种迷宫里一个劲儿地做着这些事吧。感动到有点想哭呢。 「咕嘎啊——!」 那么,说到我为什么会勤奋忙于这样的杀戮宴席,原因是先前包围住我的那道光。简而言之,那层光晕是这游戏中角色获得经验值时会出现的特效。既然会增加经验值,就表示有「等级」存在。 「嘎啊——!」 我试着想开启状态列之类的东西,但是没有用。到头来只是害我看起来像一直做出 奇怪动作的怪人而已,不,该说是怪鬼才对吧。哈哈,真难笑。 「嘎叽嘎——!」 就这样,怀着也许会升级的期待,我化身为不停挥动着鬼杀的鬼。尽管不是我的本意,但这幅景象真叫人不知该说什么。 这把斧头究竟葬送了多少性命?这种说法听起来或许还不错,但本质上依旧是相当残忍的作业。 「咕嘎——!」 「你们就只会发出这种一面倒的惨叫声吗!」 我挥舞著鬼杀。我从刚才起就一直停留在同一层没动,只是一个劲儿地以斧头砍杀在通道上不断徘徊,出现在眼前的鬼怪。我突然想到,我这具身体似乎不太容易疲累。因为是鬼,所以对自己的体力还算有自信,但即使频繁的攻击,手臂依然不感酸痛,这是鬼杀的效果吗,抑或是有其他的力量在运作呢? 「嘎啊——!」 「……!」 终于啊。 一瞬间,我全身被光芒包覆,同时还有红蓝两色的对比效果线,呈螺旋状从我身边向上窜。这俗称理发院效果。世上的玩家们都是这么称呼这种唯有《魔导枪骑兵》才有的效果。这件事暂且先不管,我的等级似乎提升了,真是可喜可贺,但最重要的状态数值还是没有出现。或许要用什么特殊方法才能叫出吧,但在刚才大闹一场后,我已经没力气再尝试其他行动了。就在这时。 「……喔。」 这个世界有魔族、魔兽跟怪物。在人造场所里以魔素精制而成的是怪物;带有魔力,会作乱的则是魔兽;此外还有拥有超乎人类智慧的生物,称为魔族。不管是我在这世界度过的二十几载,还是以前打电动时都一样,两者的世界观设定是相同的。而且,像这样打倒怪物后,怪物会消失,同时还会掉落一些有趣的东西。 发现鬼兽消失后有某种东西躺在灰色地板上,我弯下腰捡起了它。这次掉的是什么?直到刚才为止,掉落的全是这世界流通的货币「格尔德」,所以我攒了不少钱。 「鬼之泪……吗?」 想也知道,并没有任何亲切的说明画面解释这是什么。 这是打倒鬼型怪物后会掉落的稀有宝物。由来应该是童话故事,但效果却完全相反。能短时间内反弹所有状态异常攻击,提升魔法防御力的基本值。也就是说,这是能完全弥补鬼弱点的魔抗道具。话虽如此,在游戏中鬼应该是不会使用这玩意儿的,所以对玩家而言,这只是在和使用魔法的对手交战前喝安心的。虽然拿到这玩意儿,但我既没有袋子或其他东西可装,也没有使用的必要,那么,该怎么处理好呢?想到这里,我察觉到某件事。 没错,就是我这辈子的记忆。 我之所以会在这地方,是因为这座塔的魔王现身在我居住的山里,对我施了封印意识的魔法。可悲的我失去了原本的人格,被迫在这种地方守护宝箱。因为封印意识是相当大规模的魔法,施展时要不被察觉相当不容易,而且成功率不高,命中率也低。至于我们鬼族为何不会察觉到魔法发动,而我又为何会轻易中了这魔法,答案非常简单。 正如同先前说过的,鬼的物理相关数值相当高,但却对特殊攻击毫无抵抗之力。就连感受魔力变化的能力数值也低到不能再低。 ……那么,如果使用这个鬼之泪呢? 这玩意儿是否能让我暂时以大幅强化全体数值的状态战斗呢?再加上就像算准了时机一样,另一份记忆在此刻复趋。这么说起来,我有印象以前玩到这段时,发现这里的魔王比中魔王妖鬼<我>还弱。 「……我的脑内高峰会议结束。」 我捡起鬼之泪,站起身来。幸好我甚至还没找到楼梯。 这一定是要我往顶端前进的启示。 「嘎嘎啊——!」 我以鬼杀一击葬送了突然冒出的另一只鬼后离开,决定先去寻找通往上方的阶梯。为了前往这座塔的魔王——疯狂巫师所在之处。 到底爬了几层楼呢?我记得这座哈比卢之塔约有九层,中魔王妖鬼待的地方应该是正中央的五楼,所以我想应该快到了才对。 我怀着这样的想法,第三度踏上阶梯。就在我开始觉得疲惫,心想是否该休息一下的时候,眼前恰巧出现了记录点。这个由四根柱子围起来的地方,设置了让怪物们无法接近的特殊结界,能让玩家好好休息。是只要有宿营用道具,就能让hp、mp完全恢复的优良地点。 真是太感谢了,这么一来我也能休息——被弹开了。 也对!我可是鬼啊! 可恶。搞什么啊,我们妖鬼连能让内心休憩的安息之地都没有吗?可恶。 我已经够累了,还遇到这种仿佛被人提醒「你已经不是人了」的事情,根本是多重打击。 不过,若说我有什么发现,那就是记录点的存在。这代表我离塔里的魔王已经不远,也就是快到顶楼的意思。对已经满脑子只想着狠狠揍那家伙一顿的我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能鼓舞我的指标了。一直无精打采的也于事无补,所以我走过记录点那四根柱子围成的方形区域外侧,直接打开了小房间的门。 「嗯。」 在这层楼仍是我已经看过好几次的钢铁通道。但既然记录点已经出现,代表魔王大概就在这上方吧。因为我不可能把迷宫的结构记得一清二楚,只能靠摸索的,但我还是已经推测出魔王应该就在记录点上方的楼层。就在我弯过钢铁通道转角的瞬间,我看到一种诡异的淡蓝色光芒,从某个地方透了进来。 ……是什么呢? 这层楼应该没有特别的事件才对。像是被这不可思议的光芒吸过去般,我继续在通道上前进。尽管这里依旧是充满铁锈味的迷宫,但前方应该有着什么东西吧?光源就位于我走的这条通道的转角处。 那么,到底会出现什么牛鬼蛇神呢? 「吼嘎啊——!」 是鬼。 我用斧头击溃在我拐弯那瞬间出现的鬼。尽管我因为期待落空而感到不耐烦,但重新将斧头放回背上的那-刹那,光线又剌痛了我的眼睛。 「……是这个吗?」 像是藏在倒下的鬼身后般,在它消失的同时,这个像石子般的东西复活了。 我捡起来一看,发现那是个体积略小,只有乒乓球大,简直就像碎片的石头。而就算触碰它,我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游戏里有这种道具吗? 我边思索边站起身来,突然间,碎片的光芒更加耀眼,接着在我手中浮了起来。 「……怎么回事?」 那个碎片小幅度自转并飘浮着,发出水蓝色的光芒。碎片慢慢浮至和我视线等高处……然后像是被吸收般,进入我的胸口后消失了。 「啊……唔喔?」 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我体内翻腾,令我全身发热。这简直就像是提神或机能饮料。我能感觉到力量正以惊人的程度涌现。这股力量提升的感觉,绝非等级提升那时能相比,但我无法理解。像这种类似力量种子的升级道具,在《魔导枪骑兵》系列中并无存在的先例。而就算是与咒术有关,我也完全不记得武器甚至道具里有这样的东西。既然如此,这奇异的碎片到底是什么? 再怎么想也不会有进展。反正既然觉得自己变强了,那就心怀感激地接受吧。自行下结论,别想太多或许才是最好的。更重要的是,掉落碎片的这条走廊前方就是楼梯。如果这是最后一段路就好了,但究竟会如何呢? 我「叩!叩!」地爬上铁梯后,出现在眼前的是感觉颇为森严的双开门扉。与其说是钢铁,那种厚重感更像是青铜,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压力。 「来吧,一决胜负!」 我并不知道鬼之泪要怎么使用,但还是试着将那高举在手中。突然间,光芒迸射开来,许多闪亮的银色沙粒洒落在我身上,同时又有红色的光晕包围住我。看样子使用方式对了,既然如此,就只能先战斗看看了。 我一口气冲上楼梯,发现身上的力量比先前更强大了,这恐怕是碎片的效果。我毫不犹豫地推开门扉,发现在整齐排列的大量研究舱前方,站了一个看似魔法师的男人。 是那家伙。 那家伙毫无疑问就是封印「我」的元凶,同时也是这座塔的魔王。 疯狂巫师盖乌思。 疯狂巫师盖乌思出现了!▼ 他今天也一心一意地在塔的顶层制造着魔药之类的道具。在没有窗户的阴暗室内,他只点起了结晶灯,埋首研究之中。身为求知欲无穷无尽的探求者,他不顾虑他人利益地研究魔术。为了这目的,他排除一切阻碍,夺取任何他想要的东西。最近,他还做出了守门人。他得到能给予守护这座塔的鬼兽们极大伤害的「鬼杀」,为了不让鬼杀落入其他人手中,他想要一个能守护鬼杀的人才,却找不到适合人选。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封印栖息于附近山林的强大妖鬼的意识,设下陷阱将他带到塔里。拜此之赐,这座塔的警备万无一失。 「唉。」 话虽如此,他最近心情相当忧郁。对盖乌思这样的研究者来说,能保护他的存在是必要的,否则自己的罪行不知会从哪里露出马脚,导致自己遭到通缉。所以,他躲在强大生物的麾下……让魔王四天王之一成为自己的庇护者。尽管盖乌思只会谄媚讨好,但他创造出的嵌合体魔兽等相当有用,因此得到优渥的待遇。一直到前阵子为止,他都得以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由地忘情投身研究当中。 然而…… 「这是和魔界相连的门扉钥匙,一把交给你。要是被人抢走,你就死定了。」 自己的顶头上司——四天王之一硬是把钥匙塞给了他,而这把钥匙正是盖乌思的烦恼根源。「魔界地下帝国<最后的迷宫>」,盖乌思当然知道那地方的存在,也无法拒绝。获得钥匙代表他就是如此地受重用,而他不仅对自己,也对手下的嵌合体或鬼兽很有自信。 嵌合体魔兽也是拥有大量鬼兽基因的强大存在。毫无疑问,它们是葬送敌人的优秀战力。但问题在于,只要自己拥有钥匙,这地方就一定会被「克莱恩·法布尼尔」——由三国同盟之一的教国所选出的光之神子所袭击。如果克莱恩想打倒魔王,那他肯定会考虑往地下帝国前进。在这种情况下拿着钥匙,就代表自己将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盖乌思本身不擅斗争。每次战斗他都是靠鬼化之药才能勉强战胜。这点也是他的烦恼源之一,而且他也很害怕不知自己何时会遭遇攻击。 他并不是对嵌合体或鬼默的防备能力感到不安,但对手是那个光之神子。他能轻易想见属于自己领域的这座塔将被对手大肆破坏。 「啊……讨厌,我不要……」 真是忧郁。不过,到头来他能做的还是只有研究而已。尽管作为因应对策,他安排了几步棋来迎战光之神子,但若要说想再多做些什么,至少继续进行研究是先决条件。 「需要处女的舌头和龙的宝玉是吗?看来得发动捜索雷达才行了。」 他一边对照着文献,一边查询接下来需要的东西。处女的舌头只要派出嵌合体魔兽去侵袭人类村庄就行了。至于龙的宝玉,就拜托四天王吧。因为那东西不太好拿到呢。能像这样一直沉浸在研究之中,应该是很幸福的事,但为什么他的内心一隅却像灌了铅般沉重呢? 想当然尔,是因为想到光之神子或许会攻击这里的缘故。 就在这时,青铜打造的门扉名符其实地被撞飞了。还来不及多做思考,他下意识将脸转向入口处。光之神子克莱恩·法布尼尔原来是这么可怕的角色吗?竟能在瞬间就将青铜门扉打飞。 「现身了吗?」 他万般谨慎地预先准备了陷阱装置。为了能应付随时出现的外敌,盖乌思将陷阱的开关随身携带。他用力按下开关,纯粹培养的嵌合体魔兽,从左右对称地整齐排放于研究室内的研究舱中猛然冲了出来。 「就这样直接踏进我的研究室,我饶不了你,光之……神……子……?」 话说到一半,盖乌思整个人全身僵直。 不对,这不是克莱恩·法布尼尔。光之神子是人类才对。但现在这名在他眼前挥动着某种武器斩杀嵌合体的男子,身上却散发出强大的魔素波动,以及人类绝对无法拥有的压倒性霸气。那到底是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他手中那把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挥动的武器,瞬间就把力量足以轻易灭掉一个村子的嵌合体剖成两半,不仅如此,连铁造的地板也接连出现裂痕。原本应该是最强大种族的嵌合体,如同闪光般瞬间消逝。明明使用了大量鬼的基因加以组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斩杀?明明就使用了鬼的基因啊! 「咕嘎啊啊啊啊!」 「没错!把他解决掉!……噫?」 挥动拳头并粗声叫着的盖乌思,突然发现来者的真实身分。 闪著金光的锐利瞳阵,诡异的两支黑色长角,以及环绕身体的红色光晕。 「难……难道是……妖鬼……?为什么!你为什么背叛我!」 不,不对,这也说不通。盖乌思的本能还有灵魂都在大喊著不对劲。原本被他安排在中段待命的妖鬼,不可能用这么快的速度移动。就算凭鬼族的怪力也不可能将嵌合体一刀两断。 而且,那家伙原本是没有任何武器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他现在可以这么神速地挥动武器呢?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这么强?那些攻向他的嵌合体被他一一单击毙命。那只鬼没多看那些嵌合体一眼,而是如黑豹般不断改变目标挥动武器,并渐渐朝着这方向前进。 「啊……啊……!」 不到几秒钟,所有的嵌合体都被解决掉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盖乌思颤抖的手心里握著一颗能让自己肉体进化,变身为鬼的药。 已经无暇迷惘了,不这么做他就会被杀掉。 他一口气将那颗药锭放入口中,然后咬碎。力量从体内涌现,仿佛现在的他可以一拳就粉碎这个实验舱。这是仿照鬼族私传的秘术「鬼化」能给予服用者力量的魔药。 「喂……!」 「做……做什么!」 一边单手转动手中的家伙,身上散发出红色光晕的魔人低声开口。 「告诉我……」 「告……告诉你什么?」 那对金色瞳眸带给人的压迫感已经沉重又尖锐到足以和四天王平起平坐,甚至还要更上层楼了。面对仿佛能撕裂空气的这股无形压力,盖乌思的牙齿不停打颤。 「我的名字……!」 「呀啊……!我……我不知道!」 那名魔人将重心蹲低,以足以留下残影的速度冲向盖乌思。因为身上带着红色光晕,让他看起来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不,盖乌思心想,我不能输给他,现在自己也用了鬼化,所有数值都大幅提升了。仔细看清那武器挥舞的轨迹,然后用自己的拳头杀掉他吧。然而,眼前的妖鬼速度比鬼化的盖乌思预想的还要快。不知何时,他已来到眼前。 盖乌思的视线终于望向妖鬼闪烁著可怕光彩的眼眸,以及即将砍向自己的那武器。 「咦?那是鬼杀——」 被大斧砍斩的瞬间,盖乌思知道自己输了。 「……连你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在生命结束前,盖乌思似乎听到了那样的声音。 第二幕 女神圣域『点缀的星屑——玛那碎片』 当我走出塔外时,时间似乎已经很晚了,外面一片漆黑。 「哎呀,变强是很值得庆幸啦,但总觉得《魔导枪骑兵》里应该没这种道具啊。」 因为刚才的战斗比想像中更轻松获胜,以致我什么都说不上来。尽管我记得中魔王的确比塔顶的魔王要来得强,但我不认为我们有相差到一击就能让对方丧命的程度。 鬼之泪应该没办法提升攻击力,而且我的等级顶多也就是高了一两级而已。这样看来,果然还是那个像碎片般的石头造成的吧。我摸著下巴这么思索。 只要查看身为中魔王的「我」的记忆,就很清楚这里确实是《魔导枪骑兵2》的世界。上至世界观,下至其他种种,有太多要素一致。但世界线似乎有点不同……搞不好是先有这个世界存在,接收到特殊电波的制作群才会努力做出《魔导枪骑兵》来,我不禁有了这种像是「哥伦布的蛋」的异想天开念头。 嗯,不过,这种事无关紧要。 总之现在最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能否存活。 「如果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我该怎么处理这个哩?」 现在我手上其实只有个从塔顶的魔王那偷来的玩意儿。那就是会从盖乌思身上固定掉落的「地下帝国钥匙(橙)」。集满七色钥匙才能进入地下帝国,所以这项道具对主角们来说是推进故事不可或缺的物品。换句话说就是「重要物品」,既不能卖也不能丢。 「把去见主角也纳入选项之一好了。」 我把钥匙收进兽皮风穿着的口袋内,抬头望向天空。 那是在东京都心几乎看不到的满天星斗。 「喔……」 夜空美到令人叹息。在叹息时,我思考起我缺少的东西。 「我到底叫什么名字哩……」 到头来,我还是完全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 老是被喊作妖鬼固然是很不舒服,但更糟的是胸口那种仿佛开了个大洞般的寂寥感,感觉这二十年来陪伴着我的东西都不见了。说穿了,因为意识到我已经死了的关系,我对前世已经死心了。当然,我还是想对老爸老妈或放心不下的伙伴们说声抱歉,但失去的部分带给我的冲击却比这还要大。 「哎呀,真不像我啊。」 就算想不起名字,我也还是我。要用平常的乐观想法来面对才行。 「总之,我也不可能随便进去村子,今天就先找个地方露宿吧。」 拜不知名碎片之赐,我变得强得要命,就算被袭击,只要程度不是太严重,应该是不至于要我的命。强得要命所以不会要命,到底是要命还是不要命啊?日文你这混帐,小心我在你袜子里塞猪肉喔。 「接下来还有问题的……就是鬼之泪了吧。」 塔的周遭被阴森的树林所包围。 大概因为自己是妖鬼的缘故,我并不觉得诡异恐怖,随便找了一棵树就跳了上去。这种能轻易爬上粗枝的身体能力可以说全是因为身为鬼的关系。姑且先不管这个,我目前该关注的问题是鬼之泪。不,与其说是鬼之泪,应该是我的能力值。鬼这个种族的魔法防御力一向偏弱,弱到异常。因此我接下来一定会需要能让我克服这种弱点的东西。 今后,如果我又像原本还是普通妖鬼时的「我」一样,被魔法击溃意识,任人摆布,我可是敬谢不敏。所以我需要能防御魔法的物品。 就这点来说,鬼之泪能反弹所有状态异常魔法,并且弥补偏低的魔法防御,简直就是为鬼量身打造的致命武器。但因为是消耗性物品,又是从鬼兽身上掉落的稀有宝物,所以不能重复使用。妖鬼让鬼绝种,这种事一点也不好笑,而且很麻烦。我光是今天一天就杀死超过两百只鬼,却只掉了一颗,实在愚蠢。而且考虑到在打倒塔的魔王那瞬间,效果就消失的情况,表示就连在这世界,「仅限一次战斗」的条件依然不变。 「嘿咻——」 我靠向树干,以树枝当床躺了下来。 这种睡法简直就像森林居民,但能从高处眺望美丽的月亮也不坏。 ……到底哪里会有魔法道具呢,好比手环之类的。这样说起来,这里既然有哈比卢之塔,就表示这里是极东之岛贾波内吧。我开始回想这世界的地理分布,以及哪里会有适合我的道具。 嗯…… 「那么,你是谁?」 「就说我是女神了啊!」 一名有着褐色肌肤、雪白头发、胸前波涛汹涌的大姊正站在我面前发脾气。这空间又是哪儿?这是个我感到陌生的纯白空间,但感觉也不像是为了修行而让空间扭曲,是哪里的圣域啊? 「所以我就说这里是圣域了!」 「是喔,那你是谁?」 「就说是女神了!要说几次啊!」 眼前这位气得跺脚的女神,老实说我的确有印象。她是在《魔导枪骑兵i》中登场的女神。《魔导枪骑兵》是三部曲,1、2、3的世界观都是同一个……只是我全忘记了。等等,我回想一下,让我整理一下脑中资料。 《魔导枪骑兵i》正如其名,主角是用长枪的魔法战士。 我记得一代主角队里的光之神子在最后死亡,二代的主角改由教国重新选出的光之神子担任。印象中续篇的主角是一代主角好友的继承人,是令人热血沸腾的剧情发展。 印象中三代距离二代又过了不少时间,故事规模变得更加庞大。 ……啊,有了,原来是那个女神啊! 「都是你害的,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这女神之所以从刚刚就一直抓狂,好像是因为我的灵魂穿越圣域,闯进《魔导枪骑兵》世界里的关系。可是,我自己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的灵魂会飞得那么远啊。 「是最高神之一把你从某个世界送进这里来的吧,你不记得了吗?」 听她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又好像没有。「因为你是优秀的个体,感觉会很有趣呢!好,就把你送进我的世界之一吧!」……印象中好像有个英俊的神这样对我说过,但我又不太确定。 「你明明就记得嘛!」 「咦,我还以为是作梦哩。」 「那只是进入你的梦境说话而已!那应该是我的特权!真是的,他干嘛做那种事啊!」 就说了,你跟我说也是白搭,我根本就无能为力啊。 「都是你害的,现在玛那的唧筒碎裂,碎片都散落到下面的世界去了!」 「唧……什么来着?」 「唧!筒!就是帮浦啦,帮浦!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别用那么难的词汇,这样会显得很蠢。」 「你很烦耶!就是因为你的灵魂跑出圣域,才会害玛那唧筒坏掉的!『神秘珠片』对下界生物来说是剧毒,要是跑进他们体内就完了!」 跑进体内……啊,该不会是这种大小的石头碎片? 我用手指比出乒乓球大的圆圈,女神就点头如捣蒜。她那是怎样,视觉系? 「不是啦!你要开玩笑到什么地步才甘愿?还有你那是什么意思,你已经找到了吗?」 「与其说是找到,应该说是已经擅自跑进我体内了。」 「啊——真是的……!」 女神撩起浏海仰天长啸。虽然不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天空,但看得出来她相当傻眼。 「我是傻眼没错!给我听好了!今天因为是你所以才会平安无事,换做其他生物的话,他们没办法全部吸收力量,会失控而死的!要是力量失控,又很有可能造成其他灾害发生,所以你要设法把它们全收集起来! 因为这都是你的错!」 「咦,不是我的错吧,应该是把我的灵魂全力扔来这世界的神不好吧?」 「我们又不可能违逆汤姆神!」 「啊,这么说来那个神的名字叫作汤姆没错。」 我敲了手掌表示理解。这种作风真不错,这么说来,他是个名字很亲民的神呢。 「对了,那碎片被我以外的人吸收就糟糕了,是吗?」 「因为可吸收容量是依生物强度决定,能力较强的魔兽或魔族的话,一个大概还没问题……可是相对地,能力却会变得超强。」 「哦~」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原本只有中魔王程度的你,现在已经一口气强到可以和魔界地下帝国的那些家伙较劲了。」 「咦,我现在已经强到可以跟最后迷宫的家伙互殴了吗?」 「这样你就知道那些碎片有多危险了吧。」 「总共有几个?」 「靠玛那之力,可以得知共有十五个珠片散落各地。我会让你知道它们的所在位置,你立刻去把它们全收回来!」 「可是刚才你明明就不知道我体内也有一个。」 「那是因为现在的你是精神体!在你露宿的那片位于高塔附近的森林里,也有我们的雷达侦测系统啦!笨蛋秃子!」 「我才不是秃子!」 我那雄赳赳气昂昂的角旁也长著茂密的黑发吧!这女神到底在瞎扯什么啊! 「总之!在事情变得棘手前赶快给我收集齐全。如果是跑进你以外的强者体内是无妨……但这样子那个成为无敌状态的『强者』可能又会引发新的问题。总之,在还没出现失控或白白牺牲的事态前,快点想办法处理那些流浪珠片!」 「什么叫流浪珠片?」 「少啰嗦!快点收集就是了!」 错的人明明就不是我,还真会使唤人呢——居然有这样的女神啊。 「唔……如果你帮忙收集,要我实现你一点愿望也可以啦。」 「有没有什么可以提升魔法能力的魔法道具哩?」 「你不会是要叫我作给你吧?」 「你愿意帮我作吗?」 「嗯,不行。因为圣域原本就不该干涉任何下界的事情,是因为你来自圆环之理外,所以我才能像这样把你给叫出来。」 「女神超没用的~」 「你这家伙真的很叫人火大耶!你所在的岛屿北方有个隐藏迷宫。那边的地底下藏有『达人的和服』,你就去找那个吧。」 「啊——的确是有那玩意儿呢。」 达人的和服是件群青色的和服,算是一套颇符合贾波内风格的服装。它的效果除了单纯的防御力提升外,还能提高魔法防御力……很适合我。 「所以,这么说来,不管我吸收多少个珠片都没关系喽?」 「是啊,因为你没有吸收上限,我是希望你可以把十五个全部吸收啦。」 「咦,那会是什么样的无敌状态啊?」 「……不过那应该是行不通的,总之拜托你马上去把它们收集起来。那个隐密迷宫里也有一个珠片。」 女神像是已经感到厌烦似的摆了摆手。 把别人给叫出来却是这种态度,这家伙是怎样啊!还随便读别人的心,太差劲了! 「终于发现到啦。算了,没差,你加油吧。」 这位大姊型女神挥着手,身影慢慢变得朦胧,然后消失。 不过,可以变成无敌状态吗……我是不讨厌啦,要努力看看吗? 「啊,对了对了。」 嗯,等等,你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吸收的珠片超过两个时,你的身体会出现跟取回记忆时一样的强烈疼痛,看着办吧。」? ……! 我不由得看了两次,但第二次我眼前便一片漆黑了。 第三幕 涅格利山废矿坑『那个男人名为酒吞(暂称)』 全身以兽皮包覆、长著两只蜷曲黑角、黑发。金色瞳眸既不锐利也不带干劲,给人软弱不可靠的印象。这是在描述小精灵吗?不,是在说我。 「话说回来,那个可恶的女神居然在最后一刻才爆雷啊。简直就跟正要做色色的事时才公布自己的性别是男人一样可恶嘛,混帐。」 第二天天气相当晴朗。就连这阴森森的树林,有了太阳公公的照耀,破坏力也瞬间降至四分之一以下。而原本那些骇人的枝桠,在日光下也变得可爱起来。 因为这样,我得以顺利通过塔旁的这片树林,往北方的迷宫前进。 话虽如此,能这么强烈地感应到迷宫的方位,还是因为那个的缘故吧,女神说的珠片雷达。如果是这样那倒还不错,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女神说的「吸收珠片虽然会变得超强,可是第二次开始会超痛喔」,不管怎么想都等于在叫你听命行事的那个鬼前提。 其实这种事等拿到再来思考就行了,但毕竟上次那玩意儿不由分说就飞进我胸口里,所以还是有点害怕。若是小女孩冲进怀中,只要提防心窝不被撞到就好。虽然不晓得那些珠片是搭载了e〇m系统,还是发动了雷〇翼,不过如果只是可以穿过手之类的大小,应该能设法闪避。 「这一点得多加小心才行。」 那么,如果要穿越树林前往北方的迷宫,需要翻越一座小山头。这段行程中没有称得上道路的道路,所以我只能像这样凭借身体能力一路在树木间跳跃,直奔目的地。如果会用瞬间移动之类的魔法就好了,但可悲的是妖鬼完全没有魔法资质。所以我现在才会像这样身形轻快地全力往迷宫方向奔跑。我张开双手感受着风,在树林间跳动前进。 「啊————超有趣的——!」 这么说来,记得按照这世界的设定,在魔兽或魔族中也有分为具有智能跟不具智能的。魔族的话几乎全都会使用语言,所以甚至也有跟人类共居生活的。尽管有些被称为魔人,有些被称为魔族,但简单的说,拥有和人类相同程度智能的叫魔族,而其中更接近人类的就叫作魔人。换句话说,拥有和人类同等智能又以双脚站立行走的我,在分类上就算是魔人。 那么,说到北方迷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其实是古代的矿山遗迹。原本是个没必要特别去探访的迷宫,但因为有时会突然冒出名为稀有怪或传说怪的强大魔族,再加上藏有「达人的和服」及放在最下层的换钱道具,所以就成了访客们前来探访的最佳理由。 至于为何是隐藏迷宫,是因为如果要进入该处,必须达成某些固定条件。在原本是矿山的这地区底下出现了迷宫,这件事连当地人都不知道。如果不触发某事件就无法进入,而那就是最下层的高价物品「埋藏金 of 德川」。如果没从路人口中听到有关这项可换取天文数字金额的物品的传说,就没办法进入迷宫。 「那么……是这里吗?」 那是铲平山间一角建造出来的开放场所。好几条为让矿车运行而铺设的铁轨在这里重叠会合,呈现出废墟的模样。我两脚开开地站在碳坑前,望向黑漆漆的洞窟内。原来如此,感觉需要火把呢。 「……不过这个身体夜视能力不错,应该有办法吧。」 这时的我还不知道,夜视能力跟洞窟黑不黑一点关系也没有。 「好暗!里面超暗的啦!笨蛋!我这个笨蛋!」 几刻钟后,我又站在碳坑前,手上拿着火把。 「可恶,这等于做了两次工嘛。看到我头上的角,工匠大叔吓得腿都软了。」 虽然我心里有点受伤,但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好,马上开始探索吧。 这个迷宫到最下方为止共有十三层。我记得达人的和服是在第九层附近,总之先下去看看吧,如果有怪物跑出来就用鬼杀一击砍下去。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珠片的效果,怪物只需一击就干脆地消失了。虽然对现在的自己到底有多强没有自觉,但这也算相当有本事吧?你说女神之前就说过了?要是相信那种家伙说的话,一定会完蛋的。什么十五个珠片啦,会痛得要命也是骗人的。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话说回来,这洞窟还真有气氛。」 偶尔会看到用以人力架设的木头支柱,除此之外,挖掘工作进行到一半的气氛也完整保留了下来。阶梯也是如此,高度跟宽度完全没有统一标准,因此更有洞窟的感觉,所以我一边因这股冒险气氛兴奋不已一边前进。 「我相信走下楼梯时想发出『蹭蹭蹭蹭』这种效果音的人不是只有我而已。」 不光《魔导枪骑兵》系列而已,我可是老是在玩rpg游戏的玩家。这样的我是不可能不陶醉在这种真正的冒险氛围中的。而探索宝箱到底存不存在也是颇有趣味的事。 那么,达人的和服到底在哪里呢?这次在下楼梯时我都有确实加以计算,现在走下的已经是第七段楼梯,差不多该开始认真全力寻找了。这个迷宫面积并不是那么大,加上身体能力值高的关系,要彻底搜寻整层楼面可说是轻而易举。 「对了,还没遇到稀有怪呢。」 稀有怪。为什么会取这种名字不得而知,但它们和由瘴气或魔素制造出来的一般怪物截然不同,是像我一样的「生命体」。 和在迷宫诞生的怪物不同,它们也有像魔族、魔兽、魔人这样的各种区别。因为非常强大,打倒后能赚取的经验值也高,在一级以上的冒险者 中相当出名。可是我明明都已经来到第八层了,却还没遇到任何一只。虽然这里还有可能出现比其更强的传说怪类型的怪物,但机率极低,而且强到「遇上=死路一条(game over)」,所以我宁可相信它不会出现。 听说这种隐藏迷宫都是制作小组成员的玩心所致,但出现在游戏里就算了,变成现实时只会叫人想求饶。反而是稀有怪,应该是只要进迷宫就至少会遇到一次的机率才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只要不是太奇特的魔兽就行了,但要是很麻烦的情况又该怎么办?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被魔族抢走神秘珠片吧。如果我这样的中魔王真的足以跟魔王军的家伙打成平手,那对手只要稍微认真起来,我说不定就会死。 「……我开始觉得还是要尽快拿回珠片了!」 谨守以左手摸墙这项法则前进的我,看到面前躺着一只宝箱。在《魔导枪骑兵2》的世界里并没有宝箱陷阱。但眼前的景象让我有些不安,怀疑在这个世界线或许存在陷阱,但我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不安。我用力打开一看,里面安放著一套群青色的服装。 蒙到了啊。我迅速取出衣服,确实是和服没错。看到腰带打成形状漂亮的结,我不禁发出胜利的欢呼。 「太好了!可以跟兽皮前辈说掰掰啦!」 我大动作地脱掉兽皮,匆匆套上我从宝箱里拿出的群青色和服。真帅啊,嗯,穿着和服的妖鬼,感觉别有一番风情呢。 哎呀?我刚才似乎听见有东西滚落的声音,正好是在我从箱里拿出和服的时候。我再往宝箱里看了一眼,有了。 一块黑得非比寻常的石块掉在里面。 咦,这什么,神秘珠片吗?虽然这颜色怎么看都像会诅咒人,但我的本能强烈地感受到就是这个。 我用指尖拿起石块,却没有之前那种不由分说就自行发动力量的感觉。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这么脏啊?」 就算把火把拿近,颜色也依然没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总之,我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吧?而且这石块似乎没有要发动的样子。」 虽然搞不太清楚状况,不过可以走了。 我转身离开了那层楼。我并不是 对「埋藏金 of 德川」没兴趣,但就算让我这个魔人拥有再多金钱也没意义,顶多只有在请火把工匠做火把时派得上用场吧。 若是这些小钱的话,靠随手击毙的魔兽身上掉落的应该就够了。 当我怀着这样的想法,悠哉地回到来时的道路上时。 「救命!救命啊!」 「别想逃,你这个魔族!」 一名黑发小女孩正在逃离两名大叔的追赶。 话说回来,那小女孩是在飞吗?她的背上长著黑色翅膀对吧。 总觉得好像在哪看过这模样,是什么哩? 不过他们刚才说了魔族对吧,就表示是那个吧,小女孩是稀有怪吗? 「喂,等等!爱好者可是会花大钱买下你的啊!」 「在那之前先让我试试看吧,呼呼呼呼!」 虽然她拚死逃跑,但从爱好者这个词汇来看,她十之八九是吸血鬼,而且还是吸血淑女。啊,小女孩如红玉般的美丽瞳阵流出了泪水般的东西。 嗯……看在跟小女孩同为魔族的份上,帮帮她比较好吧。 毕竟她要是轻易被那种家伙给抓住,我的良心还是会有点过意不去的。 吸血鬼猎人卡涅尔出现了! 吸血鬼猎人布鲁斯出现了!▼ 吸血淑女。 如字面所示,芙蕾亚莉露是名吸血鬼少女,她从自己的居住地突然被弹飞到这个遥远异国的迷宫来,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与恐怖之中。她根本就无从得知这个一片漆黑的迷宫在什么地方,但这个迷宫里其实设下了会随机从各种地方召唤稀有怪的法术阵。 迷宫里一定会预先放进一只稀有怪,那是这里的卖点,也是存在意义。虽然就魔兽、魔族的角度来看难以忍受,但这就是人类以人工方式制造出的迷宫,所以也莫可奈何。 先不管吸血鬼少女芙蕾亚莉露不知道这些情况,这次她会被召唤到迷宫来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现在在追赶她的这两名吸血鬼猎人。他们在迷宫的法术阵中加入特殊符号,让接下来出现的稀有怪局限于「吸血鬼」这个类型。于是她被召唤了出来,在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的迷宫内沦为猎物,遭遇了悲惨的对待。 「救……救命……!」 她是上位种族的吸血姬,是魔人。但还太过年幼,所以不具备吸血鬼擅长的魔导以及怪力。这点对吸血鬼猎人来说是正中下怀,但对她来说却是恶梦一场。 到刚刚为止,她都还与吸血鬼父母过著平静的生活。在被森林环绕,面对湖泊的美丽场所过著无忧无虑的每一天。但回过神来时,她只见到一片黑暗,只闻到土壤臭味,以及因兴奋而眼睛充血,手持凶器追赶她的男人。不论呼喊爸妈的名字多少次,和自己共享血缘的他们也没有回应她。这是恶梦,没错,这是场梦。尽管她这么想,但跌倒时感受到的疼痛又毫无疑问属于现实。年幼的她已经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喝啊!」 「唔?」 类似锚钉的物体射出,掠过她的脚踝。被划过的地方喷溅出大量鲜血,就算不想相信是自己流出的都没办法。 「啊——!」 脑内瞬间一片通红,伴随着激烈的痛楚。面对那痛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脚埋进了熔岩中的冲击,芙蕾亚莉露再也承受不住,就这样倒在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 但是,她可是吸血鬼,从小就拥有优秀的再生能力,不会这么简单就死去。 她的伤口发出如烤肉般的滋滋声,渐渐愈合。这是她的种族特有,与生倶来的防卫反应。 吸血鬼猎人们也知道这点,不停地展开攻击。 「不……不要!」 长长的头发已经失去被父母赞赏的乌黑亮丽。在她多次跌倒,爬起,要逃却再度被攻击,趴伏于地面后,一头长发已经沾满了泥巴。她拚命地拍动她无力的翅膀,勉强以人类奔跑的速度飞行,但她已经分不清楚方向,只能胡乱逃窜。呼喊救命的声音,也没能传进任何人耳中。 「你就乖乖认命吧!」 「唔啊——!」 其中一名男子似乎是魔法师,以她为目标射出了拳头般粗细的冰柱。无从得知何谓撤退战的芙蕾亚莉露完全无法避开,双手双脚被冰柱剌中的激烈疼痛让她倒地翻滚。 「可恶,这臭小鬼还真难缠。」 「只会一直逃的吸血鬼真麻烦。」 她的双眼哭得红肿,满脸涨红,在激烈痛楚跟恐怖的双重折磨之下选择了逃跑。冰柱很快就溶化,她的伤口随之愈合,只要能忍受得住疼痛的话,她是可以行动的。 「攻击翅膀!」 男人指着她如蝙蝠般的柔软黑色双翼。那是她拚命拍动用来努力逃命,可称为「脚」的部位。 「爸爸……救救我!」 她一边闪躲,一边痛哭出声,但声音当然传不到她父亲的耳朵里。更何况她的喉咙已然干涸,愈来愈发不出声音了。 芙蕾亚莉露命悬一线。要往哪去,要逃去哪里,她已经疲于思考。或者该说,就连得救的可能性也随着精神的耗损而逐渐被抹去。她还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虽说是吸血鬼,但还不是能脱离双亲庇护独自生活的年龄。年幼的她,甚至还不懂得诅咒这突如其来的惨烈命运。 「看她也该变弱了,应该能抓到吧?」 「差不多了吧。」 男人们的对话传进她耳内。 抓到。虽然想像不出被抓到后的情况,但光看那两人散发出的疯狂气息,也猜得出不是什么美好未来。 「不……不要……!」 「冰枪召唤!」 冰枪又长又锐利,有如巨大的缝针一般,远远凌驾芙蕾亚莉露逃跑的速度,快速地穿过泥土洞窟,造成了某种东西被撕裂的闷响。 「啊……啊……?」 「很好,做得好啊!」 她的单边翅膀被完全剌穿了。 而不用多说,贯穿翅膀的冰枪也同样贯穿了她的手臂。 芙蕾亚莉露的身体以比先前更加沉重强烈的力道撞击地面。想当然耳,她无法做好落地时的保护动作,但她还是拚命地想逃跑而努力爬起,却发现了一件事。 「啊。」 在她面前已经没有路了,这是一条死路。 「哼!停在一个绝佳的位置上了呢。」 「虽然还是孩子,但正因为如此才更有需求啊。呼呵……呼呼呼。」 两名男子开着轻浮的玩笑,在黑暗中慢慢跟她拉近距离。 其中一名吸血鬼猎人拿出了锁链,感觉得出来那玩意儿的魔力非比寻常,恐怕是能封印住被俘者意识的东西。 「不要……!」 冰柱依旧贯穿着她的翅膀,她每次扭动身体时,就会再度淌血。剧烈疼痛与恐惧,令她的感觉更加遭到眼前的恐怖支配。 不要!救救我! 浮现眼前的家人脸庞一一消失。根本没有人能救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那么,动手吧。」 甩出去的锁链像活物一样剧烈舞动,找到目标芙蕾亚莉露后便冲了过去。要是被那抓住的话就糟了,不行,必须逃跑才行。 话虽如此,她的双翼动弹不得,两腿也不停打颤,无法行动。 芙蕾亚莉露的身子因为恐惧而缩起,她大声哭叫: 「不要啊——!」 锁链脱离了男人手中。 吸血鬼猎人心中这么想着。 至今吃了这么多苦,犯了这么多罪,像这样做着不合法的工作来赚取金钱。但是,只要抓住这只吸血鬼,就能从此 过著像样的日子。可以还清欠债,为自己在魔王军里受人使唤的日子划下句点。 所以,所以,所以…… 所以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啊! 「传说怪!」 伴随一阵疾风而现身,像是要将吸血鬼猎人跟吸血鬼隔开的,是只散发出异常压迫感的魔兽……不,是魔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随风飘动的群青色和服。 锐利且弯曲的两只角,随意披散的黑色长发。他散发出的气息比这两名吸血鬼猎人至今遇过的任何敌人都来得更沉重,更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以背在背上的巨大斧头一击打碎了破魔锁链。 明明大有可为,明明只有一次的宝贵机会就这样化为乌有,想尽快逃离当场的焦躁战胜了愤怒,主导了身体。 「喂……喂……该怎么办?」 「我……我们逃得掉吗?」 吸血鬼猎人偷偷地以眼神询问身旁的伙伴。 这段时间内,眼前那名似乎是传说怪的妖鬼一直静静地伫立原地。 「你……是谁?」 突然冒出的说话声稚嫩且嘶哑。这声音响彻了泥土洞窟内,但妖鬼却没做出任何反应,依旧沉稳地站在原地,让人不禁觉得不敢置信。 眼前这名传说怪妖鬼竟然在庇护那名吸血鬼幼女? 妖鬼动了起来,虽然只是将大斧放到肩上这种普通的行动,但光是这样的一举一动,都足以让威吓感增加,令恐怖跟畏惧的气氛更加浓厚。 「……我是谁呢?」 「咦……?」 他说话了。「我是谁」,这是什么意思? 看起来就是妖鬼不是吗?鬼之魔族,他自己也知道的吧。吸血鬼猎人这样想着,停下了动作。明明一看就知道是妖鬼,却还问别人他是谁? 「该不会……」 当吸血鬼猎人正思索着要说的字句时,妖鬼的金色瞳眸瞬间对准了他。 「……!把……把我们的摇钱树还来——!」 「笨蛋!住手!」 承受不住恐惧的同伴举起佩剑冲了过去。像这情况应该施魔法援护对方呢,还是该舍弃他自己逃走好呢?吸血鬼猎人就连思考这种问题的余地都没有。 就在同伴单手高举佩剑,即将砍向妖鬼之前,妖鬼已经悠哉地用大斧击向地面。一瞬间沙土纷飞,地面的龟裂有如波浪般往猎人袭来,怒涛沿着前进方向隆起。同伴轻易地被弹飞出去,猎人躲在道路尽头,才好不容易逃过一劫。 这是怎么回事,只是轻易挥动斧头就能这样? 这就是传说怪吗?虽然不太想相信,但果然…… 「传说中的妖鬼……酒吞……?」 「你说什么?」 「……!」 妖鬼以怀疑的目光瞪着吸血鬼猎人。他曾经听过这名字。 那是数百年前被封印起来,传说中最强的妖鬼。难道他还活着吗? 「!」 没办法的。 和那种家伙对上,不可能活下来的。 「快……快逃啊!」 吸血鬼猎人转身逃跑,而这次终于不再有人追了上来。 有种被恋童癖取名的感觉呢。酒吞这名字经常会在游戏里出现……是那个吧,酒吞童子是吗?但我手下没有四天王,没有副首领,也不住在大江山就是了。姑且不论那些,我的力量果然有所提升了吧?原本只是想敲一下斧头威吓对方的,结果似乎变成了波状攻击,要说幸运,的确算幸运吧。 「酒吞……大人?」 小女孩就在我的视野一隅。看来她似乎对自己颇有好感,说是我救了她似乎不太对,毕竟我只是呆站在那里而已。到我插手前她不知吃了多少苦,感觉她从刚刚就紧跟着我,近到几乎肌肤相触的程度。 她啪哒啪哒地拚命拍动那对蝙蝠般的翅膀,飞到和我视线等高的地方,看了令人很想露出微笑,但我该拿这孩子怎么办呢?还有,她似乎误会了,以为那就是我的名字。我可不希望帮我取名的是我根本不认识的恋童癖。总之,我已经没必要留在这个迷宫里了,所以该继续往上前进……但即使爬了三层楼,她还是跟了上来。要强行把她从我身边拉开,感觉是会良心不安没错,但搜集碎片的旅程应该没有轻松到可以让我带着这个女孩一起行动。不能拿来跟报酬只有十二z的任务相比。不是啦。 「那个……」 她不时偷瞄着我,举止颇为可疑。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微赧著双颊,无法流畅地把话说出口。她那吸血鬼特有的红色瞳眸不停游移转动,接着像是下定决心般地望向我,但一四目相交就又立刻移开了视线……她的这种反应让我很介意,该不会我的眼神其实相当凶恶吧?不然吸血鬼猎人跟塔里的魔王又怎么会有那么惊恐的反应? 「呃,我的名字叫芙蕾亚莉露!」 「是吗?」 「……嗯。」 她要自我介绍是没关系啦,但是我没有名字啊,实在抱歉。这样说来,我甚至已经觉得干脆就自称酒吞算了,到我想起名字前,就叫作酒吞吧,酒吞(暂称)。 这种名字就算在ameba上搜寻也找不到结果吧。 「那个……」 她将手放在胸前,极度认真介绍自己的那种动作也可爱得令人想微笑。当我正这么想的时候,她似乎又有什么话想说。看来她方才的自我介绍是为了后面想说的话所作的准备工作而已。芙蕾亚莉露吗?真是可爱的名字。就算口头上可以说这种像把妹的话,但要是抱住她可就免不了恋童癖的罪名了,我跟那些追着她跑的变态可是不一样的。总觉得芙蕾亚莉露的表情变得愈来愈不安。 她不得要领地以「那个」、「这个」之类的发语词来填满洞窟内。我听见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拍动翅膀飞到我眼前,朝我低头行礼。当她的一头长发因为动作猛然垂落时,飘来了一股女孩子特有的香气……不不不,对方可是小女孩啊。 「血……你的血……」 「血?」 「可以让我吸你的血吗……?」 原来是这样啊。或许是刚才的逃脱消耗了她许多魔力也说不定。 我这男人还真不贴心。我稍微拉开和服,露出了肩膀。 「可以吗?」 「嗯。」 「谢谢你!……哇啊?」 「喔?」 就在她已经忍受不住,迅速飞到我身上的瞬间。 我和服的领襟附近突然开始发出蓝白色的光芒。我伸出手摸索,一看。 「珠片?」 那毫无疑问地正是珠片。原本让人不舒服的颜色不知消失到哪去了,而且还在她接近的瞬间变得更加闪耀灿烂,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好美……」 「啊,你可以吸了喔。」 「啊,好的!」 一口咬下。我从正面抱住她,她则朝着我的颈部露出尖牙。 虽然不知道被吸血鬼咬了会产生什么效果,但是对已经装备和服的我而言无伤大雅。就算我的魔法防御再废……如果这算状态异常攻击的一种,我就完蛋了就是。不过这感觉还满像按摩肩膀,挺舒服的。 「……为什么会突然发光呢?」 总之那的确是珠片。而当芙蕾亚莉露飞过来时,珠片的光芒亮度会瞬间增加,应该是达成了什么一定的条件……等-下,那个没用女神曾说过,从第二次起会伴随激烈疼痛。到目前为止那东西的确是给我一种「the☆毒物!」的感觉。 「……啊,这是什么,好棒……!」 这么一来,难道那是珠片特有 的表达方式,想告诉我自己对芙蕾亚莉露是安全无害的吗?感觉有点叫人火大呢。此外,虽然耳边传来有点性感的声音,但我并不介意。还有,她身上散发的气势似乎渐渐变强,翅膀开始啪叽啪叽地产生骇人的变化,也一定是因为魔力正在恢复吧。跟我没关系。 「唔……呼……酒吞……大人……」 别这样说话啊,好像我的血带给她不好的影响一样。没有这回事。我可不想对小女孩进行魔改这类背德行为的意思。 「差不多够了吧?」 「呀……呀啊!」 芙蕾亚莉露慌张地往后飞,翅膀的声音从原本的「啪哒啪哒」变成了「啪沙啪沙」,但我绝对不会去吐嘈这一点。她的瞳孔颜色变成更具魔性的深红,全身上下散发出更像吸血鬼的氛围,这些绝对都跟我没关系。 「啊……」 一和她分开,珠片又变回原本那种污浊的颜色了。 来试看看吧。 「这给你。」 「咦?」 我把珠片递给她。结果怎么著,珠片果然又恢复了灿烂。 该怎么说呢,看来我的猜测似乎是对的。 「好漂亮……」 我一边迈步走着,一边听到旁边传来啪沙啪仏的振翅声。她喃喃说出的话语,固然让我感到开心,但一想到之后得把珠片拿回来,就又感到忧郁。那根本就在宣示自己是超级毒药不是吗?我边想着那种事边向前走,不知何时已经回到迷宫的入口。看到外面世界太阳已然升起,这代表我在迷宫里面过了一夜吧? 「那个……真的很谢谢你!」 虽然我被外面的情况转移了注意力,但一回过头就又看到满脸笑意的芙蕾亚莉露。像是极度珍惜一样,她爱不释手地抚摸著闪闪发亮的珠片,这样子我超难开口要她把珠片还给我耶。 不过,她是上位种,而且似乎也已经获得相当的强化,我想锻炼上一段时间就能使用才是。嗯,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你要走了吗?」 咦?因为是吸血鬼,该不会是那样吧? 「我……还没办法在太阳底下活动。」 她落寞地低头这么说著。「还没办法」是表示变强的话就出得去吗? 我沉默著,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我会马上变强,出去跟你会合的!」 喔,嗯。 「既然如此,就使用那个吧。」 那双纯真无邪的闪亮眼眸令人吃不消。 「……是!」 虽然这发展变得有点奇怪,而且是强迫性的,但离别时还是只能这么做。真奇怪,明明是基于仅存的良心才救了她,但现在却良心不安起来。我踏进阳光下,她浮现有些内敛的笑容,朝我挥手。感觉她似乎真的能变强。 「我一定会变强……然后前往你的身边!」 「咚」的一声,我感受到像是魔力爆发的波长。我心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望向她,发现她手中握著一柄深红如血的锐利长枪,朝我微笑……喂喂喂,武器召唤吗?这女孩已经不是刚刚还在不停窜逃的小女孩了啊。 「请多保重!」 尽管如此,她脸上浮现著纯真无邪的笑容,高举著枪不停挥动。 虽然我很想认为她是怕手太小我看不到,但总觉得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下次还是不要再这么轻易给吸血鬼吸血好了。 那一定……是因为我的关系吧…… 「我会变强……前去找你的,酒吞大人……」 她以惊人的气势挥动深红长枪,歼灭了第一层所有的怪物…… 第四幕 阿尔冯山脉『故事的主角』 是的——我是人在现场的酒吞……虽然我已经接受使用酒吞这名字,但并不代表我放弃了原本的名字。不过,因为机会难得,我想还是用酒吞(暂称)这样表示吧。虽然在ameba上搜寻也找不到……同样的段子还是不要玩太多次比较好。 那么,来说说我现在人在哪里吧。我离开北方的隐藏迷宫后,又接收到了珠片的反应,在确认那来自何处后,发现是在第三大陆。说到第三大陆,是有着自由贸易都市跟丰富资源山脉,以及大量迷宫在等著玩家的,故事中段出现的地点。这是曾在《魔导枪骑兵1》中登场的最繁荣的大陆,也是离我所在的极东之岛「贾波内」最近的一块大陆,我想这珠片捜寻器或许是从近到远依序开始作用的吧,不过有些资讯不去问那个废物女神的话还是不会知道。 因为这样,现在我来到了第三大陆。至于我如何来到这里,身为魔族的我,自然不可能搭渔船来,所以我是游泳过来的。我并非对自己的体力没有自信,但还是会有「我居然到得了」的感慨。过程中最大的敌人就是厌倦。这是个因为整天都在划水,让我游到一半开始觉得超麻烦,但要是不继续游就会溺死的陷阱。 那么,当我就这样靠游泳游到第三大陆后…… 「可……可恶的魔族!」 「别怕,就算是魔族也有极限的!战斗!战斗吧——!」 几十名卫兵团团围住了我。我一一揪住飞扑过来的家伙,然后再把他们抛出去。这些动作在我看来就像慢动作一样,足见我已经很习惯战斗了。当然,这副身体的体能原本就好,有如禁药存在的珠片应该也贡献了许多力量。 因为也打到差不多烦了,我想找个方向撤退,但得先判断一下这里是第三大陆的哪一带。 「这里是哪里?」 「少囉嗦!去死吧,魔族!」 「啊……」 也对,第三大陆对魔族的敌意是出了名的强。应该是源自这里以前曾居住过威胁帝国存亡的魔族之故。那名魔族之后将与主角克莱恩一行人遇上,是只九尾的银狐。我记得以当时的勇者等级来看,那名魔族强到不行,而且还能使用魅惑魔法,所以陷入相当的苦战中……然后我想到了,主角一行人现在是不是也正在这附近呢? 总之先把这些家伙丢一丢,去别的地方吧。 就在我打算动动身体,拿起鬼杀的瞬间,像是卫兵领袖一样的男子大喊了起来: 「啧!绝不能让他往阿尔冯山脉去!现在光之神子人就在那里!」 啊,谢谢你把我想知道的情报全都说出来了。 阿尔冯山脉。位于第三大陆的这地方,是主人公第三个造访的迷宫。他们一行人从山脉的第一峰走到第四峰,目的是入手第四峰峰顶的满天星花。因为整座山脉都被云雾所笼罩,所有道路都模糊不清,对视觉造成相当大的阻碍。至于去采满天星的理由,印象中是某个城镇的一位占卜师对他们说「去采集满天星吧」,结果到了那里后,就在长有满天星的山顶上与魔王四天王之一碰头了。 那不仅是第一场四天王之战,也是让主角得知之前和魔王手下战斗时得到的「???之钥(红)」的存在意义的事件。主角到了这关才终于知道,那把钥匙跟我误打误撞拿到的地下帝国之钥(橙)一样,同属七钥系列,是当中的第一把。 集满七把钥匙,就能开启魔王城所在的地下帝国大门。 然后就是最终决战了……就是这样的发展。真叫人怀念,真想再来挑战一次呢。 所以,说到我为什么想见主人公们的理由,其实相当简单,就是想把我从盖乌思那边夺得的帅气造型钥匙(橙)交给勇者们。我拿着的话,他们就永远进不了地下帝国了。就算会被怀疑,但因为感觉很棘手,说真的我宁可马上交给他们。 照这个想法来看,比起等他们从阿尔冯山脉上爬下来,还是快速地先爬上有满天星的山顶好呢?阿尔冯山脉酝酿出一种仿佛有仙人居住般的气氛,迷宫里也有许多那种妖怪类的魔兽。 「……好。」 我将鬼杀猛地扛上肩,鼓足干劲。很遗憾,这里并非出现珠片反应的位置……不过我记得这里应该有个隐藏道具,是能无视地形伤害的木屐。 鬼族也不擅长躲避毒沼泽或通电地面这类的陷阱,而且我又不想中毒,也基于得到隐藏道具的目的,就朝着目的地出发吧。 如此这般,本大爷我来到了阿尔冯山脉的入口处。除了肩上扛着的大斧外,身上空无一物,就算觉得有点寂寞也莫可奈何。 我跳上从入口处就朦胧一片,视野模糊的山路,踏入了迷宫。阿尔冯山脉的迷宫和我之前遇见吸血鬼女孩的那个地方不同,是向上前进的类型。因为途中会不断遇到岔路,攻略难度稍高。话虽如此,这边现身的怪物比起我以前待的哈比卢塔要来得弱,以现在的我来说,应该是不会觉得棘手的。 「话虽如此,一个人好寂寞呢。」 我一边在雾中前进,一边下意识地喃喃自语。这种时候,要是有一起旅行的同伴,就能一边瞎扯淡一边前进了吧。不,毕竟是在这种迷宫里,也许大家都会很认真吧。不过我是鬼族,不是冒险者,没有特地跟别人组队的理由。说穿了,有没有愿意和我组队的人还是未知数呢……自己说这种话感觉乱寂寞的啊。 「等到芙蕾亚莉露不怕阳光之后,是不是就会跟过来了呢?」 我一边回想那个吸血鬼小女孩,一边走在山路上。印象中在《魔导枪骑兵》登场的魔王里也有身边带着缔结使魔契约的手下魔族。就算梦想将那么可爱的吸血鬼收作使魔一定很幸福,在现实中也不可能那么顺利。 「哎呀,总之还是先忙那个吧,拿到木屐,将钥匙尽快交给主角,然后立刻跟这个迷宫说再见。」 这么做应该是最明智的。当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前进时,发现了楼梯。在第一层我没有遇到任何怪物。 「才想说都没遇到怪物,就碰上这个了啊?」 这个阿尔冯山脉出现的怪物大多数是草系、岩石系或雾系。雾系的怪物因为物理攻击不太管用,所以对我来说很不利,但对方的魔法攻击也一样,只要我穿着这身和服,效果就会不彰。即使会纠斗很久,但也并非无法打倒的对手。 在我面前出现的是三只外形如同岩石的怪物。我记得在第一大陆也有相似的怪物出现,这些是颜色不同的强化版。在rpg中是家常便饭的设定。 「话虽如此,这根本不重要。」 我拔起背上的鬼杀,出手就是一击,把只会滚来滚去的岩石怪给敲碎,变成了粉尘。虽然觉得我做得有点过火,但看到刚才那一击,剩下两只立刻就逃走了……就如女神所说的,看来我似乎已经有足以挑战最后迷宫的实力了。我重新背起鬼杀,张合著手掌确认感觉。我应该不会再升级了吧,所以目的真的只有木屐和主角而已。参观四天王战固然精采,但要是再跟这故事牵扯太多也不太好。基本上,在我拿到橙之钥的那时,故事走向就已经大幅偏移了。 出手帮点小忙或许是不错,但若因为是魔族就被误解,进而引发战斗的话,那还是免了吧。就算我的力量是最后迷宫等级的,也不可能杀得了主人公们,而且我也没丰富的战斗经验,足以疏忽大意或手下留情。 好啦,木屐在那里呢?那双木屐能力值相当高,而且我记得那地方是目前的主角们还无法进入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呢?我一边想着,突然听到前方传来水声。 「……啊,想起来了。」 记得在这前方有道瀑布,后方有座桥可以通行的样子。但可悲的是,现在桥已经被破坏了,没办法拿到瀑布里的 宝藏。不过,只要隔一段时间后再回到阿尔冯山脉,桥应该就会莫名修好并得以通行。但以我现在的身体能力来说,应该可以直接跳过去。这道位于山里的瀑布,尽管幅度不宽,但还是挺壮观的,随着水声接近,如雾气般的水珠连同凉爽的感觉沾上我的脸颊。 在这种舒爽的心情下,我没一会儿就走到了瀑布旁。 「虽然想到瀑布后方悠闲的参观,不过……还是有点勉强啊。」 虽然很可惜,但也是没办法的事。等桥修好后再来观光也不错。 我纵身一跳,越过瀑布后方,在对岸落地。 虽然隐藏在草丛中不易辨识,但的确有着宝箱。 「要开喽~」 打开后,在里面的毫无疑问是一双木屐。 「地形伤害无效化……这下连毒沼都能走进去了。」 虽然不是特意去凑,但这么一来便装跟木屐都有了。我一边为自己确实克服了鬼族的弱点感到喜悦,一边再度通过瀑布后方回到原处。 接下来就只剩下将这把钥匙交给主角了。 我一边以食指不停转着钥匙,一边得意洋洋地往阿尔冯山脉的腹地前进。走吧,到主角克莱恩·法布尼尔身边去! 克莱恩·法布尼尔是光之神子。 出身农家的他,十二岁之前都在家里帮忙农活和磨面粉,有时和森林里的魔兽交交手。在魔兽或魔物特别活跃的时期,传来成员中包含教国光之神子的魔王讨伐队顺利突破魔王城的消息,而克莱恩也在此时莫名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过了不久,他就发现那是光之神子的力量。 前任的光之神子以魔王讨伐队成员之一的身分果敢战斗,在最后一刻阵亡了。而神子的伙伴,帝国最强的魔导司书则以同归于尽的形式打倒了魔王,和平短暂地重返大地。这就是讨伐魔王的梗概。 没错,两年前的魔王讨伐队是由五个国家共同联手,各自推派拥有最强战力的一名成员所组成。 帝国派出的是隶属国家最厉害的战斗集团中,最强的魔导司书。 共和国派出的是因为突变,导致一出生就拥有加护之力的斧枪兵。 王国派出的是被宝剑「王者之剑」所选中的最强剑士。 公国派出的是在所有公会中唯一的最高阶冒险者。 最后再由教国派出仅有一人,由神遴选的拥有特别力量的光之神子。 然而和魔王的战斗极为激烈,好不容易打倒魔王,代价却是这五名战士的牺牲。而克莱恩·法布尼尔,便是直到最后都不忘怀教国荣耀而犠牲的光之神子的继承人。 「呼……不过,需要大陆最强五人赌上性命才能打倒的家伙,现在却要由我来打倒,这真的没问题吗?」 「克莱恩应该没问题的,毕竟都得到了我的认同啊。」 「没错没错,姑且不论卢迪的玩笑话,克莱恩是真的很强呢。」 光之神子克莱恩所带领的一行人来到了阿尔冯山脉的半山腰。大概是一口气爬到半山腰的关系,难免都觉得累了,便在感觉容得下他们三人的岩石坐下来小憩一下。这三个人分别是教国的光之神子克莱恩、王国的年少王子卢迪乌斯与公国的冒险者春菜。 离开教国踏上旅程的克莱恩,在途中获得了两位重要的同行伙伴。现在这三个人一步一步地寻找抵达魔王所在地的线索,持续着他们的冒险。 「我不知道我哪句话是玩笑话……不过算了。两年前是由五国最强成员聚集在一起没错,但是,克莱恩,我们这里好歹也有教国最高阶的魔导师和王国最强剑士在,你就放心吧。」 「谢谢你,卢迪。」 「喂,等等!别忘了我这个公国第一教士春菜啊!」 「哈,光是愿意收留妳这个倒在路边的f级冒险者,妳就该感激我们啦。」 「啊哈哈,我也很信赖春菜妳的。」 「这样我没办法接受啦——!」 一边咀嚼着肉干,克莱恩笑了。正对着他而坐的红发剑士,是在王国结识的的唯一的好友。虽然有些自大,态度又很粗鲁,但剑术是一流的。他的实力足以同时和三名王国骑士交手,而且在截至目前为止的冒险中变得愈来愈强,这点克莱恩很清楚。而留着一头桃红色长发,手持锡杖的少女是春菜。她曾经饿倒在路上,被要前往公国的克莱恩他们发现,后来又擦身而过了好几次才终于成为伙伴,是值得信赖的回复型角色。 想到这边,克莱恩忍不住嘴角上扬。 「有什么好笑的?」 另外两人狐疑地看着忍不住笑出来的克莱恩。虽然接下来还有危险的旅程在等着他们,但总感觉只要有这两人在就能安心了。 「不过,那个占卜师爷爷说的是怎么回事啊?说什么到阿尔冯山脉的山顶去摘花的话,就能得到更多有关魔王的线索……」 「他还说我们在路上会与惊人的『力量』相遇,而对方既不是敌人,也不是伙伴喔。我的记忆力比你好呢,卢迪。」 「闭嘴啦,妳这个平民……『魔王的线索』以及『力量』吗……喂,克莱恩,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或许可以在这个没挑战性的山脉得到很重要的提示喔。」 卢迪乌斯和春菜回想起在港口城市遇到占卜师爷爷时的对话,便提起这件事。克莱恩虽然也觉得有些在意,但他认为这个与女神库尔涅雅的指引无关的预言还是不要太相信比较好。 「如果什么都没有的话,我们就去帝国吧。我们目前还没去过的国家就只剩帝国了。」 「帝国吗……我不想去耶——……」 「我们应该要去前共和国领地那边看看的,虽然现在已经被帝国吞并了,但那一带说不定会有什么与魔王有关的线索。」 二年前,象征五国荣耀的五位战士前进魔王城。在魔王灭亡,大家终于放下心中大石时,帝国率先挑起了战端。虽说这五个国家原本就关系极为不睦,若不是因为有魔王这个威胁,根本就不可能团结一心,但面对帝国瞬间并吞共和国的举动,公国、王国、教国这三国组成了同盟,和帝国展开对立。到目前为止,身为光之神子的克莱恩都还是在同盟国的范围内悠闲旅行,等到进入帝国后,就只能遮遮掩掩地行动了。而王国王子卢迪乌斯的情况也是一样。不过,和魔王相关的剩余情报有可能在帝国或第三大陆旁边的极东之岛贾波内……目前他们只知道这些而已。 「总之,要不要去帝国的这件事,不先登上阿尔冯山顶是无法有结论的。我的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们呢?」 「我没问题,春菜呢?」 「ok,ok,没问题——!」 「那么,距离山顶还有一段路,再加把劲吧。」 克莱恩以温柔的眼神看向蹦蹦跳跳的春菜,卢迪乌斯则是无奈地耸耸肩,从岩石上轻松跃下。一行人再度开始以征服山脉为目标。 就在这时。 「你们快退后!」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股压力……!」 克莱恩反射性地拿起法杖摆出备战架式,卢迪乌斯为了保护同伴挺身向前,春菜虽然有些胆怯,也开始进行索敌。席卷他们的压力相当惊人,面对这足以称为重压的强烈威吓感,他们只能在悬崖峭壁间的山路上警戒周遭。 「在哪里……!」 卢迪乌斯艰涩挤出的声音,令克莱恩睁大了眼。如此勇猛的他视线游移不定,双唇也微微颤抖。即使是克莱恩,面对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力量也只能感到恐惧,但对于担任前卫的他……被誉为王国无敌的卢迪乌斯而言,这或许是他生平第一次面临压倒性强者的氛围也说不定。 「拜托告诉我……发信源是哪里……?」 春菜的锡杖发出了魔力波。 如果能知道这股压力是从哪来,至少还能思考逃跑的方法。但是,他们的反应或许还是太慢了。在她的搜索魔法生效前,一个人影已翩翩降临在卢迪乌斯面前。 不应该说是人影,对方头上的两支蜷曲黑角,强烈地宣示著自己的存在。 群青色的和服因为风压而飘动,接着喀啷一声,木屐着地的声响传来。环绕在他身旁的黑色灵气,就是「力量」的奔流吗? 没想到这世上居然存在着拥有这等力量的怪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卢迪,等等!」 大概是压抑不住自己的颤抖,卢迪乌斯拔出腰间的剑,正想朝那异形冲过去,但就在那一瞬间,春菜发出了尖叫声。这段过程中,那应该是魔族的身影纹风不动。感受到卢迪乌斯的剑压后还能不采取任何行动,对方展现出的游刃有余令克莱恩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等等……」 卢迪乌斯像是被拉住般静止不动,春菜以因恐惧而颤抖的步伐,一步步走过他身边。克莱恩想拦住她询问其用意,却瞬间想起了在城镇听到的那预言。 『他还说我们在路上会与惊人的「力量」相遇,而对方既不是敌人,也不是伙伴喔。我的记忆力比你好呢,卢迪。』 惊人的力量,眼前这个魔族的存在,不就是所谓的「力量」吗? 「请……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克莱恩坦率地赞赏她的勇气,同时也对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羞愧。面对这光是靠近就足以让人昏厥的威胁,她居然能不带敌意地开口跟对方说话。 一个弄不好可能会被杀,克莱恩这么想着,暗地摆好架式以便能轻易吟唱咒语。而卢迪乌斯也一样,维持握剑备战的姿态动也不动。 「不,我只是送个东西来而已。」 对方说话了,而且确实感受不到任何敌意。他就只是单纯地回答春菜的话,让对话得以成立。在距离那男人只有几步的春菜眼中,他是什么样的存在呢?虽然不清楚,但克莱恩现在也只能以目光守护着一步也没向后退地和对方攀谈的春菜。 「送东西来……是吗?」 「这原本就是属于你们的东西。我是在无意间不小心拿到的,所以拿来给你们。」 「咦?啊……」 男人从和服中取出的是形状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物品。那是把钥匙。而克莱恩他们手里也有同样的东西,只是颜色相异。钥匙发出清脆的金属声,被放入春菜手中。那男人出乎意料地有礼,朝着还在发抖的春菜低头致意。别说想乱来了,现在的他们要是和对方交手,恐怕一击就被击溃了吧!不能任事情变成那样。 「啊,谢谢你……请……请问!」 像是在表达「我就只是来送东西的」一样,男人已经转过身去准备要离开了。因为不明白春菜开口喊住对方的理由为何,两人增强了戒备,但春菜所说的话正是他们所有人都想问的。 「请……请问你知道这是什么钥匙吗……?」 「等你们抵达山顶就会知道了。」 只说了这句话,男人的身影随着雾气一同消失。 像是同时从沉重压力中被解放一样,一种虚脱感包围了三人。 「呼……!我……我还以为死定了……!」 「不,多亏了春菜我们才能得救,谢谢妳……」 瘫坐在原地的春菜,手中还紧握著橙色钥匙,那钥匙就跟克莱恩拿的红色钥匙形状完全一样。虽然他们一直很疑惑那到底是什么,但这似乎是只要登上山顶就能解决的烦恼。话虽如此,比起思考这件事,三个人的脑中已被那男人究竟是谁的谜题所填满了。 「……我还太弱了。」 「真没想到卢迪居然会说这种话呢。」 听到从那之后完全没开口的少年说自己弱,其余两人不由得将视线转向他。他终于把原先一直握著的剑收入鞘里,双手紧握成拳,低声说道: 「至今为止我们走过的地方,或许碰巧都是只有弱小敌人的地方。像刚才那样的怪物,今后说不定会愈来愈多……我们得变得更强才行,这也是为了将来能打倒魔王。」 「说得没错……」 「一步一脚印地慢慢加油吧。」 这三个人的强处就只有不对恐惧屈服的这点。现在输不是问题,只要还没到自己成长的极限,一切就还有希望。 「我们走吧。希望在山顶的那个线索不是像刚才那种强敌。」 「是啊,按部就班一件件解决吧。」 「就算着急,情况也不会比较好啊!」 抬头望向目前还看不见的山顶,三人重新下定决心。而他们三人在山顶对上魔王的四天王,充满气势地轻松取得胜利,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第五幕 温德尔高原『白面九尾碎石』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此刻的我!真是!超感动的啊! 我好不容易才压下激昂的情绪!真的是感动至极到想哭啊! 结束在阿尔冯山脉的事情后,我随即下山,现在终于回到了入口。如果是这里,应该就不会有和他人偶遇的事发生了吧。所以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让先前不断压抑的高昂情绪爆发了。我拿起鬼杀,高举双手挥动并大叫。这种胸中的高昂情绪就是所谓的感动啊! 「因为……我遇到了原作主角啦!」 我身历其境遇到了以前玩过的游戏中的某个场景。因为是喜欢的作品,会这么兴奋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喔,第一次潜入阿尔冯山脉时已经跟卢迪乌斯还有春菜变成伙伴了。嗯,还在周游四国的阶段嘛,伙伴还没全员到齐。朱丝塔跟葛林多尔会在这一段加入吧。真叫人热血沸腾啊。」 话虽如此,我也没闲到可以去跟踪他们。我现在即使面对克莱恩等一行人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过他们接下来在攻略最后迷宫的过程中,应该会愈来愈强才对。照女神的说法,我跟最后迷宫里的敌人同等级。可能是因为我的等级还很低,就算吸收了一个珠片,也只是跟最后迷宫的杂鱼相同等级而已。不想办法变强点是无法应付临时状况的。光是身为魔族,就会三不五时被找麻烦了。所以为了能一个人活下去,我得变得更强更强才行。 此外,还有珠片的事。我给了芙蕾亚莉露一个,我体内还有一个,那还有十三个散落在这世界各处。要是《魔导枪骑兵2》的故事因此崩坏了,如果不好好处理,很有可能会变成受魔王所支配的绝望世界。 ……虽然有一瞬间认为那样的世界对我反而方便,但既然不是魔王的属下,被找麻烦的情况还是不会变吧。如果是这样,那还是和平世界来得好一点。 「那么,感动的心情先就此打住,差不多该上路了。」 绕到阿尔冯山脉来,原本就是为了和主角们碰面,以及拿到现在脚上穿的这双木屐。但会特地渡海来到第三大陆,还有其他的理由。 「珠片的反应出现在离这边再西一点的地方。」 那是女神给的像珠片感应器般的能力,它自动通知我的脑部,告诉我东西在比阿尔冯山脉更西的方位上。 「再继续往前,就要进入帝国领土了呢。不过,擅自穿越国境这点小事,对魔族来说是稀松平常吧。」 我记得魔族居住的地方在第五大陆一带……但应该要在游戏破关后才能前往吧。换句话说,在那附近徘徊的怪兽应该也很强,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毫发无伤,所以现在先放弃吧。我在树木间跳跃,一路往西前进。我记得帝国跟公国的国境交界处有一片名为「哈纳哈纳森林」的苍郁树林。 「哈纳哈纳森林明明被归类于平面迷宫,却不知为何位处地底下,第一次前往时,要是没跟着之后成为伙伴的朱丝塔后面跑的话,一定会迷路……真怀念呢!」 出身教国的克莱恩、身为王国王子的卢迪乌斯、公国的冒险者春菜、前共和国密探朱丝塔,以及帝国的魔导司书葛林多尔。和打一开始就是五人共同行动的一代不同,在《魔导枪骑兵2》中,聚集伙伴也是乐趣所在。而且,最后加入的伙伴葛林多尔是魔导司书,帝国的魔导司书可是强得没天理,看一代主角就再清楚不过了,所以这设定令人雀跃不已。不过,一代主角在魔导司书中是实力最强的,但葛林多尔的排名只到第十席,算是最弱的魔导司书。 这么说起来,共和国会在两年内就被帝国并吞的最大理由,按照设定就是因为各国都送出了自家最强的一名战士,只剩帝国行有余力的缘故。 一边是还有九名实力较一代主角略为逊色的人的帝国,一边则是只有突变斧枪兵是实力较突出战士的共和国。那不管怎么看都是帝国较强。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在林间飞跃,朝着西边前进,回过神来才发现太阳已经西沉,天暗了下来。 虽说我的夜视能力不错,但并不代表什么情况都适用。 「……算了,已经朝西边前进不少了,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休息吧。」 印象中这一带应该叫作温德尔高原。 我记得这里到处都种满了高丽菜,但现在先不管这个。主角克莱恩他们从阿尔冯山脉离开,回到港口城市后,应该就会经过这里。这么说起来,这里似乎会有小魔王出现,是叫什么名字来着?周遭的树林逐渐减少,变成低矮的花草丛,我一边思考一边漫步其间。 「不是植物类的魔王,出现在这里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着啊——」 我一边回溯著记忆慢慢走着,眼前出现了一块大岩石。 在思考的时候路上还有这种东西挡着,实在碍事到不行。不过现在的我只要一踢就能轻易击碎吧,我动作夸张地朝岩石飞踢过去。 岩石碎片四散,剌眼的光芒迸射,照亮了夜间的高原。强烈的魔力波往周围爆发开来,有一瞬间,我脑内被我到底做了什么的疑惑给充满…… 「啊!」 我不由得发出声音。想起来了,这是触发事件的契机。卢迪乌斯把碍事的岩石给击碎了,也就是说,会现身的是……白面九尾!有着一身随风飘扬的银色毛发的妖兽!在原作设定中是足以让玩家留下心理阴影的中魔王……现在的我打得赢吗……? 我一边为自己顺手犯下的错误咂嘴,一边拔出背上的大斧摆好架式—— 「咦?等等,呀啊————!」 「……啊?」 在光芒消失后,那里有个外形跟我差不多的女子倒在那里。 而且全身赤裸。 营火燃烧着,发出悦耳的「啪叽啪叽」声响。 我边听着那声音,一心一意地重复著将猎杀到的魔兽做成串烧的工作。 夜已经深了,要说还有什么其他声响,那就是偶尔会听到像鹿鸣般的怪兽叫声。我将肉随意切块,在营火上炙烤著,同时偷瞄自己的正前方。映入我眼帘的是看起来蓬松柔软,相当好摸的银色尾巴。那是狐狸的尾巴,而且,总共是软绵绵的九条,就在我眼前。为什么会这样呢?尾巴在我眼前,那就表示对方是完全背对我的,整个身体都是。 我从地面拔起一串烤得刚刚好的肉串,绕到她正面递给她。 「是我不好,对不起啦,所以拜托你听一下我说的话吧~好吗?可以吗?」 「……」 她一脸冷淡,令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搭话。一头剪得短短的银发,上面探出两只白色的耳朵,充满光泽的漆黑凤眼。和相遇时不同,现在的她已经穿好衣服,是件相当漂亮的羽衣。 「你看嘛,像那样的岩石挡在道路中央,一般来说都会去击碎它吧?那么大一颗岩石耶! 要绕路也太麻烦了,加上我又有大小适中的武器。你看,这样条件就全部凑齐了啊。」 「……挑这种三更半夜来,你应该要反省吧。」 「我就说我很抱歉了嘛,我根本没想过原来灵魂在被封印时还能正常作息。」 说明一下事情经过吧。她果然是我知道的那只九尾银狐,也就是以前曾让帝国差点灭国的坏女人。如果有她这等美貌,的确是有可能害人家亡国啦,但这并不重要。 在游戏里,我只见过她变成狐狸时的模样。因为游戏里卢迪乌斯打碎岩石是白天的事……简单来说,被封印在岩石中的她晚上也会睡觉,而且是处于魔力及其他力量都放空的无戒备状态。所以在岩石被击碎的瞬间,她没办法变回狐狸,才以最没有防备的状态现身。 现在她所穿的羽衣,似乎是她以魔力自已创造出来的。能用魔法真 的很方便呢。 「对了,被封印这么久应该饿了吧?不嫌弃的话请吃。」 唉,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面对主角们拚死拼活才能打倒的敌人,我竟然没跟她战斗,反倒是为了取悦她而努力奔走,不过的确是我错就是了。她无言地抢过肉串,继续转身背对我。也罢,只要她愿意收下就好。 我坐在树墩上呆望着营火。虽然我原本就打算露宿,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啊。 「喂。」 「怎么了吗?」 尽管她还是一样不肯望向这边,但我对她低声说出的话语作出反应,抬起了头。结果她一边眺望着满天星斗一边继续说: 「现在是几年?」 「虽然不知道正确的年份,但我想……应该是一二〇〇年代吧。」 「……这样啊。」 被封印的帝国恶女,银色九尾。 如果她就是我知道的那只九尾的话,那她究竟活了多么漫长的时光,又被封印了多久呢? 「一百年……是吗……」 她自己亲口说出了答案a 一百年,远到会让人神智不清的时间。 「那你怎么会在高原的正中央?」 「我是在阿尔冯顶峰被封印的,只是岩石滚了下来而已。要是在当时就碎裂的话是最好不过了……我并不打算跟你说话,你可以闭嘴吗?」 「遵命~」 明明是你先找我讲话的。 不过,我多少有点同情她啦。居然被封印了一百年,换作是我应该会疯掉。而且听这家伙的口气,这期间她一直都是有意识的。 「不过啊——帝国也把共和国给并吞了,现在正跟三国同盟对立中~」 偷瞄两眼。 「十几年前现身的魔王被打倒了,到最近才又复活~」 再多偷瞄两眼。 「说到这个——」 「吵死了。」 「遵命~」 唔唔唔。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会跟她在一起? 哎,毕竟我看见了女孩子的裸体,所以包含补偿的意思在内,提供对方一餐饭,仅此而已。 「……」 她呆呆地抬头望着天空。那偶尔会弹动的狐耳虽然可爱,却无法让人得知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过……这样的少女居然会是坏女人,我真的有点难以想像。她的身材的确很好,长得又超可爱。我觉得她既可爱又漂亮。 但是这种纤弱的形象和有些寂寥的氛围,实在无法跟差点害帝国灭亡的恶女画上等号。 「……对我来说是个好机会。」 「嗯~?」 「我的魅惑技能对你没效对吧?」 「咦,那是什么,你有使用那技能吗?」 「那才不是使用……不,没什么,你就当作没听到吧。」 「这样啊。顺带问一下,那是怎样的效果?视情况而言,也许有效果喔。」 「会满脑子都是我的身影,而且会随时想推倒我,大概就是这样。」 她坦然地说出那种话,然后颇认真地盯着我看。 噗嗤。 「哈哈哈!好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 「拜托你别开玩笑!」 「……不过,我可以理解你因为这技能吃了很多苦啦。」 「那么是真的对你无效喽。」 我以耸肩回答她,她半带叹息地又转过身去。呃,虽然的确是顺势开玩笑的我不好啦。女神也好,这女孩也好,看到她们忍不住就想欺负,这是我的天性啊。 「就算想杀了你……要是和你交手,这一带似乎会瞬间化为焦土。唉,为什么会这样呢?」 「能够出来外面的世界不就好了吗?」 「你这家伙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吧?」 「不,我可是诚心诚意在谢罪的。」 「够了。」 嗯,我知道自己不太会察言观色啦,而且看到对方的裸体也是事实。 她摆了摆手,闭上眼睛,像是已经受不了似的结束对话。 睫毛真长呢,虽然我这么想,但那跟被魅惑似乎是不一样的。 「不过,你让我从封印中被解放,关于这点,我还是要坦率地向你道谢。」 「所以我对你的诸多失礼可以一笔勾销吗?」 「只要你不停止这种开玩笑的态度,我当然是不会原谅你的。」 讨好也没用吗? 「……话说回来,像你这样拥有力量的妖鬼竟然会在这种地方,而且还是那种个性,跟我知道的妖鬼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是这种个性还真抱歉喔。总之,基于许多原因,我现在正在旅行。」 「这样啊。」 「啊,你没兴趣听吗?」 「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恶!」 总觉得我心中的确有一部分也在享受这久违的对话,而眼前的她或许也是一样的情况。明明叫我闭嘴,却还是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我。虽然她话锋辛辣,却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该怎么说呢。有可能是因为魅惑及封印的关系,导致她许久没能正常与人交谈,而我则是久违的交谈对象之类的。对方搞不好也有这类苦衷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是因为你下意识发动了魅惑技能,才会被称为倾国美女吗?」 「哎呀,怎么,就连过了一百年也还是这样流传啊。」 「这只是传闻啦。」 就算试着逗她开心,她还是一脸不开心的表情。不过这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自己遭人误解,然后事情还一直被别人传出去,我想我也会有点生气吧。此外我也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先暂时保持沉默,反正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么我要走了,谢谢你特地击破岩石让我出来。」 「嗯?这种大半夜的,你要去哪里啊?」 「帝国。我要去看看情况。」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但那边对魔族是毫不留情的喔?」 「……我不知道有那种事。」 她从岩石的碎片中站起来,转身背对着我。我看在同为魔族的份上,把帝国现况告诉了她,但她似乎没有要改变想法的意思。不过我也不清楚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被封印的就是了。 「喂,我刚刚问你魅惑技能有没有效那时,你曾说『视情况而言也许有效』,那是什么意思?」 「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如果说觉得你很漂亮或很可爱的念头也是魅惑的一种,那应该就是生效了吧。」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很可爱。」 「你只是想说这句话吧。」 「谁知道呢……再见喽。」 最后,她以丹凤眼轻轻扫视了我一眼,朝着哈纳哈纳森林走去。隐藏在那对黒曜石般的瞳眸里的,是不知道对象是谁的怒气。恐怕是帝国的某个人吧。 「……总是难以称心如意啊。」 我只能啃著烤好的肉,一边这样自言自语。 第六幕 哈纳哈纳森林『帝国书院的魔导司书』 和九尾分开后,我就这样露宿到天明,然后又背起鬼杀,朝着哈纳哈纳森林前进。尽管只是我的猜想,但我认为哈纳哈纳森林里面应该有珠片。会这样想,其一是因为这森林面积远比我至今造访过的任何一座迷宫都来得大,其二就是……因此,我一早就有很不妙的预感。 「……感觉上珠片的位置好像稍微移动了。」 我希望只是我想太多,但实际上大概很难如愿。 恐怕是有人已经吸收了珠片,在附近一带徘徊。 如果是移动到哈纳哈纳森林外的话,只要认为大概被人类吸收就好了,但事情似乎不是这样。从它在哈纳哈纳森林内部蠢动的轨迹来看,受到影响的对象应该是怪物吧。 「……真郁闷。」 要是吸收珠片的魔兽失去理智,那我当然得打倒它不可。但就像我只吸收了一个珠片就变超强一样,怪物也一定会变强。而不能无视这件事的另一个理由,是主角们的存在。这是阿尔冯山脉的下下个行程,换句话说,他们会经过我现在行走的温德尔高原,然后进入哈纳哈纳森林。我实在无法想像到时他们得跟吸收珠片的怪物交手的情景。 「让他们顺利完成故事虽然不是我的工作……但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他们成长并打倒魔王啦,以喜爱这个作品之人的立场来说。」 我完全没有所谓的善意,单纯只是以爱好者的立场,希望故事能顺利完结而已。因此,我的心态是能努力的话我就努力帮忙。 「那么……」 我扛起鬼杀,来到了哈纳哈纳森林。 跟温德尔高原直接相连的这座迷宫只有两层楼,以惊人的少楼层闻名。但其面积广大,而且出现的怪物也也满强的。话虽如此,因为力量比哈比卢之塔的鬼要来得弱,所以不到需要我挂心的程度就是了。以树根扎进墙面的景色为特点的是地下一层,地上一层则是在太阳照耀下延绵不断的苍郁森林。如果不能在这两者间巧妙穿梭移动,就无法抵达帝国领土,这就是迷宫哈纳哈纳森林。 「那么,走吧。」 就这样,我顺着温德尔高原的道路走进了哈纳哈纳森林。一瞬间,身旁的景色从草原转为森林,这大概就是rpg游戏的特色吧。不是慢慢一点一点地变成森林,而是极不自然地像在告诉你:「这里就是哈纳哈纳森林!」这点实在很有趣。 这片森林中出现的怪物有好几种,但只要挥动鬼杀我就不可能输,因此省略。比起这个,更重要的问题是…… 「有帝国书院的人在……?」 没有比被发现更麻烦的事了,所以我先跃身到树枝上窥探情况。 帝国跟其他国家不同,有比军队更强的战斗组织。那就是被称为帝国书院的一个组织,是隶属皇帝名下,特别成立的「历史编纂委员会」。在一代游戏中,主角就是帝国书院的人,就连到了二代,主角伙伴中也还是有一名帝国书院的成员登场,但游戏里都未深入提及帝国内部的情况,真正扯上关系是从三代开始。根据三代游戏里的说明,帝国书院是「从编纂符合帝国立场的历史、驱逐外敌到参与情报战,什么事情都做的战斗专家集团」,玩家至此才终于明白这一团体是什么样的组织,我记得还因为这样被玩家吐嘈:「我们在一代跟二代中担任主角或伙伴的家伙,居然是万恶不作的反派啊!」帝国书院里面细分许多部门,当中长于战斗的集团就是帝国书院书陵部。为了创造皇帝以及帝国的光荣历史,他们驱逐所有外敌,美化史书记载。虽然是那样的家伙…… 说明得长了点,总之我想说的是: 「二代的故事有这种发展吗?」 就是这句话。在二代里应该还没有帝国书院正式浮上台面的场面,所以更不可能有身为战斗专家的书陵部出场的剧情发展。那么,为什么现在书陵部的人会像这样盯着哈纳哈纳森林的动静呢? 「……不,我应该要知道的。」 就是珠片的缘故吧。应该没错。要说是因为九尾女孩进入森林,那情报掌握速度未免太快了,所以应该是吸收了珠片的魔兽在森林里大闹的事传进帝国书院耳里的关系。 「……既然这样,表示吸收珠片的魔兽还没被打倒吧?虽然前面说的也都只是假设而已。」 要是魔兽被讨伐,珠片落入帝国书院手里,总觉得不太妙啊。 帝国魔导和教国的魔法或公国的法术相比要来得有攻击性多了。要是被那种地方的人拿去当研究样本,根本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情况。 所以到头来,我要拿回珠片的方针还是没有改变。 「一边寻找珠片的踪迹,一边还要小心不被书陵部的家伙们发现我的行动……真难啊,算了,要是真的被发现,到时再另外想办法解决吧。」 我在树枝间跳动前进。虽然用被发现也没办法来下了定论,但要从头到尾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总之,在追寻珠片反应的这段时间内,就一直在树上移动吧。 「妖鬼……?」 「而且力量非常异常……!又是突变种吗?」 「不对,说来说去,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鬼族?」 被发现了啊。一二三四……我被粗估约十人左右的帝国家伙团团围住。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在树枝上跳来跳去,那声音一定会被发现的嘛。所以我才会下来搜索珠片,但先爬上树再下来当然会被发现啊。 哎呀,我还真是做了件蠢事呢,哈哈哈!哈哈…… 「啊,不是的,我可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喔?你们看,就像这样。」 「有魔法防御的和服……不,这只鬼是怎么回事……!就算没有和服,他本身的魔法防御也很高……怎么会有这种事……!」 「咦,这样吗,我不穿和服也有魔法防御能力?」 「别……别过来!」 啊——别怕嘛。哎呀,这情况该怎么做好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不倚靠服装道具也有魔法防御力,但要我试我也怕怕的,还是算了。 珠片的反应就在附近,真希望可以马上过去回收……但要是这些家伙追上来也很麻烦。一群清一色穿着黑大衣的人团团围住身着群青色和服的鬼,这幅景象可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但究竟该怎么办呢? 「不……不对,他终究只是鬼!不会是我们帝国魔导的敌手!攻击他!」 「唔喔——!」 我被围绕身旁,超过十名以上的对手同时从多角度攻击。飞射过来的火团或水鞭倒还好,但从地面窜出的长枪真的就很难应付了。 喝!嘿!呼!哈! 这就像玩躲避球留到最后被紧迫盯人的情况。但是我知道,像这种时候最容易成为班上的英雄。不行,快把前世的事给忘了吧,这样只会害自己伤心而已。 「可恶!给我好好瞄准啊!」 像队长的人一声令下,攻击变得更加激烈。因为被打中似乎会很痛,我一直在闪躲,这一定代表我的动态视力也变得很强吧。不然面对那些以飞箭般速度射来的魔法弹,我是不可能在它们被射出后才掌握住路径并躲开的。要是有人问我为何要躲,我也很难回答,说穿了,我只要拿鬼杀一砍,应该就有办法解决了。大概是我这样轻敌让他们争取了时间,不知不觉间骚动传开,使得敌人陆续聚集了过来。 啊——没办法了,动手吧。 就在我手伸向鬼杀的瞬间,一道火焰仿佛炸裂周遭般突然窜过。它的威力强到足以一眨眼将人烧成黑炭。在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就变成黑炭的人类逐渐崩解。火焰四窜,规模一次次地变大,将书陵部的成员逼得走投无路并烧死……这就是所谓的狐火吧。 「谢谢,你 帮了大忙。」 「……你看起来不像需要帮助的样子。」 才想着不知道她人在哪里,我向她道谢后,这名银色少女就翩然飘落在我眼前。她的九尾顺从地心引力法则垂到地面。和昨天见到时不同,不知为何,她身上穿着帝国书院的队服。 「你那什么衣服啊?」 「因为总不能一直穿着我用魔力制作的衣服,就扒了别人的,然后……」 竟然有这种人,她居然催生了一名裸体族成员。 她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周遭,然后像是觉得很傻眼似的继续说道: 「你该不会是在同情他们吧?」 「没有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就算他们会说话,和我们也是不一样的。曾经有很多搞不清楚情况的家伙死在我面前。我并没有特别希望你活下去啦。这次只是我认为,就算只是形式上的,也该还你人情而已。」 「多谢~多谢~」 「你这男人真的很不正经耶。」 口气中隐含着「为什么会跟你这种家伙认识啊」的埋怨,她这么说著。 这说得太过分了吧,我都要哭了。 「你不是去帝国了吗?」 「要说这个的话,你自己还不是跑来这里。」 「我来这片森林是因为有事。」 「……我是打算要去帝国的,这些家伙是谁啊?」 「啊,在你的时代大概还没有帝国书院这玩意儿吧。」 「帝国……书院?」 我猜她十之八九是被帝国书院的人阻挡去路了吧。如果是像刚才那样,能用狐火一扫而净的小角色也就算了,但那里还有多得是更强悍的家伙,那才是最后大魔王等级的角色。 「所谓帝国书院,据说原本是皇帝设立的秘密组织,好像是为了编纂光辉历史而创造出的特殊部队。」 「……!创立那个的皇帝该不会是塔洛斯五世吧……!」 「塔洛斯,他谁啊?」 「我是笨蛋才会问你……」 表情变得很严肃的她,转过身去跳跃离开。是有什么关联吗?不过看到她那焦躁的表情,大概可以猜想得到是她认识的人吧。 该不会是曾被她的魅惑技能迷惑,导致国家真的差点倾覆的皇帝之类的吧? 不可能吧。 眼前的情况是九尾已经离开,帝国书院的人则全数化为焦炭。 只有我一人被留在原地。 「真安静呀,连一点鸟鸣声都没有呢,是吸收珠片的魔兽造成的吧?」 那么,该从哪找起呢?我重新背好鬼杀,再度环视周围。 人类的烧焦味冲进我鼻腔,但草木未受到波及,显示了九尾少女的实力,以及她操控狐火的技巧之佳。在这座森林里,随处可见直径与我双手平举同宽的大树,而没有一条有人维护,称得上街道的道路。我就这样一边跟随处可见,会绊倒我的树根及树丛战斗,一边在从林荫间洒下的阳光下前进。 珠片的反应就在不远处。 虽然不清楚帝国书院的暗杀部队是否因刚才的事撤退了,但我没见到任何人影。这样对于得一对一和魔兽交手的情况而言正好。如此一来就不会把他人卷入,也不会在战斗时被人妨碍。就是这样。当然,虽说我的等级已经提升,但光是一个珠片,就能把我的实力从故事中段的中魔王强化成最后迷宫等级的生物,所以即使是这一带的小角色吸收了珠片,它会变得多强,我还是难以想像。 话虽如此,要是有那种说:「啊——!怪物跟妖鬼在一起耶——!把他们一起干掉!」从旁插手的家伙,也叫人看不下去。 我依循珠片的反应继续往前走了一阵。 简直像是一部分被割取下来一般,地面漂亮地缺了一大块。隔着一段距离看,半径应该有三公尺左右吧。把三个立著的我放进去都还有剩。附近的树木也是像被暴风吹袭过后般东倒西歪。 「……喂,这也太吓人了吧。」 至于我办不办得到同样的事,我想恐怕是办得到的。 但是,我从不曾跟做得到这种事的对手交战。 「那个女神大姊也说得太简单了,收集珠片的难度感觉比想像中要高呢。」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亲眼看见后才察觉到」。因为我的战斗经验压倒性不足,老实说,这光景让我背脊生寒。虽不到觉得恐怖的地步,但毫无疑问地,眼前的景色吓到了我,想到接下来我要跟能做到这种事的家伙交手,就算没看到对方的模样也已经够不舒服了。 「……不过,就算那样,也不可能不做啊。」 即使如此也没逃走,完全是因为我对自己有信心的缘故。 只要握著鬼杀,心情就会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鬼背着鬼杀会心情平静,这还真是叫人不敢恭维呢。我将脚踩进凹陷的地面,嗯,这么一看就明白了,这不可能是魔法造成的。要说是什么造成的,比较像是用巨大铲子连根挖起的这种感觉。就在我沉溺于思考的时候…… 珠片的反应迅速逼近,我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冰冷的气息。 「唔——!」 我翻身一跃,同时地面随即裂开。这不是来自地底下的攻击,而是某种东西撞击地面让地面迸裂——究竟是谁?我一边在空中旋身,一边环顾周围。 有了。的确是个怪物。在我原本待的位置后方有一只有着巨大下颚的四脚魔兽。光看影子轮廓的话,感觉是常见的普通魔兽,但尺寸却有如一座岩山那么大。 「咕……嘎!」 魔兽张开大口逼近,想攻击没有稳固立足点的我。当它强韧的前脚以全力踏出步伐的瞬间,地面就会激烈震荡。 「不过是只裂嘴犬……!」 我拿起背上的鬼杀,猛地挥下作为回击。为了正面垂直斩断它攻向我的利牙及铲子般下颚的夹击,我使出攻击。 但是…… 「嘎呜!」 不知是否察觉到危险,它的速度瞬间减缓,并往后翻了一圈。明明体型这么巨大,却还具有魔兽裂嘴犬原本身轻如燕的特性,令我瞠目结舌。喂喂喂,这样算犯规吧。特大裂嘴犬以野兽天生就具有的危机察知能力,瞪视着想威吓它的我——不对,是我背着的鬼杀。但是,如果它活用它的敏捷身手移动到我身后,或许我要到被攻击前一秒才会察觉。 「……没错,珠片就是被这家伙吸收了!」 「嘎呜……!」 通红的双眼锐利地盯着我动也不动。 与其说只是单纯的疯狂,更像是想全力葬送眼前的敌人……就是这种感觉。不管怎么说,它就像女神大姊说的一样,应该是发狂了没错,而且口水滴滴答答流个不停。 「嘎!」 「哪能让你得逞啊!」 我爬上粗壮的树枝,终于和裂嘴犬四目相交。本来以为它张开大嘴是要朝我一口咬下,结果却是用力向上撞,以下颚将我攀爬的那棵大树撞碎。幸好我在那之前迅速跳上别棵树,逃过一劫,但感觉就算只是被木片砸中也会痛到不行。不过这下我明白了,那个凹陷的地面的确是裂嘴犬用下颚弄出来的。原本裂嘴犬就是会把突出的下颚当成铲子来挖掘地面,然后把冬眠用的食粮埋进去,借此过冬的生物。狩猎时也是,用下颚撞击其他动物是最主要的战法。 「……既然如此,得先想办法解决那下颚才行。」 可是那种威力,现在的克莱恩等人还无法应付,只要被击中一下就完蛋了。幸好我能先处理掉它。 「就是这样啦。乖乖受死吧,铁铲狗。」 只要打倒这家伙,应该也能 顺利升级。 为讨伐被认定为异常种的魔兽,帝国书院书陵部派出了本队,但他们在接获先遣队的报告后为之骚动。五十名成员组成的书陵部暗杀部队,以及负责率领他们的魔导司书第十席葛林多尔,正在哈纳哈纳森林前待命。但他们从原本要去侦察异常种的先遣队报告中,得到了「九尾跟妖鬼现身,先遣队全灭」这样的资讯。 哈纳哈纳森林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人外魔境的呢? 被发现的异常种应该是巨大裂嘴犬没错。光是要对付这个就已经够棘手了,为什么会有原本不会在这一带出现的稀有种妖鬼呢?甚至连单枪匹马就能跟整支军队戢斗的怪物九尾也出现了。森林里的大树随风摇动,就像周遭的人听闻报告后的反应一样。尽管知道这只是风吹过的关系,但现在听起来却有些不祥。 「第十席,我们该怎么做?」 「虽然不清楚裂嘴犬的战斗力如何,但全灭的理由是因为九尾的狐火。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就由我担任九尾的对手。凭妖鬼的程度,你们以多击寡应该没问题。」 「是。」 这当中,身为书陵部副长的男子,朝一名服装与众人不同的青年搭话。 被称为第十席的该名青年,正是号称帝国最强单独战力的「魔导司书」之一,葛林多尔·古利夫斯凯尔。立领的黑外套上绣有x的字样,证明他是魔导司书中排行最后的第十席。他和二年前讨伐魔王时与魔王同归于尽的最强枪使一样,都是魔导司书。 「那么,我们走吧。」 他迈开脚步,绑成一束的金色长发随之甩动。大概是基于对葛林多尔身为魔导司书「最强个体」的信任,书陵部的每个人都压抑心中的恐惧,跟随着他进入哈纳哈纳森林。 「不过,九尾跟妖鬼的出现完全脱离常轨啊……九尾该不会是那个九尾吧?被封印在阿尔冯的那个九尾?」 走在前方的葛林多尔说的这句话,令在后方的副长做出了回应。他追上前和葛林多尔并肩而行,翻著从怀中掏出的文件。葛林多尔斜眼看了一下内容,里面除了书陵部目前负责的作战行动外,还有周遭的详细地图、他国的情报处理等等,记载了许多国家机密。副长的手在记载周遭情报的部分停下,抬起头来对葛林多尔报告: 「这里记载着,昨晚天色未亮的时候,温德尔高原出现了高能量输出的魔力波。但那封印是由塔洛斯五世陛下施以的多重结界,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我不认为那是才过一百年岁月就能解除的封印。」 温德尔高原。那正好是从他们所在处往东横越过哈纳哈纳森林就可抵达的宽阔平原。那里几乎没有高大的植物,到处都是茂密的草丛,肉食动物则隐身在其中。被确认到有魔力波情报的地点是温德尔高原,但九尾的封印处应该是在阿尔冯山脉。如果这当中有什么因素,导致岩石从阿尔冯山脉上掉落的话……那就算被谁解开封印也不奇怪了。 「……不过,状况证据都齐备了,是吗?」 「是的,您说得没错。」 「呵……」 露出大胆笑容的葛林多尔,心中盘算著什么不言而喻。 副长吓到似的看着他的表情,脸上浮现「不会吧」的表情。葛林多尔面带笑容地对副长说道: 「哎呀,这没什么,由魔导司书狩猎百年前只能被封印起来的魔族,我认为这可是测试现在帝国战力有多优秀的大好机会啊。」 「是……是的……!」 真是个可怕的人物,副长坦率地这么想。如果九尾真的出现,很有可能又会重蹈百年前的悲剧。但葛林多尔听到九尾的情报后依然面不改色,在听取汇报时也丝毫不因部下面对的敌人而胆怯,下达进军的命令。魔导司书是帝国的王牌,在如此赞叹的同时,更是为之折服。不论是魔兽的威胁还是魔族的袭击,只要有魔导司书在就没问题了。他的那句豪语,充分地让人这么认为。 「唔——」 「第十席?」 在这浓密的森林中,众人一边避开隆起的树根,一边拨开荆棘跟树丛前进,突然间,葛林多尔的脚步停了下来,而下一瞬间…… 「你们都退后。」 葛林多尔的这句话,跟自空中袭来的火焰几乎是同时发生。让人连尖叫都来不及就迎面而来的蓝色火焰,被站在前方的葛林多尔轻易地挡下了。 「……做这种突击,还真是险恶啊。」 「以一介人类而言,你似乎很有本事。」 「喔……?」 一名少女自空中翩然降落。是一名年轻却充满女性魅力的外貌,拥有一头银发的人……不,不对,她不是人类,这点就算不靠她浑身惊人的气势也看得出来。白发两侧长出的三角形耳朵,以及她降至地面时随风舞动,证明她并非人类的银色狐尾。而且还有九条。 「你就是九尾吗,据说被封印住的那个九尾?」 「至于你……是帝国的军人吧。」 「军人?不,在帝国没有军人,只有值得骄傲的帝国书院而已。」 葛林多尔的胆量实在惊人。那只九尾放出的气势,简直像是以无数的针一次次地朝人猛扎一般,但葛林多尔仍维持着一如往常的平静态度。副长以下的书陵部成员们早就已经抖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们先去讨伐裂嘴犬吧。裂嘴犬跟妖鬼靠你们应该没问题吧?」 「是!咦……?」 「你们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而且,不工作只会在原地呆站,你们不认为这样有损帝国书院书陵部的颜面吗?」 葛林多尔没有转身,直接背对着部下下达命令。他是说过要担任九尾的对手,但要他边保护部下边战斗是不可能的。对葛林多尔来说,虽然他的态度泰若如常,但这并不表示他轻视九尾这个敌人。即使能力不足,他也是帝国魔导司书,一眼看出谁强谁弱的这种小事他还办得到。不过,对手并非自己全力战斗也无法战胜的对手,或者说,只要对手没了擅长的武器,他是几乎没有理由输的。但部下们的存在会碍事。与其待在这里,还不如快点去讨伐那只裂嘴犬,他真心这么想。 「去吧!这是命令!」 「是!」 副长们受命后,就这样穿过葛林多尔身旁,往森林深处走去。 但是,九尾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他们离开。 「碍事。」 「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 但九尾放出的狐火被快速移动的葛林多尔消灭了。 看到那速度以及毫发无伤的葛林多尔,九尾微微挑了挑眉。 「那么,开始吧。」 白色、红色跟绿色。 开始在葛林多尔身旁舞动的三色球体,散发出非比寻常的魔力。 相对于勾起嘴角的葛林多尔,九尾不快地皱起眉头。 魔导司书葛林多尔出现了!▼ 书陵部成员依照葛林多尔的命令穿过哈纳哈纳森林。他们身上散发的非比寻常气势,是从哪来的呢?答案是源自他们的骄傲。对自己只能将一切托付给葛林多尔这个强大存在,以及面临九尾的压迫感却无能为力的窝囊感,反而刺激了他们,使他们奋发自强。正因为如此,一定要亲手解决异常生物!怀着这样的念头,队员们疾驱前往。 「副长!那真的是百年前被封印的九尾吗?那种气势真不是盖的!」 「是啊……恐怕是。」 一马当先走在五十名队员最前方的副长,听到身后传来这样的话语。副长只是转头回答,并没有停下脚步。一回想就感到不甘心,那种压迫感果然是传说中的九尾才能有的。那是就算书陵部全员出动,也无法与之抗 衡的祸根。 现在正全力搜索裂嘴犬下落的他们,实力上绝非弱者。若以公国的冒险者为标准,他们这支荣誉部队聚集的是足以跟b级老手匹敌的高手,这正是帝国自豪的帝国书院书陵部。 但是,就连这样的他们,也会碰上只要一击就能轻易消灭他们的对手。当然了,这种情况是例外中的例外。就连这次也是,原本身为魔导司书的葛林多尔的职责是「以防万一在旁监看」,只有在不知何时会发生何种情况,碰上身分不详的敌人时,「魔导司书」才有理由上场。他一开始并不被算在讨伐异常生物的战力中。 而这种非常事态却往往会发生。葛林多尔是对抗九尾现身的「战力」,他只派了两个人去联络帝国书院,然后打算自行狩猎九尾。面对那样的怪物,让人觉得会获胜的魔导司书更像是非比寻常的怪物。就是因为这样,副长以下的书陵部暗杀部队会被派去进行其他任务,被指派讨伐异常生物的工作。既然如此,在不危害任务的情况下完成,这也是回应他们信赖的结果。 「根据情报卷轴,可以确定温德尔高原有大规模的魔力波出现。以时间点是否符合来看,果然没错。」 「……光是异常生物就够棘手了,偏偏这时又……!」 「所以由我们解决异常生物,九尾交给第十席。如果能顺利扫荡,帝国又将写下光辉灿烂的一页历史。」 「……没错!」 副长绝不是有自信才这么说的。先前他碍于九尾压力而显得软弱是事实,而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也看不出异常生物的实力如何。 「可是……!」 奔驰再奔驰,他们朝着东南方不停前进,尽管完全没看到异常生物的踪迹,但异常生物应该是出现在哈纳哈纳森林东南方的地方。总之就先往那里去,再循着踪迹找到行踪就行了。但是,周遭生物的气息也未免太少了。 就算异常生物再可怕,能拖上一周的话,也已经超过所谓「威胁」的程度了。副长充满警戒地环视四周,一边在茂密的森林中跳跃前进。 「这么说来,副团长!似乎还有妖鬼对吧!」 「……是啊,没错。」 先前问话的队员又发出声音询问。在这种高速前进的情况下还能一边轻松搭话,说真的实在值得褒奖,但也未免太缺乏紧张感了。副长心想,虽然对方是自己照顾有加的好晚辈,不过恐怕还是该对他再严格一些了。但同时这问题也让他发现自己完全忘了一件事,现在的哈纳哈纳森林中除了九尾、异常生物外还有妖鬼。虽然不想去感叹这到底是怎样的天外魔境,但如果是妖鬼,应该还是比碰上其他魔族来得好。 「跟第十席亲自交手的九尾相比,只花一周就改变森林的异常生物应该还是好对付数倍。而如果是妖鬼,就更轻松了。」 「的确是这样,我们可是帝国魔导的金字塔顶端啊。」 看了身后附和的队员一眼,副长再度往前行。 说到帝国书院书陵部,那就是集结全帝国菁英进行研究的机构。对特殊攻击抵抗力特弱的妖鬼,就算有再多只,只要不让它们太接近,书院成员是不可能败北的。这么一想,和异常生物与九尾相比,危险度是少上好几倍的。总之先把重点放在异常生物上。那是扰乱森林,威胁帝国的存在。虽然不知道魔兽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出现的,但为了维护帝国书院的颜面,加以驱除是必要的,他们有理由,也有义务要这么做。 「嘎啊啊啊啊啊……!」 「唔?」 副长以下的队员们都察觉到了,这阵咆哮声低沉,令人毛骨悚然,但似乎又带着一种急迫感,下一瞬间,出现了激烈震荡。 「唔!」 「哇啊!」 这股感觉足以让整座森林移位的猛烈震动,让队员们连忙趴在地面上。树木发出沙沙声,许多细枝被挤压,接连断落。 整座森林里所剩不多的鸟儿同时振翅高飞,声音之响亮,叫人耳朵受不了。 「怎……怎么回事……?」 正当众人以为已经结束,抬起头来时,一阵激昂的惨叫又响彻周遭。 「嘎吼喔喔喔喔喔喔!」 「副长!」 「全员退避!」 在叫喊声响起的同时,一阵激烈风压袭来。那是一个大到让人以为天空在瞬间消失,像是巨大岩山的物体。它以不符巨大体积的超高速飞来,队员们慌张逃离四散。在该物体陷入地面的同时,大地再度发出悲鸣。大地在四散的队员们脚下迸裂开来,如坑洞般呈半圆形陷落的地面中,有着被陷落力道扯动压垮的可怜树木。 「咕噜噜……!」 「是……裂嘴犬……?」 不知是谁颤抖地发出声音。那如一座小山的庞大身躯蓦地起身。它的体长比巨树的尺寸还要再大上一号。副长跟开口的人有相同意见。那确实是异常生物没错。虽说裂嘴犬原本就身躯庞大,但没想到会庞大到这种程度,可是它看起来又确实是裂嘴犬没错。 它有着铲子般锐利角度的特色下颚,以及瞪大到令人不舒服的双瞳,嗅觉灵敏的黑色鼻子,再加上三角形耳朵。毫无疑问地,除了它的气息跟尺寸外,它是一只裂嘴犬没错。 「咕嘎……?」 「唔?」 眼珠子一转,巨大裂嘴犬的视线不偏不倚地望向了副长。副长的本能以最大限度响起警钟,他摆好备战姿势,回瞪着裂嘴犬。对方肯定会攻过来。在这座森林的魔兽几乎绝迹的此刻,肉食性怪物的它正因为饥饿而失控暴动。就算是只有人类一半高度的普通裂嘴犬,也是会成群攻击人类的肉食动物。在巨大化又饿著肚子的此刻,它更不可能会放过任何猎物。 两者的视线瞬间交错,但巨大裂嘴犬却移开了视线。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咆哮后,它以强劲的力道驱策后脚,弹飞般地冲向前方。 「……捡回一命了?」 「副长,请您振作点!」 「啊……啊啊,不好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它不攻过来呢? 副长脑中充满疑问。根据报告,裂嘴犬空腹时会失控暴动,因此若是让它跑进帝国会相当危险。就算扣除这点,至少见了这座森林凋零的现况,也会察觉这一点。话虽如此,为什么肉食性的裂嘴犬会放过眼前的人类<饵食>呢? 「咕嘎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快追上去!我们的工作是解决那家伙!」 「没……没错!我们走!」 正当要追上去时,他们才突然醒悟。他们注意到了一件事。 「……喂,刚才的裂嘴犬,是照自己的意思冲到这里的吗?」 「不……不是。」 身旁的部下不由得这么回答。副长原本还祈祷是自己的想法有误,但和他想到同一点的部下,却铁青著脸摇头。 若是这样,就表示那只裂嘴犬…… 「如果它只是在跳跃,应该不至于夸张地制造出这种难看的坑洞吧?」 「是被什么东西打飞的?」 「……不会吧。」 副长顿时面无血色。刚才,就在刚刚而已,他才因为那个裂嘴犬的气势惊恐不已,可是接下来在前方等著的,竟然是足以把裂嘴犬打飞的怪物?这世上竟然有能将那种庞然大物打飞至空中的怪物? 「走……走吧!」 「是……是!」 哈纳哈纳森林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外魔境的?副长心中一边咒骂,一边突然想起一件事。刚才裂嘴犬起身后,眺望着远方。瞪向东南方的裂嘴犬,眼眸中似乎带着一些怯意。是因 为碰上了未知的怪物,感染了恐惧的情绪吗?就跟之前碰上九尾时的自己一样。 「有……有了!巨大裂嘴犬!」 「我们快过去!」 副长以下的所有队员,朝着东南方拔腿冲刺。 找到了。察觉到巨大黑影的副长,一边在树林间穿梭,一边以眼睛追着裂嘴犬的动静。 「咕嘎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咆哮声,它朝着某个方向挥动它有如巨岩的前脚。三支利爪反射阳光,击向地面,木屑跟土尘伴随着强风飞散。就在那瞬间,可以看到有道小小的影子往裂嘴犬的相反方向跳跃。裂嘴犬的攻击目标就是那个吧。比副长的察觉速度更快的是裂犬的追击。他以锐利的下颚袭向空中的小小身影。 但是……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 「那是什么……斧头?」 小小身影从背后拿出了跟他身高差不多的武器。那把武器挥下只是眨眼之间的事,在砍中巨颚的那瞬间,一种为时已晚的气息瞬间迸发开来。 「唔……?」 「等级……差太多了。」 队员们只能呆愣地站在原地,任凭几乎要把人吹走的风压吹拂。 当中只有副长一个人一直专注看着两者的战斗。裂嘴犬很明显地从巨颚喷出血来,接着放声大叫,但它并未松懈,试图以巨大的脚踩扁黑影。一度着地的小黑影以细碎步伐闪避裂嘴犬的巨脚,直接以攻击裂嘴犬为目标跳了起来。咚的一声,他的下半身使出足以碎地的力量,利用反作用力的惊人速度,以斧柄强烈撞击裂嘴犬的颈部。 「咕呸?」 小小身影又转了一圈,再度用斧头砍向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的裂嘴犬。但不甘示弱的裂嘴犬也跟着转身,气势汹汹地露出獠牙,仿佛要将斧头连同对手的手臂一起咬下。 副官觉得自己听到了咂嘴声。小小影子就这样转动斧头,以横扫的技巧迎击裂嘴犬的獠牙。当两者再度擦身而过时,传出一种金属互相撞击的高亢声响,双方都被那股威力弹飞出去。着地后「沙沙沙」滑行了一小段的小小黑影,以及忍受着下颚大量流血,倒落地面的裂嘴犬,两者互相瞪视著彼此,然后小黑影缓缓地举起了斧头。 「……居然能跟裂嘴犬异常种势均力敌,甚至在它之上……!」 身旁队员的声音让副长回过神来。没错,现在可不是被激烈战斗夺去目光的时候。跟裂嘴犬在战斗的对手究竟是谁?他们必须确认这一点,并视情况跟对方联手才是。就在副长要往前踏出一步的时候。 「……该动手了吗?」 他感到一阵寒气从背脊升起。为了确认情况,副长将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小黑影瞬间迸发出惊人的气场来。那是怎么回事?这甚至比九尾的气势更强不是吗?这股洗练的气势,感觉就像是有人拔刀对着自己的冰冷杀气。尽管这霸气不是朝着他们发出,但副长仍是动弹不得。距离太远了,他没办法详加确认对手的长相。 但就算是这样,小影子的杀气还是令人畏惧不敢接近,而正面承受这种杀气的裂嘴犬又会如何?副长不由得转动视线,看到了正咬紧牙关,吓得往后退的它,恐怕是打算夹着尾巴逃走吧。 这突然迸出的锐利气势,甚至凌驾在九尾之上的压倒性气场,如果和这样的家伙对上,恐怕很难说自己还有动力继续战斗下去。那简直就像在「蓄力」一样,小黑影吸收力量直到极限并凝聚,然后以恨不得现在就撕裂对手的气魄,狠狠往裂嘴犬砍去。不知裂嘴犬是否因为害怕而瞬间脚步不稳,小黑影的动作明显地较它快上了一步。 「呼……!」 「嘎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劈成两半。那把高高举起的斧头,从正面将裂嘴犬一刀两断。 那些刚硬的体毛、肉、骨,全都被一击击倒,不,应该说打碎才是。 地面发出沉重的惊人声响,巨大裂嘴犬就这样陷了进去。 一瞬间沙尘四起,遮蔽了视线。 「干掉了吗……?」 副长战战兢兢地靠近现场,队员们也跟在他后面慢慢前进。 但是,沙尘之中仍可约略看到那个黑影,如幽鬼般,以劈下斧头的姿势直接起身的影子。他那尚未消失的惊人气场,愈靠近就愈是浓烈强大。 一想到裂嘴犬是和这种对手交手,副长不禁为之战傈。 「……是妖鬼。」 队员中某个总是比其他人更早有所发现,眼力较佳的人开口说了这句话。 副长连忙将视线转回沙尘中,明确地看到了两支黑色弯角。 发出「喀啷」声轻轻敲击地面的木屐施加了某些魔力涂层。 随风飘动的群青色和服,让他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说到妖鬼,那是全身仅著一块兽皮,长于战斗,特别擅长近身战的危险魔族。但正因为如此,在帝国魔导面前根本不足为惧。原本应该是那样的妖鬼,现在却背着巨大的斧头,身穿美丽的东方服装,在这里以压倒性的威力一击狩猎了异常生物。 「啊……啊啊……!」 副长的本能亮起了危险信号,下意识地喊着要自己快逃。因为这是连跟九尾都无法抗衡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对付的对手。 「……嗯?」 被发现了,副长内心大喊著。那双金色的瞳眸锁定了副长。心脏像是不断喊著「完了完了」一样,扑通扑通地激烈跳动着。干渴的喉头颤动,副长在恐惧之中,在即将压垮自己的威胁之中,拚死命扯动嘴角喊了起来: 「全员撤退!」 话才一说完,他就带着众人往来时的道路上狂奔,连回头去注意身后情况的余力都没有。那样的怪物只有魔导司书才有办法解决,只能希望魔导司书尽快结束跟九尾的战斗,来狩猎这只怪物。包括副长在内的帝国书院成员们一边在心里这样祈求着,一边朝着第十席所在的地方拚命冲剌。 在漫天沙尘中,我看到了那些偷窥我战斗场面,像是帝国书院的家伙逃走的身影。他们那种眼神简直就像在看怪物一样。不对,我就是怪物啊! 「……真是空虚。」 暂且不管那些仓惶逃离的家伙的事了,我捡起掉在脚边的碎石,跟之前一样是黑色的珠片。 「之前给芙蕾亚莉露的时候变得那么漂亮,果然是因为这珠片半开玩笑地在宣告『吸收第二个会对身体有害喔!』吧?」 话说回来,我现在也没有能给予珠片的对象。说是这么说,我现在也没有要自行吸收,让自己遭逢激烈痛楚的意思。或者该说,一开始的珠片是自己不由分说飞进我体内的,但这些变得全黑的珠片,看起来似乎没有这种会自行乱飞的迹象。就这点来说是很让人感谢没错,但相对地就变成我非得以自己的意志把会造成剧痛的东西放入体内不可了。 因为觉得处理巨大裂嘴犬的尸体很麻烦,我就丢著不管了。我捡起珠片收进怀里。和服这种服装,胸口处可以收纳东西,真的很有气氛呢!而从女孩子和服前襟底下拿出来的东西,总会叫人想不停地多摸几次啊! 言归正传,从我碰到珠片的瞬间起,我脑中的珠片雷达又指示了我其他方向。在涅格利山废矿坑时也是,雷达似乎认为不管珠片有没有进入别人体内,只要让我发现位置就算完成任务了。 不必放进我体内这点叫人感谢,那么,下个方向是在…… 「就这样朝西北方前进,也就是九尾要去的方向吧……嗯?」 那不就是帝国的方向吗?呜哇,超不想去的。除了他们对魔族铁定客气不到哪里去的这 点外,那里还有一大堆比最后迷宫的怪物还强的人类。就算是被认定具有魔界地下帝国等级实力的我,也会被群聚于此的怪物们瞬间消灭吧。超讨厌的。 「要是让魔导司书那种家伙吸收了珠片的话会怎样?唔,真不敢想像。」 但毫无疑问地,珠片就在帝国里面。而拿回它是我的工作。尽管并非我本意,但我不希望强弱平衡受到破坏。最糟也不过就是把珠片分给克莱恩他们,感觉或许满有趣的,但一个弄不好也有可能害我自己被他们瞬间消灭,太可怕了。 一想到还有十二个这种玩意儿,我就觉得超忧郁的。 「那么,出发吧。」 就在我重新背好鬼杀,饿著肚子准备出发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 「……走进这森林后一直在想怎么都没有食材,结果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这么大一块肉就在我眼前,我为什么都没注意到呢? 我决定以烤肉果腹后再前往帝国。我单手拿着鬼杀,将巨大裂嘴犬肢解。扯下胸前那块肉并放血,生火后就成了即席烤肉组合。 我仔细地将肉烤熟,来,可以吃了吧! 「……好臭。」 腥味太重,以致我食欲全失。 真想塞点东西填饱肚子啊。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朝着西北方慢慢前进。我放弃那堆肉了。不可能的,魔兽的肉,或者该说肉食动物的肉是不可能会好吃的。这座苍郁森林的确相当广阔,不愧是号称面积最大的一楼迷宫,我忍不住又再次感佩起来。《魔导枪骑兵》里,再没有像哈纳哈纳森林这样容易叫人迷路的平面迷宫了,记得没错的话,在攻略本里,光这地方的地图就有十五张之多呢。 「喔,是岩地。」 往前走之后,我在森林里发现少见的岩洞。在哈纳哈纳森林的北边角落矗立著一道岩壁。这座迷宫只在西北跟东南有出口,其他部分是被河川或岩壁所阻挡的。我一边不停摸著岩壁,忍不住发出感慨: 「这座岩壁后面就是帝国了啊。」 帝国。在《魔导枪骑兵2》的世界观里,属于人类世界的国家共有四个。 王国、教国、公国、帝国这四者。虽然在一代时还有共和国存在,但到二代为止的两年间,共和国已经完全被帝国合并了。 产生危机感的其他三国缔结了三国同盟,借由共享公国的冒险者协会,强化了国防机能。在一代的世界观中,冒险者制度原本是只有公国才有的,但拜其他两国也开始采用之赐,二代主角们的冒险才能推进得更加容易。这当中虽然只有帝国一国被孤立,但其实四国的势力分布并不能算是势均力敌,就算孤立了帝国,帝国仍旧是最强的。 王国的「圣龙骑士团」。 教国的「十字军」。 公国的「冒险者协会」。 各国就像这样拥有自己的组织,在这当中,只有帝国书院的实力与众不同。 在这个《魔导枪骑兵》世界中,依据国家不同,魔法的使用方式都不一样。 但是,这世界普遍飘散著一种叫魔素的分子,会因为「祝词」或「咏唱」等声波而受到影响,这一点倒是各国共通。但唯有帝国不同。或者更严格地说,是「魔导司书」不同。他们是从被称为「异相」的异空间中拉出「强力能量体」来,直接依据该能量的凶暴性做为自己的魔力使役。能和「异相」产生连结的天赋、强大的魔力、能使用能量体的精神力。 同时拥有这三种才能的人,才有资格成为魔导司书,才能以人子之身成为至高的存在。而要操控强大无比的能量体,一定需要有媒介,那被称为魔导书,所以他们才被称为魔导司书。 「总之说穿了,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能操控作为媒介的武器及固有魔力的危险敌人吧。」 我叹了口气。那些家伙也是帝国的人,所以对魔族是不会宽容的,一个人就算了,要是一次来三个,我看我会瞬间蒸发掉吧?不过这么说来,我不太记得那些家伙的长相呢。 刚才逃跑的那些家伙应该是隶属帝国书院的。如果是为了来讨伐裂嘴犬,那就是战斗部队……书陵部的家伙吧。搞不好连魔导司书也在?宛如天降般的天启涌现脑中。如果有很多人就只能撤退了,但如果是一两个人,拿来测试自己现在的实力倒是刚好。毕竟能让人使出全力的对手不是那么容易遇到……不过不管怎么说,在能减少威胁时,少一个是一个。 「……如果是葛林多尔的话该怎么办呢?」 最大的问题只有第十席的葛林多尔。要说为什么,答案很简单,因为他是之后要加入主角克莱恩团队的最后伙伴。回想当初玩到帝国的魔导司书加入团队的那段剧情时,我的兴奋之情实在非比寻常。打开状态画面后可以看到,他从加入的时间点起等级就硬是比别人高出许多,真不愧是帝国的魔导司书。不过只要主角们跟着一起战斗,之后就会追上。只有葛林多尔一个人等级高得出奇,但再升级所需的经验值也高,所以很难轻易往上升。 「真的遇到了再烦恼吧。」 魔导司书几乎每个都比魔界地下帝国成员更强……我就算使出全力,他们也一定不会死的。游戏全破之后,我曾有跟几名魔导司书交手的机会,当时输得很惨,但也是一段美好回忆。就像这样,我边想边沿着岩壁阔步向前走,已经走到迷宫的北端,接下来只要再往西走就行了。虽然要去帝国让我感到一阵忧郁,但我还是乐观视之,最糟不过就是连打带跑,总会有办法的吧。好比说「我想到我有急事了!」或是「今天就先到此为止!」之类的,说完再跑掉就行了吧?那么,出发吧。 「……说到这个,九尾女孩也往帝国去了呢。一百年前怎样我是不知道,不过说真的,要是跟魔导司书对上,就算是那女孩也会有点不妙吧?」 虽然我想不会那么轻易碰上他们,但回想刚才我和裂嘴犬战斗时,书陵部的人逃走的事,就算他们跑去叫魔导司书回来也并不奇怪。而就算不是这样,也有可能打一开始就已经指派一名魔导司书去跟九尾战斗,而书陵部的成员则以先遣队身分送来对付裂嘴犬之类的。 「很有可能耶!」 我扛着鬼杀大步走着。但是,魔导司书中最弱的葛林多尔,跟被封印了一百年的九尾,两者若是打起来,是哪方会赢呢? 但九尾毕竟是百年前除了被封印外别无他法应付的对手吧,如果葛林多尔中了那个魅惑技能成了她的忠犬……不,不可能,基本上魔导司书这个怪物集团能对辅助魔法之类的自动产生抗性。既然这样,就是以实力决胜了……如此一来,不知道九尾少女的真本事就无法得知——就在那一瞬间,我前方的上空似乎有东西相互撞击,岩壁为之动摇,发出巨大的声响。不少巨大的碎岩片四散撞上地面,正当我心想发生了什么事时…… 「……啊——哎,毕竟魔导司书真的很强啊。」 是被打飞了吧?九尾少女狠狠撞上岩壁,被重力往下扯动,摔至地面。冷静想想也该是这样,就算这九尾在百年前被封印如何如何的,但在游戏中,她只是主角克莱恩们预定之后会交手的中魔王而已,那当然不会是魔导司书的对手。 「……嗯,你就是报告里出现的妖鬼吧?看起来应该比在那边的九尾强上好几倍。」 「嗨,魔导司书先生。没想到葛林多尔先生您也在那伙人之中,真是不胜惶恐啊!」 「喔,你认识我?」 我抱起差点脸部直击地面的九尾少女,总之先搬往旁边搁著。感觉很从容不迫的魔导司书从森林中慢慢走出来。 那就是我先前想到的葛林多尔。 第十席。虽然是最末席,但魔导司 书并非是以实力排行的。眼前的葛林多尔之所以被称为最弱魔导司书的理由,纯粹只是他的战斗能力并没那么优秀而已。 话虽如此,就算是「战斗能力并没那么优秀的的最弱魔导司书」,也是足以跟魔界地下帝国的敌人匹敌的怪物,这点千万不能忘记。 「不好意思,帝国是不允许魔族进入的。得请你死在这里了,连同那边的九尾一起。」 「哎,这我可敬谢不敏。」 葛林多尔对我的话产生了反应,端正的五官抽动了一下。他搔了搔美丽的金色长发,半垂着眼看向我。 「原来如此,就实力而言,你似乎在九尾之上……不过你搞错该反抗的对象了,乖乖坐好,我要彻底把你击溃。」 「关于这点,希望你也能手下留情呢。」 我往身后瞄了一眼,九尾少女遍体鳞伤的惨况,真的可说是像条破抹布了。只因为是魔族就得遭受这种对待吗?不,也有可能是九尾先主动挑衅对方……但就算如此,她的腹侧少了一块肉,尾巴烧焦,耳朵擦伤,脚上鲜血直流……要是没换成我被盯上,现在大概已经死了吧。 「住……他…………逃……」 「你话说清楚点啦。」 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这里可是英雄救美飒爽登场的场面耶,应该要说点像「酒吞……你居然为了我……(陶醉)」之类的话啊。别你逃是什么鬼啊?不过我还没告诉她我的名字,这样我的妄想就无法实现了啊。 「我不会让你还有时间看旁边的。」 「我打一开始就没有那个意思喔。」 葛林多尔放出了三色球体,我很清楚这三色在游戏中的定位。白色是让所有攻击无效化,绿色是力量增幅,至于红色,被打中可就大大不妙了。 「去吧!」 「喝啊!」 红色球体像跳跃般地忽左忽右,朝着我的方向攻来。只要一被击中,就会瞬间引发无视防御力的爆炸攻击,被打到的话可就惨了。 为了对抗,我将鬼杀击向地面。地面随之隆起,一道土石波攻向葛林多尔。在这过程中,红色球体也连带被弹开。 「喝!」 我制造出的土波笔直往前,葛林多尔以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摆好架式时,便孤注一掷地往他砸去。同时,他身旁的绿色球体像是发出共鸣般,令他的身体散发光芒。 爆炸。我的土波攻击被他一拳击碎了。 在弹飞的土块后方,葛林多尔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还要打吗?」 「……抱歉,我什么都还没做喔。」 「嗯……这样啊,那么就让我毁掉一切,直到瓦解你的那份自信为止吧。因为打起来满有感觉的,我还以为你很认真在攻击呢。」 「啊——我会把这句话当成是赞美收下来的。」 才没那回事呢。不过只要那个绿色球体还在,葛林多尔的攻击力就会持续上升。 红色球体也是,就算弹飞了也还是会再朝我攻过来。但这并非是自动反应,而是葛林多尔一一操控的结果。那自由自在的轨道全在他的计算内,虽然很惊人,但同时也成为他的弱点。 「呿。」 「既然是妖鬼,采近身战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在地面上冲剌,对自己的瞬间速度颇有自信的我,打算冲到他身前,用鬼杀给他一击。 然而,葛林多尔以戴手套的手挡下了我的攻击。 「唔!」 「可恶……!」 喂喂喂,这也未免强过头了吧? 势均力敌。葛林多尔的脚陷入了地面中。原以为能就这样压垮他,但随着绿色球体发光的同时,我的背后—— 「完了!」 爆炸。 红色球体在我右肩处爆炸,原本只是剌痛,但那感觉迅速转为剧痛。 ……幸好我穿着这套和服。 感觉光是穿着就能减轻伤害,真是好险。 「哼,我还想说这套服装对妖鬼来说也太帅气了……看来它的价值不是只有外表而已。」 「你的部下们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多谢,我对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擅长啊。」 「这样啊。」 葛林多尔悠哉地确认他手腕的情况。 唔,因为右肩痛的关系,我开始担心自己挥动鬼杀的速度是否会变得迟钝。 「差不多该由我采取行动了吧。」 葛林多尔逼近到我眼前,他的速度跟方才的我相比毫不逊色。就在他戴着手套的拳头击中我脸部前,我往后一跃,挥动鬼杀。 面对我的横扫攻击,葛林多尔屈身一蹲,接着更加快了速度。可恶,不光是攻击,他连速度都大幅增加了。 「这是武器的差异。面对使用格斗术的对手,用那把大斧并不合适。」 「哼,别想称心如意!」 「唔!」 我将斧头轰向地面,顺势向上砍斩。利用地面震动使他瞬间分心,然后就这样——背后有东西!我连忙向侧边翻,红色球体正好从我身旁划过。 「躲得好。」 「好险……!」 「不过呢……」 葛林多尔双拳互撞,脸上浮现狰狞的笑。 怎么回事?我对上他的视线。 「我操控的球体之所以有三款,是有原因的。」 「嗯?」 喂,从刚刚起就没看到白色的球,它跑哪去了? 要是它吸收了鬼杀的力量,让鬼杀伦为普通的木棍的话……! 果不其然,白色球体锁定我右半边攻来,就在这时…… 我加以闪躲,用鬼杀对付逼近我的红色球体。 「你太注意旁边喽。」 「完了……!」 趁我被这些球体占据注意力时,葛林多尔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面前。 他直接用掌底击向我。 对准的刚好是我的心脏——糟糕,躲不开了……! 尽管转身想回避,却为时已晚。 葛林多尔的右掌使出的攻击强而有力地击中我的左胸,让我整个人飞了起来。 咦? 感觉刚刚打中我胸口的并非掌底,而是其他东西。 好痛。 总觉得全身剧烈疼痛。 我全身冷汗直冒。 「啊……呃……!」 「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了。 刚才放进怀中的珠片…… 被我吸收了。 那是有着人类形体的怪物。看到眼前这个消去自己的狐火,设下爆炸属性攻击回敬自己,还增强力量展开近身战,和自己打得不分上下的人,九尾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感想。她从来没看过有人类不靠药品或任何援护增强力量,仅凭己身之力就能压制魔人。 在百年前的帝国并没有这样的人。 「帝国……书院……!」 「哎呀,如果你是一百年前被封印的,那应该不知道帝国书院的存在吧?」 「这跟你无关……!」 九尾一边操控九条尾巴,快速格开葛林多尔的徒手格斗,一边咬牙切齿说道。 眼前这名男子的悠哉表情让她更加焦躁不悦。 「毫无空隙,你的格斗技相当不错,但是……你还是跟不上我的速度的。」 「啊……!」 掌根攻击。打中心窝的那一击威力强大,感觉连胃都要翻转了过来。九尾才刚意识到自己浮在 半空中,接下来却宛如瞬间被g力袭击般远离葛林多尔。在她撞倒了不少树木,最后终于撞上大树停下动作时,她终于理解自己被打飞了。 「唔……」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休息的。」 「啊?」 腹侧传来强烈的灼热感,红色球体毫不留情地像要贯穿她的身体般猛烈撞击并爆炸。 在那瞬间,葛林多尔逼至她眼前。面对朝她挥下的拳,她的本能响起警铃,拼了命歪头闪躲。葛林多尔的拳从她耳边划过,猛烈的力道贯穿了她身后的大树树干。 「好烫……!」 「躲开了吗?」 划过左耳的是有如被灼烧的摩擦疼痛,但她连去在意的余力都没有。她奋力一跃,拉开距离,瞪视著在他周遭徘徊的三个球体。 「唔……」 被炸弹击中的腹侧以及先前的掌击,让她无法抑制如胃液逆流般的恶心感。她虽然对自己虚浮的脚步感到不安,却还是五感全开地探查敌人动向。 葛林多尔让浮在空中的三个球体在他身边慢慢打转,一边开始用手按摩自己僵硬的肩膀。那种完全看不出来是在应战的态度,让九尾不禁为自己被对手瞧不起而叹息。但是,就连面对放松状态的葛林多尔,她也已经没自信能打得倒他。 「嗯,还要继续打吗?如果你愿意夹起你那多到我连算都嫌麻烦的尾巴逃走的话,我会轻松很多喔。」 「真是……低级的挑衅……」 「挑衅已经满身是伤的对手是无意义的,我这只是单纯的好意,因为我不可能放魔族的人进入帝国,所以我才战斗,只要你消失,我就没理由打了。」 「开什么玩笑……一百年前你们对我做出那种过分的事……」 「一百年前的事我是不清楚,不过做出过分事的人是你才对吧?」 呵,九尾不由得笑出声来。当然不是因为开心,也绝对不是高兴。而是自嘲,自嘲的笑。嘲笑不中用的自己,嘲笑历经一百年还要遭受这种对待的自己。 看着表情缓和下来的九尾,葛林多尔狐疑地皱眉。 虽然知道大概没胜算了,但是九尾的感情也没有廉价到看着帝国近在眼前,却还转身离去。她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说道: 「我有个想去的地方。」 「这样啊。」 她张开双眼,下定决心,屏除了脑内一切杂念。 不论被打得多凄惨,她都不打算撤退。 「那么……我只能毫不留情地把你打飞了。」 「唔!」 葛林多尔身上的氛围变了,在他身旁打转的那三个球体,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就在球体的圆形轨迹愈缩愈小,即将碰到葛林多尔的瞬间。 ——神蚀现象【三大元素】—— 「唔?」 白色能量包围住葛林多尔,他戴手套的双手开始发出火光,周围则散发出绿色粒子。 「这是……?」 「我的神蚀现象。能增幅我一切行动能力,让朝我而来的所有攻击归于无效,并使我的双拳随时可以引燃爆炸……那么,你能撑上几秒呢——」 「唔……狐火!」 「——试试看吧。」 神蚀现象,魔导司书的固有魔法。如果酒吞在这里,或许他就会知道这个未知的帝国魔导是什么,但可惜九尾并无法理解。 九尾朝正前方使出狐火攻击,在感知到危险后立刻往后跳。 但是,葛林多尔却毫不闪躲地直接冲过狐火。 「!」 「我说了,所有攻击都对我无效——」 他以「绿色」保持在随时增幅状态的速度瞬间灭掉狐火,并逼近九尾进行攻击。九尾心里大喊不妙,以尾巴抵挡葛林多尔的攻击,但跟葛林多尔如字面上般「爆炸」的双拳相比,不知是何者的动作较快。 「——我说过了吧。」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九尾只能正面承受这针对她而来的爆击,就这样被弹飞至空中。因为力道太强,有一瞬间她差点失去意识,就这样强力撞上岩壁,脑中化为一片空白。被撞出半圆形的凹陷,简直像是被挖了一个坑洞的岩壁产生龟裂,岩石碎片纷纷掉至地面。九尾也因为重力的拉扯而滑落。看这情况……没办法了,只要再一击就会死。能清楚认知这点,靠的并非视觉也并非听觉,而是来自对 败北的达观。两者的战力相差太多了,如果是使用神蚀现象前的那种攻击,就算是确定败北,也或许还会有精神寻找活路。但神蚀现象一出就万事休矣。她只能这样往下滑,然后再吃个一记攻击,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出血什么的都还是小问题,现在的她连顾虑那些的余力都没有。 她的身体晃动前倾,就这样头下脚上地坠落,地面近在眼前—— 砰。 她的身体仿佛被某种温暖的物体包覆住。 感觉是最近才在哪里闻过的气味,她的鼻子动了一动。 没有感受到冲击。在朦胧视野中,她看见了究竟是什么人正抱着自己。 黑色蜷曲的双角,是那个曾让自己相当丢脸的不正经男子。他一言不发,先是慢慢地让她靠着岩壁坐下,接着转向森林的方向。在他的视线前方,是身旁浮着三颗球体的魔导司书。看样子,他那强得不合理的魔法已经解除了。 魔导司书对上妖鬼。妖鬼看起来有想和对方交手的意思。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应该只是有事要到哈纳哈纳森林而已,既然这样,为何要特地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难道是基于对自己的好意吗?不可能,他根本就没有特地要为了自己死在这里的理由啊。 「住手……他不是妖鬼能够对付的敌手,快逃……!」 他跟长著九条浓密尾巴,被封印一百年,过了漫长岁月的自己不同。眼前的青年还很年轻,要死还太早了。 怀着这种心思说出的话语,却引得妖鬼瞬间转向她: 「我听不懂你在说啥啦!」 「你想死吗……?」 那男人还是一样,用不正经的语调说著不正经的话。 可是,就算想加以阻止,自己却因为重伤动弹不得。就在下一瞬间,葛林多尔跟妖鬼的战斗开始了。但是,和想逃避现实而瞬间闭上眼睛的九尾想像的不同,他们展开的是一场壮绝的死斗。妖鬼以神速挥舞著那巨大的武器,葛林多尔则不停闪躲,巧妙地使用火球跟绿色球体的性能加以反击。 那是场火花四散,展现超绝技巧的战斗。九尾注意到,以悠哉神情挥拳的葛林多尔,脸颊旁终于滑下了一行汗水。 那个妖鬼到底是何方神圣?虽然原本就不认为他只是普通的妖鬼,但他展现出的战斗力明显在自己之上。九尾有些不甘心,而更多的是无法理解。是哪里的世界,会有这种实力比九尾还高强的年轻妖鬼呢? 说不定,他可以就这样打倒葛林多尔。 她甚至瞬间冒出了些许这样的期待,不过事情当然没这么顺利。 葛林多尔身上还有神蚀现象的效力,加上武器差异,让妖鬼逐渐落入下风。扫、砸、挥、斩,对于每个动作都得大幅度进行的妖鬼来说,不让对手太过接近自己是最重要的。 但葛林多尔巧妙地运用球体的机动性,并非只是被动地攻击对手空隙,而是积极制造空档,然后再近身给予快狠准的一击。看得出他相当习于战斗。 「……唔!」 真令人不甘心。现在在眼前展开的这场战斗,如果自己能赢过魔导司书就不会发生了。如果自己能更强一些,妖鬼就不会被迫打这场他注定要输的 战斗了。 话虽如此,自己却是这副模样。空虚、悔恨、焦躁。九尾以这些全混杂在一起的感情观看战斗,正巧这时妖鬼中了一记强力攻击。 「!」 想站起身来却动弹不得,九尾的背部整个麻痹了。虽然花上一段时间应该会好,但却没办法第一时间冲过去帮忙妖鬼。既然如此,至少手上燃起狐火想助阵,却也因为妖鬼跟魔导司书战斗所引起的风压而轻易熄灭。到底算什么?自己这种可悲的生物。因为自己的失态而逼得其他人面临死亡,然后自己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他们互相杀戮。 自己的右手无力地垂在地面上。听到土石的沙沙声,她瞄了一眼,才发现原本应该没有感觉的右手,正用力地紧抓着地面。原来如此,自己是这么的不甘心吗? 「……拜托别死……妖鬼……」 既然如此,至少让她这么说,自己是这么想的吗?脱口而出的是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话语。现在的自己有这么可悲,甚至必须仰赖「加油」这种并非言灵使就完全无法发挥效力的事物。然而,就连这样的心愿也落空,葛林多尔的掌根攻击狠狠地打中了妖鬼的胸口。 自己的表情因为哀叹而扭曲。不该发生这种事的。毫无关系的外人竟然因为自己的关系,在自己无法行动的情况下死在眼前。 但就在那瞬间,状况变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串忍受疼痛的呐喊,未免也太有男子气概了。 在他体内涌现的,是比先前还要强上数倍的霸气。 这太过强烈的气势,让葛林多尔也不免为这不明的情况而退了一步。咆哮,妖鬼强而有力的吼叫震裂了他周遭的地面。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太强,连树木也激烈地沙沙作响,像有大风刮过一般。 「……喂喂,刚刚都只是在玩而已吗?」 「呼……!」 葛林多尔耸了耸肩,表情却藏不住内心的焦躁。他的额头浮现皱纹,嘴角抽搐,冒出一身冷汗。现在的妖鬼,身上散发出的就是这么不寻常的气魄。是无法加以说明的强焊霸气。 「唔!」 妖鬼的视线转向葛林多尔并瞪视著,葛林多尔瞬间感受到某种深不见底的力量,迅速抽身后退,他的直觉是对的。他刚刚站过的地方,被大斧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彻底粉碎,飞射的尘土让葛林多尔闭起眼睛。这样下去不妙,葛林多尔迅速地做出这样的判断。 ——神蚀现象【三大元素】—— 这正是先前瞬间制住九尾的那招。绿色粒子往四周发散,白色能量包覆住他,最惊人的是他缠着火焰的两手。葛林多尔正准备朝着妖鬼挥动他那双有如将火焰捏在手中的凶焊拳头,但妖鬼突如其来的一击卷起了沙尘。 「什么……!」 九尾只看到妖鬼瞬间出现在葛林多尔面前挥动大斧的场面。他的反应速度似乎比绿色粒子还快,看起来像是为防御葛林多尔的火焰拳才攻击,但那一瞬间卷起的沙尘,让她什么也看不到。 「啊啊啊啊啊!」 葛林多尔最终被弹飞了出去,宣称能让攻击无效的他,像是山崩般被抛向地面。伴随着拖行的沙沙声,以及成点状一路沿续的红色痕迹。 那是自应该处于无敌状态的他身上流出的血。九尾看过去,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看到葛林多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双手鲜血直流。是无效化空间对火焰拳不适用吗?可是,面对这稍一触碰就会爆炸的危险武器,那个妖鬼是如何给予攻击的,用了什么技巧才能做到这种事? 在九尾的这个疑问尚未得到解答前,葛林多尔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唔?」 她抬起头的那瞬间,看到妖鬼宛如错位般出现在天空中,仿佛视位能于无物般挥下大斧。 「喝啊啊啊啊啊!」 或许是看出拳头的防御无用了吧,葛林多尔这次改用展开白色无效化空间的右脚使出回旋踢。两股强大的「力量」激烈冲撞,火花四散,感觉连魔素都快迸出似的,但这个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九尾理解到,这是葛林多尔的无效化空间……也就是「白色球体」搞的鬼。方才大幅度挥动大斧的妖鬼,他将位能及动能集中在斧刃的一点上进行攻击,而这些物理能量全被白色球体所吸收了。就像她自己的狐火被灭掉时,那些魔素能量及热能,应该也都是被那个白色球体所吸收的。 但九尾也终于明白,那个妖鬼是如何穿越过葛林多尔的火焰拳攻击,令他受到伤害的。妖鬼用的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技巧,他只是单纯地将强大到无法被一次吸收完的能量硬碰硬直击而已。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环绕葛林多尔的白色能量发出啪叽声,出现裂痕。 妖鬼不过是顺着落地的力道挥动大斧而已。但光是这样的行动,就能战胜之前吸收了大量狐火的那个「白色」魔法。 葛林多尔的双脚陷入地面,骨头跟肉受到挤压,使他发出惨叫。 但下一瞬间妖鬼缓下手劲,反手横向挥动大斧。 「呃啊!」 「啪!」伴随着「白色」完全碎裂的声音,葛林多尔被横著打飞了出去。 因为威力太大,使得三株大树拦腰折断,第四棵树勉强没折断,却也出现了裂痕。 惊讶到无言以对,只能呆看着情况发展的并不只九尾而已。葛林多尔在还没搞懂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看到「神蚀现象」被瓦解,瞬间呆愣在原地。 不过…… 「……这……还真可怕……看来,只能先逃了。」 看了一眼血流不止的双手跟疲惫不堪的双脚,葛林多尔领悟自己已经屈居下风,叹了口气后立刻不见了踪影。 「……喂……没有任何必须追上去的理由……吗?」 九尾原本打算叫住对方。但即使叫住如今满身疮痍的敌人,自己也已经遍体鳞伤了。在这种情况下,认为得救了或许比较自然。 「……谢谢你,得救了。」 但比起这点,自己还是该先向彻底压制葛林多尔的青年道谢才是。没想到他实力这么强,但看到他没有死比什么都更让自己得以安心。就在九尾松口气的同时,发现自己的手指终于动了一下。 「……等战斗结束了才动得了……我还真是……没用……」 但是,比起沉浸在悔恨中,她更该先对那名青年——「铿啷」一声,有东西掉下。 「喔喔!」 「……」 「他……还有呼吸……是睡着了吗?」 九尾连忙望向青年的方向,发现那原来是鬼杀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而青年则是身形摇晃,一副马上就要倒下的模样。九尾连忙扶住他,但男性的身躯对她而言实在太过沉重。她全身受到的伤害,一时之间又作痛起来,但想到对方帮了自己,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在这里倒下。青年原本放松的表情,一瞬间突然变得紧绷起来。看来他似乎很不舒服,呼吸粗浅,全身冷汗直冒。 「……这魔力的消耗很不寻常。喂!你刚才果然是太勉强自己了吧?开什么玩笑啊……我看看……有没有哪里可以休息……!」 一边支撑著妖鬼,九尾环视周遭,在岩地里发现了一个像石窟的地方。九尾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下不为例。」 她灵巧地用自己的九条尾巴将他抬了起来,狐尾的感觉有如被毛毯覆盖一般。包含九尾在内,对狐族来说,主动将尾巴让他人触碰是有其特殊意义的,是因为妖鬼现在昏迷,她才有办法这么做。九尾留意著自 第七幕 岩地洞穴『契约,或超乎契约之上的某种东西』 一种宛如意识从深海浮上水面的感觉包围住了身体。 这里到底是哪里?往上,再往上,往那个在太阳照耀下带着美丽微弱光芒的地方。前进,再前进。在感觉到自己浮上水面的那个瞬间…… 视野变得开阔。天花板是由极度凹凸不平的岩石构成的,夕阳从外面射入,有点剌眼。但是很不可思议地,我并不讨厌这个橘色的日光。 「这里是……」 我想坐起来,身体却喀叽作响。不过,我有种身体比之前变得更加轻盈的感觉。在这之前我做了什么吗? ……啊,对了,跟葛林多尔战斗到一半时,珠片飞进我的胸口,然后在那个激烈痛楚中……我跟葛林多尔打得忘我了吗?虽然对自己没把葛林多尔杀掉感到松了口气,但更让我安心的不止这个。我亲身体验到神蚀现象有多恐怖了,那算什么啊?怪不得只有帝国的实力截然不同。那种程度还只是魔导司书中最弱的一个?说什么蠢话啊。虽然我拜第二个珠片所赐,好不容易打倒了对方。 不过,如果可以,我实在不想再体验那种吸收经验了。珠片好可怕,我快要产生轻微的心理创伤了。 「……那么,我在那之后倒了下去……」 那为什么现在我会在岩地呢?想到这里,我突然发觉这里虽然是岩地,但我睡的这张床还挺柔软的。我看向旁边,发现满脸通红的九尾背对着我。这表示我睡的是那玩意儿吧,是她的尾巴吧?哇,真的超蓬松柔软的。我还以为狐毛会更硬更剌的,她是用了什么高级洗发精吗? 「……你要是醒了就让开吧。」 「我还在睡。」 「让开。」 「遵命~」 如果用跳的,感觉身体还是会痛,所以我慢慢地从她的尾巴上爬下来。为了稍微确认手臂的情况,我摸了摸右肩,发现那里已经被人用布条包扎了起来。 「啊,是你特地帮我治疗的吗?」 「怎……怎样啦,很困扰吗?」 「不,谢谢你,没想到你会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你帮了我,这只是理所当然而已。」 帮了她啊……我只是刚好经过,以游山玩水的心情对上葛林多尔而已,可是这种气氛真叫人说不出口啊。表面上看来我的确是帮了她没错,所以就算只是碰巧蒙到,还是接受她这份感谢的心意吧。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嗯?」 「!」 我总觉得身体不太对劲,但更不对劲的是九尾。 我才一开口说话,她就很紧张地立即反应,而且从刚才起,她就一直面向其他地方,完全不跟我眼神交会。就算我疑惑地看着她,她的态度依然冷淡。我完全没做什么坏事……啊,我有,刚才我尽情地玩了她的尾巴。可是不管怎么想,我都不觉得那是原因所在。 「喂,九尾。」 「什……什么事?」 「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我没有什么特别理由要那么做吧。」 「你在隐瞒什么吗?」 游过来又游过去,她的眼珠子不停游移。这态度未免太明显了。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从我从刚才就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去探究了。 ……感觉是那个吧,我的魔力,这就是原因。可是,是魔力的哪里不对劲呢? ……嗯,这是………………嗯,嗯嗯? 「有不属于我的魔力混杂在里面!」 「吃惊!」 「你吃惊什么啊!喂,这是怎么回事?想说我好像在哪感觉过这玩意儿,结果是我从你的狐火中感受到的魔力啊!」 虽然完全搞不清楚情况,但似乎有种和身体外的东西互通的奇怪感觉。是跟哪里相通呢…… 「喂,你转过来。」 「不要。」 「现在不是不要的时候,给我把事情说清楚啊,蠢尾。」 「蠢尾?」 她惊愕地用力回过头来。我一口气逼近她的脸。 当我以为她会猛烈后退时,她又红著脸移开了目光。 喂,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眷……眷属啦。」 九尾的眼睛不敢正视我,这样低声说著。眷属? 「我……我是说!我们之间结下了眷属契约!因为你的魔力衰竭快要死亡,所以我原本想说让你成为我的眷属,好供给你魔力的!」 「啊,什么,是为了救我吗?这样的话你打一开始说就好啦……嗯,『原本想』?」 这样的话就能理解那种和身体外的东西相连的感觉从何而来了。但是既然这样,在我魔力恢复的此刻,就可以中止契约了吧。我心里这么想而望向她,她却满脸通红。这种表情哥哥我看多啦,就是羞耻的表情嘛。 「……结果……因为……你太强了……」 「啊?」 「所……所以我反过来变成你的眷属了啦!」 这…… 噗嗤。 「啊啊啊啊啊啊你居然笑我!你这废鬼——!」 「谁是废鬼啊,你要叫我主人才对。」 「谁要叫你啊!你这个超级大笨蛋!」 「喔——我挺身而出保护身为眷属的你,结果你对我竟然是这种态度啊?」 「你干嘛突然跩起来?你……你真的是个不正经的男人耶!」 抱歉啊,因为这太有趣了。简单地说,虽然她出于善意想救我,跟我交换了眷属契约,但吸收了两个珠片的我强大到无法「顺从」于她,反而让她成了我的眷属。哎呀,这超有趣的啊。 「有好笑到值得捧腹大笑吗,有好笑到需要在地上打滚吗?」 「哈哈哈哈!」 「超~火~大~的~!就……就算是这样,我也是比你多活了很多很多年!你要尊敬我才对!给我多点敬意啊!要敬老尊贤!」 「我家的眷属大人是年岁徒增,智慧不增啊,噗。」 「你根本就把我当傻瓜!我原本是想等你醒过来就中止契约的!够了,你现在马上把契约给我中止掉!」 「哈!哈!哈!哈!我才不要。」 「啊——————?」 为什么我非得中止契约不可啊,为什么她要惊讶到眼珠子好像快掉出来呢? 「因为,你接下来要去帝国对吧?」 「是没错,那又怎样?」 「我也要去啊,你看,这样在旅途中才好作伴嘛。老实说,一个人旅行颇寂寞的呢。」 「我才不想管你的事!为什么我还得跟你一起去帝国啊?」 「这个嘛,全都是你自己的失态,这是其一。然后你想,所谓眷属,就是那么回事吧。要是我死了你也会死,对吧,这样你会担心吧?」 「你这男人,真的叫人火大到不行耶——!」 九尾大呼小叫的。 一方面是很有趣,一方面我并不讨厌她……嗯?不过她超讨厌我的吧? 「喂,九尾,喂喂,九尾。」 「怎样啦!」 「你那么讨厌跟我在一起吗?」 「什……我……我又没有这么说!」 「啊……嗯,那就是ok喽。」 「啊?」 「那我就不中止契约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够了!你这家伙叫人火大!真的叫人火大!」 可是,现在的我有了令人愉快的旅伴,我真是心满意足,感觉超棒。 啊,对了对了,结果到现在,我一直都忘了问一件重要的事。 「你的名字叫什 么?我叫酒吞。」 「你转换话题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所以?」 「……柊,我的名字叫作柊。」 「怎么又是听起来像我天敌的名字啊。」 「我有说过我比你早出生吧!」 唔叽!九尾一直这样在展露她的怒气——不,该叫她柊才对。 她对帝国怀着什么样的意图,今后在我们面前又将出现什么样的敌人呢? 因为接下来我们要去有许多魔导司书出没的地方,想都不用想我就已经觉得超无力了。可是就算那样,珠片之旅还是得继续才行……还差十二个。 比起至今为止的一人旅行,感觉总是会比较有趣些。 「喂,酒吞,你一个人看着天空在笑什么啊?」 「没事,只是觉得夕阳很美而已。」 「你是会欣赏这种东西的人吗?」 「为什么我非得承受你这种奇怪的目光不可啊?」 身体也算是能活动了,今天就先在这里露宿,明天再起程前往帝国吧。 嗯,无论如何。 「今后就请多指教啦,柊。」 「总觉得很难接受啊……不过算了。」 白面九尾——柊,成为伙伴了!▼ 第八幕 白银道路『缠绕世界之童』 白银道路。这是连接哈纳哈纳森林跟帝国,覆满白银色磁砖的著名景点。听说是附近的帝国书院魔导研究设施,在某次从异相取出能量之际引发了温度变化,造成所有的磁砖都结冰的关系。而且,因为凝固的并非单纯的水分,而是含有特殊魔素的水溶液,就算恢复常温后,磁砖也还是呈现白银色的结冻状态。但周遭的树木不受影响,也有小型魔兽或生物正常地生活其中。不过里面还是有会趁人不备投掷镖状武器攻击的肉食兽,这点需要特别小心。 「为什么不用跑的?毕竟我们双方都有事要办吧。」 「别这么说嘛,像这样好好享受旅途,悠哉走遍各景点也不错啊。」 「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 「为什么这么急呢,是因为塔洛斯吗?」 「……这跟塔洛斯五世无关。」 出外靠朋友,虽然常常可以听到这句话,但对魔族而言,社会还是挺缺乏人情味的,算是可爱的小缺点。虽然我之后也想去魔族生活的地方,我的情况可能还好,但感觉柊在抵达之前还有可能会被打得落花流水,所以我还不能去。 既然我已经有中魔王的实力,那下次再这样发现珠片时,真希望可以置之不理啊,就当作没看到。不过女神或许会勃然大怒吧。总之,如此这般地,我酒吞有同行的伙伴了,是从刚刚起就态度很差的九尾少女柊(芳龄两百岁左右)。原本想跟我缔结眷属契约,结果却搞出反被我变成眷属的遗憾闹剧。她那和白银道路极为相衬的银发,以及毛茸茸的九条尾巴是其迷人之处,只可惜从那之后她就不给我摸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去帝国的理由吗?」 「呃,我问啦,问你是不是因为塔洛斯。」 「因为我说不是之后,你就完全不感兴趣了。」 「我才不是不感兴趣,是你自己散发出一种不想被人提起的态度,这样会对我们今后的眷属关系造成阻碍的。旅程中还要你防我我防你的,感觉不太好吧?」 「我是不懂你干嘛这么享受这段旅程啦……不过也好,谢谢你。」 「嗯——」 进入白银道路后,就不会有魔兽从某处跑出来的情况发生了。加上附近有村落,能藏身的树木也会变少吧?随着植物的高度愈来愈矮,我们周围的视野变得极佳。阳光灿烂地照亮草原,让人感到心情舒畅。天上的云也缓缓飘动着,今天可说是个绝佳的散步天气。 「你真的很乐在其中耶,算了。有个类似休息处的地方,要休息吗?」 「喔,好啊。」 在不时有微风吹拂过,草木合奏出沙沙乐声的原野之中,孤伶伶地矗立著一间小屋。屋外放著长椅,感觉颇有东方风味。 看起来是个跟我的打扮很配,卖点心的地方。不错,这太棒了。 「要是因为是魔族而被找理由推托的话,那就直接威胁吧。」 「那样不太好吧,柊。」 「就算是魔族也会想休息嘛。」 「感觉你也变得通情达理多了嘛。」 一边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我们来到了休息处。因为外面没看到人,我们便往里面探头,只看到一位大婶不知正在做些什么。 「午安啊,我们是两位魔族——」 「嗨——……真难得呢,居然会有魔族出现在帝国。」 「是啊。有什么可以吃的吗,饼干?」 「想吃甜的吗?等我一下啊,我去烤点东西来。」 看来似乎会有点心没有问题。我们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放松地抬头望着天空。好蓝。然后还有一团一团的白色云朵,这一点跟前世一样,让我觉得安心。 「喂,酒吞……你果然还是会觉得复仇这种行为很傻吧?」 「所以你到底是想讲还是不想讲啊?选一个啦。」 「就只是闲聊而已。」 「嗯~……看情况吧。只要不会反被怨恨就还好……换作是我,或许会杀掉复仇对象也说不定……谁知道呢?但如果是我的错,也许会犹豫不决吧。」 「这回答真暧昧。」 「你问的这问题本身就很暧昧了。」 「也是啦。」 我瞄了旁边的柊一眼,她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凝重的表情,看来似乎真的只是闲聊而已……但就闲聊来说也太沉重了,难道没有其他的话题可聊了吗?我都已经把疯狂巫师盖乌思打趴了,已经太迟啦。 「天空好蓝喔——」 「今天的柊还真是叫人难以捉摸呢。」 「真要讲的话,就是不想想太多吧。」 「这样啊,那来算云朵的数量好了。」 「啊哈哈,酒吞你不知道吗?云是水分的集合体,所以有很多很多——」 「吵死了。」 「——是你自己说的啊。」 「我刚刚终于理解到,随口闲扯却被人认真回答有多令人焦躁了。」 「咦?」 该怎么说呢?就算是这种无聊的对话,光是进行的本身,有时就让人感到相当有乐趣。虽然一个人旅行也不错,但两个人一起旅行果然还是会有不一样的乐趣,真不错。在我们一边等待着烤饼干,一边暂时享受这段悠闲时光时…… 「哎呀,真少见呢。是魔族的客人吗?」 嗯?我抬起头来,见到的是一名手持纸伞的小女孩。她脸上浮现沉稳的笑容,身高甚至不及我站起来的胸口程度。碧蓝色大眼、金色短发上簪著由花和铃铛组成的发饰,而最突出的是她身上穿的蓝染和服,这种日西合璧风格真的是太棒了。 但是,她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对劲,非比寻常的感觉,这恐怕不光是因为金发小女孩穿着和服这种外表上的理由而已。 「……呃?」 「啊,真是失礼了,我叫——」 「八咫妹妹!你来了吗?」 「玛蒂妲,我已经一把年纪了,加妹妹感觉有点……」 眼前这个看不出来已经一把年纪的小女孩,脸上浮现有点伤脑筋的笑容。 叫玛蒂妲的则是帮我们烤点心的那位大婶。 她端著散发出美味香气的托盘,走到店头外面来。 「你们的点心烤好啦,西卡默草、樱花、还有原味,钱待会再付就行了。」 婆婆又说了句「我有多烤八咫你的份哟——」,然后转身进屋里去了。 ……嗯,话说回来,她叫八咫啊。八咫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呢。 「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啊,请。」 八咫收起伞,举止优雅地在我身旁坐下。夹在两名可爱女孩中间,我还真是幸福啊……对了,从刚才起就没听到柊开口说话呢。我稍微瞄了一眼,发现柊以震惊的眼神瞪着八咫看。大概是察觉到柊的视线,八咫也捣住嘴巴,瞪大双眼,接着表情缓和下来盯着柊看。 「好久不见了呢,你的封印真的被解开了?」 等等喔,小女生,你说什么「好久不见」啊? 「……你怎么会……!」 喂,柊你还真的认识这家伙啊?她是小女生耶! 八咫垂下视线望向自己的脚边,然后有点困扰地笑了。 「是啊……这是没办法的事,对不起。」 「不,呃……欸……?」 柊一副搞不清楚情况的模样。等等,最搞不清楚情况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呃,怎么回事?被封印了一百年的柊跟八咫,你们认识彼此?」 「是的,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老太婆了哟。」 「啊,是喔……这样啊……」 真是冲击性的事实。坐在我左右两侧的,年纪都比我大上许多。 「话说回来,那个……」 「啊,抱歉,我叫酒吞,请多指教。」 「酒吞,你的穿衣风格还真是出色呢。」 「对吧对吧!这样说起来,八咫你的纸伞、和服跟发饰才叫人五体投地啊!」 「呵呵呵,我很喜欢喔。」 明明是个外表只有八岁左右的小女孩,笑起来的模样却极其妖艳,这是怎么回事啊?从和服领口可窥见的后颈也很迷人,下次一定要找机会摸个两把看看。 「……喂,等等,别聊得这么热烈啊。八咫,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喂,你这问法太可怕了吧。」 「你闭嘴啦,酒吞。刚才那个玛蒂妲阿姨能承受得住酒吞的霸气,可说是毅力过人,但她毕竟是人类,可是你应该不可能承受得住酒吞的气场才对……在这种霸气横流的怪物面前,你居然丝毫不感畏惧……」 「咦,我有那么霸气横流吗?」 「你一点自觉也没有吗?」 霸气,霸气啊……虽然搞不太清楚,但这么说来,这个八咫的确有着惊人的气场……嗯?我从刚才就感到困惑的不对劲处,是不是就是这个? 虽然很难解释,但我的感觉是,八咫这个合法萝莉,要不是隐藏了她惊人的力量出现在我面前,要不就是她本身的存在并不寻常。如果说我是霸气外放,那八咫就是巧妙遮掩。总之,感觉就是很不自然……咦,总觉得我真的曾经听过八咫这名字,绝对是出现在《魔导枪骑兵》中的角色,可是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呢? 「总之,你隐瞒了什么对吧。」 「哎呀,看得出来吗?婆婆我吓了一跳呢。」 「不要叫自己婆婆啦,怎么看都是小女生。」 「呵呵呵,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说出口是惯例喔。」 她边眨眼,边用手指挡在唇前做出「要保密喔」的动作,要说可爱是很可爱啦,但这是怎么回事呢?虽然可爱,却毫无可爱感,该说她很老练吗?有种强烈地被当成小孩子的感觉。 「隐瞒……?」 「八咫妹妹巧妙地把自己的霸气隐藏起来呢。」 「那个……可以不要加妹妹两字吗?那会让我全身发痒,或者该说是不太自在……」 「不要,目前我只知道这个方法可以让八咫妹妹你露出真实的表情来。」 「还是一样是个不正经的男人呢,你这家伙……」 为什么我非得被柊用傻眼的表情瞪不可呢?算了,不管那个了,总之八咫妹妹有种莫名的,深不可测的气息。要是跟她交手,我应该赢不了吧。 「玛蒂妲阿姨是什么人?」 「为什么玛蒂妲就加阿姨,而我就是加妹妹呢……?」 「我是做生意的嘛!就算对象是你们这种吓人的家伙,但客人终究是客人啊!我豁出去了啦!来,八咫妹妹,这是你每次必吃的糯米丸子。」 「啊,谢谢。呃,玛蒂妲也别叫我妹妹……」 「真是惊人的生意魂。喔,糯米丸子耶!真的假的,这间店也有糯米丸子吗?」 「嗯?原来你也是能体会丸子美味的人……不对,是魔族?」 「我也要!我也要!」 「请等一下!我现在就去烤好吃的丸子串来!」 「耶——」 「那个,玛蒂妲,等等……唉,算了……」 有糯米丸子吗?哎呀,真是太棒了。话说回来,这个八咫根本是哈日族吧。和服、纸伞加发饰,然后还每次都来吃糯米丸子串,这种不像金发碧眼小女生该有的成熟品味……啊,既然是个老婆婆,那也就难怪了。 「感觉……酒吞你很开心呢。」 「柊你要不要也点来吃?糯米丸子很美味哟~」 「不要,我现在感觉超火大的。」 「为什么?」 柊一边叹气,一边吃着西卡默草口味的烤点心。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傻眼,但感觉我要是介意的话就输了。 话说回来,玛蒂妲阿姨真是厉害。虽然我不清楚我到底有多霸气外露,但她凭著一股做生意的热忱就能挺住,让人感受到她过人的毅力啊。 我从上辈子就这么想了,能做生意的人实在是很厉害。虽然人家都说超商的打工谁都做得来,但我就是不行。超商店员太强啦。 「呜呜……大家都在欺负我。」 「八咫妹妹,八咫妹妹,要怎样才能隐藏气场那种东西呢?」 「连安慰的话都不说的这点,让人可以感受到酒吞你的性格呢……要让气场还是什么看起来不会太强的话,控制练习是必要的喔。像是为了威吓展现气魄,或是为了不让谁发现而遮蔽气息。先从感觉开始,最重要的是练习。」 「喔喔,凭感觉就行了吗?」 嘿! 「……消失了?」 「不,完全没有。」 「被满脸笑意的你这样回,感觉还真不爽。」 「你就当作这是报复吧。」 「啊,是喔……」 我用尽全力试着遮蔽气息,却没成功,八咫的笑脸令人火大。看到她用吃着香q丸子串的津津有味模样对我摇头,那种精神伤害实在不可小觑。 「……感觉这么努力的我像个笨蛋一样。」 「哎呀,我可没有要害你的打算喔。」 「我不是这意思啦……算了,啊,玛蒂妲阿姨,谢谢你的糯米丸子。哎呀,真是美味呢!」 「喂喂喂喂喂!那应该是我的糯米丸子吧!是我的糯米丸子!」 「啊哈哈,因为九尾很自然地接下,我就拿给她了嘛,对不起喔。」 我的糯米丸子啊啊啊啊啊!柊你这家伙干嘛嚼得一脸幸福的样子啊! 枉费我如此期待久违的糯米丸子……那是我好久没吃到的糯米丸子啊……啊,不过你好像被封印了一百年喔?要说的话,时间确实是有得比…… 「感觉酒吞他真的很失望耶。」 「哎呀呀。」 吵死了。食物的怨恨是很恐怖的啦,我一定要让你们知道这点……正当我蹲在地上划圈圈时,柊突然蹲到我面前。 「干嘛?」 「张开嘴巴。」 「啊?」 定睛一看,竹签上还串著最后一颗糯米丸子,正朝向我这边。 三颗糯米丸子被吃掉两颗了,混帐。 「抱歉,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过。」 「有种你就别朝旁边,看着我的脸说啊。」 「我……我就说要给你了嘛!好了,你快吃啦!」 「你的诚意不足,你要好好看着我道歉才对。」 「你很麻烦耶!」 为什么要双颊绯红地看着旁边?我要揉你尾巴喽。 「哎呀哎呀,你们感情真好。」 「一点也不好!你是怎么看的啊!」 「你这么用力否认,让人很受伤耶,不过的确不是恋爱关系就是了。」 我咬住竹签前端的那颗糯米丸子,站起身来。感觉八咫似乎想歪了,但我们真的不是那么回事。我可是连初吻都还没有体验过呢。 「啊,果然还是糯米丸子好吃呢。」 「哈哈,多谢你啦,鬼族大哥。」 「有机会我还想再来呢,回程也走这条路吧。」 「听你这么说,我热情招待客人们就值得喽!」 玛蒂妲阿姨开心地笑着,看到她的笑脸,我也开心了起来。这种温暖的店家真棒呢,可以感受到人情味。不过 话说回来,这店还真日式,虽然《魔导枪骑兵》是日本游戏公司做的……是先有这边的世界,还是先有游戏呢?因为太过真实,我已经分不出来了。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要去帝国做什么呢?」 「嗯?呃,就只是找个东西而已。」 「这样吗?魔族在那边不太受欢迎,请你们万事小心喽……那柊你的打算呢?」 「我……没什么。我并没有想对帝国做什么的想法,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是这样吗?就姑且相信你吧。」 「……这样好吗?」 「嗯,要不要相信,是我个人的自由啊。」 八咫微笑起来。我刚才完全忘了她们是旧识的这件事,这么一来,或许能借此得知柊想前往帝国的理由也说不定。 「……谢谢。」 「好的,我收下你的道谢。」 面对极度尴尬的柊,八咫的笑容依然没有改变。 「那么,差不多该走了吧。」 「这前面有个叫雷涅的村落。虽然帝国对魔族很不友善,但这个雷涅村已经是个废村了,你们就在那里住一晚吧。」 「感谢你特地告诉我们,八咫妹妹。」 「谢谢你们两个!欢迎再来啊!」 「好的,玛蒂妲阿姨也是,下次见喽!」 「所……所以说,为什么一定要叫我妹妹呢?」 「好,走吧,柊。那么,两位保重喽!」 目标是雷涅村……应该说是雷涅废村。 在那边住上一晚后,再往帝国前进吧。 「嗯,再见。下次见面时,就算省略称谓也没关系,所以拜托别再叫我妹妹了哟?」 「哈哈哈哈。」 「拜托你回答我啊!」 八咫妹妹嘟著嘴,一旁的玛蒂妲阿姨则笑得花枝乱颤,朝她们挥手告别后,我们迈开步伐。柊的表情有点阴沉,让我有些介意。 第九幕 雷涅废村『他的过往,她的过去』 两个人影离去。两者看来都很难说是普通人类,好比说其中一方,头上有着蜷曲的黑角,而另外一个,则有着三角形的尖耳跟柔软的狐尾,而且狐尾还不只一条。八咫坐在长椅上目送他们离开白银道路,就在这时,玛蒂妲向八咫搭话: 「八咫妹妹,这样好吗?」 「嗯,虽然书院首脑部可能会啰哩叭唆,但我想没关系,我也没有要包庇他们的打算。」 鲜红色伞面配上黑色伞骨,八咫以优雅的动作撑开纸伞,朝着玛蒂妲一笑。那笑容不带恶意,但也不见任何善意。 「在雷涅废村住上一晚是最好的了吧?为什么只因为身为魔族,就得受到那样的迫害不可呢?」 「这是因为在帝国书院尚未出现前,曾发生过一件跟魔族有关的惊天动地大事。不过现在的帝国是否有理由厌恶魔族,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怎么说?」 八咫套上木屐,站起身来,娴雅地插在她发间的小小铃铛响起凉爽的音色。她将纸伞架在肩上,整理好和服的下摆,准备离开这里。 「人类总是害怕比自己强大的存在。帝国臣民……不,帝国中枢认为他们对魔族无能为力,所以才会害怕比自己强大的魔族,迫害他们,然后构筑起现在的帝国。但在有帝国魔导、帝国书院的现在,哪里还有需要害怕魔族的理由呢?他们已经没有要害怕或迫害魔族的必要了,我是这么认为的。」 午后的清爽微风,沙沙地吹动了她的金色短发。 她在无边无际的苍空下眺望着流动的云朵,眯起眼睛轻声低语: 「就像覆盖世界的云会流动,迟早要化为雨露落至地面一样。强大的存在,不可能永保权威,没察觉这点,只会低头一味畏惧的人,一定会永远活在对幻影的恐惧下吧。」 这时她脑中浮现的,到底是谁的身影呢? 她的叹息听起来有如悲叹一般哀伤,似乎在回忆著过往的什么一样。 不过,当她低下头后又抬头看向前方时,表情已经变得有些开朗了。 「不过,我有种预感,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事要发生了。帝国现在招来的这阵风,将会卷起些什么样的东西呢?我有这种预感。」 「八咫妹妹,你好久没有这种表情了。」 「咦?」 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语,让八咫下意识地以真实表情回应。只有短短几秒的那神情,看起来就像真正的小女孩一样。玛蒂妲勾起开始出现皱纹的嘴角,朝着那样的八咫说道: 「与其说是兴奋,该说比较像是得到新玩具般的表情吧。好久没看到你露出那样的神情来了。」 「呵呵,是这样吗?」 「嗯,是啊。」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从这里通往雷涅村,只有唯一一条铺满白银磁砖的道路而已。望着道路尽头的方向,她微微一笑踏出脚步: 「——那这一定是那个年轻妖鬼送给我的美好礼物吧。」 「啊!」 「怎样啦,发出那种活像鸟被人掐住脖子时发出的声音。」 「我没叫得那么凄惨吧!」 这比喻还真过分。 在缓缓西沉的斜阳中,我们依旧走在白银道路上。被夕阳一照,银色的磁砖发出不同于平时的微红光辉,相当美丽。觉得「真的是幻想世界啊」的想法,跟看到美丽事物的纯粹感动混杂在一起,使得我从刚才就一直心情高昂。走在我旁边的柊以看着有缺陷事物般的同情眼神看着我,不过算了。 「不,我一直觉得八咫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惨了。」 「啊?……如果是她的过去,我也知道啊,难道不是那样?」 「因为你不知道帝国书院的事。」 「是没错……那怎么了,她跟帝国书院有关?」 「该说是有关吗……」 之所以觉得快想出来却又想不起来,是有理由的。如果只看八咫这名字,的确是在《魔导枪骑兵2》里登场过,但登场的「只有」名字,这角色从头到尾都没在本篇里出现。不过到了《魔导枪骑兵3》就不一样了,尽管在这代中她也不是多引人注意,但并不代表她是个没存在感或弱小的角色。 恰巧相反,正是因为她太强,反而无法跟故事产生连结。 《魔导枪骑兵》系列中经常被提到的三大官方公认作弊角色。其中之一就是八咫,八咫·扶桑·亚克莱特。带着那种异色氛围的小女孩,照理来说我应该马上就会想起来才对,但毕竟三代我只玩过一次,加上又是很久以前,像她这种只有一点戏份的角色,自然就被我忘记了。二代的话因为很有趣,我倒是玩了很多次……算了,这不重要。 「那么,她是什么人?」 「帝国书院书陵部魔导司书,有从第一席到第十席之分。」 「……没错,而前天跟我们交手的那家伙,是最末席对吧。」 「嗯……不过要说葛林多尔跟其他魔导司书的实力是否真的差那么多,其实没有,但他的确是当中最弱的一个。」 「喔。」 啊,好像没什么兴趣呢。不过看她耳朵动了一动,表示她还是在意的。 也是,这世上应该没有被打得那么惨还能不记恨的家伙吧。 「不过……在魔导司书中,前三席是特别的存在。」 「第一到第三?」 「第二席在两年前跟魔王同归于尽了……现在只剩第一席跟第三席。」 「……特别是特别到什么样的程度?」 「可以让现在的我们瞬死的程度。」 「瞬死……?」 「瞬间死亡。狩猎魔兽、寻找珠片,做这些事或许可以让我们提升程度,但目前要是遇到他们,还是会被轻易杀掉,the end。」 故事结束,game over。听我的语气,柊多少也明白情况了,她缓缓地抬起头来。 「我想应该不会吧?」 「帝国书院魔导司书第三席——八咫·扶桑·亚克莱特。和她对上,就等于和世界本身为敌。」 「是……是喔……」 「第十席的葛林多尔·古利夫斯凯尔在她眼中只是小孩子玩游戏般程度的对手,我不是开玩笑的。」 「我……我是没有要和她交手啦……没想到那个小女孩……有那么强……」 「小女孩啊……」 虽然我不认为她是那么可爱的东西,但从她们相识的这点来看,表示一百年前八咫妹妹并没有那么强吗,应该说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 从她的口气听来,是有可能的。但是当我想起三代的故事,还是觉得我跟一个不得了的家伙一起喝了茶。当时还开了她不少玩笑呢,要是她生气抓狂,现在的我已经没命了。 顺带一提,我刚才说的,完全是引用游戏说明书里的文字。 「帝国书院魔导司书第三席——八咫·扶桑·亚克莱特。和她对上,就等于和世界本身为敌。」 ……世界是怎样啦?我原本也这么想。毕竟她的出场戏份其实相当少。不过,就在那么少的戏份中,她却轻易消灭了教国五万十字军,所以完全不是我们能应付的对手啊。加上那根本不正常的神蚀现象,就这层面来说,八咫妹妹是相当难缠的对手,但我还是不打算拿掉妹妹的称呼就是了。 「……虽然称不上认识,但有过几面之缘。」 「看来你经历了不少事呢。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咦?」 「我们已经完全进入帝国领土了,我有事要从这边往西南方走,跟帝国首都的方 向不一样,而你要找的人在首都吧?」 「……啊,是这么回事啊。」 像是理解了什么一样,柊点点头。她的表情还是有些阴沉,当中一定有些缘故,但我佯装不知。没必要特别去触及那块,如果是她主动提起我再问就好,而且我想等她完成她在帝国要做的事后,她的心情应该就会舒畅了吧。 「喔,是那个吧?雷涅村。」 「咦?啊,真的耶,看起来很像。」 所以,她之所以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也一定是因为在想事情的关系吧。 只要不危及生命,就先放著别管她了。 比起这个,在我们所抵达的白银道路尽头,有着一处像是小村落的所在。周围以低矮的栅栏围起,因为是黄昏时分,每户人家的烟囱都冒出白色的炊烟。该怎么说呢,就是所谓「村庄」该有的气氛。房屋大概是用红砖砌成的吧?因为是红褐色,看起来像是用烧过的某种东西堆起来搭成的墙。 「从八咫妹妹跟玛蒂妲阿姨的话来判断的话,这个村子的人很讨厌魔族的。」 「那杀掉所有人,把他们拿来当食物也不错。」 「这样很有可能会换成我们被八咫妹妹杀掉,所以拜托别这么做。」 这么野性的一面,打见面开始到现在都没变过呢。 我一边回想着,一边抓起柊的后颈: 「好,要走了——」 「等等!别把我当成小狗小猫!」 「你应该是狐吧?」 「我是狐没错!是狐没错啊!那你这么对我又是怎样?」 不由分说地就想杀掉所有人,像这样的家伙被这么对待只是刚好而已。 「到底哪一带才是雷涅废村呢?」 「不知道,不过这右边有路,又通往山的方向,所以我觉得就是这里。」 「那就走这一条吧。」 就算是雷涅的村民,这时间也不会出来行走了吧。既然双方彼此讨厌,就没必要特地碰个正著让对方看到了。再说这一带应该也有魔兽出没,从雷涅村附近离开白银道路,可以直接进入矗立在村子侧边的山区。原以为是崎岖难行,只有野兽才走的小径,但看来已经有许多人工痕迹。四处埋设的石块,恐怕是为了防范滑倒或泥泞而设置的。 这么看来,我对前方会发生什么事的猜测显然没错。 「我的尾巴会脏掉的。」 「因为路很窄,没办法啊,收起来吧。」 「要是能轻松收起来,我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什么啊,你可是九尾耶,用妖术想想办法吧。」 「唔唔唔……我不太擅长变身成他人模样啦……」 「那你还真是辛苦呢,不管是魅惑技能还是这个。」 「魅惑术……因为我到现在遇过的男人只有酒吞你跟那个金发魔导司书,所以差点都忘了呢。」 「你到底是粗线条还是纤细,拜托选一个好吗?」 「你很吵耶!」 我们两个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地前进。身旁高度及膝的植物令人莫名发痒,偶尔还有魔兽突然跑出来,我就用鬼杀一挥加以解决。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天敌会这么适合当伙伴,真不错。话说回来,连我的眷属名字都叫作柊,感觉真是四面楚歌啊,不过这就先不管了。 「那么,我们好像得在废屋里过夜了……这附近有河吗?」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论耳朵鼻子那些,你应该比我要敏锐吧。」 「把我当成兽类也要有个限度好吗!」 「所以,事实上到底怎么样嘛?」 「……嗯——似乎是有水啦,有听到一些水声。而且说穿了,没有水源的地方应该也不会有村落吧。」 「说得也是。」 脚下发出沙沙声,我们向前走了好一阵子,就在觉得大概走上三十分钟后,看到周围开始出现倾颓的空屋群。我丢下走在我身后,对被当成野兽看待感到气愤的柊,直接走向原本应该是当成广场使用,位于空屋群中心的空地,放下鬼杀稍事休息。 环视周遭后,我发现这里移村已经是相当时日前的事了。有些地方已经成为魔兽的巢穴,有些房子被藤蔓所包覆,到处都有已经崩塌的墙面-有些烟囱更早已折断倒在地上。 「嗯,很棒的废墟。」 「什么叫很棒的废墟?」 「该说是很有气氛还是什么呢……如果只有一晚,睡在这种地方是也还不错啦。」 那么……今天也流了不少汗呢。 「要一起洗澡吗?」 「小心我折断你的角喔。」 「对不起~」 想说态度自然地说,结果也还是行不通啊? 她一丝不挂的模样我之前就已经看过一次了,可是这句话要是说出口,感觉现在的她应该会杀了我。 「那我去猎魔兽来烤肉,你先去洗吧,我等吃完再洗也没关系。」 「……嗯,知道了。」 点头回应我的话,柊就这样轻盈地转过身。跟要往上走的我相反,我目送往下方走的她离去后,将鬼杀抛向附近看起来像兔子的魔兽。「咕哔!」魔兽发出这样的叫声倒下后,我走过去把鬼杀连同今天的晚餐食材一起吊了起来。 「啊,刚才应该先跟她要点火的。」 我劈著附近的干木,准备要用来生火的薪柴。 嗯,等那家伙洗完澡回来,晚餐应该就准备好了吧。 我们坐在温暖的火堆前,点点的红色火光在空中飞舞著。我望向正在嚼食魔兽肉的柊的脸,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她那被火焰照亮,如黑曜石般的双瞳相当美丽,焦点始终锁定在手里拿着的肉上。看着她想微笑的同时,我也为进入帝国后就一直若有所思的她感到有些担心。 「你干嘛啊?一直盯着我看。」 「该怎么说呢……我也差不多啦。」 「啊?」 就算说了那么多次不追根究柢,但看到她露出这种有点阴郁的表情,心情上还是颇微妙。不知道我这位眷属是自认没被发现还怎样,面对瞬间从呆愣转为惊讶,接着狐疑地朝我投以蔑视眼神的她,我不禁叹了口气。 因为坐在地面上会懒得爬起来,所以我砍了附近的树,一屁股坐在树墩上。身旁的鬼杀也静静地反射出橘红色的光芒。 「像这样跟你一起坐在火堆旁,就会想起我们刚见面那时的事。」 「那也不过才过了五天而已吧。」 「话虽如此,但我觉得我们已经相处得很融洽呢,你觉得呢?」 「……我……我不清楚,不过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应该就是这样吧?」 「你这家伙真是不坦率。」 「啰嗦。」 柊「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一开始她可是整个人背对我呢,看来这家伙有碰上不知如何处理的情况就转头装死的习性啊。 「你不变成狐的模样吗?」 「干嘛问得这么唐突……没有要变的理由就不会变。」 「所以你可以变成人,却没办法藏起尾巴。你不觉得那九条尾巴是瑕疵品吗?」 「你对眷属是不是太严苛了点?喂,自从变成你的眷属后,你对我是不是太苛求了点啊?」 柊瞪大眼睛抗议著。嗯,原来只要开玩笑她就会转过来面对我,酒吞我记住了。 我拿起烤得差不多的肉串,啃了起来。真该洒点盐,之前在玛蒂妲阿姨那里应该跟她交涉看看能不能买一些才对。 「话说回来,跟你成为眷属后,有没有什么好处啊?」 「 好处……?就能像这样知道对方的生命状态,然后还有供给魔力。要说好处还是能做到的事,暂时就是这些吧。」 「暂时?」 「因为我现在变得很弱……如能再度累积魔力变强的话,我想应该连靠心电感应传话都能办到。」 「喔,那样轻松多了,真不错。这样当你在洗澡时,我就可以跟你说『我现在要过去喽』之类的。」 「为什么来偷看还要特地告知我!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但你真的是个笨蛋耶!」 「所以不用告知也没关系喽。听到一个好情报了呢。」 「当然不可能没关系啊,白痴。」 「你说什么?你这个蠢尾。」 「这个绰号真的很叫人火大耶!」 柊发怒到露出獠牙来。因为开她玩笑实在太容易了,一不小心就会开过头。对了,这么说来自从洗完澡回来后,她身上的衣服有点不同了呢。 「柊,柊,你身上的衣服是哪个牌子的?」 「牌子……?因为后来我仔细想想,穿帝国的军服有点叫人火大,所以就稍微改造了一下。很简单的,要不要我也帮你把身上的和服改成浴衣呢?」 「我不要!」 她在说什么可怕的话啊!和服就是和服,和服明明就超棒的好吗! 柊身上穿的原本是以黑色为基底的帝国书院队服,经过改造后,成了比较轻松凉爽又可爱的军服连身洋装。 柊所说的话……帝国没有军队啦,不过反正是类似的组织所以无所谓。 连尾巴露出的位置都调整了,实在是太棒了。 「感觉你穿这样很适合配一顶贝雷帽呢。」 「……啊,或许不错呢,配顶白色贝雷帽看看好了。」 我只是顺口把想法说出来,没想到她出乎意料地轻易接受了。这家伙也许很喜欢服装搭配吧……嗯,似乎稍微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太好了。 「如果是军靴之类的靴子,或许也很适合吧。」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女生的服装啊?」 「……以前曾经有段时期梦想着将来要从事这一行嘛。」 「……这样啊。」 呿,我干嘛又把以前这个关键词挖出来啊?一瞬间,阴暗的气氛又卷土重来了。 我也不太想提起前世的事。而且无法否认这会让我变得有些容易受伤。因为我死在电车车祸中,对前世还是有许多依恋嘛,而且也曾有想更努力全力以赴的事。不过,这辈子有这辈子的乐趣,像抬头仰望看到的满天星斗,在前世可不是随便就能看到的。而且,前世也欣赏不到白银道路的美景,这么一想,也就不觉得有那么糟了。对于恢复前世的记忆,我反而还相当感谢呢。 「……酒吞。」 「啊?」 「你割舍得了过去吗?」 「很不巧,我没有不得不想割舍掉的沉重过去……」 说到这里,我脑中突然闪现一个回忆。柊纳闷地看着停下动作的我,我和她眼神交会,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说了出来: 「不对…………是有一件事。」 「咦?」 仔细想想,有的,现在这辈子有一件让我非常讨厌的事。 那是在我恢复前世记忆前的事。我不是大学生,而是妖鬼的首领。那是我以一介妖鬼身分承受的,想忘却忘不掉的讨厌过去。 「算了,呃…………」 柊的手中拿着我用树干凿挖制成的手工木杯。她一边凝视著杯中的水,一边微低下头去。总觉得她握著杯子的双手相当纤弱,看得出她非常烦恼。 「……虽然不值得自豪,但在我以前居住的山上,我是最强的鬼族。所以大家都大将大将地叫我,我心里还挺开心的。」 「……嗯。」 虽然印象中其他鬼族应该是连名带称谓地叫我〇〇大将,但很遗憾地,这边的名字我也记不得了。 「但是咧,鬼族对魔法的抵抗力超弱……我被一名突然跑来攻击我,自称是魔王手下,叫盖乌思的家伙用魔法阵抓住,并被击飞了意识,我就这样不幸伦陷了。聚落被他放的熊熊烈火给吞噬……『大将!大将!』孩子们呼唤我的声音,至今还在我耳边回荡,但当时的我被抓住,什么都做不了。」 说着我火气大了起来。或许之前应该再好好揍盖乌思一顿才对。 「抱歉……我并没有要问那么多的意思。」 「没关系,你听着……因为这样,虽然我并不是受过去牵绊,但我现在还没做好前往那个聚落的心理准备。所以,就算说要跟过去切割也是不可能的。不过总有一天,我会为了算清这笔帐而回到山里去。」 「……这样啊。」 大概是听到了莫名沉重的话题,柊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就是因为会变成这样,所以我不太想讲,也不太愿意去想这件事情。 「我知道你也在思考许多事,但别钻牛角尖。我们是朋友吧?」 「是眷属才对。」 「干么啦,这时候就附和一下啦。」 我倏地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木屑。等我背起鬼杀转向柊时,她似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唉唉——结果变成意想不到的阴沉对话了。 「你要去首都,还是要跟我一起往西南方走?算了,你就慢慢想吧,毕竟我们还可以再在这里逗留一会……那么,我要睡了。」 「嗯……那个……」 「什么事?」 「抱歉。」 「你不用介意,介意了也没用。」 ……好了,睡觉睡觉,我不想过度回想那些事,我很玻璃心的。 明天又要外出,先去洗个澡,然后睡觉吧。 话说回来,帝国好冷喔……洗澡太痛苦了。 火堆爆裂的亮光熄灭许久。地上有几只魔兽的骨头及烧成黑炭的柴薪。不时会有燃烧殆尽的柴薪折断倒落,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深夜里的雷涅废村,在中心位置的旧广场上,依旧有个人影兀自站立。 这时间带正好是魔兽活跃的时候。 在广场中央的那个影子周遭没有发生任何事,也没有魔兽袭击……看到这情况,应该会立即想到不要去接近那孤零零伫立的身影比较好吧。 好比说,魔兽们知道那道身影所蕴藏的强大力量,刻意不去接触对方之类的。 位于山腰处的这座废村,因为有相当的海拔高度,加上又是在森林里,因此天空距离较近,又很美丽。拜满天星斗之赐,不论是身处怎样的夜幕中,都不会有真正的黑暗来临。庞大的光、微小的光,彼此之间的光芒有其差别,但正是这样随意四处散落的星子,才更显得美丽。 「……酒吞睡得还真熟。」 人影身后有着一片更大的影子,在星光照耀下,可以看清那是她所拥有的多条尾巴。在她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座废屋,说得更详细一点,是那废屋屋顶上的影子。一名背靠烟囱,身旁摆着一把大斧头的男子,正在熟睡着。 「………………分歧点是吗?」 为什么呢?她想早点去首都,而且她认为自己该去。 可是,有部分的自己并不想跟他分开。 他说要往西南方前进,而她也有事要去西南方一趟。但若是答应了他,感觉自己前往首都的理由就会不复存在了。 「……今天真的很开心……呢……」 下意识脱口说出的这句话,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不论是能感受到「开心」的余裕,或是实际上能坦率接受那种情感,以及愈是习惯那种情感就愈容易产生的某种事物。在百年前被封印住 后,自己就只是不断重复著清醒又睡着的生活。虽然心中也曾累积怨慰,但更多的是死心放弃。啊,自己一定会就这样死去,我不可能从封印中解脱,恐怕会在耗尽魔力之后死去吧。 事实上,她的力量削弱了相当多。 这一点从她一离开岩石后就知道了。要是在岩石里再多关个十年的话,自己的力量恐怕会衰弱到连温德尔高原的魔兽都敌不过的程度。因此刚出来时,她的心情其实是相当复杂的。能自由活动身体这点令她感到开心,而且她终于得以实行她在岩石中一直思考的「出去之后我该怎么做」的答案。但是,先是却被一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轻浮男人看见裸体,然后又被在她不知人间事时出现的奇怪组织成员痛扁,最后更在想将救了自己的男人变成眷属时遭术式反弹。 「……回头想想,还真是风波不断。」 叹气。 再也没有比这更难堪的了。这就是身为白面九尾的自己的模样吗?她原本应该是更叫人畏惧的存在才对,而非是会被那样开玩笑,被强迫道歉,甚至被轻浮询问要不要一起洗澡的生物。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 明明是应该要感到愤怒的情况,但支配她内心却是「快乐」这种情感。感到害羞、瞧不起对方或被瞧不起、发笑、轻嗔,在被关进岩石前的一百年间,自己是否曾这么纯粹地展露情感呢? 「……只有一次吧。」 她想起被封印的前一年。那个回忆,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是身为魔族,同时又拥有魅惑技能的她,爱上人类的那一年。 至于说到因为那件事让帝国濒临瓦解……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吧。酒吞曾说过他对复仇的想法,如果是自己的错,那或许就会犹豫不决了,他的确是这么说的。如果说是自己拥有的能力造成错误,那么或许自己没有资格责怪他人也说不定。 「酒吞啊……」 这样想起来,他们有点相似呢。 「我以前喜欢过的那男人……也是个不正经爱开玩笑的家伙。」 轻浮,爱性骚扰,叫人拿他没辙,却很帅气。 「只有在重要时刻才特别有决断力……感觉真的很诈。」 而且…… 「……那家伙最后露出了好惨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自以为装得很好。」 不幸的并不只有自己而已。 就算是这句确切的话语,她也只是当作事不关己。就算如此,她还是认为自己是最不幸的。不过酒吞以酒吞的方式,在她心中留下宣示存在感的痕迹。他的确说过他对清算过去的这件事仍然感到害怕,但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勇于面对,这种地方让她感到相当耀眼。 「……嗯,感觉我也下定决心了。」 她点了点头。能够有现在的自己,都是因为有他在的关系。既然如此,就勇于面对过去吧。她做出了选择。 「西南方……就跟着酒吞去吧,虽然……这不是想和过去的自己诀别,但感觉至少能正面积极地思考。」 首都是复仇之道,西南方则是清算过往之道。 「我要比那家伙先清算过往,让他知道我才是老大。」 尽管自己也清楚这只是虚张声势,但以酒吞这种有点轻浮的思考方式去想,感觉心情多少轻松了些。 是被影响了吧?她忍不住一个人笑出声音来。 「嗯……决定了,明天跟他说吧……要说些什么呢?『没办法,就陪你吧』……这样可以吗?嗯,希望他不要会错意,我才不是想跟他同行呢。」 瞥了一眼睡得正舒畅,发出打呼声的他,柊轻笑了起来。她慢慢走回附近那间自己当成下榻处的废屋。 第十幕 大桥『注意随身物品』 「风信子。」 「子……子……子虚乌有。」 「有机分子。」 「子……子……子侄!」 「侄?什么啊?」 「侄。」 「侄子。」 「子……?子子孙孙!」 「孙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好,我是酒吞,在我身旁抓狂的则是柊。 虽然天气比不上昨天,但今天也只是云多了点,晴朗的阳光还是很令人舒畅。今天―早起来,还没来得及说早安,柊就对我说了:「真没办法,我就跟你去吧!」所以我本来想带她来个早晨洗毛……不对,是晨浴,结果立刻吃了她一记狐火攻击。总之,我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因为闲得发慌,两人开始玩起接龙,结果柊她超弱的。 「为什么老是『子』结尾啊!你故意整人吗?」 「这本来就是那种游戏啊。」 「唔唔唔唔唔唔唔!」 「别露出这种不适合女孩子的可怕表情来啦。」 「你……你很没礼貌耶!」 她那一不高兴就转头不管的动作还是没变。如此这般,酒吞的眷属一如往常。离开雷涅废村的我们朝西南方一路前进。 帝国南部是在《魔导枪骑兵2》中经常出现的路径。对于去哪里,该怎么走,我大概都知道。像我们走的这个方向,继续往前走过一个森林后,应该就是水之城镇玛米拉。那里有帝国书院的分部,也是主角们第一次遇见葛林多尔的地方。 这时等著主角的,是不仅没让葛林多尔加入伙伴,还得与其交战的必败战斗。毕竟主角他们跟现在的我们一样也是非法侵入者,加上春菜以「公国教士」自称,自然会引战了。 「距离颇远的,要怎么走呢?」 「不管怎么走都一样吧,因为就像你说的,我现在充满了霸气,如果在无法隐藏的情况下走进城镇里总是不太好吧?」 「……是啊,所以得等到夜里才能进城喽?」 「就是这么回事,总之就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吧。」 「好好好……反正你喜欢旅行。」 柊耸耸肩,一副受不了我的模样。竟敢轻蔑我喜欢旅行的这点,这个蠢尾……虽然超想摸上几把的,但从那次之后她就不肯让我碰了,真叫人想不通。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尿床在上面?不,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会受到更严厉的处分才对。 「……喂,酒吞。」 「啊?」 正当我细数自己的罪状时,旁边突然响起她细弱的嗓音。这家伙还是一样不肯看向我。她面朝前方走着,一边以若无其事的模样说著,九条尾巴还摇来摇去的。 「昨天谢谢你。」 ……啊,不,昨天的事忘了比较好吧,那件事该怎么说呢…… 「该怎么说呢——就只是顺势认真起来了之类的。」 「我知道你不想被触碰到那一块啦,但就算那样,我还是想说一句话。要说不适合,我也一样不适合,所以你就坦率地收下我的道谢吧!」 「喔……好……?」 柊拍了我的胸口一下,蹦跳地往前走去。 我不禁停下了脚步。这怎么回事,刚才的那个人是柊吗?不是幻影,其实是其他人吗?走在我稍前方的柊回头后疑惑地歪头,用像是瞪人的大眼睛看着我。 「你停下来干什么?小心我折断你的角喔。」 「真敢说啊,你这蠢尾。还想说你终于散发出一点成熟大姊的气息来了,结果是根本没有,会稍微——那样想的我真是笨蛋!」 「咦,不会吧?你对我开始有敬意了,对比你年长的我产生敬意了吗?」 「一点也没有!要我把你尾巴拔一条起来做扫帚吗!」 「我应该说过那是没办法拿下来的吧!」 唔吼!这样发怒的柊又恢复原状了。原本有一瞬间觉得她看起来很成熟的,看来大概还是我的错觉。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和昨天不同,该说是焕然一新,还是该说是开朗呢……应该是抛开烦恼了吧。同为内心怀抱秘密的人,有种被她抢先一步的感觉呢…… 「……你干嘛盯着我看啊?」 「果然是错觉,毕竟是柊嘛。」 「你也一样,果然还是那个爱开玩笑的男人啊。」 那我就把你丢下喽!柊开始大步前进,走在离我前面几步的地方。 我一边想着这是怎么回事,一边神奇地觉得这样也不坏。虽然大家都说旅行就是要结伴,但才两天,柊就变得开朗许多。要说是谁带给她的影响,大概就是我跟八咫妹妹了……这样应该算还不错吧。 「对了,接龙呢?」 「我不要玩了!你根本就欺负人!」 算了,为了拿到下个珠片,就继续前进吧。 前往水之城镇——玛米拉! 大桥。若不从这里通过,就无法抵达水之城镇玛米拉。虽然是由石块砌成的气派大桥,但桥中央有个诡异的像关隘的地方。因为这是连接帝国内两个行政区的分歧点,会出现这种关哨也是没办法的吧。虽然我很想跳过去,从上面通过就是了。 「大桥啊……我不知道有这种地方,只记得有座破烂的吊桥。」 「没错,你真的很像现代浦岛太郎呢。」 「啊?」 「不,没什么。」 大桥宽阔到足以容纳两台六头马车高速擦身而过,相较之下排列得较密的石版路,不知是否和白银道路一样在含有特殊魔素的溶液里浸泡过,呈现美丽的银白色。或者该说,创造出白银道路的魔导研究设施应该就在前面的玛米拉。放著呆愣地望着石桥的柊不管,我往前踏出一步。 我们距离桥中央的关隘差不多是短跑能抵达的的距离,下方则是一条颇宽的大河流经。如果以关隘的另一侧还是桥梁来推想,河流的宽度大约有半威列特宽。目测应该是半威列特吧?从栏杆往下方看是湍急的急流,这要是摔下去,绝对不是受伤就能了事的。不,现在的我是妖鬼,所以或许不会有事,但我帅气的角要是折断了,可就笑不出来了。 「啊,喂,等等啊!」 柊的靴子发出喀喀的声响,大步走了过来。 石桥本身也相当宽,正是像最近的rpg常出现的,足以在上面转圈圈奔跑程度的那种,感觉好像可以举行三十人三十一脚的比赛,还是没办法哩?感觉很微妙。 以前的rpg因为是点阵图,只要一个人上桥就能把整座桥填满了。因此以桥为界,一过桥敌人就会变得超强,那样真的很烦。 「中央有个像关隘的地方,你打算怎么做呢?」 「就照常飞越过去啊。」 「……喔,说得也是。」 柊追上我,与我并行并询问,我一边简洁回答她,一边用脚下的木屐把石版路踩得喀哒叩咚响。这种感觉真棒啊,哎,该怎么说呢,和流动的沙沙水声相结合,显得更有情调对吧? 喀!喀! 「喂,别这样,不要走得这么用力,会破坏情调的。」 「不讲理。」 柊脚下的军靴完全无视声音的协调性。 可恶!你到底懂不懂浪慢跟情调啊! 「你听河流发出的声音。」 我用手指著河流,柊一边露出疑惑的表情一边点头。 我继续踏着脚步,让木屐轻划过石版路,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对吧?」 「对什么?什么啦!」 「你的军靴啦,破坏了声音的和谐!」 「谁会管那种事啊!」 关隘就在眼前,都该要准备跳跃了,柊却在这时跟我大眼瞪小眼起来。可恶啊,为什么就是不懂呢?说到河水声,当然就是配木屐啊……! 这时,关隘的门发出喀锵声,打了开来。 「那么,就拜托你了。」 「辛苦了——」 一名青年简单地和关隘里的人打过招呼,走到了关隘外。 咦?这家伙是…… 「啊。」 「啊。」 眼前这名将一头柔顺金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的高挑青年,有着足以担得起英俊二字的脸孔,手上则戴着用来当武器的手套。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他身上的黑色长外套了,背后应该绣有x字样的他,毫无疑问就是帝国书院书陵部的魔导司书葛林多尔·古利夫斯凯尔。 「什……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葛林多尔愣了一下,瞬间眯起了翡翠绿的双眸。 虽然不到备战的程度,但这百分之百是警戒状态,不知他何时会呼唤其他的书陵部职员前来支援,是相当危险的状态……大事不妙。 时机要是再好一点就轻松多了。 我抢先挡在正准备使用狐火的柊身前,手握住背后的鬼杀观察情况。 「哟,第十席前辈,请问您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那应该是我要问的,为什么身为魔族的你们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是得到八咫妹妹的准许才来的!」 我抬头挺胸地回答。 身后的柊理所当然地轻声吐嘈「这样说行不通的啦」,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虽然可能性很低就是了! 「咦,是吗?」 看吧! 葛林多尔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我从容地对他点了点头。原本不认为这招会有用的,这还真是意外之喜。既然如此,要利用就要用个彻底! 「是真的喔!你看,我们知道帝国书院书陵部魔导司书第三席的她叫什么名字,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倒是真的。」 他手托下颚,点点头。太好啦,这家伙是个笨蛋! 虽然柊还在那边说著:「咦?这是哪门子的急转直下啊?」但这次是我赢啦! 「那么,你们应该有通行证吧?只要把那交给我,这里就由我来处理。」 「通行证?」 我不由得拉高了声音。 这时我的身后被人用力一戳。啰嗦,我会想办法的,你闪开点,要再跟葛林多尔交手我也嫌麻烦啊!我根本不记得我之前怎么赢的! 「……没有吗?」 「有……有有有有有喔。」 「嗯,那就好。不然我就得杀掉身为骗子的你们了。我这个人也不喜欢无谓杀生啊。」 我「嗯嗯」地点头,转过头去对柊说了一句: 「这下完了啦……!」 「你是笨蛋吗!」 怎么办,怎么办啊?通……通行证……没有什么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吗? 对了!我从怀中掏出之前捡到的星形石头,朝柊眨了眨眼,要她安心。我会想办法的,靠着这个形状漂亮的石头! 「没办法的!」 「咦?」 「就算你露出那种眼神,那个也绝对骗不了他的!」 「不,有办法的!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正当我要往前踏出步伐时,柊拉住我的和服下摆对我摇头,但只要拖着她走,让她知道我们的手劲相差多少就没问题了。 「给你,通行证。」 「这只是普通的石头吧。」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理会身后发出绝望惨叫的柊,我摇了摇头。还没呢,我还没打算让这一切结束……!我这条命是永恒的……! 「其实,这是八咫妹㈱罾的石头。」 「……第三席吗?」 「八咫妹妹说她好像把通行证不小心放在糯米丸子店了,这个漂亮石头应该可以代替通行证。而我们因为有点事得赶路,也只好勉强收下。」 这完全是瞎扯,那么,有没有用呢?柊从我身后探出头来偷瞄葛林多尔的样子,担心地皱着眉头。 「原来如此……这是满有可能的。」 「满有可能?」 「嗯,那就麻烦你了。」 「好,我知道了,我会确实转达的。」 「拜托了。」 我朝葛林多尔比大拇指,他也以笑容回比了个赞。幸好他是个笨蛋,啊啊——笨蛋万岁。可是,就在我抚著胸口,要从葛林多尔身边经过时…… 「可以等一下吗?」 「怎……怎么了?」 「嗯,关于这个嘛……」 葛林多尔一边搔头,一边以那张帅脸极其困扰般地歪头说道: 「你们有看到我的手套吗?」 「……啊?」 他说的手套是那个吧,手背上有着x字样,黑色,不知以何种素材制成的那个吧?是把我跟柊整得超凄惨,发动【三大元素】不可或缺的玩意儿…… 「咦?可是你——」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你自己没看到吗?」 我打断想开口说话的柊,往前了一步。 「没看到,你指什么?」 「你自己不知为何把那放在肩上,然后就掉进河里去啦!」 「你说什么?那可不妙!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找不到它们,原来如此,我放在肩膀上了啊!……虽然不记得我为什么那么做,但要是掉进河里就麻烦了!」 「那个要重新制作很花时间吧?如果是像我们这样的也就算了,要是这段时间内来了麻烦的魔族对手,那不就无计可施了吗?」 「你……你说得没错!怎么办!它们会跑到哪里去?」 「是……是不是那个?」 「你有看到吗?」 我指著河流对岸,在岩石阴影下的确有着某些黑色的物体,不过看起来已经快被河水冲走了。 「有……有可能是!谢谢!谢谢你们!托你们的福我得救了!那么,我走了!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呢?」 「观光。」 「这样啊!那就祝你们观光之行愉快!再见!」 葛林多尔踩上桥的栏杆一蹬,咻地悠然落下。 ……呼。 「坏人走了。」 「……喂,酒吞。」 「什么?你有话就说吧。」 「那家伙从头到尾都戴着手套啊。」 「不,那一定只是普通的手套啦。」 「可是是黑的啊。」 「就普通的黑色手套嘛。」 「上面有x字样喔?」 「那就是时髦的黑色手套。」 我跟柊相互瞪视著彼此。 就在此时。 「啊啊啊啊啊啊!我一直戴着手套吗————?」 在这样的叫声后,响起了像是有人掉进河里去的惊人声音。 「……走吧。」 「嗯。」 我们跃过了大桥的关隘,朝着前方前进。 好啦,终于要抵达水之城镇玛米拉了! 第十一幕 水之城镇玛米拉『怎样,要打吗?你这单眼镜秃子』 从雷涅村往西南方走上十威列特处,有个名为水之城镇玛米拉的小镇。因为地处西南国境附近,为了国防理由,这里常驻著帝国书院一一三支部,通称为研究院,是拥有许多魔导学者的一个部署。 同时,这里也是几十年前引发魔素饱和现象,让白银道路成为白银道路的主因所在。在帝国魔导中,这个研究院主要研究的是因应未知情况的对策。有不少危险物质会在这个郊区城镇处理,理由是如果创造出白银道路的意外发生在首都的话就伤脑筋了。而现在,研究院正跟未知的能量体搏斗中。 在研究院的地下二楼,有个四面以白色磁砖包围,地上划满封魔用结界魔法阵的实验室。现在在这实验室里,正进行着和约两周前发现的某种高纯度能量结晶相关的研究。 五六名男女身着魔导长袍,围住位于魔法阵中央台座上的结晶。结果,既无法将高纯度的玛那作为魔力取出,也无法将这变成魔导装置的动力来源。就连单纯从这研判是某种高纯度玛那结晶的物体中抽出任何反应都还做不到。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就算对照发现地点资料,观察发现时期前后的气象纪录,也找不到任何相关提示。最让研究员们伤透脑筋的并非高纯度结晶中蕴藏的玛那或其可能性如何的问题,而是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这点。 在全白磁砖的房间右侧角落,一道几乎和墙壁无法区分的门往旁边滑开,出现了一个人。看到这名神情严肃地从这房间唯一的出入口进来的人物,所有研究员都一起停下手边的作业,朝他低头行礼。 「啊,不必多礼了。结晶的情况如何?」 「这个……不管怎么做,都没有出现反应……」 「嗯,让我看看。」 全往后梳的蓝发。 单眼镜配上他锐利的眼神,给人知性的感觉。他身上的服装也和其他研究员不同,而是跟那名葛林多尔·古利夫斯凯尔同样的黑色长大衣。 「……原来如此,的确是不受外界任何干涉的神秘结晶体呢。」 青年翻动一名研究员递过来的情报卷轴,迅速扫视里面的文章。他仅花几秒就看完十页左右的卷轴,还给了旁边的研究员,以手托颚思考了一下后,立刻重新转向研究员。 「放在保管库里的另一个结晶体呢?」 「两者是完全相同的东西,验出的数值也是零、零、零。」 「既然如此,试试看让这两者相互干涉如何?」 「……可以吗?如果因为这样让结晶体出现损毁……」 「我会负责跟上面报告。在那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努力研究,就算没有成果出现也不要气馁。」 「非……非常感谢您,第五席!」 像是模仿低头行礼的研究员一样,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低下头来。 被称为第五席的他,像是很受不了般地说著「就说不必这样了」,随即转过身准备离开研究室——却在突然打开的门前停下脚步。 能来到这地方的,只有身为研究院最高负责人的自己或部下们。 但是,他应该掌握了所有人的位置才是。如果不是隶属研究院的人,那若不是发生了紧急状况有人前来联络,要不就是完全的外来者,只会是这两种情况之一。可是毫不相关的外来者要想进到这里来,办得到的人寥寥无几。因此,进来的是前者。 「不好了,第五席!」 「……你现在不是应该值班负责和雷涅村之间的警卫工作吗?」 「是……是的!但是……」 「先冷静下来。连呼吸都没办法顺畅了,这样无法好好报告吧。」 「是……是……!」 身材高大修长的他,光是抬手挡在对方面前就足以制止对方了。报告者调整气息让自己不再着急,然后再度转身面向第五席。 「先前第三席在雷涅村附近喊住我,要我前来传话!」 「唔……八咫·扶桑·亚克莱特吗……怎么了?」 「这……!」 报告者瞬间犹豫不知该怎么说。要说是为了什么犹豫,其实答案并不难,单纯只是因为八咫交代给他的传达事项,正好是眼前男人地雷的关系。 「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单听到八咫这名字,他的心情就被打坏了一半。平时的他是极富正义感、孤傲、拥有学者气息,却也不忘体恤部下心情这样受人喜爱的青年,但他强烈厌恶「某种事物」也是出了名的。 他那双翡翠色的眼眸射穿了报告者。像是放弃最后的挣扎一样,报告者盯着他,如此开口: 「根据第三席的说法,第十席没能解决的『魔族』打算侵入这个城镇——」 报告者还来不及全部说完,地面就发出了像被什么东西重击的轰隆巨响。 「你……说了什么……?魔族……?第三席那个老太婆在做什么啊……!」 「她说他们只是来找东西的,所以放著不管也……噫噫?」 「开什么玩笑啊,那个该死的萝莉……!」 能同时被骂成老太婆跟该死的萝莉的,在这帝国只有一个人。就算同样身为魔导司书,只要想法相异,做法就会有所不同。在这方面第五席跟第三席是特别水火不容。 「怎能让魔族这种东西踏上我们帝国的土地……开什么玩笑……」 因为他的性格前后差异太大,吓得周围的研究员们全都往后退,但第五席无视这些,情绪继续直线飙升。他将自己的魔导武器大剃刀维持前端击中地面的状态,紧握著刀柄的手用力到冒出青筋,接着仰天大叫: 「好……很好,这下我清楚了,答案很简单。那个魔族会来这边对吧?」 「是……是的——」 「我要杀了他!」 他在狭窄的室内挥了一下大剃刀,走过报告者身旁,快步踏上通往地面的楼梯。抛下哑然无声的研究员们,报告者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般,走出了那房间。留在现场的研究员之一,直到先前都还在跟第五席对话的一名男子,翻开情报卷轴的某一页,低声说道: 「那个……说要帮我们跟上面负责报告的事呢……」 但是,会回答他这个问题的人,已经不在了。 帝国书院总部。 可说是帝国中枢的这个地方,地理位置理所当然地位于首都古兰悉尔的中心。在由皇帝君临的宫殿背后,像是守护者般建造于此,占地宽广的帝国书院,原本是上皇退位后所居住的馆邸。 在距今大约九十年前,由塔洛斯五世统治的盛世中,帝国书院诞生了。帝国研究出一套独特的魔导系统,作为研究魔族的一环,守护帝国的组织「帝国书院」因此诞生。对当时反魔族风潮极强的帝国而言,这件事影响甚钜。 而现在,因为书陵部的存在及魔导司书的力量,对帝国来说,帝国书院已经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立于帝国书院顶点的,是几乎不在人前现身,被称为「元帅」的人。见过他的人相当有限,就算是魔导司书,也只有第一席跟第三席见过他。他是唯一能对帝国书院书陵部魔导司书直接下令的人,要说魔导司书就是「元帅」的直属部队也不为过。 今天,在帝国书院的「红莲之间」出现了一名青年的身影。这个红莲之间,是元帅可以透过特殊魔力媒介「君临」的地方。说是这么说,也仅限声音而已,是元帅下达命令时所用的房间。一名将金发绑成一束垂在身后的高挑青年,穿着绣有x图样的黑色外套,双手则以绷带扎起。房内铺着以红金两色装饰的圆形地毯。青年在中央跪下后,房内立刻暗了下来。 『葛林多尔啊,你愚蠢到放魔族进入帝国内的事…… 是真的吗?』 「是的……非常抱歉。」 房内响起老人粗哑的嗓音。那响彻整个空间,饱含威严的重低音,让葛林多尔只能以闭上眼睛来回应。他自己最清楚自己犯下了怎样的错,他非常理解。双拳至今仍在作痛,但那并非肉体感受到的疼痛,而是对神蚀现象被击破的愤怒、不满、不甘,让他焦躁不已。 『所以……』 元帅的声调突然变了。葛林多尔原本以为自己会受到重惩或责骂,这令他感到意外。他的眉毛不禁动了一动,但对方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意识到这点的态度。 『你放走的魔族里有一只九尾,这是真的吗?』 「是的……的确是有一只九尾。不过真正该警戒的——」 『啡啡啡!原来如此,那岩石的诅咒解开了啊!……不过也太慢了……柊……』 「啊……?」 「太慢」?「柊」? 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情况的葛林多尔抬起头来。 元帅大概也察觉到他的动作,以斥责的口气回应充满疑问的他。 『这件事你不用管。那么,九尾是你能应付得来的对手吗?』 「是……是的……我对付九尾是不费吹灰之力,但问题是在于——」 『原来如此。那好,我原谅你这次犯下的错,但是……我要给你下一项任务。』 「是……是的……!」 虽然有话想说,但眼前的气氛让他没办法说出口。他只好把已经到嘴边的台词又吞回去,再度垂首谛听指示。在黑暗中,只有听觉变得更加敏锐。 『我要你将九尾生擒带到这里来,你可以找第八席陪同你行动。』 「生擒……是吗,这么做的意义是?」 『我应该已经说过,这件事不用你管了吧?』 「可……可是,在第一席不在时做这种事……而且还是把魔族带到帝国书院里来……」 这要求太乱来了。帝国书院的元帅固然是帝国书院地位最高的人,但却并非帝国最强。在鼓吹排除魔族思想的这个国家里,元帅绑架魔族,甚至把对方带进帝国书院内部,这样的事要是传开,情况可是会相当棘手的。 而葛林多尔不愿意执行的理由还有另一个,就是在某种意义上,第一席的影响力和发言力还比元帅来得强。在第一席不在国内的此刻,若是让他知道元帅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乱来,事态一定会变得更复杂。尤其最近元帅跟第一席之间的争执确实变多了。 葛林多尔并不想制造更多争端。 『没关系,那个九尾早在这里还是上皇院厅的时候就来过了。』 「……可是,在有五席魔导司书人在国外的此刻,要是发生了危险,第一席……」 『第一席又怎么样!』 「……对不起,我说了逾越分寸的话。」 『你明白就好。』 元帅冷哼一声。葛林多尔只能沉默地单膝跪地,在心底为自己被强制卷进这件事内感到叹息,但他并没有把这种心情表现在脸上。毕竟错误是在自己身上,既然是这样,那这次的事就该由自己全权负责才是,他这么想。 『那么,魔导司书第十席葛林多尔·古利夫斯凯尔,我要你和第八席共同捉拿九尾,带到红莲之间来。就算少了手脚都没关系。』 「是……遵命。」 最后,在他接下元帅命令的同时,房间内也逐渐恢复光亮。 这表示谒见元帅就到此为止。葛林多尔缓缓站起身来,重新披好大衣,吐了口气。当他一收一张地确认握拳头的情况时,发现果然还是有点不适,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让他介意的事。 自交手战斗的那天后,他就一直很介意。这说的当然不是葛林多尔掉进河里去的那天。 「……妖鬼,看他的模样并非普通的魔族。到底拥有多大的力量呢……我看不出来,但我想到一件事。」 离开红莲之间的中央区域,葛林多尔一边仰望那高得夸张的天花板-一边朝着门的方向走去。他今天也梦到了和妖鬼的战斗,那个轻易就瓦解神蚀现象,散发非比寻常气势的妖鬼。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虽然最终还是没找出答案,但他想到一件事,就是当妖鬼还没使出全力前,自己最后击出的那一掌。 「感觉简直像把什么东西推进他体内一样。就像是按下开关……不对,是把东西打进去的那种感觉。」 他松开紧握成拳的手。到现在他的手仍缠着白色绷带,当然,这一开始是因为受伤的关系没错,但帝国的医疗魔导相当先进,不可能花了这么多时间还没治好。他之所以会在水之城镇玛米拉前的关隘也是为了这点,如今他应该已经在那里让伤口完全痊愈了才是。既然如此,为何他现在还包著绷带呢? 理由主要有二,一是因为他在伤势尚未全好前又做了更多修练的关系,另一个理由则是为这双拳曾经败北一事作警惕。绷带一路包覆到指尖,他以那样的双手慢慢推开了门。一踏上走廊,就有夕阳余晖迎接着他。眼下往前延伸的红地毯,因为长期日晒而有些褪色,这也是他看惯的光景。 「嗨,似乎被骂得有点惨喏。」 要说和平常不同的,就是靠在走廊墙边的同僚的存在。那是一名戴着发箍的茶发女性,年纪比葛林多尔长两岁,开朗的表情和雀斑相得益彰。 「第八席……」 「跟我能力差不多的你都会陷入苦战了,老实说还真是不想去呢。太勉强了吧?」 「如果是对付九尾那不成问题……问题是在妖鬼这边。」 第八席原本正把玩着她用来当武器的陶笛,大概是一瞬间无法理解葛林多尔的话,因此停下了动作。她眨了眨红褐色的眼睛,歪头询问: 「是不是说反了?」 「没有说反,就是那样。」 「喔……那可真是有趣了。」 看着她「嗯,嗯」点头表示理解,葛林多尔在心中思索著。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遭遇,他大概也会是这种态度吧。那妖鬼实在是跳脱常识之外的怪物。他的存在很难不威胁到帝国书院。 「……不过还真是厉害喏。」 「什么?」 「不过是两只魔族,竟然要派上四名魔导司书出场。因为连你都被打倒了啊,我可不想体会被魔族瞧不起的屈辱滋味。」 第八席将陶笛收进怀中,双手交叉置于脑后,步伐沉重地往前走。葛林多尔花了点时间才想清楚她的意思,慌张拉住打算率先走向大厅的第八席。 「可以等一下吗?」 「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不成?」 「不,你刚刚说四人,如果我跟你是负责九尾,那妖鬼是谁跟谁负责?」 「报告中是提到有两个人往玛米拉去了——」 「……第五席吗?」 「正是如此,但还有另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如果用单纯的消去法,那答案就简单了。 不过,这样不算是杀鸡焉用牛刀吗?面对这么想的葛林多尔,第八席倒是没有特别的感慨,只是有些不耐地说: 「老是在那一带晃来晃去的第三席跟第五席联手,应该能轻易地打败妖鬼喏。」 当天晚上,太阳下山后没多久。 酒吞跟柊藏身在水之城镇玛米拉附近的深山中。 「我忘了问你一个重要的问题。」 「我要点燃火柴时,是朝自己的方向磨擦喔。」 「那种问题哪里重要了,你这废鬼!」 柊突然对站在身旁的不正经男子提问。 虽然对这种不正经的回答已经司 空见惯,但一如往常,柊还是会表现出气到要爆血管的样子。不过,该说是也习惯了吧,感觉她爆血管后的恢复速度变快了。她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着酒吞,像是在瞪他般问道: 「我还没问过酒吞你来这城镇的目的,或者该说我根本没问过你旅行的原因是什么。」 「喔,你终于开口问了啊?我还以为你大概是想我们马上就会分道扬镳,不问也无所谓呢……哥哥我好开心啊!」 「我说过我年纪比你大了吧?……啊,不对!只是因为我们的目的地碰巧一样,有点好奇你是为了什么旅行而已!」 「……嗯~就是找东西啊。」 「找东西?」 「没错,这个城镇也有一个,我要办的事就只有这项。」 眨眼,眨眼,又眨眼,九尾眨了两三次眼睛,看着酒吞。酒吞以认真至极的表情,果断地告知她自己只是来找东西。和平时的嬉笑不同,这句听似认真的话语,让柊点头表示理解。原本自己在这里也有件事要处理,而且她并不是很希望酒吞陪着自己一道去。 那对酒吞而言是完全无关的事,既然如此,如果能让他先去找他要的东西就好了。那样的话,如果等自己这边的事处理好,他还没找到时,自己还可以去帮他。柊这样想着,竖起一根手指头: 「反正我们可以靠感应知道彼此人在哪,就暂时分头行动吧。我不太想让你陪着我去处理我的事,等我自行处理完,我再去帮你找东西。」 「……嗯。」 酒吞摸了摸下巴。因为他并没有胡须,所以真的就只是抚摸而已。他用带着金色光芒的瞳眸看着柊,然后以「算了,也好」般的呆愣表情点头。 「ok——那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是啊……啊,我往这个方向。」 「晚点再拜托喽——」 酒吞悠哉挥手的同时,九尾纵身一跃。 水之城镇玛米拉和雷涅村等其他村落不同的地方,在于城镇周围有确实的城墙包围。话虽如此,因为那并非是以魔导建造的,所以其实高度也没多高。凭酒吞的身体能力可以轻松翻越,就算是柊也能轻易地先跳上去,再毫不犹豫地朝着目的地直接跳过去。明明不是做什么坏事,但却有不得不这样偷偷翻墙的理由在。虽然心里明白,但还是会感到有点落寞。毕竟无论对象是人类或是森罗万象,纵使想以狐火烧个焦黑,终究还是有无法消除的东西存在。 这种烦闷的情感是源自哪里呢?这种事根本连想都不必想,是讨人厌的回忆。虽然没必要与酒吞相比,但至少他们两人都有着不愿回想的过去,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九尾轻巧无声地翻过民宅的红瓦屋顶,前往她的目的地,有如在夜色中奔驰的银色波浪一般。 「晚风给人的感觉很不错呢……是被酒吞影响了吗?」 这就是那个旅行狂感受到的世界吧。不过这并不是透过感应传过来的感觉,而且就算是如此,九尾也不讨厌他这种感觉可以重新享受这个世界的乐趣的思考模式。 就连落地也很缓慢。这个她曾经来过的地方,就算过了一百年也还是无法完全忘怀。这个随意排列著一些石块的地方,在绝大多数建筑物都是以白砖搭造的玛米拉之中,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场所——看得见月亮的山丘。这个城镇唯一的墓地今天依然静谧,而柊落地后正面对上的墓碑,就静静地竖立在那里,就只是那样,注记着谁的死去而已。 那个墓碑上刻着一句话:「格朗多·佛特斯将军长眠于此」。 这就是一百年前柊所暗恋的男人的墓。玛米拉虽然位于帝国东南方的边境,却是生活水准较高的城镇。这里的人都过著富裕的生活,家世背景良好的人也多。因此,出身此地的男人当上帝国将军并不奇怪。 他是玛米拉领主家的次男,格朗多·佛特斯。 天性邋遢,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但却不畏惧战斗,是个又强又帅气的人。 他曾在百年之前的某天帮过九尾,但还来不及报恩他就死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因为自己长生的关系,她所遇过比她晚出生却比她早死的人类,就算用双手算也算不清。但在这些人类之中只有他,让柊觉得没能向他道谢相当遗憾。这个墓碑和其他的墓碑不同,坐镇在较高的地方,柊一直盯着上面的那行字看。 「我什么都没带来,你就这样死了……说什么要我叫你一声爸爸……明明就是我……比较年长啊……」 滑下脸颊的水滴,是源自心中哪种感情而流出来的呢? 她无法瞬间理解,也无法认为自己该去理解。 不过,就算面对的是墓碑,她还是有件事要传达给他。 她来帝国的最大理由,就是为了告诉他这点,为了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这位她重要的人。 「所以——」 「原来如此……如果是为了扫墓而特地强行闯入帝国,那要我做顺水人情送你一程或许也不成问题喔。」 「——唔!」 突然响起的这声音,引得九尾慌张回头。出现在眼前的,是那天和她交手的男人,一头金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身穿黑色大衣的魔导司书。 「是你……!」 「不过,你是魔族,看来似乎还是没办法喏。」 「咦?」 葛林多尔·古利夫斯凯尔。在九尾看到他的同时,另一个声音从格朗多的墓碑那边传来。转过身去,一股令她血液沸腾的怒气勃发,让九尾反射性地使出狐火。 「不准随便碰那个人的墓碑!」 「哎呀……我并不知道这是谁的墓喏,抱歉——」 一名外表年龄看起来和九尾相彷的女子,居然站在别人的墓碑上。九尾朝行为已经自由到失礼的那名女子放出火焰,火焰划过空中并消逝,轻松着地的这女子不受拘束地笑了。 「原来如此,这会让你生气啊——」 「第八席,你刚才站的是前帝国将军格朗多·佛特斯阁下及家人的墓,所以你应该要向她……还有死去的人们道歉才对。」 「哇喔……对不起喏。」 「你们……!」 葛林多尔还是一派沉着,而那名被称做第八席的女性仍在嘻皮笑脸。如果他们两个都是魔导司书的话,那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 「抱歉,这次我不能再放你一马,这是元帅的命令。」 「……意思是不能像被河水冲走那时一样对吧。」 「别说这么残忍的话啊,其实那时我似乎是有戴着手套的。」 「啊……不,你没发现就算了。」 简略地交谈后,九尾看向另一个人,对方一脸无聊地盯着柊,嘲弄地扬起嘴角: 「我们要把你带走,觉悟吧!」 然后一口气逼近。 把玩着陶笛的第八席,以及戴着手套的葛林多尔。 看着两人飘动的黑色大衣,柊感到有些绝望,但仍旧摆出应战姿势。 魔导司书贝妮塔出现了! 魔导司书葛林多尔出现了!▼ 水之城镇玛米拉,从中心位置的喷泉往南方走有一个庞大的机构。因为外观整体被涂成白色,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诡异的苍白光芒。 这城镇遍布细小的水道,随时听得见令人舒畅的沙沙流水声。 但是踢开大门的轰隆巨响,破坏了这份和谐。 「魔族进入城镇了……?开什么玩笑……!」 站在门前的是名如果表情可以不要那么骇人,看起来还颇具知性的青年。随风飘动的蓝色发丝整体往后梳,加上他单眼镜后方的锐 利视线,给人相当精明能干的印象,修长的身材更衬托出了这点。然而,他扛着的巨大剃刀跟凶狠神情,若要说的话比较给人气疯了的印象。他是帝国书院书陵部魔导司书第五席,同时拥有帝国书院研究院名誉院长头衔的他,在帝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 就连他极度厌恶魔族的事也是。这名冷静沉着,年纪轻轻就爬上研究院顶点的人物,深受部下崇拜,却不会放纵部下,是个冷酷热情两面兼具的男人。但是他恨魔族。没有人问过他理由,也不敢问。光是对谈中出现「魔族」这个词汇,他的表情就会像现在一样从睿智变得抓狂。而此刻扛着魔导书冲出外面的第五席,这时候的表情变得更加扭曲。 「……你为什么在这里?」 「哎呀,不行吗?」 「你居然敢放过魔族,你这个该死的萝莉!」 「呵呵……这样吗?」 狡猾的家伙。在发出响亮咂嘴声的第五席面前,站着一名跟他同样扛着武器的人物。话虽如此,和扛着大剃刀的第五席不同,「她」只是优雅地将打开的纸伞放在肩上。伴随着沉稳的微笑,让人感受到她的游刃有余,这反而更剌激了第五席的不满。 「我记得你们拿到了某个玛那结晶体吧,研究进行得如何?」 「我看你是明知故问,真让人火大……目前还在调查。」 「那么,你现在要去哪里?」 「当然是要去狩猎魔族了!」 第五席调整肩上大剃刀的位置,发出闷钝的金属声。这是因为那件专属第五席的大衣中,嵌入了特殊金属的关系。他改造了魔导司书统一穿着的大衣,成为他独特的正式服装。将距离战斗模式全开只差一步的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后,这个小女孩以手遮口,发出了「哎呀哎呀」的惊叹。 「你在那边哎呀什么?小心我先打倒你。」 「不……研究明明就比战斗有趣多了吧。」 啪叽!仿佛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研究当然比较有趣啊你这个笨蛋你知道解开未知的存在是何等浪漫的事吗说来说去要是你有好好驱除魔族的话我现在应该还在过着我充实的研究生活我的剃刀也在啜泣著说要为魔导研究做贡献这全!都!是这个状态害我得在那个蕴含惊人魔素的神秘物体之谜尚未解开的情况下以这种半死不活状态来工作而那理由就是因为你跟葛林多尔放过我最恨的魔族成为他们的手下败将犯下身为魔导司书不该有的错误所致如果能再有多一点时间我应该能就近观察结晶跟结晶的感应现象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尝试那唯一的一线机会品味比刚得到那没有任何反应充满谜团物体时更叫人兴奋的心情才是可是就因为你们的错一切都完了你懂不懂啊真想让你们体会我现在的心情不是愤怒不是焦躁而是全部都掺杂在一起的痛苦你这家伙能懂我的心情吗八咫·扶桑·亚克莱特————————————————!」 「是,我是八咫。」 「我没有要你回答啦!小心我真的杀了你喔!」 第五席气喘吁吁地瞪视八咫,八咫却以笑脸跟有活力的声音回答他。要是让他的部下看到眼前这情况,恐怕不只是失禁而已。他现在散发出的霸气就是这样惊人。但对象不愧是第三席,将他那带着愤怒的吼声当耳边风。 斜撑著纸伞,八咫面露微笑并优雅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说那个未知的玛那结晶,到现在都没出现任何反应?」 「是啊!你这死萝莉!不论重复进行怎样的魔导实验,尝试他国的魔法,全都没用。对我们研究者来说,就算是爆炸或消失都还好一点,卷轴上永远只能填上零的数值,让人闷到不行,我就是在这种心情下出来的。」 「原来如此……可是,会不会是弄错了,那其实不是玛那结晶?」 「就物质来说,那是除魔素外什么都感测不到,纯度百分之百的玩意儿。正因为这样,我们完全不知道它会变得怎样。」 身为研究者,他并不讨厌被人询问相关的问题,不论对象是谁。就算活得再久,八咫都不是研究者,论这方面的知识量,当然还是年轻名誉院长在她之上了。 「这样啊,会不会是从某个世界抽出的魔素凝固体呢?」 「这我曾想过,但如果是凝固体,碰上魔素波时是不可能不分解的。」 「如果是会被当成玛那结晶的高纯度魔素凝固体,那说不定以魔素波撞击无效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不,等等,不对,那不是凝固体。被抽取出的魔素纯结晶……如果是没有外壳状态的超高密度不定形魔素结晶的话……!」 「哎呀呀……」 是有这种可能性。 握著大剃刀的手很自然地热了起来。那不是单纯的玛那结晶。如果是从某个世界抽取出来的不定形玛那「偶然」形成高密度集合体,没有外膜的情况的话,那么那个结晶就既是固体也非固体,就算能加以触碰,触碰到的也是高密度玛那,而非触碰固体本身。又如果,那是会飘浮的玛那本身呢? 「颠覆常识的……惊人的东西……!如果将那写成论文向全国发表,将能让我们国家的魔导更上层楼……!」 「呃……抱歉,情绪高昂是件好事……」 「吵死了!能够引领世界更加前进的研究就在眼前啊!我要马上回去研究!你也用你的那把纸伞做些助手的工作吧!」 「不,所以……呃,德基烈,你有在听吗?」 「什么啦?」 等回到研究所后要进行什么样的实验,又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该做的事情堆得如山高,他现在的心情就像终于找到欠缺的碎片一样畅快无比。他只想马上投身实验,但考虑到安全性,回到研究室后得先大量筛选该做的事,而八咫则拉扯这样的第五席——德基烈的大衣下?。 就算能甩开她拉住大衣那让人焦躁的手,但她那仿佛想说些什么的视线更加烦人。德基烈压抑想尽早回去研究室的心情瞪着她,结果八咫抬起手来指著研究院门口的方向。 「有客人喔。」 「喔,这不是八咫妹妹吗,好久不见~……也不算啦。你好吗?」 「我说过好多次,请你别加妹妹了。」 这并非比喻,德基烈停止了动作。这是怎么回事?在他幻想着研究会有突破性的跃进,想赶快回到研究室的这个时间点上。在他甚至开始有点想说只要现在对方不找麻烦,干脆先放著不管的此刻,不知道这男人究竟清不清楚这里是帝国书院一一三支部研究院,竟然无法无天地擅闯。 长著两支黑角的妖鬼。 「魔族————————!」 「喔……喔喔,您哪位啊?」 「德基烈·马克连,魔导司书第五席。」 「啊,您好,您真有礼貌,在下是妖鬼酒吞……嗯,魔导司书,这样是不是不太妙啊?」 激怒和愤恨让德基烈忍不住全身颤抖。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他的确接到讨伐妖鬼的命令,这下连找的工夫都省下来了,该说是幸运?但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只要再一点,只差一点或许就能看到那个神秘魔素结晶的反应了,枉费感动的心情就在前方等着他…… 他这份心情朝着眼前毫无危机感的妖鬼迅速爆发开来。 「该死的妖鬼!你挑这什么时间点来啊开什么玩笑居然再次在我的研究欲即将满溢而出时加以践踏可恶啊!」 「咦?啊,抱歉,您正在忙吗?我也不喜欢对上魔导司书,那我之后再来好了。」 「别想走!」 「咦……?」 妖鬼面露千百个不愿的表情,到底是 有什么事呢? 德基烈举起魔导书,瞪着妖鬼。 「居然还在那边开朗地想离开……都踏上帝国书院的土地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咦,我该笑吗?」 「说妖鬼开朗地要离开,德基烈这说法还真有趣,呵呵。」 「要我把你们两个一起解决掉吗?」 加上对身旁露出高雅笑容的死萝莉而发的怒气,德基烈的霸气更加高涨。 「我跟那边的死老太婆是负责要来解决你的,所以——」 德基烈将剃刀前端朝下,转动上半身,右手紧握住刀柄,左手像抚摸般地轻轻放上。这个有如拉弓般的动作,是他要杀人前的标准姿势。 「——马上领死吧,魔族!」 风在德基烈脚边出现波纹。 瞬间,他的身影消失,同时他原本所在处的地面石版已然碎裂凹陷。 金属声作响。武器跟武器两者激烈互撞,火花四溅。 「……喔,我就想说你不是一般的魔族……!」 刚才那一瞬间,是平常人的速度完全追不上的。 不过八咫全看在眼中,不管是动作比声音还快的德基烈的攻击,还是悠哉地以大斧挡下攻击的酒吞模样。从上方往下直劈的大剃刀,以及承受攻击的大斧。酒吞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劈成两半,但两人的力量强弱完全是相反的。 要是稍有差池,自己就会被打飞出去撞上墙面。 德基烈脑中闪过这样的预感,不留任何空档地调整力量,让自己回到空中。 原以为妖鬼会再继续逼近,没想到他却给自己悠哉落地的空档。 「……好险。」 「你还真敢说,看你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力量输给魔族,那通常是发生在一般人类身上的事。 但对德基烈来说不同。如果拿掉神蚀现象这招,让魔导司书们彼此交手的话,毫无疑问德基烈是当中战斗技巧最高的。他的秘诀就在于将技巧、速度以及力量全部加乘使出重击。 对方单凭力量就把攻击反弹了回来。 就算再讨厌魔族,魔导司书也不会蠢到连力量判定都错的地步。 「喂,八咫……帮个忙。」 「……八咫妹妹不知道跑哪去了。」 「那个死萝莉——!」 德基烈以怒发冲冠之势大吼的声音响彻整座城镇。 回过头去,刚才应该还在的和服女孩已经不见了。虽然心想她隐藏踪迹的遮蔽技能真是惊人,但他还是第一次因此而感受到怒气。 「……每个家伙都一样乱来!」 「不,我只要找完东西就会离开了。」 「找东西?」 「是名叫神秘珠片,大约这种大小的玛那结晶。」 「我怎么可能会交给你啊混帐!」 「咦?」 妖鬼那仿佛在问「为何?」的表情,让德基烈狠狠咂嘴。原来如此,打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那个啊,德基烈将魔导书再度对准了酒吞。 「竟然特地盯上那么优秀的研究对象……唔,区区魔族不可能会了解的。喂,妖鬼,我要杀了你!」 德基烈吐了口气,重新摆好战斗姿势。 那一瞬间,一种无可言喻的霸气旋风,以他为中心聚集了起来。 ——神蚀现象【清廉老骥舞动头椎大刀】—— 染上深蓝色的大剃刀,冒出惊人的杀气跟爆发性的霸气。 酒吞看得一清二楚,德基烈那理性的翡翠绿双眸染成了红色。 「魔素这种东西,也能沾染到生物身上。可恶的鬼族,你认为魔素会从生物的什么地方开始渗透呢?」 「……我不知道。」 「答案是细胞。不只是人类跟魔族,生物的细胞全都有魔素寄宿其中,而是两者之间息息相关,相互依存……」 耳边传来东西烧焦时的那种「滋滋」声,源头正是他的那把大剃刀。定睛一看,缠绕大剃刀的深蓝色气场跟普通空气的界线正不停发出滋滋声,或消或长地蠢动着。 「魔族体内的魔素占有率较其他生物高上许多,魔兽也是。魔族也好,魔兽也好,一样都是有害的生物。那种践踏我们,以统治者自居的垃圾,就该全部被……!」 「唔!」 攻防在瞬间展开。德基烈的攻击速度更增,酒吞猜想比起格开攻击,闪避较快,因此移步闪躲,就在这时候…… 「我的神蚀现象【清廉老骥舞动头椎大刀】对其他强者来说,是绝对的霸者!因为只要是这世间存在的所有魔素,碰上我魔导书的瞬间都会被分解!」 以惊人声势挥舞的大剃刀。 才刚划过酒吞耳旁,血就立刻从他的耳朵跟脸颊大量涌出。 「啊啊啊啊啊啊!」 「我说了,是碰上的瞬间……正确的说是被气场碰到。我可没说被魔导书碰到会如何之类的话喔。」 「唔……!」 「喝!」 酒吞挥动鬼杀,在和大剃刀接触的那瞬间,刀刃有如碰上电锯般开始喀叽喀叽地被削薄。 「哼,当然不光是如此,不过这样已经很够了……你这把大斧是魔导具吗?以拥有这等魔素的武器对上我……算你倒楣!」 「一般都会这么想吧?」 「啊?」 酒吞以惊人的臂力挥动鬼杀,趁德基烈全力挡下时,朝他的心窝猛力一踢。这力道足以让他被打飞到玄关去。墙上因此破了一个大洞,德基烈的身子像是土石流崩塌般地滑落在地。 「唔啊……」 「要比力量我是不会输的!」 「可恶……!」 被整个打飞倒在地面上的德基烈,眼前出现了人影。 在他连忙翻身闪避的同时,地面出现裂痕,那些从他身旁窜过的裂痕,是鬼杀击碎地面造成的。 「你这家伙……把别人重要的研究院给……!」 「那你把珠片交出来就好啦……再说我也很痛,我也很生气啊。」 「开什么玩笑……!」 就在德基烈要开口痛骂的瞬间,他脚下的地面因为刚才鬼杀的一击而大幅裂开。 「要掉到地下一楼……!」 「啊,这边还有地下室?」 「都要摔下去了,你还在那边悠哉说些什么啊!」 「因为珠片的反应就在这底下啊!」 「反应……?那个结晶根本就没有散发出任何波长的迹象——」 两人瞬间掉了下去。 两人跌落的,是有很多通道的地下楼一角。 「啊,还要再往下一楼吧。」 「笨蛋!快住手——!」 酒吞像是感应到什么般,面无表情地再度击碎地面。 龟裂,粉碎,掉落。 「你这家伙,开什么玩笑!居然把我们重要的研究设施毁了!」 「我没打算做到这种地步。我把我身上的格尔德都给你,原谅我吧。」 「谁要原谅你呀!混帐!」 要拥有多大的力量,才能够一击击碎整个楼面呢?在对着惊人力量感到颤栗的同时,德基烈对这莫名其妙的魔族的怒气,也没有极限地笔直向上窜升。自己好歹也是号称「世界最强」的帝国书院魔导司书,他都已经发动了神蚀现象,却还是落得这副田地。这么一来,自己也没有资格去批评葛林多尔了。 咚的一声,两人同时落地。这次总算彼此都没有摔得狗吃屎了。 「第五席?」 「哇啊啊啊啊啊!」 才想说天花板遭人击碎而已,突然就有人从空中飞了下来。光是如此,情况就已经够非比寻常了,但见到一边是生气时令人恐惧的第五席愤怒ma状态,另一边则是放出更惊人气场的妖鬼。有不少研究员因为这样吓到尿裤子并昏了过去。 「啊啊啊啊……!竟然将我们重要的实验机器……我真的饶不了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唔哇。」 酒吞环视周遭,然后又看到在他对面正流着血泪的德基烈,在开口道歉前就先冒出这句话。他似乎是打穿了正中央落下,研究设施都破烂不堪了。 酒吞突然发现脚边掉落着某样东西。是颗漆黑的石头。 「有反应了……?」 恐怕在酒吞来之前,这个石块都没有变色。 第五席对着酒吞握著的漆黑珠片张大眼睛。 「那么,告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想逃!你这个害虫——————————!」 看准那一瞬间的空档,酒吞飞跃至空中。 但是,他的表情变得阴郁起来。 「……嗯,那边还有另一个珠片?」 只要酒吞找到一个珠片,探测器就会瞬间切换成对下一个临近珠片产生反应。酒吞小心翼翼地慢慢把第一个珠片放入怀中,在一楼落地并往下方窥探。 「……变色……会因为魔族的接近而起变化……不对……超高密度不定形魔素结晶……找东西……强得异常的妖鬼……」 那里是地下二楼,站在惊恐的研究员群中,德基烈紧握著发光的珠片。而他喃喃自语的内容,让酒吞不寒而栗。 「喂喂喂,难道你已经凭自己的力量察觉到这是什么了吗……?」 对这样的酒吞置之不理,德基烈的脑中开始高速组合起各种假说。 「由我来当实验体就行了……实验预测……假设超高密度魔素的体内结合能达成超级强化的话……」 听到德基烈碎碎临的内容,酒吞再也隐藏不住不好的预感,死盯着德基烈。 就在那一瞬间,伴随着凄惨的笑容,德基烈瞪着酒吞。 「我说得没错吧,臭妖鬼。」 同时,他把珠片给吞了下去。 完全是死路一条。最适合表现我心中想法的话语就是这句了。 咦,什么?我只是来拜访以前喜欢过的家伙的墓,怎么会突然就被逼进人生的死路了呢?与其说这是扫墓,不如说我可能也会跟着一起陪葬耶。两名敌人都穿着黑色大衣,散发出非比寻常的压迫感。话说回来,他们一个是之前曾把我弄得极其凄惨的惹人厌混蛋,另一个则是会站在别人墓碑上的人渣,帝国书院里都没有像样的人了吗?不过那像军服的制服改造之后还挺可爱的,就这点倒还可以原谅。别看我这样,我对那衣服的好感可是高到就算要杀掉帝国书院所有人,唯独设计师我会留半条命的这种程度喔……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了。 这是什么情况?糟糕透顶了。无礼女毫不遮掩她的敌意,瞪视着我,话说回来,这家伙的武器是陶笛呢,她是打算在墓园演奏怎样的曲目?使用的是声音系魔法?……帝国拥有的魔法种类还真是丰富呢。 至于那个惹人厌的混蛋,则游刃有余地观察着我。啊——对啦对啦,反正我就是只能被你打到片甲不留的魔族啦。我想设法逃跑,我超想逃跑的,真的。我想逃到酒吞身边。但要是被他知道我是逃去找他,感觉又有点不爽。 就算对他说:「我来帮你找东西喽!」……在身后有两个凶狠魔导司书追着跑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谈什么帮忙,那种谎言马上就会被拆穿了。 总之,现在我得顺利找到脱身的机会才行。 胜算?我根本不会去考虑那种事情,对现在能力大不如前的我来讲,这太沉重了。 「……你认识元帅吗?」 「啥?」 那个惹人厌的金毛混蛋唐突地问。 我曾听酒吞提起过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椒盐卷饼? 椒盐卷饼问我认不认识元帅。 ……嗯,他大概不叫椒盐卷饼,不过为了方便称呼,就叫他椒盐卷饼吧。 你这种家伙,叫椒盐卷饼就够了。 话说回来,元帅……就是帝国书院的头头吧,我不可能认识那种家伙啊。如果认识的话,那对方想必不是人类吧,是活了多少岁啊? 「……那家伙是从什么时候活到现在的?」 我一边对踩着地面的脚施力,一边询问椒盐卷饼。或许能在争取时间的同时顺便得到一些相关情报。我一边寻找逃跑的机会,一边等待着答案。要怎样他们才会放松警戒呢?反正我也不可能赢得了他们。 不过,位于后方的雀斑无礼女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椒盐卷饼之所以能游刃有余,原因或许就在她身上吧。虽然想马上烧死会站到墓碑上的女人……但我不知道她会用陶笛使出什么样的攻击……应该不会冲过来揍我一顿吧。应该不是那种会让人想吐槽:「好歹也吹一下陶笛吧!」的攻击手段吧? 如果是魔导司书的话或许有可能,真叫人害怕……而且酒吞曾经说过,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知道元帅至少在我出生前就活着了,但我想这应该不是你要的答案。因为你是一百年前被封印的。」 「没错……所以我才会变得这么凄惨,但那又如何?」 「那你从那时候就活着了对吧?或者该说你没死才对。」 你这个椒盐卷饼在说什么啊?甚至还露出一点也不畏惧的笑容。 你以为这样说很帅吗? 那个元帅应该不是不死者或鬼魂吧。帝国书院里不可能有非人类。虽然感觉上八咫是有点超乎人类领域外的……所以那个元帅也是同样的情况吗?既然如此,难道是魂魄封珠? 「他失去外形了?」 「……正是如此。不过,就算失去外形也没什么太大的不便。你知道帝国书院是从你还在时的哪栋建筑改建而成的吗?」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答案是上皇院厅。是将那栋宅邸重新改造成现在的帝国书院的。」 「什么……!」 我忍不住发出惊呼。如果是以上皇院厅改建,那当然就表示包括上皇在内的所有皇族都希望能设立帝国书院了。我并不知道帝国书院的成立经过,如果有或许认识这样的我的人物存在,那个人就是「前上皇院厅的元帅」,那么他的身分就呼之欲出了。更何况对方还意图要把我带去见他,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那家伙……那个男人到现在还在使用魂魄封珠这种绝招维持永生? 「是……塔洛斯五世吗……?」 「元帅他似乎很想见你。」 「……!」 我咬住下唇。可能性虽然低,但我不希望自己猜中。 因为,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在昨天决定不跟他扯上关系的。我打算不去首都,只来向格朗多打声招呼,然后就这样静静离开帝国。没错,我昨天才这么决定的。为什么那种家伙还活着,而且为什么现在还要特地把我找去? 塔洛斯五世。 那个一百年前对我任性妄为的皇帝,在我解除封印的此刻,他也想对我做什么吗?拜托别再管我了。我已经决定不会对帝国复仇,就不要再让我想起往事了。光是想到你还活着,我就恨不得把整个首都都烧掉啊……! 「喂,第十席,这家伙一直在使用魅惑技能喏,就这样把她带去好吗?」 「唔……基本上这类魔法是无效的吧。我没有察觉到。」 「这 就是你被人说不适合战斗的原因喏。」 谁要跟你们去啊!你这陶笛喏喏女!谢谢你对我的魅惑有抗性喔,椒盐卷饼。只有这一刻我要跟你道谢,虽然只是在心里说说。话说回来,我做了什么吗?因为我完全没有头绪,所以拜托不要再用那种充满敌意或杀意的眼神看我了好吗,第……八席?总之就是陶笛喏喏女。 「你这一百年前差点用魅惑魔法毁掉帝国的恶女……当悲剧女主角很开心喏?」 「你说谁……!」 「稍微等一下,第八席,我还有一点事情要问她。」 「应该会拖很长喏?」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么……」 喏喏喏的烦死了……你就闭嘴乖乖吹你的陶笛就好了。啊,不过我不知道你吹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那还是别出声直接滚吧。那样的话我就不必这么辛苦了。唉……好想快点逃走喔。不过,要是能那么轻易离开,我现在早就逃了。 椒盐卷饼还是一样一脸认真。从他没有察觉魅惑魔法的这点来看,他好像真的没什么战斗天分呢。 之前椒盐卷饼这个男人已经彻底让我明白,他是以经验来弥补天分不足的强者了。嗯……不过还差那么一点就是了。 一边微微散发出的魔素掺杂在魅惑技能中,他应该不会发现才是。 「你想问什么?」 「……老实说,我想知道元帅在想什么,明明那么讨厌魔族入侵帝国,却要我特地把你带到书院总部去,我想知道他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那你问他本人不就好了?」 「哈哈……他是很难搞的上司啊。」 与其说难搞,他只是任性妄为吧,那个废物皇帝。 什么,你还耸肩冷笑? 小心我把你扔进巧克力里喔,你这椒盐卷饼。 「鉴于此事造成的危险性,我原本想找第一席讨论……但元帅拿第一席没辙,无论如何都要趁她不在时做这件事。」 「我对这些没兴趣。」 「我想也是,抱歉。」 所以,你愿意告诉我吗? 这样结束话题后,椒盐卷饼盯着我看。他那翡翠绿的眼眸紧揪着我不放。我回头确认身后,发现那个陶笛喏喏女也以充满憎恶的眼神瞪着我。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他们讨厌,为什么要被这样以杀意相待,但反正魔族会被憎恨就是因为那些理由吧。如果能就这样逃到酒吞身边倒是轻松多了。 ……居然会冒出这种念头,我真的太脆弱了。 感觉随着能力变弱,我的心也变弱了,该说是变得胆怯还是什么呢?害怕的东西本来就害怕,这是莫可奈何的。如果说椒盐卷饼是魔导司书最弱的一个,那陶笛喏喏女毫无疑问要比椒盐卷饼来得强,面对这样的两人,现在的我是不可能赢的。 既然如此,就只能希望顺利逃脱了。 如果可以,退到酒吞身边是最好的。 ……好。 「啊!天空有成群的八咫飞过!」 「你说什么!」 椒盐卷饼慌张回头,我看准时机发动狐火。狐火就像是导火线般,引发先前我安置在周围的那些魔素产生爆炸。 「那当然是骗人的喏!你是笨蛋吗?第十席!」 「唔……可是你不会想看吗?如果是她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啊……!」 啊,我也许伤到椒盐卷饼的纯情了。 要是真是那样,我会有点想笑。至于罪恶感?……是也有一点啦。 可是我也不想死喔!我趁机往后方一跃。 好,接下来就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再见——」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在我说完这句话前,第八席抢先发动了陶笛。 ——神蚀现象【大文字一面狱焰色】—— 周遭响起仿佛要撕裂耳朵般的音色,实在太过激烈,就在觉得被包围时,已经太迟了。 狐火突然被橘色火焰包围,同时爆炸开来,袭向了我。 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我没办法瞬间体会过来……这……完了……不能……呼吸…… 「啊……啊啊……」 「打一开始这样不就好喏。」 「别说这种话,我们还在交涉中。」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有我的想法……不过,我不认为她逃得了。」 我听到他们两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我几乎要失去意识,因为缺氧,视线也变得朦胧起来。 ……啊,再一点,只要一点就好,我想变得更强啊。 被打得这么惨,我没有脸见你了。 酒吞,抱歉。 「……元帅要绑架柊吗……这就有点叫人无法原谅了。」 我仿佛听到不知道是谁这么低语的声音。 「实验成功……!」 「哈哈……等一下喔,我可没有听说魔导司书可以吸收珠片的……」 这一点也不好笑,现在我心中只有这句话。 这算什么?女神啊,一般人类不是没办法吸收珠片的吗?还是说,魔导司书等级的怪物就另当别论了? 我忍不住颤栗起来,喉头不自觉地发出吞咽声。他人在地下二楼,两人明明相差十几公尺的高度,我却还是能明确感受到那家伙的强烈气势。 将蓝发全部往后梳的那家伙盯着我看,嘴角不怀好意地勾起。 「我很清楚你要找它们的理由了……这种只渴望力量的短利思考,果然很像魔族呢。」 「我不把它们收集起来,这世界的平衡就会崩坏!这可是很正派的思考方式。」 「喔?的确,这东西或许会打乱力量平衡,但你的想法真的有这么高尚吗?」 「你这家伙是不是太看不起魔族了啊,单眼镜秃子!」 「单……?」 他猛地瞪大眼睛。 糟糕,我干嘛挑衅他啊?不过,他真的是单眼镜秃子啊。 虽然年纪看起来和我相去不远。 「……我真的要杀了你。」 「我现在也有要杀你的理由了。」 因为他吸收了珠片。说穿了,光是珠片的话是没差,反正我也给了芙蕾亚莉露一个,只是少一两个,女神应该不至于生气吧? 但是,对象换成帝国书院的话,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了。 魔导司书个人如何我是不清楚,但帝国书院的中枢是一群想征服世界的家伙。要是让他们知道珠片的存在,力量均衡真的会瓦解。 「呼……」 德基烈那家伙一跳,瞬间跟我一样来到了一楼。 他的黑色大衣飘动。他重新调整单眼镜的位置,拿起了大剃刀。 我和这家伙之间,只隔着刚刚被我击碎的地面裂痕。 但是,情况真的很糟。我只能像解决裂嘴犬那时一样,杀了他并回收珠片……不,早在珠片的秘密被知道时,我就只能这么做了……真的很不妙啊。 「放马过来,单眼镜秃子,看我砸烂你的脑袋。」 「这是我要说的台词吧?你这蟑螂。」 「你说谁是蟑螂!我这可不是触角,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角啊!」 「那谁又是秃子!我只是额头宽而已!混帐!」 我举起鬼杀,和他互瞪,下一瞬间…… 他消失了。 现在! 金属声响起,掀起了强烈的风压。 「唔,好重……!」 「喔……我的力量也增强了呢…… 强到足以压制你!」 「少瞧不起人了!」 斧头跟大剃刀激烈撞击,卷起了暴风。 纯粹的技巧,甚至连速度都超越了我。 但是,只有力气是我的专利……! 我使出超高速横劈弹飞了德基烈,他往后退了半步,我又朝着他挥下鬼杀。 那理所当然地被他闪开了,就在他顺势逼近时,我以大斧挡下攻击。 「别想得逞。」 「你也是。」 铁刃像是要抚上大斧的斧柄般袭来,我拨动鬼杀加以排除。接着在我打算踢击他的心窝时,他又以大剃刀的刀柄成功防御。 我趁机往上一跃,从上往下挥动鬼杀。 像是瞬间看穿了轨道一样,他以最小的动作回避,同时挥动大剃刀。 「我才不会这样乖乖买单呢……!」 「呜……!」 我微微转动身体,然后落地。因为一边防御著大剃刀,所以着地重心极低。 我朝着那家伙的下巴猛力一踢。 「别瞧不起人了!」 「哈……!」 我朝着千钧一发移动头部闪避的德基烈挥动鬼杀。大剃刀的反应速度极快,直击的同时,火花四散,同时出现惊人的风压,吹乱了两人的头发。 力量与力量的比拼……两人都被弹飞,脱离,向后跳跃并闪躲。 「……哼,势均力敌吗?真叫人不爽。」 「这是我要说的话。」 德基烈像是傻眼般抛出这句话。虽然表示同意势均力敌这四个字,但说穿了是我略居下风。因为那家伙到现在还没使出神触现象。 「算了,就单纯的体术来说,要想赢过怪物妖鬼……或许是有点不太实际。但是,如果有这个就另当别论了。」 一瞬间,德基烈的大剃刀染上了深蓝色。 那飘散开来,不断涌现的强者气场,和先前的截然不同。 啊——这下真的是死斗了。葛林多尔根本就不能比。 ——神蚀现象【清廉老骥挥舞头椎大刀】—— 德基烈舞动大剃刀,摆出像是要拉扯身体般的姿势。 这么一来,我也只能动手了,和裂嘴犬交手时一样蓄力。 我「咻」地将鬼杀放到身后,做出像要拔刀的准备姿势。这是我最容易蓄积力量的方式。 蓄积霸气、魔素,还有我的所有力量。 我朝挥动鬼杀的手、手臂、下半身灌注力量,为了使出这一击。 「我要上喽,混帐妖鬼。」 「尽管来吧,你这单眼镜秃子!」 不知是与台词同时,还是我们的动作较快。 没有任何停顿,我们双方瞬间拉近距离。我挥动大斧使出下劈,相对地,德基烈像是要顶起大斧般地由下往上挥动剃刀。 伴随着惊人的风切声,鬼杀跟大剃刀相互撞击的那一点迸射出大量的火花。我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的力量,连同那家伙及神蚀现象一同……击溃……! 「什么……!」 「你的神蚀现象,说穿了就是你的魔力本身!……既然如此,只要以超乎那之上的力量攻击就行了……!」 「从来没听过有这种对策……就理论而言是正确的……但没想到有人能使出足以隔绝神蚀现象的力量……可恶……!」 就像拿铁板对上电锯一样,我和德基烈之间,交错着声音、力量、火光。拜蓄力所赐,鬼杀没有断,但看得出斧刃的地方已经被削掉了不少。再撑一下吧,鬼杀……! 「哼……看来是我的神触现象更胜一筹吧,混帐!」 「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间,德基烈的气场又增强了一轮。和那同时,我脑内浮现鬼杀被砍断的画面,令我瞬间畏缩了一下。就是这点失策吧,害我瞬间被打飞撞上墙壁。 「啊……!」 好痛……没撞到头,已经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虽然有点呼吸困难,但我没有大碍。 而说到德基烈,他维持着先前横扫大剃刀的姿态喘息著,肩膀上下起伏。狠狠瞪视着我的瞳眸里依旧带着杀意,令人真想对他说「应该是我要瞪你才对」。 「我要杀了你,把用来研究的结晶……你说那叫珠片来着?我要把它们加以回收。」 「喔……是吗?」 「那只能吸收一个对吧?」 「哎,我面临这种战斗却仍只将珠片收在手中……难怪会被怀疑……」 唉……虽说是魔导司书,但我想对手只吸收了一个珠片,应该还足以应付,看来是我太天真了。我从怀里掏出漆黑珠片,握在掌心。 「并不是不能再吸收喔。」 「啊?」 「只是因为会很痛,所以我不太想用它而已。」 「你这家伙还真天真。」 「不过……要是要把它交给魔导司书,那更糟糕。是要超痛苦却可以杀了你,还是要一不小心被你杀掉?如果要从中二选一,那我宁可选择前者。」 「那我会在你激烈作痛的过程中杀了你……」 「哈,你不肯等我吗?」 「别把我跟那些王国骑士蠢蛋混为一谈,混帐!」 嘿咻。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刚才撞到的背部果然会痛。 我用手拨开墙面的碎片站起身来。哎呀——研究院真的彻底毁了—— 「我也不希望你被上级杀掉,好让珠片的研究继续进行啊。」 「在研究院名誉院长面前,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来?」 「那不过就是头衔而已吧。」 「这可不是一般的名誉头衔而已,混帐!」 这家伙每次开口就叫人混帐混帐的。 ……呼。 石头碎片就在我眼前,那个超痛的石头碎片。 「……做好觉悟了吗?」 「鬼也会觉得那么痛吗,你是胆小鬼吗?」 「这我倒是有点兴趣。」 「你说谁胆小鬼啊,秃子!」 「我才不是秃子!我说过了吧!」 「……嗯?」 「……嗯?」 「哎呀呀。」 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我跟德基烈稍退一步的后方,站着那个人。 「八咫——————!你跑到哪里溜达了!搞什么鬼!对你来说工作就只是散步时心情好顺便做做的游戏吗!你当是喂鸽子吗?小心我真的杀了你喔!混帐!」 「鸽子……它们都很害怕,不肯靠近我……」 「不要消沉啊!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啦!」 搞什么啊,在别人要下定决心的时候来这么一下?喂,这可是一生一次的高潮,我展现毅力的舞台耶!我明明正站在这上面啊!你们却在我面前说起双口相声,这算什么啊? 我跟德基烈之间的战斗,换作是一般人,只要稍微靠近就会被风压吹走了,八咫妹妹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也对,不知道我得吸收几个珠片才能跟她势均力敌,真是有点难以想像。她还是一样撑著那把纸伞,看到我后,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抱歉在你们死斗到一半的时候打断你们,两位是否可以在此停手了?」 「啊?你突然跑出来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你自己放着魔族不管就算了,现在还要我放过他?」 「真要说的话就是这么回事。因为现在出了点问题。」 「问题?」 被我这么一问,八咫转回原本朝着德基烈的脸,朝我点了点头。那个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让我有 种不好的预感。 而她点头后开口说出的话,就某种程度而言我已经猜想到了。 「柊被绑架到首都去了,以我的权限是不可能阻止的,请你去吧。」 「柊?」 我不认为那家伙是这么简单就会被抓的角色,该不会是又碰上折回来的葛林多尔吧?如果对手是魔导司书,那就难怪了。 「绑匪该不会是八咫妹妹的同事吧?」 「他们不是绑匪,是第八席跟第十席。」 「哇喔,还两个。」 我虽然猜中了,但情况比我预料得还夸张。为什么需要动用到两个人啊?真是太奢侈了。 在我这么想的同时,双口相声二人组的气氛也变得险恶起来。看来应该可以准备解散了。 「喂,死萝莉,虽然我想不太可能,但你该不会是打算让魔族踏入首都吧?」 「如果我说是,你要怎么做?」 「……很好,死老太婆,我从之前就一直想把你从第三席的位子给拉下来了……我要以妨碍司书执行权限的罪名杀了你。」 「这样啊。」 看来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还是表现得焦急一点好了。 幸好柊还活着,我们之间的连结是这样告诉我的。至于绑架啊,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做这种事呢……? 「请你去吧,酒吞,因为我没办法违逆帝国书院。」 「喂,八咫,我们现在正在进行消灭妖鬼的任务喔。」 「我会当作是在这场騒动之后接到命令的。」 八咫妹妹转身背对我,面对着德基烈。 哎,如果对方愿意让我去,那我还是去比较好吧…… 「喂,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柊?」 「我并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只是想到了某件事而已。」 「那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她转过身来,竖起食指挡在唇前,微笑说道: 「这是秘密。」 「是吗,是秘密啊?那下次再说给我听吧。」 既然如此,那就没我的事了。我背起鬼杀,将珠片收进怀里。 以首都为目标前进。虽然想再享受一下悠哉的旅行,但不知道九尾被练架后会遭遇什么事,我想救她。 毕竟她是我可爱的眷属嘛。 「等等,混帐!」 德基烈大叫,跳起来想挥动大剃刀。但这时酒吞已经瞬间冲出研究院,顺道撞破墙壁,往城镇的方向冲去了。现在的德基烈有足以追上去的脚力,他一边咂嘴,一边准备冲出去时,注意到了眼前的小女生。不,应该说是被迫注意到。 「……很遗憾,我不能让你过去。」 说完,她「沙」地收起纸伞,将那对着德基烈。八咫脸上没有表情,但隐藏在她小小身体里的绝大魔力,正缓缓从她身上冒出。 「……喂,八咫。」 「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包庇她?」 「……对于陪伴从小被人称作怪物的我一起游玩的姊姊,我有什么理由不包庇她吗?」 「……你根本就不是那种角色吧。」 「我说的是真的喔。」 「啧……既然你打算隐瞒,那我就不追根究柢了……」 虽然对方似乎已经不记得这回事就是了。八咫露出有点寂寞的微笑,但视线一秒钟也不曾自德基烈身上移开过。虽然那种理由并非不可能,但德基烈并不认为八咫会只因为这个理由就出手帮她。 「好,我知道了,混帐。」 对着那样的八咫,德基烈缓缓开口这么说。 他自觉到自己的嘴角失去笑容,声音也有点开始颤抖。 八咫·扶桑·亚克莱特,他一直不知道她有多强,只觉得她是个吊儿郎当,霸占著第三席位置不走的人。 「我刚刚吸收了那个被称为珠片的玛那结晶,结果我的力量可说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以上……但是……」 德基烈叹了口气。 「因为这样,我开始能清楚看见原本看不清楚的东西,比如说眼前对手的力量之类的。原来如此,你跟我之间果然是天地之别,现在我明白了。」 八咫只是刻意隐藏起自己的力量而已。德基烈现在终于能以自己的眼耳口鼻等所有感官察觉到她隐藏起的「事实」。那浓缩的气场不时会随着她生气而稍微显露,现在他能够明白,那只是稍为窥见的程度而已。 「你打算跟我交手吗?」 「跟你交手的机会并不是常常有的。」 德基烈摆好架式,像拉弓一样伸展身体,打算把大剃刀像箭一样射出去。 而剃刀染上的深蓝色气场,比面对酒吞时还要来得更强烈。 「赏个脸吧,第三席。」 「我拒绝。」 「啊?」 德基烈的气场瞬间消失。他露出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的神情,混杂着焦躁瞪视八咫。结果却看到八咫远眺著酒吞刚冲出去的墙面处,低声说道: 「问我为什么要包庇她?这是你刚才问的,而如果你这么问,我的答案就跟刚才一样没变。但如果你是要问我『为什么阻止』,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德基烈。」 「你在说什么……?」 就在八咫突然转头面向他的瞬间,德基烈脚下顿时失去平衡,忍不住双膝跪地,突然涌现的呕吐感让他捣住嘴巴,眼前染上一片赤红。 「呃啊……?」 「再继续那样下去,会死的人是德基烈你啊。」 「……这……这是……」 感觉喉咙深处像要烧灼溃烂般,内脏激烈作痛。 这犹如脉搏跳动般强烈的阵阵痛楚,和他以往受过的训练截然不同。不光是肉体,连灵魂也被强烈撼动,再倔强的魔导司书,也忍不住要匍匍于地面。 「我想,那恐怕是一般人类接触后就会当场死去的剧毒。如果是我吸收的话,应该马上成佛了吧。因为是你,才能够只是激烈疼痛而已,所以,你就乖乖地睡一下吧。」 「啊……唔……混……帐……!」 「你光是能不昏过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止不住的疼痛,让德基烈承受不住倒地。但就连这样,他还是紧抓着地面,使力想让身体站起来,面对他这样的毅力,八咫不得不感到佩服。 「而且,酒吞他并没有使出全力,要是战斗时间拉长,你一定会死的。」 「什……么……?」 「请你仔细想想,他是妖鬼,天生能力就强得惊人,所以你可能忽略了一点,妖鬼的本质就是鬼的能量……酒吞他甚至还没有进入『鬼化』的状态喔。」 德基烈承受着全身剧痛,睁大充满血丝的双眼。 「鬼化」。 那就是妖鬼,应该说是鬼族的本质,也是他们被人畏惧排斥的理由。 「没有鬼化的妖鬼就跟没使出神蚀现象的魔导司书一样……能够以那个状态和德基烈你打成平手,果然很有趣呢。」 「哎呀……晚点我把你搬到床上去吧。」 看着终于昏过去的德基烈,八咫一边以和服袖子遮口,一边露出沉稳微笑。看他的情况,应该没有生命大碍。总之可以在避免无谓杀生的情况下解决,这让八咫松了口气。 「但是,他没有理由不使用啊。那个技巧的确会消耗大量魔力,但在或许会被德基烈杀掉的情况下,应该没有要继续保留魔力的理由……搞不好是他还不会用呢。『鬼化』类似灵魂增幅的能力。所以要发挥灵魂依存力量的话,酒 第十二幕 首都古兰悉尔『突击观光,帝国书院』 一下是柊被绑架什么的,一下是珠片被德基烈那个浑球给吞了,真是风波不断啊,可恶。虽然自己预留了一个珠片,但光是要收进怀中就觉得有心理障碍。所以我现在还把它握在手里……应该不会自己被手吸收吧,对吧? 就这样,我现在正朝着首都古兰悉尔高速前进中。 像这样翻爬树木,跳跃穿梭,让我回想起那个时候。 就是在前往我救了那个名叫芙蕾亚莉露的吸血鬼女孩的-废矿坑的那段路途。当时的我因为担心克莱恩主角一行人不知何时会被杀而焦躁不安,所以根本称不上是旅行。 而现在也不是旅行的时候,我一路狂奔。虽然不知道柊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没想到她会在这时间点上又碰上魔导司书的袭击。 咦,怎么回事?仔细想想,那时间点真是巧得出奇。 就这么一丁点大的城镇里,居然就聚集了全世界仅限十名的魔导司书中的四个。这是什么怪谈吗? 唉,葛林多尔就算了,居然连其他魔导司书也出现了。 话说回来,下次再碰到德基烈我就要杀了他,彻底杀了他。都是那家伙的神蚀现象,害得我的右耳到现在还是血流不止。我为了泄愤砸碎了研究院的墙壁,他总有一天应该也会恨意满点地再次攻来吧。到时我真的会杀了他,饶不了他。 从水之城镇玛米拉到首都古兰悉尔的距离,以我目前的前进速度来看,差不多明天早上就可抵达。就算一天不睡也能使出全力,妖鬼的身体就是如此强韧,所以这点我倒不特别担忧。 问题是,为什么会特地把柊绑架到首都去。那家伙之前似乎曾为了要不要去首都而烦恼过,这应该是因为和她有过瓜葛的人还活着的关系吧。既然都有像八咫妹妹那样的存在,那只要无视寿命问题,或许还有其他认识柊的人存在。 那叫什么来着,塔洛斯吗?搞不好是柊曾经提过的这家伙还活着也说不定。而且别说是柊这边,要是那个塔洛斯有理由需要把柊找去的话,用绑架的方式也有可能……不,应该要自己来找她才对吧!……不过也对,既然叫塔洛斯五世,那就是皇帝,总不能叫皇帝自己来找人吧? 话虽如此,我却不认为高举排斥魔族旗帜的帝国,尤其是首都有绑架柊的理由存在。啊,所以才要派魔导司书来执行这种秘密任务是吗? 虽然不太清楚……但我伸手抚摸胸口,确认到我和那像伙之间的连结依旧存在。既然魔力的联系上没有受到影响,那就表示她生命无虞。只是不能因为这样安心就是了。因为从八咫妹妹的口气听来,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我眼下面临的,是连现在首都里有几个魔导司书都不清楚的情况。 要是有个万一……还是有必要吸收珠片吧。 虽然我讨厌痛,啊,超讨厌的。话说回来,为什么德基烈那家伙吸收珠片的时候若无其事啊?如果说魔导司书等级的人类就算吸收珠片也没事的话,那帝国的力量平衡本来就很有问题了吧? 就连现在也是,和其他三国相比,他们的战力根本就高得不像话。 如果以魔导司书前四席组成队伍进攻魔王城的话,或许还是会死上三个左右,但感觉很有可能成功突破。问题是魔王跟他下面的两人,然后还有四天王。话说在游戏里,魔王军的图像看起来超帅的。魔王坐在黑暗宝座上,身旁两侧伫立著「导师」跟「车轮」这两号人物。连同魔王在内,这三个人都是超怪物级的,而且当初打倒四天王后,我还想「来吧!接下来就剩魔王了!」结果魔王身旁那两个人瞬间出场,吓得我屁滚尿流。 记得我大概全灭了两次左右吧,真是惨痛的回忆。 话说回来,《魔导枪骑兵》这系列因为太受欢迎,所以甚至出了集换卡,卡片角色分属三个势力。 魔王军、帝国、联盟,还有其他。 嗯,要说我想说的是什么,那就是这世界其实是处于三强鼎立的状态。所谓联盟,是由教国、公国、王国、共和国(只在一代出现)这四者通称而成。 至于其他,感觉是以「魔族城镇」及「异相」出现的角色为主。基本上是些跟故事本身关系不大的家伙,所以就全部归类成其他了。 总之,这世界的势力分成三大派系,而帝国和魔王军都拥有单枪匹马就足以和其他所有人为敌的能力。和没有凑齐七把钥匙就无法进入的魔王城不同,帝国原本就要有足以防范其他国家进攻的战力才行,所以就这方面来讲,魔王军还是压倒性地强大。 啊,顺带一提,我或是柊都还没有被做成卡片,毕竟我们只是中魔王。疯狂巫师盖乌思倒是有被做成魔王军的卡片角色。 钦——我原本是在说什么啊?对了,是德基烈那个混帐。 以现在的状况来说,力量是平衡的,但那家伙的存在可能会打乱平衡。当然以这点来说,我的存在也是问题之一,但至少我没有要加入任何势力的打算。虽然我也曾想过自己是不是要加入魔王军这方,但想到里面满满都是跟吸收了一个珠片的我等级相当的家伙,就让我打消了念头。如果是在集团里战斗,我大概只能敬陪末座,再说他们是战斗民族,感觉挑起战争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帝国军也好,帝国书院也好,冒险者协会也好,十字军也好,在《魔导枪骑兵》系列中,就是像这样有许多势力存在。 我也曾想过隶属某股势力应该也不错,但很明显的这与我的个性不合。最重要的是,像这样子继续浪迹天涯感觉是最开心的。为了这目的,我一定要把我的旅伴讨回来! 我看准树林间较粗的枝桠,踩踏跳跃前进。 就连一开始觉得困难的这种移动方式,现在的我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比起在道路上奔驰,这样反复跳啊跳的还来得比较快。 「不好意思——」 像这样,看准要踩上树枝的时机,把力量灌注在下半身的话,还可以借此跳得更远。不过要小心别弄错而撞上其他的树,尽可以选择能清楚看见前方高度的枝丫,跳跃,跳跃,再跳跃。 「那个——要请你帮我们填问卷喔——」 天上的星光再加上妖鬼优秀的夜视能力,这种程度的森林,没有任何我看不见的东西。 「可以请您帮我们作答吗——」 再走上一段,到要抵达首都前再休息一次吧。一直以相同状态背着鬼杀跳跃,对右肩造成负担也不好。 「啊,这是我的名片——」 啊,好好好,名片是吧。 嗯? 「居然有人可以用跟我相同的速度在林间跳跃————?」 「啊,你都没注意到吗?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啊,好险,我差点不小心迎面撞上前方的大树。所以,这是怎么回事?我接过名片一看。不过眼前的玩意儿,果然不是我前世看到的那种有着大头照的高科技产物呢。 『魔王军导师 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 「唔?」 我下意识直视着眼前的少女。她有着叫人见过就难以忘怀的金发螺旋双马尾,身穿哥德萝莉风的迷你裙洋装,手持尺寸小到明显根本无法挡雨的荷叶边阳伞,还穿着相当高的靴子。看起来她比我小个几岁,大概十五岁上下吧? 毫无疑问,魔王军中的第三号人物现在人就在我眼前。 「可以请您帮我填一下问卷吗?我想请在世界各地活动的强者们帮我作答——」 「为什么魔王军导师可以自由出入帝国啊?」 「不——我可是人类喔——虽然现在正被第四席还有第六席追着跑,如果是他们那种程度我还甩得掉——更重要 的是我想见你一面啊——」 在说话的同时,我们也持续前进。她相当悠哉地继续和我进行对话,但我前进的速度并没有丝毫减慢。虽然我对自己的速度并不是特别有自信,但这样也太异质了吧? 「想见我?」 「没错——打败盖乌思后逃走,接着以惊人速度提升能力的妖鬼。其实今天来是为了那个啦,我想挖角你加入我们魔王军!」 「原来魔王军还会挖角?」 不知从哪里冒出了羽毛笔跟卷轴浮在空中,她似乎还没有要结束的打算,干劲十足地继续说著: 「哎呀——我们现在刚好有点战力不足——如果是像你这样受到不合理对待的魔族,我们就会希望对方可以加入我们啦——啊,现在四天王之一的位置刚好空出来了,我们在讨论要给你相当待遇——月薪两百万格尔德如何?」 「当魔王军还有薪水可领?」 「当然有啊——最近因为要分给部下的土地不够,魔王陛下还拿出自己的私人财产设法筹钱呢——」 「这世界比想像的还难生存啊!魔王军太辛苦了!」 「嗯,大部分都是从别的国家抢来财宝,然后高价售出,所以目前为止是都还好啦——但接下来就没这么好过了——」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魔王军背后的故事。在那安然高坐魔王宝座的画面后,竟然隐藏着这种为了下属人事费伤透脑筋的惨况……哇,我一点都不想听,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啊。 「因此,请留下你的名字吧——」 「你还真是自然地把话题导回问卷上啊!我是妖鬼酒吞。我喜欢吃的东西是烤生肝。」 「你好——我最喜欢你这种反应迅速的人了——那么直截了当地问,你觉得现在的世界怎么样呢?」 「超开心的啊。」 「喔——真是叫人意外的回答呢。」 每当我回答了薇若婕的问题,在空中的羽毛笔就迅速地在卷轴上记录。这过程中我一次也不曾减缓我要前往帝国的速度,但这对她似乎不是问题。既然不会对我的移动造成影响的话,那我也就不吝惜回答她的提问。 「那你打算之后要怎么生存呢?」 「我打算继续过著这种流浪之旅。我的旅伴被抓走了,所以我现在要去突袭帝国书院。」 「真炫啊——直截了当地问,现在的魔导司书只有三、五、八、十,除了三以外,你应该都有办法解决吧——?关于这点如何呢——?」 「不,如果他们一起上的话,我必死无疑啊。」 「这样啊——……那再问一下,您对魔王军的印象是?」 「只有盖乌思那家伙,我绝对饶不了他。」 「不过他不是已经挂了吗……」 薇若婕傻眼地看着我。但是以我来说,说到魔王军就饶不了盖乌思,只有这点我是绝对不会让步的。真想多杀那家伙几次呢,嗯。 不过,我也不会想再见到他就是了。 「那所以您对魔王军的印象不太好喽?」 「嗯——是啊——像刚刚薇若婕你跟我说的那些难处也是。」 「那些事你要答应我不能说出去喔——不过,在产生那种印象后,视挖角的方式不同,你还是有可能接受的对吧?那么下个问题,请问你有愿意以生命作为交换也要守护的对象吗?」 「如果可以,我是不想死啦——现在就不提了,不过不久的将来应该会出现这种我想以生命交换守护的人,可是要是我死了,那家伙无论如何也会死,所以你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 「啊,是眷属吗?那下一个问题,伙伴、任务,还是自己的生命这个选项也行,总之为了『责任』,你可以做出出多大的犠牲呢?」 「真是有趣的提问啊。」 「这有点像是分析您适不适合成为魔王军的一种适性诊断。啊,当然这是我编写的题目!」 我将薇若婕的名片收进怀中,双手抱胸地想烦恼一番,结果差点因为这样失去平衡。差不多要出森林了,首都古兰悉尔就在不远处。然后,她刚说什么来着? 「责任?」 「应该会有许多责任对吧。像是自己接下的工作啊——自己重要的伙伴啊——或是自己本身啊——对于和自己相关的人事物所负的责任啊——以此作为交换,你可以犠牲自己或其他一切到何种地步?」 「……我没想过这些事。」 「哇,看来你是个非常自我中心的人呢——谢谢您喔——」 羽毛笔继续飞快地在卷轴上写着。薇若婕张大惺忪双眼看着我的视线让我感到剌痛。可是你想,大家都是随自己意思而活的吧,既然这样,就不该有什么责任加诸在我身上吧? ……我现在想去救柊,这算责任吗? ……那我收集珠片算责任吗? ……我觉得若是让珠片落入帝国手中会很不妙,这也算是源自责任感而生的想法吗? 不对,这些全都是我的随心所欲而已。 「那么我换个问法吧——你为了自己做过的事的责任,可以做出什么样的犠牲?」 「这是要判断我的什么?」 「这个嘛——看你有没有带领部下的资质,是否能够使命必达,还有是不是会收拾自己的烂摊子等等——」 「……原来如此,犠牲是吗?」 「当然,要犠牲自己以外的东西也没关系喔——像是为了负起责任就烧掉整座城镇——或是犠牲自己的手脚——也有人是这样想的啦——」 责任、犠牲,是吗?如果说让柊一个人行动是害她被绑架的主因,如果她现在遭逢到什么不幸,换句话说这就是我的责任,是这样的感觉吗? 那么我现在要去找柊,也是出于责任感之类的东西喽? 我觉得不太一样。 沉默了片刻,薇若婕这样对我说道: 「我们在讨论的就是关于像你刚刚说的被抓走的眷属,你能够为她犠牲到什么样的程度。不用想得太难,简单回答就好了。」 「……原来如此,我想太多了。」 我一边想着这家伙果然不愧是魔王军的第三号人物之类无关紧要的事,一边突然想起自己手中还握著的那个小小碎片。凭我现在的程度,连应付德基烈那家伙都很吃力。虽然我很讨厌疼痛,但接下来冲进帝国书院是否能这么轻易地把柊抢回来,说真的我不知道。不,应该还有机会可以不用吸收珠片吧?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只要能顺利带回柊,那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我讨厌疼痛。 但是我在与德基烈的战斗中曾想过要吸收珠片,就表示我现在的状况比想像中的还糟。只是我天性乐观,平常不会去想这种事情。不去想是最好的,不想太多,悠悠哉哉不正经地活着,这样是最好的。这才是最能享受人生的方式。但是……我感受到我跟眼前的薇若婕之间,有着明显的力量差异,这是事实。 「犠牲啊……」 「没错,是犠牲,犠牲喔。因为有了责任,自然就伴随着犠牲吧——」 「……嗯,那大概是那样吧。」 「喔!你要说给我听吗?」 「至今为止我没有特别想过,不过……这个嘛,如果只是让我痛苦想死的程度……那就加以忍受吧……只有一次的话。」 「喔!……我本来想说会有什么惊人之语的,没想到还真是悠哉的意见啊。」 「啰嗦,反正可以忍受一次啦!第二次……就等遇到的时候再想吧!」 「喔,这样倒是不错呢!就是所谓的一步一脚印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薇若婕的笔跃动着,她开心地嘻嘻笑了起来。 啊——顺势说出了奇怪的话。 我感到有点后悔,这时,薇若婕的脸突然凑了过来。 「我很喜欢你——!你好有趣喔!酒吞你超有趣的!我真想现在马上用四天王等级的待遇迎接你加入我们呢!但是看你现在意愿不高的样子——那就等之后再说吧——接下来我们会在教国举行盛大的派对——到时我再来问你的意见喔——!」 「喂!啊?」 「那拜拜喽~~~!」 她瞬间拉开跟我的距离,然后在一群蝙蝠的包围中消失了身影。虽然只是来做问卷调查的,但简直就像一阵风暴。 ……教国的派对? 啊,现在已经到了教国跟魔王军进行攻防战的时期了吗……咦?那差不多也是主角他们在帝国或正要离开帝国的时候喽? 真的吗,真的吗,已经到这时期了吗? 「……喔!」 强光从正面照了过来,就像在宣告我已经走出森林一样。 我迅速跳到树顶,抓着树干往下看。 「……到了,帝国首都。」 这是个非常适合钢铁都市这个名字,被铜墙铁壁所包围的巨大都市。虽然从这边看不太清楚,但里面的建筑物也几乎都包覆著铁的黯淡颜色,街道被瓦斯灯照得灯火通明,就是这样的一个街景。 而在这都市中央稍微往北的方向,就是宫殿跟帝国书院。 ……柊人就在那里吗? 虽然也想在首都稍微观光一下,但现在没有那个闲工夫。 话说回来,目前我根本就不知道柊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帮助她,我不能对自己说谎。 虽然我自觉我常常开她玩笑,但其实我很重视那家伙的。 『抱歉,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过。』 『把我当成兽类也要有个限度好吗!』 『唔唔唔唔唔唔唔!』 『我说过我年纪比你大了吧?』 『你对我开始有敬意了,对比你年长的我产生敬意了吗?』 ……唉。 「如果要把那家伙面临被杀的危险,跟我又得再度承受激烈疼痛这两件事放在天枰上比较的话……」 我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话说回来,原来我这么重视那家伙呢,我的旅伴。好说歹说,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我心里也明白就是。 「……真没办法。」 眺望着一样把人当成笨蛋的漆黑珠片,我这样低声说著。 当柊睁开眼睛时,首先察觉的是她的魔力完全消除了这件事。强烈的虚脱感、宿醉般的不适感,加上模糊不清的视野,以及还无法完全清晰运作的思考。 「……这……这里是?」 好冷。 皮肤感受到的是坚硬冰冷的触感,看样子她正趴伏在地板上。不,不光是那样而已,是另外的某种冲击让她恢复意识的。 浏海胡乱黏在脸上的感觉,让她明白到自己应该是被人泼了水什么的。 『呵呵呵……好久不见了,柊。』 「……塔洛斯五世……?」 柊耳边响起这个讨人厌却又熟悉的声音。她驱动自己尚在朦胧不清状态的每一丝意识,用还无法完全张开的眼睛,寻找声音主人的位置。柊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似乎是刻划在地面上的魔法阵的中心位置。在她看到的朦胧景色里,还有几个人影。才心想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些人,才发现离她最近的,是魔导司书的第八席贝妮塔。 想起来了。想起自己什么会在这里,以及之前发生的事,柊的记忆复苏,用颤抖无力的手想支撑自己站起来。 「啊……?」 「哼……」 有人朝她的手臂一踢,让她再度倒回地上。 就在柊心想是谁干的而往上一看,理所当然地发现贝妮塔正用冰冷的目光从上方睥睨着她。虽然知道对方恨自己,但没想到这么明显,这令她怒上心头,心中涌现杀意。可是刚才才被对方瞬间击败,她不认为自己有办法在这种最糟糕的情况下和贝妮塔交手。 「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上次是一百年前了。』 「如果我拒绝呢……?」 『你还是一样,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呢。动手吧,贝妮塔。』 「啊……!」 声音的主人到底在哪?柊还来不及搞清楚这点,就被贝妮塔用鞋跟从后脑杓踩下。猛地撞上地板的疼痛从她额头中央传来。 『你的魔力都被拔除了。你的力量和百年前相比,变得相当弱吧?而且我现在构筑起了强大的组织。在你不断失去的这段期间,我却不断地获得力量,现在的你和我就是相差这么多啊!』 「啊……唔……!」 毫不留情的踢击击中柊的心窝,让她连回答塔洛斯都没办法。虽然不明白贝妮塔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但柊更不能原谅面对这种不合理状态却无计可施的自己。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变弱的事……?」 『因为下令在你身上施了弱体化术式的人就是我啊。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没错,一直在等待……!』 「……唔……!」 柊的全身毛发瞬间竖立。没错,这男人从以前就是这样,回想起过往,柊使出仅有的力气抬起脸来。从魔力波观察的话,对方似乎是在天花板附近往下俯瞰这个场景。 『你那样地欺骗我,那样的将我化为你的俘虏,却被格朗多那种人骗了……我还不曾体会过像当时那样的屈辱……!』 「那些……全都是你自己……」 『贝妮塔!』 「唔……!」 我身上存在着魅惑的技能。就算是因为那引发的,这也太不讲理了。在当时构筑起这个凌虐魔族体系的帝国里,只有一个人对自己伸出了救援之手,但同时又有从旁将他夺走的皇帝。面对这个自己对他只有憎恨的对象,不管他再怎样好言相向,自己都不可能会顺从于他。 塔洛斯五世的执著,比自己的复仇心还要来得更浓烈残酷。 「话说回来,有那种能力很方便喏,可以随便魅惑人吧?蠢死了。」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要说不懂,那是彼此彼此……吧?」 「唔……!」 柊的心窝再度吃了尖锐军靴靴头的一击,整个胃袋像要翻转过来,强烈的呕吐感向她袭来。尽管柊拼命忍耐,却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对此感到不中用跟悔恨交织在一起的情绪,让柊咬紧下唇。就算想逃出去,身体却瘫软在地般毫无知觉,脚也没办法动弹。自己的这副悲惨模样,真的叫人难受。 『喂,柊,都是托你的福,帝国的秩序不断被打乱……但我终于重新整顿好了。现在的你也变弱了,所以我帮你准备了几个选择。』 「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别这么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柊咬牙切齿瞪着天花板附近。当那男人居于优势时,当他像这样狂妄自大时。柊以为自己明白在这种时刻,他会说出多么践踏人的发言。 但是柊即将明白,那只是她自以为而已。 『只要你表明你跟格朗多之间完全是谎言,哀求并谄媚讨好我的话,我就让一切付诸东流,把你留下来当宠物好好饲养。不然,你就死在这里吧。』 「……你这家伙……真的是……!」 塔洛斯五世在位时,原本就是魔族被当成奴隶看待的时代。 正因为如此,这男人也仍然把魔族当成非人存在看待。 但是,话虽如此,就算是这样,到这种程度也太残酷了。 光是伤害别人的心情还不够,连最后的一丝思念也要加以粉碎,让尊严扫地,人类会这样残忍对待另一个人吗? 『原本我就想说差不多过了一百年,也该把你从岩石中放出来了,没想到你竟然因为某些意外跑了出来……那么,怎么样呢?柊。如果你要选择死,那么尽管遗憾,我也只能让这边的贝妮塔轻易杀掉你了。』 「虽然不知道元帅为何如此拘泥于这样的魔族……但是我会听命杀掉她的。」 爱上人类的那一年内,那时留下的,并不只有快乐回忆而已。 毕竟有皇帝这个阻碍在,格朗多或许为了从他们手中包庇柊而吃了不少苦,两人间可说是没有什么能够喘息的机会。 但是,就算是那样…… 那段时光并没有廉价到可以用一句全是虚假带过。 『就算在首都,到现在还把魔族当成奴隶饲养的贵族并不少,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同伴给你认识……啊,对了,就是这种感觉,我一直想像这样把你践踏得体无完肤啊……!』 「……唔……!」 塔洛斯五世的声音夹杂着喜悦。柊眼中熊熊燃烧着杀意,但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足,到头来什么都做不到。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叫人悔恨,更叫人空虚,更叫人悲伤的事吗?不管他如何贬低自己跟自己重视的人,但现况就是无力反击。无计可施的不甘、想马上把声音主人的头扭下来的心情充满脑海,但对方却在自己碰不到的地方,而且周遭还有其他人会出手妨碍,让她只能从头到尾任对方凌虐。 自己真的是太无力、太无力了。 『贝妮塔。』 「快点回答!魔族!」 「唔……!」 柊的后脑杓被人用力踩踏,连耳朵也被压住。慢慢增幅的疼痛,也渐渐耗损了精神。 拜托谁来救救我! 她的内心已经软弱到会有这种念头了。但是在自己无法依靠的情况下,会想倚靠外力也是莫可奈何。但不可能会有人来救她的,这种期望太空虚了。 到昨天为止的那些快乐回忆全像假的一样,让她开始怀疑起那会不会只是自己严重的妄想,现在像这样被残忍对待才是现实。 身为魔族,她在百年前曾像奴隶一样地被对待。 一想起那件事,她就知道就算到了现在,她的本质还是一样悲惨。她想要放声大哭,但要是真的那么做了,她的心就是真的屈服了。就算被杀掉也没关系,她不想输给塔洛斯五世。就算无法战斗,她的心也不愿降伏。 所以…… 回想后柊不可思议地发现,浮现她脑中的并非一百年前的记忆。 而是那个百无聊赖,却值得依靠的青年。 总是吊儿郎当却让人无机可乘,违遢却又让人放心的妖鬼。 「救我……」 「别傻了,怎么可能会有笨蛋特地跑到帝国书院来救你喏?」 『看样子她还抱持着不合理的期待呢。贝妮塔,动手吧。』 宽阔的身影,以及总是带点轻蔑的笑容。 不讲理、随便、粗鲁、强大、帅气、爱装傻,真是个不正经的男人。 但就算是那样,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他是自己的主人。 「救我……酒吞……!」 一滴泪水滑下了她的脸颊。 「哈啰——!我是来观光的——!」 「咦……?」 「你……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魔族,妖鬼……?你是什么人……!』 伴随着惊人的粉碎声,双开门扉被击碎。贝妮塔慌张回头,映入她眼帘的,是背着大斧,头上长有双角的身影。 但超乎这些的,是那强烈到惊人的魔力。 「没想到有帝国书院大人物们在的地方,警备却出乎意料地弱呢。是因为魔导司书们太过优秀,所以不会去想到这方面的问题吧?」 『你……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塔洛斯五世的声音里有着隐藏不住的动摇。像是不知道声音从哪里发出一样,那个影子东张西望环视内部,最后还是没有找到要找的目标,但却看到了其他目标,让他伸出了手指。 「我是来回收那个的。」 而被他指著的柊,一时之间陷入了失神状态。 自己不过是只跟他相处了几天的眷属,她并没有真的认为他会深入险境来帮助自己。就算心里有这样的一丝期望,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不崩溃的自我安慰……骗人,其实她心里真的曾经这样期待了一下,期待如果是那家伙,会不会将危险跟常识抛诸脑后,怀着游乐的心情前来。 但是,就算是那样…… 柊目前的精神状态没有健全到可以立刻接受现状。 她怀疑自己是否还在作梦,怀疑是不是那些快乐的回忆让她错乱了。她的心中充满著这样的想法。 「你……你居然把人说得跟东西一样……!」 「对于会被绑架到这里来的家伙,这种称呼已经很够了吧,蠢尾。我可是特地来接你的耶。喂,高兴点吧。」 啊,是平常的他呢。 他以能让人瞬间认出他来的不正经方式回答。 在感到疲惫的同时,这样的对话也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真的……是个很不正经的男人呢……」 柊下意识带着叹息,出声说道。但柊理解到,这不是出于傻眼,而是源自安心。 「所以,让柊身心两方面都如此疲惫的原因……就是你吗?」 「噫……!」 另一方面,这神秘怪物的登场让贝妮塔深感恐惧。他究竟是什么人?即使听葛林多尔提过,也不该出现这样的怪物才是。葛林多尔只说过有个魔族和他打得势均力敌而已。 但现在,情况又是如何呢?贝妮塔感受到惊人的魔力,这压倒性的压迫感,简直就像惹他们的领袖发怒时的感觉。就算知道再怎样也不到那种程度,但眼前的妖鬼不仅是像领袖一样发怒,还散发出蕴含杀气的气势。 这是货真价实的怪物。这样的角色冲进帝国书院来,可说是百分之百的恶梦。 「啊……啊啊……!」 「把别人的眷属搞成这样,这家伙露出的这是什么表情啊!」 『别人的眷属……?喂,难道你把属于我的东西变成你的眷属了吗?』 「我的东西?」 谁是你塔洛斯五世的东西啊?柊心想。然而酒吞在瞥了柊以及终于发现的波动中心来源——天花板一眼后,像是明白什么般地点了点头。 「啊啊,原来如此,你就是塔洛斯五世先生啊?居然做出这种强硬的举动……」 『没……没错,我就是第十八代皇帝,塔洛斯五世。你竟敢妨碍我从一百年前就一直期待的这一刻,而且做出还把她变成你的眷属……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 「都一百年前的事了,就算退一百步,她那时或许是你的东西吧……」 酒吞抓着后脑杓,抬头看着天花板一笑: 「但现在,她是我的。」 「什么……!」 『你这家伙……!』 「不好意思啦,塔洛斯先生,她是我唯一的旅伴,我可不希望她在这里被抢走。因为这样,我还特地忍受超痛苦的折磨呢,可以请你把她还给我吗?」 柊忍不住喊出声音,脸上浮现了些微的红晕。但是酒吞像是没察觉到这点,拿起鬼杀摆好架式。这时, 一名青年冲进了红莲之间。 「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到好大的声响……!你这家伙,是那时候的妖鬼……!」 葛林多尔·古利夫斯凯尔。 一看到妖鬼的身影,他马上以戴上手套的双手摆好架式,瞪视著妖鬼。情况一触即发,酒吞被夹在贝妮塔及葛林多尔两人之间。 「酒吞……!」 柊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她的脑中瞬间闪过「快逃」这样的字眼,但怀着酒吞来救她的期待,而且酒吞也真的特地来了……这些情感交错著,让她无法顺利说出口。要他一个人对付葛林多尔应该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再加上比他还强大的贝妮塔,这次是一对二,这个情况根本就无计可施。 『第八席!第十席!杀掉那个无礼之人!』 「……是!」 「是……!」 贝妮塔拿起陶笛,葛林多尔则举起双拳。 但是葛林多尔发现到,眼前妖鬼的力量,已经强到和无法上回相提并论的程度。而且像是在证明这一点般,妖鬼笑了。 「第八席,还有掉进河里的第十席啊……」 妖鬼看着两人,继续说了下去: 「还请你们手下留情了。」 眼前这个放出压倒性魔力的怪物扛起鬼杀,勾起了嘴角。 克莱恩·法布尼尔是光之神子。 就在酒吞闯进帝国书院前不久,克莱恩、卢迪乌斯、春菜三人也感情要好地一块儿倒在地上。而他们在进入帝国前才在其他城镇换购的新武器,也躺在由魔钢打造而成的帝国道路上。 「太……太强了……」 「唔唔……」 「唔……啊……」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情况,完全是春菜这个笨蛋害的。在魔王复活,三国同盟和帝国关系不睦的此刻,他们竟然还若无其事地非法入侵来到帝国。如果还自己傻到暴露这一点,理所当然会落得交战的下场。而且,单纯是他们选错了对手之故。 「真是的……我们这边已经因为魔族入侵忙得要命了,行个好,拜托别再增加我们额外的工作了。」 「魔族……?」 「是啊,就是因为这缘故,现在的情况一触即发呢,这次就特别放过你们吧。相对地,请你们马上离开帝国。」 戴着手套的双手拍了拍,帝国书院书陵部魔导司书第十席葛林多尔叹了口气。这是在他完成那个他百般不情愿的任务之后发生的事。虽说已经交给了第八席贝妮塔处理,但却还没收到有关那妖鬼的报告。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情况下,又来了搞不清楚状况的入侵者。 「请……请问……」 「什么事?」 一个声音,喊住了像是深感厌倦,正要转身离开的葛林多尔。 是三人组当中,垂落着一头粉色头发,身为教士的少女。 这三人都蕴藏着只要加以磨练假以时日就会发光的潜能,如果是帝国书院成员,会想好好给予指导。但遗憾的是,他们都是来自其他国家的外来者,本来就不被允许出现在这种地方。 「你有看过一名……有着橘色头发的女孩吗……?」 「喂,春菜……!」 「可……可是……」 橘色头发的女孩? 他立刻追溯脑中的记忆,但在最近的资料中没有找到任何相符的结果,葛林多尔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看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就算不是被我发现,被其他警卫发现的话也是大事一件,会立刻把她……至少也会让她马上离开帝国。这样可以吗?」 「……」 春菜像是无法接受葛林多尔的回答般皱起眉头。 但是,这并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事情。 刚才,他们三人一起挑战眼前的这名男子,然后迅速败下阵来。在他操控三个球体的格斗术前,虽然没被马上杀掉,但他们也无法做出任何攻击,只能陷入倒地不起的困境。所以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那么,如果还有缘分的话,就祈祷我们在其他国家相见吧,我并不想加害你们。」 黑色大衣翻动,刻划在背后的x文字,显示了他的排名。 「……帝国的……魔导司书……吗……」 这是还没有人出外走动的清晨时分。碰上被巡逻的司书抓到,差点瞬间没命的这场面,三人只能以遍体鳞伤的状态,躺在地面上许久。 和葛林多尔相遇完全是个偶然。 他们是陌生人,又带着武器走在路上,所以遭到盘查,春菜又老实到坦承自己是公国的冒险者,才会害得他们被打成这样。 「……真想打赢他啊……」 之所以没被瞬间杀掉,要拜最近拚命锻炼的卢迪乌斯所赐。但是在由球体展开的同时多角度攻击前,他还是只能渐居下风地倒在地上。那就是第十席,就算是最弱的魔导司书,他们一样无法对付。 就算不甘心,还是能清楚看出彼此之间的能力之差。 「我们既没有找到朱丝塔,还被魔导司书打成这样……该怎么办呢?两位。」 「可是如果她不在帝国首都,那还能够去哪里呢?如果真的去了其他地方,那大概是从这边往西走的盖尔贝立克港吧。」 「盖尔贝立克?所以她的目的地是纳萨瑟司港……教国?」 「说不定是这样……」 三个人目前还是全身无力地继续倒在地上,在早晨阳光的照耀下陷入思考当中。 现在三个人在找的,是他们在花之城镇可玛茉伊遇见的一名少女。少女自称朱丝塔,对帝国怀有相当强烈的怨恨,虽然散发著比春菜年幼的氛围,却从事著危险生意。而那件事在花之城镇曝了光,逃亡过程中,她曾说自己的使命是救济共和国,然后朝着帝国去了。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去教国,但在她已经离开帝国首都的此刻,她有可能去的地方也只剩盖尔贝立克港了。 「没办法……总之现在继续在帝国首都待下去也只会增加危险而已,我们就去盖尔贝立克港看看吧。」 「说得没错……」 疲惫已经到达最高点的春菜有点半放弃地对克莱恩的意见表示认同。就在这时,响起了像是岩石爆开的轰隆声,三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声音出现的方向。结果他们看到有白烟正从某幢建筑物不断冒出。那栋建筑物是首都的重要地标,帝国书院。 「发生什么事……?」 「那……那是刚才的……!」 刚刚的声音似乎是建筑物最高楼的墙壁崩塌所发出的声响。说成爆炸或许比较准确,但因为那爆炸被弹出的,是一名比他们三人还要年长上几岁的女性。 和先前跟他们交战的葛林多尔一样,她身上也穿着黑色大衣,视力良好的卢迪乌斯瞬间察觉,她背后的数字是8。换句话说,是比刚刚把他们打成这样的对手还高阶的人物。 而春菜看到的是另一名人物,也就是葛林多尔。他以惊人的速度飞向空中,大概是正处于战斗状态吧,三个球体还在他身边环绕。 「……内斗吗?」 「第八席跟第十席?」 卢迪乌斯开口说出他的疑问,春菜为了确认他的意思而加以追问。但克莱恩否定了他们两人的话。 「不对……!是二对一……!」 「咦?」 「也就是说,两名魔导司书对上某个人……?」 三人当中,克莱恩的感觉最为敏锐,他已然察觉到对方的真实身分,就是那唯一一个还隐身在烟雾里的存在。 「那是……」 不用说也知道, 当那影子从烟雾中微微现身时,他们立即明白了。 巨大的斧状武器,两支黑色的角。 是他们曾与之相遇的「力量」。 「他在和魔导司书战斗……?」 就在春菜脱口而出这句话时…… 第八席带着豁出去的神情开始行动。那应该是陶笛吧?她用力吹响陶笛的同时,一种波纹般扩散开来的音波,带着热度产生共鸣。就连在这种距离外,春菜都觉得头痛欲裂,忍不住捣起耳朵。但对葛林多尔或妖鬼来说,那大概就像一阵微风一样吧。 那一瞬间,扩大至极限的音波,瞬间化为地狱火焰。 ——神蚀现象【大文字一面狱焰色】—— 化为火焰的音波,唐突地产生了方向,凝聚成热量朝妖鬼袭去。 「啊……!」 三人张大眼睛,观看事情的发展,就在那一瞬间。 简直像茧一样环绕妖鬼包覆起来的业火,被妖鬼一击消失了踪迹。接着妖鬼一跳,用大斧朝因为惊讶而愣在当场的第八席砍去。葛林多尔插进身来加以阻挡,想以白色球体挡住大斧的攻击,但在下一瞬间,球体炸了开来。 「一瞬间就将能量吸收给……!」 能将所有能量吸收并加以无效化是葛林多尔的拿手好戏,但妖鬼却以纯粹的力量加以粉碎。妖鬼趁势后空翻,降落在帝国书院墙上破开的大洞中。承受不住的葛林多尔降落在其他建筑物上,一边吐息,一边再度摆好架式。 ——神蚀现象【三大元素】—— 葛林多尔的身体被白色能量包围,四周散布着绿色的粒子。此外,他的拳头缠绕着火焰能量,已经摆出了完全的备战姿态。 「第二型态……?」 「不,是魔导司书的神蚀现象……」 「那个人还藏着这种招式吗……」 他们三人是被葛林多尔的球体与格斗术联合技打败的,但没想到他还有更高阶的招式。尽管还有更高阶的招式,他仍旧仅排在第十席。 而他们三人无法企及的这个对手,现在正准备使出全力。 这个状态让克莱恩他们不禁紧张地吞咽口水。 但是。 葛林多尔举起双拳并跳向妖鬼。绿色粒子加速了他跳跃的速度,以带有爆炸力量的火焰逼近了妖鬼——地面发出强烈的轰隆声。 ——妖鬼反射性地挥动大斧,因为这力量,让四层楼高的建筑物瞬间培落。 「什么……!」 伴随着惊人的声响,帝国的魔钢道路出现了坑洞。 妖鬼没有从帝国书院墙上的大洞移动半步,只是俯瞰著下方。 「……连两名魔导司书……联手也……」 那是他们现在还无法企及的强者领域。 卢迪乌斯深感自己还不及对方实力的一鳞半爪,他暗暗下定决心。 他的想法对之后造成多大的影响,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抵达首都后再来吸收珠片吧。 等越过首都的铁壁再吸收吧。 不,等看到帝国书院时再做吧。 等进了帝国书院再说吧。 我就是这样胆小的酒吞。大家好,这次也超痛的。在敌人的地盘上忍受激烈痛楚,真是件非常滑稽的事。 因为想说不能被发现,我就躲到厕所里去处理。帝国书院还真是先进,连厕所都有男女之分呢—— 要说我到底想说什么,嗯——就是我不小心跑到女厕去了。 原本以为是蹲式马桶,没想到是坐式,让我松了口气。这么一来我就可以集中精神了。怀着「佛祖保佑!」的心情,我将珠片塞进胸口,果然还是痛到不行,但却不像之前那样濒临失控。是怎么回事呢? 姑且不论这点,过程还是超痛的。就算如此,我之前已经吸收了两个珠片,好歹耐受力也有了相当的提升,但还是觉得这种依存灵魂的攻击相当可怕。这点和第一次疼痛那时没有什么差别。 拜托手下留情点啊!就在我这么想时,悲剧发生了。就在我痛到满地打滚时,厕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同时还传来女孩子询问「有人吗」的可爱声音。 这时候,我才察觉到那是女厕。 明明已经因为疼痛全身是汗了,结果还因为这样又吓出一身冷汗,真是悲惨。 当下真的觉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冷静下来一想后就发现,会在这种地方出现的女孩,终究是帝国书院的人吧? 那就是敌人了。莫可奈何,只好等到我痛完时就……话虽如此,我只要稍微移动,身体就剧烈疼痛。趁著那几乎要让我昏厥过去的疼痛稍稍减弱之时,我用力打开门,抓住那女职员的头,把她推进厕所里,趁机逃走。 好险好险。 但是我从逃跑的速度就可以明白自己的力量增强了,这实在太厉害了。只有这时,我才会大喊珠片万岁,但等我再次拿到时,应该又会变成喊珠片去死吧。因为,真的超痛的啊!这根本就不正常!感觉就像身体里充满了拔指甲程度的疼痛一样。情况不妙,因为女职员在厕所里尖叫的关系,我的行踪被人发现了。 帝国书院书陵部的人纷纷向我袭击而来,但在我英勇地孤军奋战一阵子后,终于没有人再追来了。 然后,等去到柊那里时,她看起来好像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嗯,是动作太慢的我不好。用薇若婕的说法,就是责任。 因为这样,我在自知耍不了帅的情况下冲了进去,听到了像是塔洛斯的声音。我说出「她是我的」,只是在宣告她是我的眷属,但似乎被他理解错误,变成了很要不得的发言。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把朝我冲来的第八席抛出去,让她撞破了墙壁,还把使出神蚀现象朝我攻来的葛林多尔打倒在地上。 「你这……怪物……!」 「看样子我今天情况很好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也让我重新体认到德基烈有多强。」 「德基烈……?」 拿着陶笛的第八席睁大双眼。 至少我还知道那是你们那边的第五席。 「饶不了你……魔族!」 「不,这很难说。被你们以魔族概括,总觉得都难过起来了,别这样啦。」 第八席用陶笛操控火焰,朝我使出攻击。 在见识过德基烈的攻击后,这一点也不可怕,是只要大斧一挥就像微风一样消失的玩意儿。 看到火焰熄灭,第八席的表情不甘心地扭曲。我趁隙跳了起来。 「唔!消失了?」 「哎呀,如果是德基烈的话,他瞬间就能做出反应呢。」 我朝她的背后挥下大斧。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喝!」 仅仅一击。因为我的肌肉力量也提升了,所以这一击砍得相当深。 我看着第八席无力地坠落地面,转身重新回到帝国书院里。因为我这次的目标并非讨伐魔导司书。 但没想到会这么轻松。拜珠片之赐,我清楚理解到魔导司书之间的实力其实相差满大的。总之,下次再见到德基烈那家伙时,我真的会杀了他。 才折回去走了一会儿,马上就回到了大房间。房间正中央的魔法阵让人感到不太舒服,但我想那一定是那个吧?可以把塔洛斯五世的声音播放出来的机关,一定是的。 不,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嗨,你还活着吗?」 「……当然……还活着啊……」 「这样啊。」 我抱住就这样倒在地面的柊。我背着鬼杀,猛地抬起她忍耐至极限,泫然欲泣的脸……我真的对她 觉得很抱歉。 「你在首都的事情办完了吧?」 「嗯……」 「那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嗯……」 「那么,我们再度踏上旅程吧。」 「……嗯。」 很好。 柊用手擦拭着眼睛。这想必是段恐怖的经历吧。我也是,刚刚还经历了惨痛的事,但我想现在还是别说这些比较好,绝对是。 幸好还活着。毕竟我不知道靠两个珠片是否就能轻易地救出柊。薇若婕,多谢你的问卷调查,让我有了勇气再多吸收一个。 『以为我会这么轻易让你们逃走吗……?』 「啊?」 『你以为你侮辱我到这种程度,我会让你轻易逃走吗——!』 「所以?」 随着情绪激动的嘶哑嗓音一同出现的,是魔法阵沟渠瞬间亮起的红色光芒。 『哈哈哈哈!这么一来你们就逃不了了!被我这个特殊结界抓住后,将会有惊人的电击能量袭击你们——』 「辛苦了——」 『为什么你还可以若无其事地走动!为什么还能一派悠哉地离开?』 他好像还说了些什么,简单来说,这就是那个吧。这个区域是陷阱,会发生电击麻痹对手,让他们动弹不得等等的。 「……呃……酒吞?」 连表情带点虚弱的柊,也仿佛对我泰然自若走着的模样感到疑问而歪头询问……算了。 「柊,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那老头子说的?」 「欸……嗯……」 在我跟柊若无其事交谈的这段时间内,塔洛斯五世还是在一旁「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地叫着。虽然想杀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有先问过八咫妹妹就好了。不过,会变成那样子吧?毕竟是元帅,感觉要是我杀了他,八咫妹妹也会不得不来杀了我。为了魔导司书的面子问题之类的。柊以若有所思的表情,抬头看向天花板。 恐怕那边就是波动的中心吧,就是塔洛斯往下看着我们的地方。 「不管经过几百年,我都不会变成你的东西的!笨蛋!」 柊的眼眶里还蓄积著泪水,但却浮现安心的笑容这样喊著。那么,我们差不多该离开这里了吧。 『开什么玩笑!你是我的……!是我的……!』 「那么,就这样喽。」 『为什么你们可以活动!简直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恶————!』 「哎呀,,因为我穿的是特制木屐嘛。再见喽。」 和他简单打过招呼后,我抱着柊冲出了帝国书院。 第十三幕 水之城镇玛米拉(再度)『在墓碑前献上思念之歌』 「当我还没被封印前,帝国是个会凌虐魔族的社会。不论拥有多强大的魔力,都只会被人类当成道具。人类以支配阶级的身分君临社会,将魔族当成奴隶对待是家常便饭。」 柊将她在离开首都,回到玛米拉的途中所摘的白色小花绑成一束-供奉在墓碑前,低声说著。 后来,我们又在黄昏时分回到了雷涅废村,休息片刻并等待夜晚来临,然后在柊的请托下,又再度来到玛米拉。 我偷窥了一下研究院的状况,变成断垣残壁的那里已经看不到德基烈的身影。那个浑球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该怎么说呢…… 与其说是拚命地寻找德基烈,我其实是放心不下有些意志消沉的柊不管。该怎么说呢?我问她为什么想去玛米拉,她说因为之前扫墓的时候被打断了。但因为连我也跟着一起扫墓有点怪,所以我在离上一小段距离的后方等待她凭吊故人。 那是个有着美丽月色的夜晚,一弯弦月高挂天空。 「……我没有听过魔族曾被这样对待。」 「因为帝国书院只会编篡对他们有利的历史啊!你不是这么说过吗?」 「啊,对喔。」 在这种时候听到帝国书院的罪行让我有点惊讶,不过那些家伙的确很有可能会做那种事。不如说,元帅就是那个问题所在吧。虽然听说书院几乎是由第一席所掌控,但元帅也不可能毫无力量吧?如果他是上皇的话,那就莫可奈何了。 「连我也不例外。在我被抓,沦为奴隶时,是一个人类救了我,那就是格朗多……当时的将军。」 柊说到这里,转头望向了背后。被月亮照亮的气派墓碑,沉静地伫立在那里。有她的银色尾巴相衬,使得墓园山丘的景色显得有些梦幻,但同时也有些悲伤。 「我大闹了一场,想趁机逃脱……当时那家伙一直不正经地开我玩笑,我都不记得我用狐火赶了他几次。」 「真是让人羡慕的关系。」 「你的情况更惨吧……就在那时,塔洛斯五世开始了一个计画。」 「计画……?」 「第一次帝国魔导研究企画。但事实上,那是塔洛斯五世将他强行掳来的魔族们的魔力加以抽取,和灵魂分离后产生魔导核的实验。魔力并非寄宿在灵魂里的东西。而那计画的成果,就是催生出像我这样不时施放奇特魔法的魔族。」 「……然后呢?」 「其他的魔族几乎都被杀了,但格朗多一直保护着我……但其实他根本没有必要保护我,因为塔洛斯五世中了我的魅惑魔法。」 「原来如此,之后发生的事我大概明白了。还有你为什么会被人称为倾国恶女的理由。」 「……是吗。」 她的笑容超惨的。 我不知道该对转头看我的柊说什么才好,我又不会讲那些好听的话。我讨厌这种阴暗的气氛,应该说是不喜欢。 「是个很棒的父亲,不是吗?抬头挺胸吧,告诉他,托他的福,你现在还活着……这样不就够了吗?」 「……嗯。」 柊在墓前蹲下身去,静静地双手合十。 因为暂时应该不会有敌人跑来,加上为了不妨碍柊,我就暂时保持沉默,从旁守护吧。 这夜风有点冷呢。 许久不见了……这说法感觉有点虚情假意? 其实我昨天也到这里来了。却因为一些蠢事又被塔洛斯五世害得我在正要参拜前就被带走了。结果在像这样双手合十参拜前,只在你的墓碑前发完牢骚而已。真是没用呢,我被封印而被关在岩石里一百年,还因为被施法而变得相当弱……现在已经不到跟你相遇时的一半了吧? 而且,还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组织,那个肯定跟塔洛斯五世有关。就连格朗多你也不知道能不能赢过那些人。 自顾自地宣扬「排斥魔族」这种主张,那样的组织让现在的帝国成了一个兴盛大国。以前曾有个叫共和国的新兴国家对吧?那已经被帝国给轻易并吞了,知道这件事时,我还有些惊讶呢。以上应该是我能对格朗多你「报告」的事……然后,有一件事我忘了说,还有一件事是我不敢说的。此外,还有一件事是我想说的。 ……谢谢。 开玩笑的。 我想我并不是很常向你道谢。但是我一直都很感谢你。谢谢你守护我,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让我慢慢地成为一个「人」。虽然也有痛苦的时候,或者该说痛苦的时候比较多。但因为你老是学不会教训,动不动开我玩笑的关系,我才能像这样活下来。 真的很感谢你。 感谢你对我伸出了手,感谢你带给我温暖的日常生活。 感谢你守护我,感谢你让我知道感情跟喜悦为何物。 感谢你站在我这边……我真的很感谢你。 一路活到现在固然痛苦,但那是我被当成人看待的一年。 ……虽然不符合我的个性,但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不是在墓前,而是当着你的面,好好地传达给你。都是你的错,竟然在我被封印的那段时间内死去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当初那个小女孩已经成了可怕的怪物……那件事真的是充满谜团。 接下来是不敢说的事。 关于我不敢说的事,嗯,在你生前我也说不出口,就连现在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反正结果如何我已经可以预测了,虽然事到如今不仅结果,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就是。你呀,每次每次都兴奋地要我喊你一声爸爸……要我说几次你才懂呢?我的年纪比你大啊! 不,这不是我现在想说的。 但是不先把这点说清楚,我果然还是没办法说出口呢。 ……我觉得有点紧张。 算了,反正你已经死了。 ……感觉我好像可以听到你从地狱里发出:「过分!柊你太过分了!」的声音,让我头痛了起来。毕竟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回想起来还是有点难受。 然后呢…… 你似乎一直想以父亲的立场自居。 ……嗯。 但其实我喜欢你。 一直到被封印之前,我都想告诉你这件事,但还是说不出口,是为什么呢? 啊——说出口后就觉得畅快多了。 其实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的。我之所以对帝国还有留恋,一来是想知道塔洛斯五世的残暴把这里变成什么样子,一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嗯,我刚才的话或许会让你感到困扰吧。我想也是,因为我并没有表现出来。 而且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这点我很清楚。 总之,这就是因为各种因素还有我的软弱而无法传达给你的事,现在能说出来真是太好了。 说真的,这么一来我对帝国就再也没有任何挂念了。我要马上离开这里……虽然这么想,但好歹你以父亲自居,所以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嗯,这就是最后我说的「我想告诉你的事」。 下一次再来玛米拉,应该说是帝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了,也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所以能对你说这些,反而是件好事吧。感觉我有点在帮自己找理由正当化这件事,但其实这并不是这么难开口的事。 该怎么说呢?虽然你也差不了多少。 现在的我,身边有个不正经的男人,是比我曾经最喜欢的你还要不正经的家伙。 那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就连在谈正经事时也要开我玩笑,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不过……才相处仅仅七天,他就冲到帝国中央来救我。还是一样净说些玩笑话,最后还因为跑进女厕的关系拖延了来 救我的时间。当他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时,我瞬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但就算这样,他还是一如往常,边开着玩笑边帮了我。 他要是少说两句,明明就可以很帅气的,但就连这种时候也要搞笑结尾,这人真的是很不正经。我从没想过会对第二个人说出这么多从前对你说过的话……打从我们相遇开始,他总是做出一些愚蠢的发言,一副悠哉的样子。 漫不经心地被敌人包围,也丝毫不见任何动摇。 他还曾豁出性命救了我。我当时为了道谢,原本想和他缔结短暂的眷属契约,却因为反弹反被他变成了眷属……很难相信吧?然后他就因为想要旅伴这样的理由,任由我们的契约继续下去。 然后,我们一边谈论著真的一点意义也没有的话题,一边旅行了一段时日。虽然是很奇妙的相遇,但包括这在内,我真的非常开心。 真的很开心。可以什么都不想,只要反射性地跟他说些蠢话,朝着并不明确的目标悠哉地旅行,极度自由,就像野猫野狗一样……这对一直被束缚的我来说,是段如梦般的旅程。我原本只想快点去看看首都的情况,却被他拦下,我心想,真亏他能进行这种悠哉的旅行。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那个不正经的男人有多任性妄为了吧。 到了玛米拉,我想说不好意思要他特地陪我来扫墓。 所以我跟他分头行动,但就像看准了那时间点一样,我被人偷袭。 力量变弱的我,轻易就被人抓住带走,等清醒过来时,已经在塔洛斯五世面前了。我非常害怕,双手颤抖不已,心想为什么他还活着……我应该要这样问他的,但就连发出声音都让我感到害怕。被他百般玩弄……让我只想放声大哭。 就在这时,那家伙说他是来观光的,接着冲了进来。 光是那样,就让我的心像被人紧紧揪住一般。但他听到塔洛斯五世说的话,却极为从容地回答: 『都一百年前的事了,就算退一百步,她那时或许是你的东西吧……但现在,她是我的。』 这一字一句,我记得清清楚楚。 听到那句话时,我像孩子一样满脸通红。嗯,我不行了。 我绝对不会说出口的,我打算在那家伙面前继续维持以前的态度。但是,我没办法了。他说了那种话,让原本就容易对人产生依恋的我,更加轻易地陷落。最后,我想告诉你的事就是……没错。 我现在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就是这件事。 虽然有句话叫做「和过去诀别」,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要把过去的事留在心中,然后继续走下去。 所以,请你放心,安心地休息吧。虽然发生了许多事,但我不会被过去的事所牵绊,我是为了斩断对过去的依恋来到这里的。我不会忘记,我不可能忘记的。但是,我不会再被绊住了。 ……所以,就在此道别吧。 我下次会再来你的坟前跟你打招呼。不是像今天一样跟生前的你打招呼,而是来跟死去的你做切割。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被绊住了。 啊哈哈哈,在明确知道要分离时,反而有点心痛了呢。 你看,当我被封印时,我们不是也没有好好打招呼告别吗? 所……所以这一次……这次……一定要…… 我想你已经在黄泉之下……看不到我的脸了……这样我也就不会被绊住……能够顺利接受……你的死亡……我很清楚…… 但是……在最后……我……还是……很想见你一面啊…… 已经到了……离别的时刻了吧…… 机会难得,嗯。 机会难得,就让我在最后再说一声吧。 再说一声感谢……! 「……再见了,爸爸。」 ……我……一直很想这么说说看…… 我站起身来。 「啊,可以了吗?」 「嗯,已经打完招呼,可以了。」 「这样啊。」 我站起身来,回头发现酒吞正呆望着夜空。我原本以为他特别喜欢星星,但他说不是那么回事,只是觉得夜空很漂亮在欣赏而已。这家伙真的很喜欢自然景观跟露宿,完全是对旅行乐在其中的一个人啊。 「……」 「干嘛盯着我看?」 「……没事。」 酒吞不知为何背着鬼杀站在附近的树木旁,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就这样转过身去,背对我再度抬头看着天空。他到底想做些什么呢? 「总觉得我还有点没看够呢。背后觉得有点冷,如果可以用那个多到没用的尾巴温暖一下的话……不,比起尾巴,我今天更希望你从后面抱住我呢——」 「啊?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我对他莫名其妙的话语报以怒吼之际,酒吞回过头来,用相当认真的眼神对上我。 「……你打算用这种凄惨的表情离开故人的墓前吗?」 「怎样啦?」 「亏我还特地顾虑,想说我还是别看到比较好啊。」 「……你说什么啦,让人火大耶!」 搞什么嘛。 装什么帅啊?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以为那样很适合你吗?现在的你超好笑的! 「火大什么啊,我可是静静伫立在满天星斗下的冷酷帅哥——」 「转过来啦,废鬼。」 「——喂,听我说啦!啊,你……?」 一脸莫名其妙的酒吞,整个人转过身来。 因为太过火大,我冲进他的怀里。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看我把你的和服弄得乱七八糟。 我才不要躲在背后,看我把正面弄得湿答答。 「……啊——算了,你高兴就好。」 「现在……呜……要我准许你碰我的耳朵……也没关系……呜……」 「好好好,我会摸啦,你干嘛突然撒娇起来?」 「才不是撒娇呢……」 「你就哭到畅快为止吧。明天开始就回复正常喽,愉快悠哉地流浪。所以趁太阳公公看不见的时候,你尽量哭吧。」 「……我不管你了啦!你就这样感冒好了!笨蛋!」 「笨蛋是不会感冒的……」 忍到极限的我,纵声哭了起来。 羞耻什么的全被我抛诸脑后,我以把今天的一切全部发泄出来的气势。 一直,一直哭着。 终幕 道路的点心店『踏上新的旅途』 「啊,通辑令?」 「毁了帝国书院,害魔导司书一人重伤,另一个人陷入昏迷,会这样是理所当然吧。」 「反正我们现在就要离开帝国了,没差。」 天亮后,我跟柊又来到白银道路。珠片的反应出现在西南方,但我们不知为何还是先回到了这里。不,如果要说为什么,是因为我们原本就约好在回程时要再去一次玛蒂妲阿姨的点心店,而且感觉在那里可以再见到八咫妹妹。想见到八咫妹妹的人不是我,而是柊。虽然我还是搞不太清楚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但说起昨天帮助我去帝都的事,我也赞同我们先回到那间店。大概是想跟对方说声谢谢吧? 虽然不太清楚这些事,但总之我们就先这样慢吞吞地走过白银道路,往东南方前进。因为我们昨天又在雷涅废村过夜,所以走下山后只要回到铺满银砖的道路上就行了。啊,对了对了,因为取出能量时失败,把路砖弄成白银色的元凶,就是昨天被我破坏的研究院。德基烈那浑球到底去哪里了呢?我想,他该不会是跟八咫妹妹交手了吧——我戳。 「错扯么?……那个,可以请你不要突然戳我的脸颊吗?不然这样吃糯米丸子会咬到奇怪的地方。」 她正像这样坐在我旁边悠哉地吃着糯米丸子。 「那么,八咫妹妹这样畅快地跟通缉犯一起喝茶好吗?」 「捉拿通缉犯又不是我的工作。不,当然真的抓起来还是比较好啦……但是反正他的日子已经差不多了。」 我左右邻居的年纪还是一样年长许多。我们三个感情和睦地坐在长椅上吃糯米丸子,对身为帝国书院干部的八咫妹妹来说,眼前的通缉犯似乎并不重要。仔细想想,我还真的是轰轰烈烈毁了研究院啊。 「因为这次的事,元帅的发言力应该会大为减弱吧。搞不好也会出现排斥他的声明。那么一来,魔导司书主体的组织就可以改制了。呵呵,酒吞,你可是出乎意料帮了我们大忙呢。」 「啊——……什么?你为了设计排除塔洛斯而利用了我吗?」 「因为这样,现在已经不太需要听从元帅发出的通缉令了……不过有个魔导司书正为了和那不同的理由在找你们。」 「总觉得那是个很值得被我揍飞出去的单眼镜秃子呢……!」 「你没说错喔,呵呵……」 哈哈哈,我一定要杀了那家伙。我身上发散出来的诡异杀气似乎稍微吓到了柊,但我不太在意。不过八咫妹妹也太黑心了,为了排除元帅还设计我。 要说为什么,是因为元帅你太派不上用场了!如果八咫妹妹这样高声笑道,我可会忍不住再看她一眼。感觉岂止是世界要崩毁了。不对,这是另一款游戏。 「八咫……感觉你似乎变得很强。」 「听你的语气,好像我原本不是这样耶。」 「你以前是更天真无邪,更可爱的。」 那是怎样?我好想听她们讨论这个话题。不理会竖耳聆听的我,八咫妹妹瞪大双眼,像是没想到柊会记得这么清楚一样。柊也是,一开始见面时就对八咫妹妹异常警戒。不过如果遇到一个外表跟很久以前见面时一模一样的人,那的确是满可怕的。 「你还记得吗?」 「大概都记得……虽然想这么说,但其实是完全都记得。老实说,我对你现在还穿成这样感到害怕。」 「……呃,是的,我也有自觉。」 不理会露出困扰微笑的八咫妹妹,柊叹了一口气。 不过该怎么说呢,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消弭了,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若是一直尴尬下去,我也会觉得有些伤脑筋。 「所以,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 「总之,我的东西还没找完。这次的目标感觉是在这边西南西的方位上,嗯,应该会进入教国吧!」 「……就是如此。我也会陪他到处游荡。」 什么嘛,那种死心的语气是怎样啊?旅行明明就很棒好不好!四处晃荡的流浪之旅最棒了啊!虽然还是有目标就是了。这时,我发现八咫妹妹开心地盯着我看。 「怎……怎么了……」 「没事,呵呵。」 「总觉得有点火大呢。总……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啦。」 柊似乎不太开心,「哼」了一声转头面向旁边。要剌激她也要有个限度啊,八咫妹妹,这家伙一旦不开心起来可是很难哄的。 「对了,八咫妹妹,德基烈那家伙呢?」 「德基烈现在被皇帝陛下找去了,是为了研究院的事……还有,对了。他也同时以你在寻找的东西及你本身为目标喔,你们两个感情还真好哩。」 「如果你是真心这么说的,那我还真想把八咫妹妹扛起来坐我肩上,或是跟你玩好高好高的游戏呢。」 「这……这就不必了!」 八咫妹妹露出了有点羞赧的神情,红著脸露出温柔的微笑。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家伙打算得到皇帝陛下的认可,好追着我跑吧?好啊,我就全力反击回敬你吧。 「对了对了,如果要离开这国家,动作就要快点。第四席、第六席已经回来了,因为出任务到国外的第一席、第七席、第九席也差不多在回程的路上了。到时,要是轰轰烈烈破坏了帝国书院设施的你还在国内,那可就不得了了。」 「哇哈,魔导司书全员集合吗?我当然会溜了,我可没有理由要被那样的战斗集团给团团包围住。」 这已经不是一点都不好笑的等级了。 走了走了,现在马上离开……不过,平时总是分散各地的魔导司书会这样全员回到国内,可是相当少见的情况呢。 「喂,八咫,你是打算包庇我们吗?」 「该禀报我还是会照常禀报,破坏帝国书院跟破坏研究院的人都是酒吞。」 「那么,为什么你现在还从容不迫地待在这边?」 「……不为什么,这么一来讨伐酒吞的队伍就不会马上组好。或者该说,目前有其他的问题发生,有点忙呢。」 柊吃完糯米丸子,提出了这个问题,八咫妹妹相当坦率地宣言她会出卖我们。哎呀,老实说她愿意睁只眼闭只眼让我们逃走就已经很感谢了,但做到这种程度还说出这点,对八咫妹妹是不是有害无利呢? 我心中浮现这样的疑问,但最让我介意的还是一点。 「那件事,就是魔导司书难得全员集合的理由吗?」 「酒吞对魔导司书的动向颇为了解,这点让我有点介意呢,不过大概就是你说的这么回事。九名魔导司书中有四人重伤,这种事原本不该发生的。」 「……葛林多尔跟第八席就算了,另外还有两名重伤伤患?」 「第四席跟第六席,双方都受了濒临死亡的重伤,被运回国内来……今早我也跟凶手交战……但被对方逃走了。」 「喂喂喂,居然能从八咫妹妹面前逃走……嗯,第四席跟第六席?」 我感到有些不对劲。 和第四席及第六席交手的这个人,能从八咫妹妹这等实力者的手中逃离。感觉起来对方是个非同小可的敌人,但我介意的点不只如此…… 『不——我可是人类喔——虽然现在正被第四席还有第六席追着跑,如果是他们那种程度我还甩得掉——更重要的是我想见你一面啊——』 啊。 金色螺旋双马尾的慵懒无干劲哥德萝莉……! 「月薪两百万格尔德……可以养得起二十只柊了吧……」 「我觉得我好像听到让人很不舒服的单位词喔。」 「现在的德基烈大 概有多强呢?八咫妹妹。」 「应该差不多是十柊/s这样吧?」 「秒速十个我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秒速十个我?」 「意思是一秒钟能狩猎十个柊这样的强度,如果秒速是一个柊,那就是跟你程度不相上下。」 「有够失礼的!」 「对了,你说的月薪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前天见过那个跟八咫妹妹你交手的对象。」 「无视,你们居然无视我?」 不管在一旁大吵大闹的柊,我跟八咫妹妹交谈著。 如果是我前天遇见的薇若婕,那满有可能击败两名魔导司书,然后又从八咫妹妹面前逃掉。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魔王军的『导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是因为魔族酒吞在这里的关系,那就多少说得通了。」 「总之,该怎么说呢,她说现在可以以四天王的待遇迎接我加入。」 「……所谓四天王,做的是些什么工作啊?」 「应该是中间管理职吧。」 「那……很辛苦呢……」 你不是直到今早还在战斗吗,怎么能说得这么悠哉啊?看着露出极度遗憾表情的八咫妹妹,我想你毫无疑问就是那种会害中间管理职增加工作的人啦。 用眼睛瞥视了不知何时在一旁搞忧郁的柊,以及尚未吃完糯米丸子的我,八咫妹妹站起身来。 「嘿哟!……我差不多该去接受总召了。期待下次还能再见到你们。」 「你道别得还真干脆。」 「……这样啊,你要走了吗?」 「呵呵,这应该不会是最后一面啦。」 她慢慢打开纸伞,脚下的木屐发出清脆声响。 她回头的方式还是一样有模有样,让人不由得露出微笑。 「那么,就等到下次能相见时再见了。下次的你会强到什么程度,我很期待呢。」 「我会以两百柊/s为目标的。」 「就说不要用那种奇怪的单位了!」 柊「嘎——」地发出威吓声,八咫妹妹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眯细了眼,微微行了一礼后迈开步伐。 正觉得木屐声异常响亮,她突然间就如梦般地销声匿迹了。 一阵沉默后,我望着从天空飞过的几只鸟儿,突然低声说道: 「真没劲啊,到能跟八咫妹妹交手前,还得费上多少工夫啊?」 「不知道耶。你想跟她交手吗?」 「不,该怎么说……不一定是八咫妹妹,但我一定得强到能跟那种等级的对手交手才行。不尽快找回我要找的那些东西,事情就不妙了,而且也会没办法达成超乎需求的等级提升。」 我把最后的糯米丸子放进嘴里。这世界的强者还很多,是和等级低,没有珠片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的我不同,实力非常强大的强者。而且,甚至还有像德基烈那样吸收珠片的家伙出现。 该怎么说呢,感觉我已经不知道接下来会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在我们接下来预定前往的教国,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光是在帝国就闹得这么大了。在珠片散落的这世界中,接下来会发现什么,我并不知道。啊,真是期待呢,感觉最棒的旅程正在眼前等着我。 「喂,酒吞。」 「啊?」 我看向身旁,柊正摆动着她的脚跟尾巴,像我一样抬头呆呆望着鸟飞行的轨迹。 「那个……我……有件事……还没……对你说。」 「干嘛突然这样讲话,要吟诵辞世之句吗?」 「你说谁要死啊?你这废鬼!」 她的鼻息也慌乱起来。才想说又回到正常的她,她却又突然脸红。是想说什么呢?柊她是绝不可能说「你好棒!抱我吧!」这种话的。 如果她真的说了那种话,比起开心,我可能会先怀疑她是不是冒牌货。 搞不好她是水之四天王变的,不,那也是另一款游戏了。 「……真是的,你真的是个不正经的男人。」 「是是是,真对不起喔。那么,到底是怎样啦?」 「咦?不,问我怎么样……那个……该怎么说呢……」 「看着我说话啊,蠢尾!」 「你……你很吵耶!」 不要在那边视线游移做眼睛游泳体操了啦。还有别莫名地脸红起来……不,这家伙比我年纪大啊,虽然我老是忘记这点。一下真是,一下可是,一下但是的。 不知为何列出一大堆无意义词汇的柊(芳龄约两百岁)。 想说什么就快说吧,喂。 「唉……酒吞!」 像是下定决心般,她的嘴角拉成一字形。双颊还是一样红通通,狐耳的内侧比平常还要来得更红。双眼略显湿润,不知道是有多不好意思。是要开秘密招供大会吗? 「……谢谢……你。」 「啊?」 「我……我是说!谢谢你救了我!你救了我三次!」 「…………」 「不要在那边数到二停住然后歪头思索啦!要是那时你没把我从岩石放出来,我会死的!那时在森林里,你没挡在我身前的话,我就死了!那时如果你没来书院的话,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所以是三次!」 「……喔。」 「你『喔』什么啊!真是的,快疯掉了!」 「不,岩石那些的,我是第一次听到啊。」 「是这样吗?」 柊好像生气了。发怒的柊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谢谢你,玛蒂妲阿姨,我会再来的!」 一跟进到小屋后方的玛蒂妲阿姨道过谢,柊马上迈开大步往道路前进。虽然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似乎没有读懂她的意思。 然后。 「柊,方向相反了。」 「唔~~!」 她来个u形大回转,然后继续大步前进。 「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你这家伙——不开玩笑是会死吗?啊!」 「哎呀,就不自觉的嘛。」 柊以极力反击我的气势,在我眼前张牙舞爪。看着她仿佛快哭出来的脸,我开始觉得开这家伙玩笑很有趣,能跟她一起旅行真的很棒。 还有,我很高兴我救了她。毕竟我似乎也觉得这家伙对我来说很重要,重要到我愿意飞蛾扑火涉险。看来她的存在比我意识到的更加深植我心中。这么一想,就又觉得心中似乎有些什么情感涌上,但却没办法顺利地化为言语。 「今后也请多指教喽,柊。」 「现在说这个,在这里说这个?我真的受够你这家伙了!不正经!不正经!」 「啊——喂——」 像汆烫过的章鱼一样,她连脖子都红了。柊用力转过身去,这次真的迈开了脚步。呵,虽然搞不懂,但真是个叫人看不腻的家伙。 在云朵流往的方向前方,是我们接下来要前往的港口。我们将在那里上船,再度展开愉快的旅行。 剩下的珠片还有十个。我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而已。 「柊,其实是这个方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待续】 后记 我是蓝藤,今天也精神百倍。 初次见面的各位,你们好。而从网路小说及前作开始支持我的各位,好久不见。从这次的连载开始,到现在刚好过了九个月。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剩没几个月就是一周年了。但是,能像这样这么迅速地做出这么棒的书来,真的是让我不胜感谢。 《转生鬼神浪漫谭》这部作品,是在「成为小说家吧」上连载的,而且原本也就以制作成书为目标。我并没有打算懈怠为了达成目标所作的努力,老实说,我还不太有努力真正开花结果的经验,所以感到非常开心。 这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有各位的支持才能如此。我真的真的非常感谢。 而关于这本《转生鬼神浪漫谭》,相信有的读者已经察觉到了,这是采用横跨一九九〇年代到二〇〇〇年代之间的怀旧rpg名作世界观而成的作品。我原本就是rpg的爱好者,加上又喜欢幻想风格的作品。虽然会借由阅读儿童文学跟玩rpg来沉浸于幻想中,但也希望能透过这一切,全力撰写出属于我的幻想故事。这就是在这种思绪下完成的作品。如果各位玩过的许多游戏或看过的诸多幻想名作,也能透过这部作品得到回味,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我在网路上看到了各位朋友的指教与批评,而这部作品接下来还会变得愈来愈热血,愈来愈有趣。如果各位愿意继续支持,将是我的荣幸。而对提供众多评论的各位读者,我也要献上我至高的谢意。 那么,接下来是谢辞。 感谢比任何人都更早看到这部作品,总是给我有趣感想,陪我一起生出这作品的w编辑。模仿怀旧rpg风格画出美丽插图,将故事中的形象塑造得更棒更完整的插画家エナミカツミ。然后是设计出符合作品风格装帧的伸童舍,以及营业部门或书店的各位,感谢你们。 此外,我也要藉这个机会,向透过w编辑而联络上,并给我意想不到支持的营业部t先生表达感谢,真的非常高兴。 那么,更重要的当然就是看了本书的各位读者。虽然能够买下此书就是最大的支持,但光是愿意翻阅,对我来说就是万幸了。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如果各位能从中得到一些乐趣,我会更高兴的。 那么,就容我行文至此,在此跟各位告别了。 2015/8/21 于咖啡厅即将打烊之际,如逃亡般收拾著写作工具的蓝藤游 我是蓝藤,今天也精神百倍。 初次见面的各位,你们好。而从网路小说及前作开始支持我的各位,好久不见。从这次的连载开始,到现在刚好过了九个月。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剩没几个月就是一周年了。但是,能像这样这么迅速地做出这么棒的书来,真的是让我不胜感谢。 《转生鬼神浪漫谭》这部作品,是在「成为小说家吧」上连载的,而且原本也就以制作成书为目标。我并没有打算懈怠为了达成目标所作的努力,老实说,我还不太有努力真正开花结果的经验,所以感到非常开心。 这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有各位的支持才能如此。我真的真的非常感谢。 而关于这本《转生鬼神浪漫谭》,相信有的读者已经察觉到了,这是采用横跨一九九〇年代到二〇〇〇年代之间的怀旧rpg名作世界观而成的作品。我原本就是rpg的爱好者,加上又喜欢幻想风格的作品。虽然会借由阅读儿童文学跟玩rpg来沉浸于幻想中,但也希望能透过这一切,全力撰写出属于我的幻想故事。这就是在这种思绪下完成的作品。如果各位玩过的许多游戏或看过的诸多幻想名作,也能透过这部作品得到回味,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我在网路上看到了各位朋友的指教与批评,而这部作品接下来还会变得愈来愈热血,愈来愈有趣。如果各位愿意继续支持,将是我的荣幸。而对提供众多评论的各位读者,我也要献上我至高的谢意。 那么,接下来是谢辞。 感谢比任何人都更早看到这部作品,总是给我有趣感想,陪我一起生出这作品的w编辑。模仿怀旧rpg风格画出美丽插图,将故事中的形象塑造得更棒更完整的插画家エナミカツミ。然后是设计出符合作品风格装帧的伸童舍,以及营业部门或书店的各位,感谢你们。 此外,我也要藉这个机会,向透过w编辑而联络上,并给我意想不到支持的营业部t先生表达感谢,真的非常高兴。 那么,更重要的当然就是看了本书的各位读者。虽然能够买下此书就是最大的支持,但光是愿意翻阅,对我来说就是万幸了。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如果各位能从中得到一些乐趣,我会更高兴的。 那么,就容我行文至此,在此跟各位告别了。 2015/8/21 于咖啡厅即将打烊之际,如逃亡般收拾著写作工具的蓝藤游 我是蓝藤,今天也精神百倍。 初次见面的各位,你们好。而从网路小说及前作开始支持我的各位,好久不见。从这次的连载开始,到现在刚好过了九个月。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剩没几个月就是一周年了。但是,能像这样这么迅速地做出这么棒的书来,真的是让我不胜感谢。 《转生鬼神浪漫谭》这部作品,是在「成为小说家吧」上连载的,而且原本也就以制作成书为目标。我并没有打算懈怠为了达成目标所作的努力,老实说,我还不太有努力真正开花结果的经验,所以感到非常开心。 这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有各位的支持才能如此。我真的真的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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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关于这本《转生鬼神浪漫谭》,相信有的读者已经察觉到了,这是采用横跨一九九〇年代到二〇〇〇年代之间的怀旧rpg名作世界观而成的作品。我原本就是rpg的爱好者,加上又喜欢幻想风格的作品。虽然会借由阅读儿童文学跟玩rpg来沉浸于幻想中,但也希望能透过这一切,全力撰写出属于我的幻想故事。这就是在这种思绪下完成的作品。如果各位玩过的许多游戏或看过的诸多幻想名作,也能透过这部作品得到回味,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我在网路上看到了各位朋友的指教与批评,而这部作品接下来还会变得愈来愈热血,愈来愈有趣。如果各位愿意继续支持,将是我的荣幸。而对提供众多评论的各位读者,我也要献上我至高的谢意。 那么,接下来是谢辞。 感谢比任何人都更早看到这部作品,总是给我有趣感想,陪我一起生出这作品的w编辑。模仿怀旧rpg风格画出美丽插图,将故事中的形象塑造得更棒更完整的插画家エナミカツミ。然后是设计出符合作品风格装帧的伸童舍,以及营业部门或书店的各位,感谢你们。 此外,我也要藉这个机会,向透过w编辑而联络上,并给我意想不到支持的营业部t先生表达感谢,真的非常高兴。 那么,更重要的当然就是看了本书的各位读者。虽然能够买下此书就是最大的支持,但光是愿意翻阅,对我来说就是万幸了。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如果各位能从中得到一些乐趣,我会更高兴的。 那么,就容我行文至此,在此跟各位告别了。 2015/8/21 于咖啡厅即将打烊之际,如逃亡般收拾著写作工具的蓝藤游 第一幕 纳萨瑟司港『舞台来到教国』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筑毒 录入:筑毒 帝国书院总部。这座位于帝都古兰悉尔中心后方的偌大建筑物,无论面积还是体积都是帝国第一。这是因为建筑物原本是上皇置身的上皇院厅,如今经过增筑改建,成了规模最大等级的军事设施。 魔钢与漆木的银黑对比更是美丽。 而在这幢庄严建物的最高楼层,有个场地供管辖帝国书院,进一步统治全帝国的诸位高官召开会议。十几个人围著长桌就座。 在中央最后面与离它最近的下座安放著魔力结晶。这是以结晶为媒介传递声音,两个一组的魔道具,是通讯方面不可或缺的设备。 在本次会议中使用这项设备的,有担任帝国书院总裁的元帅,以及在帝国书院最强战斗部队魔导司书之中居冠的第一席。不只如此,下座除了以第三席为首的魔导司书成员之外,还有研究院、谍报部与工商会的总帅到场,俨然是一场重大会议。 然而这场会议的趋势却显得不大对劲,原因出在日前疑似由元帅闹出的丑闻。为了将一只魔族弄到手,元帅身处于这个宣扬排斥魔族的国度,非但利用魔导司书绑架魔族,还让疑似该魔族之主的妖鬼破坏了帝国书院总部这个「权威的象徵」,留下烂摊子等人收拾。 因此众人才会举行这场会议,主旨是查明真相并对元帅进行审问。 『我不过是想实现百年以来的夙愿罢了……』 『结果您的这种想法造成了撼动国家根基的事态,对于这点元帅有何想法?』 『……』 『我是不愿意这么想,但您该不会是为了这种儿戏,而打算牺牲我等建立起来的成果吧。您是书院的领袖,竟然不知道如此丢人现眼代表什么意思?』 『放肆!我可是塔洛斯五世!是上皇!你这是什么说话态度!』 『我看您有所误解,您是书院的元帅,难道以为靠血统光环就能肆无忌惮!如果您不明白您不是个装饰,没有身为光荣的帝国书院领袖的自觉……那就闭嘴隐居去吧,让无能之辈领导我们只会碍事。』 『你这家伙……!』 书院的成员们只是默默听著结晶之间的对话。 一边是塔洛斯五世,也就是元帅。而另一边嗓音奇妙,分不清性别之人,正是贵为帝国书院魔导司书第一席的人物。 「既然在这次事件中出丑了,不如考虑考虑引退吧?」 『第三席……!你之前那样任性妄为,还敢说这种话!』 「我是任性,但还是有完成职务喔。」 『你这种口气,是在愚弄我就对了……!』 「哎呀呀。」 一名和服女童坐在第一席结晶的下座。 她一边打量著自己的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引来元帅的激烈反应。 然而她面露看不起人的冷笑,只是定睛注视著结晶。 「我刚才讲的话让你心虚了吗,该不会是忙著追狐狸的尾巴,眼里看不到职务了吧。俗话说追二兔者不得一兔,而你是工作跟女人两头空,还真有点好笑呢。」 『第三席──────────!』 「喔,还是说尾巴太多条,你搞不清楚该往哪边追了吗。那还真是相当……教人遗憾呢。」 「你就少说两句吧,八咫。」 「哎呀,德基烈,你嘴角扭曲了喔。」 「这种事就别说出口了。」 『你们……!』 八咫旁边坐著一头蓝发,被评为年轻鬼才的第五席。他的口气与态度让元帅察觉状况不妙,急忙将视野扩展到周围,然后哑口无言。在这会议室当中,没人站在他这一边。 甚至所有人都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八咫·扶桑·亚克莱特、德基烈·马克连。你们适可而止吧,现在还在开会,这点不能忘了。尤其是八咫,你平时就该多注重魔导司书的荣耀与骄傲。』 「哎呀呀,我是因为身为魔导司书才能活命,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喔。」 『既然如此,你现在就别乱开玩笑激怒元帅了。』 「我无意激怒他啊……」 『你就是这点不好,缺乏自觉。』 「哎呀……」 旁边的单眼镜男子点头如捣蒜,但就差一点,没进入八咫的视野范围。先不论这点,且说元帅。目前状况对自己来说有多糟,他应该是知道的。 『你……你们……!有没有搞清楚啊!要知道这所帝国书院,没有皇帝的力量是无法成立的!是因为有继承皇帝之血的我,这个组织才能成立!』 然而到了重要关头,他能拿出来当靠山的,却只有他的血统。 不对,也许他是在不知不觉间被这样设计了。打从一开始帝国书院的人就知道,他这一百年来想对那个魔族做什么,跟它又是什么关系。 帝国书院的人清楚得很,却利用这点当成弹劾材料,而元帅浑然不觉。 虽然有妖鬼这个意外因素,但他们本来就打算利用九尾一事罢免元帅。 一切都照著此时仍平静微笑的第三席计画在走。 『喔,这您不用担心。当今皇帝的外甥克雷瑟列斯大人预定接下这个位子……明白了吗,元帅,您已经没有用处了。』 『你们……!你们你们你们……!』 『喔,正好之前出现过妖鬼这个异常因素,就当成是他杀的吧。「元帅杀手妖鬼」。得到这个不错的绰号,妖鬼一定也很高兴。』 『什……你……你们想杀我!敢对我下手!』 『我不是已经说了半天吗……八咫·扶桑·亚克莱特。』 「咦,让我来吗?」 八咫用愣愣的眼神看著结晶;做为第一席分身的结晶,轻松地发出声音回答: 『因为你对魔族有些想法,不是吗。既然如此,就由你下手吧。』 「哎呀……」 八咫的眼睛迅速地眯细起来。 在她的眼眸中蕴藏著冷静透彻的杀气。霎时间,任职战斗以外部门的重要官员们都吓得缩了起来。当场拥有血肉之躯的人,只有德基烈还能神色自若。而就连这个德基烈,内心都察觉到了危险而提高戒备。 「……那么,再见了,元帅。」 『住……住手……别这样!我可是元帅……!是皇帝塔洛斯五世啊……!』 被人用纸伞指著,结晶体元帅焦急地叫嚷。 他也知道只要让八咫·扶桑·亚克莱特出手,连这种通讯结晶都能成为杀人的媒介。 但第一席毫不理会塔洛斯所言,口气轻松地说: 『对,你是皇帝塔洛斯五世。但很遗憾,鲜少有人知道这件事实。』 『住……住手……!住手啊……!』 「被迫臣服于你的魔族们,声泪俱下地用这句话哀求你时,你是笑著利用他们进行神蚀实验。面对那些喊痛,发出悲痛惨叫的人……你并不当一回事,慢慢地凌虐他们。」 『噫……!』 八咫的纸伞瞄准了结晶。 她的眼眸中已经没有光彩。 那阴暗的视线彷佛溶入黑暗之中,定睛注视著元帅的结晶。 「所以,我也要笑著凌虐你致死……你夺走了那么多性命,想必不会有怨言吧?」 『啊……啊啊……!』 八咫微微一笑,翘起嘴角。 然后,就在纸伞即将喷出某种青白物质时。 大剃刀从八咫旁边飞了出来。 它一瞬间就打碎了塔洛斯五世的结晶。 这把大剃刀如同 八咫的纸伞,蕴藏著贯通能力;塔洛斯五世必定是瞬间丧命。 一瞬间,寂静造访了会议室。 「……德基烈?」 「……实在看不下去了,混帐。」 八咫眨眨眼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下个瞬间,她似乎稍为有所领会。 八咫将手放在脸颊上微笑。 「哎呀呀,你真重视伙伴呢。」 「我从来没把你这家伙当伙伴好吗。」 「可是听你那样说,好像是为了我而插手的呢。」 「吵死了啦,臭老太婆。」 「呵呵。」八咫露出小小微笑,定睛注视著碎裂的结晶。 『这样好吗,八咫,德基烈?』 「我哪知道。」 「我……嗯,我想没什么不好。」 虽然原本是为了复仇而出手的。 但是想想,自己像刚才那样杀人感觉的确不太好。 「如果我能一瞬间把他除掉就好了。」 『我懂你的心情。那么……』 第一席的结晶闪烁著,响起嘹亮的声音重新主持会议。 『在这里看到的内容严禁外流,今后主权将要握在我等魔导司书手上,明白吗?』 这句不容分说的命令,让会议室的所有人只能点头。 解散二字响起,每个人各自站起来。在这时,八咫无意间想起一件事。 「对了,话说这下酒吞就成了杀害元帅的凶手……」 「我绝对会宰了那家伙。」 「而接下追杀任务的是德基烈,呵呵,这下有意思了。」 状况不断推移,造访帝国书院的变化,令魔导司书更易于行动。 这对这个世界会造成何种影响,就连酒吞也无从知晓。 ? 克莱恩·法布尼尔是光之神子。 少年生为教国南方偏僻乡村的农家子,两年多一点前突然被发掘出身上光之神子的资质,而接受教育,成为教国的最终王牌。 修练虽然严格,但能保护自己最爱的村庄,让克莱恩感到十分骄傲,况且他也是个男儿。自己将做为光之神子,成为守护国家的巨大支柱,这项事实不只给了他责任感,更让他欣喜万分。他不知道被教国的法术师打飞了几次,也数不清被十字军将军用棒术弹开了多少次。 在神殿获赐的寝室很宽敞,女仆们也无微不至地照料他,然而有时不足以成为战力的窝囊感,仍然压在克莱恩的心头。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认输。 克莱恩很崇拜「五英雄」之一,教国的光之神子。 这五位战士拯救了一度坠入绝望黑夜的世界,想到自己是其中一人的继承人,克莱恩就感到无比骄傲。正因为如此,纵然不及上一代,也要让人觉得自己是「出色的」光之神子。为此克莱恩夙夜匪懈,不断努力。 事实上,克莱恩的成长确实有亮眼之处。克莱恩原本是农家的儿子,因为父亲早逝,他一直在干粗活。可能是因为他劳动时并非锻炼出大块肌,而是遵照父亲的教诲一心一意让身体成长,所以吸收训练的速度也异常地快。 克莱恩还有著天生的法术才能,棒术法术并用的战斗方式,比起上一代专精后卫的风格,给人另一种可靠的感受。克莱恩记得自己受到将军欣赏,首席法术师也称赞他今后只需持续钻研时,自己曾经擦著鼻子害臊地微笑。就这样,克莱恩·法布尼尔这个少年,在两年间为了成为教国的新一代支柱而不断努力。或许也因为有教国这片土壤为他锻炼出良善的精神,除了一个地方之外,可以说成长得人格高尚,堪称完美。有爱国心,能牺牲奉献,知道何谓真正的坚强,是能体恤他人的光之神子。 再加上克莱恩有胆识又聪明伶俐,食量大,身心都很健康,而且不忘感谢之心。他因为这些特质而受人景仰,在由四神官支撑的教国当中,逐渐升华成为相当可靠的存在。 所以,当克莱恩听到魔王复活的消息时,他意外地冷静。 神官举行了仪式,透过向女神库尔涅雅祈祷,以乞求神谕。 女神降临,给众人的旨意是「辅佐并相信光之神子」。 安抚过慌乱的众神官后,这次换克莱恩亲赴仪式场所谛听神旨,听到的内容是「周游各国,与你自己选定的伙伴共生死,如此道路自然会开启」。 克莱恩细细思量过这番话,然后点头接受神谕。 由于不能让他国知道光之神子离国,因此只有神官、将军与法术老师等少数几人前来送行,克莱恩就这样踏上旅程。 而克莱恩周游各地后,经过几个月,又像这样回到了教国。理由与教国其实没多大关系,主要原因其实是伙伴当中的教士春菜说想追上一个女孩。 她所说的女孩,是他们在公国大都市之一──花之城镇可玛茉伊邂逅的少女,名叫朱丝塔。 女孩很可能是触犯了冒险者公约而被公国追捕,春菜说想帮她。卢迪乌斯也对名为朱丝塔的女孩所说的「救济共和国」这句话感到耿耿于怀,先不论要不要帮朱丝塔,总之赞成追上她。 由于一行人达成了眼下的目标,一时之间没有紧急目的,克莱恩本身也对共和国的内情有点想法,于是大家决定追赶名为朱丝塔的女孩。 一行人差点在哈纳哈纳森林追丢她,又在帝都被魔导司书痛殴,坏事连连,而且追著朱丝塔跑,结果又回到了故乡来。 就这样,克莱恩一行人搭上船,一路来到了纳萨瑟司港,然而…… 「好耶──登陆啦──!」 「那边还是栈桥啦,春菜。」 「啊,对喔!」 木造大船在栈桥放下舷梯,克莱恩仍然随著海浪摇晃,望著船夫们下锚。 春菜开开心心地第一个下船,淡桃红色头发随风飘逸,开心地对克莱恩挥手。克莱恩从船上也笑著对她挥手,她高兴地露齿而笑。 「嘿──嘿──嘿──!啊──有海鸟──!」 「别摔下去喔──」 「知道了──!」春菜喊著回答,让克莱恩觉得很可爱,自己也打算下船,手离开了船缘。 春菜虽然那副样子,却是三人中最有胆量的。以前碰上可怕至极的怪物时,只有她敢往前踏出一步。他们在帝国面临危险时,也是她站在最前面。 这事似乎让卢迪乌斯有些介意,实际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现在如果碰上那时的「力量」,克莱恩觉得只要三个人还在一起,或许能接受挑战。 他们曾经被魔导司书打得落花流水,但那是因为初次经验的关系。克莱恩觉得如果还有下次,他们一定不会输。特别是看到最近卢迪乌斯的锻炼,就觉得相当可靠。 「怎么了,克莱恩,你不下去吗?」 「卢迪。也是,再待下去可能要妨碍人家整理船舱了,我们下船吧。」 「嗯。」 少年一头红发披散背后,风貌中带有野性。 别看少年这样,这位剑士可是王国的王子,骑士实力无人能及。 卢迪乌斯·福萨雷那·格兰加利亚。 自从邂逅那个「力量」之后,他一直在拚命练剑。不过最近也许是觉得光靠剑术难以更上一层楼,他接受克莱恩的指导学起教国法术来。 假使卢迪乌斯能藉此学会附魔,就能成为可强化体能的剑士,也就是超级前卫。这对队伍来说是好事,最重要的是卢迪乌斯本身也极有意愿。 「渡海过来了是很好……可是那小女孩究竟跑哪儿去了?」 「她的目的是救济共和国,那么会为了什么来教国 呢?」 「真要说的话,她所谓的『救济共和国』就够让人在意了。」 「听人家说,帝国虽然并吞了共和国,但旧共和国领土的待遇并不差。」 「半年前出使的旧共和国人,似乎过著不错的生活。她本人或许有什么恩怨,但老实说,我看这背后必定有鬼。」 「况且她不是说要报仇,而是救济……可是那个小女孩才十岁耶,说不定真的这么想。」 「十岁的小鬼头说什么『救济』,这件事本身就让我觉得她只是被洗脑了。」 「……真的是这样吗?」 卢迪乌斯的意见有很多地方说得有理,但克莱恩总觉得也许是自己多心,或者他只是不希望小女孩真的被欺骗,因此才妨碍了自己看清现实。就这方面来说,卢迪乌斯放眼现实的观点,总是给予克莱恩直视眼前事物的力量。 「不过,这方面的事实也得等见到她才能确认。虽然旅途才走到一半,但克莱恩的直觉从没出过错,就一件件解决吧。」 「谢谢你,卢迪。」 克莱恩越来越担心,他一边祈求那女孩正直的心灵还没受到扭曲,一边转回前方,海风吹抚著他的脸颊。 「你们在干么啊──我要丢下你们喽──!嘻嘻!」 「知道了,马上来──!」 看克莱恩与卢迪拖了半天还不下船,春菜也许是等不及了,大声叫道。不过语气听起来与其说是生气,倒比较像是开两人玩笑。她那露齿的开心笑容就是最好的证据。 「那我们走吧,克莱恩。最近魔王军毫无动静,也让我放心不下。我是第一次来到教国,自从知道了钥匙的存在以来,克莱恩你也是第一次回国吧。说不定在这个地区,还能获得红色与橙色以外的新钥匙。」 「也是,虽然担心那个叫朱丝塔的女生,但我们也得把自己的份内事做好。」 「就是这股干劲。」 卢迪乌斯拍了一下克莱恩的背,就先走下舷梯。这个比自己年长一岁的挚友虽然态度粗鲁,却常常像这样给自己打气,或是反过来让自己放松,克莱恩很感谢有他这个挚友。 「……我没必要一个人逞强。」 坦白说,这阵子克莱恩总是睡不好。 卢迪乌斯总是一大早就把他叫起来陪自己锻炼,从没考虑到自己发育状况的春菜又常常扑上来抱住他,这些当然也是烦恼之一,但最近他心里藏了更多烦心事。 克莱恩没能立刻赞成追赶名叫朱丝塔的女孩,也是因为这件事。后来他们一直没能掌握到魔王军的线索,而且不管怎么成长,总是有更强的高手阻挡他们的旅程。名为期待的重荷压在身上。而这些全都间接造成对自己的不安。 自己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消灭魔王吗? 疑虑一旦自天而降就无法轻易甩脱,甚至带来了胸口的绞痛。即使如此,克莱恩仍然只能前进,也想前进,因为他看到春菜天真无邪地努力,身旁还有卢迪乌斯拚命持续钻研,精益求精的身影。 「好了,接下来怎么做呢?」 「总之应该先去酒馆打听情报吧,人家肚子饿了。」 「说得也是,我原本想说可以先去旅馆订房间……啊,既然这样,那我去订房间好了,你们先去酒馆好吗?」 等克莱恩最后一个下来栈桥,三人就往港口方向走去。 一行人不时与十字军成员或运送货物的水手们擦身而过,穿过石造大门,就来到了纳萨瑟司港的中心商业区。充满活力的商店街,主打商品理所当然是海鲜。 「便宜喔便宜喔──!」 「欢迎光临参考看看──!」 「那边那位大哥,我们有新鲜贝类哟──!」 又急又快的招呼声,几乎盖过了克莱恩等人交谈的声音。 克莱恩提议暂时分头行动,想不到两人马上就接受了。 「ok~那我跟卢迪先过去了。我们会帮你留位子,快点来喔──!」 「街上这么热闹,可能会人挤人,别迷路喔。」 「哈哈,又不是小孩子,别担心。那等会见喽。」 卢迪乌斯略举个手,春菜则是用力挥了好几下手臂,克莱恩对两人笑笑后,独自步入拥挤人群之中。纳萨瑟司港的大街两边都被以彩色布料盖住屋顶的摊贩所淹没。石版地给予脚底的独特触感,让克莱恩知道自己回到了教国。填满路面的石版,几乎都用十字军的法术整修过,不会对腰腿造成负担。在礼赞博爱精神的教国当中,这些石版地让人感受到严谨实践的教规,温暖了克莱恩的心。走出这条商店街,就进入气氛截然不同的住宅区。 这是个有著细小巷弄的区域,红砖盖成的建筑物特别显眼。 这附近应该有旅馆或武器防具店才对。 在栉比鳞次,约四楼高的楼房之间,克莱恩东张西望,然后找到一扇门上写著「inn」三个字,不禁绽开笑容。这座城市的旅馆与酒馆是完全分开来的。偶尔有些城市的旅馆与酒馆开在一起,不过这里克莱恩记得很清楚。儿时下榻过的旅馆勾起了克莱恩的怀念之情,他慢慢打开关著的木门。 「午安──」 克莱恩边打声招呼边开门,只见还算宽敞的店里,放了约十张四人座的桌子。眼前的柜台没人,只听见门上铃铛叮铃叮铃的声音。 克莱恩偏著头想「没人在吗?」视线扫过店内,发现右侧深处一隅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人头上戴著三角巾,是个穿著围裙的少女,看起来像女侍。克莱恩心想她应该是店里员工,正要出声时,对方好像先注意到了他,转过头来。 「啊,欢迎光临──!」 「不好意思,我想订两个房间,三人。」 「没问题──!正好目前是淡季,大哥你来的时机正好!」 「那就好。」 少女溜进克莱恩右边的柜台,用羽毛笔在像是帐簿的本子上沙沙地写了些什么。她的岁数看起来跟春菜相仿,克莱恩像个中年人似的想著「真是能干」,不过比起春菜,大概不管哪个女孩都算能干吧。 「需要用餐吗?」 「早晚各一次,麻烦了。」 「好的好的,谢谢惠顾~!三位加起来,呃……包括餐点一共是一千八百格尔德,先收订金一千。」 「好的。」 把银币付给少女后,她将两把钥匙给了克莱恩。 「三楼后面的两个房间,什么时候入住都可以喔~!晚餐时间会到房间通知。」 「麻烦你了!」 「那么,欢迎三位随时莅临!」 「好的──」 少女低头行礼后,急急忙忙又跑回那头去了。克莱恩可以就这样先离开旅馆去酒馆,但他想起少女刚才所在的位置,有意无意地看向店里的另一个人影,结果看到一名青年坐在那儿。 「……唔!」 克莱恩不禁倒抽一口气,那是强者的气味。那人将惊人气魄压抑在自己体内,呈现一副泰然自若的风度。立著靠在一旁的长武器也看得出来经过长年使用,明明是魔道具,却给人一种不像魔道具的感觉,相当不可思议。 「嗯~伤脑筋了──」 「……不,是我太没用了。」 「哪里的话……咦,你是刚才那位……」 「啊,你们好。」 克莱恩自然而然往店内后方走去。 他实在很想变强,不能否认是这种想法挪动了他的脚步。他感到焦急,心想如果能向强者学到两招,也许能达到更高的境界。 本来无缘相遇的两名战士,在徐徐错位的齿轮推动下,采取了行动。 要不是有妖鬼的存在,青年根本不会造访此地;而少年则是因为遇见妖鬼,才会产生追求更强力量的念头。两人的邂逅将会带来什么结果? 「呃,您在做什么?」 「这位是德基烈先生,他说他需要制作通缉画,可是不会画画。」 「呃,不是,我不是不会画。该怎么说呢,可以说画起来不顺,或是越画越怪吧。怎么说?就是多余的线条越来越多。一定是我把研究资料用的素描都扔给优秀部下处理,现在自食恶果了。对,我本来是会画的。」 桌上放了一张纸。 克莱恩在探头看纸张之前,先用手托著下巴思考。青年讲话找了一堆藉口,实在不像是个强者,但他肯定隐藏了实力,这点错不了。 讲到绘画,克莱恩有一套独门技术。他想:如果能卖对方一个人情,日后讲点稍微深入的话题应该不打紧。 「……绘画吗?」 「……呃……?」 「啊,我叫莱恩。」 克莱恩对年轻女侍重新自我介绍,在教国内不能暴露自己光之神子的身分。这假名虽然取得不太巧妙,但对方应该想不到光之神子会离开首都待在这里。少女点点头,露出微笑。 「莱恩是吗,你会画画吗?」 「我以前常画风景画,人物也画得不少。」 「这样啊,那么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帮我画通缉画吗?」 「请让我试试。」 青年头发往后梳拢,戴著单眼镜,显得富有理智。他稍微低头致意,递出纸张,克莱恩对他点点头,一接过纸张就冻住了。 「这是什么……看起来只像是圆圈长出了手臂……」 「……抱歉。」 「请问这是?」 「妖鬼,穿著群青色和服与木屐,特徵是黑色长发与蜷曲的犄角。」 「我还以为是长了胡子的萝卜呢。嗯,和服妖鬼……?」 不理会被胡子萝卜这个譬喻击垮的德基烈,克莱恩拿起放在那里的羽毛笔。 「该不会是……」 克莱恩沙沙动著笔,翻找著记忆角落低语道。 几分钟后,他把完成的画像拿给德基烈看,说: 「您说的是这个人吗?」 「就是这王八蛋那个该死的妖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这是怎么了?」 德基烈青筋暴鼓到只差没断,鬼吼鬼叫让克莱恩跟不上状况。 不过,克莱恩心里也想「果然」。 这是因为画在纸上的妖鬼魔族,正是克莱恩在阿尔冯山脉遇见的「力量」。当时的预言重回脑海。 通往魔王的线索,以及「力量」。占卜老翁的那番话像是两者独立,其实或许是互相共通。那个「力量」岂不就是通往魔王的线索吗? 一旦脑中浮现这个疑问,克莱恩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德基烈先生!」 「抱歉,一时激动了。谢谢你,我愿意付酬劳,虽然我手头不多──」 「酬劳就不必了,相对地,我有两件事想拜托您。」 「嗯?」 制止了想从怀里取出钱包的德基烈,克莱恩说: 「请您告诉我关于这个妖鬼的事,还有如果可以,能否请您教我长型武器的技巧?」 看到他认真的眼神,德基烈的眼色变了。 这场邂逅究竟会将「故事」导向何方,此时谁也不知道。 ? 「那时一艘大船从老奶奶的上游处载浮载沉地漂下来~」 「坐著九尾与妖鬼的船这种鬼东西漂下来,害得那个人类吓昏了就是。」 「看到老婆婆翻白眼倒下去时,可真是急死我了~」 「那点年纪,比我小多了啦。」 「你是在跟什么打对台?」 大家好~我是现场播报人员酒吞~记者现在穿过帝国,正在用划船的方式造访教国~!很好,这下单眼镜秃子就不能再来烦我了。 哎呀哎呀,他一定想不到我竟然会连续划好几天的小船,呼嘿嘿。 「是说这里是哪啊。」 「纳萨瑟司港附近吧,怎么样,晚上要不要去逛逛?」 「那个港口都市十字军戒备森严,而且晚上都还有烧篝火吧,没事干么去那种地方。」 「说得也是喔。」 「而且你在找的东西,应该在比纳萨瑟司港更偏西南的位置吧?」 「嗯──……我想应该是,感觉要再走远一点。」 「会不会在腾特啊?」 「反正无论如何都得通过腾特了。」 柊好像有来过一次教国,不过与其说是来过,比较像是被带来的。虽然她抱怨了半天,不过看起来好像也不是真的不情愿,所以应该没必要多提。小船用完就要扔了,总之先一路从纳萨瑟司港走通往西南方的路。只要沿著这条路直走,就能抵达腾特的山路。到时候越过村庄,就是腾特了。珠片的反应似乎在比腾特更远的前方,但反正都得翻山越岭,没办法。 「真是,结果足足花了七天耶。」 「哈,哈,哈,如果粮食耗尽,我眼前还有食物,所以不担心。」 「我!拿我当存粮?」 「我没有要吃你的手臂或腿,反正尾巴那么多,吃一两条不会怎样吧?」 「当然会怎样好不好!就跟双手双脚一样重要好不好!」 「你这么紧张,害我更想煮来吃了,虽然好像很难吃。」 「你是怎样!你这人有什么毛病!想把别人吃了还嫌看起来难吃,你以为你谁啊?」 「你的主人啊。」 「对啦可恶!怎么会是这种人当我主人啊……!」 抱头哀叫的柊还是老样子,自从离开了帝国,觉得她好像有精神多了。虽然很吵,但不是件坏事。虽然很吵。好了,既然我们到了教国,我想重新确认几点。 我们从帝国所在的第三大陆渡海,来到西南方的第一大陆;不过当我们来到第一大陆北端的纳萨瑟司港时,珠片的反应还指向西南。 这样看来,珠片应该在比我们刚才提到的腾特更远的前方。至于比腾特更远的前方有什么呢?就是教国的首都「圣府首都艾甸」。好吧,其实腾特与艾甸之间还有几座村庄、城镇、塔与洞窟,但我推测圣府首都最可疑。这是因为就像之前的帝国书院一样,圣府首都也很可能得到并保管著珠片。包括共和国在内,从五个国家的魔术水准来思考,教国排在帝国与公国之后位居第三,就算发现了珠片并开始进行调查也不奇怪。 所以我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是前往圣府首都艾甸。 只是这么一来,有件事会让我稍稍挂心,就是《魔导枪骑兵2》的主线剧情。 『接下来我们会在教国举行盛大的派对──』 我想起那个缺乏干劲的哥德萝莉双螺旋。 魔王军首脑部门的no﹒3,导师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 比对她说的话与我对《魔导枪骑兵》的记忆,即将发生的八成是圣府首都防卫战。在这项任务当中,主角必须捍卫自己的故乡,抵抗四天王之一率领的魔界地下帝国军。 玩家在这个事件里必须连续战斗不得休息,之后还得与四天王之一交战。 要是让珠片介入这个战况,不知道事情会变成怎样。 「哎,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但还是希望能阻止到啊。」 「阻止什么,在追杀你的那家伙?」 「对喔,还有单眼镜秃子咧。」 「喔,不是啊?」 「不,两个都有,所以我现在心情超黯淡的。」 老实说,我是到了这个世界才知道有个第五席。大概是因为各方面表现活跃,所以才会窝在研究院里没出来,不过把他逼出研究院的正是我就是了……如果我说要把手边的格尔德都给他,他还是说不原谅我的话就没辙了。还有珠片还来,不然你就死定了。 「目前那个『单眼镜秃子』……没有要来的样子,对吧?」 「对耶,柊你还没见过他,那家伙超夸张喔。」 「呃,嗯,听人家说知道一点。」 「那家伙啊,是帝国书院屈指可数,世上不到十人的──」 「不,这我知道啦。」 「──魔法少女。」 「真的假的?」 「有我这么大的块头跟体格,但变身为荷叶边洋装的后梳油头单眼……恶。」 「怎么说到自己都想吐啊!」 「没有啦,只是比想像中更令人反胃。」 「真……真惨,竟然被这种怪人追杀。呃,对不起我没办法陪你。」 「你已经完全打算走人了啊!主人危机当头耶!」 「不是啦,因为那个,我没办法。」 「这家伙竟然给我眼神认真地摇头!」 原来如此,一旦遇到危险,你会扔下我不管就对了! 「因为这样只是恶心而已,死不了人嘛,安啦。」 「呃,这个,嗯,是没错。」 「所以喽,我看到也实在不舒服,你就准我离远点嘛。」 「呃,嗯,啊,这下惨了。」 「什么惨了?」 看到柊偏著头,该怎么说呢?本人无计可施了。 好吧,也许的确是无可奈何,但这或许是我自作自受? 「哎,总之,这下柊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想遇到他了。事情就是这样,为了不被他追上或发现,我们前往圣府首都吧,那里的话魔族应该多得是。」 「你认真做一下隐藏霸气的训练啦。」 「我每天都有在练啊,但就是不行嘛!」 「干么哭啊……」 柊被我吓到,但只有这个问题我实在没辙。 是说柊明明也不会隐藏尾巴。 「好吧,我也有在隐藏霸气,要不然我教你好了。」 「咦,真的假的。你就算加上隐藏起来的霸气,好像也没啥大不了?」 「你再说我真的不原谅你喔!」 不过好吧,总比没有好。 从这天晚上起,柊的霸气操纵教室正式开课。 ? 啪唰一声,踩踏的脏水洼溅起水花。 那人跑过必须抬头仰望的高墙之间的狭窄后巷。 到处可见店家的后门,细窄小路中塞满木箱与杂物袋。 她根本不知道这些通道通往哪里。 即使是第一次走的路,她也得巧妙运用这副还在发育的娇小身躯甩开追兵。跑在这条令全身充满封闭感的小路里,会产生自己变成了老鼠或什么的错觉。不对,现在的自己的确就是「老鼠」。 「找到了!」 「从那边绕过去!」 听到大吼大叫的声音,也不能回头看。她很清楚越是被对方记住长相,对自己就越不利。连一头显眼的橙色头发,都用黑头巾尽量遮住了,这发色本来令她自傲。她巧妙地踢踹建筑物的墙壁,保持高度,飞越逼近眼前的围墙。这里像是陆续加盖般盖得杂七杂八,古老城市常见的那种住宅区。由于有此种迷宫般的狭窄道路,自己一个小孩才能不断逃跑。她明白这一点,但抬头仰望的天空蔚蓝澄澈得像瞧不起人,仰首向天的自己感觉好渺小,天空狭窄到就像在让她认清现实:你只能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小女孩在这片天空下,始终怀抱著一切都是枉然的虚无感。 「臭家伙,到处乱跑……!」 「这条巷弄周围已经布下警戒网了!不用著急!」 传入耳里的这句话,让少女忍不住啧了一声。 警戒网。 很可能是公国联络上他们,或是公国人也加入了追兵行列。无论如何,自己都有可能在这座城市落网,终于无路可逃的不安掠过脑海。然而,她立刻摇摇头。梦想还未实现,她不能在这种地方挫败。为了救济祖国,为了替心爱的家人复仇,她绝不会就这样结束,不能就这样结束。 她扯下晾在巷弄一角的洗涤衣物,一边奔跑,一边瞬间换好衣服。虽然这点程度的变装只是聊胜于无,但至少有点安慰效果。这种变装在巷弄里是没有意义的行为,但有一大优点,就是只要往外踏出一步就很容易混入人群;所以这也代表了她发誓逃出生天的决心──白色素面衬衫,以及村姑般的红色毛皮背心式连身裙。 她将黑衣折得小小地藏进怀里,不断地跑,跑。 「少把人看扁了,臭小鬼!」 「唔!」 「喂,不可以,那家伙会……!」 被人包抄了,两个男人的身影一跃而出,但她不露出一点破绽,来了个后空翻。黑色物体刺在男人伸出来抓人的大腿、右臂与左手手背上。 「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跟你说小心飞镖了……」 「……」 她将视线从痛得蹲下挣扎的男人,移向一旁不屑地说的男人。 两人都穿著同一套卫兵制服,让小女孩得知他们是当地人。 辨识只需一剎那,她将同样黑亮的尖锐暗器射向那个男人。 「哎哟。」 「!」 男人眼前张开的圆形纹章,轻易弹开了她的暗器。她知道原因出在从男人伸出的手涌出的魔力,但小女孩是初次看到这类魔法,一瞬间睁圆了眼。 「你是第一次看到教国的法术吗,我想在公国应该有机会看到……原来如此,听说你是来自帝国的流浪者,看来是真的了。」 「我才不是帝国人……!」 「哎哟,终于开口了啊,看来你精神层面还不够成熟,真是帮了我个大忙……好,既然有这机会,当作谢礼,就让你见识见识教国引以为傲的法术吧。」 「呜……!」 对人类而言,最可怕的威胁就是未知。 男人说得没错,她没看过教国的法术。既然如此,能使的手段就只有一招。 「逃得可真果决啊……不过,那边也有追兵包夹,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要你啰嗦……!」 小女孩马上一转身,开始逃向来时的方向。这条巷弄有著一堆分岔,只要弯过下个转角,应该就能跑到别条路上。 小女孩这样想,不断拉开与男人之间的距离。 「别让她跑了!」 刚才追著小女孩到处跑的男人喊著。 不料她一弯过转角,就感觉到脖子被什么东西抓住一拉。同时她产生一种被猛烈扔向某处的浮游感,以及负质量的重力。她被砸在木箱之类的东西上,背部狠狠撞到,整个人被关进木箱里。她忍受著呼吸不过来的痛苦与背部痛楚,急著想出去,试著打开阖起的盖子,但随即打消了念头。 「乖乖待在里面等一下,臭小鬼。」 这句话是小声说的。 看来就是这个人把她扔进了木箱,但从木箱的缝隙顶多只能辨认出发色,然后好像是个刚成年的青年。然而小女孩很快就发现,他的武器缠绕著非比寻常的灵气。只消轻轻一挥那把大剃刀,追兵看似以魔法制作的魔法锁炼就立刻如烟雾般散去。 似乎是他那大剃刀缠绕的灵气,让魔力构成的 锁炼结构自行崩坏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把大剃刀对拥有魔力之人而言可是一大威胁。那大剃刀想必能把人类当水果一样切开,魔族更有可能一碰到就魂消气泄。 那把大剃刀就是蕴藏了如此威力。他究竟是什么人? 这小女孩无从得知,但听见了好几阵脚步声,使她只能憋住呼吸。 「……不见了……喂,那边那个!有没有看到差不多这么大的小鬼?」 小女孩悄悄从木箱的缝隙偷看,那个青年看来是被包围了。从跫音判断,少说有十个大男人。就算那把大剃刀再怎么厉害,对付十个教国的法术师,恐怕还是要吃亏。 不知道为什么,但青年似乎是在袒护自己。 然而,状况却远远超出小女孩的预料。 「啥……你们这群混帐拿锁炼打到人,就没别的话好说了吗,教国的法术师就这点水准?」 「什……」 「我察觉到魔力反应,来到这条脏兮兮的巷子看看,结果不但冷不防一条锁炼打过来,你们这些耍锁炼的还敢给我摆出这种高高在上的臭架子……你们也说句话啊!」 沉甸甸地涌升的魔力,让小女孩本能地害怕起来。 那种随意排出的力量,轻易超越了人类能散发的力量等级。 压倒性的强者。区区教国的法术师,不可能对付得了那种存在。 眼前的青年就是如此不寻常,令她毫无根据地产生这种想法。 一看,迎面承受杀气的那些男人,可是全都浑身僵直,动弹不得。他们簌簌痉挛著,渗出大把黏汗,除了直愣愣地盯著青年之外一筹莫展。 在这当中,青年独自悠然伫立,定睛瞪视著男人们。 「噫……」 「噫什么噫啊,快给我道歉啊,混帐。拿魔力铁炼打不认识的人也太夸张了吧,还是说这就是教国的打招呼方式?早安,你好,吃铁炼吧。最好是这样啦,宰了你们这些混帐喔。」 「你……你这家伙是帝国的……」 「怎么,你们道歉都是先叫对方的名字吗。有意思……不,有意思才怪,这些混帐。好吧,算了。从我面前消失吧,看了就不爽。不然就由我让你们消失……你们要哪一个?」 青年一副厌烦的口吻,那种讲话口气就好像选哪个都没差,是只有压倒性强者才能讲出口的话。威慑感不见减缓,反而越来越强。 一次摩擦地面的小小「沙沙」声,成了引爆点。 「快……快逃啊!」 「可恶……!」 十名左右的法术师猛一转身,拔腿就跑。竟然有人能轻易威吓这些为国效力的人,小女孩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但那人扛起大剃刀,若无其事地就要离开。小女孩赶紧打开木箱的盖子,蹦了出来。 「等等,等一下!」 「啊,喔,不要再吃霸王餐或摸走人家东西了喔……我知道你很拚命求生存啦。」 「才……才不是!原来你把在下看成宵小?」 「嗯,不是吗?」 所幸她在青年弯过巷弄转角前拦住了他,看来她好像被认为是为了温饱,不得已犯了点小罪所以才会被追捕。小女孩一边觉得误会大了,一边抬头望著青年。修长的高个子,正式服装。脸上戴著单眼镜,穿透镜片注视自己的锐利眼瞳,让小女孩有点畏缩。往后梳拢的蓝发,彷佛透露出本人的知性。 「抱歉,是我误会了。不过……你的眼神就像那种感觉。我小时候为了生存,也曾拚命挣扎过,所以对你这种小鬼特别敏感。」 「呃,没有……谢谢你,毕竟在下真的差一点就要被逮捕了。可……可是在下没做那种事喔!在下不是为了生存,是为了救济祖国而赌命。」 「……救济?」 青年眉毛跳了一下,小女孩高傲地点头。然后她抬头挺胸,重新面对青年。 「谢谢你救了在下。在下叫做朱丝塔,朱丝塔·威尔塞亚,是共和国的忍者,也是高尔泽州首长的独生女,正为了讨回被帝国与魔王军夺走的故国而战。」 才不过十岁上下的小女孩羞答答地搔著脸颊笑,害臊地报上名字。 青年对这样的她眯细眼睛,只说了句「是吗」,然后…… 「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对于小女孩天真无邪的询问…… 「德基烈·马克连,帝国书院书陵部魔导司书第五席兼研究院名誉院长。我是你该憎恨的仇敌,你要杀我吗?」 他从正面将之击溃,霎时间,朱丝塔僵住了。 ? 朱丝塔·威尔塞亚是共和国出身。 自魔王被打倒后的两年间,这个西北方的国度转眼间就被帝国所并吞。而她是该国边境的首长之女,在如今成了旧共和国领土受到帝国管辖的国度长大。 可能也因为环境本身不好,朱丝塔生活并不富裕,但领土人民仍然喜欢她这个领主的女儿,双亲也很慈祥。然而即使如此,帝国的压力与魔王军的进犯造成人民生活水深火热,她自己也不能再当个弱势族群。因此她向身为首长的父亲学习战斗技巧,勤练匕首与苦无,不断提升自己的特工实力。 话虽如此,不过九岁十岁的小女孩毕竟能力有限,也因此无法防范悲剧于未然。自从他们获报魔王被五位战士打倒后,过了两年,帝国这个巨大军事国家让她失去了一切。 「……帝国……书院?」 颤声说出的话语,是该憎恨的仇敌的称呼。 「吞并共和国的是我们帝国书院,魔导司书。我就是你的敌人啦,快给我滚。」 就像在威胁人似的,比刚才更浓烈的霸气填满了这条狭窄巷弄。虽然没有要喷出那个蓝紫灵气的样子,但即使是朱丝塔也知道,眼前的男人绝非普通人类。所以本能在叫她逃跑,但…… 「唔……!」 眼眸深处逐渐染成鲜红,恨到骨子里的仇敌,此刻就在眼前。这项事实造成了强大冲击,连刚刚才获得对方搭救的事都吹到九霄云外,摇撼了她的内心。不管眼前的男人缠绕著多骇人的霸气,不管实力差距多大。她实在太过年幼,而怀藏胸中的愤怒又是货真价实的。 所以她的行为完全是反射动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喂,真的假的啊。臭小鬼比我想的还带种啊……不过……」 朱丝塔从腰间拔出两把匕首发动攻势,想从极近距离割断对手的喉咙。而就在匕首即将切开皮肤的前一瞬间,她不知不觉间放开了双手匕首,飞上半空。 「……咦?」 「想复仇的家伙注意不到实力差距,连笑话都谈不上。也许对你一个小鬼不能要求太多,但你这样是无法存活的。如果你真的想击溃帝国,就多用点脑吧。」 「啊,呜……」 朱丝塔完全不知道对方对她做了什么,她只弄懂了一件事,就是青年扛著大剃刀的右手文风未动。在首长身边锻炼起来的小刀术,他只用左手就挡掉了,而且还是空手。 她可悲地被打趴在地,两把匕首滚落周遭。 「共和国的忍者……是吗。记得那是灵活运用匕首与苦无两种武器的特工职业吧。」 「什……么……」 「你还太嫩了,那个国家多得是比你狠的角色。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逃跑,滚吧。」 「……」 德基烈就像赶狗一样,「嘘,嘘」地挥手。 那种态度,像是完全没把朱丝塔的攻击放在心上。如此受辱让朱丝塔更加气恼,然而的确,她不认为光凭藏在怀里的苦无能打倒这个对手。视线往散落周围 的匕首一看,就能充分理解到面对眼前的男人,自己是多么的无力。 「……呜……」 她慢吞吞地拾起匕首时,德基烈也没做什么动作。只是往下看著朱丝塔,什么也没做。 朱丝塔只捡回了匕首,稍微低头行个礼,眨眼间一转身,就用连续跳跃的方式消失在巷弄深处。 「……虽说是被我救了……」 在只剩下自己的狭窄巷道里。 德基烈重新扛好大剃刀,自己也转身要走时,忽然想到一件事。 「我在那个年纪的时候,可做不到对痛扁自己的对手……而且还是仇人低头呢。」 不过那又怎样。 趁还没被教国人盯上前,自己最好早早回港口的旅馆。毕竟自己没穿在他国有义务穿著的大衣,要是被人知道魔导司书在后巷跟十字军起纠纷,那也很麻烦,还是快点回去才打紧。 而且自己还有事要做,先在纳萨瑟司港打探一阵子情报,若能有所发现最好。视情报内容如果知道了位置,杀去除掉对手就是了。 「……混帐妖鬼。」 绝对饶不了他,都是他把最重要的实验器材打得粉碎,原本开发费就已经吃紧了,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害得德基烈完全不能著手进行最爱的研究,只能像这样出外执勤。 不过也因为这样,德基烈不怕找不到本人泄恨,或许算不幸中的大幸。 好久没执行海外任务了,不过德基烈的表情一点也不紧绷。 八咫用来取笑自己的「酒吞绝杀人」这个名号,仔细想想倒也不坏,从这点可以看出目前的德基烈是玩真的。 德基烈无意间回过头去,虽然看起来比八咫大一点,但也不过才十岁左右的女孩,就是往那个方向跑去。想到她的目的,就能轻易预测到那今后将不只是一条艰困的路。只希望她实现了最低限度的心愿就满足了,否则就得像他这样,怀著一份超过十年的仇恨继续活下去。 「……我看是没办法吧,我都办不到的事,总不能强加在别人身上。」 面露自嘲的笑,德基烈离开了那里。 第二幕 腾特『偶尔当个认真的说书人』 一早就出发前往腾特的我,心情好到不行。 「哎呀,走山路真是太开心了!就像这样,踩著腐叶土道路走的感觉实在棒透了!而且因为天气晴朗而不会满路泥泞,脚下的触感柔软得恰到好处!你不这么认为吗,柊小姐!」 「这家伙好烦喔。」 「哈,哈,哈,别这么说嘛,柊小姐!毕竟接下来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踏进城镇耶!你嘛,那一大堆没用的尾巴或许会碍事……不过在环游世界的时候,不能进入城镇就是有遗憾,我本来还在觉得遗憾万分呢!这怎能要我不高兴呢!」 「这家伙超烦的。」 虽说是山路,不过不像阿尔冯山脉那样要走在峭立山崖边。说起来比较像是享受远足乐般走在森林里开辟的林道上。 抬头一看,晴空万里无云。再加上这无可挑剔的舒适气温,让我知道教国是多么丰饶的土地。 「不过你维持不了太长时间,所以不能在旅馆过夜喔。」 「我知道!是啊,我当然知道!但能进入城镇的喜悦仍然不变!哎呀,达成了一件难事之后,还是要有这种奖励才能持之以恒呢!」 「你还是一样霸气横流喔,这点还是没有变喔。」 「哪有可能一直压抑住嘛,没办法啦,很累耶,真佩服你能一直这样做都不累。」 「就习惯了啊。」 「只要能习惯,就能在梦想中的旅馆补满hp及mp!」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追求浪漫的男人酒吞大哥喽。 来到游戏中看过的城镇,在镇上的旅馆住宿,根本是美梦成真好不好。难得有机会在这个世界生活,当然要追求浪漫喽,浪漫。 不过无法理解这些的柊,还是一脸受不了我的样子就是。 好,现在来确认一下目前的状况吧。本人好不容易克服了霸气横流的问题,原本完全无法压抑的霸气,不知道为什么克服的秘诀,竟然是贾波内的小菜──纳豆。就是把那个黏答答的部分拉向自己的感觉,结果这真是太神奇了,竟然就成功了。多亏于此,我可以住旅馆啦! 所以,现在地点是连接腾特镇与纳萨瑟司港的道路,离腾特不远的山路半途。照我们与腾特之间的距离来看,应该中午左右就能抵达腾特。 也多亏了柊的帮助,我学会了收放霸气,一定进得了城镇,而且教国对魔族满宽容的。与其说宽容,不如说根本就生活在一起。 教国的国教库尔涅雅教,讲得极端一点,最根本的教义就是「爱你的邻人」。遵从女神库尔涅雅的教诲,你们要对相遇抱持感谢,要爱朋友,因为大家活著,自己也才能够活著,要为此感谢神明。我记得教义内容好像就这样。 女神库尔涅雅就是那个黑肉大姊吧,记得她在三代登场时,因为原本对她的印象是长久以来引导教国的女神,所以一看登场的是那种角色,整个落差超大的。 不过现在就先别谈女神大姊的事,总之在教国这个国家,可能出于宗教因素,魔族只要不害人就能跟大家共同生活。事情就是这样,在霸气横流的状态下不好意思进入的城镇与村庄,如今我只要拚命压抑霸气就能进去了。 说不定可以看到一些魔族住在镇上喔。 其实我也有一点点期待能见到这种魔族,所以就这样,在可以前往城镇后,我们接下来打算去腾特看看,因为之前都没能好好打听情报。 例如现在世界局势如何,这方面我想掌握清楚。 没有啦,虽然看克莱恩小兄弟的动向,就能大致掌握局势了,但既然我要在这个世界生活,那么与剧情无关的部分也需要知道一下;所以我想用自己的双脚走走看看。 如果能听到可能与珠片相关的事件,那就再好不过了。虽然恐怕没那么简单,但我觉得能不能找人问话还是有差。 「……嗯?」 「那是什么啊?」 我扛著鬼杀走著走著,视线前方忽然出现一个怪东西。 某种像传单的东西,掉在山路的正中央。 「是不是用来抓柊的陷阱?」 「那好歹也该放个油豆腐吧!」 「放油豆腐你就会上钩啊?」 「只……只是想说可以考虑一下下啦……」 「哈,动物就是动物。」 「要你管!」 我与柊一边闲扯,一边走到那张传单旁边,反正都要经过这条路。我捡起这张沾到些许泥土的纸,拍掉上面的脏污。 我拿得让从旁探头过来的柊也能看清楚,一念出上面的字…… 『对这张脸有印象者,请通报帝国书院。』 啊,哪张脸啊……咦…… 「哦~长得挺有型的嘛。嗯,头顶上的两支黑角超酷一把的,跟头发长度也很搭,相貌满有男人味的。再来值得评价的重点就是……和服便装的气质突显出『和风』的男子汉风格,漂亮。哦~这小子挺有品味的嘛……不过这长相看起来怪眼熟的呢。」 「欸,酒吞,你希望我从哪里吐槽?」 「啊,吐槽?晚点再说啦,柊,让我想想……」 「去洗把脸怎么样?」 「为什么挑这时候叫我洗脸,搞不懂你耶。」 她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嗯,这张肖像画下面写了段文字呢。 『妖鬼酒吞。此人将帝国书院研究院破坏殆尽,乃研究者公敌。在任何地方发现此人,请联络帝国书院书陵部德基烈·马克连。赏金一万格尔德。』 哦~这个德基烈先生在找一个叫妖鬼酒吞的人啊~赏金高达一万格尔德,真是砸下了重金~ 「……」 「……」 「我说啊,柊。」 「怎样啦。」 「我如果去了,你觉得他会付我一万格尔德吗?」 「应该会请你吃神蚀现象吧。」 「想也是喔~」 哈,哈,哈。 「我被通缉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在才注意到?欸,你现在才注意到?」 「我进不了城镇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且你抱头是在烦恼这个?」 我顾不得颜面,抱著头蹲了下去。可恶啊~连在这种荒郊野外都能捡到这玩意儿了,还谈什么进城镇……是说「此人」以下的文字完全是你个人私怨吧,写我打坏本部的事啊,根本满脑子只有研究院吧。就在这时…… 啪啦一声,一张纸从我左边递了出来。柊应该在我右边才对。 那么,该不会是……哪个恶棍拿通缉画摆到我眼前,想跟我勒索一万格尔德? 我不禁霍然抬起脸来,顺便一把抢过纸张。 「谁?」 柊好像现在才吓一跳,充满戒心地叫道。 好吧,我也是刚刚才注意到身旁的存在,没资格说她就是了。 对方当我一抬头的同时,就用还是一样满不在乎的平淡眼神看著我轻声说: 「请问一下──」 对方交给我的纸张,跟通缉画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抬头一看,那家伙翻找著手上拎著的可爱斜背包,拿出一支笔递给我。 「这是《魔王军通讯》──」 我手里握著的纸张上,写著〈魔王军通讯 vol. 4355号〉。 ? 『圣府首都艾甸侵攻祭特辑!凄惨呻吟才是我等喜悦!』 『今年的杀戮就选它!时下最夯绑腰风尚!』 『谁是新一代四天王!诚徵继承「力量」 之古尔菲宝座的勇士!』 『亲爱的魔王军各位所属成员家长。演习参观邀请函』 『尤莉卡妹妹的今日行程!』 『人畜展示会通知』 她给我的传单上写满的标题,够让我头晕了。 超级……混乱的……她给我的纸上写著各项资讯,大概是用版画印刷的。这张魔王军通讯传单上写的内容五花八门,都搞不清是奇特还是恶心了。 什么叫做今年的杀戮啊,虽然可说不愧是魔王军,但也太呛了吧。 还有人畜又是啥啊,这是哪类牲畜啊,很吓人耶。毕竟对魔王军来说,人类就跟家畜没两样嘛……虽然到了三代角色定位有所改变,但一样是人类公敌无误。 而且还顺便用这种宣传单的调调徵求四天王,你们真的很缺人耶! 「……呜哇。」 「啊?」 我在薇若婕面前看了一会儿传单,背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呼,一回头,柊从我右肩附近探头过来,眼睛对著纸上,眼中带有些许动摇。呃,嗯,正常反应。 我也一样被吓到了,都是因为他们搞什么演习参观这种温馨活动,却又若无其事地谈论杀戮必备时尚穿搭。不好笑啦,这种内容不能用平常的调调开玩笑啦。 「……总之,你好。」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好像也还好喔──」 「咦,你们认识?」 柊脸色充满戒心,九条尾巴也有气无力。看她耳朵竖得很尖,眼中又没有杂念,想必是本能察觉到眼前之人是多可怕的怪物。 「不过话说回来,你又变强了呢──越变越强的感觉,赞喔──」 「那……那是很好啦。」 她把斜背包盖起来,没劲地竖起大拇指。该说摸不透她的心思,还是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呢。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方面还是老样子」,不过嘛…… 她待在腾特山路这种遍远地区,到底在做什么? 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 她是魔王军的干部,阶级比四天王更高,是实质上的no﹒3。而这么一号人物竟然像这样尽力发掘人才,是很令我意外没错,但更令我惊讶的是:她竟然跑来这边这个世界了。因为在《魔导枪骑兵2》当中,她一直到最终场面才正式登场。说不定只是我看漏了,但攻略网站有登的支线事件我应该都玩过,在我的脑袋当中,光是薇若婕小姐离开魔王城采取行动,就已经完全超出我的想像范围了。 话虽如此,这次跟上回不同,我不急,她似乎也不急。而说实在的,我也想跟她讲几句话,反正她总不至于杀了我吧。我把什么《魔王军通讯》的交给柊,向薇若婕小姐问道: 「所以,你这次有何贵干?」 「没有啦──只是正好经过这附近──四天王参考看看喔──」 「请不要用这种好像把四天王放在店里卖的口气说话。」 「这样啊──成为四天王你会幸福喔──」 「也请不要拉人信教拉得这么明显。」 这名少女还是一样捉摸不定。 如今我能够掌握霸气所以明白,眼前的少女内含的霸气量也不是盖的。令人无言以对的魔力与霸气累积在她的体内。 「对了,你上次不是被魔导司书追杀吗?」 「啊──那次真的好险喔──跟酒吞先生告别后,我在帝国境内待了一~段时间,但因为太松懈而穿帮──小兵被我解决掉了,但之后来了相当厉害的家伙,所以我就跑了──」 「……all right,我都弄懂了。」 「哦,你愿意认真考虑了吗──?」 「我不是在讲那个啦。」 薇若婕小姐微微偏了偏头,我对她摇头,完全是鸡同鸭讲。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逃出八咫妹妹手掌心的果然是这位小姐啊。 还有她刚才满不在乎地说了小兵,但那一定是指第四席与第六席。 我不知道这两人比起德基烈或那个陶笛女谁比较强,但至少也比最弱的葛林多尔强,结果她却把两人当小喽啰。好吧,我早就知道这位小姐也不是普通角色了,但还是很无言。 「想不到人类那边也还有那种怪物呢──起初我想用我的咒法一次解决乾净──用满强的火力轰炸,结果却被神蚀现象打回来了──我心想『啊,嗯,对付那种人我没办法』于是就逃到这里来了──有一段时间都不想再看到纸伞了──」 「我是觉得你能逃离那个,已经很夸张了……」 「我们适性相克,俗话说少去招惹神就不会引来灾厄──尤其是神蚀现象──」 我是没听八咫妹妹仔细说过,不过她用了神蚀现象,也就是说她用上了平常完全不用的纸伞。换句话说,她其实算玩真的,是这样吧? 我可还没自信能逃离暴怒状态的八咫妹妹哩。 「那个纸伞女是远距离炮击型──所以如果只是要逃跑,其实很容易啦──」 「远距离炮击型啊,那薇若婕小姐呢?」 「我吗,这个嘛──」 薇若婕小姐用手指抵著嘴唇下面,「嗯──」陷入思考。光是看著悠哉的螺旋双马尾兴致缺缺又轻飘飘地想事情,在这阳光下就让人昏昏欲睡。 这时,有根手指头在我背后戳了戳。 「怎样?」 「这……这个超没干劲的螺旋双马尾是谁啊。带著莫名其妙的东西,又拉人加入四天王,难道是……」 「喔,就她啦。上次跟你说过的魔王军『导师』薇若婕小姐。」 「魔王军?可……可是她又不是魔族……」 「唔唔──对耶,我刚才没注意到,您是哪位──?」 我与柊正在讲话,薇若婕小姐突然从我们之间探出头来。 然后她目不转睛地注视过柊的脸后,把柊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接著在斜背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一张小纸片。 「你好啊──我是魔王军导师,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请问,您跟酒吞先生是同伴吗──?」 「咦,啊,我……我是他的眷属。」 突然被问话,让柊狼狈起来。这只能说怪不得她,说实话,突然被这种搞不清楚干劲是高是低的人缠上,就算是我也会慌张……抱歉,我撒谎了,我好像已经习惯了。加油啊,柊,迈向明天! 「哦──不愧是酒吞先生,好像很有看眷属的眼光喔──我越来越想要你了──现在加入可以给你月薪两百二十万格尔德,如何──?」 「啊,好像涨价了呢。」 「没有啦没有啦──我是欣赏酒吞先生的本事,才重金礼聘──对了,眷属小姐,请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 「我……我叫柊。」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哎呀──真是位优秀的眷属呢──这很赞喔,超赞的喔酒吞先生──」 薇若婕小姐不住点头,又竖起了大拇指。羽毛笔在薇若婕小姐周围起舞,好像在卷轴上自动写了些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她说我有看眷属的眼光耶,是喔~ 「干……干么啊,连你都盯著我看。」 「没有啦~只是人家说我有看眷属的眼光,你被称赞了喔,柊。」 「这……这是当然的好吗!我可是古代的──」 「哎呀~薇若婕小姐也懂啊,她这美妙的毛绒绒感。虽然缺点是脑袋有点秀逗……但瑕不掩瑜啊。」 「喂,不准不理我!」 不理会在背后哇哇叫的柊,我向薇若婕小姐问道。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薇若婕小姐 先是表情一愣地看著我,然后看看柊,视线再度移回我身上,开口道: 「说得也是呢──我觉得毛绒绒得恰到好处喔──我都想要一条了──」 「喔,请吧,就拿个一条带去给魔王军当伴手礼吧。」 「你把别人的尾巴当什么啦!」 柊好像也渐渐取回平时的调调了。 眼前的怪物蕴藏著不同于八咫妹妹的风格。 因此柊刚才看著薇若婕小姐也不隐藏戒心……不过能像这样维持平常心最好。是说薇若婕小姐其实也没在威吓人或干么。 她只是存在著就会给予旁人压迫感,但只对一部分的人有用。这一部分的人,就是拥有某种程度的实力,强到能够本能感觉出「隐藏的霸气」的人物。 这里只有柊与我在,所以不容易明白,但柊好歹也是个中头目,还不到喽啰的地步,只不过是身处环境太像魔境了。 「两位接下来要去腾特──?」 「与其说去腾特,应该是要去更前面的圣府首都艾甸吧。」 「哦──!那真是太刚好了──」 薇若婕小姐握拳敲了一下掌心,睡眼惺忪的眼眸半梦半醒地下垂,快活地笑著。 「我们的祭典正好在圣府首都举行,请两位务必莅临──」 「祭典……?」 听到她这句话,我无意间看了看交给柊的纸张上的标题: 『圣府首都艾甸侵攻祭特辑!凄惨呻吟才是我等喜悦!』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果不其然,魔王军还真是疯狂得彻底啊── 「薇若婕小姐,魔王军打算在圣府首都做什么?」 「这你们来了就知道,敬请期待。我随时欢迎酒吞先生的到来喔──」 只见她拈起哥德式洋装的裙襬,优雅地行了简单的一礼后。 薇若婕小姐就轻巧地跳了起来,又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转向我们。 柊好像看完了所有报导,也注意到了些许的异样性,抬起头看向薇若婕小姐。她甜甜一笑,仍然维持著缺乏干劲的表情,只扬起嘴角如此说道: 「我忘了说,关于刚才那点──如果那个魔导司书是远距离炮击型,那我就是──」 实际上在「导师」与「车轮」一起上阵的战斗中,她们并未展现出全幅实力就退到魔王身后了。但我记得即使如此还是被她们打得很惨,只是不太记得「导师」是怎么战斗的。然而她接下来这句话,却足以令我背后冷汗直冒。 「──广域歼灭型,我只能简单这么说──see you──」 只说完这句话,薇若婕小姐就像雾气般消失无踪。 圣府首都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老实说,我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珠片指示的方向,依然未变。 ? 「欸,克莱恩。」 「……」 「克莱恩,我在叫你呢!」 「呜欸?」 含有若干怒气的声音让克莱恩急忙做出反应,反射性地移动视线。 他顺著耳朵接收到声音的方向,眼睛往右方一看,桃红色头发的少女只差没说「我现在在生气」,鼓著脸颊两手扠腰,一副气坏了的样子。 克莱恩猛一回神,环顾四周,曾几何时已经抵达了腾特。他只记得大家走上了山路,想事情想著想著,好像就这么走到了腾特。现在身边只有「异常状态:愤怒」的春菜。 看卢迪乌斯不在这里,大概是去找旅馆了。上次在纳萨瑟司港是克莱恩去订房间,记得这次是轮到卢迪乌斯没错。 「我说啊,你还好吗,看你在恍神。」 「呃,我没事。」 春菜一改刚才的气嘟嘟状态,担心地抬头看著克莱恩。不只因为职业是教士,她天生个性也善良,克莱恩也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 然而实际上,克莱恩却没心情顾虑她。 他回想起纳萨瑟司港发生的事,青年──德基烈说他正在为了追捕妖鬼酒吞而旅行。克莱恩不知道他的来历,只能一窥他身为压倒性强者的实力。 正因为如此,克莱恩才会想请他告诉自己妖鬼酒吞究竟是何方神圣,并向他学习长武器的技巧。 德基烈告诉了他妖鬼酒吞是什么人:为了收集称为「珠片」的危险物品而放浪各国的魔族。又说在德基烈研究「珠片」时,酒吞不但袭击研究场所,还破坏了各种重要建筑物,使他对酒吞恨之入骨。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对魔族有恨,但这方面他没多说。 然后是长武器的技巧。灵巧运用棒术与法术战斗的克莱恩,基本上主攻中距离战斗的位置。然而不同于春菜或卢迪乌斯,自己的角色有点不明朗,他担心照这样下去,恐怕会对今后战斗造成妨碍。 这时,他遇到了看似使长武器的强者。对于克莱恩希望求教的提议,德基烈把克莱恩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然后问: 『……你想怎么发展?』 『咦?』 『照我看来,你基础打得很稳,想必是有位良师。躯干也锻炼出来了,缺乏的大概就是肌力,但过度锻炼肌力,你这个年龄反而会妨碍发育。因此我只能指导你做体力训练与柔软操,不过……』 『不过……?』 『这样不能让你满意,所以才会跟我提这件事。你是因为不满于现况,才会那样说吧。那么首先你想怎么变强?方针必须先决定。』 『呃,可是只要能提升长武器的技术……』 『我们使用的这种武器,不像直剑或弓,有著多种战斗风格。想练到炉火纯青,想变强,就得集中心力专练一种战斗风格,否则以人类来说时间不够。』 『……这样啊,要确立风格……』 『莱恩,你一个人旅行吗?』 『不,我跟伙伴一起当冒险者。』 『那你应该优先考虑你的伙伴们办不到的事,怎样运用力量的方式是你最需要的。等你找到这个,到时候──不,也许那时候你已经不需要我的指导了。到时候,如果莱恩你还想听我的浅见,那就再来找我吧。』 『非……非常谢谢您……!』 德基烈为人相当亲切。虽然克莱恩突然被叫来画画,而且得知他对那个妖鬼酒吞恨之入骨,但扣掉这点,克莱恩觉得他这人很值得尊敬。 甚至让他觉得以化名自称实在愧疚。 但比这更重要的是「确立自身的风格」成为一大课题压在他身上。 在教国做为光之神子接受锻炼的棒术,可说是依靠法术的全能力量。但自己现在有了伙伴。 比自己擅长前卫的卢迪乌斯,以及比自己擅长后卫的春菜。 克莱恩夹在两人之间,一直找不到只属于自己的职责。 所以他想,至少要把长武器练得再强一点。他本来是这样想,但德基烈说必须先确立棒术风格。确立棒术风格,不是单打独斗,而是要找出自己在队伍里的定位。 克莱恩越想越迷糊。 他想变强,可是鲁莽蛮干没有意义。 结果思考原地打转,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己应该用棒术建立起何种战斗风格? 怎么做才能在队伍里树立不可或缺的位置? 克莱恩烦恼著这些事,不小心就发起呆来了。 「呃,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真是,我说我是第一次来腾特,请你帮我带路!」 「卢迪呢?」 「卢迪傍晚在酒馆跟我们会合!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这样啊,抱歉抱歉……可以啊,我带你在腾特走走。」 「嗯!」 害春菜担心,让克莱恩由衷感到歉疚,搔了搔脸。克莱恩也很久没来腾特了,长大以后就没再来过。 这座盖在山与山之间的城镇,据说原本是个小聚落。但在教国逐渐壮大之际,此地开始具有做为要冲的机能,之后持续不断增筑改建,渐渐成了一大要塞都市。事实上,克莱恩都觉得城镇比他上次造访时范围更大了。 白墙有点粗糙,看似煅烧泥土筑成的。整座城镇有许多四方形建筑,大部分都拥有箭眼等防卫手段。 这里连民宅都能备战,并且有十字军大队驻屯,即使纳萨瑟司港被攻陷也能立刻夺回。由于这座城镇性质如此,因此武器与防具的品项都很齐全,克莱恩他们打算晚点挑挑看,如果看到更好的装备就换购。 「腾特也很盛行锻造业,对吧。我想到处逛逛!」 「嗯,那就到大街去好了。」 此地由于地处半山腰,因此也盛产黏土与铁矿。腾特这个地方适于防卫的另一个理由,就是有足够资源生产武器。 当然除了武器之外,这里也贩卖饰品与工艺品等等,所以逛起摊贩来想必很有乐趣。如今他们掌握不到朱丝塔的动向,所以也预定先在腾特打听情报。 克莱恩心想,也许可以在买东西时顺便问问。 「买!东!西~!买!东!西~!」 「不可以买太多饰品喔。」 「为什么──有备无患啊,克莱恩!不知道何时何地会遇到哪种敌人,有饰品有保障啊!」 「但买一堆比防具还贵的东西还是有点……」 春菜一副隐藏不住兴奋的样子,往街上走著。克莱恩担心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会走散,急忙追上去。就在这时…… 「奇怪?」 即使在拥挤人群中,仍然会有显眼的存在。 这种存在可能会散发出压迫感或某种感觉,以各种方式让人注意到他们;但最容易立刻察觉到的还是视觉。比别人高出一个头的大个子待在路上,就算不是克莱恩,也难免会多看一眼。克莱恩想叫住自己看到的人物,信步走到那人身边。 「发现此人请联络。请照这个地址联络,赏金就如同单子上写的。」 「……您在做什么啊,德基烈先生。」 「嗯,喔,莱恩啊。几天不见了……原来如此,你也到腾特来了。」 「是,有些事。」 青年一头蓝发往后梳拢,戴著充满知性的单眼镜。虽然无论何时看了都给人冷静透彻的印象,但却像这样亲切地回答自己。由于克莱恩本来就认识不少长辈,因此他觉得好像能了解德基烈是什么样的人物。 温和对待部下与晚辈,但不会纵容的那一型。 如果他有部下,一定很受欢迎。他不会搞混温和与姑息,是如同可靠上司般的存在;这就是克莱恩对青年德基烈的印象。 而这种印象其实可以说猜对了。 「所以,您在做什么呢?」 「发传单,为了找到他。那时候多亏有你帮忙。」 「不会,这是我要说的。」 德基烈递给克莱恩一张传单,上面画著克莱恩之前绘制的妖鬼酒吞的肖像画,写著提供给发现者的赏金金额,以及德基烈·马克连的签名。他目前似乎在腾特的饭店租了个房间,传单上也写了地址。 「妖鬼酒吞也在这附近?」 「在纳萨瑟司港,有个老妇人是这样通报的。根据她的说法,似乎在纳萨瑟司港附近的海滩,看到了疑似酒吞的男人与九尾魔族。从这点判断,我预测他们不是去纳萨瑟司港,而是要来腾特。」 「原来如此,您说得对。」 「对了,莱恩。如果你有时间,是否可以麻烦你……」 「喔,没问题,给我一半吧。」 「……谢谢你这么善解人意,真想念我那些研究员。」 德基烈好像沉浸于某种情绪般仰望天空,克莱恩从他手中接过大约一半的传单。德基烈应该是希望他有时间的话,可以帮忙发传单吧。 接过传单,克莱恩才注意到一件事。 「……奇怪,春菜呢?」 「嗯,你有跟谁一起吗,你来我这边时已经是一个人了喔?」 「哇,这样吗!我去找她!啊,这些传单我一定会全部发完!」 惨了惨了。克莱恩一边嘟哝,一边转身离去。 他离去之际行了一礼,德基烈对他稍微举个手道别,对著那背影低喃: 「……光之神子克莱恩·法布尼尔是吗。不知道你会走上哪一条路……」 ? 跟春菜走散的克莱恩,在大街上到处找了半天。 因为主要几家饰品店应该都集中在这一区,他也想不到春菜还会去其他什么地方。说不定她发现走散了,会先去之前说好会合的酒馆也不一定。 克莱恩大致找过了整条大街,就抱著这种想法走上通往酒馆的路。 由于他老实地边走边把德基烈给他的传单发给路人,拿到的传单就快发完了,剩下最多不过十张。 酒馆位于从大街稍微走进小巷的位置,介于大街与住宅区之间。这座城镇里,与旅馆独立的酒馆只有一间。所以那里也成了士兵们逗留谈天之地,可说最适合用来打听情报。就这样,克莱恩走在宽度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的路上,往酒馆走去时,发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 说是要找的人,但并不是春菜。 是另一个人,他们就是为了追上那名人物,特地回到教国来的。 克莱恩一瞬间看见了朱丝塔的身影,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急忙逃走,而且是往住宅区的深处逃。克莱恩像被电到一样,飞奔而去。 「等一下!我们不是追兵!」 「……冒险者还有脸讲这种话……!」 「我们是冒险者没错,但并没有接受委托!」 克莱恩自己也知道缺乏说服力。 但他们已经听到了她的目的,不能不追。 「救济共和国」。 克莱恩不知道她实际上在想什么,但那句话很明显满是血腥味。就连克莱恩也晓得,其中带有过往荣耀与爱国心所推动的某种激情。但是自从被帝国并吞以来,如果要说共和国是否遭到冷淡待遇,其实并没有。而她触犯了公国法规。说到公国,那可是众所皆知的自由国度。除非真的太过火,否则是不会触犯到法律的。这也就证明她的确做了相当危险的事。 看起来比春菜更小的她,究竟在做什么?克莱恩很想知道别人让她做了什么。 「等一下……!」 朱丝塔出现在这座城镇。 克莱恩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何不回共和国领土。 只是克莱恩有著毫无根据的自信,知道她一定被卷入了某种坏事。所以他想问个清楚,然而他与伙伴登录成为了冒险者,「抓到罪犯就能领赏」。这么一来,也难怪她会胡乱猜测克莱恩追赶自己的理由了。 「还是一样,跑得真快……!」 追不上,她一直跑一直跑,深入她最擅长的后巷区。 这样一来,连地形都没摸熟的克莱恩追丢她,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于是,捉迷藏再度宣告结束。 不过这次不是以追丢她做结。 就在克莱恩飞速弯过转角的瞬间。 「噗?」 「好痛。」 克莱恩撞上了某人,不由得把手上的传单撒了一地。 该追的人不知跑哪去了,总之克莱恩得先向撞到的人赔不是,然后把散落一地的传单捡捡才行。 「抱歉,我马上捡完!」 「喔,我帮你。」 「谢谢……!」 说归说,其实也才十张左右。把散落在石版地上的传单全部捡起来,连十秒都用不上。 眼前人士帮忙捡了大约三张,克莱恩接过传单,这时才第一次抬起头来。 「不过啊,我实在不觉得那个德基烈画画有这么厉害耶。」 「啊,这个其实是我画的,虽然我不太擅长画人。」 「不会啊,我觉得你画得挺帅的喔。嗯,真羡慕有绘画才能的人。」 「啊哈哈,谢谢……您……」 「啊……哎哟?」 眼前的人物,身高跟刚才话题中提到的德基烈差不多…… 而且身材魁梧,有些讨喜的气质。 以黑色双角与群青色和服便装为特徵。 是妖鬼。 ? 哇──要迟到了~! 两人就以这种感觉,在后巷的转角撞个满怀。 没错,相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有点酸有点甜,又带点苦涩的恋爱滋味。 《魔法少女奈花》作者酒吞钜献,超王道恋爱喜剧! 魔族之爱与少年的恋情即将开始! ……我在说啥啊。 事情就是这样,我是现场记者酒吞。由于跟柊走散了,想说去酒馆看一下,谁知道我竟然在后巷迷路了。就在我不知道柊跑哪里去了,一边有点伤脑筋一边到处乱晃,正要弯过转角时,就跟全速飞奔的少年撞个正著。 虽然我完全不痛,但他却连手上拿的不知道啥东西都撒了满地。而且他按著鼻梁好像很痛,反正我也不赶时间,就帮他把散落的纸捡一捡,结果画在纸上的,竟然是跟我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妖鬼哥。 类似灵气的某种东西,呈现得令人惊叹。想到德基烈居然这么会画画,我正觉得不爽,结果好像是眼前这个少年画的,难得有这机会,不如请他帮我画张肖像画好了,不知道要付几千格尔德才会帮我画?心里如此盘算时,猛一抬头,总觉得有些面熟。而对方好像也这么觉得,不但整个僵在原地,戒心还变得好强。咦,仔细一看,这不是原作的主角克莱恩小兄弟吗? 「……妖……鬼……?」 好啦,这下该怎么办哩? 看他整个脸色刷白,铁定还记得我上次找上他们时的事。我现在应该有好好隐藏起霸气才对。 所以,我现在有几个选项: 其一、摆出一副友好热络的态度,好像我们初次见面似的。 其二、像上次那样让霸气横流,威吓感全开。 其三、溜之大吉。 其四、找他去酒馆,跟他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其五、跟他说其实我们是被拆散的亲兄弟。 好吧,马上就有两个可以驳回。 没错,就是二跟三。 在这里采用第二个选项,一点好处也没有。况且既然有那种传单,证明了德基烈那王八蛋铁定在这里。我可以用这招把他引出来,但事情闹大就糟了。好不容易第一次进了城镇,我可不想连在教国都被通缉。 第三纯粹是我的心情问题。这么偶然的相遇,而且还是一对一。原作主角耶!我也变强不少,稍微跟他扯上关系,应该不至于被消灭吧,大概。我想闹他一下,毕竟他可是主角大人本尊耶。 剩下还有一跟四跟五,但如果用第一个,老实说有点那个。难得有个话题,搞不好这样就糟蹋掉了。然后呢,第四个有点不太好,而且去酒馆也很可能碰到其他人,我不想把事情搞得太过复杂。 ……这么一来,就只剩一个了。我重新面对眼前浑身僵直,伸手到背后棍棒想摆出架式的克莱恩,尽可能摆出不苟言笑的表情,告诉他: 「其实,我是你被拆散的哥哥。」 「什么?」 …… 「骗你的。」 「我……我想也是……首先种族就不一样……」 「其实我是弟弟,老哥。」 「什么?」 …… 「骗你的。」 「到底是怎样?」 「没有啦,看到一个人在眼前这么有戒心,就忍不住嘛。没看到脸的时候态度比较友善,让人有点寂寞不是?」 「啊,不是……是……是没错……」 克莱恩晕头转向。 在后巷,狭窄的天空下。要是在这种地方打起来,给民宅造成困扰,问题就大了。 再说我并没有打算与他为敌。看看眼前发愣的茶发少年,他好像维持不住紧张感了。 「呃呃……您是之前我在阿尔冯山脉遇见的……那位妖鬼吗?」 「我那时候跟现在,都无意与你为敌啦。」 「不是,只是总觉得个性好像差太多……」 「那是因为你老兄没那时候那么紧绷吧,嗯,大概。」 「是……是这样吗?」 虽然感觉克莱恩少年好像漫画里那样满头大汗,但看他放开了背后的棍棒,应该已经无意开战了。 他视线瞄了一下自己的手边,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低头道谢。 「上次那把地下帝国的钥匙……谢谢您。」 「喔,那个反正我拿著也没用嘛。」 「可是,为什么要给我们呢?」 「啊──」 要怎么跟他说呢? 也没什么必要隐瞒吧,我想了想,也找不到什么好藉口。 「那是因为你是光之神子,想杀死魔王啊。」 「咦……您怎么知道的?」 「秘密情报网络吧。」 我乱讲的,因为我玩过原作。 「这样……啊。」 他当然不可能察觉到我内心的忏悔。 克莱恩彷佛陷入沉思般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两把钥匙。红色与橙色。两把都是进入地下帝国不可或缺的重要道具。 「……您……不是我们的敌人?」 「我大概不会想帮魔王军吧──……」 「这样啊,那么,似乎是我误会了。」 「啊?」 锵啷一声,克莱恩再度将钥匙收进口袋。 然后他正眼注视著我开口了。 总觉得他眼中深处摇曳著歉疚的光采,他要说什么? 「初次见到您时,我感觉到强大的魔族气息。在帝国,我又看到您破坏了书院,所以完全将您当成敌人了。抱歉,我还帮人家对您发通缉令。」 「喔,没关系啦,没关系,反正你说的一定是一个单眼镜秃子吧?」 「单眼镜秃子?」 「德基烈·马克连。他有理由追杀我,我一有机会也打算宰了他。我只是跟他个人有仇,人类与魔族的对立与我无关啦。」 「竟然叫德基烈先生单眼镜秃子……啊,没有……原来是这样啊。」 「这肖像画画得很好,我都愿意付钱请你帮我画了。」 「啊,啊哈哈……」 伴随著一阵乾笑,克莱恩抓抓后脑杓,低头致谢。 虽然只是句简单客套话,但他整个人都呈现出绘画受到称赞而喜悦的纯粹心情。这提醒了我,他的父亲是── 「那……那个,真的很谢谢您。我误会您很多……拿了钥匙也没向您道谢,做了这么多失礼的行为……」 「别在意,别在意。是我自己高兴这样做的……我反而还担心妨碍到你老兄了咧。」 「不,没有的事!实在很谢谢您!」 他鞠躬鞠个不停 ,我好像让他莫名地惶恐起来了,真有点难搞。 事实上我的确担心妨碍到克莱恩的冒险,也没料到德基烈会在这座城镇碰到克莱恩。 要是发生蝴蝶效应就伤脑筋了,不过目前好像进展顺利,大概不要紧吧。 「抱歉,既然都麻烦到您了,能不能再问您一件事?」 「啊?」 「您在这附近有没有看到一个橘色头发,差不多十二岁的女孩?」 「……不,我没看到。」 十之八九说的是朱丝塔,没看到呢。 记得朱丝塔是在圣府首都艾甸才正式成为同伴,在腾特无论如何都是抓不到她的……不过,原来如此啊。看来关于朱丝塔的事件有在进展,我放心了。包括葛林多尔在内,这下原作队伍应该会集合起来,真是太好了。 「跑到哪里去了呢……我知道了,谢谢您。」 「无妨无妨。发传单也真辛苦呢。」 「不会,我在想该怎么办。我想这样做有点太忘恩负义,所以不打算再发了。」 「是喔,难得有这机会,我还希望你连我这个标记也画上去呢。」 说著我举高背后的鬼杀,克莱恩先是愣了愣,然后忍俊不住似的笑了出来。 「啊哈哈,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对自己的通缉令提出要求呢。也是,下次见面时我会把大斧也画上……大斧啊。」 「怎么了吗?」 克莱恩本来在笑,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神情严肃起来。我完全不懂是什么触动了他的心弦,只能发愣。 一会儿后他与我四目交接,眼神莫名地认真。 「您为什么会使用斧头?」 「嗯──一开始是因为鬼用鬼杀挺有趣的,不过……这个嘛,现在是因为这把用起来最顺手。不管什么对手都能一击粉碎,能横劈能纵砍,两种砍法都比剑或枪更重更强。能够一口气打飞一群敌人,速度不及的部分可以光靠臂力补足,我觉得这方面没有任何武器比它强喔,很帅气吧?」 「的确,我也觉得很帅气……原来如此,一口气打飞一群人……」 「嗯~你脑中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大哥哥完全不了解喔。」 「啊,不,没有,谢谢您!我该回去了!啊,对了!」 「啊?」 时间也将近傍晚了,克莱恩应该跟伙伴约好了吧。他再一次深深鞠躬,然后一转身就想回闹区那边……但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我。 「我可以叫您酒吞大哥吗?」 「好啊,你是克莱恩,对吧。下次帮我画张肖像画吧。」 「好的!」 伴随著极为灿烂的笑容,克莱恩往光明照耀的方向跑去了。 哒哒的脚步声消失后,我发了一会儿呆……不知不觉呼出一口气。 「呼……克莱恩果然帅呆了。」 我忽然有种感觉,克莱恩开朗、随和又有礼,对任何人一视同仁,拥有人人平等的善恶观念。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才能在人魔混杂,种族歧视日益高涨的这个世界,战斗到最后一刻吧。 即使是至今相信的事物,一旦知道其实是罪恶,也能坚强面对。 从精神面而论,他是个完美无瑕的少年。 「好啦,现在该怎么办咧?」 柊到底跑哪去了?我是觉得不至于又被人抓走,但我们是在那么拥挤的人群中走散的,实在猜不到她人在哪里。 早知道就事先决定个碰面地点了。 我背对克莱恩回去的方向,往前走。 「不过说真的,好久没感受到人群的生活了。」 在帝都或玛米拉,我们不是在著急,就是只能趁夜偷偷入侵,所以我真的已经有二十几年没置身于人群之中了。 前世时我有时会跟三五好友一起去逛街,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况且从我变成了鬼族到现在,几乎很少离开鬼族聚落。 「不过真要说起来,在前世记忆复苏之前,我对人们的生活也根本没兴趣就是。」 长途跋涉,来到住宅区的边缘。在这整整齐齐的格子状道路遍布的住宅区中,我悠悠哉哉地走著。 结果。 「啊?」 「……呜呜……」 我发现一个人影,就像「路有冻死骨」那样倒在路中央。看那人个头相当小,可能是小孩子?我一边抱持著疑问,一边把鬼杀放在一旁,蹲下去看看。 「喂──还活著吗──?」 「呜嗯……」 小孩只发出呻吟。 这家伙真的不要紧吗? 我试著拍拍她脸颊,但反应不是很好。 这下该怎么办?也许我该把她带到跟柊一起暂租的旅馆房间,不过这家伙也是,总觉得有点眼熟……嗯,橘色的头发? 「抱歉喔……打扰一下……?」 就在我动作尽~量放轻,想把小孩趴著的身体翻过来,刚把双臂放到她肚子底下时。 「听人通报说有小女孩倒在路上,过来一看,倒被我逮到了一个凶恶罪犯啊,混帐东西。」 「噫咿!我……我什么都还没做!」 「还没……?」 巷弄深处传来的声音,吓得我赶紧放开小妹妹。是说我刚才的发言根本是个犯罪者嘛!……嗯,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我拿起放在旁边的鬼杀,站起来。 从巷弄深处走来的,果然是一名青年。他背著大剃刀,戴著一点都不适合的单眼镜,额头连我看了都替他难过。啊,明明还这么年轻。 「嗨,还是一样顶著个大方的额头啊。」 「开口第一句话就充满犯罪气息,接著又拿这种屁话当寒暄啊,混帐妖鬼。」 「哈……今天一定要宰了你。」 「这是我要说的,混帐东西……」 我举起鬼杀。 细窄的后巷。 中间位置有个小妹妹。 前方的单眼镜秃子,也开始将大量魔力灌注于大剃刀中。 已经做好万全的厮杀准备就是了吧。 「……」 「……」 「……呜呜……」 双方互相瞪视,僵持不下。 标准的一触即发。 明明中间有个倒地不起的小妹妹,德基烈这王八蛋真的很那个耶,没血没泪耶。 「喂……混帐妖鬼。」 「啊?」 「……我实在很想做掉你,想到不行。」 「真巧,我也是耶。」 「……但是,看到这个状况,你有什么想法?」 德基烈视线往下一看,只见一个小妹妹倒在地上。 「……觉得帝国书院的魔导司书真是没血没泪啊。」 「给我耍嘴皮子……对,没错,眼前有个臭小鬼,而且还倒地不起。在这种状况下,我们在做什么?」 「大开杀戒。」 「说得对,大开杀戒,在女童眼前厮杀。我正在以愉快又美好的心情,试著干掉眼前的祸害……喂,混帐妖鬼。」 「怎样啦。」 「给我滚,马上。只要你在,我就压抑不了想杀你的冲动。」 「拿这种话当藉口,你想对这么小的女生做什么!」 「你有资格讲这种话吗,混帐东西!」 ……的确,刚才我是说过不太妙的话。 ……没办法了,下次再杀德基烈吧。 我扛起鬼杀,正要转身……无意间想起一件事。 「……不过啊,单眼镜秃子,真没想到你会觉得能跟 魔族谈条件。」 这个恨透魔物的家伙,居然会对我说出这种几乎像提议的话。德基烈一听,瞪大眼睛,对我的疑问嗤之以鼻,又用蔑视的眼神看我。怎样? 「告诉你我最讨厌的两个东西。」 「啊?」 「就是魔族,还有妖鬼酒吞。喔,其次是同事。」 「根本不只两个嘛。」 喔,是喔。呼,我吐出一口气。 那就把小鬼塞给德基烈处理,我还是去找柊好了。 我扔下他们,腾空跳起。 ? 即使发出火花爆开的声音,那个房间里仍然称得上寂静。 哔剥,哔剥的声响光是听到就能温暖身体,如旋律的休止符,配合著摇曳的火红舞蹈不时出现。一个不大宽敞的房间里仅有桃花心木的扶手椅与双人床两张。另外有一张边桌,以及房里装设的暖炉。在耀眼、有力但静谧地飞舞的磷火光明照耀下,被香菸油渍熏黄的湖泊绘画如海市蜃楼般浮现。 青年坐在仅此一把,有点年代的别致椅子上,浅浅地,但放松身心地睡著。以打盹来说太深,离熟睡又太远。看起来就像因为是生命的义务而无可奈何般,摄取著名为睡眠的营养。 脖子垂得不至于酸痛,倾听著几分钟一次的磷火音色,同时保持警戒,并且不对明天造成影响。 「……呼……呼……」 「……」 轻微、天真烂漫的鼾声,当然不是青年发出来的。 在这深夜时分,位于腾特旅馆里的这个房间,除了青年以外还睡了另一个人。 「……嗯……」 少女应有的清脆嗓音,在原本只有火花爆开的室内响起。 对这新的声音做出反应,青年也慢慢睁开眼睛。 「奇怪……这里是……」 「腾特的旅馆。我捡到倒在后巷的你,带你来的。」 「咦……啊……」 慢慢撑起上半身的女孩,好像发现自己占据了一张床睡在上面。而且,她也想起了沉睡之前的最后一段记忆。女孩维持仍然不清晰的意识,把小手抵在脸上陷入沉思,青年装做对那副模样兴趣缺缺,将体重压在椅子靠背上。 「在下……来到腾特……被那帮人追……」 「我不管你的内情。」 「咦?」 青年打断女孩的话,看到他那毫无感想的眼瞳,女孩似乎也注意到对方是谁了。 「德基烈·马克连……帝国书院的……魔导司书……」 「刚才还在呼呼大睡的家伙,现在摆出这种脸也一点都不可怕。」 「呜……」 女孩──朱丝塔·威尔塞亚心头一惊,注视著自己的脚下。柔软的床铺,别人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以及稍微恢复了体力的自己的身体。 「这里该不会……」 「没什么该不会,就只有我一个人……不过可以说是别人把你塞给我的,总比被混帐妖鬼怎么样好。」 「……我是共和国的人,你为什么……」 「关于这件事。」 朱丝塔怀疑地定睛注视青年──德基烈,让他大感傻眼,叹了口气。傻眼的是她竟然问出这种令人无奈,连称为误解都嫌白痴的疑问。 「真要说起来,共和国领土已经是帝国领土了,我们根本没必要互相仇视。」 「你骗人……你们明明欺凌共和国出身的人,把在下祖国的制度弄得乱七八糟!」 「这是谁跟你讲的,我们不过是惩戒一下有点闹过头的共和国罢了,并没打算榨取民脂民膏,而且有很多人甚至选择归化帝国……我们魔导司书当中,还有一个是共和国出身咧。」 「谁……谁跟在下讲的……在下是听雷德亚州的首长说的!首长说共和国的民众如今受到帝国苛政压迫,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我们必须起而行,救济民众!」 「……喂,我说啊。」 「怎样!」 朱丝塔激动起来对德基烈回嘴,冰冷至极的声调却令她震了一下。德基烈的眼神不苟言笑,不过即使朱丝塔讲到这种地步,却也没有视她为敌的样子。 「你知道那个雷德亚州首长,也是毁灭共和国的推手之一吗?」 「咦……?」 「那人进入帝国内部,或者该说介入帝都的家族纠纷,背后牵线想对帝国动手动脚,最后甚至还想干涉帝国书院的机密事项。结果我们家的队长火了,才会派魔导司书动手毁灭共和国。当时有一个白痴好狗运逃了出去,也就是你说的那家伙。与其说那家伙是毁灭共和国的原因之一,不如说几乎就是元凶吧。用这种只能说是恼羞成怒的念头引发出更多问题,对我们来说实在一点都不好笑,而且还欺骗你这种小鬼。」 「……你……骗人……」 「!啧,我太多嘴了,混帐。」 德基烈边叹气边低语,慢慢从坐著的椅子站起来。身体为了睡眠而有一段时间没动,腰有点痛,不过他当这是家常便饭,按摩两下就行了。 「……这个房间我租到早上,也会送早餐。你这么瘦,不好好吃饭还要战斗,当然会昏倒了,臭小鬼。吃过饭就给我滚……我要出去一下。」 我到底在做什么?德基烈心中确实有这种受不了自己的情感,但一看到这个女孩如此拚命,就会害他想起过去而心烦。 想起盲目,没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残酷,只高举著复仇理念战斗的那段岁月。 「……啊……」 「哎,我能说的只有一句话……听信别人的片面之词而受骗,以特工来说只能算三流以下啦,混帐……那就这样了。」 德基烈背起靠在墙边的大剃刀,往门那边走去。 看著他那宽阔的背部,朱丝塔茫然若失半晌后…… 「等等……」 「怎样啦。」 「……你带在下来这里……在下要向你道谢。」 德基烈只用视线往后瞄了一眼,看到女孩表情懊恼,但又带著歉意道了谢。不管对方是谁,都不会忘了感谢对方为自己做的事。只有这种处事态度,德基烈也认为值得尊敬。 因为一般人不管仇敌对自己做了什么,都不可能表示得了谢意。 「……上次也是,你只有这种地方让我觉得了不起。就这样。」 「……不……不过在下不会原谅……毁灭共和国的……帝国……!」 「去查清楚再来吠吧,盲目的走狗。」 「……唔!」 德基烈刚才口若悬河,三两下就把雷德亚州首长的事说了出来。 对于那番真假不明的说词,德基烈注意到朱丝塔的眼眸摇曳了。虽然注意到了也没要怎样,但他心里还是有点想法。朱丝塔只高举著救济共和国的理念,恐怕根本没听到详细的内容,因为她一看就像是会被当成政变棋子的小孩。 他头也不回,打开了房门。 德基烈已经跟旅馆老板说好了,自己现在离开,她应该还是吃得到明天的早餐。不管她怎么想,德基烈都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因为小孩子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身边的存在遭人杀害时……都很容易听信自称朋友之人的说词。德基烈完全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他已不再认为那个温柔正直的孩子,能达成复仇宿愿。 朱丝塔一定会在某个地方悬崖勒马,德基烈至多只能为她准备一个煞车,希望她到时候不会被后悔之念击垮。 「……复仇什么的,让那些仇恨深入骨髓的人去干就行了。」 德基烈不禁低语,然后反手关上房门。 他 一边想著接下来要怎么做,一边踏出一步。 就在这一瞬间,德基烈变得苦不堪言。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混帐东西。」 第三幕 无运货马车道『超级少女大战』 刷,刷。 翻阅卷轴的手动作很慢。 晴天之下,那个少女坐在叶隙阳光照耀的粗树枝上,悠哉地看著文件。旁边挂著特别中意的荷叶边阳伞,左手拿著喜欢的马克杯,里面装著她伪装成镇民买的汤。 她一张一张仔细阅读浮在空中的卷轴。往西穿过介于山岭之间的腾特,就会看到一条上下起伏激烈的道路。道路名为「无运货马车道」,由于这里起伏太大,好像拉车的马都要叫苦,所以才有此名。 跑到路上的魔兽数量虽不怎么多,但相对地,每一只都不是普通的难缠。有负责治疗的魔兽,还有成群结队的狼型魔兽。不只如此,连不死族这种难以对付的魔兽,都在这无运货马车道上猖獗成灾。 在这种危险的地点,正好位于腾特与美利吉特镇中间附近的路树上,她悠然自得地面对著卷轴。 「嗯──……真麻烦呢──……」 低声说出的这句话,并没有太深的含意。 写在卷轴上的资讯,是长于谍报的魔族传来的讯息。 圣府首都艾甸、美利吉特、腾特以及阿里坎特城。教国北部都市的目前状况钜细靡遗地记载在纸上,其中有三个理由让她嘟哝著嫌麻烦。 其一是来了不速之客。被认为击败了魔王四天王之一「『力量』之古尔菲」的「光之神子」一行人,据说回到了教国。 不过说归说,反正让他们活著也没好处,这样省了搜索他们的麻烦,倒也幸运。 问题是另一个异物:帝国书院的魔导司书。不知他们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会造访教国,但那个集团光是一人就能大幅打乱战力计算。少女很希望能尽快亲手加以排除。 说到失算,另外还有一件。那就是少女没想到那个妖鬼竟然真的造访教国了。说不定他是对派对有了兴趣,少女怀著有点雀跃的心情,嘴角弯出了弧度。她平常是不太改变表情的,因此这副表情可说很罕见。 且说第二个问题。 那就是「车轮」的缺席。「车轮」与她这个「导师」形成双璧,是魔界地下帝国军的鬼牌。就在作战即将开始之际,她突然说:「人界的太阳光会伤到我的脸,我不要。」就这样临时放大家鸽子。看到她这种态度,就连薇若婕都傻眼了。好不容易整顿出了最佳状况,以时机来说可以击溃教国而不会造成后患,她却不肯尽全力,怎么想都说不过去。 然而既然魔王都准了,薇若婕也不能多说什么。魔族本来就是一群任性妄为的存在,实力越强,自私行为就越多。如果对「车轮」的行动有所怨言,平常自己为了研究什么的而到处乱跑,也可能会惹人非议,那就麻烦了。不得已,她只好接下领军大任。 再来是第三个问题。 这个算是第二点的延伸问题,就是「车轮」不在的情况下,会没人管得住刚才说到的那些任性魔族。薇若婕是「导师」,基本上是独自行动。不但率军能力远远不及「车轮」,而且薇若婕还是人类。在「任性妄为的魔族」当中,还是有很多人不把薇若婕放在眼里。 薇若婕虽然也觉得不愉快,但是要认真纠正这个问题太麻烦了,她一拖再拖,结果落得这个下场。 「虽然四天王来了两个,但这两人都只听车轮的话──真希望酒吞可以过来──如果是那个妖鬼的话,应该不会被『车轮』迷惑才对──」 薇若婕一边发牢骚,一边看过最后一份卷轴。倾倒的马克杯里已经没有汤了,不得已,她把杯子塞进斜背包里。就在这时…… 一个魔族从美利吉特的方向跑了过来,是以牛一般脸孔为特徵的弥诺陶洛斯。带绿色的身上卷著缠腰布,外观一看就像是靠蛮力的男人。背上背著把大斧头,大概是经过长久使用,握柄部分的布破破烂烂。 「导师,跟你报告一下。圣府首都艾甸的兵力掌握得差不多了,然后咧,『天秤』之勒克斯大人已经在摩拳擦掌,要你快过去。」 ……就是这种口气,根本不是对魔王军no﹒3该有的态度。 连低头致个意都没有,就像在跟年纪比自己小的小孩讲话。的确,薇若婕芳龄十五,还是小孩子没错,但好歹也是几乎属于最强族群的魔界地下帝国干部,再怎么说也不该遭受这种待遇。 不过,如果硬要找出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薇若婕是人类吧。 「那么──掌握到的兵力大概有多少呢──」 话虽这么说,薇若婕也不会在这里责备他,因为嫌麻烦。就是因为薇若婕总是这样,她才会一次又一次重复被人看扁,但几乎什么事都能让她嫌累。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偏好单独行动,做研究或四处云游度日。 薇若婕这样做,导致常常有些魔族搞不清楚自己的斤两。不过这也得怪薇若婕懒得对应,看得太开。 「就跟你说勒克斯大人知道啊,我也跑腿跑得很烦,快走吧……还是说……」 「还是说什么呢──?」 埋在牛脸上的一对眼球抬起来,凶巴巴地瞪著薇若婕。 看到刚才那种眼神因情欲而变得浑浊的瞬间,薇若婕心想「又来了」,不禁叹气。薇若婕坐在树枝上,弥诺陶洛斯当然得抬头才能看她。由于她穿著哥德萝莉的黑白洋装,少女的赤裸双腿当然就在他眼前晃动。调戏上司已够不可原谅,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还说出更无礼的话来: 「裙子这样摇来摇去,若隐若现的,是在勾引人吗,哦?」 「……这个嘛──如果我要勾引人,好歹会选选对象,而不是你这种脏东西──」 「……你说什么……?」 对于态度放肆的弥诺陶洛斯,薇若婕虽然怕麻烦,但也毫不讲情面。当然,听到这句已不只是挑衅的话,弥诺陶洛斯发火了。虽说他头脑简单,但在魔族当中仍然是实力闻名的人物。由于他知道眼前的导师是岁数不到自己五分之一的人类小鬼,会用有色眼光看她,或许也可说是无可厚非。 然而,这就表示弥诺陶洛斯完全不会判断对手的力量,同时,也踏出了做下愚蠢决定的第一步,而他无法看透这一点。 「臭娘们,我早就看你这人类不顺眼了……小骚货给我骑到老子头上来了!」 「……」 弥诺陶洛斯大声一吼,握住背后的斧头腾空跳起。其速度之快,想必能教大多数的魔族措手不及。 他逼近眼前的金发少女,斧头往她头顶劈头砍下。这能连人带树枝砍成两段的一击,却以扑空做结。 或者应该说…… 「咦……怎么……?」 「你在找这个吗──嗯──品质来说马马虎虎呢──」 「咦……?」 不知不觉间,两手当中的触感没了。跳起浮空的弥诺陶洛斯上方,传来一个声音。他反射性抬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斧头,被一脸无趣表情的少女握在手里。 「怎……?」 刚才明明没看到她用了魔法,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是输在了单纯的徒手格斗上?自己可是弥诺陶洛斯啊。一股沉重压力轻轻一点,压在发愣的弥诺陶洛斯头上。 薇若婕的脚尖踏在他的额头上。她是从树枝上跳下来的吗?但自己可不会死于这种连脚踢都称不上的攻击。 受到轻视与愚弄的怒气,让弥诺陶洛斯正要大吼── 「好,你死了──」 「……咦?」 ──古代咒法·坏天童子── 下个瞬间,伴随著自己身体突然遭受内部热量侵袭的感觉…… 弥诺陶洛斯炸成了碎片。 藉著肉体爆炸的反作用力,薇若婕再度跳起,回到原本的树枝上。 她若无其事地坐下,打个呵欠。 然而视野下方那一片的血花与碎肉,不需言语就说明了发生过什么事。飞溅之激烈就像成熟石榴砸在地上,只是这里没有人会害怕。 薇若婕想休息一下顺便看本书,正把手塞进斜背包时……不经意望向美利吉特的方向。 并没发生什么特别不可思议的事,只不过是有个客人来了。 那个人影不急不徐照自己的步调前进。视线直勾勾对著薇若婕,远远都能清楚看见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上扬嘴角。 戴著白手套的双手,慢慢开始鼓掌。 「拍手,拍手,拍手。嗯~有魅力地生气是好事。但你那样很没规矩。导师可真不识趣。」 「原来是布劳莱门托啊──有什么事吗──?」 「竟然问我什么事。推测弥诺陶洛斯必然失败。所以特地前来迎接。」 「这样啊──」 此人穿著燕尾服般的黑色正式礼服,戴著格外高耸的大礼帽,嘴巴大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裂开了。眼睛好像用笔在纯白皮肤上画出的线,跟平常一样笑得邪门。他是「真理」之布劳莱门托,乃是魔王四天王之一,也是「车轮」的崇拜者。看到带来的两人之中最麻烦的一个来了,薇若婕不表欢迎。 「眼神不带笑意令我畏惧。不过你实在奔放不羁。导师还是一样浅薄幼稚。」 「是吗──……你好像变强了一点──?」 这个男的不但讲话方式让人光火,而且跟弥诺陶洛斯一样没礼貌,但还有一点更让薇若婕在意。差不多一星期没见,他的霸气程度上升了不少。 简直就像短期间内不断增强力量的那个妖鬼。 「不愧是导师,即使幼稚仍名不虚立。隐藏起来还能看穿,独具慧眼。但既然我已变强,看不起人的态度实在令我不快。」 「自命不凡也要有个限度──变强这么一丁点──还是不能伤到我分毫……或者该说碰不到我一根寒毛的──」 「……哦。」 那就来试试吧。 布劳莱门托就像要这么说,慢慢将戴著手套的右手朝向薇若婕。眼前一脸满不在乎的少女丝毫没有受到威慑。这令布劳莱门托更加不愉快,正想让她体验一下自己经过强化的力量时…… 「……腾特方向传来人的气息。约莫四人小组。实力程度正可小试身手。」 「既然夸下海口说自己变强了──就去把那点程度的人类杀一杀再回来如何──……啊,如果你能杀光那四人再回来,我可以考虑对你放尊重一点──」 「听这口气像是已知那些人是谁。可以,就杀光吧。等著看吧导师。」 「我再去买杯汤好了──只要在那之前你能杀光他们,我可以等等──」 「……别小看我了,臭小鬼。」 「脑子里想的都讲出口喽──还好意思自称『真理』。」 大概是判断继续吵下去也没用,布劳莱门托往腾特的方向走去。薇若婕有点后悔没再多夸示一下自己的力量,但即使后悔,她终究对于自己建立起的立场缺乏自信,轻叹了口气。 「真的麻烦死了──酒吞要是能来成为四天王就好了──……」 一阵轻柔微风,抚过薇若婕的脸颊。 「是不是薪水不够高呢……」 轻声脱口而出的真心话,没被任何人听见,就被风吹散消失。 ? 接著该前往的地点是圣府首都艾甸。克莱恩心里如此决定。 能见到久别的四神官与恩师固然令他期待,但更要紧的是,他担心一个女孩。春菜是纯粹担心年纪比自己小的同性,卢迪乌斯则是对「救济共和国」这句话忧心忡忡,克莱恩自己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女孩名叫朱丝塔·威尔塞亚。 她的职业是称为忍者的特殊特工,其机敏性非比寻常。所以她才能逃出公国人之手,也才能逃离克莱恩他们的追踪,但体力能维持多久就很难说了,毕竟她可是一路从公国逃到帝国与教国。春菜说很想早点解开误会,保护她的安全,但对方根本听不进去,没办法。话虽如此,也不能袖手旁观。 她没有迅速回到共和国,一定有不能回去的理由。 克莱恩没有忘记,朱丝塔曾经在「花之城镇可玛茉伊」救过他们脱险。而且就是在那时候,她被抓到是从共和国来的偷渡客。克莱恩不会说这是他们害的,实际上是她之前犯过罪。但克莱恩还没那么老成,也没无情到能因为这样,就坐视年纪尚幼的她在公国沦为奴隶,而他的伙伴春菜的这种心情更是强烈。 「也许应该画一张朱丝塔的寻人画像?」 「那样只会让她戒心更强好吗!你在说什么啊?」 「说得也是喔。」 卢迪乌斯只看向悠哉地笑哈哈的克莱恩,陷入思考。 克莱恩、卢迪乌斯与春菜一行人在腾特镇能做的事大致上都做完了,武器也换新了。他们决定今天出发前往圣府首都艾甸,一早卢迪乌斯就跟平常一样,在努力练剑。 再过一会儿,克莱恩就会突然来到后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始挥动棍棒……直到昨天都是如此。 只有今天,克莱恩跟卢迪乌斯一样早起,甚至还散发一种豁然开朗的氛围,开始做锻炼。而且看起来彻底只练横扫与高举挥下。 卢迪乌斯因为自己也有锻炼要做,今天就先没问,不过如果克莱恩的方向性确定了,应该确认一下他要采取哪种战斗风格。卢迪乌斯决定找今天中午提出这个话题,也往前走去。 「总之今天就走无运货马车道,没问题吧?」 「预定是在美利吉特住一晚……不过也想去美利吉特的祠堂看看呢。」 「还有祠堂啊,不愧是教国。」 「祠堂还满大的,我觉得去参观一下不错喔。」 克莱恩说得没错,在邻近圣府首都艾甸的美利吉特镇上,有个称为神秘祠堂的设施。那是教国当中最受人尊崇的圣地,很多人都会前往参拜。 克莱恩也去过好几次,是个神圣之地。 「好,那我们走吧!」 三人已经来到腾特出口的石造大门,一行人抬头挺胸,通过与差不多三天前穿过的入口位置正好相反的这座大门。 这么一来接下来就简单了,只需沿著眼前铺展开来的崎岖山道前进即可。目的地是美利吉特,虽然不免要在外露宿一晚,但只要按照平时步调前进,用不到两天就能到达。在上午和煦阳光的照耀下,一行人背部感受著暖意前进。 克莱恩他们三人感情融洽地并肩而行,继续他们的旅程。 「对了,克莱恩。」 「嗯,怎么了吗,卢迪?」 平常一开始走路,头一件事就是开口讲话的春菜,罕见地先打了个小呵欠;就在这个时候,卢迪乌斯开始找身旁的克莱恩讲话。克莱恩看到卢迪乌斯难得比春菜先开始话题,讶异地睁大双眼,但仍用平时的稳重态度应对。 这类场面会让他觉得在旅途当中,渐渐出现了所谓的「习惯」。也就是说自从与春菜会合后,这两个月来,他们有了固定的「流程」。 「看你今天锻炼时表情好像一扫阴霾,只是想说你怎么了。」 「喔,这件事啊。」 「什么什么~?」 克莱恩似乎能理解卢迪乌斯的疑问,点点头;春菜从另一边兴味盎然地探出头来。可能因为刚才打了呵欠,她眼睛积著小小泪滴,但睡意好像已经飞走了,整个人活力充沛。春菜的睡意竟然一个呵欠就能解决,真令人羡慕。 「我只凭近身战比不上卢迪乌斯,做后卫又没 有春菜能干。你们俩也许会否定,但我对于自己在队伍平衡上的位置,一直有点烦恼。」 「哦。」 「不能就当个能打近身战的法术师吗?」 「一个人的话是可以,但现在是三个人,可以分担职务。所以我之前在想,是不是该更加强一个方面,才能帮上队伍的忙……」 「……原来如此,所以你找到了那条路喽。」 「嗯……勉强找到了。」 说著,克莱恩害臊地搔搔脸颊。 用棒术与法术战斗的光之神子。卢迪乌斯与春菜很想见识一下他以何种战法为目标,不过反正只要走在道路上,要找到几只魔兽还不容易。 两人心想到时候再观摩观摩,现在就先回以笑容。 「战斗风格就等与魔兽交战时,再请你示范示范……不过克莱恩,你要站哪个位置?」 「我要在卢迪身边战斗,后卫交给春菜。」 「好的好的~!小春会加油的~!」 也就是前卫。 听到克莱恩说出这种含意的话,卢迪乌斯嘴角不由得上扬。在王国单挑时败给克莱恩的回忆,如今仍历历在目。然而有好一段期间,克莱恩采取的战斗风格,都是把前卫交给卢迪乌斯负责。 害得卢迪乌斯一直很不安,担心没机会一雪前耻。 而现在克莱恩说要回到前卫位置,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好,我下次不会输的。」 看到卢迪乌斯高兴地低声说,克莱恩也不禁展露笑容。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个人影自前方飞来。春菜急忙想张开障壁,卢迪乌斯拔出了自豪的长剑,但克莱恩出声制止两人: 「等等!」 「喂,你干么……!」 话还没说完,克莱恩已经一跃而出,跑到那飞来物体的前面。然后他既不拿起武器也不施展法术,只是张开双臂。等到那飞来物体的轮廓变得清晰,另外两人才终于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 「小心!」 「还好吗?」 发出满大的声响摔进克莱恩怀里的,是个人类,而且是个年纪尚幼的女孩。可能是施加了附魔,克莱恩没受伤,就小心翼翼地成功接住了她。 「咦……朱丝塔妹妹?」 「……呜……」 春菜想从克莱恩手中接过那人,伸出了手才发现他接住的那人是谁。腹部有个被挖开般的裂伤。看到滴滴答答流个不停的血,她脸色变得铁青。 「朱丝塔!这……我该怎么办?」 「别动!慢慢来,嗯,慢慢放下来,我来治疗……!」 春菜一边安抚慌张的克莱恩,一边把只发出细小呻吟的朱丝塔放到地上。一看,除了腹部似乎挨了一击,右大腿也受了同样的伤。 看到春菜开始展开术式,克莱恩以为暂且度过了难关,松了口气,这时才发现卢迪乌斯有好一段时间都没吭声。 平常卢迪乌斯总是头一个赶到伤患身边,这不像他的作风。克莱恩抬头一看,只见他还是一样,表情严肃地瞪著美利吉特的方向。 「卢迪?」 「……有客人来了,而且是不请自来。」 「咦……?」 还来不及理解这话的意思,一阵笼罩全身的威吓感先传来,让克莱恩的视线也与卢迪乌斯望向同一方向。只见起伏激烈的山路那一头,有个人影走了上来。是个高个子,头部像戴了帽子而呈现四方形。 「拍手,拍手,拍手。接得漂亮。但附魔则太不知趣。你们莫非就是杀了古尔菲的那几人?」 「……你是……谁?」 古尔菲。听到这个名字,克莱恩与卢迪乌斯脑中都浮现一个名词。 就是「魔王军」。 徐徐受到阳光照亮,男人的身影变得清晰。简直像戴了面具般惨白的脸上,有著好似嘴角撕裂的大嘴,以及只像两条线的细眼。 燕尾服般的黑色上下套装,让人联想到小丑。 「……你难道跟古尔菲一样,也是魔王四天王?」 「我乃『真理』之布劳莱门托。『力量』之古尔菲于四天王中实属最弱。等同视之令我遗憾。」 魔王四天王。对于疑问的肯定,让卢迪乌斯与克莱恩都迅速举起了武器。卢迪乌斯灵巧地转动宽剑,克莱恩握住了棍棒靠尾端的位置。 做好战斗准备,克莱恩看了一眼背后。 「春菜,朱丝塔就拜托你了。」 「嗯,我马上做好治疗,也加入战斗……」 春菜眼神严肃地回答,克莱恩点点头,再次转向布劳莱门托。不同于古尔菲那时的状况,骇人的压迫感彷佛烧灼著肌肤,但他绝不能屈服。 「……克莱恩,这家伙等级跟古尔菲差太多了。」 「我知道,不过,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遇过……」 令人受到震慑,沉重锐利的压力。 然而克莱恩有印象,好像在哪里感觉过同样的压力。 因此,多少的「习惯」给了克莱恩他们勇气。 「不是只会瑟缩发抖,非常好。不过我时间也有限。我会速速杀死你们,来吧。」 「……哼,用不著你说!」 卢迪乌斯冲上前去,他拎著宽剑,正面朝布劳莱门托果敢突击。大剑高举过头,剑刃往对手脑门砸下。 「古代咒法·一钢打尽。」 说时迟那时快,从布劳莱门托的两只白手套射出数十条银线。察觉到它的杀伤能力,卢迪乌斯急忙打掉往自己飞来的线,但对手操纵自如,让线缠住了剑。 「?切不断……?」 「钢丝自由自在,俊捷灵敏。此乃将对手大卸八块的凶刃。」 一时往后方飞去的成把钢丝急速掉头,袭向如今失去了行动自由的卢迪乌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休想得逞!」 克莱恩以法术强化自己,腾空跃起。 那棍棒的握法,比平常还要更低。也就是说,攻击部分相当长。 「爆碎棒·真!」 由上往下大幅挥出的一击,描绘出车轮般的弧形。施加了教国法术之一「神器」,这把武器平常接受了斩击强化的恩惠;然而只有今天不同。袭击卢迪乌斯的大量钢丝,每一条碰触到都会引发爆炸,形成了推进装置,使得砸向地面的棍棒威力更加增强。结果克莱恩挥出的这一击,简直有如鬼族挥砍的斧头般,发挥了惊人的冲击力。 「什么……?」 「唔喔……克莱恩,你……!」 「以一击横扫大军,用长攻击距离给予重大打击……近距集团应对型,一定才是我需要的道路。」 克莱恩巧妙利用冲击力做个后空翻,著地后瞪著掀起漫天沙尘的前方,同时也对卢迪乌斯笑笑。 「哈,竟给我变成了我的克星……!」 看到劲敌加强了实力,卢迪乌斯虽感到心情复杂,但也回以笑容。 两人并肩作战,但不敢大意。 毕竟他们终究没能伤到布劳莱门托分毫。 「拍手,拍手。不愧为光之神子。不过攻击再单纯不过。如此你们必败无疑。很遗憾,你们势必丧命。」 拍手声响起,眼看布劳莱门托从沙尘中毫发无伤地现身,克莱恩与卢迪乌斯再次摆出架式。 「这次换我款待二人,我将彻底切碎你们,做好受死准备吧。」 「唔?」 布劳莱门托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右手捶向地面。霎时间,他的钢丝形成浪潮袭向克莱恩。与卢迪乌斯相呼应,克莱恩以手中棍棒扫开钢丝。突如其来地,以 他为中心掀起了半径长达数公尺的爆炸。看到钢丝被炸飞,布劳莱门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竟以为钢丝攻击仅只一次,令我意外。但欢迎自杀行为。」 「可恶!」 视野被爆炸波遮蔽,成把钢丝来自四面八方,纵横交错地来袭。克莱恩脑中不禁闪过后悔之念,不该在尚未理解弱点前就轻易施展未臻成熟的招式。 然而,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 「唔……!」 克莱恩来不及躲掉从脚边犀利伸来的一条钢丝,小腿留下了撕裂伤。脚步正踉跄时,追击的钢丝又高速飞来。 「弧光圣剑!」 「不过是对付两个人类,无须劳神费力。」 「呜!」 卢迪乌斯于剑身蓄积光属性能量出招,但仍然被布劳莱门托的左手轻松挡下。 「古代咒法·龙鳞通劲。」 「唔?」 就在这时。 卢迪乌斯那把狠狠撞上敌人左手的宽剑,产生了龟裂。 察觉到危险,卢迪乌斯将头一扭,一条钢丝立即穿过他眉间的原本位置。卢迪乌斯找出了钢丝来自何处,不禁哑然无语。 这是因为那条钢丝,贯穿了他引以为傲的宽剑刀身。 「经魔力渗透的一击,将成为连龙鳞都能轻易穿透的一针。区区大剑毫不费力。」 「满口废话……!」 被开洞而龟裂的剑刃,任谁都看得出即将变成废铁。但眼前的对手可没那么好对付,能让自己因为这点原因就迟疑不敢攻击。 「看你能飞多远,人类。」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的破绽,对布劳莱门托来说时间却已经够长了。钢丝这种能自在包围对手的武器,再配合魔力形成凶恶的攻击方式,能比任何对手更快刺穿目标。 「卢迪!」 克莱恩大叫出声,但已经太迟了。 数十条钢丝的猛攻,急袭卢迪乌斯的腹部,他惨遭钢丝穿刺,被震飞到道路一旁。克莱恩想去救人,却因为小腿负伤而迟了一步。 「爆碎棒·真!」 「古代咒法·一钢打尽。」 克莱恩旋转附加了爆碎神器效果的打击棒,逼向布劳莱门托。不料…… 「终究不过是单一武器。」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布劳莱门托的攻击,真可谓变幻自如。 将近百条的无数钢丝,没有一条擦到克莱恩的棍棒,从四方八面刺穿了他。一瞬间畏缩的破绽,又引来了追击。 跟卢迪乌斯一样,克莱恩连续吃了向上刺击的钢丝,也飞上半空。他就这样被摔在道路正中央,腹部冒出大量鲜血沾湿地面。 「克莱恩!卢迪!」 「春……菜……快逃……!」 即使伸出手,距离也远得完全构不到。在倒地的克莱恩与春菜之间,站著布劳莱门托,而且春菜还在替朱丝塔做治疗。她腹部与腿上受的伤恐怕跟自己与卢迪乌斯现在受到的伤一样。 她之所以被打飞,八成也是因为刚才那种攻击。 「拍手,拍手,拍手。真惊讶古尔菲会被这种人类打倒。不过大意不得。因为人类最擅长的是治疗魔法。即使正在战斗,若是让你们大幅恢复体力,反而是我会渐居下风。因此在打倒你们的步骤上,一点闪失都会造成危险。」 「等……!」 布劳莱门托嗤笑著。 细细解读他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对付人类先挑治疗师下手。 「古尔菲就是疏忽了这个重点。即使经过强化,长期战终究庸俗。」 强化。 听到这个字眼,克莱恩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或许真的就像布劳莱门托说的一样。的确,古尔菲比起这个布劳莱门托弱得多了。但就算是这样,实力也相差太大了。奋战了半天,自己跟伙伴们可是连一下都没能打伤这个魔人。 「先杀掉那边那两个女的才是正确答案。」 「住手……快逃啊,春菜!」 一大叫的瞬间,腹部一阵剧痛,但克莱恩管不了那么多。 春菜几乎没有自卫手段,所以自己跟卢迪乌斯才会担任前卫战斗,结果两个前卫被惨兮兮地打飞到不同方向,情况可说十分危急。 敌人举起了手,那手一往下挥的瞬间,钢丝暴风想必就会在眨眼间,将春菜与昏厥的朱丝塔切成碎片。不能让他得逞,不能让两人死在这种地方。 「……朱丝塔妹妹!」 「喂!春菜……!」 「古代咒法·一钢打尽。」 明明叫她们逃,春菜采取的行动却是替朱丝塔挡攻击。 克莱恩很尊敬她这种舍己为人的坚强心灵,但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绝不能,绝不能让春菜死在这种地方……! 怎能因为腹部一点小痛,腿部皮开肉绽,就对伙伴见死不救?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 布劳莱门托右手往下一挥,剎那间,克莱恩站了起来。他不顾腹部淌血,也不顾每踏一步脚上皮肉就要撕裂,只为了保护伙伴而挺身。 伴著手中紧握的战友,他挡在布劳莱门托面前,摆好架式。 只要有爆碎术式,他估计还能弹开一次钢丝。 只祈求春菜能趁著这个空档,带著朱丝塔逃走。 「克莱恩!」 「快走啊,春菜──────!」 「我办不到……!」 「那就一同赴死吧,闹剧一场。」 「!」 克莱恩以伤痕累累的肉体摆好架式。 右手往下一挥的同时,成把钢丝撕裂地面来袭。 就在他为了保护春菜,而高举棍棒时。 就在钢丝即将割伤克莱恩时。 在春菜的治疗术式快要结束的前一刻。 在确定胜利手到擒来的布劳莱门托眼前。 发出了惊人地鸣。 称为爆炸波都不为过的沙尘,震源位于布劳莱门托与克莱恩之间。 「?何事发生?」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掀起的风沙阻塞了视野,克莱恩急忙以左手遮眼。 就听见的内容,布劳莱门托似乎也没料到这个状况,让克莱恩更不明白怎么回事。 然而,沙暴不一会儿就散去了。 等到状况平静下来,克莱恩睁开眼睛,只见…… 惊人的冲击力道,造成地上凹出一个撞击坑。 站在撞击坑中心的人影,右手握著克莱恩远远不及的巨大武器。 「感觉怪怪的跑来一看,结果四天王之一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好不容易成了朋友的光之神子又陷入危机。」 那个过于悠哉的调调,曾经在哪里听过。 「你是何人?」 迎面扑来一阵沙尘,在胜利即将到手之际杀出个程咬金,让布劳莱门托心情恶劣至极。瞪视对方的眼睛虽然细长,仍闪烁著凶狠红光。 那种灵气与对付克莱恩等人时,强度截然不同。 然而,即使如此,不知道为什么。 布劳莱门托却不觉得自己能赢过挡在眼前,手持巨大武器的男人。 「我是正好路过的……画家的客人。对吧,克莱恩小兄弟?」 那个男人一转头,咧嘴露出无忧无虑的笑脸,手中拿著大斧头。 ? 嗯嗯~? 话说四天王之一怎 么会出现在这里,朱丝塔又怎么会在这里跟克莱恩他们会合,还有克莱恩怎么会用技能树位置相当高,要等到游戏后期才能使用的技能「爆碎棒」?一堆问题想问。 「那边那位四天王老兄,你老兄该不会是吃了大概这~么大的小碎片吧?」 「这与你无关。岔入战斗实在不知趣。身为魔族却袒护人类实属疯狂。」 「啊──ok,我大概了解了。」 在腾特办完了该办的事,那么接下来前往美利吉特吧~就这样,到我跟柊一起出了城镇时都很好。但我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跑来一看,结果搞成这样。 四天王中的「真理」布劳莱门托。他原本应该在前方圣府首都艾甸爆发的总体战登场,成为阻挡克莱恩他们的最后一道墙。结果你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抢戏?我自以为从容地在树上观察情况,这还不打紧。 结果我说啊,布劳莱门托老兄会不会太强了点? 我看他实力未免超出克莱恩他们太多了,集中精神仔细观察,发现布劳莱门托散发出的霸气比原本强了太多。在游戏当中死了能复活,现实生活可就没这么好了。我怕他们真的会没命,在最后一刻岔入战局,幸好赶上了。不过我正面反抗四天王,等于是宣告与魔王军为敌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让我不太想插手。我无法确定布劳莱门托是否真的吃了珠片,是因为「这家伙身上没发出珠片的反应」。我体内的感应器应该会对距离最近的珠片起反应才对。以前珠片被裂嘴犬吸收了都有反应,这次怎么失灵了? 「别扔著我自己跑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我忘了。」 「自己给我跳啊跳的越跑越远!我没你的脚程这么快,等我一下会死吗!还有这是什么状况啦!」 「鲑鱼对黑鲔发动下克上。」 「是喔!完全听不懂!」 气急败坏地登场的,就是我们的倾国美「笑」女柊小姐。我想说她会随后跟上,所以就把她拋下了。不过,她竟然敢大摇大摆地来到布劳莱门托面前……她以前一定真的很强吧,虽然现在沦为白面搞笑九尾。 「柊,能不能麻烦你保护一下他们?」 「凭什么我得保护人类啊,真拿你没办法耶。」 「谢啦。」 柊气呼呼地用鼻子呼气,降落在春菜他们面前。好啦,这样他们就不会一下子被眼前疑似吃了珠片的小丑绅士杀掉了。 柊的话至少可以撑五秒,而我要救人,有五秒就够了。 「酒吞大哥……谢谢您。」 「啊──别说话别说话。先请同伴帮你治疗吧,有话之后再说。」 「……好的。」 也许是因为紧张解除了,克莱恩用他那棍棒武器当拐杖才能勉强站著。他露出无力的笑容,站都站不稳。怪不得他,「一钢打尽」的威力太诡异了。那招照理来说,应该无法那样把人狠狠打飞才对。 「克莱恩!」 「啊──春……不对,那边那个粉红头的女生。你帮克莱恩小兄弟治疗一下吧,还有被打飞的那个红发男生。」 「啊,您是上次那位……」 「哎,我是克莱恩小兄弟的画迷啦。」 春菜好像记得我,睁圆了眼。与其说是画迷,其实应该是以克莱恩为主角的游戏忠实玩家。不过那幅画很帅,所以就说是画迷吧,反正都是他的迷。 话说回来。 我重新扛好鬼杀,再次转向眼前的四天王之一。呜呃,本人站在眼前看起来更邪门了。 「事情就是这样……好吧,既然你吸收了珠片,那事情就简单了。」 「……什么?」 「死吧。」 我跳起来,同时高举大斧劈砍而下。 「?」 「啊──四天王果然厉害呢。」 「这家伙……!」 我自认为一瞬间逼近了他,但却被他反射性张开的钢丝挡下。 说是这样说,嗯……我大致掌握他的本事了。 「我要上了。」 「唔……可恶的妖鬼,怪物!」 布劳莱门托不屑地说,钢丝操纵更加重了力道。 他应该是想弹开我的鬼杀,但……可没这么简单。 「一钢……打尽!」 「啊──是是是,啊──好好好。」 喷出的钢丝往四面八方飞散,然后急速转弯,为了刺穿我全身而来袭……不过呢── 「嘿咻──!」 「什么……?」 鬼杀滑过布劳莱门托张开的钢丝,使得火花四散,然后如描绘大车轮般,将周围空气尽数化为暴风。被吹飞的布劳莱门托在地面反弹了一次,然后站起来重整态势,准备再战。眼中的意志稍显动摇。 他怕了。我把鬼杀「咚」一声扛在肩上,笑著说: 「对我来说,什么古代咒法、神蚀现象,都不是啥大不了的力量。不过呢……用这一把斧头,将你们这些看似了不起的招数打散,感觉可真过瘾啊。」 「……怪物!」 「放马过来,中阶主管。」 ? 「这……究竟是……」 睁开眼睛时,卢迪乌斯视线前方扩展开来的光景,令他一时无法置信。刚才将自己与伙伴蹂躏得不成人形的钢丝使者,竟被谜样的和服男子打得无法还手,被迫一味防御……更重要的是,那个男的好像在哪看过。 「你醒了!太好了,卢迪!」 「春菜……?」 听到认识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少女一手握著锡杖,如今仍不断将魔力流入他的体内。视线往下看看,发现朱丝塔也跟自己躺在同一个魔法阵里。 这也就是说,自己有一段时间只能委身于她的治疗魔法之中。 自己又欠了她一个人情。卢迪乌斯如此想,对著f级冒险者微微一笑。 「谢谢你的帮助。」 「不会,这是我的责任嘛!」 「这样……啊。」 那也就是说,自己没能尽到责任了。 卢迪乌斯对自己的实力不足握紧拳头,感觉手心里有个东西。往右手一看,发现自己似乎一直握著剑。握著那把开了洞,产生裂痕的宽剑。 才刚买来的爱剑这么快就变得破破烂烂,无法挽救。 但即使昏倒了还一直握著剑的事实,支撑了卢迪乌斯的心。 「站得起来吗,卢迪?」 「克莱恩啊……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身旁传来一个声音。少年膝盖跪地,但仍然目不转睛地注视著远处的战斗。那双眼瞳没有一点分神,只专注看著前方进行的激战。 钢丝有时会往这边飞来,但立刻被狐火华丽地弹开。视线稍微往上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只九尾银狐伫立于春菜的头顶上空。狐火的威力不怎么大。 然而化解攻击的技巧,却精湛到了美丽的程度。 「酒吞大哥来救我们了。」 「酒吞……你说的该不会是……」 「对,就是现在正在战斗的……也是我们在阿尔冯山脉遇见的那位妖鬼。」 「…………你怎么会认识他?」 「正好画了幅画。」 「……?」 虽然听不太懂,不过听不懂也没关系,知道是他救了大家就对了。 因为…… 「气人!气人!气人!」 放出的钢丝全被大斧砍断…… 「脑筋急转弯,请问你刚才说了几次气人?」 被回击大斧的风 压弹开…… 「气人气人气人!」 不仅如此,还丝毫无意收起爱开玩笑的态度…… 「正确答案是『气』次~我看这个笑话可以拿座垫喔。」 一被抓到破绽就吃扫腿,难看地跌坐在地。 简直不用比了,实力相差得太多。 「古代咒法·龙鳞通劲──!」 「只要将魔力渗透进大斧,哇这真是太神奇了,我的搭档坚硬到好像连龙爪都能挡。现在只要一万九千八百格尔德!」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钢丝攻击被全力挥动的大斧弹开吹飞。 「还是不卖啦!」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斧趁著被震飞时高举一劈,伴随著惊人地鸣,当场制造出一个撞击坑。 这下应该赢定了吧。酒吞的一击强劲到足以让人这么想。 然而,就在这时。卢迪乌斯的背部窜过一阵令人发毛的寒意。 而酒吞给人的感觉,也在此时变得不太对劲。 他们听见了声音,来自撞击坑之中。 「我已经续了三杯汤──觉得好像怪怪的──就过来看看──这真是出了大洋相呢──」 「……啊──一阵子没见了,薇若婕小姐。」 「就是啊──关于你为什么包庇人类,与四天王之一交战──我有点不太懂就是──」 那个少女究竟是什么?岁数与卢迪乌斯差不多,身上的哥德萝莉洋装与这个状况毫不搭调。还有那头极具特色的螺旋双马尾,以及荷叶边洋伞。 ……怎么看都不像是酒吞该敬称为「小姐」的人物,但卢迪乌斯的双脚却瘫软了。那个扭曲的少女究竟是什么? 「……咕呜……导师……」 「好丢脸喔──讲了那种大话──却连一个人类都没杀死不是吗──」 ……听她现在这番话,应该是魔族了。 那么看似与她有点交情的酒吞,又究竟是? 「对了,话说酒吞怎么会跟布劳莱门托厮杀起来呢──?」 「理由非常简单,因为这家伙身上的东西,必须杀了他才能拿到手。」 「原来如此──……那么……」 少女轻快地拿起洋伞,慢慢将它朝向对即将发生的状况提高戒备的卢迪乌斯等人。 「也就是说那边的人类可以消除掉无妨喽──光之神子很碍事──我早就想处理掉了──」 「啊,不不,这个麻烦等一下。嗯,冷静一下吧,薇若婕小姐。」 不对,酒吞很明显地不一样。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比起拥有两支蜷曲黑角,外貌特徵明显的魔族,旁边那个少女的思考方式更像魔王军。 酒吞急著想劝说那个少女,但她意外乾脆地摇了摇头。 「很遗憾,这是办不到的──」 「好嘛好嘛好嘛好嘛,冷静一下嘛!你看,那些人类现在也没做什么坏事啊。是吧,是吧。我跟那家伙说好了,要请他帮我画画呢。」 卢迪乌斯本来对克莱恩所言半信半疑,但照那样子看来,酒吞这个男人似乎是站在他们这边没错。 在这对魔族多加责难的世界上,他觉得像酒吞这种人是难能可贵的存在。 如果魔族真的都像他那样,他甚至可以考虑在自己生活长大的王国与魔族共存。卢迪乌斯将身为一国王子的情感压抑在胸中。 「光之神子是诛杀魔王陛下的力量。危险物质必须排除。」 「啊,你还活著啊,宰了你喔。」 「你要杀布劳莱门托是你的事──但我要杀光之神子──」 「啊,这个先等一下啦。要不然我不杀布劳莱门托好了,可不可以先别杀克莱恩小兄弟?」 「划不来──」 「唔唔唔。」 刚才把布劳莱门托打得无力招架的酒吞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光是这件事实就够让人震惊了。 更糟糕的是,克莱恩从那个少女身上感受到无法言喻的力量,从刚才就只是定睛瞪著她,无法动弹。 「喂,克来恩……!」 眼睛往酒吞一看,他从名叫薇若婕的少女看不见的位置挥著右手。简直就像在给他们打暗号,叫他们快跑似的。 然而,克莱恩一动也不动。他动不了,原因始终不明。 「所以就这样了,我要动手喽──」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zable fahr)── 「喂,等……快逃啊,克莱恩小兄弟!」 酒吞的声音听来相当慌张。 但比他喊叫得更快,朝向众人的荷叶边洋伞前端喷出了骇人魔力。 那是宛如暴虐海啸的漆黑火焰,火焰像铺出一条红毯般往他们这边急驰而来,行经之处所有草木尽皆焚毁。要是碰到那个,就一命呜呼了。 明明清楚这一点,克莱恩却无法动弹。 「克莱……!」 卢迪乌斯一跃而起,想让春菜与朱丝塔逃命,却已经来不及了。克莱恩只能眼睁睁看著混沌冥月袭向自己。 这样下去大家都会被吞没而死。 卢迪乌斯做最后挣扎,想把春菜她们一脚踢到射程范围外,就在那一剎那。 「──」 「咦?」 某人的声音传来。 瞬间之内,只见浑沌冥月与他们之间,产生了不可见的魔力墙。 相互碰撞的冲击力道摇撼了大地,破坏力强到几乎使大地龟裂。 即使如此,魔力墙仍然屹立不动。 ……怎么回事? 站在克莱恩面前的人影,揭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呜哇──……又是你啊──……真令人没劲──」 名叫薇若婕的少女放下荷叶边洋伞,在远处露出一脸厌烦的表情。 「毕竟是光之神子,对魔王军的黑暗魔力似乎没有太大抗性呢。他站著昏倒了,那边那位,请把他挪开一点。」 高亢的女高音,向卢迪乌斯等人说道。 那股不相称的压迫感,使卢迪乌斯不禁只能点头。 「……喂喂,你怎么会在这里登场啊。」 「哎呀,酒吞。好久不见……好像也没那么久呢。别站在那儿……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与我共斗?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共同作业。」 「少来这种招人误会的字眼啦──」 两人互开玩笑,或许是熟人?不过卢迪乌斯可不会看漏,酒吞的表情明显流露出安心之色。那个连少女都称不上的稚幼人影…… 蓝色和服外面披著黑色大衣,那大衣好像在哪里看过。 铭刻在背后的文字是「3」。 表示她是那个葛林多尔所属的帝国书院,当中的no.3。 「──过得还好吗,八咫妹妹?」 「不要叫我妹妹!」 酒吞从薇若婕身旁做个大跳跃,来到那女童的身边,愉快地笑著。 女童面露与战场不搭调的害臊表情,阖起了她的魔导书(纸伞)。 「做好觉悟了吧……导师。」 「才没有那种东西呢──第三席。」 ? 在这化为战地的道路上,双方人马二对二对峙。 一方挡路企图杀死少年等人,一方决心击溃有此企图之人。 足以君临世界的各家压倒性强者齐聚一堂,即将举行剑舞盛宴。 巧的是,正好是两名魔族与两名人类。不过构图就没这么简单,一边是魔王势力的魔族与人类组合,对抗他们的则是光之神子势力的魔族与人类 组合。 「奇怪了──酒吞你站他们那边喔──让我有点吃味呢──」 「与其说站他们这边,我的目的就是杀掉布劳莱门托啊。这方面如果能获得你的理解──对大哥来说会比较方便喔。」 「甚是不愉快。妖鬼绝对必须铲除。」 「我先把那个清除掉如何,如果这样比较轻松的话。」 哥德萝莉搭配荷叶边洋伞的少女,与礼帽燕尾服男子。 和服外披著黑色大衣的女童,与身穿和服便装的双角青年。 卡牌已经凑齐。 「好了……既然你们要与天为敌,那就多加油吧。」 那个身穿和服,手拿纸伞的女童一句话,正可谓成了揭开战斗序幕的导火线。 「面对魔王军还摆出这种故作从容的态度,真令我不愉快──……!」 「导师」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打开荷叶边洋伞,轻柔地跃上半空。她那昏昏欲睡的眼眸,此时不带光彩。 「把你们一起统统烧光──酒吞活下来对我比较有好处,所以请你躲开喔──」 「那有这样乱来的!」 她优雅地在空中踏著舞步,宛若起舞般转了一圈的瞬间。 ──古代咒法·幽人灵路── 不知从何处响起薇若婕宛如幽幽吐息的声音。 「导师,这……!」 「少啰嗦──不想死就自己躲──」 戴礼帽的男人──「真理」之布劳莱门托裂开般的嘴抽搐了。 看到这个反应,酒吞也产生了危机意识,提高戒备。 第三席似乎有著强者的从容,只是泰然自若地瞪视著薇若婕。霎时间,青白透明的幽魂般物体从各处大量出现。它们就像寻求生者般开始蠢动,试图袭击酒吞、八咫,甚至是待在背后的少年等人。 「幽人灵路这招──只要一碰到,灵魂就会被吸走,与它们同化──就算是再夸张的怪物,终究跟我一样是人类……幼女的幽魂也不错呢──」 「喂喂喂,这是要怎么办啊!攻击几乎也都挥空了耶!」 「只要让魔力渗透武器,酒吞应该也能砍中它们,镇定点。」 「喔,好。没看你这么认真过耶,八咫妹妹。」 「这种招数除了用来欺凌弱者,没别的用途了……怎么可能原谅呢?」 噢,真的耶,她发火了。 不顾发出这种蠢笨叫声的酒吞,八咫慢慢拔出她的武器。 「这是我第一次展示给酒吞看呢……要不要见识一下我的力量?」 纸伞。 大量幽魂淹没了整条道路,就要碰到八咫的那一剎那。 八咫转向酒吞,对他微微一笑。但那笑容不同于平常的表情,充满魄力,即使是酒吞也不禁吞了吞口水。那眼睛不带笑意。 「做好觉悟了吗,导师?」 「又是那种胡闹般的技能吗──……?」 语气听著像是傻眼,又像是死心。 面对发出这种声音的薇若婕,八咫清澈悦耳的祷文响彻四周。 ──神蚀现象【天照神意之调和】── 某种物质从纸伞喷出,只有这点,谁都能看得出来。 但也不过是这样罢了,当那无色透明,无法理解的某种物质喷出的瞬间,它们就像雾气般散去。不,不该说是雾气,应该是光。就像阳光照耀每个角落,那种物质也遍布了这条道路上的任何一块地方。 霎时间,幽魂们彷佛瞬间蒙主宠召般升天而去。连身体动一下的多余时间都没有,它们像被吸走般,眨眼就消失了。 「啧……好吧,无所谓──既然如此……」 才一理解状况,薇若婕已经飘落地面。 然后,她用鞋跟轻踢了一下地面。 ──古代咒法·动地鸣哭── 只见裂痕纵横交错地四处穿行,紧接著地面重复隆起又凹陷,如地裂般呈现波浪状袭向八咫。 「喂喂,你到底有几种古代咒法啊。古代咒法不是应该更……学起来很花时间的吧?」 「我有两种。导师保有三十六。因此能为导师。司掌咒法的魔物颠峰。」 「哇靠,超可怕的。」 酒吞用简直像跟朋友讲话的态度,询问刚才跟自己一样逃离幽魂的布劳莱门托。双方都拿出武器与杀气,只差一步就要大打出手;但他们更需要注意的,是身旁展开的非人大战。 然而。 「一旦让我用上纸伞──」 声调如轻声叹息般娇媚。 「──就要知道你已经失去胜利。」 龟裂,隆起,凹陷,进逼而来的大地乱流。 但是,这一切刚碰到八咫的瞬间,就像幻觉一般平静下来。 「所以我才说这叫犯规──……啊~讨厌讨厌,麻烦死了啦──……!」 『帝国书院魔导司书第三席──八咫·扶桑·亚克莱特。 和她对上,就等于和世界本身为敌。』 在这世界以外的某处,受到如此颂扬的女童的「神蚀现象」。那正如同整个世界本身。 「啧……!」 突然间,道路旁的地面塌陷了。八咫往那边一看的瞬间,大量落石袭向薇若婕。八咫抬头往天上一看,乌云就突然出现,瞄准薇若婕接连打下落雷。 八咫往空气中一看,薇若婕周围的魔素就毫无预警地烟消雾散。 「真是够了……!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 「什么开玩笑……我只会对讲著有趣的人开玩笑。」 「是喔……!」 然而薇若婕躲开,化解了这一切攻击,还找机会施展古代咒法反击。以八咫的力量施放的种种瞬杀级现象,薇若婕竟都不当一回事。 「喂喂,太夸张了吧,八咫妹妹。」 「没能抓到她,所以很难说就是了。」 「不,不是这个问题啦。」 薇若婕几秒前还在的位置,全数遭到破坏、击灭、消灭。 这就是八咫的魔导,八咫的神蚀现象。 【天照神意之调和】。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偶然发生了落雷。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偶然发生了雪崩。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偶然发生了地裂。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这里偶然成了灵域。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空气偶然消失。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自然界偶然发生了异变。 因此。 因此八咫·扶桑·亚克莱特获得了胜利。 因此八咫·扶桑·亚克莱特获得了胜利。 因此八咫·扶桑·亚克莱特获得了胜利。 藉由驱散魔素,引发「偶然」的力量。 这就是八咫的神蚀现象【天照神意之调和】。 森罗万象一应俱全,成为她的力量。 人们自古以来崇尚为神的悠久大自然,能让她像手脚一样操纵自如。 这就是八咫·扶桑·亚克莱特。 帝国书院书陵部魔导司书的第三席。 「你已经是笼中鸟,乖乖地……受死吧,为了苍生。」 「这个嘛……恕我办不到──」 重复著简直像慢速播放般次数惊人的传送动作。 薇若婕一面躲开八咫的全部攻击,一面竟然还在笑著。她使用非比寻常的魔力,保护自己免受排山倒海的天灾侵袭,却还能保持从容态度。 「『真理』,不想死的话就听我命令吧──」 「……?」 「我要你在一瞬间内释放你的所有魔素,立刻。」 「极难。我现在几乎所有魔力都──」 蓦然间,薇若婕传送到了布劳莱门托眼前。 但她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因为那个位置突然刺出了岩石长柄刀。八咫的影响力遍及这附近一带,而且只要薇若婕想使用大魔法,周围魔素就会「偶然」在那个时间点四散,无法轻易撤退。 当然如果只是要逃跑,办法不是没有,但现在不能留下疲劳。 于是薇若婕做出的结论是……利用「真理」。 「──叫你做你就做,否则我杀了你。」 「…………是!」 「真乖──」 布劳莱门托挤出魔力一口气释放。 霎时间,八咫咬牙切齿地叫道: 「酒吞,击溃那边那个礼帽男!」 「咿咿,薇若婕小姐就在他旁边耶!是说八咫妹妹干么不顺势干掉他就好!」 「做就是了!」 「遵命……!老天,落雷超恐怖一把的啊!」 在落雷、雪崩与地裂之间,酒吞冲上前去杀掉布劳莱门托。 他一边跟八咫说话,散发出不情愿的氛围,一边仍然全速飞奔,不曾放慢速度。然而即使如此,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古代咒法·连环避缘── 只一瞬间的工夫,布劳莱门托与薇若婕就变成了半透明。 同时,落雷贯穿了薇若婕的娇躯,但似乎已经收不到成效了。 「啊──啊……好不容易有机会除掉光之神子的说──好吧,没办法──」 「……!」 「薇若婕小姐……?」 「喔──酒吞,这次我们好像没缘分──不过我不会放弃的──首先就在圣府首都……这个嘛,我会从那个泼妇的魔手中把酒吞拉拢过来的──为了这个目的,我也会先做好准备──」 听到泼妇这个字眼,八咫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然而徐徐变得透明的薇若婕好像毫不在乎,伴著受释放魔素的副作用所苦的布劳莱门托,一同渐渐消失。 「这种咒法是将事实改写为『原本在这里的我们只是镜像』,进行移动的术式──魔力消耗很激烈的──所以稍微利用了他一下──」 「我如果当了四天王,也会遭受这种对待?」 「才不会呢──」 怎么可能呢?薇若婕用不合场合的温柔眼眸望著酒吞。然后轻声一笑,说: 「你一定能成为我很好的──不了,已经没时间了,恕我失陪──」 「啊,等……」 留下这句话,薇若婕就从现场消失得乾乾净净。 酒吞想细细玩味薇若婕最后那段话的含意,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 转头一看,只见刚才大显神威的女童就在那里。 「『我如果当了四天王』是什么意思?我是觉得你不会真的去当,不过……你会跟我解释清楚,对吧?」 啊,死棋了。 被笑盈盈但不带光彩的眼眸瞪著,酒吞嘴角一阵抽搐。 ? 薇若婕小姐消失了。 剩下被落雷与山崩地裂破坏殆尽的道路……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幼女。 开玩笑的,她在狠狠地瞪我。要是没有八咫妹妹在,刚才已经玩完了。但现在我又因为八咫妹妹而进退维谷。 柊……好像在跟克莱恩小兄弟他们聊一些事情,似乎无意赶来救主……是说我看她根本察觉到了吧,察觉到我现在被杀气腾腾的八咫妹妹缠著不放了吧。明明察觉到了还视若无睹,那个蠢尾。 「酒吞?」 「是!有何吩咐呢,八咫妹妹!」 「说起来,为什么导师是小姐,我就是妹妹呢?」 「啊,没有啦,那是因为你看嘛……角色定位?」 「看来我还是得好言开导你一下呢。」 啊~看得出来她气炸了。是说啊,为什么八咫妹妹在生气啊!真的只是在气我的妹妹与小姐称呼?如果是那样,还真有点好笑。 「你在笑什么,不会说你要加入魔王军吧?」 「咦!上次不是跟你说过有人来挖角吗?」 「我以为你回绝了!魔王军是重复杀戮行为的魔族代表,只要那些人一天不毁灭,当年死去的魔族与柊饱受苦难的事实就会被当成正当处分喔……?」 ……啊──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所以八咫妹妹才会反魔王军啊,说她反魔王军……要说理所当然也对啦。 「我没打算加入他们啦,只是上次薇若婕小姐鼓励过我,欠她一份恩情。」 「……好吧,没关系。不可以被那种怪女人骗走喔,要听长辈的建言,懂吗,明白吗?」 「说成怪女人也太……」 不,还是别多说了。 自从我明确地说「我不打算加入他们」,她的怒气就消失了,最好趁现在改变话题。 「对了,八咫妹妹怎么会在这里?」 「喔,你问这个啊。」 应该说这才是我最好奇的点,其实我在意的是,布劳莱门托以这种强化状态出现在克莱恩小兄弟一行人面前,然后薇若婕小姐乱入,还有我与柊在场,而八咫妹妹又在克莱恩小兄弟他们面前现身。 嗯,我知道啦。这所有与原作的偏离,都是我跟珠片搞出来的。 ……啊──我看我最好认为知道将来发展的这项优势已经消失了。 话虽如此,拿太多不必要的隐藏道具又对克莱恩小兄弟他们说不过去。我已经有和服便装与木屐了,再拿一个饰品类或许还不为过。 「我追逐那个在帝国内到处搞破坏的怪女人而来……对了对了,不久之前我见到了德基烈,他好像已经去美利吉特了。」 「诛杀对象在美利吉特,酒吞记住了。」 「呵呵,你们感情真好呢。」 「最好是。」 那个臭单眼镜秃子,竟敢比我先去美利吉特,胆子不小嘛。在那个拥有文化遗产级迷人祠堂的地方厮杀,绝对没好事。 「不过我说啊,八咫妹妹你整个超强耶。」 「呵呵,但还是敌不过第二席就是了。」 「那个已经是不同层次的存在了吧。」 「哎呀,你认识他吗?」 「哎……算是啦。」 当然认识了,他就是《魔导枪骑兵1》的主角……也就是上个世界所谓的前作主角。八咫妹妹说就连她也没胜算……其实应该说八咫妹妹「的话」赢不了。不知道耶,对付第二席有可能赢的,可能只有德基烈吧。不过胜率还是低于一成就是。 「第一席与八咫妹妹谁比较强?」 「……这个嘛,我也许能赢,但实在不想与那人交手,而且很可能打到残废。」 「是喔。」 八咫妹妹这种等级的强者可不是到处都有,这算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了,不愧是官方三大作弊角色之一。第二席?那已经不是用作弊能解释的领域了。 「……我有点好奇你怎么会认识第二席,不过算了。酒吞,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让我想想,应该是先去圣府首都吧。我要找的东西在那里……而且除此之外,我还打算把布劳莱门托那王八蛋跟德基烈一起宰了。」 「哎呀呀。」 ……没错,我完全不懂女神规格的珠片感应器,为何对布劳莱门托没有反应。虽然照至今的经验来说,已经知道「一度被我发现的珠片不会产生反应」。 是除此之 外还有其他理由,或是我曾经看过布劳莱门托拥有的珠片……会是为什么呢?不,如果原因是后者,我不认为德基烈有那么容易翘辫子……不会吧。 脑中浮现的是把我给她的珠片当个宝一样,双手捧著的黑发少女。 「不,还是别瞎猜了,一定有其他原因。」 「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今天八咫妹妹披著大衣耶。」 「在外国执勤时有义务穿著制服……有点难为情就是了。」 「要是套上袖子一定会太长嘛。」 「这就别提了。」 嘘。八咫妹妹用食指抵著嘴唇,对我眨了眨眼。 她已经打开纸伞,像平常一样当阳伞用,开心地咯咯笑著。 该怎么说呢?还是一样言行跟外貌不一致。 「我接下来要跟柊一起去美利吉特,八咫妹妹呢?」 「我要回帝国。」 「哎哟,真意外。」 「因为收到召集令了,好像因为一直让第二席缺席不太好,所以要跟第一席好好谈谈。我是希望能斩除后顾之忧,所以很想把那个奇怪的双螺旋处理掉就是了。」 「看来你比想像中更讨厌薇若婕小姐呢,八咫妹妹。」 「当然了,身为人类却助纣为虐,帮助那些把人类当家畜看待的恶人……这是不可饶恕的。我这么说,也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帝国魔族。」 「这样啊,说得也对喔。」 魔王军的「导师」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这么一说我也不懂,她明明是人类,怎么会加入魔王军,而且还当上干部……关于这方面,下次问问她好了。而且只要我说「我是来接受四天王面试的~」,感觉她那人会乐于当面试官。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案件提了出来,这方面我也得负责处理。魔导司书这个官职可不太好当喔。」 「但我对你只有边吃糯米丸子边到处晃的印象耶。」 「那是在巡逻,是工作。」 八咫妹妹一脸认真地主张,可是,不是我要说…… 我与八咫妹妹四目交接,一会儿没说话,她就别开目光了。 「……我承认巡逻白银道路的次数是多了点。」 「嗯,诚实是好事。」 在白银道路开茶店的那个阿姨……玛蒂妲阿姨吗?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改天有时间,我也去露个脸吧。 使用【天照神意之调和】这种怪物级神蚀现象的程式错误魔导司书,碰到喜欢吃的点心也形象尽失了啊……嗯,我觉得自己现在还打不赢八咫妹妹。是说放那种大绝是要怎么赢啦。 我想像不到除了第二席之外有谁能赢她……喔,对了,八咫妹妹刚才说…… 「八咫妹妹要升上第二席了吗?」 「没有,我不好意思再让人特别为我订作大衣……况且第二席对我来说,负担过于沉重了。」 「第二席到底是有多强啊。」 「哎呀,他是魔导司书中最强的呀。」 「不,这我知道……」 前作主角……实在太厉害了,我无话可说,只能说幸好他死了。 ……不过,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两年前就死了的人,到现在才要找人坐他的位子? 「为什么第二席死后,没立刻任命别人补空缺?」 「……讲太多我会被骂耶……你能保密吗?」 「我……我会。」 「嗯,那好吧。大致而言有两个理由,一个很单纯,就是没有人才能继承『那个』第二席的位子。而另一个是……因为没找到尸体。」 「……咦,他不是跟魔王同归于尽了吗?」 「那是官方发表,其实……这件事就下次再说吧。总而言之,第二席有可能还活著。所以这两年来,我们一直用『第二席』这个关键字找遍了世界各地。」 「……结果没找到就是了。」 「是的,两年来我们让第二席保持空缺,是因为如果哪里传出关于『第二席』的消息,会弄不清楚是现任第二席还是前任第二席。然而都过了两年,还是没得到一点消息……大概是真的死了吧。」 「原来如此啊。」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没发现第二席的尸体,不过……原来是这样啊,他有可能还活著啊。记得在《魔导枪骑兵》的结局,他的确跟魔王同归于尽,肚子被刺了个大洞,所以我还以为其他人把遗体带回去了……还真是没想到。如果他还活著,我可要讨个签名。 因为他是最强那一类的主角,包括我在内,所有玩家都很崇拜那位仁兄的。 「没找到尸体,感觉有点可怕就是了。」 「关于这方面,多想也无益吧。反正不管怎样,第二席……艾森哈特终究没回到帝国书院就对了。」 「这样啊。」 没回来。我不知道她这样断定,背后隐藏了什么讯息。 但气氛不允许我不客气地问清楚。 谁叫八咫妹妹的神情看起来这么寂寞呢? 不过她说艾森哈特啊,也就是说,用的是预设名称了。 不……我也是一名玩家,知道前作主角是第二席,不过1跟2不一样,是可以替主角取名字的。我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姓啥名谁,所以一时没提,原来是预设名称啊。帝国书院最强的魔导司书,第二席艾森哈特·k·芬基尼。 他好帅喔,超想见到本人要签名,只要他没死。 也许是回想起了过去的同事,八咫妹妹表情有点阴暗地注视著空无一物的方向,我对她出声说话。这个话题接不下去了,而且我另外有点事想问她。 「对了,话说八咫妹妹啊。」 「什么事?」 「虽然跟这毫无关系,不过你刚才不是叫我收拾掉布劳莱门托吗?」 「是呀。」 「该不会……八咫妹妹的神蚀现象……」 「喔,不用说了,酒吞你想的就是正确答案。」 「了解。」 原来如此啊。 好吧,其实问了也不能怎样,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好了,我差不多该走了。虽说『导师』与四天王待在教国内,让火药味变重了起来……但我得将帝国摆在第一考量,否则怕会被骂的。反正德基烈也在这个国家,就交给他管吧。」 「这样啊,那,最近有机会再见。」 「……呵呵,说得也是,我想还有机会再见面的。」 八咫妹妹温柔地微笑著,脚下发出喀啷一声掉转身子,就要跃上半空……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想问。 「对了,八咫妹妹。」 「什么事,总觉得你好像说什么都不肯改掉妹妹称呼呢。」 「哎哟,有什么关系呢。话说关于任命第二席的事……该不会……」 如果我的想像正确,应该说如果考虑到艾森哈特的实力,能继承他位子的家伙,我只知道一个人。 八咫妹妹看看我的脸,一瞬间偏了偏头,但好像明白了,眼神温柔地看著我。 「是的,一定又是跟你想像的一样。」 啊,果然啊。我这样想,没什么特别感慨,心里自然流露出纯粹的感想;几乎同时,八咫妹妹说了: 「第二席应该会由帝国书院魔导司书第五席……德基烈·马克连继任。」 「哈……名符其实地成了最强级角色之一啊,那个王八蛋。」 吞入珠片的魔导司书,其影响力、发言份量与权力将水涨船高。 这下一个弄不好,珠片争夺战恐怕会更加激化了。 第四幕 美利吉特『在rpg里听到的话全都是旗标』 「酒吞大哥,非常感谢您!」 「啊,不会啦,会影响伤势的,你别这么激动。」 克莱恩小兄弟腹部包著绷带,猛烈对我鞠躬道谢。 看他这样,连一旁照料他的春菜也苦笑了。 这里是美利吉特的旅馆里一个房间。我与八咫妹妹道别后,扛著克莱恩小兄弟与卢迪乌斯来到了美利吉特。柊一手搬运著朱丝塔,春菜跟在她后面走……该怎么说,这次我们在主角组面前完全暴露出真面目了。 本来要花一天半的路程,我们拚命赶路,不到一天就走完了,春菜照理来说应该很累了,但她一直忍耐,硬是撑到了城镇。嗯──要是再加上葛林多尔,就等于所有人都记住了我的长相。虽然不是件坏事,但这下我可就不能做坏事了。 ……好吧,只能说势必如此吧。我是没有特别躲避,但也不觉得有跟他们接触那么多次,能让他们都记住我。也就是说我原本天真地只想在一旁静观,其实根本行不通。 既然已经跟《魔导枪骑兵2》的故事扯上这么大关系,当然剧情会产生动摇,也可能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是说自从跟八咫妹妹、薇若婕小姐、德基烈甚至是我这种存在扯上关系,剧情会变成怎样就已经无法预料了。 「……那个,对不起,我之前不应该那么怕你们。」 「没关系啦,没关系,反正这家伙一定没放在心上。」 「啊──你这话让我超受伤的──超受伤的──!」 而且柊与春菜好像在我不知不觉间混熟了。好吧,是我命令柊保护他们的没错,但这家伙以前只把人类当无名小卒看,真没想到会变这么多。 ……不过该怎么说呢?才一下子没留意,柊看起来就好没精神喔。 直到前天为止,她要是听我刚才那样说,铁定会跟我吵起来的。 「看什么看啦。」 「没有啦,只是觉得你这小姐变了。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不是说什么人类只是语言能通,跟我们是不同的种族,要我分清楚吗?」 「……因为有八咫在啊,我只是想说可以稍微正视一下人类啦。再说她是教士,不会害人的。」 「了解。」 ……是我多心了……吗? 也罢,之后再说好了。卢迪乌斯跟朱丝塔还在睡。 好吧,就朱丝塔来说,她对魔族八成没什么好感,继续睡或许比较好。不过话说回来,旅馆一个房间里挤了这么一群人,不会给隔壁造成困扰吗? 「……酒吞大哥。」 「啊?」 我正在想著这些事时,床上忽然传来声音。克莱恩小兄弟只撑起上半身,用格外真挚的目光对著我。 「多亏酒吞大哥与德基烈先生的帮助,我想我找到了战斗的方向性。关于这件事,真的很谢谢您。」 「是吗。喔,那很好。」 「是!」 德基烈,德基烈是吧。听说那家伙也来到这座城镇了,所以他还没走就是了?虽说他是我的杀戮对象,但我不想在祠堂附近打起来……还是到外头埋伏好了。 「我一定……我一定会赶上酒吞大哥的!因为,为了战胜魔王……我必须继续奋战才行!」 「嗯,就是这份斗志,加油啊。」 「是!」 说是这样说,老实说我满心不安。而且如果不彻底回收珠片,说不准何时还会冒出个像布劳莱门托那样的家伙。 拜托你,别用那种闪闪发亮的眼睛看我啦。 我别开视线往窗外看去,太阳已经下山很久了。说得也是,因为我下定决心要在天黑前进入旅馆,拚命扛著他们走来啊。春菜半路上就显得疲惫不堪,但还是对自己使用了治疗魔法,一路撑到这里,我真的觉得她很了不起……好吧,其实是我说要扛著她走,但被她拒绝了。 ……没啦,我没在沮丧。 「……啊,奇怪,柊呢?」 「您找柊小姐的话,她正好刚刚出去了。」 「嗯,好吧没差,我去去就回。你可以睡了,我不会把你抓起来吃掉的。」 「啊哈哈,这我愿意相信。」 「是吗是吗。」 回头一看,四张床当中三张让朱丝塔、卢迪乌斯与克莱恩三个人躺,至于春菜好像还担心著其他人,一直坐在克莱恩床边的椅子上。 好有……毅力喔。对了,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时,也是春菜先主动跟我讲话。 我待在这里也不能为他们做什么……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们早点躺下吧。既然柊去了别的地方,我可以追过去看看,那就先告辞吧。我转动门把,推开门,对微微低头致意的春菜挥挥手,踏上走廊。 「……好,看看那家伙上哪去了吧。」 入夜已过了一段时间,住在其他房间的客人这时都睡了。 商店也差不多都休息了,我想不到柊会去哪里……那家伙跟祠堂感觉也没什么关联,再来还有哪里? 木鱼咚咚敲,我动脑思考,走在木板支配了上下左右的煞风景走廊上。走廊不宽也不长,不用走多久就能看到楼梯,就这样。我直接走下楼梯,随意跟还没睡的柜台老板打声招呼,然后走出旅馆。 彷佛铃虫鸣叫,清凉的音色触碰著耳朵。 外头一片漆黑,抬头一看,满天繁星自顾自地一闪一闪的。 「……啊。」 找到了,看来仰望天空是做对了。 九尾少女就在那里,愣愣地注视虚空。 她独自一人,可爱又端庄地抱膝坐在旅馆屋顶上。 ……她在干么啊? 行动比思考快的酒吞氏贵庚二十三岁,前世停在十九岁,yeah。 我一个跳跃降落在屋顶上,一对狐耳自然不可能没发现。她只是耳朵抖了一下当作反应,脸也不转向我,低喃: 「连你都跑来,是要干么?」 「不能说连我都跑来,我不是跟你一样有事过来,是有事找你。」 「嗯~好难得喔……好吧,没差,坐吧。」 「好。」 柊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我在屋顶斜面坐下,跟她用同一个角度看天空。 原来如此,我也开始觉得像这样沉思冥想还不坏了。 「霸气漏出来了。」 「哎呀。」 我立刻把黏答答的那个拉回体内,心情就像吸尘器。唯一一款吸力永不减弱的妖鬼,那就是我,酒吞大哥贵庚……呃,同个梗讲第二次,可是跟炸串沾第二次酱一样罪大恶极呢。 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之中,仍然能把构成美利吉特的家家户户与建筑物的凹凸看得一清二楚。也许是因为在夜空群星的照亮下,形成了微妙的阴影渐层。不,我不太清楚。有一段时间,我们俩就这样发著呆。 从柊的口中,轻声漏出了伴随著叹息的话语: 「……我觉得,我好弱喔。」 「啊,你在想这个啊。」 我也在想她八成有什么心事,但又有点难问出口,所以就试著等她自己开口。也许因为薇若婕小姐与八咫妹妹的那件事,让她心里有点介意吧。 「……也许酒吞你不信,但别看我这样,我以前还满强的喔。」 「我听说过你弱化的事,这也是岩石的诅咒吗?」 「嗯……所以更让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可悲。」 「……」 她将手举起来对著夜空,漫不经心地看著。 戴在右手的白色手环反射著星光。 「我之前就一直很好奇,那是啥啊?」 「……喔,这 个啊。只是戴心安的,没多大效果,很虚的魔导饰品。」 「对柊来说呢?」 「……对我来说,算是……护身符吧。」 爸爸给的。最后这小声的一句话,我不知道是讲给我听的还是自言自语,所以我没问……不过应该是她在玛米拉提过的「以前喜欢的人」送给她的吧。 「也不知道这是要用来保护我,还是能给我勇气。连这都搞不清楚,只一句『来,护身符』就塞给我。酒吞你都没问,所以我还以为你没注意到呢。」 「哎,这也不是平常能问的问题嘛。」 「这样……啊。」 不知道她是怎么解读我说的话。 柊还是有点愣愣的,说: 「我啊,想回到原来的状态。」 「啊?」 「我好想变回……以前强悍的时代喔……现在,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你被卷入八咫或薇若婕的战斗,我也只能碍手碍脚……好不甘心啊……要是以前,我一定能帮上更多的忙……我真的……这么觉得……」 ……啊──我搞砸了。搞砸什么?就是我不该扔著她不管,让这家伙钻牛角尖到这个地步。 就是啊,我最近都只是闹她。 称得上战斗的战斗,又尽是些我非得认真才打得赢的家伙。 要是换成克莱恩小兄弟之类的,一定能讲句贴心话……偏偏是我。 ……她是我的眷属,我却没好好关注她。 哎呀哎呀,要反省。我有在反省喔,真的,难得地。 「你的确很弱啦。」 「!……」 我没办法讲一堆漂亮话骗她,鼓励她。 面对自己这个低头不动的眷属,我不认为讲些好听话敷衍了事,算得上什么温柔。啊──搞砸了啦。 柊抱膝坐著,把头埋在膝盖间,不肯把脸露出来。即使我刚才那句话让她更受伤,也不能不面对现实,乱找话鼓励她啊。 而且我不想看到柊这样。 「你就变强啊,变回原本的你啊。」 「到底该怎么做嘛……!」 「我也是,只顾著找东西,一直没好好打怪,所以最近想来好好练练了。」 「啊……?」 「我们来练等吧!」 我用灿烂的笑容翘起大拇指。 还不忘露出总是耀眼的一口白牙。 「……」 「干么一副鼻子上放了芥末的表情啊。」 「……噗嗤!」 「啊,你竟敢笑我!」 「啊哈哈……说得也是。嗯,对不起。我只是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沮丧而已,其实是有办法取回力量的。结果我却只会消沉,到底在干么啊。」 「没有啦,我也没好好练等什么的,你忘了也怪不得你。」 「什么嘛,你是在安慰我吗?」 「算是。」 「技巧好差。」 「你说什么,这个蠢尾!」 「吵死了啦,废鬼!」 总觉得好像变回平常的感觉了。 嗯,这才是柊该有的样子,很高兴她恢复常态了。 有时互相依靠,有时争吵不休。 但是,莫名地有种安心感。 起初我以为是精神相连造成的,但最近发现似乎不只如此。 「酒吞。」 「干么啦。」 「谢谢你……我好多了。」 「是吗,那就好。」 但你笑我让我很生气喔。 想到一半,无意间,我的目光移到她戴在右手的白银手环上。 ……难得有机会,下次送她个什么东西吧,可以戴左手。 柊哈哈大笑,跟刚才完全变了个样,看起来很开心。练等是一种沉闷得要死的单调作业,但「取回原本拥有的力量」至少比「从零开始锻炼」简单多了。 与其一味烦恼著想取回力量,不如先付诸行动。 我偶尔也会忘记这么理所当然的事。 也就是说莫忘初衷吧,嗯。 「好──我要赶上酒吞!」 「要是让你这么做,主人的面子往哪摆啊。」 「本来就没有什么面子吧。」 「哇呵~!我家眷属是恶鬼!」 「你才是鬼吧。」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吵吵闹闹的,总是这样为一些无聊事拌嘴。 我会想到带柊一起走,也是因为这种开朗的调调让人心情愉快。看著她一直情绪低落也不是办法。 「好吧,就是那个啦。」 「哪个啦。」 「今后也多关照啦,你一没精神,我也好像觉得提不起劲。」 「是……是喔。好吧,我考虑考虑,你要对我好一点喔。」 「啰嗦耶。」 「太过分了吧!明明是你那样说的!」 轻吐舌头的柊让我好火。 但就是这种感觉令我开心。 「抱歉打扰你们讲话……方便占用一点时间吗?」 就在我像这样,跟柊笑成一团时。 来了个稀客。 来者的眼瞳朝向我,柊也愣了一愣,定睛注视著他。 「你醒了啊。」 「谢谢你救了我们。还有关于这件事,我有事想请教你。」 在溶入黑夜的屋顶上。 一头赤红长发披散背后的剑士,卢迪乌斯·福萨雷那·格兰加利亚就在那里。 他是王国的王子,也是最可敬的骑士……呃,我记得说明书上应该是这样写的,事实上《魔导枪骑兵2》当中也做过这种介绍。 ……话虽如此,他们可是这个有等级制度的世界的主角们。他还有成长空间,一定还没到达最强的领域吧。就像在rpg当中一副前辈架子的人,一成为同伴就会变弱一样。 先不说这个,王国王子卢迪乌斯现在就站在我眼前。大半夜的拋下伙伴们,就他一个人。 在屋顶上,微风正轻轻吹过脸颊。 「……伤势好一点了吗?」 「啊,嗯,托你的福。」 被我一问,卢迪乌斯略为睁圆了眼,点点头。大概是没想到魔族会这样问自己吧,还是说其中有别的情感?这就不知道了。 「我是不是离开一下比较好?」 「……抱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这么做。」 「……那么酒吞,我下去一下,有事我给你打暗号。」 「好的好的~」 我举起手,柊轻快地跳下了屋顶。那家伙会飞,这方面想必没问题。 「酒吞。」 「啊?」 「谢谢你喔。」 「嗯。」 她回头说了这句话就不见了。我不觉得我有做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认为我做得到。不过好吧,现在就为她打起精神高兴一下吧。 希望下次可以一起练等。 好了,所以卢迪乌斯找我有什么事? 「哎,坐吧。你有话想跟我单独说,我一个人坐著也怪怪的吧。」 「……说的,也是。嗯,那就失礼了。」 我与卢迪乌斯移动到屋顶最高的大梁位置,面对面坐下。 「要是有酒就更风雅了。」 「我是不是没尽到礼数?」 「喔,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说这种时候边一起小酌边交谈很风雅,问你有没有同感而已,别这么一板一眼的。」 「……原来如此,风雅啊。」 讲到这里,卢迪 乌斯重新环顾四周。周围没有特别高的建筑物,这座挤满小房屋的城镇暗到只能仰赖星光照明。其中抬头仰望的星空之美,虽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却也有几分情调。 这在这个世界是稀松平常的风景,但并不会因此而减损它的美感。随时看到美丽事物都要觉得美丽,若是舍弃了这种感性,那就太可惜啦。 「……你叫酒吞,对吧。」 「啊?」 过了一段时间,卢迪乌斯才开口。 也许他是在斟酌字句,或者根本没想好要谈什么话题。我只是坐在他眼前,自然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又不会读心术,不像某个褐色女神。 「真的谢谢你救了我们,我知道自己身为王子,本来是不该轻易低头……但做为一个名为卢迪乌斯的凡人,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谢意……谢谢你。」 「呃,好。哎,结果最后几乎都交给八咫妹妹解决就是了。」 「即使如此,要不是你赶来,我们早已丧命了……你救了我们一命。」 「喔。」 用词遣句不负王子之名,但眼神与态度却谦卑为怀,我也感觉得出来,他的感谢是诚心诚意的。我不认为高贵血统的人类都像他这样,不过这类人的气质,的确就是不一样呢。 或许可以说他们很擅长表达心意……让我清楚学到,并不是只有敬语或词藻才能表现敬意与诚意。 毕竟是游戏主角之一,我在玩游戏时一直有在注意他,不过……该怎么说呢,果然不愧为主角的伙伴,这位仁兄也很帅呢。 「……既然得到你搭救,我想致赠谢礼。话虽如此,我现在正在周游列国,没带任何东西。等你来到王国时,我保证一定会准备某些谢礼。」 「真的假的,那我只有一个要求。」 「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做得到的,尽管提出要求吧。不过在那之前,可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嗯?」 我以为现在是说出愿望的时候,竖起了一根手指,但他伸手制止了我。是那个吗?要问我明明是魔族,为什么要帮他们之类的? 「……你认为我们能战胜魔王吗?」 完全猜错了呢,嗯。看来我待在反魔族的环境太久,变得有点儿自卑了。对啦,我就是没出息啦。 「照目前这样应该没办法吧。」 「抱歉,我的问法不对。你认为我们只要努力,有可能成为赢得过魔王的存在吗?」 「喔,是这个意思啊。」 酒吞大哥个性好卑贱喔,哇喔! ……好啦,先别说这个。 卢迪乌斯的目光在动摇。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这样说或许不太好,但今天遇到的四天王之一对现在的克莱恩小兄弟他们来说负担太重了。理由再明白不过,不只是单纯地等级不够,而且布劳莱门托还吸收了珠片。 本来他们应该在圣府首都艾甸旁边的维多平原,才会与「真理」之布劳莱门托交战。剧情安排布劳莱门托会留下「天秤」之勒克斯的相关线索后消失,可是现在他不但跑到无运货马车道上,还拥有异样强大的实力。 再补充一点,就是我的存在与薇若婕小姐的登场。一个是本来应该晚点才会登场的中魔王,一个是在最后场面之前都不会现身的强角。更夸张的是,他们甚至连续遇见了二代完全没登场的八咫妹妹,以及作品当中根本没出现的德基烈。 对于连转职都没转过的他们而言,等于是一群程度判如天壤的对手蜂拥而至,也难怪他会丧失自信了。 「……克莱恩……那家伙很了不起。他总是往前看,相信一定能赢,一边尝试错误一边往高峰迈进……我没办法像他那样不顾一切。」 「我还以为你是个更有自信的人,真意外。」 与其说是我以为,不如说他在作品中是那样。 「没有实力,哪来的自信。我在这旅途当中,遇到过好几次比自己强大太多的存在,你也是其中之一……不对,其实最大的转捩点就是你。」 「我啊,我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啊,你是说在阿尔冯山脉遇到的时候吗?」 「那时候也是,但最大的关键是在帝国。当我亲眼看到你与魔导司书交战时,我对自己失去了自信。这不是什么坏事,我知道了世界的广大,更渴望得到强大实力了。但是……这种看不见未来的状况,让我很不安。」 卢迪乌斯握紧手掌,注视著拳头说。 我完全不知道他烦恼到这地步,而且没想到他竟然找我谈……总觉得这好像是相当关键的一个要素。 以rpg来说,就是插入剧情cg或动画的场面吧。或者可以说是无关玩家的意志,一定要跑过一次的故事情节。 无论如何,看来我不但再也不能与他们撇清关系,而且还给了他们重大影响……真是天不从人愿啊。 「……所以,你是要找我商量,还是诉苦?」 「商量。我们……有可能变强到能对抗魔王军吗?」 「有。」 「!……」 我回得这么快,似乎让他吃了一惊。 他带著有点怀疑的表情,凑过来看我的脸。 「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只有克莱恩小兄弟能打倒魔王,我无法说个清楚,但只有他能给魔王致命一击。还有……你们离你们的等级上限还远得很,还能继续变得更强……故事还只在初期阶段。」 「……故事还只在……初期阶段……?」 「哎,也就是说你们本来应该更晚一点,才会遇到我或薇若婕小姐啦。没必要现在就碰到瓶颈,期限还早得很,你们还有时间变得更强。这样好了……若有时间,你们可以去公国东方一个叫巨人墙的迷宫。只要在那里专挑一种叫差太多娃娃的怪物打,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超强。」 「……巨人墙……差太多娃娃……」 就是俗称的狩猎场。差太多娃娃这种怪物会掉特别多的经验值,光是打它,就能获得比一般怪物或魔兽多出一倍的经验值,有什么理由不去那里? 「……谢谢你,等朱丝塔这件事处理好了,我们就去公国。」 「啊──关于这点。」 「怎么了?」 当我开始猛抓后脑杓,就表示我有些想法不好说出口。但卢迪乌斯对我的这种动作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偏了偏头。 「圣府首都艾甸还是去一下比较好,克莱恩小兄弟的故乡遇到了一点危险。」 「……!」 卢迪乌斯倒抽一口冷气,但我说的是事实。 因为在游戏当中,他们也是追著朱丝塔,才能赶上魔王军对圣府首都艾甸的侵犯,也才会与「真理」之布劳莱门托交战。 而且这次,还不知道薇若婕小姐会采取何种行动。打著什么「圣府首都艾甸侵攻祭」这种见鬼了的招牌的魔王军会有什么动作,我根本一点都料不到,要是再加上「导师」参战,我一个人完全没辙。 「……原来如此,所以你也……」 「啊?」 「不,没什么。知道了,这方面我会记在心里……总觉得心情爽快多了,很高兴能跟你说话。」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卢迪乌斯用像是豁然开朗的表情笑著。 他重新坐好,与我视线相接,扬著嘴角说了: 「那么,等你来到王都之际,我再好好酬谢你吧,你要什么?」 「喔,关于这个,我能进去的地方就够了,带我在王城到处看看吧。」 「……啊?」 「不是啦,王城一般不是禁止进入吗?我早就想进去观光一次了。」 「…………」 「卢迪乌斯?」 「哈……哈哈哈!是吗是吗,观光是吧!可以,难得有这机会,就由我第二王子卢迪乌斯·福萨雷那·格兰加利亚一一为你带路!这样啊,这样啊……酒吞,你这人真有意思。」 王国王城也是圣地巡礼地点之一喔!当然我是不能这么说的。 卢迪乌斯笑得十分愉快,我也配合他笑了一会儿,只是比较类似乾笑。 也许我应该要求他「给我半个世界」比较好? 啊,不过本来只有在王国发生卢迪乌斯的事件时,才进得了王城耶。当然会想进去喽。 「哈哈哈……呼。」 大笑一顿之后似乎笑过瘾了,卢迪乌斯转过来面对我。他那表情认真到让人感觉不到刚才欢乐的时光,一瞬间差点让我紧张起来。 然而,他口中漏出的话语,并没有包含著那样沉重的压迫感。 「我答应你,一定带你去观光……已经说要酬谢你了,不好意思还这样说,但能不能让我确认最后一件事?」 「啊?」 「你是魔族,而且是高阶鬼族、魔人。但你却不属于魔王军,这次又救了我们一命。基于这点,我想问你。你……是自己人吗?」 「你是自己人吗」这个问题,让我感觉字面上的意思,并不等于它的真正含意。 真正的意思是:「我能信任你吗?」 伤脑筋,我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现在才说这或许太晚了,但我这种吊儿郎当的货色,竟然获得了主角一行人莫名的信赖,这下故事是不可能按照原本的剧本走了。 只不过混入一个像我这样的异物,世界就会变这么多?有意思。 的确,我不知道今后会变怎样,但只有一件事我敢保证。 而且我也有自信,这件事就是卢迪乌斯要的答案。 既然如此,我就对自己负起责任,在此正式决定今后的生存方式吧。 看看卢迪乌斯,他跟刚来的时候一样,显得有点紧绷。可想而知,要是我在这里给他个暧昧回答,他一定受不了。 既然如此。 「直到克莱恩·法布尼尔打倒魔王的那一天,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与你们为敌,尽管放心吧。」 我露齿而笑这样说,卢迪乌斯先是一愣,随即也微露皓齿笑了。这家伙实在很适合耍酷的笑容耶。 「那真是……啊,我放心了,我相信你。」 「这样我最高兴。」 「……好了,爬上这里之前我背在身上的压力,消除得一乾二净了。该怎么说呢,感觉心情真畅快。」 「而且天也快亮了……怎么样,不觉得这也是一种风雅吗?」 被我一问,卢迪乌斯露出今天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愣怔表情。 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我在屋顶上一边伸个大懒腰,一边看著朝霞。 卢迪乌斯注视著日出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将视线转向我,说: 「下次见到你时,我也来向你多请教些所谓的风雅吧。比起我,你似乎更懂得何谓当王的器量。」 「胡说八道,我哪有办法啊。我嘛,这样说吧,我喜欢浪漫。像是风雅、风流、王道、经典……浪漫。这就是我的原点,也是终点。」 「原来如此……浪漫是吧。」 卢迪乌斯也开心地笑起来,我俩放空心情,凝望著升起的朝阳。 第五幕 圣府首都艾甸『boss battle veloce』 与克莱恩小兄弟他们道别以来,过了半天。 在美利吉特大致散步过一遍是很好,但德基烈那王八蛋好像已经离开美利吉特了。我找遍了祠堂与商店街之后才想到:啊,其实只要查阅旅馆的帐簿就行了嘛。 「这种事你要是能早点想到该多好!」 「别这么生气嘛。」 「当然要生气啊!祠堂还有商店街都是我去找的耶!你怎么好意思自己在那边优雅地喝茶啊?」 「没有啦,你看嘛,你去了祠堂以后,我想到其实查帐簿就行了,所以在我心里事情已经办完啦。」 「恶劣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你这废鬼!」 柊小姐气鼓鼓地,一副气愤难平的样子走在我旁边。 我们已经离开美利吉特,走在通往圣府首都艾甸的路上。也许因为有著纳萨瑟司港与腾特这两个要地,这一带的警备并不森严。有可能只因为是魔族就过不了检查站的我当然是十分庆幸;然而一想到魔王军可能很快就要进犯首都,就觉得这状况似乎也不太值得欢迎。 ……对耶,是说魔王军会从教国的哪个方向进攻? 「真是,为什么我得搜索跟我无关的人类啊。」 「人类……人类啊……」 「干么啦。」 「没有,没什么。」 德基烈吞入了珠片。 结果他不但活得好好的,还给我提升了力量。 我以为以灵魂的阶级来说,或者应该说人类是不可能吸收珠片的……但总之他就是吸收了,而且没事,所以我要做掉他,这个大前提不变就是。 「不过教国的道路真是哪条都一个样呢,走来走去都是森林里的路耶。」 「不像公国或帝国,这里很多山未经整顿,所以没办法啊。」 「原来如此,文明水准的问题就对了。毕竟五国的性质大相径庭嘛。」 「虽然已经没有共和国就是了。还有我听说王国的道路也整顿得不是很好。」 「为什么……喔,因为魔列车吧?」 「没错,因为那里移动基本上都是用魔列车,所以路上魔兽数量很多,也没人整顿。」 我们信步走著,闲聊著这些话题,感觉就是一如平常的旅程。 然而接下来要前往的圣府首都艾甸,有著杀戮盛宴在等待我们。 那里有「真理」之布劳莱门托与「天秤」之勒克斯。虽说游戏当中没跟勒克斯交战过,但如今薇若婕小姐都出现在那里了,这些预测也失准了。 「圣府首都艾甸侵攻祭啊……那张传单要是让八咫看到,应该会很惨喔。」 「你是说搞不好变成魔王军杀戮祭?老实说真的有可能。」 ……实际上办不办得到另当别论。 先不说这个,到了圣府首都后,我得先挑出头一件该做的事。要是圣府首都在这时候沦陷,克莱恩小兄弟能不能打倒魔王,就更说不准了。 然后,魔王如果没死会发生什么事呢?很简单,魔王会召唤魔神,人界会灭亡。 克莱恩小兄弟矢志打倒的魔王,其愿望是毁灭人界,由魔族进行征服与蹂躏。魔王不是漫不经心地想著毁掉世界,其真正的目标,是创造出对人类而言的反乌托邦。人类将真正沦为家畜,只有魔王军的魔族能享尽荣华富贵的社会等著大家。这就是魔王描绘的未来。 然而,魔神光是这样还不满足,将采取行动直接毁灭世界。 我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魔神在《魔导枪骑兵3》当中登场,制造出了我说的这种状况。所以,我们必须阻止魔王的企图。然而唯一能阻止魔王的方式,就是让克莱恩小兄弟赢。目前事情都还照故事剧情发展,所以我本来乐观视之;但这下看来,状况说不定真的变得很不妙了。 「也许我该多~绷紧一下神经喽。」 「怎么了吗?」 「没有,就……一些事。」 总之目前的问题,是薇若婕小姐如果出现该怎么办吧。 而且我不认为现在的我能打赢那位小姐。 所以,回到一开始的疑问:魔王军会从哪里进攻……纳萨瑟司港与腾特都还好好的,如果受到攻打,应该会有消息传来吧。 这样看来应该不是东北方,然后,圣府首都艾甸的南方与其说宽广,不如说圣府首都艾甸本身位于西端,所以肯定是渡海而来。魔王海军什么的光想就讨厌。 希望艾甸能撑到我们抵达的时候,那么…… 木鱼敲啊敲,我东想西想。 「也就是说只要不对上薇若婕就还有办法……对吧?」 「与其说对不对上,应该说几乎可以确定她一定会在吧。目前八咫妹妹又不在,老实说,我正在苦恼该怎么把魔王军赶走呢……」 如果薇若婕小姐无意一战就轻松了,但这世界没那么好混。 我们聊著聊著,意外地很快就把路程走完了。 普通人要花三天的距离,我们只要有心,不用一天就能走完,这就是魔族之所以称为魔族的原因。其实如果重复跳跃的方式或许会更快,不过光是快步走就已经这么快了。 我平常总抱著旅游心态,所以不太用得到这项恩惠,不过现在倒很感谢魔族的潜在能力。跟人类不一样啦,不一样。好吧,虽然我认识的人类都不太对劲就是了。对了,不知道「光之神子」能不能吸收珠片? 「没有啦,我不会真的叫他做就是。」 「什么东西会不会的?」 「我说我在找的东西。」 「对了,记得你说下一个有可能在艾甸?」 「哎,是没错。」 让我在意的是布劳莱门托,那家伙力量提升那么多,摆明是吸收了珠片,而且我问他,他还支吾其词。怎么看都是珠片产生了效用,可是女神感应器没反应,为什么呢?如果是我知道的珠片,唯一的候补选项就是送给吸血少女芙蕾亚莉露妹妹的那颗……哈哈,假如真的是那颗,我就要宰了那家伙。但有没有其他可能性,就不知道了。 搞不好我是被假珠片的反应骗了,假设布劳莱门托在捡到珠片的地方放了个诱饵……那也有一番乐趣。 无论如何,去艾甸并且将布劳莱门托处以死刑,已经是确定事项了。 干掉布劳莱门托跟勒克斯之后,希望魔王军愿意就这样打道回府。 「哦,那个就是艾甸嘛。」 「简直就像在强调『我们的城市很神圣!』一样,一整个白到不行耶……」 当我们正走下山顶路时,发现一个能俯瞰城市的地点。 照这样下去,应该能在今天内……或者说太阳下山前抵达那里。 城市以白塔为中心,形成圆环构造。外墙也有两层,好像有分外城与主城。不只如此,其周围还设置了完善的护城河,看起来相当具有防卫力。 ……只是在这能俯瞰全景的山上连一个哨兵都没有,我觉得不太好就是了。 圣府首都艾甸……或者该说教国,不用说,是宗教国家。 这是以神谕为基础立国的国家,由被认为最接近神域的四名神官专门执政。光之神子只会出现在教国,被视为独一无二且神力强大的守护者,据说会受到细心教育直到成就大器。 只不过这次由于魔王的出现而使情况发生例外,决定「让他踏上旅程」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可是初始的城市。 这里是《魔导枪骑兵2》最初造访的城市,或者应该说是起点,真令我感慨万千。此处对教国民众而言是圣地,对我也是圣地。 「在这里吃便当吧!」 「没有那种东西。」 「我知道。」 废话照讲不误。 「说到这个,艾甸的周遭还真是什么都没有呢。」 「不是有维多平原?」 「是……是啦。但既然要建造城市,是不是该选个更好一点的地方?」 「关于这点,说到我们现在身处的这座山脉。我们偶然来到东侧,不过整个北方都是这条山脉,对吧?」 「是啊。」 我们从美利吉特一路沿著这条山路走来,路是通往东边没错,不过说成艾甸北方的山脉东侧比较好懂。 「然后,艾甸跟这里相反的另一边有一条要道。那条道路通往西方,设有码头的阿里坎特,不过现在先不说这个。从维多平原南下,会来到一个大湖。而我们现在要去艾甸,必须渡过一条大河,对吧?」 「……所以呢?」 「这在圣地信仰虔诚的教国来说,似乎是最棒的地理环境喔。」 「是喔。」 啊,这家伙不感兴趣。 「北方有大山,西方有大路,南方有大湖,东方有大河。由于圣府首都艾甸就位于这些的中心位置,因此灵力也高到不行,应该说都半灵域化了。所以,见不了日光的弱小魔兽或魔族光是进入此地就会受伤,反之对于能克服日光的强悍魔族来说,也不爱对付灵力增强的人类。大概是因为这样,才一直没能攻打这里吧……直到现在。」 「那现在是为什么?」 「因为光之神子不在的事穿帮了吧,要不就是单纯地发生了某种状况,让魔王军也不得不稍微认真起来之类的。」 「……到底是什么啦。」 「天晓得,我也不知道。」 对艾甸而言不幸中的大幸,除了光之神子归返之外还有一件,就是大多数拥有骇人力量的魔族没有出现。只是即使如此,像四天王那样具有抗性的魔族,以及薇若婕小姐那种人类还是若无其事地现身了就是。 「好了,差不多该走了吧。」 「也是。」 向眺望了一阵子的艾甸景色说再见。 …… …… 魔导司书你好。 为什么? 「我收到情报说你来了美利吉特,既然如此,只要我待在连接艾甸与美利吉特的路上,就一定会碰到你经过这里,不是吗?」 一转头,正打算回路上的瞬间,黑色大衣出现在眼前。 蓝发的后梳油头,配上一成不变的单眼镜。 「哎哟~!这不是德基烈吗!哇~好久不见!过得好吗~多久没见了啊~!你现在都在做什么~我在做光之神子顾问喔~!」 「你这什么态度啊,混帐东西!」 「碰到好久不见的老同学的粉领族。」 「吵死了!而且你说啥,光之神子?」 「对了对了,你诱拐的那个小萝莉,好像找到旅伴了喔。」 「……这我倒不知道……等一下,我什么时候诱拐她了,混帐妖鬼!」 ……德基烈·马克连。 谢谢你自己特地送上门来。 「柊,退下。」 「咦,可是……」 「你『现在』还成不了战力,要练等之后尽管练。」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 我用手迅速在背后制止柊,拔出背上的鬼杀。 德基烈结束了代替寒暄的恶言恶语,已经进入临战态势。 他本来就是个怪物,如今更是势不可挡,给我变得更强了。 不过你说不是,是什么意思啊,柊? 「因……因为那家伙不是帝国书院不到十人的……」 她手指颤抖著指向德基烈,脸色格外苍白地说。德基烈点点头,鼻子瞧不起人似的哼了一声,手中大剃刀一挥: 「没错,我就是帝国书院书陵部的──」 「魔法少女对吧?」 「是魔导司书!」 「噗嗤!」 对耶,我在纳萨瑟司港是这样骗她的! 哈,哈,哈!哎呀,你整个人看起来热呼呼的喔,德基烈小弟~! 「喂……混帐妖鬼。」 「怎么啦,魔法德基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果然是你搞出来的,混帐东西……!」 ──神蚀现象【清廉老骥舞动头椎大刀】── 眼睛垂得低低的看不见,不过一阵阵抽动的脸颊,还有那光溜溜的额头上浮起的一根根血管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嗯嗯,不可以这么容易中激将法喔! 「不过我说啊,单眼镜秃子,你是不是变强了?」 「哈……你当我是谁了,研究者怎么可能不会研究珠片啊……!那个珠片比你想像的更有价值……!所以你去死吧,死了把那个拿来,混帐妖鬼!」 「我宰了你,混帐!给我向全世界的魔法少女道歉,你这亵渎者!」 「还真是为所欲为啊,你这混帐王八蛋!」 我高举大斧腾空跃起,与大剃刀激烈相撞。 呀哈──!这次一定要你的命,单眼镜秃子! 魔导司书德基烈出现了!▼ ? 以克莱恩为首,四人待在一个庄严的大房间里。 「所以啊,我们为了打倒魔王正在旅行喔!」 「该怎么说呢,在下已经知道你们有远大的目标,但办不办得到,在下有点不清楚耶。」 「我也不知道,但既然我受此大任,就想好好努力。」 「虽然我们被称为光之神子一行人,不过嘛,我们跟你害怕的冒险者是不同存在,尽管放心吧。」 圣府首都艾甸。从美利吉特走两天多的路程,克莱恩等人抵达了这座城市。他们在一个可称为白壁厅堂的宽敞正方形房间里,房间四方有巨大柱子贯穿,中心位置铺著以银色点缀的美丽地毯。多次造访这个房间的克莱恩,知道这块地毯是含有大量魔素的高级品。 这里是用于谒见四神官的场所。 本来必须先行预约,然后等上三天才能获准拜谒四神官;但光之神子可不一样。只需要几小时,等四神官准备妥当即可会面,由此可见光之神子的伟大之处。话虽如此,光之神子其实也只是四神官的部下。 克莱恩等四人待在下座,都维持著立正姿势,与四神官面对面。 四神官坐在上座的四把椅子上,各自露出不同表情面对克莱恩等人。不过或许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所有人都并未怀有嫌恶感。 安心的表情,怀念的表情,温柔的表情,慈祥的表情。 以「许久不见」这句寒暄为始的谒见,话题迅速进展,克莱恩介绍了自己在旅途中获得的伙伴──卢迪乌斯、春菜与朱丝塔,三人也都打过招呼。 选在这时候,克莱恩终于提出了主题: 「四位神官大人,我有一事相告,可否准我占用大人的一点时间?」 「别这么说,克莱恩的请求,我们当然听了……再待一会儿也不妨事,是吧,诸位?」 一头丰盈白发的老人,始终面露慈祥的表情。他正是四神官的整合者,也是实质上的领袖,名为卡伊札尔汉。听到他这样问,另外三人也都点头称是。 像这样看起来,就只像是普通的老人聚会。然而,他们每一位都是出身教国的名门家族,在菁英分子之中被认为是最接近神的法术师。因此他们笃信女神,心胸也很开阔;对于能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克莱恩满怀感谢之意。 「谢谢您,卡伊札尔汉大人以及各位。那么,关于我回到这座城市的理 由……是因为我听闻魔王军即将进犯这座城市。」 「……魔王军要攻打这半圣域化的艾甸?一时令人无法相信……」 「事实上,魔王军四天王中的『真理』以及魔王军重要干部『导师』已经在无运货马车道上出没……请各位大人相信我。」 看到克莱恩低头恳求,四神官大为惊诧,面面相觑。 偶然与卡伊札尔汉四目相接的卢迪乌斯也点点头,同样地低下头去。看到他如此态度,卡伊札尔汉摸摸自己的丰盈白须,沉吟道: 「唔唔嗯……若你所言属实,那可是一件大事。但是,这个半灵域之地不但是一座城市,而且也化为一处法术阵,假设他们真要攻打过来……那会来自哪个方位,而我们有何必要感觉受到威胁?」 「关于这点,请看这个。」 克莱恩从怀中掏出两把钥匙,一把红色,一把橙色。 两把都是进入「魔界地下帝国」所需的七把钥匙之一。 戴眼镜的神官托了托鼻架,身子向前倾。 卡伊札尔汉依旧维持著慈祥表情,向克莱恩问道: 「这是?」 「按照四天王中『力量』之古尔菲所言,这似乎是人类进入『魔界地下帝国』所不可或缺的钥匙。另外还得再搜集五把钥匙,不过他们现在似乎不是待在魔大陆的地表,而是在那里的地下,甚至有可能从海洋入侵此地。」 「……原来如此,那么,你如何回答老夫的另一个问题?」 「关于卡伊札尔汉大人问我有无必要感受到威胁,如果要回答……坦白说,这很难判断。然而,我们现在四个人一起,或许都对付不了四天王中的『真理』,除了他之外,还有现在的我们完全不是对手的『导师』。这两人令我深感不安。」 「连克莱恩都说『完全不是对手』啊……也不可能就这两人前来侵略。这样想来,魔王军的规模也不会太小……老夫明白克莱恩想说什么。然而……现在十字军正与帝国在国境上相持不下,还得派军前往南方,并且分配了相当多的兵力警戒西方的魔大陆。这下伤脑筋了。」 卡伊札尔汉双臂抱胸。 「请教一下,目前的战力有多少?」 「能动员的有法术师队两千,以及武装兵三千……不知道魔王军规模多大,只是老夫本以为在半灵域内,魔王军的动作也会迟缓……不料……」 「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于克莱恩的询问,卡伊札尔汉点了个头。 这时,另一位戴眼镜的神官向克莱恩说道: 「虽说是克莱恩所言,但本来我们是很难相信真理与导师会同时前来。况且,说魔王军即将到来,所以要大家提高警戒,也要有来自边境的联络可信度比较高。」 「可是……」 「不过呢,克莱恩。即使如此我们仍然这么烦恼,就是因为有理由相信你说的话。在这半灵域化的场所,区区魔族不足为惧……本来我们是这么觉得的,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咦……?」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克莱恩还来不及追问,卡伊札尔汉点头回答: 「维多平原也在半灵域的范围之内,这你是知道的吧?」 「知……知道,直到南方的湖泊为止,整个维多平原区域都化为了半灵域。此外我也知道,这都是托最佳的地理条件,以及四位神官大人在白墙之塔每日祈祷所赐。」 「嗯……多亏于此,该处成为了没有一只魔兽的优闲环境……曾经是这样的……」 「……发生了什么问题吗,莫非……」 「等等,稍安勿躁,并没有实际伤害。」 莫非魔王军的前兆已经……? 想到这里,克莱恩忍不住想夺门而出,但卡伊札尔汉伸手制止了他。不过这样一来,克莱恩就不明白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屡次要哨兵保持警戒,也命他们静观其变……据闻……」 讲到这里,卡伊札尔汉顿了一下,继续说: 「某人与妖鬼魔族,约莫两天前就开始厮杀到现在。」 「……欸?」 「规模大到无法接近,也不知道打出了多少个撞击坑……但两者丝毫不见要靠近城市的样子,我们也就搁著了……问题是,妖鬼居然不把半灵域当一回事,在那里打斗……」 「请问一下,那个妖鬼该不会穿著贾波内的民族服装,长著两支黑角?」 「没听说到他的五官相貌……那人也是魔王军吗?」 「不……我想比较接近自己人。」 「那么与他打斗之人才是魔王军了?」 「与他打斗之人,该不会手持大剃刀,一头蓝发?」 「是没错……你认识他?」 「呃,卡伊札尔汉大人。」 这时他忽然发现,卢迪乌斯在背后揉著眉心。春菜也面露一丝苦笑,朱丝塔更是嘴角抽搐。 只有四神官一无所知。 在这状况下,克莱恩走上前,对卡伊札尔汉说了: 「那两人……与魔王军毫无关系,就只是在厮杀罢了。我想去阻止他们,可以吗?」 「呃,可以。」 卡伊札尔汉愣住了,克莱恩一方面对两个熟人感到无奈,一方面心里又涌起若干焦躁。 话虽如此,他也觉得那两人就算杀也是杀不死的。 不管怎样,他得去阻止两人,否则恐怕是分不出胜负了。克莱恩并不希望他们哪一个死,心想这应该算最聪明的做法。 就在这时。 门扉被用力打开,一个士兵闯了进来。 「何事?」 卡伊札尔汉温和地问道,然而其他的四神官成员看士兵模样慌乱,感觉情况并不寻常,都专心听他的回答。 「大事不好了!魔王军……魔王军自维多平原西方出现了!」 ? 当酒吞与德基烈正在厮杀,克莱恩等人收到了魔王军来袭的消息时。 在进军的魔王军后方,两名男子瞪著远处耸立的白墙之塔。要如何蹂躏那座城市?两人一边想像著接下来运用手中兵力进行的杀戮,一边对目前的手下抱持相当大的不满。 「半兽人族与地灵族,哥布林族与蜥蜴人……真是不起眼的军队啊。」 「无可奈何,只能看开。无论如何,能在日光下拋头露面的魔族有限。如我等这般强悍而能走出魔大陆的魔族实属例外。」 「知道啦,啊──等回去之后,我要让尤莉卡妹妹好好治愈我~」 他们是魔王军四天王中的「天秤」之勒克斯与「真理」之布劳莱门托。 这次的「圣府首都艾甸侵攻祭」,两人被任命为统领。 布劳莱门托还是一样戴著大礼帽,一张大嘴像是撕裂出来的。而高挑的身材穿著燕尾服式的服装。 另一人与他截然不同,身材短小,让人觉得如果替汉堡加一张脸,或许就会变成这个身材肥胖的魔族。 整个人浑身是毛,比人类更为突出的獠牙与扁鼻子相当显眼。 然而,勒克斯的特徵还不只这些。 「欸,布劳莱门托,你觉得现在的薪水制度怎么样?就是不给土地,改用现金支付。」 「没有任何不满。」 他们俩搭著能眺望景色的人力车,正摇晃著往圣府首都艾甸前进。一路上可能是当成战争前的余兴,勒克斯找话闲聊。 「我啊,很不好过耶。因为如果是钱,不就会忍不住一直花在尤莉卡妹妹身上?」 「你太夸张。我认为你该学学节制二字的 意思。」 「谁叫她那么可爱,我也没办法啊。」 勒克斯的打扮是类似皮制外套的衣物。以皮甲来说太轻便,正适合称之为皮夹克。但只有一点与一般夹克有所不同。 那就是在背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拥有一头粉红蓬松卷度鲍伯短发的可爱少女画像。 荷叶边露肚脐洋装搭配迷你裙,给人可爱俏丽的感觉。左手比著倒v,右手做出扠腰姿势。背上背负著这种少女的画像,比勒克斯给人的任何印象都要更抢眼。 不过仔细一看,会发现即使没他这么夸张,也有几个人脖子上挂著同一个少女画像的毛巾,或是拿著内侧画有少女的盾牌。然而布劳莱门托虽然全都看在眼里,却装作没看见。 「差不多快到维多平原了吧……啊?」 「发现前线紊乱,有奇怪魔兽气息。」 「你说魔兽?」 一看,前方士兵们的确正受到魔兽袭击。那头像是巨熊的魔兽,记得名称应该是血腥熊·金拳。它因为会用金光闪闪的手臂殴打敌人而出名,战斗后会浑身染满敌人的鲜血而得此名。 然而,那种魔兽应该不会跑到这种离平原近在咫尺的地方才对。 虽然不解发生了什么事,但魔族的作风就是把碍事者统统排除。 就在勒克斯叹著气,正要跳下由蜥蜴人拉著的人力车时。 身旁传来一阵沉重骇人的压迫感。 用不了多久,勒克斯就发现压迫感来自布劳莱门托,但仍无法掩饰满脸的惊愕。 「奇怪,你老兄本来有这么强吗?」 「我去收拾乾净。」 「呃,好。」 布劳莱门托一口气跳起,拋下勒克斯坐著的人力车,跃向前方。 「『真理』大人!」 「是『真理』大人!」 由地灵族组成的行伍,没两下就被打散了。在中心位置,有著眼神疯狂的血腥熊·金拳。它挥动金黄双臂,一拳打烂一只地灵士兵。 「哈哈……呼哈哈……!」 跟那时候一样。布劳莱门托心想。 不久之前,那时他解决了一只发狂的狮鹫。那头魔兽以不同于普通狮鹫的强大力量,阻挡了布劳莱门托的去路;然而布劳莱门托有著身为四天王之一的骄傲。 死斗到了最后,布劳莱门托击败了对手,获得了一颗光辉耀眼的碎片。多亏那块无声无息地被胸口吸收的宝贝,他才能获得偌大的力量。 这家伙也是一样。 「想不到还能获得强化机会,实为万幸……!」 裂开的嘴角更加上扬,布劳莱门托暴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发笑。发笑。 ──古代咒法·一钢打尽── 自双手出现的钢丝,纵横交错地四处飞窜。 其气势之惊人,跟不久之前简直不能比。 然而,同时苦涩的回忆也重回脑海。 几天前,一个妖鬼突然现身。在记忆中,那家伙非但挡下了自己的所有钢丝,还反过来光凭力气就将自己击退,打得一败涂地。 「如果能再度获得那个碎片……!」 转瞬间,钢丝包围了血腥熊。 「咕嘎?」 「死吧,小喽啰。」 血花,碎肉四溅。 不给对手防御的时间,自四面八方而来的犀利尖锐的斩击,简简单单就让血腥熊不支倒地。简直不值一提,毫不费事。 没错,自己可是强者,本来就应该这样。 「喔!『真理』大人为我们解决了祸害!」 「真不愧是四天王!一瞬间就结束了!」 「得救了……!」 受到众人齐声赞扬的感觉真好,没错,这才是自己该有的模样。 几天前,饱受屈辱的那一天。被导师吸尽所有魔力,痛苦挣扎,丑态尽出的一天。 他不会再让那种事重复上演。 喀啦一声,血腥熊体内排出了某个物体。 滚落的物体散发光辉,让布劳莱门托眼露贪婪光芒,捡起了它。 成功了,这下我就能再度…… 一产生这种想法的同时,碎片整个染成了紫黑。 简直就像从中心流出污水般混浊,才一瞬间颜色就变了,让布劳莱门托只能纳闷。 「……不懂为何颜色突然混浊。」 跟那天不同,这块碎片不像要自动飞进布劳莱门托胸膛的样子。但它直到刚才都是发亮的,就跟之前那颗一样。 不知道沉思默想了多久。 「喂──走啦,布劳莱门托!」 「……知道了。」 一回神才发现行伍都走远了,刚才自己跳下的人力车已经出现在眼前,不能一个人继续在平原上呆站。 回答了勒克斯的呼喊,布劳莱门托迈出脚步。 他身轻如燕地跳上人力车,看著手上动也不动的碎片。 「那是啥啊?」 「与你无关。」 「是喔。」 布劳莱门托无法判断这个能不能放进体内,但他有种毫无根据的自信,确定这个跟他以前入手的碎片是同一种物体。 而既然能确定,就没必要轻易交给别人。 目前就先猎杀人类吧。 若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到时候或许可以试著把碎片吞下去。 想到紧急状况这四个字的同时,布劳莱门托在脑中将妖鬼的身影捅得血肉模糊,如此思索。 ? 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这时候,正待在能将圣府首都艾甸一览无遗的山脉东端。巧的是,这里正好就是之前柊与酒吞同样眺望过艾甸街景的场所。 掠过耳畔沙沙作响的微风吹乱了金发,薇若婕按住头发,定睛瞪著艾甸的方向。她不是在看艾甸,而是在看艾甸那个方向。 从艾甸的西边,魔王军的师旅……真理与天秤率领的魔族大队慢慢地,慢慢地,简直就像水浸蚀泥土般步步进逼。 那边进行得很顺利,不过薇若婕关心的是其他地方。 「……看起来好开心喔──」 大剃刀与大斧互相撞击,散放出的岂止是火花,根本是榴弹般的冲击。激烈战斗让大地凹陷,对周围散布风压,手下绝不留情的厮杀场面彷佛历历在目。 「……酒吞因为半灵域的影响只有八成力量。魔导司书也无法发挥十全的神蚀现象。要说哪边比较有利,还真难说呢──……就是因为会这样,所以才想早点攻陷艾甸的──」 薇若婕漫不经心地选了根粗树枝坐下,隔山观虎斗。 她心想:那个泼妇也没来搅局,乾脆把酒吞的对手杀掉好了……但几秒后,她就舍弃了这个想法。 「……他好像叫德基烈·马克连──?」 她从斜背包中取出卷轴。 薇若婕之前只听说他是帝国书院的魔导司书第五席,但现在这样看来,状况有点改变了。问题不在于他跟酒吞打得不分轩轾,也不在于神蚀现象强到有点犯规。 「真没想到还有人活著──……奇怪了,我以为在父亲大人那一代就消灭殆尽了──……」 薇若婕的眼中,肯定看见了他人所看不见的某些事物。然而那些「事物」究竟是什么,恐怕无人能够理解。 「身为一个不专业的研究者──还真有点兴趣呢──……不过嘛,我如果多事,那个泼妇搞不好会飞过来──……该怎么办呢──……」 嗯──嗯── 薇若婕食指抵著脸颊,微微偏著头,一副正在沉思的样子,过了一会儿。 在薇若婕发呆的时候,从艾甸当中飞出了法术,但对她来说似乎无足轻重。 「早在『车轮』不肯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这场仗会失败一半──……而且只要怪『车轮』不肯出战就好了──……你们就尽量去满足杀戮欲望吧──」 艾甸兵与魔王军开启了战端,魔法你来我往,地鸣与爆炸声不绝于耳。然而这些比起艾甸南方正在进行的厮杀,都只能算是儿戏。 「以整整厮杀了两天以上来说,还真是有精神呢──……嗯,等一下喔,我快想到个好主意了──说到这个,产生突变而变强的,并不只有酒吞还有布劳莱门托呢──……好,就照这样进行吧。酒吞一定也会觉得很好玩的──……不过对德基烈·马克连来说,就不知道了──」 薇若婕妖艳地呵呵笑了。 那宛如欣赏著盘上棋子的微笑,让内行人来看,一定能察觉她酝酿出压倒性强者的从容。 然而,对于偶然经过那里的一般旅人而言。 那副样子看起来,只像恋爱中的少女在幻想。 ? 草木由翠绿转为黄褐的季节,在四季色彩丰富的教国,这段时期仰望的月色最是美丽。相对地,白天徐徐产生凉意,像现在这样晴空万里的日子,也还来不及感受阳光,就因为乾燥空气吹在身上,让太阳变成了只是光线刺眼的存在。 更别说一旦站在高处,这种感觉更是强上两三倍。 在环绕圣府首都艾甸外城的巨大城墙上。 那人靠著城墙上通道的栏杆,以前倾姿势倾听周围的喧闹。 「守城兵器搬进来了没?」 「附加神器用的箭不够!分配一些给我们!」 「一○三部队已就定位!等候指示!」 十字军的士兵们慌乱地跑过克莱恩背后,尤其是法术部队显得特别忙碌,呈现东奔西跑状态。在这可说是即将开战的前一刻,也许是因为很久没爆发本土决战,到处可见将校用散发悲壮感的声调下命令。 谁都不愿看到自己的家园遭到破坏。 「克莱恩啊……」 「卡伊札尔汉大人?」 「嗯……四神官是最强的法术师,怎能不上前线?」 「可是,这样一来……!」 「裘瑟特与拉姆达留在本营。」 「……」 耳朵听见的声音实在太过耳熟,但那人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克莱恩急忙转过头来。果不其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就在眼前。 卡伊札尔汉,两年前在与魔王军之战中也曾戮力奋战,是教国首屈一指的法术师。而他也是四神官之一,直至今日都是默默守护人民的教国领袖。 他维持著慈祥老人的气质,脸上只带著一如平常的稳重笑容,抚摸著引以为傲的胡须。然后,他将目光转向在维多平原西方蠢动,令人厌恶的那些存在。 「差不多……进入射程范围了呢。」 「那么……您是说战争就要爆发?」 战争,魔与人的血腥之战即将开始。 这项事实到了此时重新带有现实感,只用口头说明仍不清楚的事物,换言之就是得亲眼直视才能初次理解。彷佛被迫目睹到事实,克莱恩的胸中蕴藏了觉悟。看看自己手扶著的栏杆,上面带有些微法术之力。 这也是教国遵从信奉的教诲,整顿地理环境而得到的结果,是此地张开了强力结界的证据。 「魔王军的攻击想必将会超乎想像,魔王军当中有人能使称作古代咒法的绝技,假若那种人加入战局,城墙恐怕只能撑过一天。在这当中能消灭多少敌人,决定了有多少教国人民能够存活。」 「古代咒法……就是『真理』之布劳莱门托与『导师』……名叫薇若婕之人使用的那个吧……只是我当时昏过去了,没有看到。」 「布劳莱门托、薇若婕,与两年前相比,列名者变了好多啊。说到『导师』以前应该是雷诺瓦·比耶·亚特摩斯菲尔,老夫曾与他上演一场死斗。」 「……不,我记得这次那人不叫这个名字。不过,连卡伊札尔汉大人都必须赌命死战……是吗……」 「如果此人与前次的导师拥有相同程度力量的话……这个嘛,顶多只能撑个半天吧,老夫是说若对方全力以赴的话。总而言之,状况不容我们只靠城墙防卫。」 「呼……」卡伊札尔汉叹了口气。 岁月竟是如此催人老,以致无法隐藏疲劳?不,克莱恩踏上旅程也才半年,叹气的原因不用想也能理解。 所谓的战争,就是不知道谁会何时丧命。越接近领导地位,对死亡的责任就越重。 无论对谁而言,战争都是沉重的,生命就是沉重的。 「光之神子啊,你是国民的英雄。身为四神官的老夫,不会允许你屈服。」 「……是!」 「……不过,这个嘛,若是只以一个糟老头来说……你就像是老夫的孙儿……你可别死了,克莱恩。」 「……遵命!」 见克莱恩坚定有力地点头,卡伊札尔汉看似满足地离去。他的守卫位置恐怕是在城门之上,那是最重要的地点;这也一定形成了相当沉重的压力。 克莱恩烦躁地拨开被强风吹乱的头发,瞪著前方。 「……差不多了吧。」 旁人的呼吸转趋平静。 一看,克莱恩的左右两边也配置了众多法术师,躲在城墙背光处举起弓箭。 拿起靠在墙边的自己的棍棒,克莱恩下了城墙边的楼梯,来到城市的内侧。石造楼梯的每个台阶都做了法术处理,可清楚看出建造得多么坚固。 就在这时。 有某个人喊叫了: 「快看那个!」 聚集了这么多人,不可能判断得出是谁指著那个。 即使如此,他还是马上就知道了,因为所有人都抬头往上看。 在比城门更高的位置,墙壁的另一头。虽然看起来只像一个小点,但的确是个坐在苍天之中的人影。其他人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克莱恩不一样。那种非比寻常的黑暗魔力,遭受一次强烈洗礼就永难忘怀。 「好烦人喔──」 声音绝不算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她那有气无力的声调却传到了这里。简直好像空气中有扩音器似的,震撼了整座城市。 在呆愣的人们眼前,晦冥的月亮升起。 荷叶边洋伞挡在前方,出现在它尖端的漆黑之物就这样像铺地毯般毫不客气地冲向城门。 然后,一阵强烈地震。 「啊……!」 「导师……!」 在城墙上,众多法术师开始射击。魔王军恐怕已经往城墙展开进击了,他们不压制住对手,攻城战马上就会开打。 「快开门!我们要出击!」 有某人喊叫了,对那声音表示同意,立刻出现一些声音表示希望上阵。 克莱恩也明白他们的心情,知道这样下去只会一味挨打。 但城门应该有卡伊札尔汉守著。 既然如此,想必不会轻易被「导师」攻破才对。卡伊札尔汉应该会替大家设法反击,他可是历战猛将,四神官之一绝非虚有其表。 英雄卡伊札尔汉是数度驱逐昔日魔王军的第三十八法术师队的光荣队员之一,而年纪轻轻就成为四神官之后,又三次守住首都免受侵犯。 所以,克莱恩不觉得他会坐视这种状况发生。 这时消息传达下来了,一名男子想必是从通往城墙上的楼梯跑下来的,他气喘吁吁地冲向克莱恩,低头致意后,很快就满怀歉意地抬起头来。 「克莱恩大人!请将耳朵凑过来!」 「怎么了吗?」 克莱恩照他说的将耳朵凑过去,男人只说了声「失礼」就小声对他耳语: 「这事没有告诉士兵们,卡伊札尔汉大人挡下四次的古代咒法,不支倒下了。」 「你说什么……不对,你说四次?」 「是,卡伊札尔汉大人判断对方再怎么厉害,应该也只能施展五次古代咒法,于是完美挡下了朝城市放出的一击,第二次、第三次对城门的攻击也只受到冲击,配合著再度施放的一次也完美挡下了。如果只是再一次的话,靠这座城墙绰绰有余,但是……卡伊札尔汉大人已经不在,接下来就只能交给留在城内的一千兵士与大本营的其他四神官;城墙有施尔特大人镇守。」 「我了解了,我将鞠躬尽瘁,连同卡伊札尔汉大人的份一起奋战!」 「感谢大人!」 男人只这样传达给克莱恩,就跑了回去。虽说应该施加了附魔,但看到他两百段阶梯跑上跑下,仍让克莱恩感谢起他的忠心。 连卡伊札尔汉都得做到那个程度,才撑得住对手的一击,现任导师肯定比卡伊札尔汉所知道的导师层级更高。 但即使如此,卡伊札尔汉还是挡下了四次那种内含巨大魔力,拥有那种暴力级破坏力的绝技。光是这样,应该就争取到了许多维持城墙的时间。 「现在不知道削减了多少?」 克莱恩本身为了跟卢迪乌斯他们会合,也挤在人群中穿梭前进。 出兵平原与魔王军一决雌雄,可说是不足一提的下下策。应该尽量削减对手的魔力之后再给予打击,这样反而能以斗志旺盛的状态攻击疲惫不堪的敌军,所以现在必须忍耐。 只有在城门被魔王军破坏之时,才是开启城门的时候。 不料「那个时刻」比想像中更早到来。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什……第五发已经要来了!」 「第五发……?」 克莱恩脱口而出的话,让卢迪乌斯惊愕地说。好不容易会合虽让克莱恩松了口气,然而…… 强烈地震传遍四周,威力与刚才同等级。这一击似乎并未调整魔力击出,肯定给予了城门重大损伤。不过,光凭这一发还不足以破坏城门。 看来总算是勉强撑过导师带来的危机了,克莱恩正要安心地叹口气时。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强烈地震。 「第六发?」 「……喂,克莱恩,这是怎么回事,给我解释清楚!」 「不,就那种魔法的威力来想,不可能这样一用再用的……!」 根本没空说明。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强烈地震再度来袭。 武装队的成员惊慌失措,惊人的地鸣一刻都没停息。 卡伊札尔汉不是在城门守著吗?大家继续待在这边没问题吗?这种不安情绪逐渐传播到周围人群。卢迪乌斯也似乎明白了,定睛注视著待在天空远方的那个少女。然而当他定睛注视之时,漆黑之物已进逼而来。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足足第八发了。 一回神才发现,法术师当中也有人在攻击那个少女。 但她似乎不痛不痒,一语不发,面无表情,毫不关心,只是对著城墙施放魔法。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谁快去阻止那个小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名将校大吼,那声音一路传到这里,可见一定是使用了扩音附魔。城墙上的法术师足足有一半都开始对那个少女施放法术。 这样不妙,克莱恩想阻止他们,但他没有那个权限。 现在需要的,是减少魔王军的兵员数。结果现在却将兵力集中在那个少女身上,等于放任魔王军靠近城墙。 结果,他这是杞人忧天了。 只不过,事情趋势并没有转向克莱恩乐见的方向。 「嗯──好坚固喔──」 声音响起。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强烈地震。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强烈地震,强烈地震。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接连不断地,足以摇撼全身的惊人震动袭向脚底。 而克莱恩也明白那不只是单纯地引发地震,依据教国教条建造的坚固城墙就快被打破了。 然后。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伴随著爆炸般的粉碎声,城门原本所在的位置崩塌了。 牢固的巨墙崩毁,内部的钢筋压得变了形,原本的城墙变成了凹凸不平的碎块滚落下来。滚滚升起的白烟,简直就像意味著投降的白旗。 「呼──好久没打这么坚硬的墙了──不想再来一遍了──啊──累死我了──」 「真吃不消。」她那烦透了地叹气的模样,看不出任何一丝强烈倦色。 魔王军一涌而入。 ? 恶魔消失了。 虽不知道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实际上用了多少魔力,但至少她暂时撤退了。即使她光是在后方待命就令人满心绝望,不过大家想活下去的意志都没有改变。 既然如此,现在只能战斗。还能保持住战意或许近乎奇迹。但即使如此,由于城墙保护了大家,至少市区没事。家人都平安,这之后也得保护他们平安。怀抱著这种必死决心,战士们面对前方。 城墙被打碎了,这项事实不会改变。 那面如今仍暴露出可悲模样崩塌的墙壁,光是抬头仰望都让人心情黯淡,这是无法摆脱的事实。但是,即使如此。 为了保护此刻,保护城市,众人只剩下战斗一途。 「全军突击……!」 从被打垮的城墙,可以窥见广大的平原景观。各处形成了凹陷的撞击大坑,里面黏满了飞散的鲜血与碎肉,令人心痛。 然而魔王军似乎毫不介意。 正面迎敌的武装队,对蜂拥而来的魔族大军展开突击。 他们身穿重甲,握紧枪矛,挺身对抗魔王军。 不用多少时间,双方就发生了激烈冲突。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扯开嗓门大吼,被恐惧心压垮,朝著魔族猛烈刺出枪矛。然而,魔王军的魔族可没柔弱到这么容易被杀死。 虽说只是能来到日光下的小卒,但最起码也是魔王军的士兵。其臂力超乎寻常,无数士兵的枪矛被轻易弹开,被赤手空拳、吐息或魔法变成尸骸。即使心中想著绝不能输,现实却严苛地挡在面前。 而这当中,或许该说果不其然,也有很多魔族逼近城门。 大概不管在哪支军队,打头阵都是一种荣誉,法术师们在城墙上拚命对争先恐后涌来的魔族施展法术。然而无论如何总是难免有漏网之鱼,他们咬牙切齿地将之后的命运交托给一个人。 交托给最后的堡垒,光之神子 。 ? 「克莱恩,你去救那边!」 「支援就交给我!朱丝塔妹妹,拜托你了!」 「在下知道……!」 「爆碎棒·真……!」 往城门而来的魔族数量不断增加,弥诺陶洛斯、歌瓦、火精元素、拉弥亚。有初次见到的敌人,也有并非如此的。但他们继续打著一场又一场的仗,说什么也不能让魔兽踏进城中一步。 「还有这么多……?」 「战斗还没结束,那就得一直打下去,坚持到底撑下去!」 「春菜妹妹还有得是活力呢!」 配合著克莱恩的激励,春菜大吼道。 连难掩疲劳之色的朱丝塔也没有逃跑,握紧匕首狂舞。一使起飞刀,所有小刀都刺进魔族身上,克莱恩趁著一瞬间的破绽,将他们解决殆尽。 「谢谢你,朱丝塔!」 「没什么好谢的……!」 朱丝塔好像还有些心结,或是无法完全信任身为冒险者的三人。无论如何,她光是愿意与三人并肩奋战,克莱恩就愿意表达谢意了。 就在附近战斗的卢迪乌斯,看到两人这样也翘起嘴角。 「还行,应该还撑得住才对,干掉他们。」 「嗯,我知道!」 「……在下会帮忙就是了!」 「朱丝塔妹妹好可爱!」 春菜噗嗤一笑,朱丝塔满脸通红,从怀里取出小刀。 小刀所剩不多了,她自认为准备了很多备用,但还是完全不够。 除了因为来到这里的魔族数量很多,更大的原因是每个魔族的耐力,都不可与人类相提并论。被十把小刀刺得像针插,身手竟然还不见衰退,令人难以想像同样身为二足步行的生物能办到这种事。 「啊……魔力快要……」 「春菜,你不行了吗?」 「没有,我没事,还撑得下去!可是……」 春菜的魔力快要见底了。 这项事实让克莱恩有些难掩惊讶,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看看周围。 无以计数的死伤者凄惨地散落四周。克莱恩他们打倒的魔族也在其中,而反被魔族打倒的武装队员数也非比寻常。 自开战以来过了一段时间,太阳即将西沉,四下变得有些昏暗。 接连来袭的魔族数量持续增加,不只是单纯因为对手采用人海战术;城墙上的法术师们开始后继无力也是原因之一。杀个你死我活,消耗的魔力相当庞大。精神疲劳也绝不轻微,但还是被迫继续应战。 正因为如此,大家已经无计可施了。城墙上应该也有补给药水,但就连个人拥有充足药水的春菜,都已经开口说出魔力危机了。 克莱恩定睛注视正面,魔族们仍接连不断地进攻,毫不松手。 至少要是城墙能再发挥一点功效,就有可能撑到明天了。武装队的人数如今耗损这么多,看来只能在今天之内让敌军放弃进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然而想达到这个目的,己方的兵力不用比也知道太少,魔力也不够。 对于接二连三出现的魔族,手中能打出的牌实在不够。 艰困的现况浮现台面,克莱恩不禁咬牙切齿。但咬牙也没用,现在的克莱恩能做的,顶多只有不让魔族进入城墙内。 从城墙上方,依然有著强力法术打进敌阵。那想必是四神官之一的施尔特所为。由于他还在苦撑,自己与大家也才能继续奋战。那些年事已高,有如自己祖父的人正在奋斗,克莱恩怎能气馁呢。 「呜……小刀没了……!抱歉,在下用匕首应战……!」 「了解!」 他真想咒骂一句「该死」,但强忍下来。 强忍下来,面对前方。还有大量魔族挤得水泄不通,武装队的人数也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转眼间就要被攻陷了。 怎么能让对方得逞,任由他们践踏自己的故乡! 就在这时。 半兽人、食人魔、哥布林、歌瓦。往这边进军的魔族们停住了动作。发生了什么事?脑中还来不及闪过这个疑问,周围已被业火团团包围。 「咦?」 春菜不禁低呼一声,卢迪乌斯的动作停住了,朱丝塔还没解除警戒。然而,克莱恩睁大了眼睛,因为一个令他惊讶的人影出现在那里。 「那两个家伙完全不肯罢手,反正做那种事根本也死不了……想说这边怎么这么吵,结果竟然变成这种状况。」 「柊……小姐?」 「嗨,春菜,需要帮忙吗?」 「啊,嗯!谢谢你!」 她浮在半空中,跟平常一样满口挑剔主人的怨言。 华丽的少女拖著蓬松柔软的九条尾巴,在众人面前现身。 「……原来如此,所以魔族才会停下来……」 「啊──对喔,对那边那个剑士来说,我应该会碍事吧。」 这时,卢迪乌斯恍然大悟地低语。柊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尴尬地搔搔头。同时,她又把一群神色痴迷的魔族烧死。克莱恩看到她那简洁乾脆的动作,不禁一阵战栗,但卢迪乌斯不同,他只想了一下就看向克莱恩。 「不……我去帮武装队好了,之后就拜托你了。」 「啊,卢迪?」 他话才刚说完,就迅速离开此处,冲向魔族们那边去了。由于速度实在太快,克莱恩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卢迪乌斯这么做的理由,一下就被柊说了出来: 「至于你为什么没中……哎,或许是光之神子的特性吧。我身上带有魅惑魔法的常驻诅咒,所以男人会有点……嗯。」 「咦!」 柊有些歉疚地说了。 常驻魅惑诅咒。克莱恩对于有这种诅咒的确感到惊讶,但他十分感谢柊这样的存在来到这里。单纯以战力来考量,卢迪乌斯脱离影响很大,但目前这个状况来说,压制力才能发挥最大功效。比起只能对付一人的卢迪乌斯,长于压制集团的柊前来助阵,才是最大的帮助。 「不过等级上升得还真快啊……虽然只是取回下降的部分而已。」 「啊,我就知道,柊小姐果然变强了一点呢!」 柊散播著狐火,轻声低喃。听到她这句话,春菜似乎也有同感,笑著说道。她们什么时候变成好姊妹的?不,克莱恩也知道她们在美利吉特的旅馆有讲过几句话。但身为魔族的她,居然会对他们伸出援手。看来柊或许也跟酒吞一样有著某些内情。 克莱恩一边想著这些,一边在脑内胡思乱想时,这个疑问被另一个人提了出来: 「你这个魔族为什么要帮我们啊……」 「……谁知道呢?」 朱丝塔用怀疑的眼光看著柊,克莱恩知道对她而言,魔族似乎也是仇敌。正因为知道,他才能理解朱丝塔的疑问。对于朱丝塔的这句话,柊一瞬间彷佛疑惑地睁大眼睛。接著她看向春菜,说了句:「这个嘛。」 「也许是有了感情吧,大概。说不定是被那家伙影响的?」 配合著这句话挥动的右臂,缠绕著火焰化为魔龙。 柊先望著那条火龙一路上陆续咬死魔族,然后看向远方说了: 「居然出手帮助人类……我也变了呢。」 ?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斩裂空气的强烈一击,伴随著高举挥下的动作打碎了地面。 令人错以为自高空而降的动能极具暴力性,当场几个挤在一起的魔族遭受到斩击,一个不漏统统惨遭打烂,气绝身亡。 红发剑士从落地的屈膝姿势恢复成站姿。眼看人 类突然现身,周围的魔族们激动起来。然而每当他们扑过去想攻击,就被那把剑砍倒在地,又被殴打般的破坏力震飞。 脚下是众多武装队的尸体,魔族与武装队的混战地带被战线压得节节后退,让人预测用不了多久,激战区就会移动到城门来。 这时候王国王子卢迪乌斯·福萨雷那·格兰加利亚登场了。基本上他此时是隐藏身分的,然而从他的风貌感觉得到高贵且粗暴的威严,正符合王者的风范。 甚至于实力上来说理当完全不逊色的魔族们,都受到他的威慑。 然而,不过就是一个人,而且是擅长一对一的剑士。寡不敌众,疲劳累积到最后而落败是可以想见的,熟于争斗的魔族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例外有三个人就够多了。 不管有多可怕,终究只是只肥鹅。魔族们如此判断,于是接二连三地袭向卢迪乌斯。然而这所有的攻击,都被他以剑技一一弹开。 然后,就在送十几个魔族上西天后,卢迪乌斯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灵巧地把剑一转,收回背后。魔族们一瞬间没能理解这个动作的意思,但很快就想到了理由。或者应该说一察觉到的瞬间,他们就开始偷偷摸摸地逃离卢迪乌斯的身边。 「竟然只身前来此处,实属疯狂。令我不禁以为你想找死。」 「只要头头挂了,这些家伙也会滚蛋吧?」 「凭你竟想打倒我,贻笑大方。莫非忘了日前被我打得惨不忍睹,实在可笑。」 「……现在的我跟那时候,已经不太一样喽。」 「……?」 出现在眼前的,是身穿燕尾服的高个子男性。彷佛戴了面具般的脸上嘴角撕裂,戴著大礼帽,看起来就像名小丑青年。 他是魔王军四天王之一,「真理」之布劳莱门托。 「克莱恩说过,他没想过自己在队伍里的职责。但我正好相反,我没仔细考虑过单打独斗的状况。当只剩我一个人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时挂在腰上的吊剑带已经不在身上了。但他是剑士,没有剑就不能算是剑士。换言之他将剑佩带在其他地方,也就是他刚才以轻巧的漂亮动作插在背后的剑。 「没有治疗师,没有掩护,也没有并肩的战友。这么一来,只有战场是我的帮手。」 卢迪乌斯握住右肩后方的剑柄。滑顺出鞘的宝剑,有卢迪乌斯的身高那么巨大。而且宽到插在地面好像能充当穿衣镜,剑身散发银光。其名为──破坏剑。 「……我要正面将你击溃,四天王。」 「……办得到你就试试啊,垃圾虫。」 不屑地低声说出的一句话,成了战斗的信号。 卢迪乌斯扬起嘴角,握住破坏剑展开突击。 「──古代咒法·一钢打尽──」 「喝……!」 钢丝纵横交错地来袭,自四面八方发动攻势。 面对这一招,意想不到的是,卢迪乌斯竟将破坏剑往地面一砸,腾空跳起。 「唔……!」 「哈,太慢啦!」 尘土飞扬遮蔽了视野,布劳莱门托觉察到对手逃向钢丝支配不及的空中,立即朝著上空放出钢丝,然而…… 「你以为这把超大的剑──」 「唔!」 破坏剑狠狠撞上大量钢丝,仍然不减其落下的气势。岂止如此,以卢迪乌斯本身为目标的钢丝还被那把大剑挡住,全数遭到弹开。 「──会输给你那软趴趴的线吗!」 「啊?」 剑刃劈砍而下的前一刻,布劳莱门托急忙往后跳开。然而卢迪乌斯毫不介意,照样把破坏剑砸向地面,地面崩塌的反作用力,掀起了大量小土块袭向他。 「嘎啊啊!」 「哈,报一箭之仇啦,死礼帽!」 可以感觉到几根钢丝在这股冲击力道下被噗滋一声切断。 布劳莱门托惊愕之余,知道自己需要某种招数来对付挥动破坏剑横扫而来的卢迪乌斯。他让好几条钢丝描绘著圆圈旋转,如龙卷风一般放射开来。 「别小看……我四天王!」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嘎嘎嘎嘎!钢铁与钢丝摩擦形成金属声,站在远处的布劳莱门托还好,声音来源就在眼前的卢迪乌斯可吃不消。 但即使如此,卢迪乌斯仍不停止。他大剑猛力一挥,要从正面弹开钢丝漩涡。然而只要有这一瞬间破绽,对布劳莱门托而言已经足够。 跳跃后的冷光一闪,不再是刚才的柔弱钢丝。 「──古代咒法·龙鳞通劲──」 是刺穿了卢迪乌斯剑刃的那一招,几条相缠的钢丝袭向破坏剑。 「你完了!」 「啧……!」 剑是一种脆弱的工具,只要剑身中心附近被开个洞,洞开得越粗鲁,造成的裂痕就越严重。这正是一种以惊人精确度为傲的武器破坏行为,所以这对剑士而言会形成致命伤,而这招不管用的剑士,布劳莱门托只知道一人。因此,即使厉害如卢迪乌斯,遇到这招也一样没辙。上次他被打得落花流水,也是因为有龙鳞通劲这一招。 钢丝即将接触到破坏剑,就在那一瞬间。 「爆碎棒·真!」 迫近卢迪乌斯眼前的钢丝,被某人从中打下。当然钢丝因此失了平衡,只差一点而没能毁掉破坏剑。 布劳莱门托恨恨地瞪著乱入者,至于卢迪乌斯则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觉得尴尬,面露复杂的表情。 「我不会让你单打独斗的,太奸诈了吧,竟然一个人打。」 「克莱恩……」 乱入者一边以惊人之势旋转棍棒,一边从高举挥下的姿势恢复成站姿。战斗绷紧的神经一时中断,卢迪乌斯握著破坏剑往他看去。 克莱恩·法布尼尔是光之神子。 他原本在教国南方的偏僻乡村过著农家子的人生,两年多前突然被发掘出蕴藏于自己身上的光之神子的资质,于是接受教育成为教国的最终王牌,就这么成了光之神子。 为了不输给冒险途中邂逅的勇士们,他精益求精,同时也与如今可称为挚友的劲敌增强了情谊。正因为如此,他绝不愿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失去这个劲敌。 战斗的时候,必须并肩上阵。 「我也跟你一样,想把欠人的还清。」 面露好战的笑容,克莱恩瞪著布劳莱门托。 两人背靠背,朝向同一方向。 「那么……准备好开打了吗,克莱恩?」 「当然。」 牌面与上次完全相同。 然而主角们是会成长的。怎么做才能赢?为了下次不再败北,他们累积经验值,更换武器与作战方式,一心只想著下次必胜,向前迈进。 所以,他们不会以败北收场。 因为这就是主角。 「接招吧──」 「──真理之布劳莱门托!」 卢迪乌斯与克莱恩果敢发动了突击。 迎击的布劳莱门托弹出大量钢丝。 一跃来到克莱恩正面的卢迪乌斯,以他那破坏剑一次挡下所有钢丝。 「啧──!区区人类如此气人!气人!气人──!」 「克莱恩!」 「我知道!爆碎棒·真!」 令人惊叹的是,克莱恩竟以破坏剑为踏脚台高高跳起。 他顺势旋转棍棒,朝著布劳莱门托狠狠打下。霎时间,爆碎棒引爆了。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布劳莱门托被炸飞,某个小东西滚落下来。 但他们没那闲工夫去看那个东西。 布劳莱门托在空中重整态势,以右脚紧急煞住,再度操弄起钢丝。 「──古代咒法·龙鳞通劲──!」 几条钢丝互相交缠,化为一把利枪袭向克莱恩。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卢迪乌斯蹲低姿势,自下方扫开了逼近克莱恩的钢丝。 钢丝歪扭,偏离轨道纷乱四散。 「你的弱点就是武器的脆弱吧……哈,冷静一想,根本没啥了不起嘛,四天王……!」 「竟敢小觑我,实在气人!不快!沦为腐尸吧,无名小卒!」 有刚才一倍之多的钢丝,描绘出纵横交错的轨道飞舞。 在这当中,卢迪乌斯一手握著破坏剑飞速奔驰。 「──古代咒法·一钢打尽──!」 「啧……!」 成把钢丝旋转弯曲,发出吼声逼向卢迪乌斯。然而卢迪乌斯在被这些钢丝包围的状况下,彷佛要捕住这些丝线,如战斗机般转了一圈。 「什么……!」 「一泄底就知道,你这敌人可真脆弱啊,布劳莱门托!」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钢丝的攻击手段被封锁,在双手失去自由的这个状况下。 从卢迪乌斯背后现身的,是高举棍棒进逼的克莱恩。 一旦棍棒就这样打下,这次肯定会有惊人伤害自头顶来袭。 「不……许……小看我──!」 「呜?」 「克莱恩!」 布劳莱门托双手无法移动,却以上段踢的做法将腿一踹。 光彩耀眼的银线让克莱恩察觉,他的脚上也暗藏了钢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双臂双腿被割裂的剧痛,令克莱恩四脚朝天滚倒在地。 「──古代咒法·龙鳞通劲──」 「糟糕……!」 说时迟那时快,卢迪乌斯仍握著卷取钢丝的破坏剑,钢丝也袭向了他。一旦吃了龙鳞通劲,这把破坏剑又会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 一声怒吼,克莱恩发出嘶吼站了起来。 他还能打。一击的伤害只能说不愧是四天王,不,甚至蕴藏了超越四天王的力量;即使如此,克莱恩还是站了起来。 纵使浑身是血,滴滴答答地将土地染成朱红,他仍然握紧棍棒站了起来。 一看到这副光景,卢迪乌斯当机立断。 「什……!」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面对这一记杀向破坏剑的龙鳞通劲,卢迪乌斯转身背对敌人,挺身保护了剑。一阵钝痛贯穿腹部,但瞬间发生的事让布劳莱门托不禁动摇。这段时间已足够让卢迪乌斯甩开缠住破坏剑的钢丝,他继续保护破坏剑免受龙鳞通劲的袭击,然后再度朝著周围的钢丝举剑反击。 「啊……?」 尘土飞扬,几乎所有钢丝都被砸在地上。 只要有这段时间,就绰绰有余了。 「上啊!克莱恩──────────!」 不知比起吼叫的卢迪乌斯谁比较快,就像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浑身是血的克莱恩将爆碎棒高举过头。接著,他朝著钢丝遭到封锁而无法行动的布劳莱门托,用手中棍棒往头顶狠狠捶下。 「爆碎棒·真!」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听到惊人的爆裂声。 这一记对头顶的要害,确实造成了致命冲击。 克莱恩当场倒下,布劳莱门托由于头顶受到重创,冒著黑烟,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当沙尘散去时,看到出现在视野中的这幕光景,卢迪乌斯松了一口气,就这样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他将破坏剑刺在地上,身体倚著它的剑刃。 「……你还好吗,克莱恩……」 「……勉……强……」 「没治疗药喔……」 「我知道……」 「终于干掉他啦……」 「勉强……」 在稍微远离布劳莱门托的位置,克莱恩与卢迪乌斯无力地瘫在地上。 他们看到魔族们眼见布劳莱门托被打败,都慌张失措地跑了回去。 「城门呢……?」 「有柊小姐守……」 「让她守门不会有问题吧……」 「愿女神库尔涅雅引导我们……」 「不要想到才摆出光之神子的态度啦。」 「……事实上……也只能祈祷了……」 「是吗……」 满目疮痍。 感觉似乎如释重负,好像完成了一件重责大任。 两人就这样发了一会儿呆。就在这时…… 「呜……」 声音传来,一明白到声音来源的瞬间,两人像被电到般把脸转向那边。 真理之布劳莱门托。 他竟然还没死!两人正要挤出最后的力气站起来…… 「……还没……还没,完……只要,有这个……碎片……」 「那是……什么……」 一块石子掉在地上,呈现不祥的色彩。 布劳莱门托以颤抖的手抓住它,满脸是血地抬起头来,翘起嘴角。 「……只要……有这个……」 只说出这几个字,布劳莱门托就把石子吞了下去。 霎时间。 「啊……嘎……咕啊……恶……」 「怎么……了……?」 「不……我不知道……」 沉甸甸的,一阵骇人且彷佛有毒的空气笼罩周围。位于中心的布劳莱门托,冒出有如烽火的黑烟。黑烟如雾一般笼罩他的周围,布劳莱门托摇摇晃晃,如幽灵般站了起来,其威慑感非刚才所能比拟。 「嘎咯咕咯恶咯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吼叫就像高声吶喊一样。 而布劳莱门托的眼瞳,始终感觉不到丝毫生气。 「嘎咯咕咯恶咯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不顾很可能已经骨折而变形的脚,也不在意血流满面的脑袋,以惊人之势跳了起来,不知道要去哪里。 ? 嗨~我是现场记者酒吞~! 今天小弟来到了维多平原~!哎呀~真可说是荒野与草原的完美配合啊,有几处地方让人感觉到大地的生命气息,也有些地方给人土地死亡叫唤般的感受,维多平原就是这样一个所在。 在它的南方,到湖泊二威列特距离,从艾甸也大约二威列特的地方呢,我是来这里野餐的。骗你们的啦。肚子饿了。这是怎样,哪款被虐狂游戏?为什么我得整整两天跟这种单眼镜秃子大眼瞪小眼早晚厮杀?好想吃三明治。 鼓起干劲要宰了德基烈这王八是很好,但总觉得我的感应器感应到的珠片,好像不断在靠近我耶。该不会我在跟德基烈打打杀杀时,那个什么「祭典」的已经开始了? 我一边想著这些,一边跟德基烈厮杀到刚才。 是说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强?快给我死一死啊,现在就给我死一死啊,快嗝屁就对了。 「你连打两天,肚子都不会饿吗──?」 「啊,干么说这个?」 「是说你是怎样,练过等级吗!打不死的蟑螂耶。」 「什么叫做打不死的蟑螂啊,混帐东西!」 他 终幕 尽头海岸『或者是新的邂逅』 …… …… ……奇怪。 这感觉似曾相识,记得好像在某时某地也陷入过这样的感觉。 是什么时候? 喔,想起来了,是在我昏倒的时候。搞不太清楚,总之就是我想救柊而与葛林多尔对峙,被他用掌底把珠片打进体内的时候,我陷入半失控状态,然后……醒来时就睡在柊身上了。 ……是说我昏过去了吗,now?昏倒now? 我哪有办法发什么「昏倒now」的文啦,根本没意识好不好,耍白痴吗? 算了,先不说这个。 我觉得上次好像也是这样,在渐渐醒转的意识中想著这些事情。 就慢慢~地浮上意识表面吧,对,悠悠哉哉地。 意识浮上表面,首先恢复的是听觉,听得见细小的水波声。 还有总觉得整个身体都在晃,该怎么形容,就是左右摇晃。一下右边低,一下左边低这样。这是怎么搞的? 我抽动一下鼻子,闻到海风的香气。看来我似乎待在海岸上,要不就是在船上。既然在摇晃,那一定是在船上了。 …………为什么? 视野倏地变得开阔。 只见满天的星斗。原来如此,我是在傍晚找薇若婕小姐干架,所以是有可能已经天黑了……话说我为什么动弹不得?而且全身整个超无力,脖子也无法自由转动。该怎么说啊,就是那个啦,很像从按摩椅站起来的那种感觉。 「哦──你醒啦──」 「……啊?」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我好像被人横放在一个狭窄的地方,上半身坐起来一看,就在我的正面,有个少女悠悠哉哉地在划船……为什么? 「薇若婕小姐,你在干么啊?」 「划船啊──」 「也是啦。」 不对。 「我怎么会跟薇若婕小姐在游船约会?」 「有点害羞呢──没有啦,该怎么说,我是在逃跑──我魔力耗光光了,酒吞你也被我的混沌冥月打中,可能有一段时间使不上力。」 「原来我全身无力,是薇若婕小姐的古代咒法造成的啊──……小姐你下手还真狠耶。」 「是酒吞你害我的啊──我都说不要了,酒吞你却强行……」 「等等,我在我不记得的时候到底都做了什么好事?」 这状况就跟不久之前,我与柊两人抵达纳萨瑟斯港附近时的情况一样。周围黑暗笼罩,眺望远方,连个岛都看不到。 真的就像身处于大海的正中央。 「我说啊,我家那个眷属没事吧?」 「只要魔力还有互通应该就没事吧──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喔──」 「……这样啊。」 把手稍微贴在胸前,可以感觉到与那家伙的契约没断。 也就是说,她平安无事了。只是我把两个珠片打进胸口之后,就完全没记忆了,所以说不准……克莱恩小兄弟他们应该没死吧。 「哼哼──……」 「你挺开心的嘛,薇若婕小姐。」 「有吗──……说不定喔──」 薇若婕小姐哼著没听过的歌,轧轧地划著小船。 我有一大堆事想问她,但该从哪里问起,又该怎么问呢? 不,实际上薇若婕小姐心情是真的超好。 她以前都是面无表情的,现在嘴角却有那么一丝丝上扬。而且还在哼歌呢,虽然很难听。再加上她承认自己心情很好,大概是真的超开心吧。 我是不知道为什么啦。 不管了,我应该趁她心情正好的时候,从最想问的事情问起。 「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跟酒吞打斗──说好如果我赢了,你就要当我的属下──我赢了──所以就这样把你带来了──由我带你来一趟美妙的魔王城之旅──」 「吐槽点太多了吧!」 「咦?」 是怎样,我什么时候答应她的。我昏倒了,所以应该是我输了,这我知道啦,可是……而且我累到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所以这艘船是怎样,正在驶向魔王城喔? 「我游泳回去好了。」 「你办得到吗──?」 「是办不到啦,可是柊……」 「……酒吞是想反悔,拋下魔力用光还努力划船的女孩子不管吗──?」 「呜咕……」 盯── 好啦,被她用这种眼神盯著瞧,我还能说什么?更何况我根本使不上力,想做什么都不行。但就算是这样,丢下柊一个人也不太好吧。 「魔王军用来侵略的传送门被勒克斯关上了──……我想传送也没魔力──……而且都是因为我临时跟酒吞在那种地方打起来,才会把魔力用光光──……」 「好啦,说真的是我不好,但我不能让克莱恩小兄弟死嘛。」 「……是喔──」 如果只看她这样嘟著嘴的样子,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女生呢。整个看起来根本不像拥有三十六种古代咒法的「导师」。 是说我真那么厉害,变强到能把导师的魔力耗尽?虽然没什么真实感。 「算了,没差──不过今后我可要你做牛做马喔──」 「不,麻烦等一下。」 「怎么了──?」 「我根本不记得有跟你开打,所以好吧,就假设我有跟你约定好了,可是……你看嘛,我对魔王军一无所知啊。先好好让我观摩一下嘛,然后我再做考虑,嗯。」 「……唔……」 「哎呀,真的拜托,好吗?」 薇若婕小姐一边划船,一边忖度著某些事。 不是啦,我真的不记得有跟她约定那种事啊。是说我现在整个脑袋都在想怎么跟柊会合,没那个心思。要是能在地上捡到智慧型手机就好了。啊,可是那也要那家伙有手机才有用。 如果能联络的话,大概只能在公国的冒险者协会(bravers)使用联络版吧。况且真要说起来,我一点魔法适性都没有。 「啊……」 但就算要用,老实说我觉得柊恐怕想不到这个办法。 柊跟春菜混熟了,如果找她谈或许会有办法就是。 「啊!」 可是啊,她有时候会一个人横冲直撞呢。话说如果那家伙不再跟我一起漫无目的地旅行,会做什么呢?我只希望她能好好活著,但要是她开始酗酒或过著自我堕落的生活,我心里会很不舒服── 「酒……酒吞!」 「啊?」 「情况有点不妙──」 「你指什么……哇喔……」 被她一叫,我脸猛一抬起来。 只见薇若婕小姐一脸焦急,我正在觉得「好稀奇喔~」之时,她那星光照亮的表情笼罩上了黑影。 我想说发生了什么事,往上一看……好大一只海怪啊。 ……啊? 「什……什什……」 「嘎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欸……我的感应器反应超大的。我怎么会都没察觉啊~这家伙很明显是吃了珠片失控了嘛,眼睛都陷入疯狂状态了嘛,明明就是只乌贼。 「叽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吵死啦! 「船摇得超剧烈的!白痴啊,快停下来!」 「呜哇──」 念台词也念得太明显了吧,薇若婕小姐。 啊──啊──!船进水了啦!等一下,喂! 「我搞砸了──本来是想让这家伙袭击酒吞坐的船,绑架你的说──……」 「冲击性的事实!」 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啊──我现在不能动耶!」 「我也打不动──」 飕!一阵斩风的声音。抬头一看,乌贼高高举起它的脚。 小船「匡啷──」一声被打坏,我与薇若婕小姐在大海里溺水。 手臂不能动,脚也不能动。 ……要死啦── ? ……奇怪。 我好像还活著? 看,我意识清醒,我是酒吞! 「喝!」 我霍地跳起来。 ……只见一面陌生的天花板。 看看周围,一个莫名梦幻的房间。是女生的闺房。 有粉红色的化妆台,还有衣柜。我个子太大,脚都跑到床外面了。从窗户射进来的光线非常……可怕。那是怎么回事啊,月亮是红的耶。 这里是哪里啊。 是说这里是谁的房间啊,薇若婕小姐的? 啊,我该不会是来到魔界地下帝国了吧? 不,可是我记得我还没抵达魔王城,就跟薇若婕小姐一起被海怪打烂了…… 正在想著这些事时,好像听到开门的喀嚓一声。 从这个房间唯一的一扇门走进来一名少女。 「……啊,你醒啦。你被扔在海岸上,所以我把你捡回来了。嗯,看你这样应该没事。」 少女的年龄差不多十五六岁吧。好吧,虽然我也慢慢学乖了,知道用外貌年龄判断实际年龄很蠢,不过看起来大概就这个岁数。 她穿著上下一套的土气灰色运动服,上衣就像帽t,戴著连衣帽。 感觉真的就是标准的居家服耶。 「是……是喔。谢谢你,捡回一条命了……奇怪,我一个人吗?」 「对啊。喔,你那把斧头我放在那里了。斧头不错嘛,虽然你一个鬼族拿著对食人魔族特别有杀伤力的魔道具,有点搞笑就是了。」 看她翘起拇指比著的地方,我的鬼杀的确在那里靠著墙。 她不但放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进家里,还把武器放在我拿得到的地方,好有胆量的家庭啊。不过她只是用看的就能看出鬼杀的效果,真厉害。不,也许她不只是用看的。 「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三天吧,我是说从我发现你以来。」 「这样啊……嗯,是你把我抬进来的吗?」 「是啊~哎,对我来说小事一桩啦,哼哼。」 少女挺起胸膛,没料。 粉红色的头发也跟著轻柔飘动,连衣帽掉了。 萤光粉红的短鲍伯头,以及漂亮的冰蓝眼眸。 「干么盯著我看啦,我有那么可爱吗?」 「嗯,超可爱一把的。你该不会是用了迷惑吧?」 「我不会那种魔法,也不想用,我的可爱是天生丽质。虽然我对化妆也很有自信,但现在可是素颜喔,怎么样!」 「啊,嗯,是。」 「你这什么反应啊,应该要说『帅喔~』或是『棒耶~』之类的吧,这么可爱的正妹站在你眼前耶。」 大而有神的眼睛,生动有活力的双眉。 洋溢著自信的表情,更突显了她的魅力。 这个美少女是怎样,偶像明星吗? 「不知道跟我家的莱西相比,哪个比较可爱。」 「什么……!竟……竟然拿人跟畜生比,太没神经了吧?」 「答错了──!我可没说莱西是狗喔~!」 「唔啊!你……你还挺会辩的嘛,所以莱西到底是什么啦?」 「茶壶。」 「我被拿来跟茶壶比?」 「没有啦,还是你比较可爱。帅喔~超可爱的~棒耶~!」 我承认她很可爱,但就是不太想坦承,没别的意思。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我这种想法被她看出来了,她表情愣愣地看著我,然后。 「……噗嗤!」 她笑出来了。 「啊?」 「啊哈哈哈哈哈!」 眼前的少女突然捧腹大笑,不知道是有多好笑,她甚至笑到用纤柔指尖擦了擦渗出的眼泪。 那无忧无虑的笑靥是相当可爱,不过呢…… 「唉──好久没人这样跟我说话了……我很喜欢你喔。」 「那真是谢了。」 「不过话说回来,好难得能看到妖鬼喔。」 「你也是,我看你不是人类吧。」 偷瞄一眼,只见她不太认真地耸了耸肩。 她一副在说「这是当然的好不好」的态度,与我四目交接: 「啊哈哈,人类怎么可能会待在这里嘛,我是堕天使啦。」 「哦哦,还真是来了个狠角色呢。」 「是吗,就是嘛,哼哼!」 她好像很爱听赞美,啪沙一声露出来的三对黑翼,让我知道了她的种族。 有这种强种族,那这里铁定是魔界不会错了。 堕天使就连《魔导枪骑兵》里都几乎很少出现,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 ……嗯,粉红色头发又是堕天使……该不会…… 「我叫酒吞,谢谢你救了我,你是?」 「我叫尤莉卡。酒吞是吧,我会记住的!」 咦,这家伙根本就是「车轮」吧? 后记 蓝藤今天也活蹦乱跳。 这阵子天气逐渐转冷了,像这样打字的手越来越冰,创作时双手互搓取暖的次数似乎慢慢增加了。 就在开始想要无指手套的十月,蓝藤终于完成了《转生鬼神浪漫谭》第二集的原稿。蓝藤最近才知道这叫做脱稿。 在各种机缘之下,这是我第五本有幸出版的书籍。而进入第二年,第一本出版的就是这本第二集。我满怀感激,也希望同一系列能持续五集以上,此外,回想起来,有许多场面让我感慨良深。这一年我很难说过得充实,但至少吸收了许多经验,可说苦乐参半。在这年底将近的时期说「今年」或许不是很正确,总之我第二年也会继续努力,请各位多多指教。 话说《转生鬼神浪漫谭》的第二集终于能送到各位手上了,希望大家喜欢,不知道各位读者觉得怎么样?本集以角色新设计的薇若婕为中心发展,主题是「旅途」。在我的印象中,一个故事往往是先设定舞台,然后登场人物陆陆续续粉墨登场。然而,我在剧情上想追求的是rpg般的冒险传奇。角色闲扯淡,享受旅程,然后终点有个特大号的头目关卡。 我在第二集想写的就是这种情节,以网路版来说就是第三章。 所幸读者似乎有这方面的需求,我有收到「早就在期待这种故事」的意见,心里喜出望外。书籍版删除了几段插曲,各位如果有兴趣,不嫌弃的话请参考一下网路版。 就这样,获得读者好评的《转生鬼神浪漫谭》下一本就是第三集了。这样说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第三集──从网路开始追的读者,最期待的或许会是这一集。我这样说是因为相当于第三集的网路版第四章在本作当中人气是数一数二的(目前写到第六章中间),而我也比以往更有干劲,想将文章重新润饰一遍等等。事情就是这样,明年春天的第三集(注:此指日本),如果阅读书籍版的读者也能抱持期待耐心等候,那身为作者就太高兴了。 然后十月正在写第二集的同时,虽然我手边还没有,不过p-ace已经开始连载本作的漫画版了,应该能够一次让读者看到两话。漫画版的剧情也是由我拚命重新创作,再由优秀的原画阵容尽力绘制出最有趣的内容,我想肯定有试著一读的价值,再次请各位读者多多指教。 那么,容我致上谢词。 总是受您照顾了,w编辑。有您面带温柔又可怕的笑容一句「原稿还没好吗?」我才能提起干劲。懒惰的作家实在少不了一位精明能干的编辑,今后都靠您了,万分感谢。 插画家エナミカツミ老师,感谢您于百忙之中绘制精美插画,每次我真的都很高兴。您不但每次都答应我的任性要求,还趁我不注意时凭著一时兴起让德基烈发线后退,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份满意的心情。 还有装订的伸童舍,以及营业部门的各位人士,受大家太多照顾了,对各位真是尊敬有加。尤其是某书店的t店员,您在门市大肆展开宣传活动,还有那副「我办到了!」的灿烂笑容,都让我开心得不得了。真的,该怎么说呢。我的身边尽是些凭著一时兴起就能玩很大的人,太好玩了。我尽量想认真严肃地致谢,怎么变得好像有点搞笑?喔对,这可不能忘了。 最后,我要对一时兴起买了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谢意。尽管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花钱,各位却只因为「有趣」就踊跃掏出荷包,多亏有各位的这种兴致,我才能这样继续创作。很高兴我的身边都是些有趣的人。 那么,这次容我就此搁笔。 再度感谢大家。 2015/10/20 一个人在刚开门只有情侣的咖啡厅写著原稿的 蓝藤游 蓝藤今天也活蹦乱跳。 这阵子天气逐渐转冷了,像这样打字的手越来越冰,创作时双手互搓取暖的次数似乎慢慢增加了。 就在开始想要无指手套的十月,蓝藤终于完成了《转生鬼神浪漫谭》第二集的原稿。蓝藤最近才知道这叫做脱稿。 在各种机缘之下,这是我第五本有幸出版的书籍。而进入第二年,第一本出版的就是这本第二集。我满怀感激,也希望同一系列能持续五集以上,此外,回想起来,有许多场面让我感慨良深。这一年我很难说过得充实,但至少吸收了许多经验,可说苦乐参半。在这年底将近的时期说「今年」或许不是很正确,总之我第二年也会继续努力,请各位多多指教。 话说《转生鬼神浪漫谭》的第二集终于能送到各位手上了,希望大家喜欢,不知道各位读者觉得怎么样?本集以角色新设计的薇若婕为中心发展,主题是「旅途」。在我的印象中,一个故事往往是先设定舞台,然后登场人物陆陆续续粉墨登场。然而,我在剧情上想追求的是rpg般的冒险传奇。角色闲扯淡,享受旅程,然后终点有个特大号的头目关卡。 我在第二集想写的就是这种情节,以网路版来说就是第三章。 所幸读者似乎有这方面的需求,我有收到「早就在期待这种故事」的意见,心里喜出望外。书籍版删除了几段插曲,各位如果有兴趣,不嫌弃的话请参考一下网路版。 就这样,获得读者好评的《转生鬼神浪漫谭》下一本就是第三集了。这样说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第三集──从网路开始追的读者,最期待的或许会是这一集。我这样说是因为相当于第三集的网路版第四章在本作当中人气是数一数二的(目前写到第六章中间),而我也比以往更有干劲,想将文章重新润饰一遍等等。事情就是这样,明年春天的第三集(注:此指日本),如果阅读书籍版的读者也能抱持期待耐心等候,那身为作者就太高兴了。 然后十月正在写第二集的同时,虽然我手边还没有,不过p-ace已经开始连载本作的漫画版了,应该能够一次让读者看到两话。漫画版的剧情也是由我拚命重新创作,再由优秀的原画阵容尽力绘制出最有趣的内容,我想肯定有试著一读的价值,再次请各位读者多多指教。 那么,容我致上谢词。 总是受您照顾了,w编辑。有您面带温柔又可怕的笑容一句「原稿还没好吗?」我才能提起干劲。懒惰的作家实在少不了一位精明能干的编辑,今后都靠您了,万分感谢。 插画家エナミカツミ老师,感谢您于百忙之中绘制精美插画,每次我真的都很高兴。您不但每次都答应我的任性要求,还趁我不注意时凭著一时兴起让德基烈发线后退,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份满意的心情。 还有装订的伸童舍,以及营业部门的各位人士,受大家太多照顾了,对各位真是尊敬有加。尤其是某书店的t店员,您在门市大肆展开宣传活动,还有那副「我办到了!」的灿烂笑容,都让我开心得不得了。真的,该怎么说呢。我的身边尽是些凭著一时兴起就能玩很大的人,太好玩了。我尽量想认真严肃地致谢,怎么变得好像有点搞笑?喔对,这可不能忘了。 最后,我要对一时兴起买了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谢意。尽管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花钱,各位却只因为「有趣」就踊跃掏出荷包,多亏有各位的这种兴致,我才能这样继续创作。很高兴我的身边都是些有趣的人。 那么,这次容我就此搁笔。 再度感谢大家。 2015/10/20 一个人在刚开门只有情侣的咖啡厅写著原稿的 蓝藤游 蓝藤今天也活蹦乱跳。 这阵子天气逐渐转冷了,像这样打字的手越来越冰,创作时双手互搓取暖的次数似乎慢慢增加了。 就在开始想要无指手套的十月,蓝藤终于完成了《转生鬼神浪漫谭》第二集的原稿。蓝藤最近才知道这叫做脱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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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装订的伸童舍,以及营业部门的各位人士,受大家太多照顾了,对各位真是尊敬有加。尤其是某书店的t店员,您在门市大肆展开宣传活动,还有那副「我办到了!」的灿烂笑容,都让我开心得不得了。真的,该怎么说呢。我的身边尽是些凭著一时兴起就能玩很大的人,太好玩了。我尽量想认真严肃地致谢,怎么变得好像有点搞笑?喔对,这可不能忘了。 最后,我要对一时兴起买了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谢意。尽管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花钱,各位却只因为「有趣」就踊跃掏出荷包,多亏有各位的这种兴致,我才能这样继续创作。很高兴我的身边都是些有趣的人。 那么,这次容我就此搁笔。 再度感谢大家。 2015/10/20 一个人在刚开门只有情侣的咖啡厅写著原稿的 蓝藤游 蓝藤今天也活蹦乱跳。 这阵子天气逐渐转冷了,像这样打字的手越来越冰,创作时双手互搓取暖的次数似乎慢慢增加了。 就在开始想要无指手套的十月,蓝藤终于完成了《转生鬼神浪漫谭》第二集的原稿。蓝藤最近才知道这叫做脱稿。 在各种机缘之下,这是我第五本有幸出版的书籍。而进入第二年,第一本出版的就是这本第二集。我满怀感激,也希望同一系列能持续五集以上,此外,回想起来,有许多场面让我感慨良深。这一年我很难说过得充实,但至少吸收了许多经验,可说苦乐参半。在这年底将近的时期说「今年」或许不是很正确,总之我第二年也会继续努力,请各位多多指教。 话说《转生鬼神浪漫谭》的第二集终于能送到各位手上了,希望大家喜欢,不知道各位读者觉得怎么样?本集以角色新设计的薇若婕为中心发展,主题是「旅途」。在我的印象中,一个故事往往是先设定舞台,然后登场人物陆陆续续粉墨登场。然而,我在剧情上想追求的是rpg般的冒险传奇。角色闲扯淡,享受旅程,然后终点有个特大号的头目关卡。 我在第二集想写的就是这种情节,以网路版来说就是第三章。 所幸读者似乎有这方面的需求,我有收到「早就在期待这种故事」的意见,心里喜出望外。书籍版删除了几段插曲,各位如果有兴趣,不嫌弃的话请参考一下网路版。 就这样,获得读者好评的《转生鬼神浪漫谭》下一本就是第三集了。这样说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第三集──从网路开始追的读者,最期待的或许会是这一集。我这样说是因为相当于第三集的网路版第四章在本作当中人气是数一数二的(目前写到第六章中间),而我也比以往更有干劲,想将文章重新润饰一遍等等。事情就是这样,明年春天的第三集(注:此指日本),如果阅读书籍版的读者也能抱持期待耐心等候,那身为作者就太高兴了。 然后十月正在写第二集的同时,虽然我手边还没有,不过p-ace已经开始连载本作的漫画版了,应该能够一次让读者看到两话。漫画版的剧情也是由我拚命重新创作,再由优秀的原画阵容尽力绘制出最有趣的内容,我想肯定有试著一读的价值,再次请各位读者多多指教。 那么,容我致上谢词。 总是受您照顾了,w编辑。有您面带温柔又可怕的笑容一句「原稿还没好吗?」我才能提起干劲。懒惰的作家实在少不了一位精明能干的编辑,今后都靠您了,万分感谢。 插画家エナミカツミ老师,感谢您于百忙之中绘制精美插画,每次我真的都很高兴。您不但每次都答应我的任性要求,还趁我不注意时凭著一时兴起让德基烈发线后退,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份满意的心情。 还有装订的伸童舍,以及营业部门的各位人士,受大家太多照顾了,对各位真是尊敬有加。尤其是某书店的t店员,您在门市大肆展开宣传活动,还有那副「我办到了!」的灿烂笑容,都让我开心得不得了。真的,该怎么说呢。我的身边尽是些凭著一时兴起就能玩很大的人,太好玩了。我尽量想认真严肃地致谢,怎么变得好像有点搞笑?喔对,这可不能忘了。 最后,我要对一时兴起买了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谢意。尽管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花钱,各位却只因为「有趣」就踊跃掏出荷包,多亏有各位的这种兴致,我才能这样继续创作。很高兴我的身边都是些有趣的人。 那么,这次容我就此搁笔。 再度感谢大家。 2015/10/20 一个人在刚开门只有情侣的咖啡厅写著原稿的 蓝藤游 蓝藤今天也活蹦乱跳。 这阵子天气逐渐转冷了,像这样打字的手越来越冰,创作时双手互搓取暖的次数似乎慢慢增加了。 就在开始想要无指手套的十月,蓝藤终于完成了《转生鬼神浪漫谭》第二集的原稿。蓝藤最近才知道这叫做脱稿。 在各种机缘之下,这是我第五本有幸出版的书籍。而进入第二年,第一本出版的就是这本第二集。我满怀感激,也希望同一系列能持续五集以上,此外,回想起来,有许多场面让我感慨良深。这一年我很难说过得充实,但至少吸收了许多经验,可说苦乐参半。在这年底将近的时期说「今年」或许不是很正确,总之我第二年也会继续努力,请各位多多指教。 话说《转生鬼神浪漫谭》的第二集终于能送到各位手上了,希望大家喜欢,不知道各位读者觉得怎么样?本集以角色新设计的薇若婕为中心发展,主题是「旅途」。在我的印象中,一个故事往往是先设定舞台,然后登场人物陆陆续续粉墨登场。然而,我在剧情上想追求的是rpg般的冒险传奇。角色闲扯淡,享受旅程,然后终点有个特大号的头目关卡。 我在第二集想写的就是这种情节,以网路版来说就是第三章。 所幸读者似乎有这方面的需求,我有收到「早就在期待这种故事」的意见,心里喜出望外。书籍版删除了几段插曲,各位如果有兴趣,不嫌弃的话请参考一下网路版。 就这样,获得读者好评的《转生鬼神浪漫谭》下一本就是第三集了。这样说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第三集──从网路开始追的读者,最期待的或许会是这一集。我这样说是因为相当于第三集的网路版第四章在本作当中人气是数一数二的(目前写到第六章中间),而我也比以往更有干劲,想将文章重新润饰一遍等等。事情就是这样,明年春天的第三集(注:此指日本),如果阅读书籍版的读者也能抱持期待耐心等候,那身为作者就太高兴了。 然后十月正在写第二集的同时,虽然我手边还没有,不过p-ace已经开始连载本作的漫画版了,应该能够一次让读者看到两话。漫画版的剧情也是由我拚命重新创作,再由优秀的原画阵容尽力绘制出最有趣的内容,我想肯定有试著一读的价值,再次请各位读者多多指教。 那么,容我致上谢词。 总是受您照顾了,w编辑。有您面带温柔又可怕的笑容一句「原稿还没好吗?」我才能提起干劲。懒惰的作家实在少不了一位精明能干的编辑,今后都靠您了,万分感谢。 插画家エナミカツミ老师,感谢您于百忙之中绘制精美插画,每次我真的都很高兴。您不但每次都答应我的任性要求,还趁我不注意时凭著一时兴起让德基烈发线后退,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份满意的心情。 还有装订的伸童舍,以及营业部门的各位人士,受大家太多照顾了,对各位真是尊敬有加。尤其是某书店的t店员,您在门市大肆展开宣传活动,还有那副「我办到了!」的灿烂笑容,都让我开心得不得了。真的,该怎么说呢。我的身边尽是些凭著一时兴起就能玩很大的人,太好玩了。我尽量想认真严肃地致谢,怎么变得好像有点搞笑?喔对,这可不能忘了。 最后,我要对一时兴起买了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谢意。尽管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花钱,各位却只因为「有趣」就踊跃掏出荷包,多亏有各位的这种兴致,我才能这样继续创作。很高兴我的身边都是些有趣的人。 那么,这次容我就此搁笔。 再度感谢大家。 2015/10/20 一个人在刚开门只有情侣的咖啡厅写著原稿的 蓝藤游 第一幕 666号水道『邂逅另一名魔王军干部』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筑毒 录入:筑毒 这里是帝国中枢,位于帝都古兰悉尔中心地的帝国最高机构帝国书院。 在书院最高楼层的会议室,有三个人影。 「你说什么?」 放在会议室里的长桌边,坐了一个人。此人与伫立身旁的女童一起,定睛注视最后一人。与两人对峙的是个高挑青年,蓝发往后梳拢,用单眼镜底下的眸子紧盯坐著的那人。 这个外貌中性的人物性别不详,可说是「他」也可说是「她」。此人就是现在与青年──德基烈.马克连面对面的人。 此人地位崇高,能将这间帝国书院当中重要性数一数二的据点──会议室包下仅供三人使用。而在他身旁待命的女童,正是帝国书院书陵部魔导司书第三席──八咫.扶桑.亚克莱特,能让拥有如此头衔的她随侍左右的人物可不多。 「难道要我讲第二遍?」 「……德基烈,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 「知道。」 「……嗯。」 那人将双手交叠在面前,点了个头。 他一边把玩著自己的银发,一边将那又像少年,又像少女的相貌朝向德基烈。 「长期出任务让你有点疲倦了吧,仆明白你的问题了,休息一下吧。」 「……我会的,这件事就当作没提过……阿斯塔蒂。」 「当然,仆不会勉强你。今后也要多麻烦你了,第五席。」 「嗯。」 这个唤做阿斯塔蒂之人,对转身的德基烈微微一笑。德基烈用鼻子哼了一声应付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一瞬间,沉默降临室内。 「哎呀呀,被甩了呢。」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德基烈对艾森哈特心有歉疚。」 「你有资格说人家吗?」 「这个嘛……」 听到八咫有点挖苦地说,阿斯塔蒂转过头来。他的背上有1字记号,代表帝国书院书陵部魔导司书的第一席。此人是帝国书院实质上的领袖,被认为是目前帝国书院最强之人,名叫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 德基烈会来到这里,理由极其单纯。 方才阿斯塔蒂提到了名叫「艾森哈特」的男子。曾为帝国书院第二席的前任最强司书,如今存活的可能性几乎完全受到否定,德基烈就成了新任第二席的最有力候补。在第三席八咫以及虽说有名无实,但毕竟是组织领袖的帝国皇储克雷瑟列斯协议之下,原本预定由德基烈就任,成为新任第二席。 然而。 『那不是我这种人能坐的位子。』 这种升迁换成其他人高兴都来不及,德基烈却一听就回绝,简直不需要时间考虑。对于德基烈那种带点阴影的回答,阿斯塔蒂也不是不能谅解。 「那么,第二席要继续从缺了?」 「除了德基烈以外,达到某种层级的人……有是有,但个性有点问题。帝国书院的席次绝非仅以实力排列,因此无须考虑。」 「这样工作不是不会减少了?」 「……德基烈回绝了第二席的位子,心里应该有些歉疚。增加他一点工作,就请他多包涵吧。唉,长官难为。」 「真是有口无心。不过,既然要德基烈多加把劲,那我可以像平常那样没关系喽?」 「八咫.扶桑.亚克莱特,你太会摸鱼了,仆要让你也多负担一点业务。」 八咫的心情显而易见地变糟。 虽说早就猜到几成了,但看到部下真的如自己推测的一般好懂,阿斯塔蒂不禁叹气。他很明白自己也是个性颇别扭的人,但集结麾下的也尽是些个性与他相符或是更夸张的怪胎。 见八咫愁眉苦脸,阿斯塔蒂也满脸写著「受不了你」。 「这阵子仆要你担任帝国书院本部周边警卫,包括你最爱的白银道路在内,帝国内部目前有些火药味,八成是前共和国的反抗军……但说不定还有其他势力。」 「阿斯塔蒂自己处理不就好了,我最不会搞政治了。」 「不是不会,是不喜欢吧。仆必须外出一段时日,希望你顾好本部。」 「咦!我怎么没听说!阿斯塔蒂要是离开了,我不就真的得工作了!你要去哪里?」 阿斯塔蒂从座位起身,八咫面带有些发僵的笑容询问。阿斯塔蒂半带无奈地想「这人究竟是有多讨厌工作?」同时转头看向她。 因为阿斯塔蒂是有必要,才会出这趟远门。 「仆是希望不管仆在不在,你都能做点事。日前,你不是与导师交手过?」 「虽然让她逃了就是。」 「没错,你几乎可说是我们的最强战力,然而那个对手却令你无法独力压制。那就是魔王军的no.3──导师。可以推测比起上一任导师,这次这个的实力非同小可。」 「是这样没错。」 「为此,仆不放心只靠八咫你讨伐魔王军。但又不能只由仆、八咫与德基烈三人突围强攻魔王军。这么一想,答案就简单了。」 「……咦,阿斯塔蒂你打算自己取导师性命吗?」 「不,仆可不认为以你的神蚀现象十成力量都无法解决的对手,凭仆能杀得死。简而言之,只要削减魔王军方的敌人就行了。魔王军真正危险的不是有点力量的众喽啰,而是实力异于常人的三强。」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八咫似乎恍然大悟,点点头;阿斯塔蒂回以微笑,打开会议室的门。 天色比起进会议室时似乎暗了些,逐渐西斜的赤日光线射进房里。 「对……我要除掉『车轮』。以两年前的那一战判断,仆与那人的适性不差,至少比八咫好些。」 「我可不想对付『车轮』。咦,可是等一下。」 「嗯?」 阿斯塔蒂以为该说的都说了,正要离开,却被八咫叫住。 他偏偏头,不知道是什么事,接著八咫的低喃滑入他的耳里: 「你要是真的走了,我的工作就──」 「与仆何干。」 不等八咫把话说完,阿斯塔蒂就用力把门关上。 「……真是,要等仆不在才肯好好工作,这个部下真教人头痛。」 阿斯塔蒂叹口气,走在走廊上。 不这样略为强硬地塞给八咫,她是不会动的。 明明只要动起来,就比任何人都有才干。 「好了,仆也许久未上战场了……就让仆好好享受一下吧,魔界之人啊。」 让你们见识一下世界最强战斗者集团的领袖之力吧。 ? 取回强制抹消的意识,脱离被迫守门的那座塔以来,感觉起来约莫过了一个月。 酒吞下定决心云游四方,离开了贾波内,途经公国附近,在帝国起了一场纠纷,顺便又在教国再起一场纠纷,本来正在享受旅途乐趣,现在却躺在床上忙著数天花板的污渍。 「……三个,怎么数都是三个。混帐,就不能增增减减一下,多少给我点类似兴奋期待感的什么东西吗,无聊得快死了……!」 酒吞面黄肌瘦。 这是因为这个男人,几天来都躺在床上当摆饰。 在旅途中,或者应该说在那趟教国行的最后,他向人称「导师」,魔王军实质上的no.3找碴,代价是几乎所有魔力全被夺走。正面承受到连回复都受影响的攻击,结果就是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漂流到一个陌生的土地。 而他在这陌生土地被人抬到床上,还能勉强活到今天 ,又是因为一个大有问题的理由。 叩叩,一阵客气的敲门声传来。 「你醒了吗──?」 接著是听起来恰到好处的女高音嗓门。 「我的心要到何时才能清醒呢……」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身体还好吗,差不多能走动了吧?」 那人以带点傻眼的口吻回答酒吞的胡言乱语,打开木门走了进来。 少女全身穿著就酒吞所知像是运动服的松垮垮灰色衣裤,关心地偏著头,把托盘放在床边桌上,然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她撩开桃红色秀发,解释托盘上的汤、面包与炒肉料理。 「大概就这样,有不爱吃的东西可以告诉我,不过你好像也没吃过?」 「是啦,毕竟我第一次来地底嘛。」 「我是不知道比起地表怎么样,不过地底也挺好玩的喔。」 「满想观光个一次的。」 「……那定居呢?」 「就跟你说不想了。」 酒吞一下子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身体比昨天有力量多了。大概是导师薇若婕施展的魔导──混沌冥月(zable fahr)造成的后遗症快消退了。 或许眼前的少女已经看穿了这一点。 「这样啊,不过你去外面看看,说不定会改变心意喔!咒你爱上这块土地~!」 「我说你这小姐,不是不会用那类魔导吗?」 「……早知道就不说了,搞不好可以骗到你。」 「不要随口讲出这么吓人的话。」 酒吞先合掌说声「我开动了」然后享用少女亲手烹饪的早餐。 酒吞侧眼看见少女双手托著自己的脸颊,笑咪咪地看著他。酒吞已经有点了解她,知道她八成是在等料理的感想。 「是,美味如常。」 「干么讲得这么僵硬?」 「不是啦,感觉我好像没得选嘛。」 「哪有那样……」 「而且我如果打从心底表现出有多好吃,怕你会把我拖进地底当代价。」 「啊,这个嘛,嗯……不会啦。」 「那就别支支吾吾的啊……」 我一边大嚼肉类料理,一边花言巧语地回避她一次次的地底劝诱。因为眼前这个女生的头衔问题很大。 魔王军no.2,「车轮」尤莉卡.福克洛瓦。 她──「车轮」与「导师」是直属于魔王的双姝,地位如同将军与军师,尤其她更是魔王军中无人能出其右的近身战专家。酒吞本身在《魔导枪骑兵2》里跟她打过,记得她强到完全对付不了。而且只要给予一定程度的伤害,她就会自动退下而无法「打倒」。等玩家打倒魔王,游戏就全破了。不只酒吞,所有玩家一定都不懂那两个女生出场的意义何在。 「可是可是,有这么可爱的上司在等著你哟?」 「装可爱也没用,设局感超重的,有点那个。」 「唔,你怎么看穿的?」 「太明显了啊。」 「可是大家都一下就上钩了耶。」 「魔王军都太纯情了吧……」 把美人计说成设局她就听懂了,看来这个女生──尤莉卡果然有小恶魔的一面。她说她有一大票「歌迷」,但酒吞没问跟部下有何不同。不管怎么样,她这样照顾酒吞似乎有她可爱的小企图──想拉拢酒吞当部下。 ? 后来过了几天,虽然身体已能自由走动,但还剩下少许创伤的我,跟尤莉卡两个人在饭厅吃早餐。 「欸,要不要跟我过过招?」 「啥?」 她没头没脑的提出这种要求,使我一瞬间当机。接著我看看左臂上的绷带,再把眼光拉回眼前咬住吐司的少女。 「没这种的吧。」 「咦,你不是几乎都好了?」 我醒来过了四天,从我被打上岸边算起大概七天。我目前正借住在魔王军no.2的别墅里叨扰。不知道该说叨扰,还是获准待到疗养结束,反正就是那种感觉。 人家这么照顾我让我很不好意思,但照她的说法,好像是「因为我很久没遇到实力这么强的人了」。搞不懂她脑袋瓜里在想啥,不过值得庆幸。 「酒吞大哥我是觉得几乎快治好了,所以不想搞到旧伤复发,你说呢?」 「尤莉卡妹妹我是觉得,我可以手下留情,不会让你旧伤复发的!」 「……为什么啊。」 我左手托著额头,但右手仍不客气地伸向眼前的炒蛋(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蛋)。叉子一戳,吃一口,好吃。 能跟她隔著不大的餐桌面对面坐著,还一起吃早餐就已经值得感激了,更教人感动的是,这些食物还是尤莉卡亲手做的。看似只是烤过的美味肉类(不知道什么肉),搭配鲜脆沙拉(不知道魔界怎么采得到这种菜)。魔王军no.2还真居家,好吃。 「问我为什么啊,因为你还满强的?」 「好,打个比方。假设我真的还算强好了,为什么强就等于要打?」 「因为看到强悍的对手就是会手痒啊,而且你是妖鬼,应该不会用些奸诈的魔法。」 尤莉卡的冰蓝大眼睛睁得好圆,她总是动不动就说:「我可没化妆喔,是素颜美少女尤莉卡妹妹喔!」事实上她也的确长得很可爱,虽然脸颊上沾了面包屑。 「当然是空手啦,要是用上武器,还没打完这附近就要变焦土了。」 「呃不,空手打斗就没有其他理由吗,像是可能害双方受伤之类的?」 「又不会死翘翘,我很强,你好像也很耐打。」 「谁在跟你说这个啊。」 堕天使也挺耐打的喔!就算不论种族能力,我自己就够强了,没问题!她边说著边啪沙一声露出三对黑翼,但我不是在说这个。 该怎么说,她想法真的有点怪。我边想边咬住肉片。 「不过我说啊──」 「啊?」 尤莉卡喝著茶杯里自己倒的红茶,轻声低喃。 她把短鲍伯头的桃红发丝撩到耳后,呼一口气。 「我真没想到能正好在这种时候,遇到看起来满强的妖鬼呢──我还以为在地表或地底,有点实力的家伙都被我找光了──」 「哎──我也是身不由己啦……先别说这个,怎么觉得你话中有话?」 「有吗~随便啦,不过,很高兴见到你。」 「是很高兴『见到我』,不是『能跟我打』吧?」 「因为魔界没几个强者,很无聊嘛。况且酒吞好像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喔。」 「就知道是这种理由。」 「欸,来过招嘛。」 「凭啥?」 「干么这样啦──……」 啪答啪答,尤莉卡摇晃著穿室内拖的脚。我知道她的脚好像没著地,不过这家伙每次坐椅子都要用飞的,所以好像没差,还真方便啊……不是我要说,都是因为这家伙会飞,所以这个家里完全没有楼梯或梯子耶,文化冲击超大的。 「这~么可爱的女生还帮你做饭耶──竟然连一个小要求都不答应,你这样对不对啊──」 「呜!」 「嘘──嘘──」 「够了,不要嘘我。知道啦,我也明白我完全没报到恩,好啦,就陪你打。」 「好耶──!那你等会来外面!说好喽!」 看到她满面笑容地这样说,别说选择偷溜,不知怎地,我连随便乱开玩笑敷衍过去都做不到。一有差错就保不住脑袋了。不对,面子会先保不住,谁叫我现在是吃软饭的。 ? 「好啦,再来一次!」 「要死啦──」 敬启,幽默又迷人的鬼族这边的娘,您在天上是否也每夜欢乐开派对?娘在世时总是喝了酒就把老爹他们一只手随便堆在一旁,可见得到了天上必定也把天使当成大麦克堆著玩吧。身为娘的不肖子,我自认也过著夜夜笙歌的鬼生。要成为鬼中之鬼,比任何人都幽默地不讲理。娘的谆谆教诲,孩儿铭记在心。 不过,请娘原谅。 孩儿现在正被身高只到我胸口的少女摔出去。 「啊哈哈!好久没这么开心地过招了──!」 「我一点都不开心!可恨啊,怎么都打不中……!」 「呵,那是因为尤莉卡妹妹我厉害啊!」 「你……你说什么──」 鲜红的月亮与黑色太阳,黑暗却明亮,不令人感觉阴森的神奇之地,地下魔界。 这个地方似乎叫做666号水道,听说尤莉卡的别墅就在一个四面环海的小岛上。一男一女在沙滩上独处,能不能再来点更暖心的感觉── 「嘿呀──!」 「噗恶!」 砰,我呈大字形倒在地上。 啊──怎么样都打不到。明明是拳头对拳头,而且体格差这么多,攻击却完全打不中。这是怎样,太强了吧,「车轮」小姐。 「啊──!好久没这样激烈运动了──!」 咻,咻。尤莉卡打著空拳,心情好得很,挥洒的汗水好耀眼啊。既然如此就别做那么土气的运动服打扮,是不是。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吧,像是夏季洋装之类的。大概没有吧。 「酒吞你还有待精进喔!虽然速度之类的跟其他家伙没得比,但运用身体的方式太差了!我看你以前一定都是靠蛮力吧!」 「怎么被你看穿了。」 「逃不过车轮小姐的法眼啦!」 尤莉卡发出沙沙脚步声,走到躺在地上的我旁边蹲下。 「不过酒吞,你越变越强了。既然你输了,要不要乾脆成为我的部下?」 她用食指戳戳我的脸颊。 「这种时候应该伸出手叫我站起来吧?」 「咦,嗯──……没必要那么拚吧,格斗是打开心的啊!」 「……那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不要!我一点都不累!」 「这家伙讲话前后矛盾。」 呼,我吐出一口气站起来。事实上尤莉卡说得没错,我一直以来都没学习运用身体的方式,所以体格差再多都会被打飞。这家伙明明这么娇小,而且有需要还可以用飞的,但光是在地上打斗就强到爆了……不过,就跟她另外提到的一样,我打了几场,的确慢慢理解了该怎么动。 这不是用等级数值能表示的,该怎么说,是技术问题,该不会是技能点数之类的有所提升?如果是这样,那差不多该学会一两招了吧。 我拍掉屁股上的沙子,重新转向尤莉卡。 「抱歉,我不能当你的部下。我还在云游四方,而且浪迹天涯比较合我个性。」 「唔……」 「干么?」 尤莉卡显得有点不高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大步走到我面前后说: 「魔界的人并未团结一心,抗争之类的情形很激烈。所以我不想放酒吞你走,一开始我就说过了吧。」 「我也说过,我想继续旅行,也不是我单方面要求暂时待在这里吧?」 「嗯,所以,给你。」 「这啥?」 她把那张小纸片塞到我胸前。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 「观光也不错,不过我要你来看这个,我会让你变得不想离开我。」 ──「eureka live party 1215」。 ……演唱会门票? ? 「是走这边没错吧……?」 大家好──我是现场记者酒吞──这样。 我凭著尤莉卡给我的地图走出孤岛,过了桥,来到满大的一个大陆……大概,我猜,照这个地图看来。 嘿哟嘿哟慢慢走。 眺望著连大白天颜色看起来都挺可怕的天空,我背著鬼杀移动中。 手上拿著人家给我的地图,还有张……门票? 『我要你来看这个。』 这张借宿处的女生塞给我的纸片,怎么看都是偶像明星的演唱会门票。我完全不了解这是怎么回事,但知道现在问这也没用。 反正我对魔界的演唱会也有那么一点兴趣。 路边长著红红黑黑的草,还有草在蠢动,或是吞食著特大号昆虫;我欣赏著地表看不到的魔界特有景观,走了一段时间后。 「今天真让人迫不及待啊噗哼!」 「毕竟这可是我们偶像的演唱会呢,噗哧!」 每次经过三岔路或十字路口,就会与这类难以形容的族群会合,而且还越来越多。大家的目的地似乎都一样,搞得我好像跟这些噗哧噗哧叫的家伙是一挂的,该怎么说,我是不是也该噗哧噗哧叫两声? 「啊──就是啊噗哧。」 「你谁啊。」 「你谁啊。」 「好过分。」 失败了。 我向半兽人与哥布林的二人组攀谈,结果只获得一顿白眼。可恶啊,我跟你们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全部都不一样,抱歉。真要说起来,我根本不是她的歌迷。 「……嗯?」 这时才发现,边胡闹边走的这段路程,似乎快走到尽头了,因为我远远看到像是城镇外墙的建筑。只是以城镇来说好像小了点,就是道路前方的一栋建筑物及环绕建筑物的许多摊贩。 「啊,那就是目的地嘛。」 低头看看地图,上面用相当可爱的圆滚滚文字写著「终点」。尤莉卡好像是希望我去那里就对了,真妙。 那栋圆形围墙内的建筑物,入口挤了一大群人潮。 还能看到像是工作人员的一帮人,拚命阻止争先恐后想挤进去的魔族。听说只有日本人才会什么都爱排队,但这幅光景也未免太没秩序了吧,让我愣了一下。 「我不太想进去那里耶──」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叫死忠歌迷好吗?」 「啊?」 一窝蜂地经过我周围的魔族当中,只有一名人物在我身旁站住,双臂抱胸。是个体型庞大,两颗獠牙外露的男人。嗯,这人好像在哪见过? 「只要身为尤莉卡妹妹的歌迷,我们之间就没有魔王军的序列。大家都是追随她的歌迷,没有地位高低之分。因此,勇闯那人海之中,也可说是为了接触她的笑容必须历经的考验啦。」 「别一副灿笑讲不停啦,还有我才不是什么歌迷。」 「唔!这样啊,那么你是被传教喽。既然如此,想必是初次接触她的魅力吧。正好我今天一个人,不如与我同行怎样,强悍的鬼族啊。」 「偶像演唱会有必要讲得这么夸张吗,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老兄。」 「呼呼呼,当然了,我可是魔王军四天王之一──」 「我知道了,是汉堡。」 「你这混蛋说什么?」 汉堡刚才那种莫名有威严的神情荡然无存,长著扁鼻子与尖牙的脸孔染上惊愕色彩看著我。叫汉堡会跟食物搞混,就叫汉堡哥吧。 「你……喂,你这混蛋给我听清楚!我可是那个喔,四天王中的勒克斯大人喔!」 「不是啦,或许是你说的这样,但也不用这么生气嘛,汉堡哥。」 「就跟你说我不是汉堡……你说谁汉堡哥啊混帐!」 「天秤」之勒克斯。 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第三个魔王军四天王。 是说你那件毛皮披风,背上印著好大一幅尤莉卡的图案是干么,难道你是偶像铁粉? 「反正我今天也一个人,难得有这机会,我们就一起去吧。其实我也满期待的,不知道尤莉卡的演唱会是什么感觉。」 「直呼名字?你这混帐东西竟敢直呼尤莉卡妹妹的名字会不会太夸张啦你混帐!光是叫我什么汉堡哥就够让我火大了,你这家伙真够离谱的!」 我与喋喋不休的汉堡哥作伴同行。 不愧是四天王,大家好像都认识这家伙,跟他一起走,魔族会自动让路呢。完全不受拥挤人潮影响,这可真方便。 「是说你这种力量超呛的鬼族怎么会来这里,你这家伙应该不是魔王军吧?」 「来魔界观光的。」 「真是个打从心里不受束缚的家伙啊你!你知不知道现在的魔界是怎样啊?抗争情形超激烈的喔!明不明白啊?」 「真的假的?」 「这家伙完全状况外啊!……不过你的力量这么强,被卷入抗争大概也不会有事吧。但我告诉你,单打独斗能做的事有限喔。等尤莉卡妹妹的演唱会结束,你就乖乖回家吧。」 「不行,有女生求我不要走。」 「你这家伙不管是真是假都超气人的耶!你这家伙!」 我与汉堡哥结伴走在摊贩之间。莫名其妙的爬虫类烧烤还有诡异颜色的饮料,我可是敬谢不敏。本来以为汉堡哥会吃些小点或买些什么,但他说他演唱会前是不吃喝的。 「毕竟这可是尤莉卡妹妹的演唱会,东西要尽量少吃。要在最前排声援,若是不能把最前排的热情传达给她,岂不是没意义!看看我这贵宾券!」 「啊,跟我的一样。」 「该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知不知道这是早期预约限定而且要价五万格尔德!你又不是歌迷,哪来的票啊!」 「没啦,人家给的。」 「我要揍扁那个送票的!给我开这种烂玩笑,要是害尤莉卡妹妹心情受到影响,他打算怎么赔!」 「咦,揍扁不太好吧……」 这是本人送我的耶。 还来不及说出真相,汉堡哥已经气急败坏地发起脾气来。 「好啦算了,拿都拿了没办法!告诉你,遇到我是你的福气!我要彻底教会你在演唱会中怎么挥萤光棒,皮给我绷紧点!」 「咦,呃,不用了。」 「叫你做你就做,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用这种不上不下的觉悟想挑战尤莉卡妹妹的演唱会,真是罪该万死!一进会场我们就直接去座位!别以为有时间给你买周边!啊,可是看你这样铁定连萤光棒都没带!真是够了!混蛋,你这混蛋!」 「你好有趣喔。」 「你以为是谁害的啊,混帐东西!」 呜嘎啊啊啊啊啊啊!勒克……说错,是汉堡哥大声吼叫。 看著这家伙,我忽然想到: 柊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魔力路径还是相连的,所以应该还活著,但毕竟我突然搞失踪,而且完全没有传达手段。写信不知道寄不寄得到? 「请出示入场券。」 「喏。」 入口是一扇坚固的岩石门,还挺大的,可能有圣府首都艾甸那扇门的三分之一大。出示入场券后一走进门内,气氛顿时全变了。 「……哦哦。」 该怎么形容呢,就是气氛很热烈。 圆形大厅简直就像大学讲堂的扩大版,虽然舞台装饰红艳艳的,但不会很突兀。 更有气氛的是大厅周围垂挂著各种姿势的尤莉卡布幕,而且几乎所有人脖子上都挂著同样图案的毛巾。然后嘛,这样说好了,他们散发出类似开战前夕的尖锐气魄,充斥整座会场。 哦,那边有尤莉卡的周边贩卖区耶。算了不重要,总之现在该做什么咧? 我正踏出一步时,脖子被人一把抓住。 「你打算往哪里跑啊,你这混蛋。」 「……啊──散步?」 「开什么玩笑你这家伙!先买萤光棒!买毛巾!然后坐下来练习才对!」 「啊,喂,放开我啦。」 我就这样被拖向周边贩卖区。 不要啊── ? 「不对啦──!这时候尤莉卡妹妹会唱『因为你说喜欢我,所以我才有勇气拥抱你i love you──!』你就要配合喊『love me love me 尤莉卡 love me!』萤光棒要这样挥!」 「随便啦,只是那种歌词被你讲出来会恶心到令人绝望耶。」 「你这家伙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好像再过不久就要开始了。 我与勒克斯……说错,与汉堡哥的座位,在最前排中央区的最佳位置。我人在这里,不知为何脖子挂著跟尤莉卡头发同色的毛巾,手拿灌注魔力就会发光的神奇棒子,在汉堡哥的指导下练习演唱会动作。不,其实一半以上是他强迫我的。害得其他人都用异样眼光看我……不对,是用莫名温馨的眼光看我。 「哦,勒克斯大人要带出新同好了。」 「那个妖鬼必定也会被尤莉卡妹妹的魅力迷得神魂颠倒。」 「对啊,我以前也是死党像那样带出来的。」 ……奇怪,怎么好像把我当成了被歌迷传教的新朋友?但遭遇上来说又的确没错,真奇妙。 「真是够了!都快开始了,别再给我发呆啦!你打算就这样舍弃最前排的荣誉吗?」 「呃,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啊──」 就在我们正在吵嘴时。 突然间,周围被某种魔力笼罩而变暗。记得这应该是昼夜颠倒的魔法,能将特定区域变成夜晚或白天……是一种大规模魔法。我觉得这种魔法应该不是随便就能发动的,尤莉卡真行耶。还有其他人的投入程度也很夸张。 「要开始了?」 「安静点,你这混蛋!举好萤光棒,准备迎接尤莉卡妹妹的登场!照我刚才教你的!」 「……好好好。」 周围的气氛紧张起来。 听说我手上的棒子只要灌注魔力就会发光,但我不太会用,所以拿到已经灌注了魔法,提供给我这种人使用的拋弃式萤光棒。按个按钮就能使用,真方便呢。正在这样想时,霎时间,舞台两侧不是譬喻,真的爆炸了。可不是小孩子玩意儿,是能致人于死的大爆炸。 同时苍蓝魔力化为奔流,散布周围。 哇喔,水准超高的。 「大家好──!谢谢你们今天来参加──!」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翩翩降临舞台的,是个天使。 是个身穿纯白衣裳,体现「楚楚可怜」四个字的存在。 要是把这四个字拟人化,一定会是这种容貌的美少女,她就是能让人不抱疑问地这样想。 包括汉堡哥在内,挤在这座会场里的一万名魔族一齐挥动粉红萤光棒,同时歌曲用超大音量开始播放。啊,这是汉堡哥第一首教我的歌。 「在无限的星海灌注我的心意──!来吧!你我携手同行,飞向无尽梦想的前方──!」 『hey!hey!hey!hey!』 头戴洁白发箍的天使,使用手中类似麦克风的某种器材,演奏出美丽的旋律。唯一 需要的是她的美妙歌声,如此而已。 即使有这么多魔族聚集,配合音乐挥动的萤光棒却流畅划一,极具一体感。才刚开场没多久,惊人的火热气氛已支配会场。 而他们的中心,只有一位挥洒灿烂笑容的天使。 那是可爱度比平常暴增一倍的尤莉卡.福克洛瓦。 「……哇喔,超强的。」 「尤莉卡妹妹──!尤莉卡……妹妹──────────!」 先不管身旁欣喜若狂的汉堡哥,现在我能体会大家忍不住挥舞萤光棒的心情了。我也不禁配合著没听过的歌曲挥动右臂,整首都没停过,只是朝著半空中挥舞萤光棒。 配合曲子结束那一瞬间的狂热,尤莉卡展露出衷心喜悦的笑靥。 「啊哈,果然很开心呢!今天演唱会又要开始喽!大家准备好了没──?」 『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声音大到整座会场好像都要爆炸了,或许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是聚集在这里多达一万人的魔族一齐吶喊。 「……呵呵!」 「啊?」 尤莉卡瞄了一眼手持萤光棒呆望著她的我,笑了。那笑容实在很惹人怜爱── 「喂,你看到了吗!刚才尤莉卡妹妹对我微笑了!」 「……啊──」 这该怎么说呢? 我觉得自己很明显落入了演唱会的陷阱,我怎么可能知道尤莉卡是不是在看我?演唱会真可怕。汉堡哥喜不自胜地喊著尤莉卡的名字,好吧,他这样大概才是纯粹享受演唱会乐趣的态度。 「好──!今天也要热力十足地唱个过瘾!大家要帮我加油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盛宴才刚开始。 「我会让你变得不想离开我」。 无意间,我想起她这句话。 「真可怕。」 台上的偶像明星看起来的确魅力四射,难怪她敢那样充满自信地宣言。 ? 尤莉卡的演唱会在狂热之中落幕了。 我觉得自己似乎也玩得满开心的,当我还是日本人时从来没去过演唱会,想不到变成鬼族后竟然会有机会。 在不曾降温的气氛下,尤莉卡返场唱了三次安可曲。她活力充沛,自始至终维持著开心笑容,整场演唱会整整唱完二十首以上的歌曲。 完全没用录音或对嘴。 不只表演用的大量魔法,她手上的麦克风也只是扩散性魔导具,并不具备这两种功能,这些是身旁的话多汉堡哥跟我解说的。 所以我真的觉得她很厉害。 是觉得很厉害啦…… 「今天的演唱会还是一样棒!尤莉卡妹妹真是太可爱啦!」 「是啊,嗯。冷静点,汉堡哥。」 「跟你说过我不叫汉堡哥了!」 但如果把这想成统率魔王军的技能,又觉得好像很多地方不太对。 演唱会落幕后过了一段时间,沉浸在余韵中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开会场。有些人像梦呓般念著尤莉卡的名字,被几个大个子魔族带走,不过大多数应该都已经各自回家了。 夜行性魔族接下来应该有工作,日行性魔族则是回家睡觉去。在这当中,我与勒克斯只是坐在座位上发呆。 「差不多该走了吧。」 「如何,尤莉卡妹妹的演唱会是不是超棒的?」 「是啦,我明白汉堡哥为什么这么迷她了。」 「就跟你说我不叫混帐汉堡哥,你这家伙真是学不乖耶!」 喔,好可怕喔。汉堡哥露出獠牙大发雷霆,像是在威吓我。 不过一瞬间后,他叹口气,仰望大洞般开出的天空,说: 「算啦,你能明白尤莉卡妹妹的魅力就好。虽然说不准还有没有机会遇到你这个在魔界悠哉观光的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喔,我叫酒吞,多指教喽。」 「酒吞,你难道是那个传说中的妖鬼?的确从你身上能感受到惊人的霸气,但我看你还很年轻吧。」 「没有啦,我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后来遇到两个猎人把我错认成别人,我就继续沿用这个名字了。」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况且我听说传说中的妖鬼酒吞已经死了,要继承这个名字,就表现得像样点吧。」 汉堡哥双膝使力站起来,就这样开始悠然走向会场外。 他背对著我挥挥手,慢吞吞地离去。 「演唱会后的余韵虽然是最棒的,但不能妨碍工作人员清扫,你也赶快回去吧……如果无处可归,就再去其他地方旅行吧,再见啦。」 「好,谢啦,汉堡哥。其实我玩得满开心的。」 「就说不是汉堡哥了……好啦,如果再来参加演唱会,我再好好训练你。」 汉堡哥好像拿我没辙,挥动的手无力地下垂。他明显地垂头丧气,但仍用愉快的语气如此说完,就消失在会场外。 哎,真是个活宝。游戏里看到这个四天王时,从没想过他会是个偶像宅,真要说起来,他跟尤莉卡的角色个性其实都不太明确。 能来到这个世界,还能一窥意外之处,真是乐趣无穷。 呼出的白雾消失在夜空中。 我并不觉得冷,不过气温应该满低的。漫不经心地眺望赤红明月散发光辉的天空,就会开始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地下。这里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环境? 「好啦。」 尤莉卡只叫我来看,什么时候回家应该随便我吧。 看看周围,魔族几乎都走光了。之前有那么多人挤在这个场地,现在让人感到一阵寂寞。 不经意地一看,发现几名像是工作人员的魔族在偷看我。 「啊──抱歉,我这就走。」 「您应该是高阶魔族,非常抱歉,时间到了,感谢您的配合。」 「有地位之分,工作人员一定更辛苦吧。尤莉卡是高层人员兼偶像,所以或许还过得去,要是换成低阶魔族当偶像,恐怕会惨不忍睹喔。」 鬼杀并未遭到没收,该不会也是因为我霸气横流,还是尤莉卡准许的?这方面我不太清楚,管他的。 我向低头道谢的马头鬼道歉,沿著大厅型观众席的阶梯往上走。 静悄悄的会场内,除了工作人员外只有我。可能是怀念前世,或是初次参加演唱会而陷入感伤情绪太深,我好像真的待太久了。 这样空无一人,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听起来都好响。 真不可思议,直到刚才人潮还那么汹涌,就算拔腿狂奔也不会有人注意,现在却这么安静,我看就连会场外肯定也没人了。 暗夜沉沉,只让月光伴我踏上归途也有一番风情……买杯酒再回去好了,摊贩人员应该还没走吧。 就在我边想边爬到出口附近的阶梯最上层时。 「我只为你一人歌唱,绝对不放你走──!」 ……啊? 没有音乐,也没有使用扩音器(类似麦克风)的迹象。 但在这宁静会场中却悠扬传来一阵女高音,使我不禁回过头去。 一看,少女仍旧穿著舞台服装,在空中翩翩起舞。 大概是从后台跑出来的,她拍动那三对黑翼,心情畅快地翱翔天际。我好像看到闪闪发亮的粒子从羽翼中洒落,也许是某种独特的舞台妆。 她开心地唱著,一看到我就一直线飞过来。然后在我面前翻个空中筋斗,再缓缓落地。 「─ ─但是请你原谅我,因为我喜欢你──!……只是歌词啦。」 「你这样跑出来没关系吗?」 「开口就问这个?大家崇拜的偶像尤莉卡妹妹穿著舞台服装,妆也没卸,用这种超级美少女形态出现在你眼前耶。」 「超级美少女啊……」 哼哼。尤莉卡心情极好地挺著胸膛。 上下打量她一番,的确可爱得不得了。她在演唱会中换了好几套服装,但这套是最可爱的。银色衣裙搭配桃红线条,整件就像流苏比基尼,皱褶迷你裙更凸显了俏丽感。 再加上可能因为化了妆,表情比平常增添了几成起伏变化,的确相当可爱。嗯,原来如此。平常是素颜美少女,现在是超级美少女就对了。 「不管看哪里都是超级美少女吧,换了衣服酒吞好像也没什么反应,所以我就选了最喜欢的一件──!喏,快说我可爱!快说尤莉卡妹妹超可爱!」 「啊──嗯,好可爱好可爱,比莱西可爱三倍。」 「比茶壶可爱三倍一点都不高兴啦!」 真难搞。 我承认啦,你真的可爱到爆。 「……好吧,算了。怎样,很好玩吧?」 「是啊,我是第一次来演唱会,再加上身旁有个活宝,真的很开心。」 「身旁……喔──你说『天秤』之勒克斯啊。他那人很逗趣吧,而且他每次都会来捧场,因为有他歌迷才比较守规矩,所以我很感谢他。」 「每场演唱会都参加也太强了吧。」 「不过距离阻挡不了他,所以大概不怎么辛苦吧。」 「……啊,对喔。你说得对,那就没啥了不起的。」 「酒吞每次前言都收回得好快喔。」 「有吗?」 「有啊。」 会吗? 我没啥自觉,不过如果看在别人眼里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我这男人一言既出,随便都追得上,呼哈哈……不好笑,干么还停顿一下啊。 尤莉卡嘟著嘴唇别开视线,然后低下头,好像嫌无趣地轻踢了一下地板。 「……我是人气巨星吧。」 「是啊。」 「能当人气巨星尤莉卡妹妹的直属部下,不觉得很棒吗,就像贴身骑士。」 「我不是当骑士的料。」 「……这样啊。」 尤莉卡好像觉得很遗憾,仰望天空如此说道。 「哎,像我这种程度的家伙,之后还多的是啦。我完全比不上尤莉卡……而且你看嘛,我还有必须继续的旅程。再说,我喜欢当个游子,或者可以说自由放荡比较合我个性,我不适合听命于人啦。」 ……越讲越像找藉口了。 薇若婕小姐拉拢我时,我也是这样回绝的。 是说我都拒绝她了,如果现在被别人挖走,实在说不过去……不,也不是这个问题,应该说……就是……啊啊真是,我不会讲啦。 ……况且我很少遇到别人这么需要我啊。 「那,这样好了。」 「啊?」 尤莉卡忽地抬起头来,脸上既非刚才的偶像表情,也不是消沉的少女表情,而是真正强者的肃穆神色。 「我呢,还是很受到酒吞非比寻常的霸气,以及强烈感受到的成长空间所吸引。你一定能胜任我的直属部下,我是这么认为的。虽然酒吞你这样说,但像酒吞这么强的家伙其实不多。所以……如果你能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很高兴的。」 「时间?」 「魔界现在完全是一盘散沙,抗争激烈,我有很多自己人,也树敌很多。之所以一个人待在别墅,也是为了引来敌对势力,我想应该快上钩了……所以,我会让你看看我的真本事。既然靠可爱魅力不行,那就用我的强悍魅力,让酒吞你拜倒在我的裙下。」 「哈哈!……这样啊。」 真不懂你为啥这么执著于我。 「那这样吧,如果我赶跑那些来袭的魔族,就算是还你人情了。」 「做得到就试试看啊,现在的酒吞只是潜力强,实力不怎么强,谅你办不到!」 「哈,哈,哈,你讲话很过分喔!」 尤莉卡笑得开怀。 「好了,我们回去吧。我去换个衣服,然后冲个凉水,不可以偷窥喔。」 「啊──是是是,啊──好好好。」 「唔……这男的对美少女都没兴趣吗?」 尤莉卡偏著头,啪沙一声拍动羽翼,飞向后台休息室。 才不是好吗。谁说我没兴趣了……是太有兴趣,怕把持不住。鬼族这种种族,那方面的欲望似乎太强了点。我非得彻底拒绝女生的诱惑,否则……会告别单身的。 「……不过,她说我有潜力,实力却不强。」 我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成长空间啊……想到一半,某件事猛地从记忆底层苏醒。 『……那个珠片不是只能单纯当场提升力量而已。』 『……你这家伙吸收了几个珠片?』 『啥?』 『我是说你技巧的进步速度太不寻常了,混帐东西……!』 『啊,原来这也是珠片的福利啊,哦~』 『什么都不知道,看你活著我就有气……!我要你死!』 『呀哈──该死的是你──!』 ……我想起单眼镜秃子的那段话。 还有才吞一个珠片就爆强的,当时的德基烈。 统整一下尤莉卡说的话,可知我有相当大的潜力。 换句话说,珠片不是单纯提升本领,而是直接增强我的潜能?倘若吞下珠片后当场变强,只不过是上限升高所带来的附带效果,那── ──我所缺乏的,该不会……就只是等级? 那也就是说,只要有机会练等,我能变得超强。 『魔界现在完全是一盘散沙,抗争激烈,我有很多自己人,也树敌很多。之所以一个人待在别墅,也是为了引来敌对势力,我想应该快上钩了。』 ……真走运。 ? 啪哒一声,尤莉卡关上衣柜门,站到穿衣镜前。 「……还是算了吧。」 尤莉卡将俏丽的水蓝连身裙搭在身上,但犹豫一会儿,又收回衣柜里。她跟平常一样穿著土气的灰色衣裤,打个小呵欠离开房间。666号水道旁会场的演唱会结束后过了三天,尤莉卡跟平常一样前往厨房,穿起白底围裙,以习惯成自然的动作打水仔细洗手,然后开始下厨。今天的菜色也跟平常相差不大,只是为了配合最近这阵子的房客的口味,蛋不调味。 「我感到如此温暖,给我这种感受的一定是……没错,但我才不告诉你,因为不甘心~」 尤莉卡开开心心地唱著自己的歌,添点木柴,调节炉火温度。 她把锅子放上去摆著,热昨天剩下的炖菜。 待在咕滋咕滋响的石锅前,她在小椅子上坐一会儿,等东西煮好。 尤莉卡翘著脚,手肘放在膝盖上托著脸蛋,漫不经心地回想这阵子发生的事。 「……酒吞啊……」 头条新闻当然就是这个了。 约莫十天前,一名妖鬼漂流到孤岛沙滩上。他体内隐藏著非比寻常的力量,却似乎仍遇上了力有未逮的对手,手臂与腿都受了重伤,连魔力都全空了。他的身旁有把大斧,是附加了给予鬼族的伤害效果加成的昂贵魔导具。尤莉卡长期钻研武术,所以一眼就能看出这类效果。 她也看出这是一把精良的武器,看那样子,应该不会轻易被破坏。 尤莉卡看武器主人好像偷 懒没做维修,所以她稍微帮忙磨了一下,不过照那样子看来,武器主人肯定没察觉。也许她下次应该好好讲酒吞一顿,告诉他武器状态是能决定生死的。 「大斧……是吗……」 尤莉卡像是对大斧有些回忆,叹气得略带伤感。 不过她轻轻摇头,然后站起来看看锅子。再过一下,应该就会是最美味的热度了。只要酒吞也差不多这时候起床,就再好不过了。 「……我竟然会这样想。」 自然而然地准备两人份料理的自己,让尤莉卡觉得有点好笑,嘴角描绘出小小弧线。 自己一个人住不知过了多久,独自一人被扔下,潜能受到赏识而加入魔王军。不知不觉间被众人吹捧,而反过来利用这点增加帮手。 但这不过是为了统领远远不及自己的魔族所使用的手段。 就连人称四天王的四大强者,实力都远不及尤莉卡。硬要说的话,两年前尚在的前任四天王还算有点本事,但除了前任「真理」葛拉斯帕埃之外,其他人恐怕甚至无法只身对抗尤莉卡。不,听说古尔菲与布劳莱门托都死了,所以应该说是前前任才对。只是这两人也远远比不上尤莉卡这个孤高存在。 就在这时候,一名妖鬼突然现身。 他的潜力明显与自己同等或是更高,只要经过磨练,有朝一日…… 「……爸爸,妈妈。」 也许那个使大斧的妖鬼,注定要出现在尤莉卡的命运里。 尤莉卡实在不愿放他走,以致于想出了这种命运论。 他说要踏上旅程,但尤莉卡不太能在太阳下走动,因为背上的羽翼会被阳光烧伤,所以她不禁思考如何才能挽留酒吞。 「这样搞得好像我在犯相思病一样,明明就不是那么可爱的感情。」 要将这当成恋爱,尤莉卡的目的意识太强,缺乏从容。 然而,如果尤莉卡还能再度爱上某人,那对象必定会是── 「!警报?」 就在这时。 强大魔力脉冲贯穿了尤莉卡的身躯,这代表入侵者现身了,不枉费她一个人来到别墅这么久。尤莉卡立刻从附近窗户飞上空中,穿越庭院前往孤岛的桥梁。 要从其他地方入侵,只有这里可行。 尤莉卡是这样想才会如此行动,然而通往其他岛屿的唯一一座桥上,看不见敌人的身影。 既然如此,就是地表或天空了。但放眼望去,整片天空除了云朵外空无一物,这片地下天空当中,只有黑色太阳散放灿烂光芒。 尤莉卡霎时心头一惊,飞回别墅。 这样一来,就只可能是地下或海洋,而答案不言自明。 尤莉卡逆风飞翔于空中,搜索敌踪。然后,她发现了大群魔族,从她刚才飞离的别墅庭院爬行而出。以土龙孙为代表的地底栖息魔族,率领著高等食人魔、巨怪与独眼巨人等力大无穷型魔物,后方还理所当然地跟了一批巫妖与女巫等著施展魔法。 对方明显打算以多欺少。 「……是德拉库里亚爵士啊,那么弱就不能安分点吗!上次认识的吸血皇女还比你强呢。」 德拉库里亚爵士名列魔界贵族之一,家族历史颇为悠久。尤莉卡知道德拉库里亚爵士对自己这个大约两百年前蹦出来的乡下土包子怀有恶感,也知道他最近在暗中活动。来袭兵力以德拉库里亚爵士的部属而言似乎有点多,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尤莉卡叹著气,降落在自己的宅邸前。 注意到她的存在,魔族紧张起来,其数量不下千人。 即使实力不及四天王,好歹也是一群有资格居住于魔王城近郊的最顶尖魔族。不但力量称得上强大,还是千名成群结党,攻守皆宜的一支军队。 「这里只有我家,你们想干么?」 「……」 「默不吭声是吧,那是有觉悟受死了吧。既然胆敢攻进『车轮』的府邸,当然有足够的觉悟了吧?」 她对从地底乱糟糟地冒出的魔族提出警告,但遭到无视。 既然这样,那就休怪我无情。只见尤莉卡双手笼罩光芒,同时出现了两把军刀。光是刀刃就有尤莉卡的腿那么长,属于较长的弯刀,而且成双。 「车轮,受死吧────────────!」 配合吼叫的魔族,其他魔族拎著武器一齐扑向尤莉卡。他们有的跳跃,有的奔驰于地,有的飞空,从四面八方杀向尤莉卡。尤莉卡眼神冰冷地看著,双剑轻轻一挥,确认武器状况后…… 「『车轮』尤莉卡.福──」 就在她想报上名号,歼灭敌军的瞬间。 一道黑影急速飞越她的上空。 「呀哈啊啊啊啊啊啊!练等的猎物你们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震天价响的爆碎声。 紧接著再来个爆炸热风。 在迎面承受富含沙尘的强风拍打前,尤莉卡早已向后跳开顺势飞上天空。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约有十个魔族倒卧在地,中间伫立一名青年。 红蓝双色光线在他周围旋绕,似乎是升级了。 「……呃。」 尤莉卡消掉双剑之一,用空出来的手搔搔脸颊。 才打倒十个不怎么样的魔族就能升级,会是因为时机刚好吗。回头看看宅邸,四楼走廊区的窗户开著,可见得他一定是一看见这个情况就跳了出来。 「什……什么人!」 「可恶……没想到竟躲了个车轮的手下……!」 「报告应该没提到这点!而且还是妖鬼!」 「这股霸气……非比寻常!」 魔族们围绕著酒吞惊慌失措,他们说报告未曾提及,就表示他们必定调查过自己在魔王城的那些属下。然后,知道此处只有尤莉卡一个人才攻打过来,没想到开战前却杀出个程咬金。 「可……可恶!竟敢如此放肆,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喔喔喔!是独眼巨人耶!经验值五八○到手啦!」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站……站住!你敢妨碍我等的任务,高层可是……!」 「哎哟这不是女巫妹妹吗!虽然数量不多但满好赚的,原谅你们啦!」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妖鬼,竟然笑著残杀同类……!你们先阻止这个怪物!」 「这不是传闻中只会集体现身的巫妖吗~!赚翻了赚翻了!」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青年每次一跳跃,降落地点就会瞬间变成人间炼狱。众魔族看到超夸张怪物登场无不狼狈,但待在上空的尤莉卡也难掩哑然表情。 因为…… 「好啦,谁要当下一个啊!啊~升等超开心~!」 每屠杀十几个魔族,就产生升级特效。旋绕他周围的红蓝光线再也不曾消失,随时都在升级。哪有这种的。 「这……这怪物没完没了!先挑车轮下手────!」 「啊。」 大意了,尤莉卡正在看著酒吞的疯狂举止,剎那间,同样能够飞天的妖鸟与石像鬼对她发动袭击。她急著想挥舞右手弯刀,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他们与尤莉卡之间。 「很遗憾──」 「什么!」 「咦?」 「──你们的对手不是美少女──」 难道他一个普通跳跃,就能跃上相当于宅邸六楼的高度? 魔族们遭受这阵突袭,大受惊吓。 酒吞面带凶暴吓人的笑脸,举起大斧准备来个横扫。 至于尤莉卡。 「──而是正巧想还美少女人情,刚好路过的鬼族老兄!」 「嘎啦啪?」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见那轻易扫倒三只魔族的力量。 看见当场坠地的魔族,以及不会飞的酒吞。 然而他在坠落之际咧嘴一笑,转向尤莉卡。 「我比你想的还强吧!」 那副模样,与过去的某人重叠了。 「咦?啊,嗯。」 酒吞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在坠落的同时顺便袭击附近的魔族集团。 尤莉卡无法不将那大大的背影,与往昔的记忆联想在一起。 强大力量的确令尤莉卡吃惊,但一种更强烈的情感,刺进了她的胸口。 她轻轻将手贴在胸前,感到一丝痛楚。 「快……快逃啊啊啊啊啊!」 「这家伙越变越强了!」 「谁对付得了那种怪物啊啊啊!」 「等等给我站住你们这些猎物────────!」 酒吞飕飕挥动大斧,把逃回地底的魔族狠狠打上空中。听魔族悲惨的哀叫就知道,霸气从登场以来不停高涨的怪物,就某种意义上,看在他们眼里似乎比尤莉卡更可怕。魔族搞完破坏,就这么开溜了。想到其兵力足足有三分之二曝尸在外,敌对势力恐怕有一阵子不能行动了。战果可说十分丰厚。 虽然尤莉卡什么也没做。 「要是能知道上升多少,或是我现在几级就好了──有没有哪里有选单画面什么的啊,按个钮就能开启的那种。」 酒吞在变得空无一人的庭院里,不知为何用手指连按鼻子。尤莉卡轻飘飘地降落他身边。同时她有一点惊讶,好久没体验让人搭救的感觉了。 「……谢谢你喔,吓我一跳,你比我想像的更强呢。」 「哈,哈,哈,不可以小看酒吞大哥喔,不过我不想再跟你过招了。」 「什么嘛,不好玩。」 要是跟现在的酒吞格斗(打闹),一定会比上次好玩超多倍,真可惜。尤莉卡想著这些,但并未忘记刚才发生的事。她想起曾挺身保护自己,然后消声匿迹,不知人在何方的父亲。 所以。 「好啦,话说尤莉卡。」 「咦!啊,什么事?」 正在发呆时被人叫住,尤莉卡不禁小小怪叫一声,让她很难为情。她以手遮著口,别开目光不去看酒吞。 不过他似乎没放在心上,若无其事地说道: 「人情我还啦。」 「……啊。」 尤莉卡忽然注意到。 三天前他们说好的。 『那这样吧,如果我赶跑那些来袭的魔族,就算是还你人情了。』 『做得到就试试看啊,现在的酒吞只是潜力强,实力不怎么强,谅你办不到!』 等酒吞伤好了,报了恩,他就要离开。 他们的确是这样约定的。 「我真是个讨厌的女生。」 「啊?」 「明明是我错判你的实力……现在却不希望你走。」 「啊──没有啦,我那其实有点犯规,所以不能说什么。」 酒吞用力抓抓头,好像有些歉疚。 尤莉卡无从得知他的意思或理由,但她现在不想特地问个清楚。没什么复杂的,尤莉卡能不能靠自己脱困不重要,重点在于她真的很久没有被别人「保护」了。而且就连保护过自己的父亲也是一样,像这样确认过尤莉卡平安无事后,就失去了踪影。 「……我说啊,尤莉卡。」 「嗯,怎么了?」 「那边是厨房对吧,在冒烟耶?」 「……啊!」 尤莉卡正在想著这些事,酒吞忽然告诉她这件事。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正是她自己飞离的厨房。到现在她才想起来,她没熄掉热炖菜的炉火就跑出来了。 「……哎呀──对不起喔,酒吞,炖菜烧焦了。」 「啊,喔,没关系啦。你一直替我准备吃的,我没资格抱怨。」 「这样啊,谢谢……那这样好了。」 「啊?」 昨天尤莉卡做的炖菜,酒吞吃得津津有味。 尤莉卡觉得过意不去,本来想诚心道歉的,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她双手一拍,摆出赔罪姿势。 尤莉卡是偶像,所以很清楚。 虽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但只要摆出这个姿势,对方答应自己请求的可能性就会提升,勒克斯是这么说的。他说只要使出这招绝对能让对方乖乖听话,所以只有真正重要的时刻才能用。 那当然就是现在了。 尤莉卡抬眼望著酒吞,说: 「对不起喔,我重做一份,所以……能不能就最后一次……听我讲一些事……不行吗?」 尤莉卡微微偏头,闭起一只眼睛。 眼睛若干湿润,双颊略为泛红。 她视线紧盯酒吞的双眼,结果…… 「……啊──」 他用力抓抓头,重新扛起鬼杀说了: 「你故意的?」 「嗯……啊。」 「喂,你这家伙。」 尤莉卡发现自己说溜嘴,表情变成了慌张的少女模样。 酒吞大叹一口气……点头了。 「唉……知道了,就听你说吧。」 「咦,啊,好耶。」 跟想像的有点不一样,但酒吞虽然一副没劲的样子,还是好像很费力地往宅邸走了过去。看到他那样,尤莉卡稍微松了口气。 保护了自己的人,这次没有说不见就不见,太好了。她想。 然后她想:他如今的实力,说不定甚至与导师不分轩轾。 ? 该怎么说呢,好像被她巧妙挽留住了。 大家好,我是现场记者酒吞。练等级作战总之颇为成功,应该说我到底是多久没战斗了?我说真的。 在这种状况下,把等级如同「一个珠片的我」的家伙见一个扁一个,等级当然会狂升了。只是实际上升了多少数值,我完全不知道就是。 不过有一件事我知道,就是坐在眼前的少女还比我强上好几级。只是我觉得只要再吞下几个珠片,大概一下就能跟她并驾齐驱了。虽然痛得我不想吞,但情况渐渐不容许我任性了。 「……怎么了,酒吞?」 「没有啦,想点事。」 「我是觉得做得比昨天好吃,你觉得还好?」 「没问题,比昨天更好吃。」 「这样啊,那就好。」 隔著桌子坐我对面的尤莉卡,露出有些无力的笑容。 她还是一样晃著构不到地的双脚,但好像比之前乖了点……大概不是我的心理作用。 「……」 用木汤匙吃的炖菜,老实说,是我来到这世界以来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之一。所以我可以用埋头吃个不停来打马虎眼,但尤莉卡从刚才就一直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愿意说,还是觉得害羞。我可以自己乱猜,但总得等她开口才能有个结束。 既然她挽留我听她说,我猜一定是某种听了之后非得留下来不可的事情……但她不告诉我,我也无从知晓。我带著这种想法往她一看,她悄悄别开了目光。 脸颊看起来也有点红。 是怎样啦。 「我真的很少有这种经验……就是被人保护。」 「刚才我不跳那么一下,你不也解决得了他们?」 「那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有人保护了我。 」 「是喔。」 「呃……」尤莉卡沉吟著,想重头讲起。 不过话说回来,「被人保护」啊。如果她至今真的缺乏这种经验,连那点小事都能算在内的话,那她一定是很久以前就有点实力了。凭区区四天王的实力,想保护她只会被打得灰飞烟灭。 「……我待在魔王军的理由,并不是因为效忠魔王大人,感恩戴德,或是想要得到好处什么的。」 「嗯,是这样喔?」 「我有一个目的,待在魔王军最能帮助我达成。所以我只是跟魔王大人订了契约,就像互惠关系。该怎么说呢,我不该讲这种话,但其实我很讨厌魔王大人。」 「是……是喔……那,我可以问你的目的是什么吗?」 「嗯……说起来有点长,可以吗?」 「哎,既然都这样了,反正我也不急。」 「谢谢。」 她把汤匙放在吃完的盘子里,欣喜地微笑了。那笑靥看起来很脆弱,完全无法跟游戏中最终战斗前出现的「车轮」联想在一起。 只不过是一个叫尤莉卡的女生坐在眼前,就这样。我感觉如此。 「在我小时候啊,我住在一个堕天使的村庄里。就在魔界地下帝国建立之前,在这上面的魔大陆地表。村庄不大,就在森林里。」 「魔界地下帝国建立之前……好吧,其实说穿了这里历史也没多悠久嘛。」 「对啊,就是这样。我居住的村庄,是从天界堕落的天使建造的和平小村。大家因为不能接触日光而住在魔大陆,但跟魔王军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在那村庄里,做为一个村人长大。」 「……听起来好像别有隐情啊。」 「猜对了,我只是在父母不详的状况下,被当成『村里的小孩』之一罢了。这在堕天使之间并不稀奇就是了,大家都……满容易死亡的,因为很怕日轮系魔法。」 「也就是说没有让双亲抚养长大的文化?」 「是不至于没有,但比较少见。所以我很羡慕双亲健在的小孩,事实上大家也都很羡慕。可是呢,有一天魔王军来袭,亲手毁灭了我的故乡。」 「……喂喂。」 这个女生的过去比想像中还沉重耶,故乡被魔王军毁灭,怎么跟我一样啊。然后她现在又听从魔王军的命令……太惨了吧。 大概是看出我无言以对的表情,尤莉卡耸耸肩继续说: 「别苦著一张脸嘛,我虽然也差点丧命,但那时爸爸忽然现身救了我……起初我不知道他是我爸爸,但后来妈妈也来了,是她跟我说的。爸妈一起救了我……而我因为有天分而被诱拐,加入了魔王军。」 「你说『保护过你』,原来就是你爸?」 「嗯,就是这个意思。爸妈不在魔王军里,而我好想见到他们……这是我唯一的目的。只要变强变有名,成为当红偶像,爸妈一定会发现我的。我本来是这样想的,可是……说不定他们已经死了……随便说说的啦。」 「我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但你这个目的很棒啊。我也满想见到老爸老妈的……不过他们大概在天国逍遥吧。」 「……原来酒吞也是啊。啊哈哈,我们有点像呢。」 「哪里像了,我才没办法像你为了一件事这么拚呢。我这个男人终究总是以眼前的乐子为优先,一旦觉得会有浪漫遭遇就三心二意。这样说吧,从我自己身上发掘浪漫,或许可以当作是我的目的。」 这样啊,浪漫啊。 尤莉卡轻声低喃,接著慢慢从座位站起来。 她走到厨房,从茶壶倒了两人份的红茶,然后面露死心的寂寞笑容看著我。 「所以啦,其实如果酒吞愿意,我本来是希望你陪我一起到各地找爸妈的,我会辞掉魔王军的职位。可是酒吞有事要去地表,我又怕日光,所以……对不起,我好像擅自感到遗憾。」 「啊──不会啦。该怎么说,真不好意思耶。」 「啊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欸,酒吞。」 尤莉卡把香气馥郁的茶杯放在我与自己面前,在我眼前坐下后,双手托著脸颊看我。冰蓝双眸目不转睛,穿透我的眼瞳。 「我的初恋是爸爸。」 「是……是喔,干么突然说这个?」 「我其实满强的喔,所以完全没被保护过,尤其那时候我只是个毫无力量的孩子,所以那背影看起来真的好帅。」 「……你想表达什么?」 「我会喜欢上爸爸,其实只是小孩子的幼稚想法……但我一直希望下一场恋爱,也能是爸爸那种帅呆了的人。」 「……所以呢?」 这家伙从第一天起就这样,净讲些很难回答的话。 我怀著快要头痛的心情,等著听她接下来说什么。 「所以,如果我喜欢上酒吞,就请你多照顾喽!」 「……这要我怎么回答啊。」 「干么,你有对象?」 「才没有好吗,呆瓜。」 「那……有什么关系嘛。」 「可是你现在并没有喜欢我吧。」 「搞不好会喜欢上喔。」 「你这人实在很糟糕耶……真是个作孽的女生。」 「嘻嘻,谁叫我是偶像嘛。」 这个茶壶妹……小心我怎么对付你。 「不过还是要等你变比我强才行啦!」 「你这小姐还真是畅所欲言啊!」 她开心地嘻嘻笑的表情,没有了刚才的阴暗。 该怎么说呢。如果她拋开了烦恼,那我就稍稍放心了。不过,她说她可能会喜欢上我耶。自从变成妖鬼以来,我不记得身边的女生有这样对我示爱过,所以应该说有点困惑吧,无暇产生其他感情。 哎,总而言之,尤莉卡自己心里似乎有了结论,太好了。我松了口气,忽然想到:她的双亲如果还活著,那会是在早已毁灭的魔大陆……换言之就是地下帝国的地表,还是魔族居住的那座城镇? 说不定我在环游世界时会巧遇他们。我一面想著这些,一面伸个懒腰时。 尤莉卡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绷紧刚才松弛的表情仰望半空。 「怎样?」 「有人要来了,不过只有一人……好像没有敌意──啊,是『天秤』。」 「汉堡哥?」 不知道是设了什么机关,好像会自动通知尤莉卡有人来访?这什么警卫啊,超可怕。到达孤岛两秒就车轮,哪门子的恶梦啦。 不,对汉堡哥来说也许是奖励。 「等一下喔,他好像找我有什么事,我去去就回。」 「不,等等,等等尤莉卡。」 尤莉卡起身正要出去,我拦住她。 结果尤莉卡看著我,表情变得好像在看什么让她伤脑筋的东西。 「……表情好邪恶喔,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什么,只是个过分点的玩笑。」 ? 咕噜,半空中卷起黑色漩涡。 发生地点眼见著越来越巨大,在形成能供一名肥胖男子通行的洞后,勒克斯倏地从中探出头来。 在孤岛一端的大吊桥前,尤莉卡的白色大别墅就近在眼前的位置,勒克斯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他接下来要去见自己崇拜的人物,无论是做为偶像明星还是魔王军将领,勒克斯都很尊敬她,对这位上司兼偶像抱持敬爱。能跟这样的伟人一对一谈话,是身为四天王的自己的特权。 将满怀心意压抑在胸中,勒克斯慢慢踏出一步,为了等候想必已察觉到来客的尤莉卡。 这时,对面出现一个身影 第二幕 魔王城『女生真麻烦』 此种造型说成庭园太温和了,但若要以一句话形容魔王城,恐怕所有人都会回答「空中庭园」。 若是允许以文章表达,那么在这四个字之前,想必会加上一段「充满惊人魔力的歪扭溪谷最深处的可怕~」文字。 魔界地下帝国最深处,且最为巨大庄严的这座城堡,原本存在于地表。在魔大陆决战中,「五英雄」两年前杀死了魔王。下手者为五英雄之中实力最突出,被誉为地表最强,天下无双的魔导司书艾森哈特.k.芬基尼。 因此,魔王军不得不将魔大陆拱手让人。相对地,他们破坏了魔大陆的一切文明,并以大规模传送术将文明的结晶,也就是魔王城搬到了地下。魔王复活使得魔王军取回锐气,这次誓将世界纳入魔王军之手,并连同上次的帐一并算清。 而魔王军现在的大本营,其实比之前的地点更难攻破。 要到达连同城堡周边土地一并浮上半空的魔王城,最强等级魔族居住的山谷将是必经之路。结果,纵使是经过艰苦修练之人,光是抵达魔王城,必定也得耗费大量精力。 然而,在这魔王城的所在地,出现了一幅彷佛嘲笑他人辛劳的光景。在通往魔王城的单一坡道前,产生了一小道歪斜痕迹。那歪斜化为黑色球体并越变越大,转眼间就达到能供一人轻松通行的大小。 传送门。 这是只有部分人才知道的,「天秤」四天王勒克斯所拥有的古代咒法。 此时没有任何人看见,但初次目睹的人大多都会大吃一惊。 这不是普通的传送,而是可以双向往返的。更进一步地说,这招咒法会让使用者通过次元狭缝。因此只要勒克斯在某人穿越传送门时中断咒法,那人就会当场被困在狭缝里。 没有人知道次元的狭缝是什么样的地方,因为一旦被扔进去,就再也无人能生还。操纵次元的四天王「勒克斯.沙利叶门」之名,比其他三名天王更为崇高。 然而。 从传送门里跳出的人不同以往,不是勒克斯,而是一名少女。这个身穿水蓝连衣裙的少女尽管楚楚可怜,但只要看到那非比寻常的霸气,任何人都要别开目光……要不就是崇拜著迷,二者择一。 她就是魔王军实力no.2,人称最强之矛的「车轮」尤莉卡.福克洛瓦。 尤莉卡一钻出传送门,就跨著大步往魔王城走去,表情浮现著忿忿不平的怒气。她鼓著脸颊,两眼半睁著。尤莉卡像用瞪的,视线紧盯前方,又快又急地往魔王城前进。 不常动怒的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生气的理由,比想像中更快抵达现场。 「喂,酒吞,快去跟尤莉卡妹妹道歉啦!」 「咦,呃,我不懂她干么那么生气啊。」 「超扯的!当然是你害的啊,你这白痴!你不但在尤莉卡妹妹面前提到导师,还讲得你们俩很亲密似的,什么意思啊你!」 「谁跟她亲密了,她差点宰了我耶。」 「谁在跟你扯这个啊,烦耶!少废话,去就对了!快去!」 「好痛!好痛!」 紧接著钻过传送门登场的,是男性二人组。 一个是高个子,长著黑色双角的妖鬼。他身穿和服便装与木屐的极东风格服装,头上浮现著问号,被身旁的男子踹著。 至于另一个男子,则是体型相当肥胖,见他一下就用右手消掉传送门,可知此人就是传送门的术士。 妖鬼酒吞与四天王勒克斯,以奇妙缘分连结的魔族二人组。 「喂──尤莉卡~」 「干么啦!」 酒吞对勒克斯的讲法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但大概是觉得也不能让走在前面的女生一直这么气下去,于是发出呆笨的声音叫住尤莉卡。尤莉卡好像有点莫可奈何地停下脚步,猛然转过头来看他。 「呃,嗯……不是啦,你在生什么气?」 「你怎么会不懂!你拒绝我,却说想去找薇若婕!随便你啦,笨蛋!」 「咦,不是……嗯?」 她气呼呼地「哼」一声,一转身,拍动黑翼再度开始往前走。 看到尤莉卡完全不理人的态度,酒吞不知该如何是好,转头看向追上来的勒克斯。 「喂,汉堡哥,她是不是误会我了?」 「我哪知道!你如果认为是一场误会,那她还在以现在进行式误会你啦!乾脆也把我算进去好了,白痴!你是哪里有毛病,才会当著尤莉卡妹妹的面说想去找导师啊!」 「不是啊,听到认识的人被关起来,当然会想去探望吧……而且说起来算我的错。」 「……嗯?」 勒克斯原本愤懑不平的表情,变得有点迷惑。酒吞看他似乎完全不懂自己的意思,也不明白他们对自己有何误会,满脸困惑。 「我不懂你怎么会害导师被关,总之你只是因为熟人被关进地牢,所以想去探望一下,就这样而已?」 「还会有什么理由啊,汉堡哥?」 「就说了我不叫汉堡哥!是说既然如此,你也注意一下措词啊!什么叫『我想去找薇若婕小姐』啊,猪脑袋!」 「你们到底误会了我什么啊。」 「应该说不管怎么听,都像是你选择了导师,而不是尤莉卡妹妹吧!」 「……啊──」 酒吞似乎这才恍然大悟,轻轻腾空跳起,拉近与走远了的尤莉卡之间的距离。他越过尤莉卡的头顶,轻松降落在她面前。 即使这条单一坡道一旦踏空就要直坠地狱深渊,他的动作却毫无迟疑。 「……让开,反正酒吞比起我比较喜欢薇若婕,所以才会拒绝我啦。还叫她什么『小姐』!怎样,是胸围吗!你这色鬼,是不是知道她衣服底下很有料?是喔,这个变态!」 「你在不知不觉间妄想到好邪恶的地方去了耶,我跟你说,如果我讲话让你误会,我向你道歉,但我的意思并不是想当薇若婕小姐的部下。是说原来她衣服底下很有料啊?」 「原来你感兴趣啊!是喔!那真是太好了呢,反正我就是没料啦!酒吞这个笨蛋!猪头!呆瓜!」 「啊──我又说错话了。不是啦,我跟你说,尤莉卡。我之前没告诉你,其实就是她害我漂流到这里的。」 「……欸?」 眨眨,眨眨。 尤莉卡的长睫毛跟眼睛一起眨啊眨的,她一瞬间忘了生气,冻在原地。 她想起那天,遇见昏倒的酒吞,拖著他回家时的记忆。 「但你不是说是被海怪怎样……」 「我还没逊到光碰上海怪就被杀个半死啦,是先跟薇若婕小姐玩命厮杀,莫名其妙魔力全被夺去,然后就这样被绑架了。她也是魔力全数耗尽,我又使不上一点力气,结果就在小船上被海怪袭击,死翘翘了。」 「…………绑架?」 「她好像是说想让我当四天王,其实也挖角我很久,但我都拒绝了。我也不是不认识她,而她被关进地牢,当然不能说跟我无关吧。所以我才会说想去找她,应该说是想去地牢。」 「……咦,啊……咦,那……是……是我误会了?」 尤莉卡的脸眼见著越来越红,她回想起自己与酒吞吵嘴,又用强迫酒吞拿自己跟导师相比的口吻骂了他一顿。她战战兢兢地看向酒吞。 一看,酒吞好像也不怎么介意,和颜悦色地笑著说: 「哈哈哈,现在看谁才是笨蛋喽,笨蛋──」 「这……这都要怪你害我误会啦──!」 尤莉卡指著他大骂。 「……也是啦,我就在奇怪,像你这样的妖鬼怎 么会被区区海怪打个半死……想不到是跟导师有关。」 「喔,汉堡哥,你追上来啦。」 「我怎么会被迫在坡道上冲刺啊,真是……啊──累死了。」 勒克斯双手撑著膝盖喘气。 酒吞眼神愣愣地注视著他。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勒克斯不耐烦地继续说: 「……我……不叫……汉堡哥……」 「好,满意。」 「等人吐槽做什么啊可以用本名叫我了吧信不信我宰了你啊混帐!」 啊,还没调适好呼吸就大声嚷嚷,喘不过气来。 勒克斯这样想著,一脸阴沉;酒吞没理他,转向尤莉卡。 「哎,那就这样。尤莉卡去谒见魔王时,我跟汉堡哥去一下地牢就回来。晚点再约碰面,好吗?」 「……随便你啦,讨厌……」 结果她双手掩面,蹲了下去。 「满脸通红的拜见魔王,还挺新鲜的嘛。」 「再闹我就要杀了你喔,酒吞?」 「开玩笑的,对不起!」 看到尤莉卡一只手伴随著金属声亮出弯刀,酒吞只能立即投降,别无他法。这时酒吞一面赔罪,一面注意到某件事,眼睛看向她的剑。 「……说到这个,尤莉卡,记得你好像也会使混用剑之类的?」 「奇怪,我有给酒吞看过其他武器吗?」 「没啦,算是我听说的。」 「是喔──好吧,我会用各种武器,怎么了吗?」 酒吞脑中的印象不是尤莉卡而是「车轮」。也就是《魔导枪骑兵2》最后的最后登场的两名少女之一。她在游戏内的图像是扛著一把巨大宝剑,所以酒吞一直抱持著疑问。 「是没有怎么样,只是──」 只是忽然想到,不小心问了一下罢了,但酒吞不太好这样说。他视线稍微游移一会儿,无意间看到自己背著的大斧。 「啊,我是想说如果你会使大斧,想请你教我两招,因为我是自学的。」 「咦,啊……斧……斧头有点没办法。」 「嗯,这样啊,我是觉得如果我们一样也满好玩的。」 「喂,酒吞,你这是在拐弯抹角地把妹吗?」 「啊?」 尤莉卡害臊地移开目光,勒克斯则是冷眼瞪他。 酒吞这才细细思量自己为了掩饰而说出的话具有何种含意。看来他似乎弄懂了,「又说错话了……」仰望赤红月亮高挂的天空喃喃自语。 光是今天就第二次闹误会了。 再不收敛点,尤莉卡的双剑真的会发威。 「好……好啦,先别说这些。总之我懂了,斧头不行,长形武器总行吧,我想尤莉卡应该会很多。」 「这点小事的话我完全没问题喔。不,乾脆这样好了,我好好教你,所以你必须再待一阵子,决定了!」 「……啊。」 「哎,两边这样折衷差不多吧。」 我圆场的一番话,这次虽没造成误会,却好像给了她一个奇妙的口头约定。 尤莉卡表情一下子开朗起来,勒克斯则是双手交叠在后脑杓,一副没辙的样子低语。酒吞不禁战栗,觉得这对主从说来说去还真有一套。 「不,这很明显是你自掘坟墓吧。」 「……好吧,如果能请尤莉卡教我用斧头,那也算公平吧。」 「嗯,知道了!那我去谒见一下就回来,等会见!」 尤莉卡啪沙一声拍动羽翼,急速飞了出去。 目送她的背影远去,酒吞讲起无意间想到的事: 「……她刚才既然在生气,为什么不直接用飞的就好?」 「你啊……幸好你没在尤莉卡妹妹在的时候说啊。」 「怎样?」 「……当然是因为她希望你挽留她,希望你说不去找什么导师,说得极端点,就是希望你道歉啦。」 「啊,那真是……幸好没说。」 酒吞实在不想管那些关于细微心思的麻烦事,内心觉得女生真麻烦。 同时,酒吞决定切换心情。 总而言之,他想去看看被监禁的薇若婕。 却没察觉这会引发更麻烦的问题。 ? 「『车轮』尤莉卡.福克洛瓦大人到。」 「……让她进来。」 魔王城最深处。 这个场所又被称为谒见之间,除了塔楼以外,位于本馆五楼中的最高楼层。 在这上面只有三座塔,分别供魔王、导师与车轮起居。 倘若放出百名一无所知之人进入此迷宫,恐怕仅有不到五人能抵达谒见之间。在这宽敞程度八成与圣府首都艾甸相等的场所,尤莉卡当自己家一样顺畅前进,然后走进缓缓开启的门内,在红毯上悠然前行。等来到了够近的位置,能看见坐在上方王座的魔王的脸,她才慢慢跪下。 「……尤莉卡.福克洛瓦拜见大人。」 「嗯,很高兴看到你身体健康。刚才我收到联络,听说德拉库里亚终于下手了。这下我终于能够处分他了,做得好。」 联络魔王的人,想必是他安排监视德拉库里亚的某个属下。既然如此,为何不派些后援给尤莉卡?肯定是希望双方能两败俱伤。尤莉卡心里对这种军中政治厌烦至极,但没有表现出来。 「是,不敢当。」 尤莉卡只道了声谢,目不转睛地注视地板。看地毯有做细心维护,也许最近比较有余力了。在财政方面。 这时,魔王用手指敲敲王座扶手,进入正题: 「话说……『车轮』啊,你不打算收部下吗?」 「大人是说这件事啊……的确,属下是让大人等候多时了。」 「无论你再怎么强,没有组织力量,像德拉库里亚这种人迟早会得意忘形。为了帮你自己省点麻烦,我是希望你该行动了。」 「『天秤』之勒克斯表示愿成为我的部下,还有──」 「还有?」 「──不,属下险些失言,请大人恕罪。」 「是吗。只有勒克斯一人虽然不够放心,不过他也有他专有的强项。这么说,能够稍微清静点了?」 「恕我冒昧,是的。」 「唔嗯。」魔王将体重压在椅背上,用那锐利双眸定睛注视尤莉卡。 站在尤莉卡的立场想,明明只是听命收了部下,她不懂为什么要遭受这种眼神;然而下一句话就解除了她的疑问。 「……一找到父母就要离开。自从你说过这话以来,已有两百年了吧。」 「大人找到任何线索了?」 「纵使找到,我也没有义务告诉你吧。因为你若是离开,会给我造成困扰……不过我可以诚实告诉你,纵然凭著魔王的力量与情报网络,至今仍没得到半点消息。听好了,我是说半点也没有。就算是死了也应该有点死讯,但真的就是一无所获。」 「……真的都一无所获吗?」 「正是,如同两年前威胁我性命的魔导司书,杳无音信……就连是否将要发生某种大事,我都无法预测。无论如何,我得为侵略做好准备。」 「是……」 凭著魔王的情报网络仍一无所知,对尤莉卡而言是令人消沉的事实。尤莉卡并未直接与两年前现身的魔导司书交手,因为她忙著对付其同伙斧枪兵与光之神子。尤莉卡是与前任导师一同战斗,然而前任导师只是个疯子,基本上派不上用场。 「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回去备战。」 「就这么做吧。」 「那么属下告 退。」 最后尤莉卡垂首行礼,站起来。然后她一转身,离开谒见之间。接下来就回别墅吧。尤莉卡如此想著,脑中思考今后的计画。 ? 「总觉得……旁人好像都用奇怪眼神看我?」 「那是因为光是妖鬼就够稀奇了,而且你跟我这个四天王走在一起,还散发出不比我逊色,甚至在我之上的霸气,当然要引人注目了。」 「……妖鬼很稀奇吗?」 而在同一时刻,酒吞与勒克斯的二人组,走在魔王城内不必要地又长又宽的走廊上。走廊铺著高级地毯,让人联想到迷宫中的一隅。对酒吞而言,这是他在画面中看过一次的光景,因此情绪相当兴奋。 「何止稀奇,首先我以前就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说不定魔界从来就没有过妖鬼喔。」 「真的假的啊,好猛喔……为什么?」 「我哪知道啊。」 看来不是担任四天王就无所不知,勒克斯只兴趣缺缺地回答,酒吞则好像对不时感觉到的视线烦不胜烦。 城里似乎有相当多魔族徘徊,想到这么大一座城堡维护起来必定相当不易,理所当然需要许多人手。难怪游戏中魔王城内常常遇敌,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酒吞兀自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装潢真单调,好难认路啊……城堡走廊上不是应该都会放一些家具或绘画吗?」 「……啊──」 「干么意味深长地别开目光啊。」 「因为财政困难……」 「啊,这我好像在哪听过。」 酒吞握拳敲了一下掌心,恍然大悟。 然后酒吞想到告诉自己这项情报的人,就在现在前往的地牢里,不禁有种怪怪的心情。初次相遇时感觉那么强大的对手,如今却沦为阶下囚,越是冷静思考就越觉得不谐调。 「进去这里面……喂,麻烦开门。」 在长廊尽头弯过转角,来到一个地方。那个场所完全是个异质空间,就像与刚才那杀风景却不失高贵,酝酿出滚滚邪恶灵气的走廊完全隔离,被铁栏杆所阻挡。看到像是狱卒的两个食人魔站在那里,酒吞也明白这里确是地牢入口。 毕竟铁栏杆后方的阶梯彷佛通向黑暗底层一般漆黑,还喷出阴沉混浊的空气。 「是!……这位是?」 「我带的人,别在意。」 「小的是勒克斯大人的爱人。」 「你────不开烂玩笑是会死吗!你这家伙!」 「……呃呃……?」 「骗你的啦,麻烦开个门。」 「你这家伙真是为所欲为啊你这混帐东西!」 勒克斯以手扶额仰望天花板,食人魔狱卒虽然困惑,但还是开了门锁。酒吞笑得悠然自得,心情照样好得很。 「好,我们走吧,给我火把。」 「是……请用。」 勒克斯只消用手指轻轻一碰,就点燃了接过来的火把,然后直接带路步下阶梯。看著那背影,一名食人魔狱卒小声说道: 「超强的……不用咏唱就能使用公国魔法……」 「那家伙可不只如此喔。」 「咦?」 结果有个男人竟然还没走,在狱卒身旁双臂抱胸,瞪视勒克斯的背影。他面露大胆无畏的笑容开口: 「别看他那体格,随便一跑可比鸵鸟赛跑还快。」 「咦!那位大人竟能达到半天跑完三天路程的速度……」 「用滚的。」 「咦!」 「用滚……」 「酒吞────────!不要再胡闹了,快给我过来你这呆子!」 …… 狱卒瞄了一眼酒吞后。 「好啦──马上过去──」 他好像没事似的,甚至拋开刚才像个强者的灵气,悠哉地开始走下地牢。 「咦,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压根儿没把困惑的狱卒放在心上。 「要去见差点干掉你的人,你却还是同样调调啊。」 「反正她又不是对我有敌意,一半算是意外啦,幸好双方都没事──」 「不能说没事吧,都关进大牢了。」 「这方面就别想太多了。」 酒吞与勒克斯一同来到地牢,潮湿空气让他一瞬间蹙眉。酒吞仍不太能相信一名少女竟被囚禁在这种地方,也许证明了他果然不是天生的魔族,或者只是他本人心肠不够狠。 跟随著照亮暗处的火把光源,酒吞走在石版小径上。两侧的铁栏杆里,还能看见业已化为白骨的死尸。 「啊,那些是用来吓囚犯的,不是真的摆在地下烂掉。」 「原来如此,难怪不怎么臭。」 酒吞一面在奇怪的点上恍然大悟,一面让勒克斯带路前进。 不久,勒克斯在将到尽头的一间牢房前伫足。 「哟,导师。」 听到这句话,酒吞往牢房里瞄了一眼。 酒吞想:她就在这里吗?若是计算正确,这就是与十几天前跟自己上演过一场死斗的对手的重逢。 虽说是为了阻止她杀害克莱恩,但酒吞也知道自己严重妨碍了她的职责。对方几次对他挖角,又给予优渥待遇,自己的态度实在不对,或许该道声歉比较好。酒吞一面这样想,一面在牢房中寻找她的身影…… 「唔!」 酒吞不禁倒抽一口气。 「……啊──是勒克斯啊……什么事……?」 「啊,我没有事找你啦。」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单人牢房角落。 她在原本奢华的哥德洋装上,用一块破布盖著膝盖,抱住双膝缩成一团,眼中毫无一丝霸气。 虽说她眼神原本就不是那么有力,但仍然有时开心,有时嫌麻烦,总会蕴藏一些感情;然而如今的她眼中映照的,只有黑白二色的地砖。 连回答勒克斯的话时都不肯抬头。 「……你是来笑我的吗──我可以杀了你喔──」 「导师大放杀气一点都不好笑,拜托不要。」 「喂喂,她真的是薇若婕小姐吗?」 「……咦?」 酒吞忍不住脱口而出,他本来想等勒克斯与薇若婕说完话,但眼看薇若婕实在落魄太多,不由得先说出口,结果传来一个呆愣的声音。她视线仿徨了一会儿,然后与酒吞四目交接。 薇若婕睁大双眼的同时,轻声低喃: 「酒……吞……?」 「看起来实在没什么活力啊,怎么会搞成这样,真的是我害的?」 「咦,不……其实不是……咦,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勒克斯一边听酒吞与薇若婕对话,一边消除藏在右手的传送门。他并不认为酒吞在撒谎,但一般而言上演过死斗的两个人,是不可能用正常神经交谈的。 有鉴于此,薇若婕与酒吞一相遇的瞬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勒克斯本来想倘若发生最糟状况,就扛著酒吞用传送门脱逃,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问我为什么的话,是因为我听这个汉堡哥说你这小姐坐牢了。你本来是不用与我为敌的,但我那时无论如何都想保护克莱恩小兄弟,结果逼得你与我大打出手,如果因为这样而给你惹来许多麻烦……这个,我觉得很抱歉。」 「……关于这点──是因为双方都发生了点意外,现在也不用追究了──……不对,我是在问你怎么会在魔王城──」 导师的声音稍微恢复了点力气。勒克斯彷佛有这种感觉,决定暂且静观其变。可能因为他只跟酒吞问了最低 限度的资讯,无法完全掌握两人的关系,但应该不会发生太危险的状况。 「喔,你问这个啊。没有啦,我那时被海怪袭击,本来以为死定了──」 然而,勒克斯的这种想法…… 「──但有个叫尤莉卡的家伙救了我。」 「……咦?」 就这么脆弱地溃散瓦解。 「一回神才发现到了魔界,或者该说好像漂流到那家伙的别墅附近了。得到她搭救后,几天之间又顺便发生了点事,她叫我去演唱会,我在现场认识汉堡哥,后来又在她家打起防卫战,结果汉堡哥来了,说是找尤莉卡有事,这时我听说薇若婕小姐──」 「为……什么……?」 「啊?」 这座地牢的温度,少说降了五度。 勒克斯的背脊流下一道冷汗,他瞪了酒吞一眼,只见酒吞似乎跟尤莉卡那时一样,又没弄懂薇若婕的感情了。酒吞刚刚才看到尤莉卡因为「薇若婕的关系」而闹脾气,怎么会没想到反之亦然? 而现在的勒克斯,连好好教训酒吞一顿的余力都没有。 「为什么……车轮总是要抢走我想要的一切……那个人为什么总是要破坏我累积的心血……酒吞为什么跟车轮那种人这么好……?」 「咦,也没有很好啊,只是受她照顾了差不多十天──」 「拒绝跟我一起来到魔界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能跟车轮待上十天!」 喀锵!铁栏杆变形扭曲。薇若婕一步也没动,只是她感情爆发导致纯粹魔力失控罢了。薇若婕猛一抬头,眼中累积的泪水代表何种意涵,只有酒吞还没弄懂。 「没有啊,我只是受人家照顾,没有做什么会让薇若婕小姐生气的事──」 「我是『薇若婕小姐』,那个人却是『那家伙』,你不觉得这样就够气人了吗……?」 「没有啊,我跟你们关系都没那么深,只是因为顺口才叫你薇若婕小姐,薇若婕小姐你是怎么了啊。你不喜欢,我也可以直呼你名字啊。」 摆明了牛头不对马嘴。 但这也是莫可奈何的,对酒吞而言,薇若婕只是跑来挖角的强悍少女,他也只知道这些,无可厚非。 反过来站在薇若婕的立场想,酒吞是她跑遍大陆唯一找到的,可能成为自己人的魔族。薇若婕对他尽了多大礼数,光看她在教国内的言行举止就能得知。 因为薇若婕没说,酒吞也不知道薇若婕多在乎他;而酒吞又活得太自由,没注意到薇若婕为他行了多少方便。渴求同伴的少女,与不追求人际关系的妖鬼,就这样产生误解。 「是因为我是人类吗……就因为车轮是魔族……所以大家,大家都……我以为只有酒吞不一样,所以才……!」 「不是,这跟那无关啦。你如果有什么情结方面的问题,我可以坐下来听你说喔?」 「你这……!」 惨了。 勒克斯瞬间就理解了状况,猛力打开传送门。 「酒吞!我们走!」 「喂,我话还没说完──」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勒克斯揪住酒吞的脖子消失在传送门中,薇若婕的古代咒法也几乎于同一时间放出。 瞬间之后,在两人消失的空间,只剩少女一人。 「……都没有人……愿意……站在我这边吗……?」 她轻声对半空低喃。 ? 「好痛!」 「嘎呼!」 空间柔软地扭曲,先是黑色漩涡出现在空中,接著它不像平常那样形成门扉,而是如圆盘般横向扩展,勒克斯与酒吞双双被丢了下来。 两人重叠著倒在地上,酒吞偷偷庆幸自己在上面。 若是反过来换成勒克斯从上方坠落,酒吞一定已经被压死了,这可不是譬喻。现在他真想知道勒克斯体重多少。 「……是说你能在这里使用魔法啊?」 「在谒见之间没办法,但从内部传送到内部可以……」 酒吞直喊痛,边摸背边站起来。勒克斯对他点点头。 拋下嘟哝的他,勒克斯环顾周围,观察四下状况。 「这里是哪儿啊……?」 「入口啊,刚才不是走进来过?」 对于只来过一次的酒吞而言,要迅速认出突然被拋进来的地方才叫难。勒克斯由于暂且逃过一劫而放了心,但酒吞却罕见地像是为某事烦恼。 「……尤莉卡我还稍微能理解,她都说可能会喜欢上我了,怎么可能有人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薇若婕小姐……」 「喂──────!这句话可不能当耳边风!啥!你刚刚说什么等我搞清楚状况小心我把你送魔界二丁目──」 「汉堡哥,你明白薇若婕小姐为什么气得那样七窍生烟吗?」 「完全没在听我说!啥!这还用问吗,她一直接触你,希望你成为部下,你却在不知不觉间跟尤莉卡妹妹变好朋友,她当然气炸了啊。」 「我又不是尤莉卡的部下或什么。」 「……啊──我懂了,你根本不知道她们之间不合嘛。」 「……不合?」 酒吞也亲身经验过一次,在尤莉卡面前讲出薇若婕的名字惹得她不高兴。但的确,他对于那两人为何交恶毫无头绪。不对,说毫无头绪是骗人的。因为方才薇若婕情绪失控之时大吼大叫的话语中,是有几句话让酒吞在意。 『为什么……车轮总是要抢走我想要的一切……那个人为什么总是要破坏我累积的心血……酒吞为什么跟车轮那种人这么好……?』 『是因为我是人类吗……就因为车轮是魔族……所以大家,大家都……我以为只有酒吞不一样,所以才……!』 在空无一人的入口大厅,酒吞把脖子转得喀喀作响,回想起刚才薇若婕说的话。 「薇若婕小姐难道对尤莉卡有心结?」 「或许称得上心结吧,一个可说毫无后盾的『人类』两年前突然被捧上跟自己同等的地位。人类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不是几乎跟家畜没两样?受到的抨击可不是猛烈两字就能形容。而尤莉卡妹妹乍看之下,似乎做为人见人爱的偶像明星过著一帆风顺的人生,况且还有我们这些歌迷挺她。」 「……那尤莉卡呢?」 「更简单吧,尤莉卡妹妹是孤儿。虽说有才能,但她是不顾一切地努力打拚了将近两百年,才爬上目前的地位。而就我所知,她现在仍在拚命奋斗,却还没能实现心愿……我不知道是什么心愿就是。看在这样的尤莉卡妹妹眼里,一个人类从一开始就拥有强大力量,还能在大陆上到处闲晃,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啊──」 「非但如此,尤莉卡妹妹还不能常常外出。但导师却能漫无目的地跑到地表,而且是为了寻找同伴……尤莉卡妹妹也赌气,谁都好,就是不肯让导师知道她『不能外出』。上次远征也是,导师拜托尤莉卡妹妹同行时,她那表情看了真让人不忍心。」 这下你了解了吗?勒克斯斜眼看著酒吞。 导师与车轮,魔王军的双姝。两人地位如此崇高,到头来精神层面却还只是个少女。身为魔族,而且年仅二十几岁又吊儿郎当,却已经像个「大人」般处事的酒吞才叫异常。勒克斯若是知道酒吞的年纪肯定也会吃惊,不过这事现在无关紧要。 「……我说啊,汉堡哥。」 「怎样啦,宰了你喔。」 「薇若婕小姐为什么会在魔王军?」 「听说她家三代都待在魔王军里,我认识她父亲,是个脑袋不正常的疯子。至于祖父 ……我是没见过,听说是个法力无边的魔导师,但对前任四天王『真理』言听计从……总之名声不怎么响亮。」 「……嗯,这样的话就算她脱离魔王军,大概也过不了正常生活吧。」 「这是一定的吧,那个人还想把人类杀光哩。」 嗯。酒吞点个头,手放在下巴上。 勒克斯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之八成不是什么好事。即使相处还不久,勒克斯已经觉得这名男子彻头彻尾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就在此时,入口大厅的门打开了。不是入口大门,而是另一扇通往谒见之间的巨大正门。探头出来的果不其然,是尤莉卡。 「嗨,你们俩事情也都办完啦。啊~累死我了~」 尤莉卡「嗯──」地伸个懒腰发出舒畅的声音,勒克斯两眼变成爱心盯著不放。在看哪里?腋下。酒吞不理他,瞄了尤莉卡一眼。她与酒吞四目相接,愣愣地偏了偏头, 「怎么了,酒吞?」 「……」 「……干么啦看什么看啦又不会怎样这是我的自由吧!」 酒吞直接将视线移到勒克斯身上。 然后握拳,敲了一下手心。 尤莉卡的隐情,与勒克斯的力量。 然后是座标狱门「只要是去过一次的地方就到得了」这项事实。 「我有个有趣的点子,尤莉卡、汉堡哥,你们晚点来找我!」 话还没说完,酒吞已经冲了出去。 不是冲向出口,而是方才与勒克斯一同前往的地牢方向。 勒克斯与尤莉卡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我要是知道,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两人急忙去追酒吞。 ? 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这名少女,十五年来过著极其孤独的人生。 生下自己的母亲,为了分娩而赔上了性命,父亲又是个比任何人都更适合疯狂魔术师这个称号的男人。三代相传的魔导害得她获得庞大力量,身边却没有半个同伴。 就连魔王都只对薇若婕的力量感兴趣,除此之外毫不关心。 因此「第三代导师」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一直在找同伴,找自己人,找可以依靠的对象。就凭她一人,在没有对象能倾诉心事的状态下。 薇若婕在不受任何人赞赏,四面受敌的魔界,以及地表这个在她受到的教育中满是该死仇敌的人类巢穴之间往返,还被迫面对魔王军的政治问题,仅凭一个人拚命奋斗。 『区区人类还敢这么嚣张。』 『不到五十岁的臭小鬼。』 『好了啦,要是被听到可是连灰都不剩。』 『……喔,我好怕喔。乾脆让她一个人特攻,应该能削减掉不少人类吧。』 薇若婕摀起耳朵。 为了成为魔王军的导师,她只接受了咒法的严格训练。她努力学习,以为只要运用这份力量,就能稍微找出自己的生命意义;结果本应处于同一阵线的魔族,让她感觉到的却是憎恶与敌意。 本该站在她这边的父亲神智从未正常过;身为她上司的魔王对她不屑一顾。 才十五岁,魔族应该比谁都清楚这是多短的岁月,为什么却对她如此苛刻?薇若婕当然知道原因。 因为她是「人类」。 这种事明明由不得她。 只要有「比耶.亚特摩斯菲尔」之名与这双冰蓝眼眸,她对人类而言就是迫害的对象。就算不论这点,她在年幼无知时曾大闹共和国与王国,使得她在公国的冒险者协会(bravers)被列为ss级悬赏对象。孩提时期被灌输的观念让她无意回归人群;但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安身之处。 所以,她只能跟著魔王军战斗,却得置身于随时可能遭人暗算的环境。 即使如此,她仍拚命活到现在,好不容易邂逅了寻觅的对象。 好不容易才遇见了他。 遇见与自己关系对等,并且对人魔一律平等,对薇若婕的所作所为也不表示反感的强者,百分百符合条件的魔族。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成为自己的好搭档……成为值得信赖的珍贵部下。 她本来是这么相信的。 「本来是……这么相信的……是吗……」 渗进天花板的一滴水滴,应声滴落在缩成一团的少女身旁。 薇若婕更加抱紧双膝,独自一人陷入沉思。 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离开这间牢狱,但她似乎连动都懒得动,身体完全没有挪动一下,只是看著地面的石版。 「到头来……我到底想干么呢……」 因为他是薇若婕初次遇见,可能成为同伴的存在。 所以薇若婕一再让步,所以那样既往不咎,所以那样……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放过酒吞一马。即使如此他仍坚持立场,所以薇若婕还硬是与他开战。 她相信只要打赢就能在一起,她想要同伴。 结果却…… 结果却…… 为什么? 「为什么……车轮……全都要……全都……」 一宣泄出全副心意,结果一切的归结点都在这里。 「车轮」尤莉卡.福克洛瓦。 尤莉卡在背后说薇若婕坏话,送秋波,看不起她的魔族全都仰慕、跟随尤莉卡。他们对薇若婕不屑一顾,只是盲目地对那耀眼少女百依百顺。 薇若婕可以觉得自己没有魅力,或是她比较可爱,想得到的理由多得是。 但一切问题追根究柢,都出在「自己是人类」这一点上。 所以理应与自己同等的「车轮」获得了一切。而理应与她成对的自己,却连千辛万苦找到的唯一一个可能成为知音的存在都被夺走。 「呜……啊……」 注意到时,洒落地面的水滴已不是天花板的漏水。 心中发誓绝不示弱的逞强,即将溃堤。 好懊恼,好悲伤,无能为力。 所以。 所以。 「为什么……大家……为什么……我……」 ──不是魔族? 她一直将这当成心灵的脆弱,甩到一边。总是摇头否定。 她告诉自己这些「假设」、「如果」不具任何意义,这种空想妄想没有任何价值。 可是,但是,即使如此。 她还是无法不去想,不管怎么做,脆弱部分总是立刻探出头来。 她想:如果自己是魔族,也许就不会变成这样。 光明的未来,美好的过去,充实的现在。 其他魔族理所当然地得到的这些,自己或许也能分到一份。她无法不这么想。 「爷爷……您为什么要加入魔王军……您是出于什么想法,才会从人类……跳槽到魔族……我……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是吗……」 祖父夏诺瓦.比耶.亚特摩斯菲尔。 薇若婕只听说他是位伟大的魔导师,法力无边,却与前任「真理」葛拉斯帕埃共同征战地面到最后,是魔王军首屈一指的最强魔导师。 人们是这么说的。 然而,只有他行使过法力的痕迹,却不知道他曾是何种人物。他为何加入魔王军,为何背叛人类?这些薇若婕一无所知,也没人让她知道。 假使祖父没有加入魔王军,而以人类的身分活下去。 那样的话,或许能得到身为人类的幸福。 魔族属于魔族,人类属于人类。 薇若婕很希望自己能清楚染上其中一方的色彩。 现在这个灰色骯脏的自己,连何去何从都不知道。 只觉得无论走向何方,一切都会被夺去。 「……我到底,该怎么办……」 因此,她已经都无所谓了。魔王命令她在牢狱禁闭反省一段时间也无所谓,魔族用什么眼光看她,她也不在乎了。 她不会逃走,也没那气力逃走。魔王大概是认为只要她敢离开魔王城内必定感应得到,但现在就算她待在自己的塔(家)里,她也不会逃跑。 「……可是,但是……还是……」 不对。 说都无所谓是骗人的。 与谁为敌她都不在乎了,所以,至少。 至少只有那个妖鬼……她不希望被车轮夺走。 他是薇若婕找到的唯一一个,与人类或魔族都无关的浪子。结果到头来,他也选择了同为魔族的少女?光是这样想,就让她痛苦万分。 所以。 所以。 「不是啦,勒克斯已经准了,真的啦!拜托开开门……是说你刚才不是看到我了吗,喂!看是看到了,可是不行?你脑子是怎样,硬梆梆的冷冻乾燥食品吗!算了看著吧,别小看我,我用我这强壮无比的肩膀给你们来个美妙无敌的tackle!吵死了别碍事酒吞肩部炸弹撞!呀哈──看到没,铁栏杆算啥……啊喔……唔喏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先是铁栏杆变形的啪嘎声,然后是铁块滚落阶梯的声响。 同时,传来某人身体一路碰撞滚落的刺耳巨响。 最后听见一阵特别大的声音,薇若婕明白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牢来了……不,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因为那种稀奇古怪的言行,用肩膀撞铁栏杆,跟门一起摔落的蠢人,薇若婕只认识一个。 但是,他现在来到这里,实在太过残酷。 「……痛痛。算啦,反正汉堡哥应该也会来,没问题啦。只是如果魔王老大跑来我就死定了,躲在尤莉卡背后让人家救又有点那个……乾脆杀掉他们逃走好了。不不不,那样还没离开魔界铁定就要像蚁狮地狱一样被拖进地下了……因为是地下帝国嘛。」 木屐踢踹石版地的喀喀声传来。 别过来,你已经是尤莉卡的人了,不是吗? 薇若婕几乎要冲口而出,但仍然不成声音。 难道自己在期待?都受到这种对待了,还抱持希望? 思绪打转。 好痛苦,好讨厌,无能为力。 薇若婕祈求著,不要再逼自己面对更多绝望了。 可是,即使如此。 「嗨──刚才混沌冥月发过威,这间地牢竟然没事喔,超强的耶。」 「……真亏你有脸回来呢──」 「不是,不要用那种白眼看我嘛。还有别用手心对著我,搞不好真的会没命。」 「……有什么事……吗……」 薇若婕紧咬嘴唇,狠狠瞪著酒吞。 还是一样散漫随便。 他抓抓从和服便装露出的胸口,露出有些苦涩的神情。 酒吞想说什么?出去。不,告诉我不是这样。 相反的感情产生摩擦,在胸中发出强烈热量。 一开口感觉就会引燃大火,薇若婕连话都说不好。 然而,酒吞却像平常一样悠闲。 「我有事想问一下薇若婕小姐。」 「……事到如今,还想问什么?」 「你爷爷怎么会加入魔王军?」 「唔……!」 薇若婕倒抽一口气。 酒吞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薇若婕犹疑了一会儿,很快就弄明白了。车轮对薇若婕想必不感兴趣,所以八成是勒克斯还是谁告诉他的。 薇若婕的猜测中了一半,错了一半。没有人比尤莉卡更在意薇若婕,但这里没人会亲切解释给她听。 「这种事……我才想知道呢……!自我懂事以来,『听说曾经很伟大』的祖父已经不在了,父亲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母亲早就死了……为什么我……为什么待在魔王军……变成这样……知道这些,又跟酒吞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现在要问这个……!」 「不能说没有关系喔,这次的事我撇不开关系吧。」 「……既然如此……!如果在这无计可施,又没有半个自己人的地方……!你说跟我有关系的话……!那你为什么……!」 ──要站在车轮那一边? 薇若婕本来要这样讲。 但他迅速伸出手来,像在制止薇若婕继续说下去。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喔。」 「……我误会了什么?」 「不是,我并不是尤莉卡的部下,也丝毫无意加入魔王军啦。魔王军这些家伙总是太早下结论,是怎样,流行吗?明明每个都长命百岁。薇若婕小姐也是,根本还是个孩子嘛,未来万岁。」 「……咦?」 他不是站在车轮那一边。 这句话莫名地令人接受,因为那符合自己的愿望。 但听起来实在太没说服力,薇若婕一瞬间接不下去,睁圆一双冰蓝眼眸原地冻结。可是,这样的话,他跟尤莉卡在一起,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这些事都被撇在一边,酒吞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这次薇若婕真的无言了。 「我说啊,薇若婕小姐。如果我说要去问你爷爷『为什么加入魔王军』,你会怎么办?」 「……什么?」 ? 「说得明白点。」 嘟!尤莉卡鼓起腮帮子,瞪!半睁著眼冷冷看我,同时,啪!一根手指直直指著我说了。一格能用三种拟声拟态,尤莉卡小姐真是太尤莉卡小姐了。 「你想为了薇若婕使用勒克斯的力量,对吧?」 「完全没统整到重点耶,你这粉红脑袋。」 「只有头发而已啦!……再不认真跟我说,我要生气喽。」 嗨──我是现场记者酒吞。 今天记者来到飘浮于地下帝国空中的城堡里的地牢──下下上上下下,好复杂喔。哎,这倒不重要。 我早一步来到薇若婕小姐的牢房前,跟在我后面,汉堡哥与尤莉卡也下了阶梯。刚才我来到这里之前问勒克斯的问题,回答是「只要设法解决魔力问题,应该办得到」。他说他想都没想过能这样做。 所以,我认为可行。 「我说认真的,很认真,超认真。如果勒克斯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你不觉得反而有一试的价值吗。薇若婕小姐目前这个有点走投无路的状况,即使现在已经来不及解决,或许能掌握到一点线索……再说我想到要这样做,并不只为了薇若婕小姐一个人喔。」 「……咦?」 牢房前,石版地走廊上。 我将牢房里的薇若婕小姐,以及正在确认右手感觉,尝试展开传送门的汉堡哥搁一边,跟尤莉卡谈话。虽说还有其他人在,但尤莉卡似乎察觉到我想说什么了,她略为蹙眉,悄悄凑近我耳边说: 「……你该不会是想……」 「没错,我们去见见他们,见见碰巧救了你一命的双亲。这样等回来后,会合的可能性就大多啦。」 「……你,说的……是没错。」 「你们在讲什么──……?」 「唔!」 「噢,薇若婕小姐,牢房待够啦?」 尤莉卡急忙跳开,薇若婕小姐轻轻飘落在她与我之间。看她逃狱逃得这么轻松,或许是用上次与八咫妹妹交手时使用的魔法脱身的。 「讲得好像我喜欢 待在里面一样呢──」 「轻易出得来不出来,又说不是喜欢待在里面,不觉得欠缺说服力吗?」 「那是因为……只不过是没特别理由想出来而已──」 「那现在有理由出来了?」 「!这……」 她多少有些慌张地抬起头来,好像找不到话否定,别开目光。 不过好吧,既然被我说中就表示…… 「这样不是很好吗?」 「……咦?」 「你刚才还一副死鱼眼,一点都不适合你,现在这样比较好。虽说慌张的薇若婕小姐,其实也挺稀奇的就是。」 「咦,这……你……你很啰嗦耶──……!」 「哈哈!」 看她好像振作起来了,真是再好不过,不过再扯下去,正面而来的刺人视线实在很难承受。听汉堡哥说过她的身世后,我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了。 看这样子,把尤莉卡叫来可能是做错了。 「所以,酒吞,你打算怎么办?」 「就来试试……回到过去吧。」 我咧嘴一笑,说了。 ? 「回到,过去……办得到吗?」 「要看汉堡哥的能力,但说真的,我觉得可行喔。我有根据。」 「……是喔。」 尤莉卡双手扠腰,傻呼呼地注视著酒吞。 刚才被酒吞问到的勒克斯也一样,好像从来没有想到穿越时空的可能性。 这种反应与状况,让酒吞无意间想到:勒克斯的古代咒法.座标狱门能够前往去过的场所。在王道rpg当中,主角一行人通常从中期之后就能学会这种魔法,但只有勒克斯能像门一样来回移动。 不过,只要去过一次的场所都能抵达,那么譬如原本美丽的花园即使变成焦土,也去得了那个地点。也就是说,重要的是他去的座标,与他脑中描绘的景色毫不相关。 「这也就是说,乍看之下好像只能去现在的那个地点……其实……」 「……其实?」 「真要说起来,勒克斯使用的座标狱门这种古代咒法,其实可以发动时间差攻击,或是将敌人打落次元狭缝。换句话说,就是能朝正方向移动时间……所以我在想搞不好有机会。我不懂个中逻辑,所以问勒克斯最快。结果一问之下,他告诉我原因不明但似乎可行。既然如此,应该办得到吧。」 「……只要有魔力就行。对了,酒吞。」 「干么?」 「你刚才直接叫他勒克斯,没关系吗?」 「忘掉。」 「咦?」 「忘掉。」 勒克斯像在确认右手感觉,手掌重复握拳与张开的动作,两人在他背后讲著这种对话。酒吞双臂抱胸,难得一脸认真地皱眉说出的话,却与认真二字八竿子打不著。 「……真是,实在拿这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哎,算啦,我解释给你听。」 勒克斯大概都听见了,叹口气后转过头来。 他让黑色球状传送门飘浮在右手里,并用左手指著。 「我的古代咒法.座标狱门原本是沙利叶门家代代相传的咒法。这玩意的用途本来是在战时将大军一瞬间送往他处,换句话说,当时是时间能缩短越多越好。然后经过历代钻研,如今终于改良到只要打开传送门就能直接移动到他处……但是呢。」 勒克斯将右手球体稍稍扩大,左手塞进传送门里。 「嗯?」 「啊。」 尤莉卡与酒吞叫出声的同时,传送门的出口形成,他的左手这才伸了出来。换言之,这就构成了时间差。 「……尤莉卡妹妹跟酒吞都走过我的传送门吧,但你们应该会觉得一瞬间就通过了……换句话说,我的传送门内是没有时间流逝的,所以会产生奇怪的延迟。」 「……为什么?」 「很可能是……魔素的影响吧。一进入次元狭缝后,就会受到内部魔素的干涉。狭缝内的魔素比我们现在的所在空间浓厚许多,具有强大力量……甚至足以形成狭缝。这件事千万不可泄漏,因为是沙利叶门家的秘密。」 「知道了。」 「啊,尤莉卡妹妹不用在意没关系。酒吞你要是说出去,我就宰了你。」 「好啦。」 「所谓的狭缝,并不单纯只是个空间,是魔素不断涌出又消失的魔泉。整个人冲进其中,存在本身会因此受到压缩……相同地,存在的时间也一样……所以只要能将开启传送门的位置指定在过去,或许就能维持著存在的时间,把人送到过去。」 「就像冷冻睡眠倒过来一样?」 「啥?」 「不,没什么。」 看酒吞哈哈大笑,勒克斯偏头不解。虽然冒出个跟说明完全无关的词汇,不过只要酒吞弄懂了,那就无所谓。偏著头的尤莉卡似乎也没多想,觉得「反正可以就可以」。 「……问题是我的魔力不够。」 「竟然想到拿我当储藏库……酒吞也真会使唤人呢……」 「因为没别人能拜托嘛,抱歉了。」 「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薇若婕露出无力的笑容。 笑容背后有著何种感情,酒吞无从知晓。不过他想,真亏尤莉卡他们答应回到过去的计画。 「酒吞。」 「啊?」 「我并不想待在魔王军里──我只是想要同伴而已……自己为什么是人类,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跟车轮一起去让我很担心,但我相信酒吞的话一定没问题的……万事拜托了──」 「嗯,包在我身上!」 事实上,薇若婕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过去的确是有趣的尝试,但就算成功,又能得到什么呢?而且连车轮都送去有什么好处?但说到底,即使维持现状在牢房里发呆,也无事可做。 既然如此,不如趁此机会测试一下自己赏识的妖鬼有多少本事也不错。这点程度的多余心力……不对,目前来说应该是自暴自弃的心情,她还是有的。 「你能发誓不会成为车轮的部下吗?」 「哎,这点小事我可以跟你保证。不过啊,你们两位小姐的关系还真麻烦耶。」 「要你管──」 薇若婕用鼻子轻轻一哼别开脸,差不多在同一时间, 勒克斯出声叫了他们。 「……好像成功了喔。」 「嗯,怎么啦?」 「酒吞,你刚才有被我的手碰到吧?」 「喔,有啊……奇怪,什么时候,你何时碰我的?」 「……我现在试著碰了一下不久前的你啦。」 转头一看,只见勒克斯的手塞在传送门里。 手一拔出来的瞬间,酒吞就「想起来」了。 想起刚才跟尤莉卡说话时只有一只手伸出来,吓了他一跳的「记忆」。 「真是太可怕了,根本是因果逆转嘛。」 「……好像可行喔,酒吞。时间轴在魔素当中似乎不具太大意义,只要能灵活运用,我自己本身说不定能变得强大无比……不过魔力消耗太猛,不是开玩笑的……这招……而且非常不妙。我在次元狭缝确认到惊人的魔素失控,不能保证不会导致严重结果。」 勒克斯叹了一口气,的确,光是使用一次,从勒克斯身上感觉到的魔力就降到了三分之一以下。 「哎,即使如此……只要是为了尤莉卡妹妹的心愿,我拚啦。」 「这样啊,你老兄也还是老样子呢。」 在地牢前的走廊上,地板画出了魔法阵,说是这样能得到某种程度的安定。 两人要前往正好两百年前的时代,虽然听说前后多少有点误差,但也就几天而已。既然如此,该做的事只有一件。 「好,走吧!尤莉卡,准备好了没──?」 「我随时都可以喔。」 「是吗,那就上吧。」 他双拳互捶。 「好,去玩玩吧!回两百年前!」 酒吞站到魔法阵前。 接著尤莉卡面带些许不安的表情,但也来到他身边,然后有点软弱地吐舌。 「一想到说不定真的能见到爸爸妈妈……就有点紧张呢。」 「哎,可想而知。单纯享受吧,连紧张感一起。」 「嗯。」 勒克斯在魔法阵的中心蹲下,用手心对著那里。 「把你们送过去后,我会马上以那个时间点的一个月后为目标开启传送门。时间恐怕只有一瞬,若是错过,就无法预期因果干涉会造成何种影响。我们也不会离开岗位,立刻就会展开传送门……但要是错过了,导师的魔力撑不了那么久,最重要的是你们会受次元干涉,相当危险。一定要……平安回来喔。」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啊,我可是穿著衣服走路的幽默不讲理喔。」 「自己好意思说喔。」 勒克斯面露又像傻眼,又像困扰的笑容说了。 那只是他的一点信赖,但已足够。 一切准备妥当。 「酒吞……那个,帮我向祖父问好──……」 「嗯,交给我吧,薇若婕小姐。我不会改变过去……呃,嗯,尽量不会,目前……不过我一定会尽量多问点讯息,以改善薇若婕小姐的现况。」 「……好的,万事,拜托了──……」 薇若婕点点头,走到她的定位,魔法阵的右边。 然后她贯注精神顺便做个深呼吸,开始朝著魔法阵放出魔力。 「真不愧是导师啊,魔力量实在非比寻常。这样的话……大概可行。不过你可要多小心啊,酒吞。我刚才能逆转因果碰到你,应该是因为那点程度的窜改不至于遭到次元干涉……我先说清楚,一个月后你们如果无法归返,我可无法保证你与尤莉卡妹妹这两个次元杂质会发生什么事。」 「知道了知道了。」 「真的,尤莉卡妹妹就拜托你照顾了。」 「对你们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啦,别这么担心。」 「……嗯。」 勒克斯慢慢点头,展开了黑色球体。 ──古代咒法.座标狱门── 霎时间,青白电流从传送门中啪哩啪哩地迸散。传送门不停扩大范围,从那深处感觉到非比寻常的魔力,酒吞忍不住翘起嘴角。 「不错喔,不错喔,跟过去的邂逅也是场不小的浪漫。」 「我有点怕怕的。」 与他相反,预定同行的尤莉卡略显不安。无可厚非,毕竟这世界的魔族从没想过能回到过去。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何种状况而产生模糊的不安,实属理所当然。 就在这时。 「啊……咕……!」 「薇若婕小姐!喂,你还好吗?」 「酒吞!你快去!想被深渊吞没吗?」 「!…………我去去就回,薇若婕小姐!」 酒吞正要接近忽然开始痛苦的薇若婕,但勒克斯阻止了他。既然如此就该立即动身,酒吞毫不迟疑地跳进传送门,但这样一来…… 「喂,酒吞!你得跟尤莉卡妹妹一起去,否则会被分开……!尤莉卡妹妹,快去!」 「呃,好!」 酒吞跳进门后过了几秒,尤莉卡慌张起来,也下定决心冲进门中。同时,传送门暂且关闭。 庞大的黑暗魔力奔流停止下来,薇若婕吸进一大口气。 「……走了吗。导师,我要马上朝著送进去的时间的一个月后开启传送门…………喂,你还可以吗?」 「……我很好,没问题──」 对他们而言的一个月,对薇若婕与勒克斯的一瞬间,就此开始。 第四幕 帝仑城『看小生我的吧!』 帝仑城内大街。 这是一条砖造街景铺展开来,带有温暖氛围的大道。 听不见店员揽客的声音,反而是客人主动信步走向商店,就是这么一处古色古香的城市。 在这当中,有两个人影一路前行。 一个是开心地边哼歌边轻跳著走,环顾街道的少女。一头亮眼桃红短鲍伯头,搭配可爱的纯白泡泡袖,下半身是黑色皱褶迷你裙。这个让所有人不禁回首的迷人少女,反倒好像迷上了这座城市,心情舒畅地散步。 另一个人,则是走在她身后的青年。 此人留著与少女成反比的黑色长发,头上戴著深斗笠。 和服便装搭配木屐,风貌呈现某种极东风格的气质。 这个有趣组合的生面孔二人组,当然也吸引了旁人的注目。 两人接下来要去进行搜寻「旷世奇才魔导师夏诺瓦.比耶.亚特摩斯菲尔」的任务,但其实他们已掌握了目标的所在地点。只要照著问到的路走,就能畅行无阻地前往夏诺瓦的住处。 也许是因为清楚这点,少女忽然像在思索某事,手放在下巴上转头朝向青年。 裙襬的皱褶轻柔地飘起,她拘谨地按住裙子,甜甜一笑。 这个女生真的永远像个「偶像」。青年漫不经心地如此想。 「欸,酒吞。有件事想拜托你,你愿意吗?」 「反正我欠你斗笠的人情……只要是我办得到的。」 「不是要你做什么啦,还有,不要把斗笠的事当成欠我人情嘛。」 「不是,如果不当成欠你的,不知不觉间可能会越陷越深……」 「什么意思啊?」少女不解地眯细眼睛,但下个瞬间就露出可人的开心笑容。青年──酒吞看她这样,心想不知道会受到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而有点戒心,但仍一如平常地保持柳枝般吊儿郎当的态度,定睛注视著她。 「所以,你到底要拜托我什么?」 「嗯,可不可以稍微……买一下东西?」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目光望向大街那边。刚才酒吞观赏过的街道还是一样,就是个给人温暖感受的热闹都市风景。如今这对酒吞而言已不稀奇,不过不难想像若换成当初他细心感受这个世界的那段时期,他一定会在这条街上四处闲逛。而他偷瞄一眼,看到少女就像当时的自己,用散发出雀跃兴奋感的眼眸凝望著街景。 「尤莉卡,你该不会没在这种地方买过东西吧,真意外。」 「有买过啊。可是经过两百年这么久,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而且你知道的,我现在不是偶像。」 「啥……喔,是这个意思啊。」 「嗯,现在的我就只是普通人尤莉卡!……所以应该不会受到过度注目!好啦,我们走嘛,酒吞!」 「啊,好……好啦。」 酒吞手被猛地一拉,跟著尤莉卡跑出去。 然而酒吞早已察觉到,周围人群都理所当然地注意这个可爱女生,这是无庸置疑的。纵使不是偶像,她仍然有著吸引群众的魅力。酒吞重新体认到这点,就这样被尤莉卡拉著去买东西。 「啊,酒吞!你看你看,这个!」 「头一个就飞向饰品摊贩,真像你的个性。」 「怎样啦~」 虽说是「飞」,当然尤莉卡不至于在街上张开翅膀。即使如此,她仍以超高速冲向这个席地设摊的饰品摊贩,酒吞又傻眼又愉快地如此说道。尤莉卡绷起脸,但只是一瞬间。然后她开心地开始挑选摊贩陈列的小饰品,看了几个都喜欢。 「欸,酒吞你觉得哪个好?」 「老实说我完全不懂这种的,尤莉卡应该是喜欢可爱款的吧?」 「嗯──可爱或帅气的都喜欢,比较不爱安全款。」 东挑西拣。 像是镶嵌水亮色彩宝石的手环,或是透明海蓝宝石的脚炼。宛若红莲的赤红宝石上雕刻的细密纹路,在光线照射下有时真的就像火焰燃烧,酒吞觉得以摊贩货来说还真精致。 这时,原本一语不发的老板缓缓抬起头来。由于他戴著类似针织帽的帽子,本来更看不出是什么样的人物,现在才发现是位慈祥老者般的老先生。 「这位小姐。」 「嗯?」 「看你挑得这么开心,真让我高兴。嗯,真的很高兴,不枉费我走遍各国四处搜购。」 「嘿嘿,谢谢你。」 「走遍各国四处搜购」这句话让旅游痴的眼睛一亮,但老人并未察觉。尤莉卡害臊腼腆地微笑,不过挑选珠宝的手仍紧握著不肯放,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这类小饰品。 看到她这样,老人对她笑笑。 「不过啊,就像我家老太婆……这种时候,男人总是嫌无聊。让男友为自己挑件适合的饰品打发时间也不错,但如果有个像小姐这样戴什么都适合的可爱女友,男人可就辛苦喽。」 「啊,我们不是情侣喔。」 「就只对这点有反应!就只对这点有反应?」 尤莉卡愤慨地嘟嘴抗议,酒吞不明白为什么被骂。 看到两人这副样子,老人先是睁圆了眼,然后似乎有所察觉,再次眯细眼睛。 「所以我认为由小姐挑选适合男友与自己的款式最好。」 「……适合酒吞的款式。」 「不不,老先生或许是没听见,但尤莉卡你无所谓吗。也许时机不太凑巧,但我还是觉得你最好找个更正常的男人,比较能约个像样的会喔?」 「你很烦耶,我只是觉得难得有机会一起旅行,想买点什么而已啦!」 看尤莉卡气呼呼地将视线转向一边……更正,是转回小饰品上,酒吞略为耸了耸肩。不过假使上了年纪的老板说得没错,她真的是想帮酒吞打发时间的话,那得感谢她的好意才行。只是硬要说的话,酒吞并没有觉得无聊。 两眼发亮地东挑西看的她,就是个一般的女孩子,既非偶像也非「车轮」,让酒吞看见她身为娇柔少女的一面。 酒吞甚至觉得,要不是她是个对自己全力设美人局的女生,说不定自己已经把持不住了。 「……我说啊,尤莉卡。」 「嗯~?」 尤莉卡正在比较蓝色与红色宝石,酒吞从背后叫她。 虽不到心神浮动的地步,但她真的很专心挑选小饰品;酒吞对这样的她做了一项提议: 「难得有这机会,不如也帮你老爸老妈挑个伴手礼如何?」 「……啊!嗯!就这么办!」 尤莉卡好像在说「我都没想到」,回过头来对酒吞点头。一决定好似乎就想马上行动,她重新开始选购饰品,犹豫不决。 「爸爸应该还是适合这种的吧……」 她念念有词,似乎比刚才更专心。酒吞侧眼看著她,面露苦笑。 尤莉卡专心到什么都听不见,酒吞在她身旁,对上了年纪的老板笑笑。 「看,一下就看得出来我不是她男朋友吧?」 「……唔?」 老人不明白酒吞的意思,将视线移向眼前的少女。 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她微微染红了双颊,正沉浸在幻想中。彷佛在想像远方无法相见的挚爱,表情带有忧郁却又有些幸福。眼前这副幸福洋溢的表情,已经不只是活像思慕著恋人,根本是一副新的恋爱少女典范了。耸著肩膀的酒吞,大概是看到她这样,想表达自己与她之间没有这种情愫。但老人只是感到不解,偏著头。 「……哎,这么一说或许如此。」 老人含糊其辞,因为在他的思考背后,仍然记得一开始少女没注意到老板 ,只顾著开始挑小饰品时,与身旁男子说话时的开心表情,就跟平常光顾的客人中的「情侣」如出一辙。 当然,他没有义务把这些告诉眼前一脸呆相的男子。 「老板,这个跟这个,还有这个……这个也要!」 就在隔了一瞬间空档后。 四件饰品递到了老板面前。 「嗯,那么一共六千格尔德吧。」 「啊,好便宜。」 「便宜?」 「……啊,我懂了,是货币价值变了。说得也是,来。」 听到六千格尔德这个以摊贩来说贵得吓人的价格,眼前少女竟然宣称便宜,莫非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不理会如此猜测的老人,她轻松支付六千格尔德的金币,站起来。 「好,去下一摊吧,下一摊──!」 「爸妈的挑好了吗?」 「嗯!多亏有酒吞在──!」 她毫不留恋地将饰品收进怀里,然后顺势推著酒吞的背,速速离开原地。 「这样就能送爸爸他们礼物了,真是好事连连──!」 「那真是太好了,不会搞到最后是爸妈合送一个吧?」 「我才没有那么呆呢!」 见她开心地戳著身旁的男生欢笑,老板一个人若有所悟地点头。 看到她若无其事,没让男生看到购买的数量就知道了。给自己的,给双亲的,还有一个…… 「呵呵,臆测太多就不知趣了。」 老人接触到年轻的气息,欣喜地微笑。 ? 「……啊,好像要在这边转弯。」 「ok,谢啦。」 后来又买了一会儿东西,吃点东西垫肚子后。 两人从众多行人来来往往的大街转进岔道。 这座城市没经过恰当的区划整理,一偏离街道就会进入杂乱的巷弄。然而在这巷弄中,尤莉卡毫不迟疑地带头前进。 「这就是小孩看了都不敢哭的帝仑城要塞啊。」 「乍看之下是不像,但的确具有要塞都市的功能。士兵多也是因为如此,盘查也满严的。」 「光看这里对飞空魔族毫无防备,就不怎么值得期待吧。」 「因为会飞的魔族不多啊,而且能混进城市的只有人形魔族吧。这种的没几个啦,应该说要是让魔族混进来就输定了,那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是吗~?」 但薇若婕、柊还有吸血鬼芙蕾亚莉露妹妹都很会飞耶。不过这句话酒吞没说出口。 「……啊,就是这里了。」 「啊?」 于巷弄中沙沙前进了一会儿。 在砖造窄巷中,两人找到了一间挂著小招牌的店铺。 「夏诺瓦魔导具店」。 「……生意应该很清淡吧?」 「不可以说这种没礼貌的话,真要说起来,听说魔导具店只是副业,而且他好像被登录为这里军队的魔导师了。」 「不懂这是什么系统。」 不理会偏著头的酒吞,尤莉卡堂而皇之地打开店门。一阵清亮的铃铛声响起,酒吞也从她背后探出头来看看店里。店内并不明亮,桌椅等家具上塞满日用器具般各色物品,都快搁不下了。 「喂喂,这全都是魔导具耶。」 「……总不会就这样随便放在外面吧,等人来好了。」 尤莉卡鼻子哼地呼气,双手扠腰。 就在这时。 「呀!是客人吗?」 「唔喔!」 从柜台后面的门里,飙速飞出一把扫帚。 一名青年骑在满店乱飞的扫帚上,定睛注视两人。 他轻巧地转一圈飞落地面,降落在尤莉卡与酒吞面前。 「唔嗯,看来这把扫帚需要稍做调整。」 「请问……」 「欢迎来到魔导具店,最近有很多不肖之徒想从店里偷东西,所以我刚刚在后面守著。结果看你们好像打算等到店员出现,所以店员就来啦,也就是小生我!」 一口白牙闪亮耀眼。 这位店员撩起茶色头发,高声大笑。尤莉卡一脸疲倦,但果不其然,另一个男人面露像是发现了有趣事物的笑容,转向店员。 「日子不好过啊。」 「世间日子永远是不好过的啦,但还是有必须守护的事物。所以才要挺身而战啊,就像小生我!」 「我们在找一个叫夏诺瓦的人。」 「就是小生我啦!」 「讲到被誉为旷世奇才的最高水准魔导师,大家会想到谁?」 「就是小生我啦!」 「受人期待为帝仑城最后防线,这座城市的最强之人是?」 「就是小生我啦!」 「谁容易沦为社会权力的走狗?」 「就是小公仆啦!」 「……有一套。」 「你才是,初次见面就能跟小生我这样一搭一唱的,你还是头一个呢。」 夏诺瓦与酒吞坚定有力地握住彼此的手。 「……言归正传,你们在找小生我是吧,是要紧的事吗?」 「说要紧或许算要紧,不过真要说的话,其实只是我们有些事想问你,不用这么有戒心没关系。」 「这真是失礼了,但因为你们隐藏了不少霸气,我就明说了,你们是魔族吧。不抱持戒心才奇怪呢!此地禁止魔族进入,最重要的是小生我不能被打败!」 「我们要找的不是天才魔导师,而是夏诺瓦.比耶.亚特摩斯菲尔个人,尤其是大哥我!」 「那真是太好了!那么我泡个茶吧!就由小生我……不对,让塔莉兹来!」 「那是哪位!」 「是我女儿──不过是养女!……塔莉兹,过来──」 酒吞玩得起劲,身旁的尤莉卡叹著气,好像已经累坏了。 拋下这对组合,夏诺瓦朝著刚才自己出来的后面门扉喊道。 接著,一名小女孩小步小步地跑了过来。 「……啊?」 「……」 小女孩低个头行礼,但酒吞在意的不是这个。 「……犄角?」 「因为塔莉兹跟你一样是妖鬼!」 「喂喂……给我等一下,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妖鬼啊?」 「算是小生我的研究成果吧!」 酒吞的视线朝向一口闪亮耀眼的白牙……不对,是朝向名叫塔莉兹的小女孩。从头部两侧突出的双角,正是她身为鬼族的明显证据。 「……好吧,露馅就露馅了,反正在室内。」 「……」 「对对,麻烦你泡茶。我们在里面房间说话,塔莉兹也一起来吧。」 「……」 她点点头,走到屋里去了。 夏诺瓦目送塔莉兹离开后,说「我们走吧」邀请两人前往里面房间。 ? 「……」 「噢,不好意思,多谢。」 「……」 两张沙发夹著方桌,酒吞与尤莉卡并肩在一边坐下,跟悠闲地在对面坐著的夏诺瓦面对面。 茶端到眼前,酒吞道谢后,忙著奉茶的塔莉兹由衷开心地微笑,然后低头行个礼,就消失在门后。 这个房间形容为会客室或许最贴切,空间颇为宽敞,整体气氛像是以供许多人聚集谈话为前提打造的。 毕竟夏诺瓦可是被誉为旷世奇才,或许有很多机会像这样跟各种人士交谈。 「……呃,先来自我介绍好了。我叫尤莉卡,是堕天使。他是酒吞,就像夏 诺瓦所说的,是妖鬼。我们因为一些隐情而一同旅行,而那个『隐情』就是跟你有关,所以才会来拜访你。」 「……原来如此。容我重新自我介绍,我叫夏诺瓦.比耶.亚特摩斯菲尔,是帝仑城特约首席魔导师。哎,虽然拥有这种小题大作的头衔,简单来说就是帝仑城的防壁啦。」 夏诺瓦轻快地哈哈笑著。 他喝了口茶,津津有味地露出微笑。 酒吞看著这样的他,提出正题: 「了解,多指教啦……话说那个小妹妹,是叫塔莉兹吗。她……是怎么了?」 「……这个嘛,我不便讲得太深,不过她不是怕生,也不是害羞,尤其是对你们。你们尽管放心,我刚拜托她去顾店了。」 「……她不会说话吗?」 「她是所谓的失语症,很遗憾,魔药学不是我的专业。我在调查如何才能治好她,总之只能告诉你们不是先天性的。」 「……原来如此。」 不是先天性,也就是说,可以判断她很可能是受到某种打击而变得不能言语……换言之,这不是可以随便提及的部分。 尤莉卡或许也察觉了这点,轻轻点个头,要酒吞继续说下去。 「……好吧,这件事现在就先别提了,总之让我开门见山地说吧。听好喽,或许你会觉得很不寻常……」 「唔嗯,某种程度上的不寻常的事,我承受得住,毕竟我自己做事最不寻常嘛!」 「我们是从未来来的。」 「你说什么──?」 「……夏诺瓦,你老兄真的满有意思的耶,我都想把你带回未来了。」 「……不不不不,你是说真的吗?我很想去喔!乾脆现在也可以喔,小生我的求知欲正蠢蠢欲动按捺不住喔!」 「所以呢,哎,我们是有事找你老兄,才会来到这个时代的。夏诺瓦,最近魔王军有没有与你接触?」 「这个嘛。」 听到酒吞此言,夏诺瓦给人的感觉全变了。 眯细的眼瞳,感觉得到真剑般的锋利。 「……那又怎么样呢?」 从他身上,放出了沉甸甸的魔力。 变性魔力,暗魔力,跟薇若婕的魔力相同。过去薇若婕曾利用具有畏惧概念的这份力量让克莱恩昏厥,然而夏诺瓦的「力量」比她强上数倍。 这才叫做威慑。 就夏诺瓦所知,没有一个人承受这份魔力能够不畏怯。 然而。 「啊──酒吞,看来必须那样了。」 「……啊──对啊,就夏诺瓦说的话听起来,我们必须实话实说,否则说不过去。说起来有点长,你愿意听我们说吗,夏诺瓦?」 「呃,嗯。那是当然,我洗耳恭听。」 少女耸肩,口气无奈地说,青年则是抓抓敞开的胸膛。他们的心中,可曾有一点畏惧? 根本满不在乎。 魔力被化解得太乾脆,反而引起了夏诺瓦的兴趣。 正因为如此,才有一听的价值。 夏诺瓦的行动,会对未来造成何种影响? 说出答案的不是酒吞,而是尤莉卡。 「你家的孙女,因为在魔王军长大而造成个性扭曲。」 「……啊?」 夏诺瓦一愣,酒吞边补充边依序解释。等掌握到某种程度的内情后,他喝口红茶润润嘴唇,接著缓缓开口: 「……我明白事情始末了,但是说她个性扭曲不会太过分了点吗?」 关于夏诺瓦的孙女薇若婕的境遇,以及她处境有点危险的事。 魔王城的现况,以及夏诺瓦这个男人在城里几乎没没无闻的问题。 酒吞扼要地解释这些状况,有时尤莉卡噘起嘴,边晃动双腿边抱怨,不过他都只是随便听听而已。 「我这样说哪有过分……她说什么因为自己是人类才会这样,明明就没努力跟人沟通,不知道这家伙在鬼扯什么……」 「本身有自卑感的时候不太容易找人攀谈的,尤莉卡你很坚强所以不懂。」 「……我很难接受。」 尤莉卡摆出臭脸转向一边,酒吞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同时转向对面的夏诺瓦。他苦笑著把茶杯放回茶碟上,说: 「看来我未来的孙女与尤莉卡关系不好呢。不过到头来,我还是加入了魔王军啊,这样下去人类可能会陷入危机……话说回来,艾森哈特那个男人真是个怪物……」 「帝国的魔导司书本身就是个脑袋很有问题的集团,不过其中最强的那一个,的确是不容小觑。」 「但他却跟魔王两败俱伤而死,就是这样这个世界才有意思。」 「就是啊,这个世界,真的……很有意思。」 夏诺瓦大胆无畏地笑,酒吞也回以豪迈笑容。 听著双方的对话,尤莉卡本来在发愣,但她感觉到背后的气息,回头一看。 「……?」 「啊,谢谢。」 抱著茶壶的塔莉兹偏著头站在那里。 她给人的感觉就像在说「要不要再一杯?」尤莉卡点点头,把茶碟推到桌边。每当茶咕嘟地注入杯中,放松身心的香气就搔动鼻腔,使得她即使对享受人生二人组的对话感到无言,仍能保持平静。 塔莉兹倒好红茶,就匆匆走向房门口。 她一离开并关上门的瞬间,夏诺瓦的氛围变了。 「那么,来谈谈吧。你们都解释给我听了,小生我却不肯松口,未免说不过去嘛。」 「是吗,谢啦。」 「嗯……该从哪里说起呢。不,就先讲答案吧。的确,小生我受到了魔王军四天王的一人『真理』之葛拉斯帕埃劝降魔王军。」 「……葛拉斯帕埃这名字时有耳闻呢。」 「那家伙满讨厌的,我以前也常常被他找麻烦,不过好像被艾森哈特杀掉了。」 「……跟那个犯规的家伙一比就不用谈了,还是别说了吧。」 唔嗯。酒吞将手放在下巴上。若是被艾森哈特所杀,反过来说,此人接下来还会活上两百年。假使夏诺瓦受到葛拉斯帕埃的劝降,真的就这样在魔王军行使其力量,应该会更出名才是。但在两百年后的现在,夏诺瓦的名字却不受重视,这是因为…… 「……我问你,夏诺瓦,他有跟你提到待遇之类的事吗?」 「待遇?听说葛拉斯帕埃似乎会直接接洽,给我设个新职位。好像说是『导师』吧,葛拉斯帕埃说地位会比他更高,几乎等于是no.2。」 「……喔,导师诞生的瞬间啊。」 「……那又怎么样?」 夏诺瓦不明白酒吞脑中盘旋的思考与询问的用意,向他问道。双方都不见任何方才的胡闹氛围。 在这气氛当中,若干被屏除在外的尤莉卡,则是呆呆地听著两人对话。 刚才明明还玩得那么起劲,原来只要想认真还是认真得起来。 这点是两人共通的,尤其是酒吞。 反而应该说尤莉卡没看过他不开玩笑的样子,所以现在在身旁严肃讨论事态发展的表情等,她都是第一次看到。 而且还是在极近距离内。 「……不知道我的事情是不是也有认真考虑到。」 尤莉卡想见到双亲,听起来比起拜访夏诺瓦的主旨,真是不值一提。但对尤莉卡而言,那却是一切。因此尤莉卡脑中不禁掠过一种不安:酒吞带她过来会不会只是「顺便」,真正想正视处理的只有这件事? 这时。 一个温暖的物体轻轻放在尤莉卡头上,她不知道是什么,一看,酒 吞的视线仍看向夏诺瓦,而且还在继续对话,只有手放在尤莉卡头上。 「别担心。」 「什……你……你听到了?」 「今晚夏诺瓦会请吃饭,放心。」 「差很多!」 尤莉卡用力甩开那只手,酒吞只是一如平常地面露轻佻笑容。 「抱歉啊,夏诺瓦。然后我想到一个问题,就是葛拉斯帕埃开出的待遇,跟你老兄在未来的评价不一……有点儿蹊跷喔。」 「原来如此,你似乎在为我担心呢,对于这件事我要谢谢你,不过尤莉卡妹妹与酒吞小兄弟的对话我可不能充耳不闻!好,我就请客吧!」 「就由?」 「小生我做东!」 「耶──!你真明理──!」 「耶──!……我不讨厌这种互相击掌的气氛喔!」 夏诺瓦与酒吞一面举手击掌,一面哈哈大笑。尤莉卡一边觉得两人还真合拍,一面嘴角又不禁抽搐。 该怎么说呢。心情就像眼前有两个核弹头,让人平静不下来。 「总而言之,尤莉卡妹妹有尤莉卡妹妹的隐情吧。这方面也要细心考虑到才称得上男人喔,酒吞小兄弟!」 「真要说的话,这种事含而不露才叫美吧,夏诺瓦。」 「是吗,或许喔!」 「啊……」 哈,哈,哈。耶── 两人笑得起劲,但这番对话。 尤莉卡也明白了个中含意。 酒吞在为自己著想。 这件事实让尤莉卡莫名害臊,觉得自己好没用,却又好高兴。由于自己从未依靠过别人,因此这种彷佛受到呵护的甜美喜悦令她满心欢快,感觉太美好了。 「你……你很吵耶!快点跟夏诺瓦讲正事啦!」 「好咧──」 「好咧──」 「你们一定要这样回话吗?」 满脸通红的抗议,被他们莫名其妙的气氛轻轻带过。这时,传来开门的喀嚓一声。 塔莉兹从门后探出头来,露出一点点茶壶偏偏头。 「……」 「喔,不好意思耶,谢啦!能遇到同类倒是挺高兴的。」 「同类是指那个吗,因为她是妖鬼?」 「因为很难得碰到妖鬼嘛,我也很想念同族的。」 夏诺瓦点头表示了解,但好像只理解了一半,也似乎无意理解。拋下又开始胡闹的夏诺瓦与酒吞,尤莉卡有点想哭地把她叫过来。 「塔莉兹……!大概只有你能救我了,帮帮我。」 「……?」 塔莉兹把茶壶放在桌上,尤莉卡叫她坐到自己的膝盖上。 只要把手臂环绕双肩,就能将塔莉兹整个人搂进怀里,让尤莉卡心满意足。 「感觉好放心喔,你们可以继续说了。」 酒吞与夏诺瓦面面相觑。 「刚才讲到哪里了,我只记得说到如何才能在库尔涅雅教全盛期的教国,成为尤莉卡教的传教士。」 「有再往下谈一点喔,因为那方面的手段可以用魔导具解决,看小生我的吧!」 「超强!不愧是夏诺瓦,超强!」 「咦,等一……咦……?」 他们开始讲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这时,尤莉卡忽然注意到自己抱在怀里的存在。 「塔莉兹……?」 「……?」 塔莉兹从极近距离回过头来,她听养父与奇怪访客的对话听得正开心。 那副无忧无虑的笑靥,彷佛由衷沉浸在幸福中。 ……尤莉卡也注意到了。 失败了,她想。 这事是不能让她听见的。 「那个,夏诺瓦。」 「嗯?」 「我可以跟塔莉兹玩一下吗,感觉我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唔嗯,两个女生一起玩,塔莉兹应该也会觉得很新鲜吧。塔莉兹,你到隔壁寝室请尤莉卡姊姊陪你玩。」 「……」 塔莉兹点了几个头,从尤莉卡的膝盖上轻巧地跳下来,牵著她的手往外走。 「那么,酒吞,再来就拜托你喽。」 「好,包在我身上……也多拜托你喽。」 「嗯。」 尤莉卡轻轻挥挥手,就离开了会客室。 ? 呼──呼──两个声音听起来似乎很舒服。 酒吞悄悄打开寝室的门,只见两个少女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塔莉兹的手抱住尤莉卡的腰,就像妹妹抱住姊姊般撒娇。尤莉卡的手也放在她的头上,就像回应她的撒娇。 酒吞确认两个人影感情融洽地熟睡,关上了门。 「因为最近这阵子都睡在野外,尤莉卡好像也有点精神疲劳。那家伙来到过去的目的跟我不同,那件事也满让她紧张的,或者该说伤神吧。」 「……我不会多问,毕竟那是尤莉卡妹妹的问题嘛。」 酒吞双手叠在后脑杓,悠哉地如此说道,夏诺瓦也耸耸肩回答,两人一道走在走廊上。 「同样身为魔族,塔莉兹或许也比较放心吧。」 「……这件事我可以听吗?」 「是我主动说出口的,别在意,看你要听听就算了还是认真倾听都行。」 抬头挺胸的姿势或许是自信的表现,夏诺瓦威风凛凛地面对前方而行,酒吞斜睨著他问道。被对方用一句不知趣巧妙应付掉,酒吞这个浪漫派就无法回嘴了。 「或许可以说是人类恐惧症吧,塔莉兹是受过人类迫害的幼小妖鬼。小生我领养她时,她对我戒心也很重,那间会客室也不知道被破坏几次了。」 「……」 「直到现在,她遇见小生我以外的人类还是会不住发抖,她之所以不能说话,我想也是与我相遇时发生的事打击太大。」 「跟你有关?」 「是啊,都怪小生我没处理好,我在袒护差点遭到杀害的塔莉兹时,右臂被炸得一点也不剩。」 「……在她眼前?」 「没错,而且还是极近距离。由于小生我的大量鲜血就这样泼在她脸上,也难怪她会留下心理创伤了,她那时才八岁。」 「而且就算没这件事,塔莉兹的母亲当时肌腱被砍断,想保护塔莉兹而爬向她,枪尖刺在她的腹部、手臂与背上。母亲一边呼唤自己的名字一面不停吐血,那样子实在吓人。周围传来骯脏的笑声,最后母亲在自己眼前被枪刺穿头顶,那一刻的打击……谁安抚得了她呢?」 「你那时候在干什么?」 「我没看到塔莉兹,只听说母亲要被处刑,就赶去了,结果就是我刚说的那副惨状。就算魔王军正在挥军进犯,那种狠毒行径……也太没人性了。」 「……所以你就负起这个责任?」 「对,小生我有所不能容忍的事物。只有背离人道的行径,是绝对不可饶恕的。为了保护人们免于世间横行的残忍行为,小生我不能从军。我在心中发誓要保持自由中立,成为引导人们走上正途之人。不过葛拉斯帕埃或许是知道这点,才会向我提出导师这个头衔吧。」 「……他们知道塔莉兹藏在哪吗?」 「知道啊。军方也知道她在这里,只不过……乐不乐见这种状况就另当别论了。不过我会保护她的,因为我是她父亲嘛!」 「这……应该是正确选择吧。」 来到走廊的尽头,夏诺瓦打开正面的门。 凉风吹拂脸颊的前方,有个小型阳台。 夏诺瓦从口袋取出香菸,衔住一根以指尖点火。他吸进一大 口气,朝栏杆外吐出烟雾。 「……要抽吗?」 「是不错,不过今天算了好了。」 「是吗。一天一根,感谢一成不变的每一天抽的这根菸……对小生我而言实在相当甘美。」 「等我有兴致了,再跟你要一根吧。」 酒吞笑得开怀。 一如平常地不带感慨。 刚才讲了那么多塔莉兹的沉重过去,酒吞却好像没事似的。夏诺瓦看他这样,心想自己或许顾虑他太多了,再度衔起香菸。 「……呼。你并未对人类抱持愤恨,或是相反的感情。我不太懂酒吞小兄弟的处事态度。」 「就跟你老兄看重道理一样,我只是重视浪漫。在这世界上到处旅行,只限现代太可惜了,你说是不是?」 「除此之外,你应该还考虑到很多事情吧。至少小生我看起来是如此,像是尤莉卡妹妹,还有小生我的孙女……好像连小生我,你都会关心。」 「因为这也是浪漫啊,你不用在意。」 「是吗。」 烟雾飞舞于漆黑夜空。 「当然,我打算拒绝魔王军的劝降。听了你们的一番话后,更不能投降了。」 「是喔……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那么,你们有何打算?」 「嗯,明天就会出发喔?」 「还真赶啊,多玩几天再走也好啊。」 「喂喂……」 夏诺瓦一瞬就将几乎烧尽的香菸熄灭,神情一愣看著酒吞。看他那表情,好像真的没想到他们明天就要出发。 「光是有塔莉兹在就足以触怒军方了,要是发现我们在这里,那可不是闹著玩的……到时候是你在人类之间失去立场,我才不要因为我们来找你,给你们造成多余的麻烦。」 「……你说的或许没错,抱歉了,酒吞小兄弟。」 「没什么,是我们自己找上门的,互相啦。」 「这样啊。」夏诺瓦露出有些沧桑的笑容低语。 「我本来在想,我们或许能成为好友。」 「讲这什么话,我们已经是死党啦。」 「……哈哈,这样啊。或许是这样吧,就当作我有了个好友吧。」 「是啊,大哥我是你好兄弟啦!」 「喂喂,这话是我要说的啦。」 哈哈哈。两人在月亮未升的黑夜中欢笑。 那格外响亮的笑声,于残月下不停回荡。 ? 那么,再见了。 只简短地打声招呼,酒吞与尤莉卡就悄悄离开了「夏诺瓦魔导具店」。塔莉兹不知何时与尤莉卡加深了感情,用力挥手;尤莉卡也略显依依不舍,频频回首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 话虽如此,酒吞与尤莉卡不能在这种地方引人议论。 两人毫不费力地来到帝仑城的外墙附近,然后纵身跳跃。他们认为这个被时钟塔挡住的位置不容易被看到,能将被目击的机会压到最小。 酒吞在帝仑城外著地,尤莉卡拍动三对黑翼降落在他身旁,表情实在说不上明亮。 「……就那样放著好吗?」 「反而应该说我们继续待下去,也只会越搞越复杂,我认为这是目前能做的最佳选择喔。事情已经弄清楚了,他不是心甘情愿投效魔王军的……」 「或许是这样没错,可是……」 真的只做那点事就够了吗? 尤莉卡最后的低喃,却是酒吞接不了的一记球。 多管太多闲事,容易连带引发奇怪的结果。酒吞跟这事关系不大,或许还好,但最糟的情况下,搞不好会让薇若婕从历史上消失。 「……不过话说回来,塔莉兹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个部分后来没留下半点传闻,也让人不舒服呢。哎,尤莉卡的担心我懂,短期间内我们或许该一面寻找你的故乡,一面盯紧此地。葛拉斯帕埃有接触夏诺瓦,就表示魔王军很有可能再度在此地现身。」 「就是啊……而且继续这样下去,夏诺瓦应该会加入魔王军。」 「哎,就是这样。」 一个月的时间听起来很长,其实很短。传送门说不准只会开启一瞬间或是会更久,他们至少在第三十天前后必须在那黑色草原待命。正因为如此,每一天都必须把握。 「夏诺瓦应该不会就这样自愿加入魔王军,所以……如果出问题,大概会出在葛拉斯帕埃身上吧。」 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在还没来到魔界前。 「酒吞?」 「嗯?」 「看你好像板著一张脸,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听你说。」 「谢谢啦……没什么,只是觉得葛拉斯帕埃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酒吞的记忆当中,当然也有《魔导枪骑兵2》那部分。 但游戏中出现的四天王之「真理」给他的印象,就只是如同「真理」之名,是熟悉「真理」,能够行使大量公国魔法的魔族魔导师;最重要的是,酒吞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听到他的本名。 「在我们的世界,他两年前就死了……你很在意吗?」 「算是吧。」 酒吞仰望还是一样不够亮的天空,左思右想而不解……就在这时。 「大哥──────────────────!」 「啊?」 与帝仑城位置相反的森林里,有个人影沿著算不上道路的道路,活像个短跑运动员般用惊人速度狂奔而来。在这世界里,只有一个大老粗会叫酒吞「大哥」。 「呜哇好可怕。」 「您为什么要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酒吞还是一样做出不正经的反应,尤莉卡也伤脑筋地笑著。 不过的确,要是一个一副不要命表情的粗壮鬼族全力冲刺过来,或许是会想开溜。尤莉卡这样想著,无意间注意到一件事。 在她注意到时,酒吞也已采取行动。 他跑过狂奔而来的一号身边,大斧一闪而过。 伴随著惊人金属声,他弹飞了「追捕者」的凶器。 「……哦,跟刚才那个没种的不一样,你看起来挺有骨气的,算是个男子汉。」 「拿锁镰代替招呼,太过分了点吧。不过在这个时代常有机会遇见同族,真是太好了。」 自森林深处悠闲走来的人影,挥动著锁链一路砍碎周围的所有树木前来。勉强能看见两支黑角,很可能又是一名妖鬼。 尤莉卡也上前挺身保护一号,召唤两把弯刀。在瞪视注目的前方,沐浴在昏暗日光下,那个身影终于现形了。 使用龙鳞制成,看上去相当坚固的铠甲,只有各处关节部分裸露在外,妖艳诱人。 格外强调丰满程度的双胸,还有水蛇腰。即使有如此魔鬼身材,眼神却相当凶恶,两眼就好像随时在憎恨周围一切。 而泼辣歪斜的嘴角又给人些许坏心眼的感觉,尤莉卡准备迎战。 不料。 「……喂,那边那个大斧头臭男人,看什么看?」 「老妈……?」 「谁是你老妈了!老娘才没生你这么大的小鬼!」 「喂,是老妈耶!好久不见了!」 「叫你不准这样叫老娘了!而且你说啥!好久不见~?老娘从来没见过你这小子!」 酒吞轻松弹开投掷而来的锁镰,哈哈大笑指著她: 「嘎哈哈哈!老妈年轻时还真的是个太妹耶!哎呀~以前没认真听你讲那些当年勇,真是不好意思啊。」 「而且这妖鬼还真 强!就说了老娘不是你老妈!老娘可是小孩见了都不敢哭的最强鬼女伊吹!」 「知道知道,就是那个吧,三杯黄汤下肚就把附近什么东西都堆起来的伊吹吧?」 「什……你这家伙怎么会知道!」 「我是你来自未来的儿子啦。」 「未来~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混帐!」 锁链忽纵忽横地来袭当作回答,但酒吞并不动摇,轻易以他那大斧化解一次次攻击。注视著这场攻防,尤莉卡叹口气,消掉了两把弯刀。 「她真的是酒吞的母亲吗,的确,说这对组合是母子还真让人信服。」 「连山上那些男的都被你堆起来!最近又在用什么堆塔啦?」 「不准说什么堆塔,你这笨蛋!你根本连塔都立不起来!」 「老妈你竟敢讲这种话!你怎么会知道我没经验啊?」 「当然是因为你一脸处男相啊,小屁孩!」 「连小屁孩都对付不了的老妈又算什么,啊!」 「吵死了你怎么强得这么离谱啊,你是哪来的妖鬼!」 「就说我是你儿子了!」 「山上那些笨蛋会上当,老娘可不会中这种诈骗!」 「山上那些老太爷被诈骗过?」 「老娘可是曾经躲在树后,装得嗲声嗲气的说『是老娘啦,给我零用钱~』赚了好久的旅费呢!」 「我家老妈怎么这么烂啊!」 「老娘高兴就好!听好了,老娘的生活信条就是……!」 「『比任何人都幽默地不讲理』对吧!我早就知道啦,你这泼妇!」 「什……」 听到酒吞最后大斧豪爽地一挥说出的话,伊吹一瞬间僵住了。 铁链抚触般擦过她的右颊,她惊愕地眨了几下眼睛。 「……咦,你真是老娘的儿子?」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 「……这样啊……老娘也会有儿子啊……」 「不过是很久以后的事就是了。」 「啊,是喔。」 伊吹似乎不特别感兴趣,随口应付酒吞所言,拉回了锁镰。 「是那边那个豪鬼族来找老娘麻烦,老娘本想彻底修理他一顿的。」 「放过他吧。」 「……不过啊,或许该说真不愧是老娘的儿子。本来除了魔法那种狡猾伎俩,老娘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 「……对啊,妖鬼怕魔法嘛。」 酒吞点点头,像是表示无可奈何。 「所以老娘未来的儿子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闲晃?身旁这个女的是谁,你老婆吗?总不会白痴到因为老娘在未来进棺材了,所以你们特地跑来过去拜公婆吧。」 「要真是这样,那就跟老妈说的一样白痴到家了。」 「……哦──一点都不动摇啊!我就这么没有魅力啊──你比较喜欢像阿姨这样勾引男人的身体是吧────!」 「你干么好像有点火大啊……」 酒吞独自想著:自从来到过去,尤莉卡闹别扭的次数就有点多。他差点心想乾脆真的拿她「发泄」一下算了,赶紧摇摇头。 不过眼前这位穿著暴露的女士有著魔鬼身材,自己看了却什么感觉也没有,这让酒吞更加确定自己是她的儿子。 「见到老妈说穿了只是凑巧,是说老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老娘正在旅行啦,悠悠哉哉到处游历一番。世界这么广大却窝在山里,太不值得啦。」 「……啊──真的是酒吞的母亲呢。」 「不过你这个堕天使还真可爱呢,真的不是这小子的老婆?」 「不是的……!我……我只是……就是同伴之类的。啊,不过那顶斗笠是我亲手做的,我满擅长烹饪还有家事之类的。」 「这个堕天使讲话前后矛盾耶……好吧,等心情定下来了,不管几年之后都可以来找老娘寒暄。虽然没有真实感,但老娘也是个女人,说不定哪天会想看看儿子或孙子孙女……」 老娘现在还是个浪子,不能体会就是了。伊吹用力抓抓那头红莲长发,重新转向酒吞。 「所以呢,你又怎么会来到这个过去?」 「我们在找一个叫边境之村拉榭安的地方。」 「喔,老娘刚从那里回来。」 「什么?」 「惊讶什么,老娘只是想去玩玩啊,既然都来到魔大陆了。怎么,难得有这机会,要不要老娘给你们带路?」 「真的假的?谢啦,老妈。」 酒吞喊著「好耶──」笔直伸出拳头,伊吹一脸傻眼表情,但也回碰了一下拳头。说来说去毕竟还是母子呢。尤莉卡面带微笑地看著这样的两人。 「俺……俺……在找拉榭安时遇到这个女的……她说她知道在哪,俺想说威胁她一下,结果反被……」 「一号你努力过了,但她是我老妈,你没死就算走运了。」 「咦?」 气喘吁吁的一号似乎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酒吞拍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 看到一号差点没惊得眼珠蹦出眼眶,酒吞与伊吹哈哈大笑。 「……好啦,那么反正老娘也闲著,又有这么段奇妙缘分,就带你们去拉榭安吧,两天就走到了。」 「两天啊,这么快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那就出发──嗯?」 就在伊吹灵巧地背起锁镰,转身背对众人的瞬间。 「喂,你们几个家伙!在那里做什么!」 尤莉卡以为是被帝仑城的巡逻警卫看到了,召唤出两把弯刀,出现在那里的却是意料之外的一群人物。 所有人全是魔族。 而且是身穿统一铠甲的三个强壮食人魔。 「说过不准打乱队形了!快过来──」 他们还来不及说什么,酒吞已经一跃来到前方。其中两人的武装在一瞬间内不容分说地被弹开,酒吞解决掉他们的同时,尤莉卡取出十人合拉的强弓,将一个食人魔钉在树干上。 「正点喔,尤莉卡。」 「要盘问留一个就够了嘛。」 打昏另外两人的酒吞重新扛起鬼杀说道,尤莉卡也开心地笑著消掉大弓。取而代之地,她召唤出一把护手刺剑,抵住被钉死在树干上的食人魔的脖子。 「你是魔王军的人吧?」 「噫……噫咿?」 「你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 「咦,呃,当……当然是因为开始攻打帝仑城啦!你们又是什么人!」 食人魔一大叫的瞬间,护手刺剑刺进了他脸颊旁的树干。 「现在是我在问问题。」 「哦……『车轮』前辈好凶喔。」 尤莉卡眼中光彩消失,用彷佛看垃圾的眼神拨弄著剑尖。 「下次就换喉咙。」 「噫……」 「谁负责攻打帝仑城?」 「真……『真理』大人……」 「是吗,多少兵力?」 「……总数四千。食人魔一千,龙人一千,高等蜥蜴一千,飞龙五百,魔鬼三百,恶魔贵族两百……」 「……不愧是极盛时期的魔王军啊。够了,永别了。」 「嘎!」 她用护手刺剑的剑柄殴打食人魔的头使其昏倒后,吐出一口气环顾周围。 「就如大家听到的,酒吞,怎么办?」 「总之得先看看城门的状况吧。老妈、一号,抱歉,麻烦你们再陪我们一下。」 「哎,反正闲著也是闲著,没差。」 「了解 ,大哥!」 伊吹边挖耳朵边点头,一号用力敬礼。 虽然才刚离开又要回去,但他们担心夏诺瓦与塔莉兹。眼见对未来将产生决定性影响的事件这么快就要到来,尤莉卡与酒吞握紧拳头。 ? 帝仑要塞不是特别大的一座堡垒。 话虽如此,它无疑是人类为阻挡魔族侵犯而建造的坚固牙城,因此驻守的骑士也尽是第一线水准的强者。 然而,即使对于如此精强的这些骑士而言。 魔王军四千的大军侵略仍是前所未闻的一件大事。 大小各类魔族当中,爬地的飞天的多得是。外形异于人类的恶魔贵族或飞龙,此时正飘浮在半空中,彷佛随时会从空中飞下咬死猎物。 这每一个魔族都是勇士,一旦出现在山野之中,都能逼得冒险者协会发布紧急讨伐委托。 而这些怪物大举进犯的绝望感,恐怕是笔墨唇舌难以形容的。 那正有如百鬼夜行,多达四千名的魔族,与帝仑城的勇猛骑士展开了激战。 这样下去转眼间城门就要被突破,不难想像将会对善良市民造成甚大灾害。 「魔鬼去你那边了!」 「呜哇,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静下来,还能打!动作不要慢了!撑下去!」 整片染成紫黑的可怖天空,简直像预言了帝仑城即将步上的绝望之路。每当魔鬼与恶魔贵族飞过天空,喷出的火焰漩涡就让战友接二连三葬身火海。 黑与红的对比,渐次污秽骑士的战场。 「呀哈──!杀啊杀啊~!」 「好久没这机会了,你们大开杀戒吧!」 「咯呜啊啊啊啊啊啊!」 「嘎哦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能操人语的魔人鼓舞之下,飞龙与魔鬼等魔族也加以回应,发出震耳欲聋的吶喊。魔人统率的怪物的咆哮,持续煽动更进一步的恐惧。 「住……住手……拜托,够了……!」 「再怎么砍都有更多魔族涌出来……!」 「喂,你还好吗,回答我!」 「……啊……喔……」 四名冒险者集体行动。 十只飞龙的黑影逼近他们,站在前头的男子咬牙切齿。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 「笨蛋,不要打乱队形!」 后卫喊叫得太晚了。 冒险者对著散播炽热火球的飞龙放出电击魔法。 不料。 「嘎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毫发无伤……?」 转过头来的飞龙照样维持著若无其事的表情。 但眼中蕴藏著愤怒之色,口中漏出的火焰随时可能超过临界点。 无论射出多少发电击,飞龙根本不当一回事。 但即使如此,男人仍不断发射魔法。奋不顾身地,舍弃一切地。 因为他有想保护的同伴,有绝不可拱手让人的场所,而且…… 有人给了他勇气。 「第三炮击魔导.改──混沌冥月2!」 浓黑奔流飞过男子上空。 面对那道以惊人之势袭击魔物的暴风,飞龙连闪躲的办法都没有。一击送命的飞龙化为黑炭坠落地面,但炮击奔流并不只是直线通过就结束了。 奔流才刚贯穿一头飞龙,接著又一个急转弯从背后急袭其他飞龙,就这样射死几只魔兽,魔力波动这才消散而去。 「不用担心!空中的魔族我会想办法──」 转头一看,只见一位青年悠然立于城门上。 他正是众人的希望,他正是前线战斗的众骑士的勇气泉源。 「──看小生我的吧!」 「夏诺瓦!」 「夏诺瓦来啦啊啊啊啊啊啊!」 「还行……还能战斗!」 夏诺瓦.比耶.亚特摩斯菲尔。 来了他这号援军,骑士内心大受振奋。 他们霎时取回了气势,这次换魔族一方开始节节败退。 不只如此。 「第二构成魔导──秘奥结晶。」 闪耀光彩的巨大棱镜,出现在夏诺瓦的前方。 夏诺瓦朝著只是漂浮于空中的棱镜…… 「第三炮击魔导.改──混沌冥月2!」 射出了刚才那种黑蛇般的魔导。 结果发生了何种状况?只见混沌冥月受到结晶反射,增殖到多达三十道,简直有如生物般自在飞翔,袭向空中的魔族们。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鬼、恶魔贵族与飞龙等等一边发出临死惨叫一边殒命。 夏诺瓦接连不断地消灭这些本次魔王军当中被视为最大危险的魔族,其英姿正可谓帝仑城的英雄。 然而,所谓英雄的功绩总是只有前线战士能理解。 也有人对这种实力感到恐惧。 然后…… 「哦,也就是说夏诺瓦拒绝劝诱了……?」 不能忘记也有人企图加以利用。 ? 「……真不愧是薇若婕的祖父啊,强得没话说耶。」 酒吞忍不住吐露真心话,在他周围有几名魔族待命。 一手握著锁镰,睥睨战况的妖鬼伊吹。 双手双脚裹上格斗武装的豪鬼族一号。 然后是这些成员当中的最大战力,堕天使尤莉卡。酒吞对这异常偏重前卫的小队内心苦笑,同时将目光朝向全力发动魔法的夏诺瓦那边。 帝仑城与外面旷野的战事极其炽烈,夏诺瓦目前虽所向披靡,但他没有前卫掩护。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击落,且不难想像总是伴随著魔力耗尽的恐惧。四人从旷野附近森林的树荫观察战线,但或许该说果不其然,人类始终居于劣势。 这时,酒吞忽然注意到── 他发现夏诺瓦的脸色不太好。 「夏诺瓦……那家伙好像有点……」 「他脸色好糟……说不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得去帮他才行!」 「慢点,小姐。」 尤莉卡似乎察觉了酒吞的想法,正要飞出去,伊吹抓住了她的手臂留住她。尤莉卡意外有力气的手臂让伊吹踉跄了一下,她瞪著伊吹: 「还等什么!」 「老娘也不明白状况,不过被魔族帮助的英雄,不会引人非议吗?」 「啊……」 被她这一说,尤莉卡也注意到了。 说起来,他们之所以离开夏诺瓦身边,就是因为他们是魔族。为了不让夏诺瓦被高层找碴,他们才会没过几天就离开帝仑城。 「不过呢,这状况看起来铁定是转捩点没错。夏诺瓦的魔导没出问题,看起来也没受伤,那么……我还是担心塔莉兹。」 「……!怎么办啊,酒吞!」 「冷静点,尤莉卡,他们不会马上一个接一个跑出来的……总之,可以麻烦一号跟老妈偷偷解决接近夏诺瓦的魔族吗。我跟尤莉卡趁这个空隙潜入城内。」 「知道了,大哥!保护那个叫夏诺瓦的家伙就对了吧?」 「什么嘛,把老娘带来最后当开道的啊。」 「干么啦老妈,不满意的话……就摆出点不满意的脸啊。」 「啊,哈,哈!有这么多强者在场耶,一定要让他们当老娘的猎物!」 「啊,真的是酒吞的母亲呢。」 伊吹豪迈地双手一拍。 一瞬间,尤莉卡有点不放心交给这两人 ,但她当然明白没有其他人选。 真要说起来,只有尤莉卡进得了紧闭的城门,而且也只有酒吞与尤莉卡能找到塔莉兹。更何况在过去世界动手杀人不能算是上策,再加上只有戴著斗笠的酒吞与能够隐藏翅膀的尤莉卡,在街上不会引人注目。战时城里弥漫著紧张气氛,投入多余火种是最愚昧的行为。 「……多拜托喽,一号……母……不对,酒吞的母亲大人。」 「遵命!」 「老娘才四十八岁耶……有这么大一个儿子,实在很不适应。」 伊吹取出附重锤的铁链,瞪了一眼身旁的豪鬼族。 「那边那个傻蛋,我们上!」 「您……您说谁是傻蛋!」 目送两人一跃投身战场,尤莉卡重新转向酒吞。 「那么,我们也得走了!」 「是啊。」 两人点头,飞奔而出。 为了挽救仅仅一天的缘分。 ? 「找到了吗?尤莉卡!」 「也不在这边!真是,她到底跑哪去了?」 砰!酒吞狠狠踹飞门扉叫道。 坦白讲他觉得对夏诺瓦不太好意思,但现在没心情去想这个。 酒吞与尤莉卡再度顺利成功潜入,悄悄进入了夏诺瓦魔导具店。结果塔莉兹不在家里,两人找遍整间屋子,还不忘说出自己是谁,四处奔忙,却仍一无所获。 「……如果是夏诺瓦叫她躲著,不管谁来都不要出来,那还无所谓……」 「那样我反而安心,无论如何,继续待在这里也没太大意义。」 尤莉卡调适著有点喘的呼吸如此说道,酒吞也点头。 不管怎样,他们终究没看到塔莉兹的人影。如果是他们杞人忧天就太好了,但问题是…… 「……有几件日用品碎裂,让我很在意就是了。」 「照当初预定的进行吧,就当塔莉兹不在这里,先出去再说。」 「也是……嗯,我知道了。」 踩烂碎裂一地的坛子碎片,尤莉卡与酒吞冲到外头。他们跳下只有几级的阶梯,一踏上路面环视四周,发现一名女性路人。 「抱歉,方便打扰一下吗?」 「你……你们要做什么啊,突然跑来……」 「刚才有没有人从那间魔导具店出来?」 「刚才……喔,有个魔族的小孩,宪兵说很危险,把她带走了。」 「唔?」 这名稍稍上了年纪的女性,带著有些放心的表情说出这种话来。不同于只是睁圆眼睛的酒吞,尤莉卡好像要吃了她似的,激动地逼问: 「你说危险……那只是个孩子耶!日用品什么的都被打碎了,一定是激烈抵抗过吧。那孩子……不会说话耶!结果你们却……为什么……!」 「讲这种话有什么用!那是魔族啊。要是她跟外头的魔族心电感应,那可吃不消。所以宪兵才会把她带走,真是松了口气。」 「开什么玩……!」 「尤莉卡,走吧。」 「咦,等……」 「对了,我没见过你们……难不成你们是魔族……?」 「啧!」 酒吞揪住尤莉卡的脖子,往帝仑要塞的中央奔去。 看到酒吞逃走,那名女性好像有所察觉,在后面大声嚷嚷,周围似乎有几个士兵,这下都乱糟糟地涌进大街。 「等……放开我啦!我自己会跑!」 「我放。」 「哎哟!……对不起,好像是我害我们穿帮了。」 「别在意啦,你刚才那才是正常反应。什么因为是魔族所以会心电感应……又不是眷属。」 「塔莉兹……不知道她是否平安。」 奔跑,奔跑,奔跑。 其速度绝非人类所能比拟。 尤莉卡瞪著迫近眼前的要塞中心,轻声低喃: 「我啊……昨天跟她说了好多话。那孩子不是不会说话吗!我想说那就我来说,所以跟她说了爸爸之类的事,像是我也很喜欢爸爸妈妈喔,之类的……我好像比我想的还要爱说话,所以讲了好多,讲个不停……」 「结果啊,塔莉兹一直好开心,好起劲,笑著听我说。她还用笔谈的方式回答我,我讲到后来中断,她就写说『你声音好美,唱歌给我听』。她真的好可爱,于是我就不停地唱摇篮曲给她听……」 「……那么乖的孩子!有什么必要带走她!」 「那就是和平受到威胁的一方的心理啦。」 「呜!」 「魔族只因为生为魔族,天生就有力量,至少看在人类眼里是这样。人类不会觉得魔族与自己关系对等,并且相信只要稍有大意就会遭到杀害。情况就是这样,他们根本不会试著互相了解。只要想到魔族饲养的人类家畜……我们也无话可说。」 「……感觉好寂寞喔。」 「是啊,明明人类与魔族都是能用语言沟通,具有知性的生物。」 看看身旁奔跑的酒吞,看起来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 是自己想太多吗?身为魔族,这种想法很怪吗? 伴随著盘旋脑海的思绪,对塔莉兹的担心令尤莉卡胸口难受。 「不管怎样。」 「咦?」 「这下有更多事可以讲给塔莉兹听了,不是很好吗!就告诉她为了拯救被囚禁的公主,尤莉卡有多努力。」 「……嗯!」 守卫现身,不让两人通行。酒吞把穿在脚上的木屐砸过去,著地的同时轻松迅速地再度将它穿起,旋转一圈,踹破要塞中心的大门。 殊不知一切都太迟了。 ? 小女孩的母亲,说穿了就是个离群魔族。 私奔、被村人绝交、流放、放逐。 理由五花八门,总之这世上存在著一定数量的魔族,被迫过著称为离群魔族的流浪生活。她的母亲也不例外,理由是流放。因为她身为山上的低阶妖鬼,却与君临顶点的家族子嗣之间生下孩子。 事实上,要说那是否为出于爱情的行为,倒也不是。 她只是遭受威胁,又没有靠山,而被当成了泄欲对象。事实明明如此,饱受批判的却还是弱势的一方。 那个身为下任统领的任性妖鬼,一看女人有了孩子就大吵大闹,容不下她待在山上。 当然一旦遭到这种排挤,低阶妖鬼束手无策,身旁那些「本来」是朋友的妖鬼也不肯伸出半点援手。 不得已,女人抱著孩子,独自一人在大冷天里成了离群魔族。 孩子的名字是塔莉兹。 塔莉兹不淘气,但也不阴沉。她由母亲独力拉拔长大,渐渐成长为健康的女童。 只有一次,塔莉兹问到自己为何没有父亲,那时她看到母亲落泪,从此就不再提了。她就是如此温柔的女孩,懂得这样关怀母亲。 母女在整个魔大陆上,游历过各种地方。 从理应受到呵护的个位数年龄起,塔莉兹就是个游子。她与母亲一起浪迹天涯,居无定所。但因为她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不曾感觉痛苦。由于有著这样的背景,她很快就学到魔族与人类间的不和。 「人类与魔族关系不好。」 起初塔莉兹只是听母亲这样教她,也没问为什么。 她真的就只是觉得「这样啊」,很乾脆地接受了这个概念。有时看到魔族与人类在路上互相残杀,也就让她看见了现实,心想:「啊,真的耶。」 到了八岁。 魔族的八岁,还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幼童,远比人类的八岁稚幼 多了。 在这样的状况下,她理应在母亲的呵护下生活。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塔莉兹……!……塔莉……兹……!」 悲剧发生了。 母亲哭喊著,整张脸被眼泪、鼻水以及嘴里流出的血弄得糊成一团,但仍想保护孩子而伸手向前。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种行为称为猎魔。 所谓的离群魔族,如同一开始提到的,几乎都是社会的弱势族群。魔族社会的弱势族群,实力上也可以说几乎尽是弱者。 正因为如此,他们常被人类拿来练习消灭魔族。总数三十名的骑士,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了塔莉兹的母亲。妖鬼本来就对魔法毫无抵抗力,她中了捕获魔法而无法动弹后被带到监狱,在那里重新见识到地狱。 看到做母亲的脚后肌腱被切断,匍匐在地拚命想保护孩子,周围人群觉得有趣,拿枪刺她。他们调整得可真巧妙,不让母亲死亡,不让叫声中断。母亲从四肢健全的状态逐渐变得残缺不全,但仍为了保护自己而拚命挣扎叫喊。周围那些人类的笑声有如恶魔。 塔莉兹发狂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为什么非得作这种恶梦?等她醒来,希望慈祥的母亲能摸摸她的头,安慰她「别怕」。 眼前胴体被扯断的那个不是母亲,这是在作梦。 塔莉兹拚命摀起耳朵,逃避玩笑般回荡的哄堂大笑与惨叫混合而成的声响。因为她摀起耳朵,所以听不见了。 只有母亲的声音,听不见了。 察觉到这件事,塔莉兹看向「原本是母亲的物体」,只见她早已断气,翻著白眼。呼喊自己的名字直到最后一刻的她,已经死了。 塔莉兹无法接受这项事实,想用颤抖的嘴唇发出声音。不过是「妈妈」两个字,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这是因为…… 「那把小鬼也杀了吧。」 因为在母亲背上一再戳刺的枪尖,这次转向了自己。 奇怪了,恶魔们的声音听得这么清楚,为什么听不见妈妈的声音? 塔莉兹像在装傻,用心中编织蠢笨的话语逃避现实。 枪矛丝毫不减其劲头,往自己飞来。 在嘲笑他人死亡的刺耳笑声中,温热的血液泼了上来,接触到嘴唇。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塔莉兹就在那天,失去了声音。 ? 「说句话啊,臭小鬼!」 塔莉兹像开玩笑般被弹飞,幼小身躯在地面两次三次碰撞翻滚。 脸孔撞上石版地的痛楚难以形容,塔莉兹的身子不可能承受得住,泪珠不停滚落。 但或许可说果不其然,由于她连啜泣都办不到,想以泪洗去烧焦喉咙深处的悲伤都没办法。她真希望能索性大哭大叫一场。 声音还是发不出来。 周围就跟那天一样,几个人类包围著自己。 光是这样就让她不住发抖。 双脚被锁链绑住,想逃也逃不掉。 全身又痛又无法灵活行动,双颊早已肿胀,连嘴都无法正常张开。骑士们丝毫不受良心呵责,对塔莉兹施加暴行,当然对付起魔族是不会有一丝大意的。 不同于那天,不同于塔莉兹的母亲被人讥笑著杀害的那天,这些人将塔莉兹视为「魔族」。 他们想必不知道,塔莉兹没有任何力量。 他们想必不知道,塔莉兹以人类年龄而言只有五岁程度。 他们想必不知道,她也跟人类一样会笑,会哭,只是个努力活著的孩子。 所以,他们坚信塔莉兹与外面魔族互通消息,也相信她的监护人夏诺瓦与魔王军有所接触。 关于后者可说无可厚非,因为帝仑城的骑士长罗德里格斯知道夏诺瓦与葛拉斯帕埃接触。 「逼她招供!她是叛徒夏诺瓦的女儿……绝对知道些什么!」 骑士进行著名为拷问的暴行,背后的罗德里格斯对他们发号施令。 他们不知道塔莉兹不能说话,只觉得她是受夏诺瓦彻底教育过的魔族。 看在他们眼里,就像强大的魔族遵从主人吩咐,三缄其口。 「……可恶的怪物。」 「可是骑士长,夏诺瓦当真背叛了人类吗?」 「这还用说!老夫可是知道的,夏诺瓦与『真理』四天王进行过密会!老夫之所以派他上前线,也是为了不让他在内部搞鬼……!」 罗德里格斯高高在上地点头,回答一名骑士的疑问。 夏诺瓦与魔王军四天王接触过,这他可是清清楚楚。 因此,这个魔族也大意不得。纵然外观像个孩子,常常也有些魔族其实是骇人无比的怪物。既然如此,绝对大意不得。 「……!……」 反观塔莉兹,早已伤痕累累。 她没有任何罗德里格斯等人所说的力量,但却被擅自放大解释,纵使已经奄奄一息,还是被锁链拉著,摇摇晃晃站起来。 好难受。 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 「夏诺瓦知道这个魔族在这里吗?」 「怎么可能知道,他还拚命求我『不要对塔莉兹出手』呢。」 「……这样好吗?」 「反过来说,就表示这小鬼必定知道些什么。他已经背叛人类了,这样下去,我等只能坐以待毙。」 「或许是这样没错,可是……」 「少说废话,快让那魔族招供!……况且老夫已下令,等敌人收拾得差不多了,就除掉夏诺瓦。万事妥当。」 「!……这样……啊……」 罗德里格斯摸著胡须,脸上浮现阴险的笑容。 骑士们看到长官变了个人,虽倒抽一口冷气,但也只是执行命令。 塔莉兹再次被狠狠弹飞。 「……!」 「劝你还是早早开口吧。这样对你比较有好处。」 即使骑士这样说,但塔莉兹不能说话,莫可奈何。 这是恶梦,昨天很开心,养父(爸爸)好像也很高兴。有酒吞还有尤莉卡在,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会不会是昨天把所有的幸福都用完了?如果是那样,那实在太过分了。 所以,这是在作恶梦。 塔莉兹想到这里,想起自己过去也曾有过这种想法,就在她失去声音的那一天。 想到这事的瞬间,绝望感当即涌向自己。 照罗德里格斯的说法,夏诺瓦将会被自己人所杀。 酒吞与尤莉卡也已经不在了。 而且她以为那一天是恶梦,原来是现实。 既然如此,她不幸地知道了这次也不是什么恶梦。 所以,一切都完了。 「我叫你招!」 拳头再度捶向塔莉兹的脸颊。 「你们这些下三滥在搞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突然间,有人岔进了塔莉兹与骑士之间。那身影就像甩开什么般,把武器一挥到底,骑士就这样整个脸撞进天花板里。 「哦──漂亮地陷进去了呢。」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塔莉兹,你还好吗!好重的伤……!怎么这样……竟然狠得下心这样对待小孩……!」 那两个人,是昨天给了自己美好一天的两人。 尤莉卡脸色铁青地抱紧塔莉兹,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脸上,为她施展了微弱的治愈术。那感觉好舒服,塔莉兹…… 「……」 「……啊,睡著了……真不知 第五幕 边境之村拉榭安『前卫x四,破釜沉舟!』 位于帝仑城数威列特的西北方,一处幽静森林之中。 那里有座堕天使们隐居的小小聚落,过去堕天使路西法降临地表时,遇见森林之民精灵族,向他们学会了在这世界的生活方式……如同这段传说所述,他们的生活与森林息息相关,悠闲自适。 他们的住处座落于树木之上、树荫或树干之中,从森林采集日常生活所需的资源绝不过量,过著闲适的每一天。 村庄规模不大,村民人数至多不超过一千。 堕天使原本是仅以继承路西法血统之人组成的稀有种族,如今几乎都是与其他种族的混血,不过是堕天使拥有显性基因,使得他们的特徵反映得更加明显罢了。 出于村庄的这种特性,从稍远处的山顶俯瞰,不时还能看见精灵或龙人的身影。 「夏诺瓦,那就是堕天使的村庄……拉榭安。」 「你打算让小生我做什么?」 在能将森林连同拉榭安一览无遗的山顶上,驻屯著魔王军。夏诺瓦被叫到山顶前方,有一段时间只是将那风景烙印在眼底。背后有人出声叫他,使他回过头来,看到将自己拉进魔王军的四天王之一──葛拉斯帕埃。 视野下方扩展开来的森林景色十分壮观,其中存在著一座村庄,气氛极为温馨。葛拉斯帕埃刻意让夏诺瓦见识这副令他看了羡慕的景致,究竟为了什么? 「魔王大人命我们处分他们,因为他们迟迟不肯服从我军。堕天使族的战力弃之可惜,我有意捕获几人,其他赶尽杀绝。」 「唔……!你以为小生我会下手吗?」 「堕天使这种种族,战斗力很强,光靠不到千人就能抗拒我等劝诱。然而……他们有一项巨大弱点,而能针对这点下手的,只有夏诺瓦你。」 「问题不在这里,要我杀光那样和平生活的一群人,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我告诉你,夏诺瓦。」 葛拉斯帕埃的嘴角愉悦地歪扭。 那毫不隐藏残忍性格的表情令夏诺瓦不禁皱眉,但葛拉斯帕埃彷佛丝毫不以为意地扬言: 「我等可是魔王军,要让众人知道魔界的恐怖,使魔神复活,毁灭人类。我等的目的就是这个,若是在一个弱小聚落上费工夫会失了面子,所以必须火速赶尽杀绝。这次远征的目的有二,一个是欢迎你加入,一个是毁灭堕天使的村庄……特地率领这么大的军力来了,该做的事得全部做完。」 「所以就要用偷袭的方式赶尽杀绝?」 「这样比较轻松吧,只要有你的日轮系魔法,处理起来简单又快。」 「小生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违反人道的事!」 「……这方面也包括在内,夏诺瓦。」 「……你说什么?」 见夏诺瓦怒形于色地大声说道,葛拉斯帕埃仍保持一副从容神态。他从口袋中取出香菸,问夏诺瓦要不要来一根。 「要抽吗?」 「现在不用。」 「是吗。」 葛拉斯帕埃以指尖轻易点起火,抽了一大口。 「夏诺瓦,你已经是魔王军的人了。」 「那也不能……!」 「不,这就代表了一切。你成了魔王军的人,既然如此,你该关心的是魔王军的同伴,而不是敌人,这方面希望你能搞清楚。」 「纵使是敌人,小生我也不会用这种非人道的手段。」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葛拉斯帕埃吐出吸进的烟,面露冷酷的笑容。 他耸耸肩戏谑地扬言: 「即使把塔莉兹放在天秤上比较,也一样吗?」 「……什么?」 「这次作战是魔王大人亲自要求,也具有要你做个了断的意义在,让你告别人类加入魔王军。大人的意思似乎是要你在这里证明你真的成了我们的一分子。如果你办不到……明白吧?」 「你这家伙……」 对方利用人质要胁的手法,让夏诺瓦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转向葛拉斯帕埃。但他若无其事,甚至毫不介意,理所当然地承受夏诺瓦的视线。 「不讲道理的人是你,夏诺瓦。」 「……塔莉兹在哪里?」 「在治疗舱里,因为她伤势满重的。要不然我也可以把她扔出去。」 「唔……」 「军队已经做好突击态势了,别客气,尽管施法吧。」 「……」 夏诺瓦大吐一口气。 视野下方,看得见堕天使的村庄。 他举起双手,让魔素汇聚。 附随属性为日轮,魔素展开为扩散。 只要这样砸向村庄,塔莉兹就能得救。 假使非要放在天秤上比较,夏诺瓦的答案等于已经确定。 ……但是。 『我可以跟塔莉兹玩一下吗?感觉我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映入视野的堕天使小女孩……与几天前成为知己的少女重叠。 塔莉兹笑得那样开心,她有多久没有那么高兴了?一想到此,胸口就不是痛苦两字能形容。 然后。 『就跟你老兄看重道理一样,我只是重视浪漫。』 他回想起在那同一时刻,那个缔结友谊的男子说过的话。 道理。 没错,那是自己最看重的信念。 如今的自己,就要为了塔莉兹一个人而失去其他一切。 明明这种自暴自弃,是愧对塔莉兹的行为。 「第二攻性魔导──」 身旁的葛拉斯帕埃扬起嘴角。 然而,夏诺瓦也忍不住笑了。 「──日轮坠落。」 天空中描绘出不像魔界所该有,大放光明的太阳。 配合著那太阳往拉榭安降下,魔王军开始行动。夏诺瓦侧眼看著打算彻底扫荡残存势力的他们,让那日轮脱离自己的控制。 惊天震地的轰然巨响爆发开来。熊熊燃烧的火球撞上森林,当然会有这种后果。火势延烧树木,引发山林大火。堕天使也注意到山火,目光转向发生攻击的山顶。 一齐进入警戒态势的他们,与魔王军开始了激战。 「……喂。」 「嗯?」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诺瓦?」 「没有,只是太久没用日轮系魔法,打偏了……小生我竟然也会失手。」 「这事若是对魔王军造成损害,唯你是问,塔莉兹会有何种下场我可不管。」 「……听好了,葛拉斯帕埃。」 葛拉斯帕埃刚才愉悦扭曲的嘴脸,顿时变得毫不隐藏烦躁。夏诺瓦瞪著他说: 「就算是敌人,我也无法偷袭有小孩与保护小孩的女性的村庄,将他们赶尽杀绝。即使身为魔王军之人,小生我也有小生我的尊严,绝对不会走上歪路。战争是互相残杀,是双方抱持你死我亡的觉悟挑起的战事。既然如此,战死在所难免。但屠杀不一样,小生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无谓地残杀该受保护的人。」 「……夏诺瓦,事后你会受到应得的处分。来人啊,把夏诺瓦带走!押进牢里!」 葛拉斯帕埃怒火中烧地离去,夏诺瓦被两名强壮魔族扣住双臂拖著走。 「由我上阵!赌上魔王军的骄傲,毁灭堕天使的村庄!」 葛拉斯帕埃喊声未落,以惊人气势从山顶前方一个跳跃,朝著拉榭安滑翔而下。 葛拉斯帕埃.德拉库里亚。 夏诺瓦这时才想起他是吸血鬼。 「这是『真理』大人的命令。」 「小生我很柔 弱的,可以请你们动作再轻一点吗?」 他佯装冷静,脑中思考著之后如何才能救出塔莉兹。 ? 「听得见战斗的声音,规模满大的。」 「唔!也……也就是说……!」 听见伊吹跳过一棵棵树木,于森林里奔驰著低喃,独自飞翔空中的尤莉卡急忙转过头来。已经看不到一号的身影了,从四人作战开始进行时,他就先一步去搜索夏诺瓦了。 「情况就是这样,我是现场记者酒吞──为了成功完成夏诺瓦拯救作战,我们正在奔跑,但坦白讲,赶不赶得上很难说──」 「口气听起来游刃有余,表情却挺僵硬的啊,啊?」 「有什么办法,老妈,我们来到过去一半就为这事。」 酒吞一如平常地说著像漏气可乐的话,伊吹靠近他身边,傻眼地望著他。正如她所说的,此时酒吞的表情十分紧绷。 「老妈,如果葛拉斯帕埃那混蛋出现,你就赶快逃走。你们之间适性太差了,我有和服便装所以还好,但你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洗脑都不奇怪。」 「了解啦,哎,包在老娘身上。」 见伊吹笑得大胆无畏,酒吞暂且放了心,接著望向上空。比起不会飞的酒吞他们,少女飞在更前面一点的地方,她的表情也不是僵硬能形容的。伊吹或许明白到酒吞在看尤莉卡,小声对他耳语: 「老娘的事你别担心,比起老娘,多关心一下那孩子吧……你所谓来到过去的理由,不是出在你身上,是那孩子对吧?」 「哎,你发现啦。」 「一个堕天使要去堕天使的村庄,当然是有事了。老娘不会多问,不过……帮拉榭安就对了吧。只有这点老娘得确认一下。」 「嗯,拜托你啦。」 「好。」 轻轻点个头后,伊吹像方才一样,重新与酒吞拉开距离。 彷佛配合她的动作,酒吞更加使劲地踩踏树枝,跳跃起来。在空中与他并肩的少女,看了他一眼后旋即将目光转回前方。 「得快点赶去才行……」 「而且还闻得到一点烧焦味……我们得赶上。」 「我不希望再眼睁睁看人死了。」 「老爸老妈以后再见没关系吗?」 「这件事也很重要,但是……一旦一群熟人在我眼前拚命战斗,我还是无法坐视不管。」 「是喔。」 尤莉卡的眼神坚定直率。 酒吞微微一笑,心想问这是不知趣了。 「好……那就实行作战计画吧。」 「嗯!我要亲手保护聚落的人们……还有我自己。我相信爸妈一定也会注意到我……!」 「要跟老妈背靠背战斗啊,真巧,我可能也会喔。」 「嘿嘿,对耶。」 两人连紧张都化为余裕。 「你们两个,看到啦!那里就是拉榭安!」 斗志旺盛的他们,就这样冲进拉榭安。 ? 战况早已越演越烈,如同烈火一般往拉榭安突击的魔王军,与迎击的拉榭安堕天使相争。该说不愧是高等种族堕天使,或者是统率有方,他们即使人数较少,仍暂且成功抵挡了魔王军。 然而,战场是坡道。魔王军乘著下坡气势冲杀进来,人数又远远超过堕天使。面对溃堤浊流般的滚滚巨浪,拉榭安的人力物力终究压倒性不足。 「不要放他们进村!一定要保护好孩子们……保护我们珍爱的那些人!」 「知道啦!该死,艾许!我要用魔导射击,让开!」 「好!我在这边张开护盾!不想中弹的人都过来!」 不过即使在这种战况之下,堕天使依然优秀。 他们奋不顾身,在聚落门前压制敌军。 虽然村庄后方熊熊燃烧的日轮令他们惧怕,但反而收到了背水一战之效。 风向也很理想,那些火势不会烧进村里。 堕天使拍动隐隐作痛的翅膀,咬紧牙关投身战场。 他们抱持著必死决心,驱散如百鬼夜行般来袭的魔王军。 「该死,没完没了!」 「对方的兵力比我们多出数倍……不对,也不过就数倍!只要每个人各自解决五人就赢得了,鼓起劲!」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毕兰?」 刀剑、弓箭与魔导轮番上阵。虽说堕天使有著出色耐力,但还是有所极限。战力差将近四倍,地形于他们不利,又有严苛的败北条件。 背后庇护著必须守护的事物战斗,一点一滴将坚韧不拔的战士逼入绝境。一人必须解决四人的状况,每当牺牲一名自己人,负担就不断增加。体力到达极限,魔力接近枯竭。再加上翅膀的疲劳,他们渐渐阻止不了来自天空的魔法,逐步形成负向螺旋。 最后,终于……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糟了……!雷刚,拜托你了!」 「不……不行了!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森林中展开死斗。 石像鬼放出的业火球笔直朝村庄飞去。战士正要打落火球,才发现魔力早已耗尽,脸色铁青地惨叫,听得其他士兵慌张起来,失误连连。 「艾许!雷刚!」 「他们似乎没注意到来自天空的攻击……这样下去村子会……!」 火球直接击中村庄。 战士的焦躁,化为动摇波及众人。 家人是否平安?火势能扑灭吗?还有家可归吗? 名为不安的毒素,渐次侵蚀堕天使队的躯体。 「喂!没时间东张西望啦!」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克莱尔!」 魔狼从地上跳起,堕天使只顾著注意村庄,疏于戒备前方。可能失去家人的恐惧与焦躁等,渐渐打乱了他们的统率能力。 然后,「那个」在最糟的时机来访。 「嗯,堕天使动摇不安,正好……」 一名男子突如其来现身空中,加强了堕天使的戒心。 「你就是罪魁祸首吗!」 「……罪魁祸首?有罪的明明是你们这些不肯加入魔王军的堕天使……难道是有人与人类结合了,否则岂有理由与我等敌对?」 「……?」 「被我说中了吗,原来如此,人类与堕天使所生的孩子……以及结合的人类……我会一并杀掉。」 「……你这家伙!」 事实正如同男子所言。 这座村庄里,曾有过人类与堕天使的夫妻,而他们的孩子如今仍在村里生活。堕天使知道一旦此事败露,孩子将会惨遭杀害。 所以他们不肯加入魔王军。 如今却反遭其害。 「乖乖交出人类就没事了,偏要搞成这样。」 堕天使冲上前去,其势可斩裂天空。 男子毫不焦急地将手掌举到眼前,眼瞳迅速染成赤红。 霎时间。 「呃啊……!」 「布雷德!」 「喂,布雷德!」 那个唤做布雷德的堕天使,一瞬间似乎没能理解状况。然而他口吐大量鲜血,轻轻摸了一下腹部。黏满手掌的鲜红液体,告诉他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 「连魔素流向都不会解读的半吊子,别以为能战胜我等。」 「喀呼……!」 被看不见的某种东西斩裂,布雷德落向地面。那不是有意识的降落,很快就传来他摔在地上的不祥声音。 「下一个换谁?」 「呜!……你这怪物……!」 这个男人不过是把手掌对著对方罢了。然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却贯穿了布雷德,砍杀了他。堕天使们面对莫名其妙的攻击,无不惊恐万分。 然而一旦将警戒集中在那个男子身上…… 「咯嘎噜喀啊啊啊啊啊!」 「咕咯啊啊啊啊啊啊!」 「糟了……!」 一瞬间的破绽。 在地表战斗的堕天使托付给他们的空中战场,开始蒙上一层乌云。 飞龙与魔鬼等飞空种族,趁著男子登场的大好机会,飞进了村庄那边。这样下去村庄将会沦陷,男子的嘴角令人毛骨悚然地上扬。 飞龙的火焰含有微量的日轮属性,继续这样下去,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这时。 「呀哈啊啊啊啊啊!看老娘干掉你们这些蜥蜴───────!」 只看到一瞬间的银色闪光。 其气势非比寻常,一名妖鬼转瞬间驱逐了飞龙与魔鬼,堕天使们见过她。 「大姊大!是伊吹大姊大!」 「真的假的!得救了!」 「大姊大────!」 沙沙冲过地面一路到底的锁链,回到主人的身边。女妖鬼以优美动作握住锁镰,面露笑靥。即使人在地上,那美貌仍连空中的堕天使都不禁惊为天人。 她如常露出大胆无畏的笑靥,喊道: 「你们放心吧!老娘回来啦!」 「大姊大────!」 「得救啦!村庄……家人就拜托你了!」 堕天使异口同声地叫著,但并没有多余心力分神。为了抵御急袭的魔族,堕天使挥动利剑,不过方才那种充满悲壮感的表情已然消失。 这是因为一名几天前在这村庄逗留过的女妖鬼,赶来救援了。 伊吹。 一名女妖鬼没有身分证或其他任何东西,突然现身此地。不知她是从哪里听到这座村庄的存在,像个浪子般造访,当然堕天使本来并不欢迎她。然而众人一打算赶跑她,她却用锁镰连续击败了百名堕天使。这位女英豪达成了将百名村中勇士堆得比瞭望台还高的英雄事迹,得到免费住宿,在这村庄混了约两星期。 任谁都知道她的强悍。 因此大家非常欢迎她选在这个时候重返。 「……哦,妖鬼啊。」 不过,当然有个男子并不欢迎。 「啊……!」 「不妙……!」 刚刚还在暗笑的男子消失不见了。 堕天使发现大事不妙,但为时已晚。 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已逐渐陷入战火的拉榭安村里的士兵身上,自己则继续进行防卫战。 「拜托你了,大姊大……!」 即使他们对于妖鬼的魔导低抗性,抱著一抹不安。 ? 尤莉卡.福克洛瓦是堕天使。 自孩提时期,大家就极力称赞她天赋异禀,但她从未骄矜自满,为了寻找父母而拚命修练至今。堕天使的两百岁,还算是少女的年龄,应该说最是花样年华。然而她直到这个年纪,未曾放弃过钻研武术。 比许多种族更长的寿命,都让她奉献给武器技巧了。 为什么?因为她对父亲怀著憧憬。 儿时的那一天,她的挚爱在战火当中保护了她。 因为他使用那把巨大武器保护过尤莉卡,才会有现在的自己。 『斧……斧头有点没办法。』 她那样回答酒吞的询问,背后是有原因的。 再简单不过了,那是因为拯救自己的父亲挥动斧头的美感,她觉得自己是追不上的。 不过,即使如此。即使如此,她自认在这段长期间当中,已经将斧头以外的多种武器锻炼到炉火纯青。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不再需要让别人解救。为了保护有朝一日生下的孩子,为了不用依靠别人。然后……为了守护想守护的事物,为了让爸妈称赞她能独当一面。 「──古代咒法.车轮转装──」 两手是两把弯刀,混用剑在村庄里不好行动。这是用以守护的剑,守护某人,守护同伴。尤莉卡深吸一口气,仰望天空,看到堕天使正拚命应战。 「好怀念喔……是古利兹……还有艾斯贝尔……」 想不到会来到过去。 但这样还不错。 因为这就表示,能够亲手保护珍爱过的那些人。 小时候,每当尤莉卡爬上高地,古利兹就会说很危险,马上飞来带她下去。尤莉卡羡慕他能自由飞翔,又喜欢他每次抱自己下去,所以一次又一次地爬上高地。他那困扰的表情,让尤莉卡觉得有点好玩。 艾斯贝尔是个诚实的青年,受到大家的喜爱。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素食主义者,尤莉卡常常从村里田地拔来蔬菜,洗乾净了带去给他,他总是开心地大吃大嚼。他还害臊地说,不太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样。 大家……大家都死了。 但是现在,却又像这样活著,尽力求生。 而自己现在有能力保护他们。 呼!尤莉卡猛地一挥弯刀,风切声听著畅快无比。 长久以来的战友,今天一样状况极佳。 「我来保护大家。」 「你不找老爸老妈没关系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一名男子,忽然站到她的身边。 这个扛著巨大斧头的青年,令她忆起父亲。 刚认识时就已经很强了,但自从赶跑了德拉库里亚的军势后,这个伙伴变得更强,更有肩膀了。光是实力强悍已经够让尤莉卡高兴,但这个可靠青年还有不按牌理出牌的怪诞言行与举止,让跟他在一起的人变得快乐。 自己能够站在这个地方,也都是他的功劳。 不只是来到过去。 每次都是有他的鼓励与爱开玩笑的言行,自己才能振作起来。尤莉卡烦恼不断,举棋不定,又是个胆小鬼。这样的自己能够从现在开始帮助别人,是因为受过他的帮助。 所以,她绝不能输。 所以,她希望能跟大家在一起。 寻找爸妈也很重要,但现在更让她胸中慷慨激昂的,是想改变过去的心意,想拯救珍爱过的村人,毫无虚伪的热情。 「背后……就交给你喽!」 「嘿,没问题!」 这话成了信号。 她冲出森林,魔族们已经侵入村庄。 这样下去大家都会被杀,等于重蹈那天的覆辙。 她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尤莉卡贴近低空飞过,将正要袭击妇孺的一群恶魔贵族大卸八块。 她侧眼看著自己经过后应声倒地的一群魔族,以及愣在原地的堕天使,一瞬间就掌握了周围状况。 上空。 飞龙的影子,正要从一名堕天使背后偷袭。 糟糕,这样下去会来不及。 「尤莉卡。」 她听见了声音。 回过神来时,尤莉卡已开始奔驰。 她降落在向上挥起的斧柄上,配合猛烈挥舞的大斧腾空跳起。 「──古代咒法.车轮转装──」 尤莉卡将武器切换为混用剑,堕天使青年与飞龙愈来愈近。 当青年只差一点就要被魔族从背后咬死之际,尤莉卡刺穿了飞龙。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欸?」 听到飞龙坠落的临死 惨叫,青年急忙回过头来。 「艾斯贝尔,你没事吧?」 「咦?你,你是谁?」 「……啊,对喔。抱歉,没什么,我来帮你!」 「欸,啊,好……」 ──古代咒法.车轮转装── 尤莉卡将混用剑切换为巨大强弓,霍地射出十支箭矢。 箭矢贯穿包围艾斯贝尔的魔族的身躯,众魔族发出沉重声响坠落地上。 「再来就交给你了!」 「呃,那……那个,你叫──」 背对似乎有些脸红的青年的呼唤,尤莉卡飞回地上。 魔王军的侵犯可还没停止,连呼吸都嫌浪费时间。 「酒吞,谢谢你帮我。」 「是你会抓时机吧。」 两人只交谈一句。 若不是他刚才将自己打上天空,肯定赶不上。 但酒吞表情淡定,只是边环顾周围边不停应战。 他只是装出一如平常的悠然态度,其实一定在边打边替尤莉卡寻找双亲。她察觉到这点,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你就是这么可靠。」 尤莉卡不禁掀起嘴角低喃。 她打散周围魔素消掉弓箭,刺出原本的两把弯刀。 霎时间,大量火炎弹袭向尤莉卡。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尤莉卡以双刀剑击打回所有火球,甚至在这弹幕之中还对飞龙发动突击。飞龙一瞬间畏缩了,尤莉卡不放过它畏缩的破绽,将其砍倒,顺势彻底击溃周围的飞龙。 「村庄要是被你们烧掉,我可是很困扰的……!」 滴血的弯刀一挥,两手握著恢复原本银色光泽的剑,再度跳跃。 在散发烧焦臭味的村庄里,一发现敌人就加以驱散。 「你还好吗?」 「你……你是……!」 「现在别管这个,大家呢?」 「咦,那……那边还有人……!」 「那边……不会吧,那是敌人的中心耶!」 尤莉卡从食人魔群中救出堕天使女性,问出了必须拯救的堕天使群身在何方。 她颤抖著指尖,指向尤莉卡他们才刚打斗过的中心位置。 那里还有众多魔族徘徊。 「唔!」 尤莉卡急忙转身,冲过去。 周围满是堕天使倒地的身影,逝者已矣,无可奈何。即使同伴的死仍难以习惯,保护生命的意志依然不会动摇。 「有没有人在──?」 广场。 尤莉卡飞往昔日常用来交流的村庄中心,一抵达那里不禁倒抽一口气。映入视野的,是烧焦的地面与燃烧的房屋,以及独自伫立其中的女童。 她出于本能理解到,那是儿时的自己。 「……啊……!」 但她叫得晚了一步,呼唤自己的名字这种不寻常的状况,使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更进一步地说,站在她眼前的男子是…… 「这个体颇为优秀……嗯,就只带这个小鬼回去也不错。」 「!……啊……啊……」 女童眼中满是惧色,只能手脚打颤地一步一步后退。 摇曳的双眼涌出泪水,无疑是来自于畏怯,尤莉卡明知必须救她,行动却慢了一拍。 葛拉斯帕埃。 那个冠有「真理」四天王之名的男子,对尤莉卡而言不过是个故人。但他又确实是推动现在这个时刻的幕后黑手,尤莉卡心中大呼不妙,却…… 这时传来一阵窸窣声,背后的草丛摇动了。 还没想到回头看看怎么回事,尤莉卡先抱持著一线希望喊叫出声。然而,她呼唤的人不知为何,并非不知是否身在此地的父母── 「酒吞!」 「收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是共同行动,自己托付背后的男人之名。 就在葛拉斯帕埃将要对著幼年尤莉卡使出魔法时,酒吞从与尤莉卡方向相反的房屋冲了出来,挡在小小尤莉卡面前保护她,用斧头打掉了葛拉斯帕埃的魔法。 「你是……!」 「嗨,社畜头。」 「社畜头?」 酒吞张腿而立瞪著葛拉斯帕埃,连尤莉卡也听得出来他又在嘴贱,取笑对方那一丝不苟的七三分发型了。 但更重要的是…… 「……啊。」 「……啊。」 小小尤莉卡与尤莉卡的声音重叠。 一边是受到保护而安心,脱口而出的声音……一边则是惊愕地不禁喊出的声音。 因为那幅光景,跟往日的自己完全相符。 「……你还好吗?」 「啊,呃……嗯……」 「这样啊……那就好,已经没事了。」 酒吞只转过半张脸来,对小小尤莉卡笑笑。那令人情不自禁的温柔,温暖地裹住了她。她腿一软,当场跌坐在地。 「你是城里的那个妖鬼……什么来头?」 「别管我,你才是在那城里动了什么手脚?」 酒吞扛著鬼杀,瞪著葛拉斯帕埃。 尤莉卡完全慢了一步,却只能呆愣地注视那幅光景。就好像只有这一刻,自己的使命都从脑子里吹飞了似的,无法动弹。 「……谁知道呢。夏诺瓦原本是个有趣的丑角……是你们给他乱出主意的吗?」 「给人出主意的是你吧……你这家伙不是对骑士长施了法吗?」 「哦……不过是个妖鬼,竟还能察觉到魔导?」 「少说屁话,你陷害夏诺瓦,欺凌塔莉兹……装出一副同情嘴脸,结果干的是这种事?你这混蛋……我要杀了你。」 「试试看吧……脑袋装肌肉的下等种族!」 「……哈!自以为是策士的低能儿,别以为能赢过我的超强power!」 酒吞以震凹地面的气势杀向葛拉斯帕埃。 看到葛拉斯帕埃招架不住向后闪避,尤莉卡明白了酒吞的打算。 他必定是想让小小尤莉卡远离葛拉斯帕埃身边,这时尤莉卡才终于能采取行动。 先救小孩,虽说那孩子就是自己。 尤莉卡如此心想,跑到她身边。 「还好吗?」 「欸……?」 「来,我们去找大家。」 尤莉卡对瘫坐在地的小女孩伸出手,对她强颜欢笑。 结果小小尤莉卡看看那只手,又看看尤莉卡本人。 然后,轻声说了: 「……妈妈?」 喔。这次。 尤莉卡终于有点明白了。 「……啊,哈哈。原来啊,原来是变成这样啊……」 「……?」 看到女童愣愣地偏头,尤莉卡也只能乾笑掩饰过去了。 因为,她一直以为那两人是爸爸妈妈,结果…… 因为……自己初次思慕不已的人原来是…… 「嗯……来,牵著我的手。」 「嗯!」 幼小的尤莉卡开开心心地握住她的手。 尤莉卡轻声喃喃自语,不让慢慢站起来的她听到。 眼看一切都连成一条线。 她忍不住脱口说道: 「我的初恋……好像是你……」 过场故事 ~车轮之歌~ 随便看一眼在名曰会客室的房间里,男性旅伴难得表情认真地与人讨论事情,她啪哒一声关上了门。对方是被誉为稀世魔导师的夏诺瓦.比耶.亚特摩斯菲尔,从他身为那个导师的祖父这点来看,可以知道是个法力相当高强的人物。虽然她有点担心会不会有个万一,但毕竟是自己提出来的。带著些许看开的心情,她视线下垂,对著眼前的小女孩柔和地笑笑。 「那么,我们走吧。」 「……」 小女孩大概只比她的腰高一点点。只有这点身高,一头乌鸦羽毛般黑亮头发的女童点点头。女童虽然愣了一愣,但或许是受了她的笑容影响,嘴角一丝丝上扬。也许因为皱褶迷你裙的裙襬位置刚好,女童轻轻拉了拉它,她就在女童的带领下,来到会客室附近的一个房间。 这里看起来像是寝室,有著铺得平整的床、简易型工作桌,以及简单的日常用具、高雅花样的地毯。可能出于制作魔导具的工作需要,或是身为军人的功绩,看得出来房间所费不赀,但又不流于奢华,气氛轻松自在。 女童带头一屁股坐到床上,发出「砰」一声。 小女孩轻拍几下身旁位置,一定是在叫她坐自己旁边。她接受了女童的邀请,在肩碰肩的距离坐下。 「刚才有简单做过自我介绍了,我叫尤莉卡,请多指教喔。」 「……」 女童点点头,少女摸摸她的头。 她在与男性旅伴被领到会客室时,已经掌握了大致上的情形。 少女得知眼前的女童──塔莉兹因为一些原因而无法说话。不是先天性,表示她必定受过极大刺激,以至于变得不能说话。虽然悲剧这种东西无法比较,但少女──尤莉卡心想,她很可能遇到过与自己同样悲惨的状况。 自己与塔莉兹一同离开会客室,有几个理由。决定性的理由是,男性旅伴与夏诺瓦默契十足地随便东拉西扯,只为了不想在塔莉兹面前讲那些可怕的事。尤莉卡对于只有自己不懂得观察状况感到羞耻,于是交给两人去详谈,自己负责照顾塔莉兹,好歹帮点忙。还有个附带的理由,就是尤莉卡觉得自己能做的,恐怕只有战斗与唱歌。而现况就是最好的答案,为了填补这种无力感,她想做点自己能做的,结果就是如此。 另外,还有一点。 「塔莉兹?」 塔莉兹轻快地蹦下床,从工作桌抽屉里拿了羊皮纸与钢笔过来。纸在这两百年前的时代,应该比尤莉卡生活的时代更昂贵才是。 「夏诺瓦跟你说可以用吗?」 塔莉兹对这个询问点点头,用钢笔在羊皮纸上沙沙书写。她坐到尤莉卡的膝盖上,即使这个座位不太稳定,羊皮纸却像固定在钢笔上一样,在半空中书写也不歪扭或失去平坦,逐渐现出文字来。 这钢笔八成是夏诺瓦的魔导具之一。 『跟尤莉卡一起,很安心』 「这样啊,谢谢,不知道为什么喔。」 『不知道』 尤莉卡回答写在纸上的文字,与她交谈。由于塔莉兹写得很快,即使用笔谈的方式也不费力,她自己应该也很久没跟外人说话,或者根本是第一次,钢笔用得很开心。 就在这时,塔莉兹的问题,让尤莉卡倒抽一口气。 『什么是道士?』 「欸?」 道士……导师?也许被她听见了,或者是在夏诺瓦不知情的地方泄漏了。但这问题实在太突然,尤莉卡只能把这些话都吞下去。什么是导师?尤莉卡对内情所知不多,不足以回答她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对尤莉卡而言,说到导师只会想到一个人,就是那个与自己敌对的少女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 『叫酒吞的人,说能遇到同类道士挺高兴的』 「啊,喔,『倒是』啦。一定是因为酒吞跟塔莉兹同样是妖鬼,所以他特别高兴。」 『我们,都有角。见到酒吞,我也倒是很高兴』 「对呀。」 尤莉卡对她呵呵笑著,内心却不平稳。或许应该说她差点没被吓死,现在才好不容易平复心情。讨厌的酒吞,没事乱用什么词。尤莉卡心中不免骂他一句,但现在就别管了。 假如塔莉兹刚才的问题真的是在问「什么是导师」,自己现在会如何回答?如果她指的是夏诺瓦,尤莉卡或许会顾左右而言他,也可能反过来追问她知道多少。 尤莉卡将双手绕在塔莉兹的肚子上抱著她,陷入沉思。 可恨的敌人。导师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不知道出于何种因果,只因为同样在两百年前有问题待解决,现在的自己等于是参了一脚帮她的忙。这一切说来说去,都要怪那个成天做事打破常理的妖鬼。 没错,光是那个妖鬼酒吞与薇若婕有过接触,就够让她不愉快了。 不像自己除了魔大陆或魔界地下帝国以外哪都去不了,她明明可以四处游荡,地位却与自己相等。那个少女就是爱摆孤傲架子,还对自己抱持敌意。 她还固执于混沌冥月打中的对手,擅自误会人家变成了尤莉卡的部下而乱发脾气,让尤莉卡一肚子气。更进一步地说,酒吞对这种女生非但不抱敌对情感,反而还表现友善,更令尤莉卡不高兴。 赶快把那个阴险的女人撇一边,成为自己的部下就好了。不,甚至不用成为部下,只要能在一起就会很好玩了。 想到这里,她的侧腹部被戳了一下。 「哇呀?」 『怎么了?』 一回神,才发现塔莉兹一脸不解,抬头看著自己。她一头黑发全披在背后,秀气的额头就在尤莉卡眼前。尤莉卡抱著她,所以或许可以说理所当然,但她竟然能把手伸到背后戳人侧腹部,看来她动作比想像中还灵活。 这时,塔莉兹眼前的羊皮纸,写下了新一句话: 『酒吞、尤莉卡,爸爸跟妈妈?』 「啊──嗯──这个嘛,所谓的爸爸跟妈妈,要用在有小孩的夫妻身上才对。」 『那么是夫妻?』 「不是啦──虽然被那家伙一句话否定掉很火大,但真的不是。」 『朋友?』 「哎,可以这么说。」 情侣,或是夫妻。尤莉卡察觉到塔莉兹的生活环境学不到这些词汇,感到有些心痛。夏诺瓦一定是自己一个大男人把她养大的,对于这方面,尤莉卡除了敬佩还是敬佩。人格那样高尚的人,怎么会生出那种个性扭曲的孙女?想到这里,尤莉卡觉得这是在乱怪罪人,摇摇头。 「……爸爸跟妈妈啊……」 『尤莉卡?』 「没什么。塔莉兹喜欢夏诺瓦吗?」 『嗯,尤莉卡也喜欢爸爸吗?』 「呃,你是说夏诺瓦吗?」 『不是,是尤莉卡的爸爸』 「对啊,我也喜欢爸爸喔。」 『这样啊,我们一样』 「嗯,一样呢。」 回过头来的塔莉兹,脸上浮现开心的笑容。尤莉卡也跟著她微笑后,塔莉兹的笑容更深了。如果自己将来有小孩,是否也会是这种感觉?尤莉卡无意间幻想了一下。 她有种预感,自己的孩子应该会更顽皮一点,喜欢到处奔跑。 『爸爸现在很可怜』 「嗯?」 『一直都很累』 「这样啊……夏诺瓦看起来很会隐藏心情,如果连塔莉兹都看出来了,那大概是真的很累……说来说去,一定都是因为这阵子有太多问题。」 像是魔王军侵犯或是私下接触,这些细节尤莉卡没跟她说。 因为夏诺瓦一定在拚命隐藏著这些事情,这是 他在努力的部分,为了不让塔莉兹受到伤害。 「我的爸爸也是,我好久都没见到他了,我想他一定很忙。」 「……」 塔莉兹默默倾听尤莉卡叹气般脱口而出的话。不知是依赖她的好意,还是很想跟她倾诉,这方面尤莉卡自己也不太清楚。不过,也许她是很想发泄一下,讲给同样最爱爸爸的人听吧。 尤莉卡小声但滔滔不绝地继续说,紧紧抱住塔莉兹的双手柔和地,但就像摇椅般前后摇晃著塔莉兹的身子。 「所以,我从很远的地方自己跑来见他了。不过半路上酒吞找夏诺瓦有事,所以我们顺道来到这里。我因为想念爸爸而来找他,一直以来都很拚命,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很享受还没见到面的『现在』。」 「……」 「我自己也不太明白,不过,当然能见到爸爸很高兴,但我也是第一次像这样自由旅行,像是购物,或是与人们的邂逅,这些都好好玩……可是我也知道,等这次旅行结束,一切的一切也都会随之结束。」 『见到爸爸后,不能一直在一起吗?』 「不能喔,见到爸爸一面后,我就得回去了。回去后,我又得待在地下出不来,还有好多事情要扛。所以,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 抱住塔莉兹的手加重了力道。 那力道还不致于让塔莉兹难受,然而尤莉卡的手,以及拥抱塔莉兹身体的温暖传达了某些事物,让塔莉兹出于本能地问: 『你寂寞吗?』 「……或许吧,嗯,我很寂寞。只能见到爸爸一次,这么开心的旅行也会结束,而且,我想一定──」 『酒吞呢?』 「……嗯,我也得跟酒吞告别了。」 不知是善于推测,还是小孩特有的本能。总之尤莉卡的心情无所遁形,直接传达给了塔莉兹。正因为如此,塔莉兹心里也有所感。因为旅行的结束,就等于与酒吞的离别。陪伴身边的人离去的那种寂寞,塔莉兹再清楚不过了。 『尤莉卡,喜欢酒吞呢』 「……不知道耶,我很喜欢他这个朋友,也不希望他走。可是,我也不太懂。」 『尤莉卡』 「嗯?」 『我也喜欢爸爸,所以我要努力,不要跟爸爸分开』 「嗯,说得对,因为离别太寂寞了。」 不知道是哪个人吸了一下鼻子。对于眼前这个坚强的小妹妹,自己总是先产生些许软弱的心情。不过,她忽然想到。说到与爸爸的离别,尤莉卡所知的历史当中只有夏诺瓦,并没有塔莉兹这号人物。而在这个时间点,假若夏诺瓦真的成了魔王军的导师,那塔莉兹今后会有何种命运? 尤莉卡很想避免那种未来,但她不知道今后事情会如何发展。 最糟的情况是,目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塔莉兹死在这个时候。 想到这个可能性,尤莉卡暗自思索。 「欸,塔莉兹。」 「……」 「离别虽然寂寞,但比起可能永远不能再相见,有时为了某一天能重逢,也必须考虑暂时说再见喔,我想这是一定的。」 「……?」 「……没什么,还是算了,两个人能在一起当然最好。」 『我不太懂,但我知道了』 「我很怀疑喔~?」 塔莉兹用有点严肃的表情点头,尤莉卡戳戳她柔软的脸颊。也许是担心自己说了奇怪的话而焦躁,身体接触似乎做得有一点点过火了。 但塔莉兹一点也不显得排斥,反而还开心地甘愿接受。 对于没有母亲的她,也许觉得新鲜吧。或者因为这是「很久」没接触到的母爱表现?尤莉卡虽然想不到答案,总之她看起来很开心。 然后,这或许成了精神松懈的契机。 『尤莉卡』 「嗯──?」 钢笔写出仅仅三个字的名字,看到那也许因为有魔导具修正而写得漂漂亮亮的字,不可思议地,尤莉卡感觉到一种可爱的「撒娇」。塔莉兹坐在尤莉卡几乎成了摇椅的膝盖上,不知不觉间表情变得充满睡意,昏昏沉沉的。 『尤莉卡的声音好美』 「啊哈哈,谢谢,塔莉兹你有好眼力喔。与其说好眼力,或者该说好耳力?」 『唱歌给我听』 「嗯……喔,我懂了。呵呵,可以啊。」 塔莉兹直接一倒,躺到床上,尤莉卡也将身体埋进床里,依偎著她。塔莉兹翻身改变方向,开开心心地朝向尤莉卡这边。看到她那又高兴又隐藏不住困意,半梦半醒的表情,尤莉卡一面苦笑,一面轻抚似的拍拍塔莉兹的头。配合那和缓的节奏,尤莉卡小声唱起歌: 「咕噜咕~噜咕噜,绕啊绕,转啊转~,有那么一天,一定能在辽阔的天空下~──」 节拍轻盈和缓。尤莉卡是第一次唱摇篮曲,自己能选的曲目也只有偶像歌曲。所以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只能选拍子最慢的一首。尤莉卡一面觉得这或许不太适合当成摇篮曲,一面又想: 如果有一天,自己成了需要唱摇篮曲的立场。 为了不让那孩子像自己一样无父无母,为了不像这孩子一样渴求母爱,希望自己能跟相爱的人一起抚养孩子,获得幸福。 「若能带著心意~与你一起展翅高飞该有多好……那是我的梦想~──」 与你一起。 尤莉卡的歌曲当中,一定会出现一个「对象」。她作词时的幻想当中,总是想像著那天保护过自己的父亲。然而像这样唱著唱著,不知怎地── 「咕噜咕~噜咕噜,绕啊绕,转啊转~,如同车轮,永不停歇~──」 尤莉卡心想也许选错歌了,但只有她这样想,塔莉兹似乎听得很舒服,面露笑容闭著眼睛。可爱的呼吸如果是鼾声,或许已沉沉睡去。 但要是唱到一半停住害她醒来,那就太可怜了,所以尤莉卡继续唱。 吟唱与你一同环游辽阔世界的车轮之歌。 「咕噜咕~噜咕噜,绕啊绕,转啊转~……」 自己身边的人会是谁呢?一旦开始想像,自己将会变得无可自拔。 她有这种预感。 甚至没注意到,她以为自己在唱摇篮曲,不知不觉间却睡著了。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房门似乎开了一次。 门外看著自己的,好像是魂牵梦萦的父亲,又好像是至今一同愉快旅行的同伴。尤莉卡用坠入浅眠的思绪,心想: 如果两个是同一个,那该有多好。 这种梦中的思绪,第二天早上就忘得一乾二净了。 后记 蓝藤今天也活力充沛。受大家照顾了,为各位送上第三集。 话说这章是「与第四集构成上下集」,后续发展请期待第四集(汗)。 网路版的各位读者应该会发现,属于第四集的部分其实所剩无几,而大家想得没错。我会为各位献上比网路版多出一倍的文字量,请耐心等候。 那么,容我进入谢词部分。总是对我多方照顾的w编辑,以及总编辑等角川books编辑部各位人士,谢谢你们。 插画家エナミカツミ老师,谢谢您每次都提供这么帅气的插画。我想调整行程一定很辛苦,制作这系列书籍最让我期待的,就是欣赏您完成的彩图。此外还有装帧设计的伸童舍以及营业部门的各位,每次都给大家添麻烦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最后感谢即使单价有点高,还是追到第三集的各位读者!真的很谢谢大家!这样说或许有点厚脸皮,但还是希望大家能期待第四集! 2016年2月吉日 于深夜家庭餐厅擦拭著薯条油的 蓝藤游 ps 漫画单行本第一集将在三月上市(注:此指日本)!是第一集与第二集之间的原创插曲! 蓝藤今天也活力充沛。受大家照顾了,为各位送上第三集。 话说这章是「与第四集构成上下集」,后续发展请期待第四集(汗)。 网路版的各位读者应该会发现,属于第四集的部分其实所剩无几,而大家想得没错。我会为各位献上比网路版多出一倍的文字量,请耐心等候。 那么,容我进入谢词部分。总是对我多方照顾的w编辑,以及总编辑等角川books编辑部各位人士,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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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战时突如其来降落的日轮魔导,以及石像鬼或飞龙到处乱吐的火焰中夹杂的日轮属性,两者都是他们担忧的问题,也是深感恐惧的对象。 然而随著时间经过,日轮魔导火势渐微,石像鬼或飞龙也大致驱逐得差不多了。因此,再也没人能确实针对堕天使的弱点下手。 不只如此。 锵啷啷啷啷啷,那是多重金属蛇行地面的声音。 同时还能听见魔兽魔族的临死哀嚎,看见斩裂皮肉的银刃闪光。 「喂喂,怎么啦!老娘可还没打过瘾咧,来啊!」 那人在拉榭安大门前叉腿站著,自从她出现以来,没有一个人能入侵村庄。 多亏女英豪伊吹的存在。 她巧妙操纵锁镰,以中距离攻击一次猎杀好几个魔族。 过去曾经被她堆在瞭望台上的堕天使,对她的强悍实力露出苦笑,但又感到十分可靠,得以专心对付自己的敌人。只要有她在,大门就不会被突破。 「可恶,魔鬼跟恶魔贵族来了!」 「空中也满是敌人!你那边不能自己想办法吗!」 「没办法!我这边也还有魔族……啊啊──────────────────────!」 然而魔族当中,往往有些存在不把大门当成障碍。 堕天使也是其中一个种族,换言之,就是飞天魔族。 魔王军当中,多得是有翼魔族。 既然要攻打堕天使的村庄,可说当然会有所准备。即使飞龙与石像鬼等魔兽已被猎杀精光,魔鬼或恶魔贵族等主力军却还毫发无伤。 相较之下,堕天使已经精疲力竭。 即使他们渐渐取得优势,却不代表体力能恢复。 「小心,布莱兹!」 「呜啊──!」 三只魔鬼逼近而来,杀向因为传令而一时分心的堕天使。 敌人以多欺少,对付种族等级高于自己的堕天使。遇上这种合情合理的联手攻击,即使厉害如堕天使也毫无胜算。眼看堕天使即将被那锐爪撕裂…… 「纳命来。」 地上有伊吹守著,但他们没有多余心力顾到空中。 原本是这样的。 「……啊?」 名叫布莱兹的男人,慢了一拍才发现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他那呆愣的……不对,是脑袋发昏的声调,正是对于自身遭遇的最真实回答。 一群魔鬼被切碎得有如尘垢,无声无息地往地面坠落。 一名少女伫立在那儿。 那名少女与布莱兹他们同样拥有三对黑翼,同样身为堕天使。 然而,他们没见过这名少女。 没见过如此美丽又楚楚可怜的少女。 从两把弯刀滴淌的鲜血,告诉他们正是这名少女将魔鬼切成碎片的。在这炽热如烈火的战场上,她带著静谧的表情,暂且俯视著往地面坠落的魔鬼。 「咦,请问……」 「幸好赶上了。」 布莱兹正要出声询问,却被一句偶然低喃的话语盖过。 他不懂少女的意思,但少女就在这时回眸一笑,令他不禁屏息。 「幸好布莱兹大哥没事。」 「啊,嗯……呃不,你是……」 一朵绽放于战场的花。 她那不合场合的俏丽笑靥,只一瞬间就消逝了。 同时,她的手中出现了长枪。 「哼……!」 她右臂猛力一挥,长枪破风而去,一边描绘出螺旋线条,一边恰如子弹般飞翔,最后插进企图从上空袭击小孩的恶魔贵族眉间。 「恶嘎……!」 霎时间,枪矛从魔族的头上消失,同时她的手中出现一把强韧长弓。 「要活下去喔……说好了。」 「啊,我……我会的。」 只交谈了一句话,她就以惊人之势飞向更远的地方。 她在那边碰上十几只恶魔贵族组成的集团,但她瞬间就将那些魔族砍成碎片。 不是用刚刚还拿在手上的弓,而是以两把弯刀表演剑舞。 「……那个女生,是谁啊?」 宛如女武神一般。 拥有仅凭一人就足以改变战况的力量的,楚楚可怜的堕天使。 然而,布莱兹没见过她。 布莱兹只熟悉他们这个堕天使的村庄,毕竟他们本身是几乎无法活在阳光下的存在。因此在魔大陆当中,堕天使的生存范围有限。 还有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及强悍的实力。 那样的存在,不可能保持没没无闻。 他虽然这样想,却想不出哪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总觉得……」 如果要说有没有任何一点头绪…… 现在在那里对付魔鬼,上演激烈武打场面的那名少女,彷佛似曾相识。 「假如尤莉卡妹妹长大成人……可能会变成那种类型的可爱女生呢。」 那个小妹妹总是蹦蹦跳跳地跑来,向布莱兹挑战弓箭,然后输了就呕气。给她点心后,她会笑咪咪地回家,隔天又为了被随便敷衍而气呼呼地回来再比一场。布莱兹总觉得那名少女,似乎跟村里一再跑来找自己较劲的可爱小女孩,在相貌上有些神似。 「……这下可不能输她了。」 布莱兹搭箭上弦。 拉紧的弓箭瞄准著一只魔鬼。 布莱兹看准魔鬼退到与那名少女的刀光仅差毫厘的位置,想趁隙偷袭的那一刻放出一箭。 「嘎!」 「咦?」 注意到魔鬼被射落,那名少女立刻转向布莱兹这边。 然后她甜甜一笑开口: 「布莱兹大哥,箭术还是一样神准呢。」 啊,莫非她真的是…… 难道她就是尤莉卡妹妹本人?布莱兹不由得心想。 怎么可能嘛。他摇了摇头。 「敌人还多得是!拜托你了,小妹妹!」 回过神时,少女已经转身背对他,一路屠杀敌人去了;布莱兹对她喊了一声,自己也留心不再轻忽大意,搭起下一支箭瞪视敌军。 ? 人影在月黑之夜中浮现,男子的身影即使身处战火中依然幽邃伫立,却并非呆望这片惨状而全身僵硬。 此人反倒是冷静透彻地俯瞰著状况,而且目光轻蔑,脸上挂著冷笑,高坐在这个以嗤笑残酷宴席为目的而设置的王座般观众席。 若是换个时代,这个男人──葛拉斯帕埃.德拉库里亚甚至处于可以一手拿著爆米花看好戏的立场,然而他却不允许自己只是站著发呆。 「……妖鬼,你这家伙……」 「自以为是幕后黑手的大魔王,实在不该对我一个小怪魔族露出这种表情啊。」 这是因为葛拉斯帕埃正在与一个敌人对峙;与眼前这个造成这场袭击行动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活像个恶童的妖鬼对峙。 身著和服便装的妖鬼把手放在脖子上简单按摩,喀叽作响。他单手挥动有他个头那么高的巨大斧头,就连葛拉斯帕埃也能明确了解到,那是对「鬼族」能够发挥绝大威力的魔导具。 同时,他咬牙切齿。吸血鬼就分类上而言,也是鬼族之一。 这也就表示,那把大斧所带来的攻击,仅仅吃到一发都可能让自己身受重伤。 「此次事件是你带头从中作梗,难道你以为这点小事我看不出来?先前见你在帝仑城做出奇怪举动,原来第一顺位在这里?」 「也不能说是第一顺位,我去帝仑城是为了解决薇若婕小姐的请托,这个地方则是尤莉卡拜托我,带我来的,目的没有高下之分。不对喔,这样讲的话,第一顺位这个用词听起来就有点怪了。竟然要小弟我从那两位小姐中选一位,又不是在街上找民众调查偶像人气。」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夏诺瓦会那样做,分明也是你在教唆他。他要是用日轮魔导将堕天使赶尽杀绝,我也用不著多费这番工夫了。还有刚才那个小孩也是,只要把她适当调整一下,原本是能发挥应有的战力的。」 竟敢跑来搅局。 他话中有话,紧瞪著站在约一栋房屋距离外地面的地母神眷属──妖鬼。 这次的拉榭安袭击行动如此不顺利,全肇因于帝仑城里阵营不详的一群不速之客四处搅乱。眼前这个男人也是,方才那个从未见过的堕天使少女也是,另外两只妖鬼也是,当然夏诺瓦的行动也不例外。 而这每一件事都是以这个一脸不正经的妖鬼为中心运作,这是明若观火的事实。不用怀疑,因为所有人当中就属这家伙的行动最胆大妄为。 「啊~你这吸血鬼有够啰嗦的。」 「什么?」 「我是说你实在有够啰嗦啦,虽然说什么我搞砸了你的计画,又嫌我多此一举,但是就现状看来──」 妖鬼──酒吞环视周遭一圈,顿了一顿。 酒吞与葛拉斯帕埃之间隔著一栋房屋的距离。 葛拉斯帕埃浮在空中,酒吞则是双脚著地,两人之间攻击时产生的时间差会比直线距离更长,但先不论这点。 酒吞的背后也是,葛拉斯帕埃的背后也是。 明明已是三更半夜,辉煌的火红色却疯狂舞动,明亮得刺眼。街道火势凶猛,血花四溅,发出战吼的人们散发的霸气,也彻底染上了愤怒之色。 一边是来袭的魔族,一边则是专心防卫的堕天使。双方的牺牲人数都在不断增加,所有人的脸上都失去了平稳度日至今的温柔表情。 怒吼与裂伤不断增加,崩塌的住家与尸骸不断堆积。 酒吞用扫兴的目光看著这一切,说道: 「──你以为是谁的人生被搞砸,被外人搅局?」 「哈!」 这个问题得到的回应不是言词而是嘲笑。 酒吞眺望著发出嗤笑的葛拉斯帕埃,不带感情的眼神就像刺在对方身上。他胡闹般地张开双手,扬起嘴角取笑酒吞。 那副态度当中毫无半点谨肃,比起方才的满脸怒容,现在反倒流露出轻松愉快的心情。 「什么啊,原来只是个爱逞英雄的家伙出来抢风头?别开玩笑了,烂胚。你那套感情论拿到你介入的状况当中早已不管用了。这些堕天使一直以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与魔王军交涉,这是对他们的制裁,这场袭击本来应该能发挥杀鸡儆猴之效的。听好了,妖鬼,你想行使你那套正义,就该早点出现才对啊,这你懂不懂啊?」 「啊?」 这整篇冲著酒吞而来的言词一半是恼火,一半是嘲笑。 然而听了这番话的本人,脸上却不是愤怒而是困惑,看著葛拉斯帕埃。那对傻傻的眼睛就像在说「你在说什么啊?」。酒吞一瞬间把诸多坦率的情感全拋诸脑后,脸上写满了混乱。 「你在讲啥啊?我可没高尚到想保护这个地方之类的喔,你是不是以为我自诩为正义使者,想打倒魔王军?错啦错啦,你完全搞错了。」 「……你说什么?」 「我就只是单纯地……」 你根本完全没搞懂嘛。酒吞一边叹著气出言侮辱对方,一边用手指指著葛拉斯帕埃。「听好喽。」他先讲句开场白,然后说: 「我只是对你的所作所为不爽,所以要干掉你。我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像这样出现在你眼前的,懂了没,这次的幕后黑手哥?」 酒吞这篇宣战布告,可以说是宣言了。他大动作挥舞大斧,轻巧地搁回肩膀这个降落点,然后…… 简直就像歌舞伎还是什么一样,实际上酒吞也的确是模仿著歌舞伎,大声说出了宣战布告。 四下产生一瞬间的空白。 只有熊熊燃烧的火势巨响与魔族互相重叠的惨叫在两人之间回荡。 「……哈……哈哈,你这家伙……」 葛拉斯帕埃冲口而出的沙哑声音,咬破了这场可能连沉默都称不上的剎那。他以手抵额,好像感到傻眼,配合著肩膀晃动发出硬挤出来的笑声。 「这样啊……这样啊,你看我不爽是吧……」 「对,有够不爽。」 「……就只为了这个吗!给我开这种烂玩笑!」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 葛拉斯帕埃的周围,布下了有如豪雨的弹幕。 这些子弹分别是以火焰、强风、水流与雷电等等构成的箭矢或标枪,还有飞镖等投掷武器。 这些武器的尖端全锁定了酒吞,恰如一道道睁眼瞅紧目标的视线。闪耀光泽的箭镞化为明确的杀意,静静地瞪视酒吞。 「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古代咒法.森罗骤击!」 「呀哈!有本事就来啊,死蝙蝠!」 酒吞的脚跨出一步踏碎前方地面,几乎于同一时间,枪林剑雨倾盆而下,朝著酒吞杀来。 战斗开始。 葛拉斯帕埃的森罗骤击宛如散弹枪往四面八方自由飞散,酒吞不时运用小碎步式的垫步一一闪过。 实 力到了妖鬼这个层级,他所采取的闪避动作,可说每一瞬间都有如电光石火般改变飞驰的位置也不为过。 因此从远距离射击极难击中酒吞,要么预先开火,要么就像葛拉斯帕埃这样张开一整面的弹幕碾压对手,才是正确的战法。 「来啊来啊来啊!还差得远啦!」 「哈!别跟我哭爹喊娘的,你这劣等种!」 缠绕火焰的箭矢擦过酒吞的脸颊,紧接著又有一道闪电迸发,挖穿了大腿。 视野容纳不下的成千上万把投掷武器彷佛填满了整面银幕,每把都各自蕴含不同属性,对准酒吞来袭。 然而酒吞的面容浮现笑意,只是不停奔驰。 「不痛不痛不痛!一点儿也不痛啦!」 「去你的!」 葛拉斯帕埃很熟悉后卫的战斗方式。 面对眼前的男人,葛拉斯帕埃彻底避开、躲闪这个凶猛前卫的攻势,且战且退,不只如此,还能以森罗骤击的形式持续施展浊流般的攻击,将他的猛攻硬是顶回去。 然而,即使如此…… 这个男人照样神色自若,打退扑来的惊涛骇浪。 「哈哈!」 大斧霍地一挥。 才不过这么一击,就能让大量武器不敌风压而被吹散。 你这家伙的肌力究竟有多强?葛拉斯帕埃压抑住想大喊的冲动,精制出更多的武器。魔界四天王可没那么容易当,会因为这点程度就消耗掉大幅魔力;魔王军四天王不是那么简单的货色,这个头衔没那么薄弱。 「喂喂,怎么啦!鬼大哥要奋力一搏喽!」 「这种大话等伤到我分毫再说吧!」 事实上…… 酒吞身上已经留下了好几道裂伤。 这是当然的了,对手施展的是强大且强烈的投掷武器大风暴,不管是什么样的魔族,碰到这招都会变成蜂窝。 遭受到这种攻击还能不断奔跑才叫异常,能光凭斧头的风压就将武器弹开才叫奇怪。 然而考虑到挥出每一击时耗费的时间,仍有许多武器会刺穿他的身体。 不晓得酒吞究竟明不明白这点。 总之妖鬼酒吞一边嗤笑,一边华丽地躲掉可能造成重伤的攻击,双手双脚只留下轻微裂伤,在这片弹幕中纵横驰骋。 「这话是你说的……!」 「唔!」 然而酒吞乃是奔驰地面的野兽,怎有可能捉住自由翱翔的吸血鬼。 即使如此,葛拉斯帕埃在行动上始终留心避开斧头的攻击范围;但就在这一刻,对手的举动出乎了他的预料。 「怎么可能!」 「这里正好有个立足处给我踩!是不是!」 酒吞在森罗骤击的弹幕中,专挑具有重量的短枪,踏过燃烧的立足处、缠绕闪电的立足处、蕴含风之魔素的立足处,趁枪矛消失前跳向下一个立足处。 「怎么可能有人办得到!」 「偏偏我就是办得到!」 「我不再掷射短枪就是了,看你怎么办!」 「这就难说喽~」 葛拉斯帕埃急忙停止射出短枪,这招古代咒法陪他走过长久岁月,做这点小动作轻而易举。 但是,失败了。 也不能说失败了,当然,他已经成功将弹幕切换成短枪以外的武器。 但即使如此…… 「将军。」 一旦被对手追上,就无计可施了。 听到背后传来呢喃般的一句话,他将眼球转动到极限,看向背后。 但他这样做,只看见了一瞬间的辉煌。 那是大斧劈出的一道轨迹。 「嘎啊─────────────────────────────────────────────────!」 大斧的一击猛地砍进腹部,葛拉斯帕埃翻转著摔在地上,身体反弹撞击地面两三次。他巧妙利用弹跳的瞬间勉强著地,再度飞回空中。 「啧,你连防御都超坚固的耶。」 「……可恶!」 葛拉斯帕埃按住了自己受到攻击的腹部。注入了防护魔导的锁子甲就这么轻易碎裂,失去其效力。彷佛有种沉默的宣言告诉葛拉斯帕埃「没有第二次了」。令他满心不愉快,咬牙切齿。 「喂,我要上啦,接招吧!」 「啧……」 他咂了一声,紧紧瞪视酒吞。 妖鬼虽不至于从容不迫,但即使鲜血直流仍旧悠然伫立。然而选择近身战做为攻击手段,将是最愚蠢的行为。 「……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是吗?这就难说喽~」 葛拉斯帕埃传送到空中,正要伸手对准进逼而来的威胁── 「吃我这招!」 「嘎啊────!」 却一瞬间就被打飞了。 葛拉斯帕埃在即将冲撞地面的前一刻停住,以蝙蝠翅膀飞回空中。 剎那间,他刚刚还待著的地面发出轰然巨响。错不了,撞击坑的中央就是自己原本快要冲撞地面的位置。 自中心点仰望天空的金瞳,一发现葛拉斯帕埃马上腾空跳起。 「唔……!」 葛拉斯帕埃伸出手掌,以风之弹丸布下弹幕。倾盆大雨般的榴霰弹,只要射中一发就能挖开对手的皮肉。然而酒吞并不把这种攻击当一回事,他一头黑发随风飘逸,一边忽纵忽横地挥舞那巨大斧头,一边逼近葛拉斯帕埃。 「咕呜……!」 「看招吧────────!」 「什么!」 葛拉斯帕埃逼不得已,射出风火箭矢。这记攻击准确地瞄准了追杀者,但不可置信的是,居然全被大斧弹了回来。 他惊愕地瞪大双眼,但也掌握住这一瞬间的破绽,在追杀者的背后形塑出风矢。就在风矢即将贯穿对手的瞬间,追杀者察觉到了这股杀气,头也不回就用斧头打掉了背后的攻击。 葛拉斯帕埃总算有机会喘口气,著地之时,追杀者──妖鬼酒吞也几乎同一时间降落地面。 两人互相对峙。 葛拉斯帕埃被一路顶回村庄入口,经过这场穷追猛打,到头来对手并未给予他致命一击,但他并不因此而放心,而是带著疑心向酒吞问道: 「你这家伙……为什么……!」 双方原本到刚才都还势均力敌,这种平衡却在一瞬间内土崩瓦解。葛拉斯帕埃已不再打出短枪,然而酒吞却准确掌握葛拉斯帕埃传送、飞翔的位置,利用民宅或树木当成立足处进行狙击。这种伎俩,比刚才那种短枪跳跃更令他无法理解。 「问我为什么,因为我已经抓到你的速度了啊。都打那么久,眼睛也差不多能追上了。我告诉你,不会有第二次了。」 「可恶的东西……你真的只是妖鬼吗……!」 「算是吧……我说你啊……」 葛拉斯帕埃明白到局势压倒性地于己不利,满布血丝的眼睛朝向酒吞;至于酒吞似乎在思考某件事情。 他乱抓一通后脑杓,但只有眼睛固定在葛拉斯帕埃身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动向,并问道: 「你本来打算对夏诺瓦跟塔莉兹做什么……是有听到你讲什么丑角之类的屁话啦。」 酒吞轻快地将那大斧笔直向前举起,斧头前端对准了葛拉斯帕埃。 妖鬼这个动作就好像要保护夏诺瓦与塔莉兹似的,使得葛拉斯帕埃不禁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 「你还自以为是个正义英雄啊……想不到你对夏诺瓦有这么深厚的情感,真是遗憾 啊。」 葛拉斯帕埃将最大级的杀意与憎恨,灌注在嘲笑的言词中一吐为快。酒吞定睛注视著他,似乎满心疑惑,让葛拉斯帕埃心里舒坦不少。 「……啊?」 妖鬼酒吞的眉毛挑了一下。「你已经注意到了吧?」葛拉斯帕埃耻笑他,一边利用对话争取填充魔力的时间,一边将那双赤红眼瞳朝向酒吞。 「你是指你那种近似魔眼的洗脑伎俩吗?我以为这招对夏诺瓦不管用。」 「对,一般来说是不管用。然而,若是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或是魔力枯竭之时,要任我操纵就不是难事……只可惜两种都失败了,是你给他造成的影响吧?」 实在令人气恼。葛拉斯帕埃如此咒骂的同时,身体一个摇晃,失去原有的姿势。 夏诺瓦以及塔莉兹。两者皆为本次计画的关键人物,也是最受到眼前男子颠覆的环节。 虽然心里不耐烦,但以目前的状态很难杀死酒吞。 好不容易才诱导酒吞将自己打飞到村庄的入口。 他环顾周遭,寻找某些能派上用场的东西。然而,方才还待在这里的另一个妖鬼不见踪影。 ……葛拉斯帕埃本想以魔导操纵那只妖鬼,如今明白到敌人明显对自己的能力有所戒备,显现的怒意更强了。 「这个嘛,我也不晓得……是说所以你是打算那样做吗?为了造成你所谓的精神不稳定状态……你本来想杀了塔莉兹,对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身为一名谋士,行动总是希望达到一箭双雕之效。不过嘛,这与你无关就是了。」 「……啊?」 酒吞一脸呆愣,手指插进耳朵里抠了抠。 葛拉斯帕埃一边嘲笑酒吞呼气吹手指的蠢笨动作,一边发动魔力;魔力填充到现在,已经累积了不少。 「你们妖鬼这种下等种族,明明几乎不具魔力,体内累积的魔素却比其他魔族更多。而这些魔素全用到了肌力数值上,怪不得要说你们是脑袋装肌肉……像你连我这个动作都没察觉!」 霎时间,大量风矢将酒吞团团包围起来。 箭雨张开的速度,超越了开战时施展的森罗骤击。酒吞还来不及摆好架式准备行动,就已经化为笼中鸟了。 为了不输给斧头的风压,葛拉斯帕埃还在其中灌注了大量魔素,组构出必杀阵势。他的嘴角不禁上扬。 「……你没发现我是在争取时间吗,连周围魔素的流动都没捕捉到?所以别人才会说你们妖鬼族头脑简单。」 「……所以你杀不成塔莉兹,到底又想多耍什么花招?」 但葛拉斯帕埃没发现,酒吞是用冷漠的目光注视著这些风矢。 「别逞强了……好吧,我就告诉你,当作送你最后一程的饯别礼。我本打算杀了塔莉兹,然后以她的灵魂做为牺牲,对夏诺瓦进行洗脑,让他完全受我的控制。现在开始也不算晚……虽然你害我的计画延迟了……这样想来,夏诺瓦果然是个可笑的丑角啊!」 「是喔……」 「当然是了!什么『做父母的都是这样』啊!真是好笑!殊不知他那样做,反而害他自己的孩子变成诱饵……!只要有了妖鬼充裕的魔素,就算是那个最高层次的魔导师也得听我使唤!哈,哈,哈,一群智能不足的家伙!你说,这是不是一场最棒的闹剧?」 高声狂笑的葛拉斯帕埃,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目光看向酒吞。 酒吞呆站原地,放下鬼杀低俯著脸,从他的背后,流泄出无法形容的惊人霸气。 虽然看不见刚才定睛瞪视自己半天的金瞳,但看不见反而更令人毛骨悚然。 葛拉斯帕埃揩去沿著脸颊滑下的汗水,大声说话以振奋自己的气势。 「你就这样被射成刺猬而死吧!白痴!」 酒吞慢慢抬起头来,眼瞳闪出比平时更强的凶光。 风矢毫不留情地朝著他发动突击。 在风矢之间互相干涉爆炸的轰然巨响,与掀起的漫天尘土当中…… 嗅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令葛拉斯帕埃翘起嘴角。 「哈,哈哈哈,还以为是多强大的魔族呢……妖鬼毕竟就是妖鬼。」 事实上,刚才那股压力非比寻常。 只要走错一步,自己也许已经被捅死了。 所以,情况其实惊险万分。 葛拉斯帕埃擦掉脸颊滴落的汗,转身背对现场。 就在这时…… 「……人啊,有著值得自豪的信念……那种信念可是豪气干云的。」 「……啊?」 葛拉斯帕埃不禁呆笨地叫了一声。 都已经施展了那种毫无死角的多面攻击,一个理应已被刺得千疮百孔的人居然还能发出声音,他转头一看。 结果看到的是…… 一个妖鬼全身上下插满多达三十支箭,却仍伫立原地的模样。 「拜托,你竟然还活著……」 「不好意思……我早已习惯让人生不如死的痛楚了。」 「这个怪物……」 葛拉斯帕埃虽然恶言相向,同时却在后退。 洗脑对这个男人没用,而且无论速度还是肌力,都是对方为上。唯一有希望战胜对手的魔导,也不见得来得及发动。 「夏诺瓦有他坚持的理想,那天晚上我所见过最帅气的男子汉说过的那番话,我永远不会忘记。」 「……你到底想说什么?胡扯瞎扯了半天。」 「你玷污了他的『理想』。你用脏脚践踏了他的理想,还给我放声大笑……谁敢侮辱别人的浪漫,我绝不轻饶。」 酒吞一边将刺在身上的风矢一支支拔掉,一边说。 每拔一支,酒吞的脸孔都会皱一下,但眼瞳总是紧盯葛拉斯帕埃,从未移开视线。他那燃烧怒火的眼瞳,紧咬著葛拉斯帕埃不放。 「浪漫……你是白痴吗?面对讲求合理性的计画,你以为你那套胡言乱语有用吗?」 葛拉斯帕埃心里暗自窃喜,目前状况不错。 他还有余力可以操纵魔素,再一次将酒吞活活刺死。 趁酒吞鬼扯些莫名其妙的话时,他要彻底争取时间,这次一定要让他死透。 「你这混帐的行动践踏了夏诺瓦的一切。你企图杀害塔莉兹,陷害夏诺瓦,折磨他的精神,现在还想拿塔莉兹当牺牲,将夏诺瓦洗脑成你的手下……没错吧?」 「明摆了的事何必重提!这才叫做魔王军!而且,如此才能让魔王军更进一步强盛!」 魔素已准备完成。 接下来,只要让酒吞再一次无法行动即可。 就在葛拉斯帕埃如此心想,以染红的眼瞳紧瞪酒吞时,酒吞几乎在同一时间喊道: 「听见没,夏诺瓦!」 「……什么?」 眼看酒吞竟然对一个不存在的人出声说话,葛拉斯帕埃心生动摇。 然而,他怀疑这也是对手的花招之一,并未从酒吞身上移开目光。 「……没有啦,我没在骗你,他人就在那里。」 「说什么蠢话……那家伙已被我打入大牢──」 话才说到一半…… 「是他救我出来的。」 「唔!」 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葛拉斯帕埃连忙回头一看,随即掌握到眼前发生的状况。而且因为清楚掌握了状况,而不禁瞠目结舌。 出现在那里的,是个将瘫软无力的塔莉兹抱在怀里的青年,以及在他背后竖起大拇指,露齿而笑的粗壮汉子。 酒吞高声大笑,他往葛拉斯帕埃逼近一步,对站 在他后面的另一名妖鬼出声说道: 「一号的嗅觉果然不可小看啊。」 「小菜一碟啦!」 这名妖鬼有种非比寻常的能力,就是只要见过一名强者,之后就能知道他身处何方。 看到豪鬼族一号发挥了只有他才能办到的高超技术,酒吞虽不禁苦笑,但仍露出快活的表情,回应他竖起的大拇指。 茶发男子拋下葛拉斯帕埃不管,走上前来。 这名男子正是方才葛拉斯帕埃辱骂了半天的当事人。也就是他囚禁于某处,以为之后只待洗脑的旷世奇才魔导师。 夏诺瓦.比耶.亚特摩斯菲尔。 「酒吞小兄弟……我真是对不起你。」 「谁叫你自己一个人耍帅,结果搞成这样了吧,大白痴。」 「小生我再厉害,也无话可回了。」 夏诺瓦以沉痛的笑容,回应耸耸肩膀的酒吞。 如果事情就那样继续发展下去……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夏诺瓦不由得打个冷颤。 假如葛拉斯帕埃此时在这里喋喋不休的内容全部属实,他一定…… 因为几天前特地造访夏诺瓦家里的两名年轻人所说过的状况,都是因为夏诺瓦会在这里受到精神打击,一蹶不振才会发生。 想到自己可能沦为只会乱用魔导的生物武器,能够在这里获救只能说是奇迹。 「你……你这家伙……你们这些混帐……!」 葛拉斯帕埃腹背受敌,独自咬紧牙关瞪视酒吞。 酒吞正眼回看他满怀怨恨的眼瞳说: 「也就是说,不是只有你在争取时间。因为我实在很想让那个耍帅的笨蛋听听你这家伙的真心话。」 「……可恶的东西啊──────!」 魔素已经填充完毕。 比刚才多出一倍以上的风枪与火矢包围著酒吞,猛地扩散开来。 「去死吧──────!」 汇集。 大量的魔导武器朝向酒吞,企图展开袭击。 岂料…… 面对这种来自四面八方的狙击般攻势,酒吞露出的却是笑脸。 「哈!别看扁我了。」 葛拉斯帕埃以为酒吞成功撑过一次就得意了,正要出言挑衅时,鬼杀的轨迹却比他速度更快,迸发一道闪光。 「……什……咦……?」 就连数百年来苦心锻炼的葛拉斯帕埃,眼睛都追不上这记斧劈。 瞬息间所有魔导武器全被弹开,葛拉斯帕埃哑口无言了。 种类繁多的魔导武器,刺进周围的地面上。 酒吞轻吐一口气,把大斧扛在肩上笑著。 「不好意思啊,刚才都没使出真本事。因为我不这么做的话,你可能不会轻敌,要是被你溜掉,那就麻烦了。」 好强,强到无法与普通妖鬼相提并论。 葛拉斯帕埃不由得退后一步。他竟然退后了。 面对这个明显散发出超常霸气的男人,葛拉斯帕埃此时竟然畏惧了。 「唔……我真理之葛拉斯帕埃,居然……!」 「你已经畏缩了。」 好啦。酒吞先停个一拍,然后接著说: 「既然已经让独自耍帅的大笨蛋听到所有真相了,那么──」 他定睛注视脸孔严重扭曲的葛拉斯帕埃说: 「──接下来我要使出全力,把你干掉。」 斧头大力一挥,鬼神掀起了巨大风压,发出咆哮。 ? 在天上战斗的堕天使注意到了这个异常状况。 伊吹在地上大显神威,尤莉卡则在天上解救众人。堕天使才刚得到两人搭救,葛拉斯帕埃却现身了。 方才葛拉斯帕埃轻易就突破了屏障,使得堕天使对他抱持高度警戒,不知道他潜藏于何处而心惊肉跳,结果这时他终于现身了。 「呜!葛拉斯帕埃!」 「啧,保护大姊大,妖鬼碰上他会吃亏!」 此时战斗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比起堕天使,魔王军的战斗人数本来就比较多,很可能是最强战力的葛拉斯帕埃又挑在此刻现身,状况只能用危机重重来形容。 「唔……!」 大家口中的「大姊大」妖鬼伊吹保持警戒,往后跳开。如同方才某个堕天使所说,妖鬼与葛拉斯帕埃的战斗适性极差。一旦精神受到魔导影响而发狂,不管肉体有多强韧都没用。伊吹只能一边对低魔导抵抗值带来的负面影响咬牙切齿,一边打倒周围的飞龙。 方才她在守卫村庄入口时,葛拉斯帕埃现身了,于是她选择撤退,改为保卫这个地点。一味逃命有损妖鬼族的面子,但她又不能选择挺身抗敌。 葛拉斯帕埃应该已经交给自己的儿子对付了。 「……可恶啊──!」 但没想到…… 葛拉斯帕埃似乎完全没把提高戒备的堕天使放在眼里,冲过他们之间。他活用吸血鬼的翅膀低空飞行,滑翔般地一路猛冲然后升空,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好像在逃离某人。 「怎么搞的……?」 「不知道,也许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当心!」 在这村庄里,想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葛拉斯帕埃这个男人的可怕。 虽然有一部分隐瞒著女人与小孩,但住在这座村庄里的战士无论如何死命奋斗,都对付不了葛拉斯帕埃。魔王军四天王可不是虚有其表。 因此,堕天使凭著长久共处的同伴之间的团队默契,高声互通信息,以摸索出生存之道。 不论葛拉斯帕埃即将发动何种攻击,只要能搞懂其中机关,或许有办法应对。 所有人紧握著这一线希望,并互相分享「有某种事物即将来临」的消息。 如果……假设就算某个人被那事物打倒,只要其他人都能得救,就不算平白牺牲。他们发挥自我牺牲的精神,谨慎地准备面对状况。 然而,他们所分享的消息当中,只有「某种事物即将来临」是正确的。 的确有某种事物来临了。但那来者并非要危害他们,反而是…… 「呀哈──────!别想跑,你这自以为是的幕后黑手──!」 哒!先是一个打击地面的声响,霎时间葛拉斯帕埃通过的路线破裂开来,一阵风压追逐般地呼啸而过,震撼了大地。 众人还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名妖鬼闯入他们之间,对葛拉斯帕埃穷追不舍。 ……妖鬼? 没错,就是妖鬼。不同于受他们保护,也保护他们的女妖鬼旅者,是那个身穿群青色和服便装的男性妖鬼。 而他正在追杀那个葛拉斯帕埃。 众人一时无法理解这是什么状况,因此也没那闲工夫提出忠告叫他「等等」。 正因为如此,接下来看到的光景,更让堕天使只能张口结舌。 「可恶啊,你这个……劣等种──────!」 「哈哈──!那么被这个劣等种打得无法招架的你又算什么,说啊!」 葛拉斯帕埃布下杀戮的古代咒法.森罗骤击。这招咒法能张开种类繁多的投掷武器,使其杀向目标;但那妖鬼却只把大斧一挥,就利用风压将其弹飞。 「啊……?」 某人不禁叫了一声,那声音就像大脑拒绝接受完全无法理解的状况。 然而正在应战的人当中,没人对这声微小,像是叹气的声音做出反应。 像灰尘一样被打得四处乱飘的森罗骤击变回魔素,消失在空气中;只剩下表情有苦难言的葛拉斯帕埃,以及身怀奇绝破坏力 的妖鬼。 「你就这点程度吗!不对吧!夏诺瓦的……死党的仇恨,可不只有这点程度喔,听见没!」 「这该死的……王八蛋啊──!」 可是布下的森罗骤击又全被大斧吹飞。 妖鬼就这样在地面奔驰,将葛拉斯帕埃逼入绝境,看都没看堕天使一眼。葛拉斯帕埃注意到他们,恐怕对于自己现在这副丑态气在心里,他把身子一转,只是继续逃命。 「抓到你啦──!」 「咕……啊!啊────!」 然而他被堕天使引开注意力的一瞬间,恐怕造成了严重后果。妖鬼瞬间出现在葛拉斯帕埃的身旁,使出一记飞踢,将脚底踹进他的腹部。 这些都发生在一剎那间,葛拉斯帕埃被踢落地面,带著全副动能撞进民宅,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撞击坑。 虽然隔了一瞬间的沉默,但葛拉斯帕埃仍以最快速度脱离现场,飞上空中。 这是因为…… 「喝啊──────!」 在他被打落撞上的地面,下个瞬间,一把大斧豪迈地劈砍下来。 民宅整栋爆开,只剩下葛拉斯帕埃撞出来的撞击坑。 这家伙简直是个狂战士。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 葛拉斯帕埃一边吐出血痰,一边飞上高空填充魔力。都被打成那样竟然还没丧失斗志,可见此人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竟敢把我打成这样,我一定要杀了你。从那双闪著杀意冷光的眼瞳当中,可强烈感受到这种心思。一个堕天使竟目不转睛地盯著那一幕,实在是大错特错。 「……看什么看,无名小卒!」 「糟……!」 「艾斯贝尔!」 唤做艾斯贝尔的堕天使,忍不住后退一步。然而在空中,后退一步或两步都不具意义。对付葛拉斯帕埃时更是如此。 于空中张开的森罗骤击,一齐指向了他。 那简直是象徵了葛拉斯帕埃的杀意。 具体化的攻击意志对准了唤做艾斯贝尔的堕天使,箭镞闪耀著冷艳凶光,在葛拉斯帕埃的暗号下杀向他。 这条性命是方才那个素未谋面的堕天使少女救下来的。但结果看来,只不过是延长了一瞬间的寿命罢了。艾斯贝尔领悟到自己死期将近,在心中对周围吶喊的堕天使赔罪。 耀眼光辉如流星雨杀向艾斯贝尔,但就在下个瞬间…… 「你的对手……应该是我吧────────!」 一道人影挡在艾斯贝尔前面。 那是有著宽阔的背部,扛著大斧,强到近乎暴力的霸气自由无阻地迸发,实力比「大姊大」高出好几级的妖鬼。 「唔喔啦────!」 「不……等……!」 艾斯贝尔既无法说「危险」,也说不出「等一下」,更没有勇气为主动冲向弹幕的对方担任肉盾。 然而,这是他杞人忧天。妖鬼只消挥动扛著的大斧,刀光一闪,就掀起了足以将几乎所有投掷武器打上高空的风压。艾斯贝尔忍不住用手臂护住眼睛。 但就在他闭起眼睛的瞬息之间,妖鬼已经把其他所有「剩下的」都用大斧蛮力制伏,还进一步逼近葛拉斯帕埃。 「你……你又来妨碍我……!」 「挺悠哉的嘛!有那闲工夫找别人出气,先在我身上留个伤口再说吧,吸血鬼!」 他一声近似高吼的咆哮,已经足够让葛拉斯帕埃就此罢休。 葛拉斯帕埃狼狈不堪地反覆进行跳跃与传送,独自撤退到村庄的中央地带,而那个狂战士仍旧穷追猛打。 「……得……得救了?」 艾斯贝尔松了一口气,但背后有人出声叫他: 「喂!魔鬼去你那边了!」 「……魔鬼。」 魔鬼嘎嘎叫著,拍打一对翅膀在空中飞翔。之前看起来明明那么可怕,但在看过刚才那场攻防后,艾斯贝尔已不觉得害怕。 「知道了,交给我吧!」 「好!」 他不能输。 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有个存在光凭一股气势,就为他们除去了最大的威胁。 既然如此,自己只要负责赶跑眼前进逼的魔族即可;相比之下,这项任务可说轻松多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岂有脸见刚才救过自己的那个女孩? 「哈!那边就交给老娘的儿子解决吧,我们上!」 一条锁镰急速飞过他的身边。 艾斯贝尔察觉到了。 原来如此,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 身体浮上了半空。 当注意到这种奇妙的漂浮感时,已经太迟了。 「吼啊──────!」 「呃啊……!」 斧头的柄尾陷入体内,身体以心窝为中心浮起,高速逼近的脚后跟映入视野。 乾净俐落的一击踢进脸孔,狠狠将他震向远方。 他被砸在一栋民宅的墙上。 反作用力用弹跳的方式震荡内脏,葛拉斯帕埃不禁口吐鲜血,但攻击并未就此结束。 面对随时可能进逼的威胁,他死命发动魔眼。 「……射穿吧……!」 自土地突出的大量枪矛,自动导向迫近而来的男子,欲将其贯穿。然而就连这发攻击都赶不上他的速度。 「你这怪物……!」 「听你在讲,大白痴!」 酒吞挥动大斧,运用撑竿跳的诀窍将柄尾往地面一打,纵身跃起,一边灵巧地转动大斧,一边对准葛拉斯帕埃的头顶就是一劈。 「咕……!」 葛拉斯帕埃无力招架而选择闪避,却被斧头风压刮飞,吹上半空。 他让蝙蝠护卫自己上升至更高的高空,想飞往妖鬼攻击不到的位置,岂料…… 「来得好啊!」 「呃啊!」 酒吞明明才刚打出留下巨大撞击坑的强烈攻击,姿势却早已恢复原状。 他猛力踩在龟裂的大地上,反作用力竟然撞得地面上浮起了无数土块。 「四号中外野手,酒吞!最擅长回击投手啦!」 酒吞以斧面将土块狠狠打击出去。看到这记攻击明显跟空气摩擦到起火燃烧,活像个陨石般飞来,葛拉斯帕埃抵挡不住,除了降落别无他法。 然而这正中了酒吞的下怀。 一降落地面,就看到妖鬼早已扛著大斧等著他来。 「该死,该死,该死……!」 再怎么口吐恶言,现况也不会改变。 他操使魔眼,从周围民宅收集大量树木,以仅剩的魔力将这些木头往酒吞射去。 「去死吧,怪物!」 「好险!」 树木排山倒海来袭。 但这些全被酒吞看穿,弹开,一一杀退。 进退维谷。 原本一切是那么顺利,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得这样乱七八糟? 「可恶的混帐啊──────────────!」 被迫见识到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葛拉斯帕埃这个男人并不是一名战士,愿意老实选择正面迎击。 魔王军四天王的骄傲?身为袭击者的信念?作为绝对强者的尊严? 的确,葛拉斯帕埃原本是因为秉持著这一切,所以内心的某个部分一直任由愤怒的激情驱使,必欲将眼前这个男人置之死地而后快。 然而冷静一想,又是如何呢? 所有计画在紧要关头竟被全盘推翻到这个地步,甚至就连本该身为最强战力的自己,都被逼到走投无路 。 再补充一点,就是将夏诺瓦转变成魔王军武器的方针也受挫了。 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干的好事。是这个男人与他的同伙干出来的。 自己绝不能饶过他们,说什么也不能轻饶。 葛拉斯帕埃将暴怒的内心连同自己的内在魔力一并发泄出来,吼道: 「要不是有你……要不是有你从中作梗……!」 「这是我要说的好吗,白痴。」 相较之下,酒吞只是不带感情地用白眼看他。 要不是葛拉斯帕埃跑来搅局,夏诺瓦想必还在悠闲自在地经营魔导具店。如此一来,塔莉兹虽然必须一辈子远离人群,但这样会造成她的不幸吗?答案是否定的。 就酒吞所听说的,塔莉兹现在度过的人生,可说远比四处漂泊时平稳许多也不为过。 还有堕天使的这座村庄也是。 尤莉卡长年以来苦苦寻觅的双亲,是这场袭击时鲜明强烈地遗留脑海的记忆片段。她也一样,若不是有葛拉斯帕埃的什么计画,如今一定仍在村庄里,度过风平浪静且幸福快乐的人生。 继续列举下去没完没了。帝仑城的无辜百姓会惨遭魔王军蹂躏也是;夏诺瓦与领袖之间在那座城池的军事问题上产生摩擦也是;拉榭安的堕天使此时此刻仍在丧失生命,也都是因为他。 只要没有葛拉斯帕埃在,本来这一切应该都能展现更不同的未来。 「你这个……粗鄙的匹夫──────!」 「哈!随你怎么说。」 葛拉斯帕埃放射出全副魔力。 他所具有的霸气往四方扩散,足以称为暴风的灵气巨浪以他为中心肆虐吹袭整个村庄地带。 就连半倾颓的民宅都像遭到最后一击般倒塌毁坏,灰尘般层层叠起的尸骸也被那力道炸飞。 葛拉斯帕埃虽然疲惫不堪,但使出全力仍厉害至此。 而酒吞只是凝神注视著这一切。 「我要把你连整个村子炸个灰飞烟灭!」 葛拉斯帕埃将魔素张开到极限,大量魔导武器在他周围现形。 一理解到状况的瞬间,酒吞踏出一步,决心杀退所有武器。 风枪、火矢、冰剑、土锤。所有武器全赋予了魔导属性,其规模明显超越了葛拉斯帕埃的魔力容许量,酒吞见状啧了一声。 继续放任他不管,别说酒吞,其他人都性命堪忧。 「……你这家伙……」 「全都给我去死吧,一群垃圾──!」 呀哈!葛拉斯帕埃像刚才的酒吞一样大笑,朝著地面排开火矢,摆出同时扫射的架式;绝不能让葛拉斯帕埃这么做。 「想使出最终手段是吧!」 「你害得所有计画全白费了!我若是就这样恬不知耻地撤退,回到魔王军脸往哪儿摆……!既然如此,我就把你连整个村子用我的魔导一起炸了!」 「像你这样自暴自弃胡搞瞎搞,实在搞得别人烦死了!」 酒吞一半是放弃,一半是顾不了三七二十一地嚷嚷,更往前踏出一步。越是接近葛拉斯帕埃这个魔导发生来源,那些投掷武器应该会越容易弹开。 简言之就是扇形,愈是靠近扇轴,需要顾及的范围也就愈小。 回头一看,可以看到已经用尽魔力的夏诺瓦、手无寸铁的一号以及让人抱在怀里的塔莉兹。酒吞若是单打独斗还有办法自保,然而一旦弄到要保护整座村庄,特地与尤莉卡他们一同下定决心,介入这个局面就没意义了。 「我绝不会……让你烧了这座村庄……」 「受死吧───────────!」 「啧!」 酒吞毫不犹豫地迎向前去。 葛拉斯帕埃早已伤痕累累,身心皆处于疲惫状态。 再一击就行。 只要再给予一击,说不定同时还能打消魔导。 虽然这个行动近乎祈求,但就算不抱这种希望,只要逼近葛拉斯帕埃,也比较容易对付魔导武器。 「永别了,酒吞!」 「听你在鬼扯!」 然而,就差那么一步。 同时,葛拉斯帕埃脸上挂著胜利者的笑容,喊叫出声。 岂料…… 「嘎吧……!」 「……啊?」 听见不像人会发出来的惨叫声,酒吞眨了眨眼睛。 一支箭矢刺进了浮于空中的葛拉斯帕埃喉咙里。 「……好险,赶上了?」 酒吞本来要跳跃没跳成,一边听著爽朗的女高音,一边愣愣地望著慢慢坠落的葛拉斯帕埃。 「把我的经验值还来。」 「好过分!我好心救你耶,哪有人这样回话的啦──!」 在酒吞的头顶上…… 一名堕天使少女就在那里,拍动著三对黑翼。 一手还拿著就算是成年男子,也不见得拉得开的强弓。 「喀!呃啊……」 咚沙一声,一名男子倒卧在地。 同时,展开的所有魔导尽皆消失无踪。 「竟然一箭射在喉咙上,你这女生也挺呛的耶。」 「……他是杀害村子里大家的凶手,我觉得我动手不为过。」 她想了一下后回答。 「这样喔。」 「嗯。」 同时,尤莉卡轻飘飘地降落在酒吞身边。她轻松地将握在手里的强弓溶化在空气里的魔素中让它消失,然后可能是因为放心,她不禁轻呼了口气。 「……谢谢你,酒吞。」 「我自己也想这么做,所以这件事的话你不用介意啦。」 两人傻气地咧嘴一笑。 然后一起望著倒在稍远前方的葛拉斯帕埃,开始交谈。 「……魔王军呢?」 「还在打,不过我已经击败头子了,他们应该会乖一点吧。」 仰望南方天空一看,的确,魔兽正在与堕天使交战。 怒吼声与惨叫的狂想曲尚未结束。 「……看来还得再加把劲喽。」 酒吞扛起大斧说道。 葛拉斯帕埃已经打倒了,既然这样,再来只要把无人统率的乌合之众处理掉即可。 这点小事的话,应该还不算难吧。酒吞强撑起疲劳的身体,如此激励自己。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 「关于这方面,就由小生我漂亮搞定吧。」 抬起头一看,青年脸上浮现带点自嘲的笑意,手插在口袋里站著。 「夏诺瓦!」 「嗯,给你添麻烦了,尤莉卡妹妹。」 夏诺瓦有些歉疚地露出伤脑筋的笑容。面对这样的他,尤莉卡就只是摇头。她眼眸中泛著些许泪水,但仍然显得很高兴。 「没那种事,夏诺瓦没事真是太好了,塔莉兹也是。」 在夏诺瓦的后方,可以看到一号正让塔莉兹跨坐在自己的肩上。 一号嘿咻嘿咻地吆喝著到处走来走去,塔莉兹也不像刚才那样失去力气般瘫软,似乎取回了些许活力。 「都是托你们的福。」 「话说回来,夏诺瓦,你说要漂亮搞定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脱离帝仑城了,小生我还是会去加入魔王军。」 「?」 酒吞扬了扬眉毛。 尤莉卡似乎也颇为吃惊,睁圆了眼注视夏诺瓦。 两人露出这种疑惑的视线,然而夏诺瓦虽然半开玩笑,但回望两人的眼神却是认真的。 「虽说葛拉斯帕埃变成了那样……但,是小 生我答应他要加入魔王军的。不过这样反而正合我意。」 「……你这话的意思是?」 「我要加入魔王军,阻止这种悲剧发生,我发誓我会办到。所幸我得到的地位还不坏,况且你们说见过我的孙女……她隶属于魔王军,对吧?」 「呃,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觉得薇若婕小姐不待在魔王军好像比较好耶……」 「但真要说起来,小生我如果不去魔王军,她或许就不会出生了,对吧?既然如此,换个阵营也不赖。况且我说我对人类心灰意冷……也是真心话。」 「啊……呃,好像也……嗯──没差……吗?这样做……」 酒吞把斧头背回背后,双臂抱胸偏头苦思。 见他这样,夏诺瓦朗声大笑。不是方才那种客气的笑,而是打从心底感到愉快的欢笑。 「哈,哈,哈!况且呢,酒吞小兄弟。反正无论如何,葛拉斯帕埃已经丧命,现在待在这里的魔王军现任领袖是小生我。总之我先去命令他们停止攻击吧,就由小生我去。」 「那……那就这样……」 夏诺瓦轻快地一转身,举起一只手就走开了。 他对一号低声讲了两三句话后,一号继续让塔莉兹跨坐在肩膀上也跟去了。不知道夏诺瓦是否已经做好打算,有办法巧舌如簧地说服魔族。 不过酒吞觉得,如果是现在的夏诺瓦,应该能帮大家解决现况。魔王军的攻势已经失色,照这样下去,状况得到解决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反正不论如何,应该是勉强度过难关了。 「……结束了……吧?」 酒吞环顾四周,向尤莉卡问道。 「虽然我把葛拉斯帕埃杀掉了。」 「对耶,所以我们杀了对我们而言,两年前还活著的家伙。」 从这一刻开始,时间悖论已经确定会发生了。 本来使用勒克斯的传送门穿越时空,就是以改变历史为前提。 假如酒吞与尤莉卡就这么回到原本的时代,葛拉斯帕埃很可能会变成是这时候死的。 这样想来…… 「怎么样,还是跟当年一样吗?」 这个问题问得简洁。 不过,尤莉卡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环视村庄里一圈。 然后她微笑著摇了摇头。 「……不,不一样,那时候比现在更惨,而且大家都死了……我这次一定保护到了想保护的事物。」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这边没找到你老爸老妈,你那边呢?」 他没想太多,只是顺便问问罢了。 至少对酒吞而言,只是这样而已。 但尤莉卡的脸蛋却倏地染得通红。 「…………啊,呃……啊,嗯……」 「怎样?」 「我……我不太清楚耶!啊哈哈,我真是的,好像把这个目的忘得一乾二净了!」 「啊?竟然跟我说你忘了……你跑来过去,本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哇──哇──哇──!没关系啦!我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不不不不……」 哪有这种的啊,那我辛苦半天岂不是都白费了…… 相较于嘟嘟嚷嚷的酒吞,尤莉卡虽然面红耳赤,但仍维持著轻松的傻气表情注视著他。酒吞注意到她的视线,面带怀疑地瞄她一眼,结果…… 「最喜欢你了。」 「啊?」 「没什么啦~嘿嘿。」 「不,你刚才绝对有讲某种让人害羞的话……」 「没有啊~酒吞的耳朵是不是退化了啊?啊,还是犄角?」 「犄角又不是耳朵!」 咦,所以是怎样?我耳朵不好?问题在我?呃不,可是这小妮子刚才明明对著我……啊,该不会是那个吧?偶像病?「她刚才在看我耶~」的那种毛病?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酒吞转过身去抱头苦思,尤莉卡对著他的背后,小小吐个舌头。 看来即使是酒吞,面对直截攻势也招架不住。 尤莉卡一边将这项发现铭记在心,一边仰望天空。 战事已经进入尾声,朝阳……而且不带血腥或火舌的舒爽天空扩展开来。 不用别人说也知道,一定是夏诺瓦顺利为大家解决了此事。 虽然来到过去的目的没有达成。 即使如此,尤莉卡仍然心满意足。 ? 徐徐吹来的一小阵风,安稳得与几小时前还在延烧的战火风暴无法比拟,青草的尖端在微风吹抚下,一丛丛地沙沙作响,搔动著耳朵。在反射月光,如波浪起伏的草原正中央,酒吞漫不经心地站著。 即使朝著天空吐口气,空气也没冷到能让气息泛白,酒吞感受著这宁静的夜,闭起眼睛。 窸窣一声,酒吞听见踩踏草地的脚步声近在身边,睁开了眼睛。 「是说……汉堡哥送我们过来的位置,离拉榭安还真近耶。」 「因为拉榭安本身有点类似隐密村落,不过我也吓了一跳就是。」 尤莉卡在背后合握著手,从酒吞旁边忽地探出头来。 两人都抬头仰望,那片天空很暗,星星一闪一闪,呈现一片美景。 「哎,总之一切顺利,或许还不错。」 「嗯。」 这里是酒吞醒过来,尤莉卡从天而降的起始之地。 虽然不是多么漫长的旅程,但也经过了十天以上。 发现这个地点与拉榭安的距离近到能徒步抵达,心里虽然有些纳闷,不过状况也让他们体会到「天秤」之勒克斯的传送术有多准确。 酒吞边用舌头戳自己的侧脸颊,边向方才还跟堕天使待在一起的她问道: 「……夏诺瓦那老兄呢?」 「好像说是战后会谈?夏诺瓦说他可以就这样命令魔王军撤退,但他自己也得同行……总之好像是在讨论一些问题,像是如何出钱整修满目疮痍的拉榭安之类。」 「这让夏诺瓦去谈没问题吗……那老兄一半算是局外人吧?」 「嗯~就是啊~」 无意间,对话就此中断。 微风抚过脸颊,酒吞的长发随风飞舞。尤莉卡望著他飘动的头发,轻声低喃: 「……谢谢你喔。」 「干么?」 「没有啦,我是说,我现在能这样待在这里,能够没有磨磨蹭蹭的救到大家,全都是因为有酒吞在呀。」 「要这样说的话,总的来说还是你的功劳吧,是你救了被打上海岸的我。在这种问题上争论只会原地打转,算了啦。」 「又不会怎样,我真的很高兴嘛。」 「是喔。」 酒吞爱理不理的回答,让尤莉卡微微鼓起了脸颊。 但她将嘟起的嘴恢复原状,稍微笑了笑。 来到过去,只过了短短十天。 目前状况来说,距离与勒克斯的约定还有长达二十天左右,但每天都过得极其充实。 两人降落在这个地点,前往帝仑城大战一场后,来到拉榭安,像这样绕了一圈。 途中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 遇见一号、帮酒吞做斗笠;遇见夏诺瓦与塔莉兹,重新认识到魔族与人类的新仇旧恨;又遇见酒吞的妈妈,保卫了帝仑城;然后夏诺瓦投效了魔王军……当时的尤莉卡满心不安。除了正好撞上拉榭安遭受魔王军攻打的时机,还有在过去认识的朋友露出的痛苦表情,以及自己无法提供帮助的焦急心情。真的,真的发生了好多事。 而这一切…… 身边打 呵欠的这个青年,都不当一回事地克服了。 「……要提早跟夏诺瓦说再见了呢。」 「反正事情办完了,我是觉得跟他们走也挺有趣的啦。」 「要是这样回不了未来怎么办啊。」 「对喔,我忘了,离开这里会出问题。」 对耶,得在这里跟夏诺瓦说再见了。 酒吞漫不经心地说。 是不是该要个签名,或是让他带点伴手礼?酒吞讲著些莫名其妙的话。尤莉卡看著他,无意间想到一件事。 一想到,就不禁说了出来。 「我本来就打算暂时借住在拉榭安,不过──」 「嗯?」 「──就在这里……一起待到原本的时代来临……似乎也不错喔。」 堕天使的村庄里还有不少其他的种族。 虽然是因为堕天使人数较少,不过也因为如此,让一名妖鬼混杂在他们之中,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既然如此,就待个两百年也不算多漫长。 尤莉卡有点害臊,红著脸说。 她这项不知该说是希望或心愿的小小提议…… 却被酒吞笑著回绝了。 「哈哈哈,这我办不到。」 「咦!」 「我若是在这里活个两百年,不就减少了两百年的寿命吗?这样太可惜了,虽然过去也很好玩,但未来有著更棒的浪漫故事。要是因为寿满天年而看不到……那我可会死不瞑目。」 「……这样啊……好像有点遗憾。」 尤莉卡轻轻吐个舌头,掩饰过去。 酒吞看到尤莉卡的这种表情,或许有了某些感触。 「我能谅解啦,毕竟这样就再也见不到过去的这伙人了……无论是邂逅还是离别都是跑不掉的。虽然令人依依不舍,但若是因此而裹足不前,可是会错失下一场新的邂逅喔。」 「就算是这样,还是有点寂寞嘛。」 「这是人之常情啦,只要能遇见一大堆让人渴望重逢的人事物,人生一定不怕没乐趣。」 「总觉得酒吞好任性喔。」 「哈哈哈,活著无法坦率面对自己的家伙,人生能有什么乐趣?」 「……唔……」 酒吞的朗声大笑响彻了整片草原。 尤莉卡一边望著几只野鸟往天空飞去,一边反覆玩味他的话中含意。 她觉得酒吞说不定也会毫不留恋地离开她身边。 无意间,尤莉卡翻了翻口袋,摸到几件饰品。 『难得有这机会,不如也帮你老爸老妈挑个伴手礼如何?』 『爸爸应该还是适合这种的吧……』 『爸妈的挑好了吗?』 『嗯!多亏有酒吞在──!』 『这样就能送爸爸他们礼物了,真是好事连连──!』 『那真是太好了,不会搞到最后是爸妈合送一个吧?』 『我才没有那么呆呢!』 那天在帝仑城遇见夏诺瓦之前,尤莉卡临走时,在摊贩买了「四件」饰品。 两份给爸妈,一份给自己。然后还有一份,给身边这个一路一起旅行的笨妖鬼。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爸爸啊……」 「啊,怎么了吗?」 「没有,没什么。」 脱口而出的一句低喃被听见,尤莉卡稍微有点焦急,摇了摇头。 酒吞狐疑地注视著尤莉卡,她抽出塞进口袋里的一只手臂,拿出一条金项炼。 「……这是?」 「算是……你陪我一起旅行的谢礼吧?我那时连酒吞的份一起买了,觉得或许很适合你的金色眼睛。」 酒吞一瞬间愣愣地睁圆了眼,看到她笑吟吟的表情,先是嘴角形成和缓弧形,然后将粗壮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好,我就收下了,多谢你特地帮我挑……只可惜好像没找到你爸妈。」 「咦啊!啊,喔,嗯,对啊!」 「你干么有点吓到啊。」 「没什么啦,没什么。」尤莉卡一再如此强调,把金项炼放在酒吞手上。交给他后,尤莉卡想了想。 「……要不要我帮你戴?」 「嗯?喔,谢啦,需要蹲下吗?」 「我用飞的就好,没关系,别看我娇小就小看我喔。」 「啊~也对喔,你还会飞嘛。」 尤莉卡单手啪的一声解开黄金小锁,绕到酒吞背后。 她轻轻地正要把项炼拉到脖子后面,忽然轻声笑了笑。 「呵呵。」 「你好像很开心啊,嗯?可是我都看不到你在干么。」 「因为是你自己的脖子嘛……总觉得好好玩喔。」 「所以我在问你哪里好玩啊。」 「不告诉你~」 帮男生戴上自己赠送的饰品。 虽然只是件小事,却让尤莉卡非常开心。 口袋里还有三件饰品。 趁著酒吞还没回头,她手脚俐落地替自己戴上留给自己的银色饰品。 「……好,弄好了。」 「喔,谢啦。哦,挺有型的嘛。」 「是吧~我品味可是很好的。」 尤莉卡背著双手跳到酒吞面前,脸蛋稍稍向前秀给他看。 酒吞自然不可能没发现,一件不同色彩的同款饰品,理所当然似的在她胸前摇动。 「……你这女生,真的让人大意不得耶。」 「大意什么啊。」 「我就觉得手离开我脖子的时间好像有点久,原来……」 「嘿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真是的。」 酒吞半带傻眼的叹气绝非出自厌恶,这点尤莉卡也很清楚。所以她更是挺起胸膛,摆出笑脸。 「所以,怎么样?」 「你到底是要装蒜还是承认啦。挺适合你的。」 「这样啊,那我跟你戴一样的没关系喽!」 「啊……好啦,好啦。」 至于酒吞,也只能一边拍拍尤莉卡哄她一边仰望虚空,用鼻子哼个一声。 到头来尤莉卡没能找到双亲,所以虽然夏诺瓦那方面的目的达成了,这次这件事却等于是白费力气。 当然能够解救拉榭安,对她而言必定不是件小事,但即使如此,想见到双亲的最大目标终究还是没达成。 因此,酒吞稍稍误解了尤莉卡笑容的含意。 他以为她多少有点强颜欢笑。 虽然尤莉卡并没有那种意思。 「总之,怎么说呢……」 酒吞抓抓后脑杓,同时故意不去看尤莉卡,继续说道: 「这次虽然失败了,不过还是希望有一天,你能见到你爸妈。」 「咦?啊,嗯。说得……也是。」 「你怎么从刚才到现在,讲话都有点吞吞吐吐的啊。」 「没有啊。」 因为酒吞没有看著她,所以并未发现她也别开了目光,没在看酒吞。 尤莉卡跟酒吞一样仰望天空,然后浅浅地微笑了。 金银二色的项炼,原本是要送给爸爸妈妈的。 所以,目的达成了。 「哦──你们在那儿啊!找半天了!」 就在这时,几人的脚步声随随便便地踩过草丛,靠近过来。 「哦,老妈跟夏诺瓦跟塔莉兹跟……哎哟麻烦死了,你们都来啦!」 「咦!就多叫俺一个人也没多麻烦吧,大哥!」 两人一块悠哉地站在草原正中央的宁静时间已经结束了 第二幕 魔王城谷地『抓住的事物』 敬启,母亲大人,或者该说伊吹大人。 为了回到未来,我们启程了──本来是这么以为的,但令人悲伤的是,我们可能跷辫子了。 一回神,我发现自己待在一个纯白空间,眼前有著── 「你在干么啊。」 失去的意识不知不觉间浮至表层的同时,映入眼里的,是个只穿一件t恤的褐色大姊。 要说怀念是挺怀念的,但说还好的话倒也还好,就是这种存在。 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女神──库尔涅雅女士。 她的魔鬼身材让我眼睛不知该看哪里,还有印在t恤上的「诸神超会议」也让我有够好奇,不过嘛…… 「还敢问我在干么────!」 「不是,你没事跳起霹雳舞干么?」 「你这个人实在是!究竟都在想什么啊!我叫你收集珠片了对吧!你根本没在收集!还给我跑到过去!你把命运之线都搞得乱七八糟了啦!看你这白痴怎么赔我!」 「那你早点把我叫来就好啦。」 「我不是说了要介入没那么简单吗!这次是因为你给我搞什么见鬼的时间旅行,我才能勉强介入次元狭缝啦!只是回到过去的时候失败了!总算能一吐为快,舒服多了!」 「都得感谢我呢。」 「你这个人真~是够了!看我不好好惩治你才怪!」 褐色大姊库尔涅雅做出用头在地上转的动作……那个叫什么来著,大地板?总之就是边跳那个边大呼小叫。 很高兴看到她这么有活力,照这样看来,我应该没死。 要是被卷入勒克斯的传送门而死,那根本可悲到都不知道怎么跟天上的老妈解释了。 不过我刚刚才去见过老妈回来,所以这方面来说感觉挺神奇的。 但也就是说是因为那个?我会昏倒原来是因为这家伙介入? 「干么用那种含笑的眼神看我啊!你好像不知道我有多辛苦,所以我告诉你!我尽可能让现代不受影响已经够辛苦了,有些家伙还产生了二重记忆,又造成了大量的细微矛盾,真的把我累死了!我已经让你再也不能穿越时空了~!永远没办法了~!白痴~秃头~去死吧!」 「我说过了,我没秃头!」 「为什么就只计较这个啊!」 两个人在白茫茫空间里互相吼叫,平衡感都快丧失了,挺困扰的。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也是,这次也是,这个女神是看不到这头浓密发丝吗?你最好在《魔导枪骑兵3》被人揍扁算了。 「所谓的时代啊!是那个时代的生命往前推行的!从未来介入是绝对不可以的!要是允许这种事发生,世界会乱成一团,你连这都不懂吗!」 「哎哟,不是啦,只是因为比起这种大道理,有些事对我来说优先顺序更高啊。是你不好,谁叫你没从一开始就封锁时间旅行。还是说怎么~有哪里写著规定说不能进行时间旅行吗~!」 她拿冠冕堂皇的理论压我,所以我边挖鼻孔边拿歪理回她。 「啊────────真是够了!总而言之!对过去而言,你这种家伙是个杂质!真是,尽给我找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汤姆神也真是的,干么把这种货色送到这个世界里来啦……!」 「管他是过去还是现代,我本来就是杂质啊。我爱怎样就怎样,顺便也收集一下珠片,就这样。」 你们本来就是利用我介入当代人们推行发展的历史,我是希望这位女神可以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可惜她这人在这方面似乎没转圜余地,而且盯上我了。 我有帮你收集珠片就不错了,对我表示点谢意也不会死吧── 喔,啊,对了。说到珠片,我得跟她讲一件事。 「对了,我要跟你讲珠片的问题啦。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好好收集,麻烦解决一下那种难以忍受的剧痛吧。」 「我又不是故意那样弄的!是说我如果叫人收集还加上那种考验,岂不是只有英雄之类的被虐狂要做?你这个男的本来就已经一脸不信神的样子,我才不搞那种麻烦呢。」 「你怎么说我一脸不信神啊。」 「实话实说啊。」 「事实是这样没错啦。」 我可是理当受人崇敬的女神存在,这人怎么能这样随便应付我啊──库尔涅雅一个人在那里念念有词。 我很想跟她说:如果希望我入教,请你先解决一下你这种毫无威严可言的气质。 不过说到英雄,英雄啊~ 「讲个题外话,在这个世界里,比方说像光之神子那种英雄型的存在,会收到你的什么神谕吗?你会随兴给他来点考验看看吗?」 「什么叫做随兴啊,你真的是充满恶意耶。」 「没有啦,只是忽然想到。」 假若是有力成为英雄的存在,这家伙搞不好会赋予些考验。 而如果那就是克莱恩小兄弟选择的路,也就是他们在《魔导枪骑兵2》世界奋战的故事开端,那我倒是满想一探究竟的。 「……是会给点考验,但那是为了不让人类历史中断,不是故意整人。回到正题,所以我叫你收集珠片也不是出于恶意,请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怎么曲解?你只跟我说珠片很危险,叫我收集啊。如果那种疼痛无法解决,那我也无计可施了。好吧,没差,我会收集的,没办法嘛。」 「你就收集吧。然后,还有一件事。」 呼。库尔涅雅轻叹一口气,瞪著自己的脚尖。 扠在腰上的手莫名有大姊姊风范。不重要。 「……都怪你跑到过去,造成有两件事无法解决,其他的我大致上都调好了。」 调好了? 女神小姐~你这么有能耐,就赶快把珠片回收一下啊~ 「就跟你说我没办法了……一件是特定人物的位置资讯,导致珠片的所在地稍有变化。应该说有人把珠片吸收了,你快点设法解决一下。顺便警告你一件事,不准把珠片送人!跟你说过那是有害物质了!」 「那第二件呢?」 「吸血鬼的势力兴起……你们虎头蛇尾地刺激到葛拉斯帕埃,结果他们演变成了一大势力。要怎么做是你的自由,不过今后会很难应付喔……珠片争夺加油吧。」 「……咦,什么,我们没让社畜头死透喔?」 「对付吸血鬼竟然以为一箭射在喉咙上就会死,你白痴吗?」 「真的假的啊……太糟糕了吧……好吧,无妨。」 「你怎么这么高姿态啊!」 呜嘎──库尔涅雅抱头鬼叫,不过……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这次我们介入过去,大幅改变了历史……然后好吧,是这位女神努力将变化压抑到最小限度……的吗?是说这家伙既然能操纵命运之线,我是觉得她大可以一开始就这么做啊……不懂。 葛拉斯帕埃没死让我有不祥的预感……拉榭安不知道要不要紧。 「对了,尤莉卡呢?」 「我是在次元狭缝跟你说话,等你回到现代,应该会在一起啦。」 「啊,是喔……好吧,没差。」 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好吧,算了,反正要做的事没变。 「剩下的珠片……哎,差不多还剩一半,总有办法可想啦。」 「你身上不是只有三分之一吗?」 「其他的在熟人身上啦,不过单眼镜秃子那份我会拿回来。」 「……真是受不了你,总之请你快点搞定,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是是是,那我走喽。」 ……说 是这样说,但我不知道怎么回去耶。 这时,我的意识迅速淡去。原来如此,你会自动帮我弄就对了。 好啦,等回到现代后要做什么好呢~ 「……要是不收回所有珠片,就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了,那可是很麻烦的……」 ? 首先感觉到的,是温暖包覆的左手。 先是一种像在无重力空间轻轻飘浮的感觉,然后又被用力往前拉。 睁开眼睛一看,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往光辉灿烂的方向移动。 正面有个少女,笔直地往前方而去,温暖的左手是因为被她握著。 「……就快到了。」 「传送门内部原来是长这样啊。」 「你现在才知道?」 对话时,她仍然没回头看我。 问我知不知道的话,答案是不知道。 因为去时我昏倒了,再说汉堡哥平常的传送门一瞬间就能通过。 不过话说回来,感觉就像站在会动的走道上呢。 虽然双脚没有感觉,不过假如我倒退走,搞不好有办法一直停留在这里? 「……准备喽!」 「哎哟!」 她猛地扯了我一把,我差点跌倒。 我们同时跳进亮光中。 一阵强风迎面扑来,吹过全身的同时,眨眼之间视野变得开阔。 脚下感受到的坚固硬度,感觉可能就像从满高的位置跳下,膝盖挺痛的。 这得做点屈膝运动才行,一,二~三,四~ 「……这是……怎么回事……」 「啊?」 我正在做热身操时,听见尤莉卡的声音,语气给人魂不守舍的感觉。 抬起头一看,她似乎在环顾四周,惊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这里不是地牢耶。 就只是片普通的荒野,或者该说是……谷地? 峭壁环绕四面,封闭感超重。而且尸横遍yeah。 ……敬启,母亲大人,看样子您的不肖子时空旅行是失败了。 我到底要联络老妈几次啊。 「嗯,可是那个好像是魔王城耶?」 「咦?」 在山崖与山崖之间,谷道延伸的前方,飘浮著上次看到的那座魔王城。 从这里看起来,最终头目迷宫真是派头十足啊。 把这里打造成观光景点好了,虽然尸体堆积如山。 「那……那么这里是峡谷了?……我……我们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尤莉卡陷入沉思,她手抵著下巴思考,但我看倒在她背后的男人,总觉得似曾相识……啊? 「……喔……啊……」 「那边那个汉堡般的轮廓……喂,那不是汉堡哥吗!」 一认出他身分的瞬间,我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可能是注意到我开始奔跑,尤莉卡也回头看向背后,瞠目而视。 「咦,勒克斯!」 「是……是我……抱歉……我搞砸了……」 「发生什么事了!是说你要不要紧啊,肚子都流番茄酱了!」 我抱起汉堡哥的上半身,他眼睛底下有黑眼圈,附带一提,肚子也好像被什么刺穿了,流血量不是开玩笑的。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我正要这么说时,往周围一看,只见除了这家伙外,还有一大堆气绝身亡的魔族。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难想像必定是有状况,才会连汉堡哥都被打得这么惨。 我与尤莉卡从两边俯视著汉堡哥,他用还算安稳的表情笑著说: 「只是魔力枯竭而已,这点伤死不了人的……先别管我,幸好我有成功带你们回来……尤莉卡妹妹,你没事吧……?」 「我……我很好,可是……!发……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身受重伤,却仍第一个关心尤莉卡的安全,真不知该说是部下还是粉丝的最佳榜样,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还有,我没看到薇若婕小姐,现在是什么状况?」 「薇若婕大小姐……为了带你们回来而用尽了魔力……我随便把她传送到其他地方了。因为这里很危险……」 「这也就是说……我们成功归返了,对吧……你们原本不是在地牢里吗……还有这个尸体多多幸福多多的状况是怎样?」 「虽然只是赌一把……不过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光凭我们……实在打不过那家伙……!」 那家伙? 刚从过去回来就面临这么有冲击性的发展,我脑袋有点严重跟不上。总之听汉堡哥的说法,薇若婕小姐应该平安无事。 但就连强大无比的魔王军都敌不过的对手,究竟是── 「『车轮』以及……『追寻鬼神踪影之人』吗……嗯,看来能够达成最初的目的了,值得令人高兴。」 有个声音传来,很不巧地我不认识这种嗓音的人,但霎时间,我感觉到背脊产生一阵寒意。 感受到的沉重压力极有可能是霸气,我转头一看,发现「凶手」就在那里。 理解到这点,我的动作比自己想像中还缓慢。 「……你是谁!」 跟我不同,尤莉卡急忙回头看向背后。 该说是反射神经优异,还是不把这种等级的霸气当一回事?实在令我敬佩。 我极力佯装冷静,一面让汉堡哥平躺下来,自己也转动上半身,朝向发出声音之人。 那里只站了一人,一个伫立于死尸山丘上的人影,俯瞰著我与尤莉卡。 那人悠然自得,而且还幽幽散发出神圣氛围。 「不愧是四天王,或许该说你真是能撑。你替仆叫出『车轮』反而正中仆的下怀……虽然连『追寻鬼神踪影之人』都一并叫来出乎仆的预料,不过也罢,就算前卫从一人变为两人,想必也不是仆的敌手。」 先不管「仆」这种现代听不到的第一人称。 我看不出他是男是女。 该怎么说呢?整个氛围好像与我们整整差了一个层次。 这样说也没人听得懂,很难用言语形容,但只有一点再清楚不过,就是那种凛然难犯的气质「绝非等闲之辈」。 那人哼地笑了一声,在背后魔界太阳的衬托下,嘴角显得歪扭畸形,似曾相识的黑色大衣随风拍打。 嗯,等一下喔? ……黑色大衣? 「……喂喂,这位人士,你那件黑色大衣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方便的话,可以转个身让我看看你背后吗……?」 我声音沙哑到自己都吓一跳。 不是因为喉咙发乾。 是因为许久没感受到神域级的沉重压力,使我连怎么开口都不会了。 真是,开什么玩笑啊,有够窝囊的。 我一边做个深呼吸好让心情平静下来,一边瞪视天空中的敌对者,以取回平常的态度,还拋出一个轻快的眨眼。 不知道这个举动是不是让对方想到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他还是她,总之那家伙眨了眨眼,动了动眉毛。 但他还是一样悠然自得地说: 「原来如此,你似乎认得魔导司书的制服。不过你见过好几次德基烈或八咫,知道也是当然的。不用担心,仆的大衣背后只有一条直线。」 「那不是糟透了吗!」 随风飘舞的中长银发,有黑色太阳在背后映衬,将其存在感提升到最大。 不如明说好了,一条直线只代表一个数字,就是1。 换言之……就是那个怪物军团的队长,这可 不是开玩笑的。 「你是魔导司书的第一席……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对吧。」 尤莉卡早已召唤出两把弯刀,摆好架式,定睛注视第一席──阿斯塔蒂。我也伸手去握鬼杀,眼睛看向不知是男是女的阿斯塔蒂。 「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 我也讲了一遍这个名字,就像进行确认。 他一听,高傲地点点头,双脚降落在地。 阿斯塔蒂并不隐藏胆大包天的笑意,从变得高了一点的山丘上,一面避开尸体一面走近。 疲惫的身体发出关节不灵活的哀鸣。 切身感觉到死亡本身走近般的沉重压力,我不禁咬住脸颊内侧的肉。 喂,我怎么没听说一回到未来就会碰上这种事? 「『车轮』认识仆吗?本来想难得有这机会,不妨做个自我介绍,看来是免了。仆名为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在帝国忝任帝国书院书陵部魔导司书之领袖,有问题要提出吗?」 「你是男的还女的?」 「……仆第一次看到有人像你这样,真的说问就问呢。」 阿斯塔蒂虽然睁圆了眼,但仍格外高兴地笑著。 我累得像条狗似的,你倒是很开心啊。小心我开车撞你喔,混帐东西。 好吧,如果有人问我上哪找车,我也答不上来就是了。 不像我分心想一些疲劳时特有的无聊事,活力满点的阿斯塔蒂双手像托盘子般朝上,摇晃著肩膀。 那种气质依旧高贵却扮演丑角的举止,莫名地惹火了我。 「仆既非男也非女,因此要叫『你』或『你』悉听尊便。仆乃是现人神,即为神明寄宿于凡人之身,因此无性别之分。虽然相处的时间短暂,不过还请多指教了。」 「……时间短暂,是吧……你真的要打?」 「诛灭『车轮』乃是仆这次的任务。所以直到杀死你身旁那位小姐之前……仆打算厮杀到底。」 「……是吗,那可……真令我无法接受啊。」 诛灭车轮?我往旁瞄个一眼,只见尤莉卡早已准备迎战。 想也是啦,人家都说「我要杀了你」了,怎么可能还坐以待毙。 「假若你想刀剑相向,那么身为魔族的你,也将成为仆的诛灭对象。」 见我从背后拔出鬼杀,阿斯塔蒂只动动眼睛瞪著我,如此说道。刀剑相向?这个说法还真有意思,你都说要杀我朋友了,天底下有哪个笨蛋会袖手旁观? 惊人的霸气形成狂风,肆虐整座峡谷。 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的眼瞳闪耀著七彩光辉。 「哈!还不忘发动神蚀现象啊。」 「正是,因为这正是仆等操使的魔导,是将敌对者压制于地,蹂躏粉碎的武器。」 「……给我耍什么从容。」 我一边咂嘴,一边确认身体状况。 感觉起来,似乎还有点活力可以战斗。 说是活力,其实不过是硬撑罢了,但要是连硬撑都撑不起来,下场真的会跟那家伙说的一样。 附带一提,对方还是魔导司书的第一席。 所以就「层级」而论,这家伙比我所知道的怪物,《魔导枪骑兵1》身为第二席的主角,或是在这世界碰上的人物之中,目前暂定最强的八咫.扶桑.亚克莱特都要更高端。 因为我可不知道他会使出何种攻击对付我们。 我保持警戒,阿斯塔蒂一边用那双彩虹眼睛观察我的眼神,一边扬起戴著戒指的手。 同时,围绕他的气旋化为魔素风暴,她的魔力变得膨胀爆满。 ……等等。 喂。 等一下,欸,给我等一下。 「……可以问个问题吗,这位第一席?」 「什么事?」 谢谢你喔,给我这种若无其事的悠哉回答。 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真的,不是闹著玩的。 「我呢,有面对过三四个魔导司书……」 德基烈、葛林多尔、八咫,然后还有莫名其妙掳走过柊的陶笛女。 我一边想起那几个家伙,一边定睛注视阿斯塔蒂。不对,是阿斯塔蒂的后面。 「好比说八咫妹妹是纸伞,德基烈是大剃刀,每个家伙都有他们的固有武器,做为发动神蚀现象的关键……」 「嗯,你分析得很正确。那些都是魔导司书所拥有的魔导书,至于仆的魔导书,就是这枚戒指。」 他举起手,露出戴在自己中指,散发著七彩光辉的戒指。看来她的魔力的确汇集于那枚戒指上。 原来如此,的确,就跟八咫妹妹的纸伞或单眼镜秃子的大剃刀一样……不对,那玩意儿让我感觉到了更惊人的霸气。 但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抽搐。 原因是这种让人笑不出来的状况,事实上来说,问题已经严重到不是一句「玩不下去」就结束了。 「那我问你……」 「嗯?」 阿斯塔蒂明明心知肚明,却还装作单纯不懂,偏著头。 我忍不住啧了一声,别开玩笑了。 喔,好啊,那我就说个明白,问个清楚。 「我所知道的那些魔导司书的什么魔导书……像是纸伞、大剃刀或陶笛……怎么好像九个全在你的背后……是我多心了吗?」 「不是你多心,你的视力极其正常。」 ……哈,哈哈哈。 喂喂,不会吧?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阿斯塔蒂开口咏唱,蹂躏空气般的沉重压力,在无人荒谷中迸发。 ──神蚀现象【九连宝灯之乐律】── 阿斯塔蒂的祷文在周围回荡。 你所谓的「九连」…… 不会是……从第二席到第十席的所有神蚀现象吧! 魔导司书阿斯塔蒂来挑战了!▼ (专用bgm《绚烂神域的红孔雀~boss battle asterte~》) ? 在冷风吹袭的峡谷,堆叠起来的死尸当中,展开了一对二的对峙场面。 然而理当居于劣势的那个人影,却只是胆大包天地笑著。 那副中性的风貌,看起来既像男性亦像女性。 本来应该让观者心情平稳的柔和微笑,却成了不安与恐惧的对象存在于该处。 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 此人乃是帝国最强的战斗者集团「书陵部」的顶点,且是能力出类拔萃的魔导司书领袖。 他所拥有的神蚀现象只有一种;她所操使的神蚀现象共有九种。 最强力量的体现。 闪耀七彩光辉的双眸,不带感情地摇曳。 他高高在上地,慢慢地将手握刀刃的两名敌对者纳入视野中心,缓缓举起了她那白皙纤细的手。 「……好了,开始吧。」 ──神蚀现象【四肢五体分裂黑暗时刻】── 飘浮于背后的多种魔导具当中,一把军刀像被吸引般,移动到阿斯塔蒂手边。 其他武具……魔导司书使用的各种魔导书,只是静静地散布于阿斯塔蒂的周围。 「从容不迫就是了?」 尤莉卡首先展开了行动。 「古代咒法.车轮转装……!」 她预测出阿斯塔蒂魔素的摇曳不定,做出的后垫步速度如流星赶月,甚至留下了残像。 她后退得远到能看清酒吞的背部,拍动三对黑翼起飞。 「……看来,也只能干了?」 他们俩都是前卫,不管有多擅长一对多,还是特别善于对人战…… 眼前的强大敌手,恐怕都不是能简单应付的。 出于这种考量,尤莉卡选用的武器是强弓。 她要彻底从背后支援,由酒吞在前方奋战。 他们采取的是这种形态。 「哦……」 「车轮」……魔王军最强的前卫,居然将前方托付给他人,这幅光景让阿斯塔蒂眯细了眼。 不过,也没有其他反应了。 能令车轮甘愿让出前方的出色前卫,再加上车轮的支援,阿斯塔蒂面对这原本应该教人绝望的状况,却毫不动摇。 他检查手中军刀的刀刃长度与光泽,只是伫立不动。 看到他玄妙深远而又庄严的举止,酒吞加强了戒心,向背后的少女打探。 当然,他毫无多余精神回头看她。 「尽管来吧,魔界首屈一指的两名强将!」 「没法子了,我要上啦!」 酒吞奔驰于地面,如同扑向敌人。 地面承受不住酒吞的往前踩踏而下陷,但他毫不介意,只是笔直往目标冲去,憨直而正直地果敢展开正面突击。 「我掩护你。」 尤莉卡的声音响起。 同时,她将箭搭上握在手里的深红强弓。 一道流星,狙击想与酒吞保持距离的阿斯塔蒂。 「……哼。」 阿斯塔蒂兴趣缺缺地用手一扫。 「什么?」 霎时间,高举大斧的酒吞,遭受到一阵冲击力道。 本来准备劈砍的斧头被某种金属弹开,酒吞原地踉跄两步。 尤莉卡的箭矢,更是不知何时已经烟消云散。 「这家伙……玩了什么花招……」 酒吞双脚在地面沙沙摩擦滑行,紧急煞车。 刚才的攻击夸张到让人连自己被怎么了都不知道,酒吞瞠目结舌;她满不在乎地定睛注视酒吞,耸了耸肩。 「你刚才想做什么?追寻鬼神踪影之人。」 「这还要问吗?当然是代替致意的一击了。」 「是吗?那么──」 军刀以绝对称不上快的速度朝向酒吞。 「──这也是致意。」 「酒吞!」 是尤莉卡的喊叫,抑或是阿斯塔蒂的某种动作较快? 不论如何,事后知道的,只有酒吞遭受到了某种攻击。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酒吞有了某种近似直觉的感觉,不假思索地把鬼杀挡在前面。 结果这个反应造成了何种意义,他无从得知。 不过,酒吞因此而免于受伤。 多达几十道的剑击,来势汹汹地迎面打来。 这记攻击狠狠重创了鬼杀,最后甚至将酒吞的庞大身躯震飞。 「没办法了。」 阿斯塔蒂轻轻挥了一下军刀,这个彷佛甩掉血污的动作,并不具特别意义。 冷淡的眼瞳为七色,他定睛注视酒吞叹口气。 「……这……混帐……!」 酒吞毫发无伤。 是对手懒得伤他,将他晾在一旁。 酒吞明知自己被看扁,却无能为力。 如果在近身战中会遭受到刚才那种无法理解的攻击,只能说酒吞的确不再有存在价值。 不过…… 「呼!」 阿斯塔蒂与黑色太阳之间岔入一个人影,就连酒吞也看得出来,那是拥有三对羽翼的少女身影。 她搭上弓弦的箭,这次有四支。挟在所有指缝里的箭羽,笔直朝向阿斯塔蒂不放。 箭射了出去。 酒吞看得出这个动作,并不是因为视力好之类的单纯、渺小的理由。 是因为尤莉卡的弓迸裂般晃动的瞬间,空气好像发生爆炸般受到了震荡。 那是多大的威力,多快的速度? 魔界第一的武艺高手,即使从远距离战斗一样惊人。 「这招一样没有意义。」 但是…… 纵然是这发超越音速的箭矢,仍然没能伤到阿斯塔蒂分毫。 「送你。」 而且还附带这一句话;还来不及思索其中含意,已有四支箭对准了酒吞飞来。 原来是尤莉卡使用的箭矢被阿斯塔蒂弹开后,直接杀向酒吞。酒吞在理解状况之前,身体已经先采取行动。 「啧!」 酒吞猛地让鬼杀横著一闪而过。 这阵风压虽然只造成些许效果,但的确让箭镞尖端偏离了点。 同时酒吞往前踏出一步,强行将鬼杀拉回,弹飞所有箭矢。 「好重!」 「看来『车轮』不是空有其名。」 「怎么是你在讲啊!」 酒吞半带吐槽地如此说著,退后一步以重整态势。 在他背后,尤莉卡也飘浮于半空中,严阵以待。 用一句话来说,刚才的交错之中,两人什么办法都没有。 实力差距再明显不过。 魔界no﹒2的车轮,与实力非比寻常的妖鬼联手,都奈何不了对手。 或许也只能说他们是在观察情势,但对方也处于相同的条件下。 两人绝不会天真地认为,对方刚才已经使出全力。 酒吞啧了一声,向背后的尤莉卡问道: 「不能把魔王叫来吗?」 魔王。 对于魔界双姝之一「车轮」而言,魔王是唯一的上司。 两人只知道在勒克斯的尽力下,自己回到了原本生活的现代。 既然如此,那么在回到过去前,尤莉卡谒见过的魔王应该在城里。 酒吞怀抱著一线希望问道,但尤莉卡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的魔王大人实力比不上我,虽然绝对不会死,但赢不过阿斯塔蒂的……」 「喂,这老大也太没用了吧?……正在填充魔力就对了?」 「恰恰相反,是因为目前状况下必须随时使用魔力,所以在魔王大人结束作业前,我们得为其扫除障碍;整个本末倒置。」 「……这让我有另一种不祥的预感耶。」 他鄙夷地大叹一口气。 酒吞迎向阿斯塔蒂的目光。 「怎么了?」 「没有啦,只是如果能不用动手,我还真想请你离开。」 「那可不成,你已经宣称要与仆为敌了。既然如此,我没有理由不排除可能危害帝国的你,况且──」 阿斯塔蒂的目光,朝向酒吞的后方。 眯细得恰到好处的眼瞳深处,丝毫感觉不到半点坚强意志。 但是同时,其中却又存在著明确的杀意。 「──你刻意袒护车轮,仆岂有理由不对付你?」 魔界与人界的争执。 阿斯塔蒂一句话让酒吞如实感受到这点,使他一时无言以对。 还来不及说什么,背后少女先小声地脱口而出: 「……这样啊,原来如此。勒克斯他们是因为要保护我……」 「仆也并不喜欢平白无故杀生,然而有许多魔族一听到诛灭对象为车轮,就疯狂忘我地扑过来……仆不知道他们是以何种形式维持纪律,不过那种赤胆忠心颇令人敬服,做为敌人非常棘手。」 尤莉卡往别处瞥了一眼,那里有著无数魔族的尸骸。 那些人极有可能是站在尤莉卡这一边,或 是憎恨帝国书院身为区区人类却敢来大闹魔界,结果因此丧失性命,只留下活过的痕迹。 「虽然人数无以计量,不过也就只是人多罢了。魔界之人的力量衰减得可真多,虽说人界这边也是类似的状况,但是……还是魔界较为明显。」 「有一件事,我弄清楚了。」 相较于阿斯塔蒂讲得满不在乎,尤莉卡低俯著头,呢喃般地表露出心声。 听到片段的心声,阿斯塔蒂也定睛注视她。 明明只有一句话,明明应该只是一句话,明明什么都没讲到。 或许应该说这句话之中的狠戾力量,令人不得不定睛注视说话者。 「人界与魔界之间,即使在战争结束后仍然争执不断,这我不是不知道。不对,是我以为知道,虽然知道,但我以为目前双方相安无事,享受著短暂的和平……况且,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因为,现在这样比以前快乐多了,所以……」 尤莉卡将她染上愤怒之色的脸庞朝向阿斯塔蒂,宣称道: 「这个人不能存在,直到毁灭魔界之前,他不会罢手。」 「……哦,你们一再重复侵略行为,好几次将人类当成家畜践踏,居然还敢高谈和平?就让仆来击溃你们这种自私自利、丑陋的渺小意志吧。」 阿斯塔蒂握住很可能是魔导书之一的军刀,让七彩眼瞳迸发出魔素。 「假如仆不该存在,那么魔王军更是不应存在于这世上。危害众生的魔族之人啊,仆令你们速速消失。」 阿斯塔蒂傲睨一眼尤莉卡,行使他的魔导。 ──神蚀现象【四肢五体分裂黑暗时刻】── 那种不明招数又要来了。 无论是酒吞还是尤莉卡,都觉察到了这点。 「我们上,酒吞!」 「我知道,交给我吧!」 两人毫不掩饰戒心地喊叫。 嘴角扬起的瞬间,他们一边感觉到喷出的冷汗随之四散,一边迈步奔跑。 「交给你?嗯,你要做什么?」 阿斯塔蒂冷眼看著往自己踏出一步的酒吞,抚摸著军刀的刀身说道。酒吞高举大斧过顶,藉以伸展紧张疲劳到结块僵硬的身体。 「……我除了一马当先,用斧头砍死敌人之外啥都不会啦!」 地面被挖出大洞,爆发四散。然而当酒吞施展出劈碎大地的一击时,阿斯塔蒂早已飞上空中,包括攻击与余波一并逃开。 同时,尤莉卡用她引以为傲的羽翼升上高空。 她从比阿斯塔蒂更高了些的位置,射出搭在强弓上的箭矢。 数量总共四支。 挟在所有指缝间的箭,简直像有追踪性能般,将阿斯塔蒂追到无路可逃。 跟方才一样,是使尽浑身解数的狩猎风格。 「还没完咧!」 酒吞运用鬼杀捶击地面的反作用力转一圈,顺势彻底活用动能跳跃起来。 高高举起,彷佛准备当头劈下的大斧一路推进,欲将阿斯塔蒂砍成肉泥。 面对来自上方与正面的双方向同时攻击,阿斯塔蒂先是闭起眼睛…… 然后轻易放掉了军刀。 「什么!」 「你这种自以为高尚的意志,仆连矫正的心情都没有,直接毁了你吧。」 不知什么时候换的,他握在手里的是陶笛。 连蓄力时间都不用就能变换武器,与尤莉卡的车轮转装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对于眼前的现人神而言,武器只是装饰。 发动的是神域级魔导,杀戮的森罗万象。 ──神蚀现象【大文字一面狱焰色】── 蕴藏其身的魔导,才是他战斗能力的本质。 「陶笛女的……?这可不是闹著玩的啊!」 酒吞于千钧一发之际重踹一旁悬崖闪避。 阿斯塔蒂吹奏出乐音的同时,他的周围喷发出大量火焰。 它们就像有生命似的狂乱起舞,直逼尤莉卡与酒吞。 「这……骗人的吧!」 尤莉卡瞠目结舌,在她眼前,已射出的箭矢全部好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在火红地狱的彼端。 空中、地面,或者是地底下。 魔素火焰即使在明显缺乏传导物质的地方,仍旧自在无阻地到处狂奔。而就在一瞬间内,酒吞注意到了。 酒吞由于旅行了一段时日,才能有此认知。 「难道……!」 他注意到这种神蚀现象之中,含有日轮系的魔素。 而日轮对堕天使,具有强烈的特别效果。 「尤莉卡────!」 「……!车轮转装……!」 地狱火焰宛若紧咬猎物的蛇,从四面八方来袭。 尤莉卡展现本身的飞行能力,一边彻底躲掉所有火焰,一边将手上的弓切换为长枪。 「喝啊────────!」 身体后拉到极限掷出的长枪,速度快到让人怀疑前端是否会起火烧尽。它穿破一切火焰壁垒直线飞去,企图直接刺穿阿斯塔蒂的脑门。 「你……你怎么这样!」 但尤莉卡的周围还留有火舌。 酒吞一跃跳到尤莉卡身边,用大斧风压将所有火焰吹得散落各处。 「一边被追赶还能攻击,只能说真不愧是车轮啦,可是啊……你找死吗?」 日轮系的魔导是堕天使的极大弱点,光是待在附近,羽翼就会被烧伤。 尤莉卡明知道这点,为什么还…… 转头一看,尤莉卡微微一笑,说了: 「因为酒吞会保护我啊。」 「……啊──最好是啦……我们一起上。」 「嗯!」 酒吞虽然拿她没辙,但感觉还不赖。 尤莉卡笑吟吟的,明明还在战斗却面露微笑,她那表情之中当然没有大意或破绽。 取而代之地能够感觉到的,是在过去一同旅行的过程中萌芽的情谊。 不是初次遇见时的那种营业用笑容,而是交心之人才有的信赖证明。 酒吞降落地面,看往尤莉卡掷出的枪矛刺进的位置。 在那形成了撞击坑的中心,是有那把长枪。 但是,完全没有刺中阿斯塔蒂的样子。 他还是一样悠悠伫立,待在比刚才错开一个人的距离的位置。 「喂,我说啊,阿斯塔蒂老兄。」 「什么事?」 酒吞由于自拉榭安回来后立刻被迫迎接连战而气喘吁吁,他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定睛注视阿斯塔蒂这面巨大的高墙,说著。 他把鬼杀插在地面上,略略倚靠著它。 「对啦,魔王军一直以来干尽坏事,没人能替他们辩解。我在两百年前可是明确感受到了这点,也跟他们为敌过。可是,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坏蛋。魔族里也有好人与坏人,即使是这样,你还是坚持要把魔族赶尽杀绝?」 「噢,你是要讲这个啊。」 阿斯塔蒂一边随意看看在自己周围盘旋的武器,一边听酒吞说话。 酒吞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听自己说,睁大了眼睛,但阿斯塔蒂又说: 「打个比方,直到现在魔界仍多的是魔族掳走人类,待他们如家畜。仆无法原谅那些恶棍,你能体会仆的这种心情吗?还是说对魔族而言,人类就只是家畜?」 「哪有可能啊,我的朋友里也有人类。那家伙是个大好人,跟他是人类还是魔族无关,本来不就是这样吗?」 「嗯,原来如此,或许你的确是个特殊案例。但基于这点,仆要问你。假如同样身为魔族同胞 的友人,是个将人类当成家畜的恶徒呢?假如那人是你的部下呢?你以为你叫他住手,他就会听吗?」 「……至少我没有那种朋友,尤莉卡当然也不是那种人。」 「嗯,不过你应该也明白,你这句话无关紧要吧?」 「……」 七彩眼光刺穿了酒吞的心。 因为他能理解阿斯塔蒂的意思。 但即使如此,酒吞也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允许别人诛杀尤莉卡。 「酒吞……?」 看到酒吞与阿斯塔蒂正面相对,默不吭声,尤莉卡忧心地从背后叫他。不过她的眼神与酒吞不同,具有断然将阿斯塔蒂视作敌人的决心。 「对于那边的车轮而言,魔族是必须守护的同胞;对人类怀有敌意的魔族,或是具有杀戮冲动本能的魔族也一样。仆等人类正要携手共存时,魔族背叛了人类。这事在十年前就已再清楚不过,所以为了打倒那些单打独斗时力量弱小的可恨之人,那边那个车轮与魔王,都会妨碍到仆。」 「……唉。」 这声叹息极其细小。 魔族与人类的争执。 在过去清清楚楚见识过那些,人类阵营随即又这样派来刺客。 「真让人吃不消。」 仰望天空,看到的景色又红又黑。 魔界的天空与人界天空不同,色彩实在缺乏浪漫。 想起在遥远天空下生存过的,那个活在不同时代的朋友,酒吞自言自语。 到头来魔族与人类,难道真的是水火不容吗? 只有酒吞这种内在保持人类之心的魔族是例外,人类与魔族真的只能互相敌对吗? 脑袋不灵光又身处特殊境遇的酒吞无法交出答案,但是…… 「人生不如意的事真多啊。喂,我说啊,阿斯塔蒂。」 「你想说什么?」 「就算是这样好了。」 阿斯塔蒂绝无半点大意与自大,而且保持著最自然的状态。酒吞出声对他说。 同时,他拔起插在地上的鬼杀,瞄了一眼背后的尤莉卡。 「……酒吞?」 举起强弓的尤莉卡,却只对酒吞投以担心与信赖的眼神。 她丝毫没想过酒吞会因为这场问答而倒戈,她仍然是那个在另一世界一同救过夏诺瓦,站在人类那边战斗过的魔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但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我还是不会让你杀尤莉卡。」 他让大斧一闪而过。 看见酒吞既无杀意也无敌意,只是对自己展现出斗志而吼叫,阿斯塔蒂仅以冷漠的表情回应: 「仆不会说这段问答是浪费时间,反正无论如何,毁灭此地的期间所发生的一切,仆都只会视为任务的一部分加以处理。不过话说回来──」 阿斯塔蒂眼睛看向酒吞的背后。 不同于酒吞,毫不隐藏敌意的那个少女脸颊若干泛红。阿斯塔蒂反常地闭起眼睛。 「看来你们比仆想像中更有默契,实在没想到你会不顾己身安全,对仆展开攻击。」 他道出了坦率的佩服之言。 「……是吗?」 「是啊……既然这样,仆就换个方法。」 ──神蚀现象【四肢五体分裂黑暗时刻】── 他再度拿起军刀。 飕地散放出炫目光泽的银刃,让人感觉到说不出的骇人魔力──酒吞不禁抽身跳离原位。 霎时间,酒吞前一刻所在的位置,地面刻下了清晰可见的大量刀痕。 看到那地面简直像被千刀万剐的痕迹,酒吞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没打过的家伙的神蚀现象……真有够棘手的耶……」 「仆杀你不会觉得遗憾,你受死吧,追寻鬼神踪影之人。」 哇喔~好险。酒吞以手臂擦额,分心了一瞬间,察觉到自己「被人看著」,表情变得僵硬。 「……闪。」 「唔!」 一个字低喃出口的同时,庞大魔力放射而来。酒吞对朝向自己的军刀感觉到危机而再次跳跃,但一阵柔和的风突兀吹来,尔后,就在那个瞬间…… 「呃啊────────!」 「酒吞!」 剑击风暴迸发,强风般吹来的气压简直有如镰鼬。 碰触到风的左臂被切得稀烂,血流如注,沿著指尖滑下。 酒吞打旋著被吹飞,最后一边削切地面一边停止下来,他理解了阿斯塔蒂施展出的神蚀现象,继续刻意表现得开朗快活,不去注意疼痛的手臂。 一旦因为疼痛而分心,就真的死定了。 「……幸好没伤到韧带……啊~痛死了。」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大意,人类最强的战斗集团首领,魔导司书的顶点可没那么好应付,会放过这个破绽。 「……闪。」 「再吃一次就不是闹著玩的了啦,蠢蛋!」 但酒吞是明知这一点,而故意胡闹的。 军刀的刀身上,隐隐飘浮著几何图案的灵气。 酒吞转瞬间就推测出,那种灵气一放射出来,就会化为大量刀光剑影来袭。 他闪过阿斯塔蒂刺来的军刀尖端,接著顺势钻入对手怀中展开突击。飞在空中的尤莉卡也配合著拿起弓,朝著阿斯塔蒂射出四箭。 「吃我这招!」 尤莉卡灌注浑身气势射出的钢箭,能藉由魔素的残渣追踪目标。 然而阿斯塔蒂没当一回事,定睛注视飞向自己的箭群,舔舔嘴唇。 「儿戏罢了。」 ──神蚀现象【三大元素】── 熟练的身手令人看得出神。 才刚看到军刀消失,接著他的双手已包上了似曾相识的黑手套。 出现在阿斯塔蒂周围的三颗球体,各自以分散的轨道展开行动。 红色球体砸在酒吞脚边,白色球体则如喷射般铲除射出的箭。代表增幅的绿球在阿斯塔蒂肩膀附近发光,尤莉卡的所有箭矢全化为魔素散去。 「骗人的吧……!」 尤莉卡睁圆了眼看著射出的箭消失,但又继续搭起弓箭,拉紧弓弦。 但眯起单眼射出的箭一样无效,轻易就被消灭了。 「也就是说,从远距离是奈何不了他的……?」 射了好几次的箭都被简单应付掉,当然尤莉卡每次都不是基于惰性随便射射,但箭矢还是这么容易就被打掉,令她哑然无语。 对于瞠目而视的尤莉卡,阿斯塔蒂哼了一声,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同时手心像托盘子一样朝上说了: 「车轮的武器全是以魔素构成,只要知道这项资讯,应对方法多得是。」 拳头大小的「白色」球体轻柔地在阿斯塔蒂周围盘旋。 那是三大元素中的白色,是吸收力量,令其减退的白色。 「……日轮属性的火焰,加上那颗球体,所以魔素的箭不可能有效就对了?」 「反应真快,不过,知道又能如何?」 阿斯塔蒂嗤之以鼻,对著尤莉卡轻轻扬了扬下巴。 那动作简直就像在对某人说「去吧」,隔了一瞬间的时间差后…… 「呜!」 导火线般的火花,朝向尤莉卡迸发开来。 「它的追踪性能在神蚀现象中是数一数二的。葛林多尔似乎偏好缠绕于拳头战斗,但仆较为喜欢这种打法,轻松多了。」 尤莉卡穿插著滑翔、横滚,持续飞翔以逃离那道火焰。 她咬牙切齿的表情,彷佛表现出现况的危急。 阿斯塔蒂正打算以下一个手段,一步步将两人逼得走投无路时── 「少给我东张西望的!」 「只是没把你放在眼里罢了。」 阿斯塔蒂轻轻挥动手指,将绿色球体增幅的魔力填充于脚上。 她与扑来的酒吞隔著仅仅一面墙的距离,踏紧了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酒吞脚下发生了大爆炸。酒吞失去平衡,在地上翻滚以抵销力道。 「呜!还……没完哩!」 酒吞滚到另一位置,将脚当成弹簧跳起。历经多次近身战,他已渐渐练起了这种身手。 他判断即使厉害如阿斯塔蒂,在这距离下也没时间重新补充魔素,以时间来说,是在剎那间施展了两次攻击。 酒吞就这样高举鬼杀,往阿斯塔蒂砍下── 「斧头使得挺粗糙的,是自学的吗?」 「呜……」 ──神蚀现象【清廉老骥舞动头椎大刀】── 但散发庞大灵气的大剃刀,阻挡了这记直劈。 啪滋啪滋啪滋……火花四散。酒吞马上就理解到,来源不是阿斯塔蒂的大剃刀,而是鬼杀发出的惨叫。 这把大剃刀跟德基烈那个是同一把,换言之,光是碰到它魔素都会被削去,对魔族而言等于是一把电锯。 「哼!」 「呃啊────────!」 阿斯塔蒂即刻将这团灵气强化到最大限度,隔著鬼杀,将专杀魔族的灵气打向酒吞。 酒吞招架不住,向后跳跃拉开距离;阿斯塔蒂面露小孩炫耀玩具般的笑容说了: 「拥有的神蚀现象不只一种时,就连这种事都办得到。」 「呜!」 酒吞还来不及惊愕,阿斯塔蒂已经抢先行动。 「这是还你刚才的长枪,车轮。」 他将那把大剃刀,凭著将声音拋在脑后的速度投掷出去。 轰!空气爆开的声音响起,险些没撕破酒吞的右耳。 「尤莉卡!」 即使如此,酒吞仍咬紧牙关,呼唤少女的名字。本来他很想做出更明确的忠告,但没那个时间。 「不要紧……咦……?」 所以,尤莉卡也犯错了。 她想用车轮转装拿出的两把弯刀弹开大剃刀,随即注意到投掷出的武器散发的骇人灵气。 但当她注意到时,已经太晚了。 弯刀一碰到大剃刀的瞬间,它的刀身劈叽劈叽作响,名符其实地瓦解了。 尤莉卡的武器不像酒吞的鬼杀是魔导具,而是以她的纯粹魔力精制而成,因此伤害的浸透率也就更是高出数倍。 岂止如此,其间大剃刀散发的灵气还在持续侵攻,要刮削尤莉卡的身体。 就算没有这些效果,这把大剃刀毕竟是阿斯塔蒂凭藉著非同小可的臂力掷出,轻易就能打毁两把弯刀。 「不会……吧……」 尤莉卡脱口而出的声音,宛如花瓣凋零时一瞬间的风声。 魔素伴随著火花如粒子般缤纷飘舞,弯刀则是正好相反,逐渐消失。 「尤莉卡……!」 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酒吞脑中瞬间计算出答案。 投掷出武器的阿斯塔蒂,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现在砍杀过去,说不定能杀得了他。或者她也可能为了防御酒吞的攻击,而使出新的神蚀现象,使得那把大剃刀烟消雾散。 计算出的结果不会有错。 酒吞毫不犹疑,拿斧头去殴打阿斯塔蒂。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可以立刻打得阿斯塔蒂使出其他神蚀现象。 酒吞一心只有这个想法使出的一击,一如他的打算,遭受到某种反作用力而静止。 ──神蚀现象【四肢五体分裂黑暗时刻】── 铿!只听见金属之间相撞的声音,酒吞双手高举劈下的大斧,阿斯塔蒂轻易就以军刀接下。 事情一切顺利……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酒吞的表情却仍然发僵。 因为他还是感觉得到身后大剃刀的存在。 伴随著妩媚的叹息,阿斯塔蒂简直好像把酒吞当成了不受教的学生,用劝导般的口吻问他: 「……仆何时说过,仆无法同时使用两种现象了?」 「少开玩笑了……你这家伙……!」 酒吞不禁咬牙切齿。 军刀一挥弹开了酒吞,酒吞往后跳开。 然而既然酒吞的计画失败,那么尤莉卡应该还身陷险境。 不会就这样被刺穿了吧?酒吞急忙转头看她,然后倒抽了一口气。 「……喂……」 尤莉卡平安无事。 她在空中茫然地飘浮。 黑翼拍动的啪沙啪沙声,无情地从未中断。 大剃刀的确刺进了腹部。 谁的腹部? 在场只有一个男人,能轻易出现在这种地方,出现在上空。 于空中开启的传送门,明显位于挺身保护尤莉卡的位置。 「……你这是做什么啊,汉堡哥……!」 酒吞无意如此,声带却在发抖。 吐出的话语毫无拐弯抹角,就只是个疑问。 这种讲话方式,完全不像酒吞的戏谑作风。 「……勒……克斯……?」 「嘿嘿……只要能保护到……尤莉卡妹妹……我就满足了……」 尤莉卡看著眼前被大剃刀刺穿的男人,与酒吞一样,不禁发出呆愣的声音。 银刃从他发福的腹部突出。 置身于放射力道强到削减自己身躯的灵气之中,他仍握紧了还要往前飞进的大剃刀刀柄,一边压制住它一边回头,露出的表情是那样稳重。 「嘿……我也已经知道……这玩意儿是最可怕的武器……所以,我要这么做……」 「等……等等……等一下,勒克斯!」 「再拖下去,会伤害到尤莉卡妹妹的……身为歌迷,我可不能容忍那种事发生。」 勒克斯的脚下,出现黑色漩涡。 谁来看都知道那是勒克斯制造出的传送门,他坚持不肯放开大剃刀,即使握住刀柄的手被灵气割得稀烂,仍然展现出一份志气。 「那,我这个碍事的要滚了……堂堂四天王……真是没出息……」 勒克斯身体一滑,直直坠落。 带著大剃刀陪葬,以能够保护到尤莉卡为傲。 谁也不知道传送门通往什么地方。 所以,即使如此,尤莉卡还是用最大嗓门叫了: 「勒克斯……!」 传送门瞬息间消失无踪。 简直像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似的。 「……大剃刀被带走了啊,精制很花时间……但也没办法了。」 阿斯塔蒂还有八种魔导具飘在身边,他不带什么感慨地低喃。 即使失去一种强力武器,这个怪物依然从容不迫,只是个奄奄一息的魔族退场罢了,无法令他产生半点动摇。 阿斯塔蒂的声音让尤莉卡起了反应,她慢慢转头看向他。 「……饶不了你。我绝对……就当作是为了勒克斯……我绝对要把你……!」 车轮转装。 尤莉卡精制出混用剑,顺势自上空直线降下,朝著阿斯塔蒂飞去。 远近攻击原本是尤莉卡的两大招牌,然而在弓箭被封住,毫无效果的状态下,这项绝活不再具有意义。 因此尤莉卡本来就打算看时机,来个出其 不意的近距离战,但现在尤莉卡选择让怒火驱使自己前进。 高举从正面砍下的宽刃剑有如壁垒。 尤莉卡抡起这把有自己身高三倍长的大剑,用蛮力高举过顶。 岂料…… 「……仆能同时使用多种神蚀现象的事,既然已被你们知道,仆也就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了。你们比仆所预料的要强多了。」 阿斯塔蒂毫无动摇。 他轻轻把军刀一挥,霎时间,爆发性的风压在她面前狂风大作。 身处于台风眼的中心…… 阿斯塔蒂简直就像锐目凝视般,仰望著自上空尝试袭击的尤莉卡开口。 这句从容不迫的发言,气得尤莉卡粗声大吼,高举的大剑就这么砍下。 「别瞧不起人了!」 「仆并没有瞧不起你──」 猛刮劲吹的风压,可不是单纯的自然现象。 这是神蚀造成的魔素暴威。 ──神蚀现象【三大元素】── ──神蚀现象【四肢五体分裂黑暗时刻】── ──神蚀现象【大文字一面狱焰色】── 「──仆愿全力以赴,与你一战。」 三颗球体飘浮于空中。 阿斯塔蒂手握军刀,陶笛无须吹奏即能鸣响。 火炎大蛇来袭,刀光剑影形成强风猛吹;岂止如此,还有红色球体爆发威力,以及白色球体使武器失效,双球自在无阻地四处飞驰。 尤莉卡瞠目而视的同时,大剑遭到军刀压制,她往后跳开。 看到这一连串的发展,酒吞忍不住大叫了: 「根本最终头目一枚嘛!」 「你在胡说什么?仆乃人类之顶点……是英雄。」 阿斯塔蒂好像很不愉快地蹙眉,将其疯狂肆虐的三种神蚀现象往酒吞放出。 酒吞用大斧砍裂日轮属性的火焰,并以垫步躲避剑闪风暴。他随时将三颗球体纳于视野之中,不敢分神,只是专心闪躲每一记攻击。 「那么,这招又如何?」 ──神蚀现象【四肢五体分裂黑暗时刻】── 酒吞如今只是靠危机感应能力存活下来,他发现这次剑击旋风并未将自己当作目标。 但也不是盯上了尤莉卡。如果是这样,那么是往哪里…… 酒吞踏个垫步轻轻跳起,多达数十道的刀光切碎了整个立足处。 「呜!」 踏上去的立足处一个摇晃,酒吞的脚下一瞬间失去稳定。 这一瞬间,正是致命关键。 不符场合的高亢旋律刺进耳朵。 陶笛演奏的狂想曲,证明了绝望之火已经点燃。 「开什么玩笑,你这大混帐!」 即使如此酒吞仍专注闪避,挺直弯著的腰一翻身,有惊无险地与直飞的火焰擦身而过。 连靠近都靠近不了,在这种状况下,酒吞的腿一软,差点跪下。 「啧……」 是疲劳。 说到底,自从他们在拉榭安战斗以来,还没经过几小时。 先是跟葛拉斯帕埃那样大打出手,接著又马上对付这个怪物。 在这种身体出毛病也毫不奇怪的状况下,能打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可是,即使如此,还是不能就此结束。 「……尤莉卡!」 酒吞暴露出明确破绽之时,阿斯塔蒂却没出手攻击他。 为什么? 眼前清清楚楚发生的攻防,不言而喻地将答案告诉了他。 「去你……的!」 「打斗方式可真粗鲁,这样你撑得住吗?」 「只要先把你打倒,就不会有问题!」 阿斯塔蒂说得对,尤莉卡的战斗方式已经不是用粗野能形容的。 她以两把弯刀砍向对手,它们一被球体消除,她就强行精制下一份武器,继续不断地追击。 阿斯塔蒂时而挥舞军刀,时而操纵白球,辅以火焰,只是拒绝让尤莉卡接近。 阿斯塔蒂应该不是在逗著两人玩。 尤莉卡在近身战方面以最强实力为傲,再怎么想,双方的实力差距应该也没那么大,能让阿斯塔蒂取笑她的猛攻。 若是如此,那么阿斯塔蒂难道是做不出决定性的攻击? 抑或是在争取时间? 他不太可能是在等待援军。 实力强到能追随阿斯塔蒂的高手,在帝国顶多只有八咫.扶桑.亚克莱特。 而她会积极猎杀魔族吗?答案是否,更进一步地说,在阿斯塔蒂外出时,八咫也离开帝国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因为就以目前来说,帝国与王国、教国、公国之间仍处于不稳定的关系。 考虑过这些,答案就只有一个。 尤莉卡与酒吞回到过去,几小时前尚在拉榭安展开生死斗。 如今体内的魔素尚未完全恢复,继续打下去会怎样根本不言自明。 这个状态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毫无希望。 酒吞一边挥动大斧,一边与尤莉卡擦身而过调换位置,逼近阿斯塔蒂,试图将他砍死。 「你就不能死了这条心回去吗!」 「仆办不到,因为现在是仆占优势。」 「对啦,都是你讲得对啦,去死啦!」 酒吞鬼吼鬼叫,同时还得掩饰疲劳,紧咬阿斯塔蒂的神蚀现象不放。 清廉老骥舞动头椎大刀受到封印,可说是一点小小安慰。 这样鬼杀毁坏的可能性就消失了。 那么,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况且……」 阿斯塔蒂接下去说,一边对著酒吞以军刀施展出爆发性的刀光剑影,一边抬头。火炎大蛇笼罩著她,连声嚎叫般将酒吞步步逼入绝境。 「追寻鬼神踪影之人,你再怎么努力,你的伙伴也是撑不久的。」 「……混帐!你的目的果然是这个!」 与酒吞交换位置往背后跳开的尤莉卡,被对手说中痛处,咬牙切齿。 的确,她再也运用不出更多魔素了。 这么一来,阿斯塔蒂将会全力打垮酒吞。 不像至今只是牵制,而是用尽所有种类的神蚀现象。 阿斯塔蒂没说他会那么做,但尤莉卡有预感会变成那样。 因此,尤莉卡吐了一小口气。 「……看来,是没办法了。」 「尤莉卡……?」 唉。这声叹息娇媚动人。 听到这种彷佛放弃了什么,但又彷佛下定某种决心的语调,酒吞不禁转头看她。 「你要干么!」 「一下下就好,酒吞,你再加油一下下。」 「喂!」 尤莉卡轻轻一蹦,跳跃般后退。 就算是酒吞,也没悠哉到能愣愣看著她越离越远。 因为在眼前,有个一露出破绽就会没命的对手。 「……仆不知道你有何打算,但仆就跟了吧。」 「你到底是有多看不起人啦!」 「因为仆是现人神啊。」 「这不算理由啦!外头的女神都还比你有人性多啦!」 阿斯塔蒂冷血无情,操使的种种神蚀现象有如往前推进的壁垒,或是山崩地裂的悬崖,凭著惊滔骇浪之势迎面扑来。 啧。酒吞无声地叫了一声,以垫步逃离原处,接著将大斧置于腰间,迎战对手的火焰或剑击。 『酒吞,你再加油一下下。』 那语气极其切实。 切实得让酒吞感觉到若 干寒意,但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打破现况。 因为只要酒吞的蛮力硬拚超越不了阿斯塔蒂的饱和攻击,这种力量平衡就无从撼动。 「没完……没了……!」 「只是抽身后退,是吗?真不明白她究竟有何意图。」 「没把我放在眼里就对了吧?你这死小子还真从容啊!」 「仆已经说过,仆既非小子亦非小女子。」 「有所坚持的特调混合是吗?该死的!」 「……形容得真贴切。」 「佩服这种事是要我做何反应啦!」 一击,二击,三击,四击。 每次总是大动作挥舞的大斧,并不只是逞强称能。 而是因为纵然是酒吞,也必须大动作挥舞,才能挡下这场猛攻。 攻击就是如此沉重,如此强悍。 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魔导司书的第一席,是一道不使尽全力就无法跨越的高墙。 「真的,真的不是我要讲,你干么选在这种时候出现啦!」 「这个时机于仆而言如此恰好?嗯。」 「嗯个头啦!」 阿斯塔蒂一步也不动,只是以挥动军刀迸发的刀光剑影、陶笛的地狱火焰,以及三种球体的连锁攻击应战。 至少,至少要是能展开近身战的话…… 酒吞如此期望而踏出一步,但对手却好像早已料中,将他作为立足处的地面斩成碎块。 战斗经验差多了。 才刚学会战斗不久的妖鬼,与人类首屈一指的战斗集团领袖。 这样一比,就好像明白地指出双方走过的生死关头有多大差异,使酒吞内心涌起无处宣泄的懊恼。 「你这……王八蛋────!」 「自暴自弃是出错的原因。」 「少啰嗦!」 随便你去乱讲!酒吞将大斧斧柄握得比之前更紧,豪迈地挥动。 强风吹动了阿斯塔蒂的头发,但也就只是这样。 酒吞筋疲力尽,但仍没受到阿斯塔蒂的攻击,继续左闪右躲。 能撑到这个地步,就连阿斯塔蒂都有些吃惊,觉得此人真是耐打。不过,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阿斯塔蒂心想,是时候可以用物力压垮他了。就在这一瞬间…… ──古代咒法.车轮转装── 「?」 阿斯塔蒂抬起头来,只能说不愧是他,直觉够敏锐。 酒吞在这剎那间已经向后跳跃拉开距离,虽只有一瞬间,但阿斯塔蒂看起来似乎露出了破绽。 「酒吞,你退……已经退了呢!我要上了!」 「……!」 阿斯塔蒂睁大了眼睛。 尤莉卡手握著的,只是把大剑。 它的外观,与尤莉卡直到刚才攻击阿斯塔蒂时,在近身战中使用的大剑几乎并无二致,十分相似。 但是,阿斯塔蒂当然发现到了。 那把大剑与至今的武器层次完全不同;不对,是魔素的构成量有著天差地别。 他知道这将是具有惊人密度,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剑。 「……既然魔素会被削减,那就提升武器的密度。原来如此,虽然直截了当,但若是真办得到,的确是不错的策略。」 「这样啊……即使看到这个,还能保持从容就是了……」 一瞬间,尤莉卡的目光低垂了。事实上,她的呼吸变得相当急促。 她想必是一边紧盯酒吞与阿斯塔蒂打斗,一边按兵不动,只是专心精炼武器。 可以说尤莉卡将目前持有的几乎所有魔素都用上了也不为过,她举起这一把剑,自空中俯视阿斯塔蒂,喘口气。 「仆并非从容不迫,想到你可能冲著仆的首级而来,仆便不寒而栗。」 「……」 阿斯塔蒂耸耸肩,他一边以四肢五体分裂黑暗时刻弹飞酒吞的大斧,一边满不在乎地如此说道。 然而到了这时候,就连阿斯塔蒂,尤莉卡都已经不关心了。 阿斯塔蒂注意到她握紧的某种东西,扬起一边眉毛。 「……与其让爸爸丧命,我宁可……」 这句话,没能传到酒吞的耳里。 尤莉卡杏眼圆睁,带著锐不可挡的气势冲向阿斯塔蒂。 黑翼以最大速度鼓动,留下撕破空气般的声响,她的大剑发出风吼。 「……呼,原来如此,尽管来吧。」 「尤莉卡!」 尤莉卡一瞬间,与酒吞四目交接了。错身而过的同时,她与阿斯塔蒂正面冲突。 只见阿斯塔蒂在尤莉卡面前轻轻举起手心,霎时间,尤莉卡猛地将那大剑劈砍下去。 「喝啊──────────────────────────────────────────────────────────!」 「哼!」 瞬息之后,一阵爆炸波掀起。 大地随著惊人轰炸声震荡。 酒吞的眼睛被地面冒起的烟尘遮蔽,他急忙以手臂护脸。 「尤莉卡──!」 酒吞叫她,但没有回应。 不过她的一击,的确打中了阿斯塔蒂。 错不了,尤莉卡肯定给了他一击,这点绝无差错。 如果尤莉卡变得动不了,而阿斯塔蒂负伤的话,酒吞说不定有办法解决他。 然而…… 在漫天飞舞的沙尘后方…… 有两个人站著。 「……这样,都还……」 「仆只能说,方才真是千钧一发。」 阿斯塔蒂毫发无伤。 「你太扯了吧!」 酒吞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话语,或许成了契机。 「唔!」 尤莉卡赶紧飞上空中,她一瞬间前站立的位置受到剑击风暴的肆虐,崩塌得惨不忍睹。 尤莉卡的手中没有了剑。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尤莉卡灌注了所有魔素的攻击不管用。 面对这项严酷无情的事实,酒吞冲向阿斯塔蒂,以赶跑心中多少产生的放弃念头。 「嗯,你们的联手行动,只有在攻击时机上值得赞赏。」 「你……你真的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耶!」 酒吞咒骂的同时吐了口气,灌注气势让鬼杀一闪而过,朝著阿斯塔蒂劈砍过去。 这记攻击当然也被弹开,阿斯塔蒂的七彩眼瞳只对著空中。 「……仆的任务,只有打倒车轮。」 「我说了!我不可能准你这么做!」 「纵然你是如此打算──」 阿斯塔蒂垂著眉毛,继续说道。 在他仰望的方向,可以看到尤莉卡在空中重整态势。 「……就算是这样,我还能撑!还能打!」 尤莉卡让手中出现两把弯刀,大吼一声。 然而…… 阿斯塔蒂即使听到尤莉卡这种惨叫般的声音,仍然注视著她,侃侃而谈: 「──但车轮已经无法再战了。」 「……!」 「喂,尤莉卡!」 啪滋啪滋,两把弯刀上窜过电光。 即使是对魔导了解不深的酒吞也很清楚,那种现象代表的是…… 魔力耗尽。 「不要,不要不要!我还能打!」 「尤莉卡,你快逃!我会想办法──」 「我怎么可能让你这么做嘛!」 酒吞踏个垫步卡位, 第三幕 魔王城谷地『朋友的约定』 夏诺瓦闭上眼睛,做个深呼吸。 他回想起长达两百年前,过去所发生的事。 不过,这段记忆……只有这段记忆绝不会褪色。 因为那天是决意之日。 甚至每年的那一天来临时,夏诺瓦都会叼著香菸独自沉浸于怀旧之情……然后激励自己的内心继续活下去。 拉榭安之战结束后,在稍远的草原…… 『这次的事……谢谢你了,吾友。』 『我跟你不是死党吗?我是为了死党在发火,看到有个混帐对死党做出这种没天理的事,让我火冒三丈,而改变了本来没打算改变的历史……我这样做,其中并没有挟带什么企图或同情。所谓的朋友,不就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更必须说了。你不接受也没关系,但我还是想一吐为快,好让小生我自己舒坦。』 没有错,夏诺瓦确实发过誓。 对自己,也对亲爱的朋友。 就算他不记得了…… 就算他不知道自己还活著…… 『更进一步地说,我发誓今后,虽然小生我终究是人类肉身,有些问题或许无能为力,即使如此,你永远是小生我的朋友。我愿意为了朋友,运用我这份力量……你对我的恩情,我不会忘记的。』 夏诺瓦.比耶.亚特摩斯菲尔。 他是无人可比的导师,是活了两百多年的人类。 自从缔结灵魂契约,成功使肉体成长停滞后…… 他就一直在等待有朝一日,能回报朋友的恩情。 「……魔弹展开,第八到第十六攻性魔导,无异常。好,小生我今天一样状况极佳。」 夏诺瓦的周围,放射出魔素能量。 这些闪耀琉璃光彩的魔素,简直有如霸气般笼罩著他。 魔弹。 这是由夏诺瓦自行设计,随时停留、遍布于身边的常驻型魔导。 只要这个还在,他不用咏唱,就会自动发射迎击魔导。 魔界最强的魔导师,与人类最强的魔导司书。 两者间的对峙得以实现,只是这次伴随著阿斯塔蒂的疲劳。 「呼……纵使是仆,也不情愿在魔力消耗过多的状态下,面对这种水准的对手。」 阿斯塔蒂敬谢不敏地低喃。 然而她的眼中尚未失去战斗意愿。 闪耀七彩光辉的眼瞳,始终瞪视著敌对者。 可以说战斗已经进入了第二回合。 众多魔族倒地不起,还有累得蹲下的尤莉卡,以及站著挡在她面前的勒克斯。 两人虽然都处于浑身是伤、筋疲力竭的状态,但他们眼中蕴藏的斗志不用说,并没有被击垮。 他们都拚命在体内累积魔素,想尽快恢复力量参战。 「仆原本只是来诛灭车轮,并无意与导师……不,是与夏诺瓦.比耶.亚特摩斯菲尔挑起战端。好吧,无可奈何,仆就以大量战力压碎你们吧。」 「小生我把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你把我朋友与等同于孙女的女孩欺负成这样,可别以为我会饶过你,魔导司书。」 「哈,饶恕与否由仆这个现人神来决定,你这小角色岂有决定权?」 两人你来我往,语气沉静却又激烈。 双方皆已做好临战准备,纯魔力在两人之间彷佛互相撞击,一触即发地磨擦摇曳。 这种平衡只要稍有崩溃,极有可能立刻发展为魔导互击。 但对夏诺瓦而言,其实他并不乐见那种状况。 毕竟在他背后,有必须保护的对象。对付几乎不剩半点魔素的魔族,阿斯塔蒂可以像散步一样踩死他们。 他刚才就是从这种状况当中,救了酒吞与尤莉卡。 更何况以夏诺瓦为对手,阿斯塔蒂必定会全力施展魔导。 只要其中一发打中尤莉卡,都会让她身受重伤。 这时…… 「……遇到这种时候,与魔素无关的家伙真是轻松啊~」 彷佛信步走来。 一名妖鬼,出现在对峙的夏诺瓦与阿斯塔蒂之间。 他戴著深斗笠,两人看不见他的眼瞳。 即使如此,从握住鬼杀的男人背后,还是能感觉出他的意志。 从那被砍得血肉模糊的背部。 「……酒吞小兄弟,你不要紧吗?」 夏诺瓦忍不住问道。 他一瞬间没说话。夏诺瓦问他要不要紧,他只能说状况实在不妙。 然而即使如此,「哈!」酒吞就像一口气吐出肺部累积的空气,鼓舞自己并露齿而笑,头也不回地对夏诺瓦说: 「你这大笨蛋,都让你耍那么多帅了,你以为我能悠悠哉哉的在一旁观战吗?什么叫做等了两百年啊,你也太傻了吧。混帐,啊,可恶……被你这样耍帅……就算硬撑当然也得站起来……将背后交付给死党战斗……这才叫浪漫吧!」 宣泄而出的话语,是现在酒吞站起来的所有理由。 不能让夏诺瓦看到自己丢脸难看的模样。 既然朋友愿意挺身奋战,自己也加以回应就是了。 看到酒吞与两百年前丝毫没变的姿态,夏诺瓦的嘴露出小小笑意说: 「……是吗?那么,小生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这两百年磨练出来的魔导有多令人惊叹吧!」 「你需要前卫吧?我就替你当个最棒的先锋!」 前方有酒吞,后方有夏诺瓦。 两百年前未能实现的旧友双打组合,现在将对最大的敌人露出獠牙。 眼瞳中蕴藏的热度,没有任何人能吹熄。 至少与他们对峙的阿斯塔蒂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就算手脚被砍断,恐怕也不会认输。 既然如此,阿斯塔蒂该采取的手段只有一个。 「可以。」 阿斯塔蒂大吐一口气。 跟酒吞一样,他深深吐出让肺部变得空荡的叹息,带走了自己心中的所有杂念。 此时在这里的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纯粹只是一个现人神,只是一个名为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的个体。 其中,不包含以英雄自居的意志。 「仆不知道你们是何种交情,然而仆唯一能理解的,就是你们此种关系,此种情谊,明显催生出了一种力量,甚至超越了仆这现人神的睿智。仆就承认了,仆不再只作为英雄。从此刻起,仆将对你们表达敬意,全力击溃你们。」 七彩眼瞳中,蕴藏了力量。 「哈!……有胆就来啊!」 「……小生我要上了!」 战斗,开始。 「唔!」 突然间,阿斯塔蒂跳跃了。 在与酒吞还有尤莉卡交战时从未主动行动过的他,最初采取的行动是移动。 酒吞对这件事实一面睁圆了眼,一面打算追赶其后,但就在这时候…… 「第八攻性魔导.改──灭龙崩牙。」 名符其实地,阿斯塔蒂前一刻的所在位置「消灭」了。 「……啊?」 事情实在太令人无法置信,酒吞不由得呆愣地叫了一声。 看到飞上天空的阿斯塔蒂厌恶地瞪著那块地面,酒吞才明白这是谁造成的。 「酒吞小兄弟,小生我来为你开路。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战斗就好。」 转头一看,只见夏诺瓦好像没事似的,锐目凝视阿斯塔蒂的同时,浑身飘散魔导力量。 看来虽然开场第一击当中蕴藏著非比寻常的魔力,但对夏诺瓦而言只是小意思。 「 哈哈,真是个可靠的后卫啊,是不是!」 「跟那天一样,你也挺可靠的啊。」 「挑这种时候讲这种话,对我来说难度很高耶!」 酒吞听著夏诺瓦在背后激励自己,一心只专注于追逐阿斯塔蒂。 正当酒吞捕捉到目标,双脚蹬地之时,阿斯塔蒂一副嫌麻烦的样子,挥了挥手。 「……想不到仆竟然一开始就被迫进行闪避。好了,该出手了。」 他手上那闪亮的戒指增强了光华,往周围散播魔素。 ──神蚀现象【九连宝灯之乐律】── 听命于这句祷文,九件魔导具现形。 ──神蚀现象【四肢五体分裂黑暗时刻】── ──神蚀现象【大文字一面狱焰色】── ──神蚀现象【三大元素】── 稳坐天空的最崇高魔导司书,锐目瞪视著两名敌对者。 他展开三种魔导书,红莲烈火与三颗球体来袭。 「噢,还有。」 ──神蚀现象【清廉老骥舞动头椎大刀】── 「这个也复活了。」 阿斯塔蒂施展军刀与大剃刀的二刀流。 酒吞虽被他那凶猛逞威的魔力震慑住,但仍在地狱火焰中奔驰穿梭。 七彩眼瞳捕捉到了酒吞。 「……闪。」 「呜!」 酒吞不管动得多快,都赶不上阿斯塔蒂超乎常理的速度。 举起的军刀施放出刀光剑影,乱飞舞著逼近而来,欲将酒吞一口吞下。 风压即将烧焦酒吞的身躯,但就在前一刻,一个声音响彻四下: 「小生我怎么可能让你如意?」 ──第十六攻性魔导.水花名月── 恰似花朵绽放一般,魔法阵在夏诺瓦前方开展,从中放射出耀眼月光。含有神性的这股力量,溶解消除了每一片风刃。 「厉害!」 「包在我身上吧,酒吞小兄弟!」 酒吞只差没握拳叫好,夏诺瓦快活地回答。 酒吞一面实际感受到后卫能运用魔导的可靠,一面专心做好前卫的工作,奔驰于大地。 日轮属性的火炎大蛇,被夏诺瓦的流水魔导压烂。 三颗球体的乱舞,由夏诺瓦以诱饵进行掩护,让酒吞平安脱身。 旋风般的剑闪风暴,脆弱地溶化在月光奔流之中。 「超强的……」 也难怪酒吞会脱口赞赏了。 因为之前让酒吞苦战连连的种种魔导,在夏诺瓦的帮助下,接二连三失去效用。 「……从那天起……」 夏诺瓦用酒吞听不见的微小音量,轻声低语。 他的目光没有低垂。 反而是以炯炯有神的眼瞳行使魔导,不留半点破绽。 即使如此,他仍然回忆著过去,彷佛高声喊叫「我在这里」。 「我没有一天疏于锻炼魔导!就算面对魔导司书,小生我也不会输的!」 ──第十一攻性魔导.冰结爆散── 冰块飞石出现在夏诺瓦的周围,每一颗都描绘出独特轨道,发射出去追赶阿斯塔蒂。 阿斯塔蒂见状,即刻让大剃刀一闪而过。剃刀大发神威,企图将魔导连同魔素一并消灭。 岂料…… 「我早就听说有个人的攻击可以消灭魔素,所以开发了这种魔导。」 「唔!」 爆炸四散。 魔素遭到强制消除的瞬间,其中组构的术式发生了自毁现象,爆炸开来。 弄得一身乌烟瘴气的阿斯塔蒂,恨恨地瞪著每颗冰块,但仍驱使白球引爆了所有飞石。 「用普通战法对付不了呢。」 「不,这下可行,有机会打赢他!」 酒吞大叫著,一手握著鬼杀,终于追上了阿斯塔蒂。 看到酒吞藏身于爆炸热风中,浑身热气地登场,阿斯塔蒂瞪大双眼。 「你是第一次被人钻进怀里吧!午安!」 「呜!」 阿斯塔蒂来不及以军刀迎击。 这一切都是有夏诺瓦的魔导帮助,才能实现。 阿斯塔蒂招架不住而采取防御态势,试图以大剃刀迎击鬼杀;酒吞愤慨激昂,想以蛮力压溃他,挤出吃奶的力气握紧斧柄。 然而…… 「……呼……」 伴随著一声妩媚的叹息,阿斯塔蒂的七彩眼瞳直勾勾对准了酒吞。 「别小看魔导司书了。」 酒吞的斧头高举劈下。 同时,阿斯塔蒂左臂握著的大剃刀,重重撞上其前端。 清廉老骥舞动头椎大刀边嘎嘎刮削著鬼杀的斧刃,边运用其灵气来袭,要吞噬酒吞的肉身。 「什么!」 眼看竭尽全力的一击被挡下,酒吞惊诧地睁大双眼。 就在酒吞想闪避攻击,扭转身体时…… 「抱歉了──」 军刀从正面而来。 假如他是要使出神蚀现象,那似乎还有可能利用时间差躲避。 然而,就在酒吞举起大斧握柄准备防御时,刺出的大剃刀与军刀形成了多重连击。 阿斯塔蒂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勇猛的笑。 「──近身战乃是仆的看家本领。」 「你实在是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耶!」 大斧与军刀,还有大剃刀的剑舞,爆出朵朵火花。 酒吞明显地居于劣势。 不是单纯的力气问题,而是拥有神蚀现象的阿斯塔蒂与没有的酒吞之间的明确落差。 「的确──」 阿斯塔蒂一边以二刀流反覆使出连击,一边用那七彩眼瞳瞪著酒吞说道: 「你拥有唤醒那个导师的力量,令人畏惧。命运之线被人玩弄,仆本身还是第一次有此经验。这点仆必须佩服你,不过……」 「不过……怎样啦!」 阿斯塔蒂一面与酒吞上演著极限状态的短兵相接,一面接著说了: 「纵然如此,对此时的你而言,要打倒仆仍是一件难事!」 「你这家伙!」 「死了这条心退下吧,追寻鬼神踪影之人!」 就算是单纯比腕力,都不知道谁输谁赢了。 更何况酒吞背部与左臂负伤,相较之下,阿斯塔蒂仍然毫发无伤。 两者的身手灵活度显而易见地出现了差异。 「呜……!」 「吹飞出去吧。」 大剃刀一闪而过,如同给予致命一击。 酒吞甚至无法用鬼杀抵御。 面临来自左方的猛追,酒吞的左臂却毫无反应。 想到刚才被神蚀现象撕裂得血肉模糊,这也是当然的了。 然而,即使如此…… 「!」 「啊啊────────!」 酒吞有必须守护的同伴…… 有个女孩的背后需要他保护…… 最重要的是…… 「努力了长达两百年的死党在场,我可不能让他继续看到我丢脸!」 「你把手臂……你疯了吗!」 酒吞看准了大剃刀的握柄部分,递出疼痛难耐的左臂。 手臂在相撞的冲击力下扭曲变形,完全弯向无法挽救的错误方向。 即使如此,酒吞仍藉此逼出了一瞬间的破绽。 「吃我一斧……」 大斧挖削著地面往上一挥,只用一只右手,竭尽全力强行砍出一击。 但这记 攻击确实来自阿斯塔蒂的视野之外。 「呜……」 「你才给我吹飞出去啦──!」 阿斯塔蒂即刻以军刀阻挡斧刃,但他的体重不够重。 酒吞不顾三七二十一使出的鬼杀一击,确实使得阿斯塔蒂的身体离地了。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 好不容易制造出这个破绽。 为了再给对手致命一击,一般的做法是以斧头劈砍过来。 的确,阿斯塔蒂对这点提高了戒备,并且细心留神,因此来自下方的捞击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但若只是这样,也不过就是出人意表罢了。 一瞬间产生的疑问使阿斯塔蒂双眉紧锁,俯视地上的酒吞,只见…… 「与其由我来攻击──」 「──他是选择交给小生我来!」 「什么!」 一阵无所畏惧的笑声传来。 阿斯塔蒂一直以为夏诺瓦只负责支援酒吞,不慎疏忽了。 因为即使在近身战中,酒吞仍居于劣势。 阿斯塔蒂本以为如果夏诺瓦要出手妨碍,一定会选在自己与酒吞交锋之时,岂料…… 「第十四攻性魔导.冥月乱舞!」 说时迟那时快,仅仅一道都具有骇人杀伤力的混沌冥月,居然出现了三十多道。 每一道都描绘出截然不同的轨迹,但无庸置疑地,它们全都迫向阿斯塔蒂。阿斯塔蒂的七彩眼瞳,被冥月乱舞染成了黑色。 「仆应该已经说过──」 然而…… 就在冥月乱舞即将直接击中的前一刻…… 阿斯塔蒂的表情依然未变。 「──切勿小看了魔导司书。」 ──神蚀现象【天照神意之调和】── 「……!」 这句祷文响起的瞬间,酒吞与夏诺瓦都做好戒备。 然而,「偶然」的森罗万象似乎没把任何人视为敌人。 若是这样,那究竟是…… 思考一追上状况的同时,只听见一阵巨大的轰炸声。 冥月乱舞爆发了。 所有一切的浓黑奔流,以阿斯塔蒂应该身处的位置为中心炸开飞散。 「不会吧……那个混帐对自己使用了神蚀现象吗!」 周围魔素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当这些元素造反,周围原有的魔素会失控爆炸也不奇怪。 「这不重要!」 「啧!」 夏诺瓦当然懂得保护自己,酒吞反应也没慢到会被冥月乱舞的残骸击中。 但是,在峡谷边缘休息的尤莉卡他们呢? 失控爆炸造成喷烟掀起,影响了视野。 「尤莉卡!」 酒吞叫道。 这样一来,要是待在那里的那些人全被瓦砾埋了,那他们努力到现在岂不是毫无意义? 然而…… 酒吞眼睛往她的所在方向一看,发现她似乎安然无恙。 冥月乱舞失控造成的悬崖落石,似乎也没伤到她。 因为那个地方不知何时…… 「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出手搭救车……说错,是尤莉卡──」 好像理所当然似的,出现了一名优哉游哉,轻飘飘浮在半空中的少女。 得到保护的尤莉卡,睁大了双眼。 因为那个少女此时此刻就站在那里,挺身保护著尤莉卡等人。 「薇若婕……?」 「叫我吗──?」 少女晃动著大卷度的双马尾,表情天真烂漫地回过头来。 脸上带著的爱困表情,跟他们前往过去之前,告别的时候完全相同。 「咦,不是,那个……」 她保护了自己。 这件事实太具震撼性,尤莉卡连该说的道谢话都说不出来。 可想而知。 之前两人已经不能用关系恶劣来形容,根本是互相视为眼中钉,现在薇若婕却这样背对著她,好像理所当然。 两人的关系,应该恶劣到随时可能被对方背后捅一刀才是。 然而薇若婕没理会惊讶地睁大眼睛的她,翘著嘴巴看向勒克斯。 「勒克斯也真是,把我传送到爷爷那边不就好了──」 「呃,你这是强人所难吧,薇若婕大小姐,我那时真的没精神想那么多啦。」 勒克斯在尤莉卡身旁用指甲抓抓后脑杓,表情当中已经没有以往对薇若婕的戒心。 「唉──勒克斯就是这样。」 「抱歉啦,真的。」 勒克斯啪一声合掌道歉,薇若婕叹了口气,就像每次都是这样。 尤莉卡因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脑中不禁乱成一团。薇若婕放著她不管,从勒克斯身上调开视线。 「呃……?」 尤莉卡表情呆愣,目光从勒克斯移向薇若婕,只见她显得有点尴尬,眼睛看向别处。 「……这次的事,那个……这样就互不相欠了──」 「咦……?」 话还没说完,薇若婕眨眼间已经飞到了夏诺瓦与酒吞身边。 她最喜欢的荷叶边阳伞,跟平常一样带在身边。 「我勉强让魔力恢复了──……所以你们需要帮手什么的吗──?」 「薇若婕,拜托你不要这样有气无力的好吗?听得都没劲了,现在正是小生我出风头的机会呢!」 「啊──是是是,爷爷一直都在发光发热啦──……那个,酒吞……」 「好久不见……好像也还好?薇若婕小姐。」 薇若婕与夏诺瓦在讲话,好像没什么奇怪似的。 这让酒吞感到有点新鲜,暂且观察了一下这两人。 然而薇若婕本人转向了酒吞,替这段对话做结。不过夏诺瓦显得有点不服气就是了。 「你好啊──我是薇若婕──」 「啊,小姐您真是太客气了。」 不对吧。酒吞一面对自己吐槽,一面用力抓了抓头。 「啊~这个嘛~该从哪里说起好咧?」 薇若婕与酒吞四目交接,跟那时一样显得懒懒散散,眼睛半睁像瞪人,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即使如此,她的面容比起从前,更给人一种柔和的印象。 「现在必须先做该做的事,晚点我有话跟你讲──」 「相约在体育馆后面是吧……」 「咦?」 「没有,没什么。说得也是,那么首先──」 酒吞跟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薇若婕,一起转头望向必须先处理的问题。 阿斯塔蒂还是老样子,只是待在空中就能散发威慑感。 他若无其事地偏偏头,看向酒吞。 「事情办完了吗?」 「抱歉让你等。」 「无妨,反正仆纵然现在偷袭你们,那个导师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都已经攻击了那么多,酒吞都已经浑身是伤了。 魔导司书却还是没有半点伤痕,伫立在那里。 薇若婕瞥了一眼阿斯塔蒂,就像在无运货马车道上对付八咫时一样,烦不胜烦地叹了口气。 「啊──那个真的很不好对付呢──所以我虽然魔力恢复了──但还是负责支援酒吞与爷爷就好──」 「你就不能再有点霸气吗?比方说『就让本小姐我来!』之类的。」 「死都办不到──」 「是吗……」 夏诺瓦垂头丧气,但仍在空中展开大量魔导。 面对简直随便都能 攻下一座城池的大量魔法阵,脸颊抽搐的恐怕不只酒吞。 「火力轰炸就交给爷爷去做──……我稍微支援一下前卫的酒吞好了──」 「嗯啊?薇若婕小姐你还会支援人喔?」 「……谁知道呢?『现在』会啊──」 薇若婕一边微微偏个头装傻,一边还是面无表情地说了。 同时她双手朝向酒吞,在他身上洒下带有些许疗愈感的水蓝粒子。 「古代咒法.斗志精炼。」 「……哦。」 「哎,其实是做安心的──……就只是让你可以继续打而已──」 「不会啦,感谢感谢,感激不尽。」 「……是喔,加油吧。」 「好喔。」 薇若婕轻快地一转身,挥著手把酒吞赶到前面去。 原本扭曲变形的左臂已恢复原状,虽然没能止血,但不影响动作。 大概是施加了调整魔力流动,使其活性化的术式吧。 酒吞一边将手掌握拳又张开,一边调整自己的状态。 「……三人吗?难度愈来愈高了,仆并不乐见这种渐渐变得严苛的战况。」 「吵死了,傻蛋。你把我们尝试的所有手段全击溃了,下手越来越狠,对付你很辛苦耶。多少放点水啦,乾脆故意输给我们好了。」 酒吞的玩笑话丝毫未减,但阿斯塔蒂没理会酒吞耍的嘴皮子。 「……不过话说回来,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加上夏诺瓦.比耶.亚特摩斯菲尔。特大号炸弹变成了两个的原因,果然是出在你身上啊。」 「呃,你怎么知道的?」 「岂会不知道?仆不知道你是不慎说溜嘴或是有其他理由,总之你可以回想一下你在仆面前说过的话,从中推测一下。」 「突然考起我来了!」 ──神蚀现象【九连宝灯之乐律】── 搁著吐槽的酒吞不管,祷文响彻四周。 「好了,继续打吧。」 ──神蚀现象【清廉老骥舞动头椎大刀】── ──神蚀现象【大文字一面狱焰色】── ──神蚀现象【三大元素】── ──神蚀现象【四肢五体分裂黑暗时刻】── 「呜哇……真的假的啊──那个现人神同时可以用四招啊……」 魔导书接连不断地展开,强大魔力在阿斯塔蒂周围形成漩涡。 那种威吓感,绝非能够理所当然地存在于这世上的现象。 就连身经百战的薇若婕,都不禁疲倦厌烦地抱怨一句。 然而,即使如此…… 「古代咒法.混沌冥月。」 浓黑奔流往阿斯塔蒂射去。 光看速度的话,这记攻击甚至超越了夏诺瓦的冥月乱舞;面对这惊人的一击,阿斯塔蒂眯细眼睛,操纵白色球体应战。 「!……魔力大把大把地被削除呢──」 双方一撞上的同时,威力大幅遭到削减,等接触到阿斯塔蒂时,竟只如一阵微风。 目睹这种状况,薇若婕不悦地蹙眉。 这种白色球体是第十席葛林多尔.古利夫斯凯尔的神蚀现象之一,也是能打消魔素的反魔导技能。 岂止如此,他还能以绿色球体增幅己身的魔导,将红色球体当成引火物,从地底下急袭敌人。 此人操纵这些球体,又运用清廉老骥舞动头椎大刀与四肢五体分裂黑暗时刻施展二刀流。 而他又是能自在操纵日轮之火的怪物……这就是现在的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 「……帝国书院实在有够夸张的耶。」 「但全盛期已经结束了。」 「听你鬼扯。」 酒吞因为肌力活性化而提升了敏捷度,在地面奔驰。 到头来他还是只能接近然后揍人,但既然只有这点能耐,那就把这点小事做到最好。 这是现在酒吞内心决定的战斗方式。 他不是一个人。 现在,背后可是有著两个可靠的后卫。 既然这样,自己不用想太多,正面打击敌人就对了。 「我们来玩吧,最高等级的魔导司书!」 「但仆没空陪你一个人玩。」 酒吞于跳跃的同时,高举大斧劈下。 这一击被大剃刀挡下,紧接著,酒吞闪过自死角砍来的军刀。 大剃刀的连续猛攻快到好像只是晃了晃,酒吞以相同速度用大斧你来我往,将其全数挡下。 「……啧!」 「能让你觉得烦躁,表示我还挺有两下子的吧!」 酒吞吼叫道。 阿斯塔蒂抡著大剃刀与军刀,一阵乱斩。 即使地盘下陷,也丝毫不影响他轻灵而神速的连续斩击。 这种战斗风格与酒吞的一击必杀大相径庭,但却能弹开酒吞的所有大斧攻击。 不过,这并不代表酒吞将会落败。 「喝呀呀呀呀呀呀!」 「……对付取回常态的你,或许让仆开始有点吃力了……!」 两人展开剑戟猛攻。 面对连飞散的火花都有余力闪躲的阿斯塔蒂,酒吞忍不住面露笑容。 酒吞没有半点余力,但对付这个怪物,酒吞只相信定能取胜,一心一意挥动大斧。 「我绝对……不能输!」 「没错,小生我也是!」 「什么……?」 阿斯塔蒂确实早已施展了大文字一面狱焰色。 他认为现在自己与酒吞的距离太近,可以封住夏诺瓦的魔导。 然而……明明是这样的,但不知为何…… 夏诺瓦已经做好了发射魔导的准备。 阿斯塔蒂分神思考,或许该趁酒吞脱身的瞬间,自己也进行闪避,但同时他发现了。 「嘿,这是最后一击啦!」 「……莫非是!」 眼前与自己搏斗的酒吞,存在感越来越稀薄。 那种感觉,简直就像快要消失似的。 「爷爷──请您快点──」 「是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在搞鬼吗!」 仰望天空,只见薇若婕明显在使用魔导。 ──古代咒法.连环避缘── 那是昔日在对抗八咫.扶桑.亚克莱特时,薇若婕施展给酒吞看过的「消除目标存在于现场的事实,藉此传送目标」术式的古代咒法。 而现在,这招在酒吞身上发动。 换言之,现在,酒吞将从此处消失。 不对,或许已经消失了。 总之无论如何,阿斯塔蒂都无法放手。 而且也没时间闪避攻击。 「我知道……做好觉悟了吗,阿斯塔蒂!」 夏诺瓦大声叫道。 在他手上有著明显浓缩至今的,庞大且强烈的魔力波动。 他将前卫位置交给酒吞,自己则打算一击解决掉阿斯塔蒂。 没错,这项计谋已经不言自明。 「……看来你们三人的联手行动,真是合作无间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 呵。 阿斯塔蒂露出一丝笑意,与夏诺瓦四目交接。 那副表情就像在说「我放弃了」,夏诺瓦从他脸上感到一种冰冷,加快了编构术式的动作。 「很好,你就消失吧。第八攻性魔导.改──灭龙崩牙!」 他施放出累积到极限的魔导。 霎时间,阿斯塔蒂所在位置的地面爆炸四散。 风压 极强,连担任后卫保持距离的两名魔导师都得发动术式护身。 然而风压只持续了片刻,恰如黑洞收缩一样,一定大小的空间消失了。前一刻还在与阿斯塔蒂对打的酒吞,早已传送到薇若婕的附近。 暴风消失散去,无言的空间支配著那块土地。 阿斯塔蒂不见踪影。 战斗的声响止息了。 在这静悄悄的场所,夏诺瓦一个人,感觉攻击确实收到了效果,说道: 「……应该结束了吧。」 呼。夏诺瓦呼出一口气。 酒吞探头看向变得焕然一新的地表形成的空洞。 前卫、连环避缘,以及极大魔导构成的完美组合。 三人未经任何事前商量就上演了这场激战,调整著急促的呼吸,笑了起来。 「是啊,结束了。」 酒吞感慨万千,一边回想起至今又急又快的发展,一边为了能活下来而安心。 他与旧友夏诺瓦相视而笑,点点头,互相击拳── 「不,尚未结束。」 然而自空中传来,分不清是男是女的那阵声音,使他们急忙抬头仰望。 「唔!」 「喂喂喂喂,真的假的啊!」 而他们看到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好像理所当然似的,仍跟方才一样伫立于空中。 但是,太离谱了。 「运用传送术式进行闪避,原来如此,真有巧思。」 阿斯塔蒂点点头,好像大感佩服。 酒吞看到了他,嘴角抽搐起来。都被那么大的魔导击中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 「嗯,你们是怎么了?为何三人都露出这么傻愣的表情?……话虽如此,但又不像是失去了戒心。」 「不是啊,因为……」 阿斯塔蒂还活著。 这倒无所谓。也不是无所谓,但退个一百步,还算可以理解。 也许是下手不够重,或是没能完全击败对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能以战斗的意志,掩饰己身的疲劳。 但是…… 这也太离谱了。 毫发无伤会不会太夸张? 「你……还真的是个怪物啊……」 都已经做得那么彻底,用能够想到的最大攻击打向他了。 即使如此,阿斯塔蒂仍然只是悠然停留在那里。 这已经不只令人目瞪口呆了,酒吞哑口无言,仰望天空。 「……所以,他真的完全没受半点伤吗?」 不过,夏诺瓦似乎不是这么理解的。 他平静地,只是纯粹询问地将视线投向阿斯塔蒂。 她一听,静静地摇摇头说: 「不,方才十分惊险……不如说,仆是死了。」 「啊?」 乍听之下,这段话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放出的魔素,慢慢道出了话中含意。 ──神蚀现象【十三武炼不败巨塔】── 「假如仆只有一条命,仆早已魂归西天了。」 阿斯塔蒂若无其事,用一如平常的口吻如此说道。 「……喂,我说啊。我怎么好像听到不该听到的数字……他刚才是说……十三吗……?」 「……?仆感觉你常常说自己听错了,但你可以放心。到目前为止,你的听觉没出错过。」 「真希望是我听错了~」 酒吞一边掏耳朵,一边叹著气锐目瞪视阿斯塔蒂。 眼前这个现人神到底有多强大?通往胜利的道路到底有多远? 在这种已经不是绝望而是令人傻眼的状况中,阿斯塔蒂却耸了耸肩。 「不,仆也没想到会丢掉性命。仆行事风格还算慎重,既然已经死过一次,这次就容仆撤退吧。」 迅速地,阿斯塔蒂背后的各种魔导具消失了。 可以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一口气变轻,然而夏诺瓦仍旧双臂抱胸,目不转睛地斜眼瞪视阿斯塔蒂。 「……你在打什么主意?」 「没什么,不过是考虑到优先顺序罢了……第一个该杀的不是车轮……」 讲到这里,阿斯塔蒂慢慢看向了酒吞。 原本染成七色的眼瞳恢复成黑色,他倏地朝酒吞伸出手去说: 「疑似亲手扭曲了命运的『追寻鬼神踪影之人』。你……就某种意义而言,乃是最大的危险因子。」 「啊……好吧,嗯,我有自觉。」 「你有?」 「嗯。」 阿斯塔蒂愣怔了一下,眼睛睁大。 他好像在忍著不笑出来,别过脸去说: 「仆定会另寻时日……前来杀你。届时……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啊……是喔……够了啦,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背上是一条直线。 酒吞挥挥手把阿斯塔蒂撵走,别开目光不看他。 阿斯塔蒂没回头看酒吞,把大衣衣襬一甩之后离地飞翔。 帝国书院书陵部最高等级的魔导司书,掉头就往空中飞去。 一瞬间后…… 酒吞还不敢松懈,仍保持著戒备;夏诺瓦则是虽然神色自若,眼睛却瞪著阿斯塔蒂离去的方向。 然后…… 「……要不要从背后射他──?」 「不不不不,快住手,拜托!」 薇若婕轻快地举起荷叶边阳伞瞄准离去的背影,酒吞连忙拦住她。 「开玩笑的──」她还是一样面无表情地低喃,酒吞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该怎么说呢──不会形容呢──」 「啊?」 「就是总算结束了呢──」 「……是啊。」 酒吞偷瞄一眼她的双眼,她还是老样子,目光显得昏昏欲睡。 她与酒吞四目交接后,说: 「啊──嗯,辛苦你了──」 薇若婕悠哉地鞠躬致意。 「呃,嗯。」 怎么突然说这个?酒吞如此心想,想开口问她。 但薇若婕话还没说完。 她轻声细语地说: 「我全部……都记得──……」 说完,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 ? 『我全部……都记得──……』 这句话,莫名地打动了酒吞的内心。 名为阿斯塔蒂的风暴离开这座峡谷后,过了一段时间。 勒克斯正忙著将大量的魔族尸体送往其他地方。 可能因为久别重逢,也可能因为得到搭救,抑或是……不同记忆产生了混乱? 尤莉卡抱住夏诺瓦大哭特哭,但仍显得欣喜若狂;酒吞与薇若婕两个人,漫不经心地望著他们。 「……感觉好不可思议喔──」 「啊?」 酒吞往薇若婕一看,她仍然望著夏诺瓦与尤莉卡打打闹闹。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她凝视著以前应该厌恶透顶的尤莉卡,嘴边却浮现极其稳重的微笑。 「应该说我有……两种记忆吗──?该怎么说,原本感觉明明很差,可是……我又有著跟爷爷共度岁月的温暖记忆。照理来说我应该都叫她车轮,与她势不两立,但却又记得她摆出一副大姊姊的态度照顾我……好吧,反正无论是哪种记忆,我都讨厌她啦──」 「喂。」 「……可是,虽然讨厌,却又好像不讨厌──怎么说才好呢──我本来将她视为总有一天要杀死的敌人,可是……应该说,她竟然变成 了惹我生气的大姊姊──或者说周遭环境也改变了很多──或许只能说爷爷真了不起──我忍不住觉得……我的愤怒原来也不过如此吗……」 她轻轻踢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头,发出咚的一声。 小石头骨碌骨碌地滚去,但没造成什么效果。尤莉卡此时毫无防备,薇若婕大可以让石头用第三宇宙速度贯穿她的背,但她没有。 「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与尤莉卡之间的不和也是,全部,全部都记得。但是……我们相处在一起的记忆告诉我,一切都是误会……真够呆的──我也是……那个废柴堕天使也是……」 薇若婕「呵」一声,露出自嘲的笑意。不知怎地这种表情很适合薇若婕,她慢慢转向酒吞。 「……这一切都是酒吞为我们做的,对吧──」 「呃不,不一定吧。尤莉卡也很拚啊,而且如果没有薇若婕小姐的魔力,整件事根本就办不成,还有假如没有汉堡哥在,计画也无法实现。况且在过去,夏诺瓦他们也……拚尽了全力。」 「……你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谦虚呢──要不是酒吞说要前往过去……我现在一定……说不定已经不正常了。」 「嗯~」 酒吞眼睛望向了天空。 天空还是一样暗,让他知道已经回到了地下帝国。 魔大陆的话至少还有星光闪烁,或许比这里好一点。 除了酒吞与薇若婕,还有另一组人在说话。 一名少女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抓著另一人的衣服。虽说几乎没人在看,但还是有少数几个知己在场。 「夏诺瓦~……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喂喂,是夏诺瓦大哥哥才对吧?而且什么叫作再也见不到我?真是的,既然酒吞小兄弟都来了,你们可以来找小生我啊。」 「欸……?奇……奇怪?奇怪了?为……为什么……因为,我……可是……」 「嗯?怎么了?」 酒吞「呵」一声,嘴边露出微笑。 夏诺瓦与尤莉卡的对话,听起来好和平。 酒吞没有「改写后的」世界的记忆。他全部记得的,就只有自己从一开始到现在的记忆。 所以看到夏诺瓦出现才会让他那么吃惊,听到薇若婕拥有两份记忆,也觉得很新鲜。 假如这就是女神所说的「记忆重复」的话…… 薇若婕之所以没受到干涉,或许因为她这名人物的情况特殊。 尤莉卡的记忆似乎也有些混乱,但她听夏诺瓦说著说著,也说「好像是这样」什么的,所以也很难说。 听著夏诺瓦与尤莉卡的平稳对话,酒吞转向薇若婕。 「这个嘛……」他先讲句开场白,摸摸下巴后,视线与薇若婕的勾魂眼眸对上,拿出自己思考的答案: 「我觉得应该不会吧?」 「咦?」 「你这位小姐克服了那么多考验,直到这一刻都是用自己的双脚站著。你迟早会发现自己与尤莉卡之间的问题,我只是碰巧发现了方法,让你能及早察觉罢了……只是这样而已吧。」 酒吞回想起在过去发生的事。 至少尤莉卡付出了最大力量援救夏诺瓦,至于夏诺瓦也是,对魔族完全没有偏见。 光是看到两人那样,就知道尤莉卡并非只因为薇若婕是人类就嫌弃她,或是想除掉她。 就算这两人之间有过某种嫌隙,酒吞认为随著时间经过,总有一天会淡化。 「……如果酒吞看起来是这样……那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酒吞再次看向对话中的夏诺瓦与尤莉卡;薇若婕表情变得柔和,望著他的侧脸。 这个妖鬼本来应该没什么力量,如今却让世界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由他说出刚才那番话,不可思议地,会让薇若婕觉得或许真是如此。 不过,即使如此…… 「就算真的是这样……」 「怎样?」 「在一片暗淡无光的视界中,原本只能独自探路的我,就在一瞬间内,眼前所有黑暗全消失了。你就是为我驱除黑暗的存在──所以……所以……」 苍蓝眼眸摇曳著。 那并不是动摇。 只不过是夺眶而出的某种物质让瞳眸变得水润,造成她如今脆弱的表情显得更加柔弱。 即使如此,这份柔弱并不是错误的柔弱。 就连酒吞也感觉得出来,她以往保持强韧的外骨骼已慢慢剥落,这副模样才是她的本质。 发生过好多事。 真的,多到可以弯著手指数。 车轮与导师被拿来比较,遭人贬低。 伸手求援却被挥开。 过去薇若婕只能受人利用而活,看破一切的混浊眼瞳,当发现到时已经变得清净明朗。 所以…… 「……真的很谢谢你……你给了我……这么大的恩情……给了我……最爱的家人……我无以回报……我……我……」 所以,就道谢吧。告诉他「谢谢你,你救了我」。 「……好啦,别哭了,我接受你的谢意就是。」 「我才……没哭……好吧,有啦,我骗你的……」 「我知道啦。」 轻轻放在头上的手传来温暖,更让薇若婕的泪水不听使唤。 她活到现在,一直是孤独的。 她没让任何人干涉过自己。 即使如此,她仍然渴求拥有自己的同伴。 她以前不知道何谓祖父。 不知道何谓姊姊。 不知道何谓家人。 所以,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 薇若婕.比耶.亚特摩斯菲尔…… 能这样无条件地被人所爱,受到身旁魔族仰慕,这份正常生活的「记忆」令她无比珍爱。 好温暖,好幸福。 活了这十五年…… 她第一次收到的礼物,是幸福的十五年,是自己必定能欢笑度过的未来,所以…… 「所以……所以……谢谢你……酒吞……」 「啊,哈哈。没有啦,该怎么说呢?如果十五年的岁月能成为礼物,那么这也就是……」 呼。他重新扛好鬼杀。 环顾周围,看到的是完美收尾的结局。 既然如此,没错,这就是…… 「一种浪漫,不是吗?」 酒吞罕见地,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稳重笑容。 ? 「那么,记念与最棒朋友的重逢……乾杯!」 「耶~」 「乾杯~!」 「乾杯──」 「乾……乾杯!这……这样好吗?连我都有幸受邀……!」 五个人围绕著一张大圆桌。 摆在桌上的餐点,每一道看起来都温热而美味。 五个人都拚命不让互相敲击的啤酒杯洒出来,滴在饭菜上。 上座是夏诺瓦与酒吞。 两旁坐著薇若婕与尤莉卡,两个男人正面跪坐著勒克斯。 令人意外的是,亚特摩斯菲尔家的餐桌竟然是茶几。 酒吞仰头把小米酒灌进喉咙,回想起夏诺瓦招待他到家里时受到的冲击。 他看到一栋树篱围绕,古色古香的和风房舍。看到挂在外头的门牌用日文写著「亚特摩斯菲尔」时,就连酒吞都不禁脱口说了句:「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大家脱掉鞋子或木屐进屋子一看,只见宽敞的客厅里铺著地毯,放了张茶几。 夏诺瓦兴奋地说「今天大家不欢不散 」,酒吞没理他,只是说不出话来;不过他现在耸耸肩,觉得那些都过去了。 客厅挂著跟茶几一点都不搭的奢华水晶灯,宽敞到让五人坐下都还有充裕空间。 反正待起来很舒服,就别想那么多了。 「啊,酒吞,那个是我煮的喔。」 「真的假的?那一定好吃了。」 「我帮你拿喔,这个,还有……这个。来,这个蒸煮料理也很好吃喔。」 「亚特摩斯菲尔家会不会太日式了啊!」 尤莉卡用w型坐姿坐在酒吞身旁,把菜一样样放进酒吞的盘子里。 她坐在酒吞左边却想伸出右手拿菜,所以一定会碰到酒吞的肩膀。 柔软的触感,让没用的妖鬼觉得她真的是个女孩子,同时心中涌起了若干羞耻,只能喝酒掩饰。 这时…… 「是说尤莉卡会不会靠太近了──她那是怎样啊,黏著人家不放──」 「总觉得两百年前好像也看过这种场面呢……不对,现在比那时候更黏了。」 薇若婕用叉子铿铿轻敲盘子,不但很没餐桌礼仪,眼神也很凶恶。她出声抱怨,有点像在存心捣乱。 夏诺瓦安抚著她,从两人的相处,的确感觉得出一家人的情谊。 「是喔──哦──嗯……?」 但这并不能让薇若婕少生点气。 「你有点可怕喔,薇若婕?」 「爷爷您多心了……」 薇若婕已经不是在瞪人,而是直接刮起杀气风暴了,最害怕的是勒克斯。 就连旁人都看得出这是什么状况。 勒克斯想设法让那个没救的妖鬼察觉到状况,左思右想,无意间视线与正面的夏诺瓦四目相对。 「对……对了对了,我很想听听看导师与酒吞两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啊?那场邂逅挺有意思的,对小生我来说也是……真的,能够重逢真是太好了。」 「就是啊,很感谢你救了我们一命,还有……我没想到回到现代还能再见到你。」 两人拳头轻轻相击。 结果还是没能问到两人是如何邂逅的,酒吞与夏诺瓦就这么聊了起来。一下问到至今都在做些什么,一下又说到后来发生了什么状况,两人看起来都很开心。 尤莉卡看到他们俩好久没这样谈话,心里似乎也有感触,喜孜孜地听他们说话;薇若婕也看似在发呆,其实兴味盎然地侧耳倾听著。 真不错。勒克斯一个人咬著汉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在日常生活中,来了个叫酒吞的客人。 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片温馨的景象十分可喜。 「对了,酒吞小兄弟今年几岁了?」 「二十三、四岁吧?」 「咦!酒吞比我小这么多吗!」 「嗯啊?喔,对啊,是没错。」 以二十三岁的魔族来说,实在是个大器的男人。夏诺瓦愉快地笑著想。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在这时候,勒克斯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二十三啊,小生我那时也是这个岁数。」 「那时?」 「结婚的时候,不过第一段婚姻没生孩子就分开了……酒吞小兄弟,你没有那种对象吗?」 「那种对象啊……」 两人一边仰头大灌啤酒杯里的小米酒,一边以酒醉的兴致聊个不停。 酒吞脑中首先浮现的女性,不知为何正使出浑身解数在跳大地板。 「不,没有。」 「这样啊,你这方面真淡薄呢,那我问你……」 惨了。勒克斯的大脑敲响警钟。 然而,可以说为时已晚。 室温一口气降了五度。 「假如从小生我的两个孙女中选一个,哪个是你喜欢的型?」 霎时间,骇人的霸气淹没了四周。 若是在对付阿斯塔蒂时使出来,那个魔导司书搞不好早就开溜了。室温的变化就是强烈到让人有这种错觉。 在变得冻彻心肺的房间里,只有夏诺瓦一人稳若泰山。 「呃,啊~我觉得这种的,你知道嘛,说哪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型,我觉得不是很优啦。」 「你怎么讲话变得含混不清的?小生我可是幻想过你将来成为我们家的一分子喔。」 「呃不,等等,真的拜托等一下。」 酒吞大喊暂停,让夏诺瓦愣了愣。 他刻意不看某些方向,但那些方向却传来了声音: 「毕竟是尤莉卡与薇若婕『小姐』嘛,不用问也知道吧?夏诺瓦大哥也是,不要讲太多这种坏心眼的话啦。对不对,酒吞?」 「那边那个贞操观念阙如的堕天使,黏著男人不放的模样看了真烦──就是这样才会变成堕天使吧──」 「什……什……贞……贞操……!」 尤莉卡正贴在酒吞背后舒舒服服地放松心情,薇若婕却冷不防投下一枚炸弹。 她羞红了脸,嘴巴一张一合,却就是发不出声音。 到了这节骨眼上,夏诺瓦才总算察觉到事情不妙,发出乾笑。 薇若婕不理他们,冷眼看著酒吞。 「是说你为什么就只叫我『小姐』啊──?」 「为什么呢?就像汉堡哥叫汉堡哥一样吧。」 「就跟你说不要再用那个烂绰号叫我了你这混帐!」局外人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无论是酒吞还是薇若婕都不想理会。 这时夏诺瓦「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好吧,就薇若婕的气质来看,会想加上『小姐』也不难理解。对了,你虽然称薇若婕为『小姐』,但她是唯一比你小的吧?」 「……对耶,或许是喔。」 酒吞忽然想起来。 比方说柊好了。 或是八咫。 或是女神。 还有身旁的尤莉卡、老妈以及其他一些人。年纪比自己的小的人不是没有,但一同旅行的同伴或是关系密切的人物,大半数都比自己年长……但酒吞却只称年纪比自己的小的薇若婕为「小姐」,这是什么状况? 「……但我说啊~这样一来的话~薇若婕直呼酒吞的名字,不也很奇怪吗~」 「你干么躲在我背后啊。」 「抗议~抗议~」 尤莉卡从酒吞的肩膀后面冒出脸来,一面遮掩还很红的脸颊,一面对薇若婕饱以嘘声。 薇若婕瞪她一眼,转向酒吞。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要求变更称呼方式──都已经做这么多了还那么见外,我觉得太过分了──」 「那就叫小薇薇。」 「宰了你喔──」 「咦,不行吗!我觉得挺合适的耶!」 「酒吞好没品味喔──不过勒克斯的外号倒是取得很妙。」 「哪有这种的啦,薇若婕大小姐!」 勒克斯惊愕万分。 「呃,好吧,要我直呼你的名字,我是完全无所谓就是了──」 「那这样好了。」 要酒吞直呼她的名字还是怎样,他都觉得没差。 倒是之前那样称呼给了人家见外的印象,让他现在有点不好意思。就在这时,一段时间没说话的夏诺瓦忽然轻声说: 「先由薇若婕主动表态看看吧,薇若婕平常总是很被动,虽然这是你的美德,但试著积极表达一下想法,也挺有乐趣的吧?」 「给我等一下,你在灌输她些什么啊,夏诺瓦? 」 「哎哟,没什么啦,又没有多难。」 夏诺瓦咧嘴一笑,靠近坐在他旁边的薇若婕,附在耳边讲了些悄悄话。看到那个面无表情的薇若婕脸颊徐徐转红,酒吞产生了某种近乎达观的心情,想著: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还有,因为酒吞没抱怨,所以尤莉卡就一直把脸放在他的肩膀上抱著他,酒吞差不多想阻止她了,脸颊都碰到了。 「好了,加油喔,薇若婕。」 「……呃,嗯……」 「你这中年大叔喝醉了,绝对跟她讲了些有的没的对吧!」 「你说谁是中年大叔了!」 「就是夏诺瓦你啊!」 「不准你用小生我的角色特质!」 夏诺瓦与酒吞这两个活宝在一旁吵个没完。 这时,两手在膝盖上握拳的薇若婕,轻声低喃道: 「那个……」 「啊?」 「你跟我……那个,年龄不是……最相近吗……」 「哎,是没错。」 所以呢? 酒吞听到这句唐突的发言,虽然偏头不解,但仍看著样子有点反常的薇若婕。 被酒吞这样直勾勾地看著,她稍稍别开目光。她假装跟平常一样面无表情,迅速调开视线,但脸颊红通通的。 「所……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或者──呃呃……」 夏诺瓦到底给她灌输了些什么?酒吞斜眼一瞪夏诺瓦,只见他握紧双拳,紧盯可爱孙女的羞赧反应。这个溺爱孙女的爷爷没救了。 「所……所以那个,我也……想换个称呼的方式……那个……」 「咦,这样喔?」 薇若婕已经不是视线飘移,而是整张脸转向侧面,只悄悄将眼睛朝向酒吞。 她只用半张脸朝著酒吞,微微嘟著嘴说: 「……例如哥哥,之类的。」 「夏诺瓦啊────────!」 「干……干么啊,忽然大呼小叫的。」 「真的不是我要说,你到底灌输了她些什么啦,你这笨蛋!」 「从一开始我就设下伏笔了,所以才说希望把你当家人看啊!」 「骄傲地比什么大拇指啦,你看她脸红成这样,头都低下去了!」 「小生我的孙女很可爱吧!」 「吵死了啦──!搞得我怪害羞的!」 夏诺瓦笑容灿烂得很。 酒吞会被这样巧妙应付实在是件稀奇事,亏他几小时前还为了历时两百年的友情而热血沸腾,夏诺瓦这番话害一切全白费了。 「……呃,不行吗……?」 「没有啦,但你真的想这样叫吗?」 「我……我无所谓……感觉……好像……还不错……」 「……啊~」 他用指甲抓抓后脑杓。 酒吞似乎放弃了,用拳头捶了一下夏诺瓦的侧腹部,然后说: 「那么,今后多指教喽,薇若婕。」 「恶呼!」 「……好!……哥哥……有……有点难为情呢……」 很好,事情告一段落了。 酒吞放下心中一块大石,无意间往左边一看…… 「唔……」 「呜喔啊!」 只见尤莉卡生气脸蛋的大特写近在眼前。 「那~我就叫酒吞达令好了~」 「拜托放过我吧──!」 那个酒吞竟然会哀叫出声。 没什么事情比这更稀奇了。夏诺瓦第一个指著他笑起来。 薇若婕也发出声音掩饰害羞,连勒克斯也跟著苦笑了。 原本绷著脸的尤莉卡也噗哧一声笑出来,客厅里洋溢著笑声。 在魔王城附近,挂著日文写著「亚特摩斯菲尔」门牌的一户人家。 这个一切终结的场所,直到深夜都还亮著灯光。 终幕 亚特摩斯菲尔府邸『朋友是最棒的……』 添水竹筒清脆爽快的声音响遍四周。 即使在魔界,似乎还是有很多魔兽会接近这种地方。 这也是可想而知的,因为这栋宅邸远离人烟……正确来说是远离魔族村落。设置的添水,或许也具有驱赶魔兽的意义。 只有摇响小铃铛般的虫鸣,成为背景音乐轻触耳朵。 在这当中,有两个沉静的人影。 「要抽吗?」 「……也好,我拿一根。」 「嗯嗯,这样很好。」 两人从亚特摩斯菲尔家的檐廊观赏著庭园,他们坐也不坐,只是站著放空,欣赏月夜。 两人再次重逢。面对两百年前也有过的景象,夏诺瓦叼著香菸以手指点火。他大吸一口气,吐出烟雾。望著缭绕烟雾拉长、扩散、融入黑暗的同时,他欣喜地扬起了嘴角。 「呼……嗯,这一根菸,果然是人生在世的乐趣。」 「是啦,挺有韵味的。」 「因为那时候你回绝了。」 「我那时已经没有退路……可能是有点缺乏从容了。」 「也就是说,你现在有多余精神了。这实在是件很棒的事,对小生我来说也一样。」 身为妖鬼的酒吞,当然无法用手指点菸。 收下香菸的同时,夏诺瓦朝酒吞伸出了食指。 「有劳了。」酒吞先道声谢,然后同样地点燃了香菸前端。 「……我也好想用手指点火看看喔。」 「只要能让体内用在肌力上的魔素循环,集中于指尖,应该可以办到吧。总归一句话,还是只能靠练习。」 「原来如此,让魔素循环啊。」 握拳,然后打开。酒吞把手掌握紧又张开,点了个头。别人都说妖鬼不会用魔法,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试都没试过。 不过的确,没试过是不知道的。 「呼……香菸这玩意儿也挺不错的。」 「很高兴你喜欢。」 酒吞也吐出烟雾,眺望著月亮的夏诺瓦似乎很开心。这种东西就像酒,推荐给别人时如果对方喜欢,本人应该会很高兴。 他一边频频点头一边抚摸下巴,眺望著美丽的夜空。 魔界真的是夜晚比白昼来得美丽梦幻,这点酒吞也完全同意,所以才把魔界观光的最后一个景点选在这里。 当然,他不会跟身旁的男人说这种事。 好了,闲话就讲到这里。酒吞迅速眯细眼睛。 酒吞用他那双眼睛轻瞄一眼夏诺瓦,喃喃自语般的低声说: 「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什么问题?」 「你是怎么活过长达两百年的?」 「你想问这个啊?那不是什么难事,对小生我来说。」 在酒吞的记忆中,夏诺瓦的确说过。 他说只要自己只有人类的寿命,就无法保护塔莉兹。 而在他即将加入与阿斯塔蒂的战斗时,他又说「我是以契约延长寿命的」。 他说的契约,究竟是什么? 酒吞有一点不祥的预感,但他忍住不去想,而是问了这个问题。为了活到今天,夏诺瓦牺牲了什么?用什么做为代价? 可能是察觉到酒吞的语气中含有少许忧心,也可能早已准备好了答案。 夏诺瓦脸上没表现出什么感慨,立即开口道: 「……你知道『沉默圣典』吗?」 「不知道……我想一下喔……」 酒吞在脑中进行搜寻,「沉默圣典」这个名称如此炫夸,假如游戏里有出现,自己应该会记得才是。酒吞抱著一丝希望回想看看,但还是想不起来。 「……不知道。」 「这样啊。『沉默圣典』就是只有操使的魔导能到达至理之人才能解读的魔导书。像长生不老的方法这种小事,书中都找得到……不过圣典纯粹是个名称,实际上只是资料,一旦吸收进大脑里就会消失了。『沉默圣典』……实情为无法构成书本之形,暴力性的成堆资讯。因此,就连小生我记得的也不多。」 「也就是说你操使的魔导变得能到达至理时,就是你现在这种魅力熟男感觉的年纪?」 「就是这么回事。」 夏诺瓦耸耸肩,他看起来比两百年前老了一些。话虽如此,外貌年纪顶多也只有三十出头,仍然感觉得到年轻活力。虽然以往那种爽朗感减少了些,但相对地似乎增添了点贤达与老练。 「那么,你并没有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或是牺牲了什么之类的,对吧?」 「……没有,没有什么是你需要挂心的。哈,哈,哈,小生我怎么可能特地去做那种危险的事嘛。」 「……是吗?那就好。」 「嗯,就是啊。」 他落落大方地说,用右手变出火焰,烧掉了已经变短的香菸。动作之中的熟练,与两百年前完全没变。 「酒吞小兄弟再来有什么打算?」 酒吞看著这个动作时,夏诺瓦向他问道。 看夏诺瓦轻松地改变话题,酒吞有点担心他是否真的不要紧,但随即甩开这份忧虑,点头回答他的问题。 「嗯?我想我差不多该走了,我得回地表找人,而且这里似乎已经没有我旅行的目的。还有魔王城,人家也让我逛过了。」 酒吞双手交叠于后脑杓,边做个伸展动作边说。 夏诺瓦又点了一根菸,然后轻抽一口,吐出烟雾。酒吞迷迷糊糊地发呆,望著烟雾朦胧摇曳著溶入空中。 「……这样啊,好吧,随时都可以再来玩喔。我想你不会那么简单就丧命,当然小生我也是,这辈子还有得活呢。」 夏诺瓦开玩笑般地转向酒吞,笑逐颜开。 他这样说,应该是顾虑到酒吞可能还在担心「沉默圣典」的事。 这男的还是一样,很会顾虑别人的心情。而这样做也像是将人拒于门外,不让人追问。 酒吞半带放弃地轻轻点个头。 「说得也对……再找机会一起玩吧。」 最后这句话伴随著笑容。 酒吞随意比个大拇指,夏诺瓦愣了一瞬间,也同样竖起大拇指。 这时,他好像忽然想起来,补了一句。 「好……你不跟尤莉卡与薇若婕碰个面再走吗?」 「会啊,总要打声招呼再走,毕竟她们照顾过我。」 看酒吞点头,夏诺瓦好像放了心,点头说: 「这样啊,嗯,就这么做吧,她们也会很开心的。」 「真是个好爸爸。」 「是爷爷啦。」 对著不管怎么看都不像那种岁数的爷爷,酒吞笑了。 然后他伸个大懒腰,就转身背对夏诺瓦。 「好啦,该睡觉了,明天起又要云游四方喽。」 「嗯,晚安,明天见。」 酒吞走在檐廊上,跨著大步沿著庭院侧面前进。 走到廊道转弯处回头一看,夏诺瓦还在漫不经心地眺望月色。从他的目光,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酒吞一个人走在此刻无人的廊道上想著: 『……没有,没有什么是你需要挂心的。哈,哈,哈,小生我怎么可能特地去做那种危险的事嘛。』 心里响起的,是他说过的话。 酒吞忍不住低语: 「……但照你的个性,就怕你真的会去做。」 酒吞回想起那天,夏诺瓦为了塔莉兹,而加入魔王军的别离之日。 他曾夸下海口说身为父母亲,为了子女什么都愿意做。如果是他的话…… 身为朋友,为了朋友什么都愿意做。假如夏诺瓦有这种想法,酒吞也不觉得奇怪。 因为事实上,这个男人就是能为了报恩而活了长达两百年。 「世事真是不尽人意啊。」 酒吞很感激夏诺瓦这样做,虽然非常感激,但还是…… 他心里有点介意,沉浸在思考的大海里,就这么转过廊道转角。 这时…… 一个人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嗨,你没睡啊?」 「……算是吧。」 她轻吐个舌头,笑了。她还是一样惹人怜爱,穿著莫名可爱的粉红睡衣。 「咦,那件灰色的松垮垮衣服咧?」 你平常不都穿那件当睡衣吗?酒吞无意间想到,向她问道。 至少在前往过去之前,她都是穿那件。虽说前往过去时都是露宿在外,所以没得穿,但是……酒吞记得那套运动服般的灰色衣裤,才是她的睡衣。 对于酒吞的这个问题,尤莉卡忽然用食指抵著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后说: 「……很可爱吧?」 「呃,是没错。」 「比起土气的打扮,可爱一点的比较……比较可爱。嘿嘿,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是……是啊。」 尤莉卡张大眼睛眨了眨,微微染红著双颊,羞赧地笑了。她还是一样,整个人表现出偶像明星特有的俏丽,但又像个普通女孩子般可爱。 酒吞一瞬间愣住了,直到看见她表情一沉,才回过神来。 「……你要走啦?」 「啊~你听见了啊?」 那双眼眸像在倾诉心声,酒吞这个男人还不至于弄不懂她为何有这种眼神。 可是…… 「不用问,我也知道。因为一切都结束了……我早就知道你会离开了。」 「哎……对啦。关于这件事,之前我也说过了。」 「……我说过要教你用斧头的。」 「啊~是啊。」 「我又没办法跟你去。」 「……那也是没办法的。」 「……你无论如何……都要走了吗……?」 「是啊。」 不知不觉间,酒吞的和服便装衣袖被她抓住了。 她低著头,酒吞已经看不见她的表情。然而,她颤抖的小手不容分辩地将她的感情传达给酒吞。最后一句话就像融化消失般沙哑淡去,酒吞没听见。不过不管怎样,根本上都不会改变。 酒吞必须去寻找自己的眷属,而且还有工作要做。况且…… 『仆该杀的人是你,「追寻鬼神踪影之人」。』 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那个怪物不知何时还会来杀酒吞。在这种状况下,酒吞不能牵连到他们,他不想破坏一家人好不容易得以团聚的温暖归宿。 「……抱歉了,尤莉卡。」 所以,酒吞道歉了,诚心诚意地道歉。 酒吞说出这句话,彷佛开导看不见表情的她。 「……我那么……!」 「嗯?」 轻轻放在头上的手被甩开了。 不对,与其说是甩开,或许该说是她霍地抬起头来,把手撞开了。尤莉卡趁著酒吞这一瞬间的不注意说出一句话来,足以让他一时僵在原地。 「我那么喜欢你!」 「──!」 酒吞倒抽了一口气。 他早就隐约察觉到了:也许她对我…… 然而尤莉卡当著自己的面,双眼含泪地这样诉说,仍然比想像中更打动酒吞的心。失去目的地的右手在空中游移,袖子被她抓住,让酒吞想动也动不了。当他犹豫著不知如何是好时,尤莉卡宣泄而出的感情仍不见止息。 「我就是喜欢上你了嘛!有什么办法!就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嘛!就是喜欢上又白痴,又很奇怪,只凭著一股冲动活著的你……好喜欢你!我当然不愿意让你走啊!你这白痴妖鬼!」 「…………抱歉了,真的,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你跟我说这种话?都不知道我有多……!」 尤莉卡眼睛猛地睁大,充血得通红。同样涨红的脸颊,让酒吞不得不意识到,她对自己说的话意义有多重大。 我很开心。 这一句话当中,总括了酒吞漂流到魔界以来的每一天。 那时他清醒过来,初次邂逅尤莉卡。他知道了尤莉卡的快乐欢笑,也知道了她整合身边从仆的力量背后潜藏的阴影。她会淘气地逗弄酒吞,厨艺很好,实力又强得离谱。 两人一同飞往过去,克服了重重苦难。她亲手制作道具送给酒吞,有时烦恼,有时需要加油打气,但仍愉快地突破了两百年前的困境。 连一个月都不到的时光当中塞满了许多事件,色彩非比寻常地浓烈。 所以,尤莉卡才会…… 「……我很开心!我也很开心!所以我才不愿意嘛!我不想让酒吞去我去不了的地方!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是……没有太阳……就好了……!」 「可是,就算没有太阳,你也不会跟我来吧?」 「……谁叫我已经有部下了……我绝对不能……拋下部下离开。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不要……!」 大概连她自己也无法整理心情吧。 她哭成了泪人儿,最后甚至将脸埋进酒吞的胸膛。 酒吞一边感觉到胸口被泪沾湿,水气渗进衣服里,一边稳重地笑著。 「你具有使命感,懂得努力又率真。我明白你是这样的人,所以……要暂时说再见了。」 「……别再给我回来了,笨蛋──!」 她将脸埋在酒吞的胸前,大声叫道。 当然酒吞完全不会认为这是她的真心话。 无论是相遇还是别离,都是旅途中常有之事。两人的寿命都很长,酒吞坚信有朝一日还能再会。 「那就难说喽,我还会再突然跑来的。」 所以,酒吞的态度不变。 「……笨蛋……你这笨蛋……」 她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酒吞只是等她哭完。 不管夜有多深,不管时间经过多久。 最后…… 「酒吞……」 「啊?」 可能是哭停了,一会儿后尤莉卡出声呼唤酒吞,他毫无戒心地往下一看。 没想到尤莉卡抬起脸来,顺势将双手绕上酒吞的脖子。 「……嗯!」 「唔……!」 先是被少女不该有的臂力往下一拉,接著突如其来地,尤莉卡的脸凑近眼前。酒吞目瞪口呆,她却正好相反,哭红的眼睛一直闭著。 「……啊……」 「你……你这……喂……」 一被推开的同时,酒吞急著伸手摀自己的嘴巴。 尤莉卡轻吐个舌头说: 「这是我的第一次喔。」 「……喂!」 她就这样拍动三对羽翼,迅速地飞进屋里去了。 酒吞呆若木鸡。 这时,酒吞发现到了。方才她抓住和服便装的袖子时,似乎就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一枚胸针放进了里面。 他曾在某个地方看过这枚胸针。 「……跟这个,是同一时候……」 酒吞拈起挂在胸前的金项炼,喃喃自语。 这是她说要送给爸妈而买下的饰品之一,如果金项炼是偶然买给自己的,那么这个…… 他转头看看,但尤莉卡已经不在了。 也不好去她的房间打扰,酒吞一个人眺望夜空。 「今天……我看是睡不著了……拜托……」 ? 就在隔天,发生了一件事。 酒吞已经做好踏上新旅程的准备,正要离开亚特摩斯菲尔家。 夏诺瓦与薇若婕来送行,尤莉卡没来。 关于这件事,酒吞自己也觉得无可厚非。 「……好,那么,我走啦。」 「哎──我叫过尤莉卡了,但她不来──」 「喔,没有啦,嗯,发生了一些事。」 「……是喔~~」 薇若婕对酒吞拋来一种「很有话要说」的视线,他别开目光,轻轻举个手,对还是一样笑容逍遥自在的夏诺瓦致个意。 这是惯于漂泊的酒吞所做的告别,至于夏诺瓦,也以指尖轻抵额头笑著。 「小生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那当然是随时想见都能见啦,况且我想我们都会不必要地活很久。」 「……你这种讲法,是在酸我还是什么的吗──」 薇若婕一个人鼓起了脸颊,比以前见到的时候表情丰富多了。 夏诺瓦一边轻轻摸她的头,一边转向酒吞。 「其实你可以再多住几天的,不过这大概只是我自私的感伤吧。不能说是做为交换,不过你可以顺便答应我一件事吗?就一件。」 「啥?」 夏诺瓦与酒吞四目交接,表情虽有些寂寞,却蕴含著犀利的眼光。 然而那不是面对敌人时的尖锐视线,比较像是表现出对朋友的认真态度。 酒吞悠悠哉哉地定睛注视著他。 「关于你为何这么早就要离开,理由即使你不说,我也隐约察觉到了。无论是小生我,还是她们俩都是。因此,我必须要说──路上多小心。」 「……哈哈,不用你提醒啦。」 酒吞发出洋溢著快活性情,听起来舒畅无比的笑声,没接受夏诺瓦的担心。 夏诺瓦所说的,恐怕指的就是阿斯塔蒂的袭击。 对方都已经说「我一定会来杀你」了,酒吞可没蠢到还能悠闲地待在同个地点。因此,他要踏上旅程,前往其他还没游历过的各种地方。 酒吞爱好云游四海,所以丝毫不以为苦。 所以,你们不用介意。 酒吞用眼神将这份想法传达给了夏诺瓦。 「所以──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这时,有个人冒了出来。 在夏诺瓦的身旁,两束金色的发卷晃动著。 不过好吧,这次就顾虑一下姊姊好了。酒吞无从理解这句开场白的含意,但是可以立刻回答问题。 下一个目的地,当然是── 「谁知道呢?就随波逐流,漫无目的地前进吧,不过我会先离开魔界。」 「咦,为什么……」 「这是当然的啊,我本来是打算晚一点再来魔界的。如果现在把所有期待的部分全享受掉了,以后来这里的期待感不就降低了?我要回地表一趟,况且我开始有点怀念太阳公公了。」 「这样啊──」 薇若婕表情显得有点扫兴,很明显可以看出她想趁酒吞还在魔界时,再找他玩一下。酒吞也听见了她沉默的心声,一如平常地发出吹散感情的笑声,并拍拍薇若婕的肩膀。 「总有一天还会再见面的啦,毕竟我觉得,我跟小姐你好像本来就有点缘分。」 「……也是啦──那就静待机会来临吧──」 确定薇若婕的神情恢复成愉快的笑容后,酒吞再一次面对两人。 那么有朝一日再见了。 酒吞刻意使用这种老掉牙的告别语句。 因为就是要做老掉牙的事,才能一再重复。这点不管用在哪里,都是约定成俗的事。 毫无意义地标新立异,会减少了其中的妙趣。 木屐一步向前,踩踏砂砾的爽快声音响起,酒吞随意举个手。 「那就再会了,我的挚友!」 「保重啊──」 两人的声音传到酒吞背后,这令酒吞感到身心舒畅,将填满胸腔的旅行心情大声吐露出来: 「好,下个地点要去哪里呢──」 旅行这玩意儿,果然棒得没话说! 后记 蓝藤今天一样元气饱满,为各位献上了《转生鬼神浪漫谭》第四集。 这次以两集篇幅展开的故事,用网路版来说就是第四章,不知各位读者是否喜欢?事实上,我在创作这部作品时,写这段剧情的时候心情数一数二的兴奋,可说一挥而就。所以如果读者阖起这本书时,能够说一句「真好看」,那我就太高兴了。今后仍然请各位多多支持。 那么再说一遍,辛苦大家看完整个故事了! 所以,接下来容我向看完本书的读者,来一点餐后甜点式的闲谈。 这本《转生鬼神浪漫谭》第四集也跟之前集数一样做了许多修正。乍看之下差异不是很大,不过基本上来说,战斗描写变得更丰富了。据说葛拉斯帕埃老兄被扁到不成人形的时间,足足延长了约二十页哩。其实作者跟他并没有什么过节,真抱歉。 再来是尤莉卡被阿斯塔蒂修理的部分,也增加了约十五页。别怪我,尤莉卡。因为我重看了网路版,实在很想再多加点战斗。 然后是已经看过网路版的读者最容易发现的差异,我想应该是结尾吧。 本来这个章节应该要结束在与第五章的衔接,但我决定暂且做个漂亮收尾。难得有机会使用两集篇幅写这段剧情,我觉得可以像第二集那样「总之先到此为止!」乾乾净净地做个保留。 我个人特别喜欢的部分,是酒吞的最后一句话。 旅行这玩意儿,果然棒得没话说!我让酒吞小兄弟发自内心,在最后说出这句话,应该最能让各位读者感受到平常他亲身体会的乐趣。 编构像是动画ed后c段部分的那种气氛,真的很有乐趣。 对了对了,第四集封面登场的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小说中提到他真正的性别不知是男是女,又说他是现人神所以没有性别,描写起来还蛮麻烦的。 然而エナミ老师绘制的这个封面可真是…… 我看乾脆让这家伙当主角好了。 封面构图让我不禁做如此想,而且エナミ老师又精心设计了阿斯塔蒂役使的魔导具,看了实在让人感激万分。我所知的词汇不足以形容这种感觉。 在第三集从现世回到过去,然后处理过去发生的一些杂事,明明按部就班照著故事流程走,第四集却有一半以上都在跟这个人打斗。 可想而知他一定会整个人出现在封面上了。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真没想到他会站在封面正中间,而且看起来这么帅气,让我吃惊到眼睛眨不停。 哎呀,真的,我对エナミ老师总是怀著无限感激。 总而言之,《转生鬼神浪漫谭》总算到达了网路版的一半。 之后种种故事发展在网路上也能看到,请读者尽情享受。 那么言归正传。 其实这次与上次完全不同的是,我得到了相当多的页数可以写后记。好久没听到编辑表示可以让我尽情发挥了,我还曾经烦恼过不知道该写什么。 不过一谈完正篇的内容,再考虑到剩下的行数,能聊的话题还是有限。 我拿这件事找同样身为作家的s商量,结果他跟我说:「就在后记写说你想不到要写什么就好啦。」这方法都不知道用过几百次了。 他虽然说:「正因为如此,才能表现出作者的才干啊!」但再怎么讲,他那种说服的方式实在是激不起我的干劲。 「如果是在玩trpg的话,只有掷出fumble的人才会讲这种花言巧语啦。」 听我这样说,他想都不想就回我: 「毕竟就某方面来说,这是个critical(注:fumble在trpg里指大失败,critical sess指大成功,而critical又可指「危急的」)的问题嘛。」 少跟我耍嘴皮子啦。我平素玩文字游戏就总是玩不赢他,所以每天都懊恼得无法形容……我是不是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了? 闲话就讲到这里,在大家帮助下,我过著充满乐趣的每一天,今后希望能继续创作充满乐趣的故事。 喔,对了。 下个月的kadokawa books新书阵容当中,又将会有我的作品登场。 这次的作品与《转生鬼神浪漫谭》截然不同,是现代校园恋爱喜剧。对于一直以来都在「成为小说家吧」网站写奇幻作品的我而言,这次的执笔经验相当新鲜,应该还不错看。作品保持著《转生鬼神》的恶搞部分,描述一个轻音乐团(编制:吉他、手风琴、铜钹、法螺)为了避免遭到废社而费尽心机。 配合kadokawa books创刊一周年,我交出了由白痴搞笑题材与一丝恋爱要素构成的故事,不嫌弃的话请买来一读。 附带一提,暂定书名为《盆仓高校軽音部の絶望的なバンド事情》。若是碰巧在哪里看到了,请务必参考看看。 那么,容我进入谢词的部分。感谢w编辑以及总编辑等kadokawa books编辑部的各位人士,这次一样对我照顾有加。 插画家エナミカツミ老师,以及装帧设计的伸童舍、营业部门的各位人士,不好意思总是给各位添麻烦了,今后还请多多担待。 然后是赏光买下每一集的各位读者,万分感谢大家每次的支持! 故事这玩意儿,果然棒得没话说! 2016年7月吉日 于一年多以前催生出薇若婕的座位写著后记。 蓝藤游 蓝藤今天一样元气饱满,为各位献上了《转生鬼神浪漫谭》第四集。 这次以两集篇幅展开的故事,用网路版来说就是第四章,不知各位读者是否喜欢?事实上,我在创作这部作品时,写这段剧情的时候心情数一数二的兴奋,可说一挥而就。所以如果读者阖起这本书时,能够说一句「真好看」,那我就太高兴了。今后仍然请各位多多支持。 那么再说一遍,辛苦大家看完整个故事了! 所以,接下来容我向看完本书的读者,来一点餐后甜点式的闲谈。 这本《转生鬼神浪漫谭》第四集也跟之前集数一样做了许多修正。乍看之下差异不是很大,不过基本上来说,战斗描写变得更丰富了。据说葛拉斯帕埃老兄被扁到不成人形的时间,足足延长了约二十页哩。其实作者跟他并没有什么过节,真抱歉。 再来是尤莉卡被阿斯塔蒂修理的部分,也增加了约十五页。别怪我,尤莉卡。因为我重看了网路版,实在很想再多加点战斗。 然后是已经看过网路版的读者最容易发现的差异,我想应该是结尾吧。 本来这个章节应该要结束在与第五章的衔接,但我决定暂且做个漂亮收尾。难得有机会使用两集篇幅写这段剧情,我觉得可以像第二集那样「总之先到此为止!」乾乾净净地做个保留。 我个人特别喜欢的部分,是酒吞的最后一句话。 旅行这玩意儿,果然棒得没话说!我让酒吞小兄弟发自内心,在最后说出这句话,应该最能让各位读者感受到平常他亲身体会的乐趣。 编构像是动画ed后c段部分的那种气氛,真的很有乐趣。 对了对了,第四集封面登场的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小说中提到他真正的性别不知是男是女,又说他是现人神所以没有性别,描写起来还蛮麻烦的。 然而エナミ老师绘制的这个封面可真是…… 我看乾脆让这家伙当主角好了。 封面构图让我不禁做如此想,而且エナミ老师又精心设计了阿斯塔蒂役使的魔导具,看了实在让人感激万分。我所知的词汇不足以形容这种感觉。 在第三集从现世回到过去,然后处理过去发生的一些杂事,明明按部就班照著故事流程走,第四集却有一半以上都在跟这个人打斗。 可想而知他一定会整个人出现在封面上了。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真没想到他会站在封面正中间,而且看起来这么帅气,让我吃惊到眼睛眨不停。 哎呀,真的,我对エナミ老师总是怀著无限感激。 总而言之,《转生鬼神浪漫谭》总算到达了网路版的一半。 之后种种故事发展在网路上也能看到,请读者尽情享受。 那么言归正传。 其实这次与上次完全不同的是,我得到了相当多的页数可以写后记。好久没听到编辑表示可以让我尽情发挥了,我还曾经烦恼过不知道该写什么。 不过一谈完正篇的内容,再考虑到剩下的行数,能聊的话题还是有限。 我拿这件事找同样身为作家的s商量,结果他跟我说:「就在后记写说你想不到要写什么就好啦。」这方法都不知道用过几百次了。 他虽然说:「正因为如此,才能表现出作者的才干啊!」但再怎么讲,他那种说服的方式实在是激不起我的干劲。 「如果是在玩trpg的话,只有掷出fumble的人才会讲这种花言巧语啦。」 听我这样说,他想都不想就回我: 「毕竟就某方面来说,这是个critical(注:fumble在trpg里指大失败,critical sess指大成功,而critical又可指「危急的」)的问题嘛。」 少跟我耍嘴皮子啦。我平素玩文字游戏就总是玩不赢他,所以每天都懊恼得无法形容……我是不是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了? 闲话就讲到这里,在大家帮助下,我过著充满乐趣的每一天,今后希望能继续创作充满乐趣的故事。 喔,对了。 下个月的kadokawa books新书阵容当中,又将会有我的作品登场。 这次的作品与《转生鬼神浪漫谭》截然不同,是现代校园恋爱喜剧。对于一直以来都在「成为小说家吧」网站写奇幻作品的我而言,这次的执笔经验相当新鲜,应该还不错看。作品保持著《转生鬼神》的恶搞部分,描述一个轻音乐团(编制:吉他、手风琴、铜钹、法螺)为了避免遭到废社而费尽心机。 配合kadokawa books创刊一周年,我交出了由白痴搞笑题材与一丝恋爱要素构成的故事,不嫌弃的话请买来一读。 附带一提,暂定书名为《盆仓高校軽音部の絶望的なバンド事情》。若是碰巧在哪里看到了,请务必参考看看。 那么,容我进入谢词的部分。感谢w编辑以及总编辑等kadokawa books编辑部的各位人士,这次一样对我照顾有加。 插画家エナミカツミ老师,以及装帧设计的伸童舍、营业部门的各位人士,不好意思总是给各位添麻烦了,今后还请多多担待。 然后是赏光买下每一集的各位读者,万分感谢大家每次的支持! 故事这玩意儿,果然棒得没话说! 2016年7月吉日 于一年多以前催生出薇若婕的座位写著后记。 蓝藤游 蓝藤今天一样元气饱满,为各位献上了《转生鬼神浪漫谭》第四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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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以两集篇幅展开的故事,用网路版来说就是第四章,不知各位读者是否喜欢?事实上,我在创作这部作品时,写这段剧情的时候心情数一数二的兴奋,可说一挥而就。所以如果读者阖起这本书时,能够说一句「真好看」,那我就太高兴了。今后仍然请各位多多支持。 那么再说一遍,辛苦大家看完整个故事了! 所以,接下来容我向看完本书的读者,来一点餐后甜点式的闲谈。 这本《转生鬼神浪漫谭》第四集也跟之前集数一样做了许多修正。乍看之下差异不是很大,不过基本上来说,战斗描写变得更丰富了。据说葛拉斯帕埃老兄被扁到不成人形的时间,足足延长了约二十页哩。其实作者跟他并没有什么过节,真抱歉。 再来是尤莉卡被阿斯塔蒂修理的部分,也增加了约十五页。别怪我,尤莉卡。因为我重看了网路版,实在很想再多加点战斗。 然后是已经看过网路版的读者最容易发现的差异,我想应该是结尾吧。 本来这个章节应该要结束在与第五章的衔接,但我决定暂且做个漂亮收尾。难得有机会使用两集篇幅写这段剧情,我觉得可以像第二集那样「总之先到此为止!」乾乾净净地做个保留。 我个人特别喜欢的部分,是酒吞的最后一句话。 旅行这玩意儿,果然棒得没话说!我让酒吞小兄弟发自内心,在最后说出这句话,应该最能让各位读者感受到平常他亲身体会的乐趣。 编构像是动画ed后c段部分的那种气氛,真的很有乐趣。 对了对了,第四集封面登场的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小说中提到他真正的性别不知是男是女,又说他是现人神所以没有性别,描写起来还蛮麻烦的。 然而エナミ老师绘制的这个封面可真是…… 我看乾脆让这家伙当主角好了。 封面构图让我不禁做如此想,而且エナミ老师又精心设计了阿斯塔蒂役使的魔导具,看了实在让人感激万分。我所知的词汇不足以形容这种感觉。 在第三集从现世回到过去,然后处理过去发生的一些杂事,明明按部就班照著故事流程走,第四集却有一半以上都在跟这个人打斗。 可想而知他一定会整个人出现在封面上了。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真没想到他会站在封面正中间,而且看起来这么帅气,让我吃惊到眼睛眨不停。 哎呀,真的,我对エナミ老师总是怀著无限感激。 总而言之,《转生鬼神浪漫谭》总算到达了网路版的一半。 之后种种故事发展在网路上也能看到,请读者尽情享受。 那么言归正传。 其实这次与上次完全不同的是,我得到了相当多的页数可以写后记。好久没听到编辑表示可以让我尽情发挥了,我还曾经烦恼过不知道该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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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以两集篇幅展开的故事,用网路版来说就是第四章,不知各位读者是否喜欢?事实上,我在创作这部作品时,写这段剧情的时候心情数一数二的兴奋,可说一挥而就。所以如果读者阖起这本书时,能够说一句「真好看」,那我就太高兴了。今后仍然请各位多多支持。 那么再说一遍,辛苦大家看完整个故事了! 所以,接下来容我向看完本书的读者,来一点餐后甜点式的闲谈。 这本《转生鬼神浪漫谭》第四集也跟之前集数一样做了许多修正。乍看之下差异不是很大,不过基本上来说,战斗描写变得更丰富了。据说葛拉斯帕埃老兄被扁到不成人形的时间,足足延长了约二十页哩。其实作者跟他并没有什么过节,真抱歉。 再来是尤莉卡被阿斯塔蒂修理的部分,也增加了约十五页。别怪我,尤莉卡。因为我重看了网路版,实在很想再多加点战斗。 然后是已经看过网路版的读者最容易发现的差异,我想应该是结尾吧。 本来这个章节应该要结束在与第五章的衔接,但我决定暂且做个漂亮收尾。难得有机会使用两集篇幅写这段剧情,我觉得可以像第二集那样「总之先到此为止!」乾乾净净地做个保留。 我个人特别喜欢的部分,是酒吞的最后一句话。 旅行这玩意儿,果然棒得没话说!我让酒吞小兄弟发自内心,在最后说出这句话,应该最能让各位读者感受到平常他亲身体会的乐趣。 编构像是动画ed后c段部分的那种气氛,真的很有乐趣。 对了对了,第四集封面登场的阿斯塔蒂.维鲁塔纳瓦,小说中提到他真正的性别不知是男是女,又说他是现人神所以没有性别,描写起来还蛮麻烦的。 然而エナミ老师绘制的这个封面可真是…… 我看乾脆让这家伙当主角好了。 封面构图让我不禁做如此想,而且エナミ老师又精心设计了阿斯塔蒂役使的魔导具,看了实在让人感激万分。我所知的词汇不足以形容这种感觉。 在第三集从现世回到过去,然后处理过去发生的一些杂事,明明按部就班照著故事流程走,第四集却有一半以上都在跟这个人打斗。 可想而知他一定会整个人出现在封面上了。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真没想到他会站在封面正中间,而且看起来这么帅气,让我吃惊到眼睛眨不停。 哎呀,真的,我对エナミ老师总是怀著无限感激。 总而言之,《转生鬼神浪漫谭》总算到达了网路版的一半。 之后种种故事发展在网路上也能看到,请读者尽情享受。 那么言归正传。 其实这次与上次完全不同的是,我得到了相当多的页数可以写后记。好久没听到编辑表示可以让我尽情发挥了,我还曾经烦恼过不知道该写什么。 不过一谈完正篇的内容,再考虑到剩下的行数,能聊的话题还是有限。 我拿这件事找同样身为作家的s商量,结果他跟我说:「就在后记写说你想不到要写什么就好啦。」这方法都不知道用过几百次了。 他虽然说:「正因为如此,才能表现出作者的才干啊!」但再怎么讲,他那种说服的方式实在是激不起我的干劲。 「如果是在玩trpg的话,只有掷出fumble的人才会讲这种花言巧语啦。」 听我这样说,他想都不想就回我: 「毕竟就某方面来说,这是个critical(注:fumble在trpg里指大失败,critical sess指大成功,而critical又可指「危急的」)的问题嘛。」 少跟我耍嘴皮子啦。我平素玩文字游戏就总是玩不赢他,所以每天都懊恼得无法形容……我是不是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了? 闲话就讲到这里,在大家帮助下,我过著充满乐趣的每一天,今后希望能继续创作充满乐趣的故事。 喔,对了。 下个月的kadokawa books新书阵容当中,又将会有我的作品登场。 这次的作品与《转生鬼神浪漫谭》截然不同,是现代校园恋爱喜剧。对于一直以来都在「成为小说家吧」网站写奇幻作品的我而言,这次的执笔经验相当新鲜,应该还不错看。作品保持著《转生鬼神》的恶搞部分,描述一个轻音乐团(编制:吉他、手风琴、铜钹、法螺)为了避免遭到废社而费尽心机。 配合kadokawa books创刊一周年,我交出了由白痴搞笑题材与一丝恋爱要素构成的故事,不嫌弃的话请买来一读。 附带一提,暂定书名为《盆仓高校軽音部の絶望的なバンド事情》。若是碰巧在哪里看到了,请务必参考看看。 那么,容我进入谢词的部分。感谢w编辑以及总编辑等kadokawa books编辑部的各位人士,这次一样对我照顾有加。 插画家エナミカツミ老师,以及装帧设计的伸童舍、营业部门的各位人士,不好意思总是给各位添麻烦了,今后还请多多担待。 然后是赏光买下每一集的各位读者,万分感谢大家每次的支持! 故事这玩意儿,果然棒得没话说! 2016年7月吉日 于一年多以前催生出薇若婕的座位写著后记。 蓝藤游 蓝藤今天一样元气饱满,为各位献上了《转生鬼神浪漫谭》第四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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