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光 Shadow Light》 主要登场人物 星之宫光辉: 虽然出生于阴阳师世家,但是完全没有阴阳术才能的少年。与魔术师一同前往海外,学成精灵术后回国。 星之宫御影: 光辉的双胞胎姐姐。与弟弟不同,在阴阳街上展现出难能可贵的才能。有些许的恋弟情节。 星之宫高楼: 星之宫现任当家。他那绝对的力量受到家人们强烈的信赖。一直轻视没有才能的光辉。 星之宫澪: 高楼的妻子,相当疼爱子女。是唯一敢对高楼表示意见的人,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星之宫最大的权力者。 长村京一: 红叶学园二年级的学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受到同学欺负的少年。 白崎雪里: 鹰野女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因为情人死去的打击而日渐衰弱的少女。 星之宫光辉: 虽然出生于阴阳师世家,但是完全没有阴阳术才能的少年。与魔术师一同前往海外,学成精灵术后回国。 星之宫御影: 光辉的双胞胎姐姐。与弟弟不同,在阴阳街上展现出难能可贵的才能。有些许的恋弟情节。 星之宫高楼: 星之宫现任当家。他那绝对的力量受到家人们强烈的信赖。一直轻视没有才能的光辉。 星之宫澪: 高楼的妻子,相当疼爱子女。是唯一敢对高楼表示意见的人,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星之宫最大的权力者。 长村京一: 红叶学园二年级的学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受到同学欺负的少年。 白崎雪里: 鹰野女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因为情人死去的打击而日渐衰弱的少女。 星之宫光辉: 虽然出生于阴阳师世家,但是完全没有阴阳术才能的少年。与魔术师一同前往海外,学成精灵术后回国。 星之宫御影: 光辉的双胞胎姐姐。与弟弟不同,在阴阳街上展现出难能可贵的才能。有些许的恋弟情节。 星之宫高楼: 星之宫现任当家。他那绝对的力量受到家人们强烈的信赖。一直轻视没有才能的光辉。 星之宫澪: 高楼的妻子,相当疼爱子女。是唯一敢对高楼表示意见的人,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星之宫最大的权力者。 长村京一: 红叶学园二年级的学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受到同学欺负的少年。 白崎雪里: 鹰野女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因为情人死去的打击而日渐衰弱的少女。 星之宫光辉: 虽然出生于阴阳师世家,但是完全没有阴阳术才能的少年。与魔术师一同前往海外,学成精灵术后回国。 星之宫御影: 光辉的双胞胎姐姐。与弟弟不同,在阴阳街上展现出难能可贵的才能。有些许的恋弟情节。 星之宫高楼: 星之宫现任当家。他那绝对的力量受到家人们强烈的信赖。一直轻视没有才能的光辉。 星之宫澪: 高楼的妻子,相当疼爱子女。是唯一敢对高楼表示意见的人,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星之宫最大的权力者。 长村京一: 红叶学园二年级的学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受到同学欺负的少年。 白崎雪里: 鹰野女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因为情人死去的打击而日渐衰弱的少女。 星之宫光辉: 虽然出生于阴阳师世家,但是完全没有阴阳术才能的少年。与魔术师一同前往海外,学成精灵术后回国。 星之宫御影: 光辉的双胞胎姐姐。与弟弟不同,在阴阳街上展现出难能可贵的才能。有些许的恋弟情节。 星之宫高楼: 星之宫现任当家。他那绝对的力量受到家人们强烈的信赖。一直轻视没有才能的光辉。 星之宫澪: 高楼的妻子,相当疼爱子女。是唯一敢对高楼表示意见的人,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星之宫最大的权力者。 长村京一: 红叶学园二年级的学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受到同学欺负的少年。 白崎雪里: 鹰野女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因为情人死去的打击而日渐衰弱的少女。 星之宫光辉: 虽然出生于阴阳师世家,但是完全没有阴阳术才能的少年。与魔术师一同前往海外,学成精灵术后回国。 星之宫御影: 光辉的双胞胎姐姐。与弟弟不同,在阴阳街上展现出难能可贵的才能。有些许的恋弟情节。 星之宫高楼: 星之宫现任当家。他那绝对的力量受到家人们强烈的信赖。一直轻视没有才能的光辉。 星之宫澪: 高楼的妻子,相当疼爱子女。是唯一敢对高楼表示意见的人,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星之宫最大的权力者。 长村京一: 红叶学园二年级的学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受到同学欺负的少年。 白崎雪里: 鹰野女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因为情人死去的打击而日渐衰弱的少女。 星之宫光辉: 虽然出生于阴阳师世家,但是完全没有阴阳术才能的少年。与魔术师一同前往海外,学成精灵术后回国。 星之宫御影: 光辉的双胞胎姐姐。与弟弟不同,在阴阳街上展现出难能可贵的才能。有些许的恋弟情节。 星之宫高楼: 星之宫现任当家。他那绝对的力量受到家人们强烈的信赖。一直轻视没有才能的光辉。 星之宫澪: 高楼的妻子,相当疼爱子女。是唯一敢对高楼表示意见的人,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星之宫最大的权力者。 长村京一: 红叶学园二年级的学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受到同学欺负的少年。 白崎雪里: 鹰野女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因为情人死去的打击而日渐衰弱的少女。 星之宫光辉: 虽然出生于阴阳师世家,但是完全没有阴阳术才能的少年。与魔术师一同前往海外,学成精灵术后回国。 星之宫御影: 光辉的双胞胎姐姐。与弟弟不同,在阴阳街上展现出难能可贵的才能。有些许的恋弟情节。 星之宫高楼: 星之宫现任当家。他那绝对的力量受到家人们强烈的信赖。一直轻视没有才能的光辉。 星之宫澪: 高楼的妻子,相当疼爱子女。是唯一敢对高楼表示意见的人,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星之宫最大的权力者。 长村京一: 红叶学园二年级的学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受到同学欺负的少年。 白崎雪里: 鹰野女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因为情人死去的打击而日渐衰弱的少女。 星之宫光辉: 虽然出生于阴阳师世家,但是完全没有阴阳术才能的少年。与魔术师一同前往海外,学成精灵术后回国。 星之宫御影: 光辉的双胞胎姐姐。与弟弟不同,在阴阳街上展现出难能可贵的才能。有些许的恋弟情节。 星之宫高楼: 星之宫现任当家。他那绝对的力量受到家人们强烈的信赖。一直轻视没有才能的光辉。 星之宫澪: 高楼的妻子,相当疼爱子女。是唯一敢对高楼表示意见的人,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星之宫最大的权力者。 长村京一: 红叶学园二年级的学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受到同学欺负的少年。 白崎雪里: 鹰野女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因为情人死去的打击而日渐衰弱的少女。 序章 于是弟弟踏上了旅途 “我决定要去英国了。” 一月寒冷的黄昏时分,在铺满榻榻米的和室里,少年对站在面前的少女如此说着。 “………” 少女看对方讲得一派轻松,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面对面的两人,容貌今人吃惊地相似。如果让少年的短发留长──或是把少女的头发剪短的话,即使有着所谓的男女性别差异,跟他们不熟的人要分辨出两人谁是谁,应该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他们就是如此相像的──双胞胎姐弟。 姐姐名为星之宫御影──弟弟名为星之宫光辉。 因为性别不同,所以虽说是双胞胎,但性质上属于异卵双生。由于长相皆遗传到母亲美丽的容貌,两人可说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但无论长相多么地相似。两人还是有着跟身体构造一样的决定性差异。 * 正确地辨识出这世间的光明与黑暗,当黑暗扩大时,依五行之理将黑暗驱退──这就是人称阴阳师的职务。 如果要具体地描述出这是份什么样的工作,就是观测星相占卜吉凶,前往显示出‘凶相’的方位,将形成‘凶相’的黑暗存在──也就是怨灵、妖魔等物,用‘咒力’构成的‘咒术’将其驱除净化。 ‘咒力’──正确来说,是将体内的<气>形成咒力的一种能力,像遗传因子一样由双亲传给下一代,这使得阴阳师这种职业自然而然地成为世袭制,阴阳师的世家也在各地成形。 众多阴阳师世家中,有一户位在蓟市馆葵町的‘星之宫’世家。自古以来,被公认在除魔领域拥有特别高明的法术,而这个家系的实力同时受到国家所认定。不负众望地,‘星之宫’代代都生出具有强大咒力和惊人才能的阴阳师,不过,这一代当家的孩子们却碰到了一些麻烦。 而这部分,正与姐弟两人之间的决定性差异有关。就像刚才所提到的,形成咒力的才能是要出生在这样的家族里,透过遗传才会继承下来。 理论上虽应如此──但弟弟光辉身上却找不到这一项才能。从出生到现在这十四年来,明明都与姐姐一起接受相同的修行,可是却从来没有成功形成过一丁点的咒力。 相反地,姐姐御影一生下来就具备极为罕见的才能。年仅十四岁,就拥有可以轻松超越两位一流术者所能产生最大量咒力的形成能力。 家人对待这两人的态度也很明显──尤其以父亲的态度最为直接。父亲对御影那虽未成熟却满溢的才能抱着期待的眼神;对光辉那只能感受到灵气和妖气外的无能,则是投以失望的眼神。 光辉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差别待遇,就在刚刚修行到一半的时候──不顾御影的阻止,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御影原本打算立刻追上去,却被父亲阻止,在这个当头虽无心,却也只得陪着父亲修行。 修行结束后,御影正起身前往门口打算去找还没回来的弟弟时,突然就传来了弟弟的联络。这是透过有点类似心灵感应但却不太相同──一种无论距离多么遥远,也能连接两人灵魂进行对话的‘频道连接’能力。 听到弟弟传来意料外充满活力的声音,御影稍微安心了一下。这联络要她到父亲的房间,原来光辉在他最讨厌的父亲房间。她怀着不安感到房间一看,不安感果然应验了。 放在房间角落的金库被撬开,原本应该放在里面的三把钞票被光辉紧握在手中──弟弟第一次用满怀期待的眼神宣示着。 宣示自己决定要去英国── *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的御影问道。光辉有些兴奋地再重复说了一次: “我是说,我要去英国。去英国找出我自己的才能和潜力。” “等、等一下……你能不能从头开始说明?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要去英国?” 也许是这句话让他注意到自己太过兴奋,光辉停了一下让自己稍微冷静后说道:“刚才,我遇见了位魔术师。”──刚刚冲出家门到街上时,光辉奇迹似地遇见了一位西欧风貌的老魔术师。 “总之,我和魔术师就是从这里聊起来的,我以前不是说过我可以看得到精灵吗?说了这件事之后,他告诉我这或许是非常了不得的才能。于是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到英国修行培养这个才能。” 可以看见精灵──这件事情御影打从她开始懂事的时候就知道。就弟弟的说法,世界上似乎漂浮着红、蓝、白、绿等各种颜色,像小萤火虫一样的发光球体。御影可以看见幽灵,不过看不见弟弟所说的精灵。 姐姐对于弟弟拥有能看见一般灵能力者所看不到东西的才能,将心比心地为他感到高兴。但是光辉总是无力地说:‘只是能看见而已,这根本一点用处也没有。’ 那样的才能或许能够派上用场,被人这么一说任谁都会感到高兴吧!御影也很开心,但是她很难得冷静地默默思考了数秒钟之后,带着确认的语意问道: “那是真的吗?不会是诈骗吧?” “喂喂,你说骗了我究竟可以得到什么好处?从刚才的对话中,难道有任何一件对魔术师有利的事情吗?” “可是你不是要带着钱过去吗?” “──喔,这只是旅行的费用而已。不是要给那个魔术师的钱啦!” “……是吗?” 御影担心地看着光辉的脸。弟弟正视着姐姐的脸,并将自己内心所有的想法老实地说了出来。 “我没有咒力,可是你却拥有──我觉得很不公平,老实说我其实非常地嫉妒你。我也不认为自己有一直隐瞒下去的自信,你应该老早就发觉到了吧?” “……嗯。” 御影点点头。她不但知道这件事,也认为会被嫉妒是应该的。 “但就算知道这些,你还是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晓得你是真的关心我,也就没办法打从心里来讨厌你,虽然嫉妒心一直无法消除就是了。” “……嗯。” 这些御影也知道。因为每当受伤或者是生病的时候,弟弟总是会陪在她的身旁。 “我有好几次已经放弃掉和你一起拥抱的梦想。但是,或许──虽然还只是我的猜测,或许这一次真的可以和你一起工作也说不定。” 两人的梦想──那就是姐弟俩可以一起并肩除魔。梦想来来回回幻灭了好几次,光辉再一次燃起希望,用热烈的眼眸直视御影说道: “我还不想放弃那个梦想,所以,我决定要去英国。” 光辉的话语里充满决心,这或许是弟弟生平第一次像这样清楚地把想法说出来。御影在“嗯、嗯。”地点过好几次头之后,在眼中隐约地泛着泪光,面带笑容地说: “是吗……那么,一路上自己小心了,光辉。” 弟弟紧张的表情松懈下来,吐了口气说道: “──我以为你会反对呢。” “才不会呢!我怎么可能反对呢?真是的。” 其实御影心里很想反对。毕竟像这种魔术师之类的修行,绝不可能在短期之内就可以结束。一年、二年──或许要花上更久的时间也说不定。如今要离开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个在阴阳道的咒术方面毫无进步的光辉。御影心里很舍不得,毕竟两人十四年来,从出生开始就一起长大。一方要离开了,另一方的内心一定会感到非常寂寞。 但是听到弟弟刚刚一番充满决心的话语,反对之类的话根本说不出口。怎么能够狠心去阻止口口声声说想和自己一起工作的光辉呢? “是吗……那么,等你下次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工作啰!” “嗯,我会再加把劲实现这个梦想 的。” 光辉微笑地点头答道。就在御影跟着浮起笑容的瞬间,背后的纸门唰地一声被打开了。 光辉显得表情非常僵硬。御影也因为惊讶,而反射性地往后退了几步。在那扇被打开的门后,站着的人则是父亲──星之宫高楼。 光辉在这世上最怕的人,也是这世上对光辉最失望的人。 “真是的,太丢脸了……我还以为是小偷,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小孩。” 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打从心底看错人一样地失望,御影担心地朝光辉的方向看去。 “哼,这样也好。完全没有阴阳术才能的废物,就算待在家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你想要去哪就去哪,那些钱就当作是断绝关系用。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父、父亲大人!” 听到要断绝关系的御影不禁大叫。但是高楼并没有理她,打算就这样结束对话,当他背对两人正要走出房间的同时。 “……等一下。” 光辉用低沉的声音将父亲叫住,高楼停下脚步并回过头。那是道总让光辉胆怯的眼神──然而光辉的身体并没有因此颤抖,反而坚定地面对那道目光。 “什么事?” “我一直觉得你很可怕。尤其是那充满了失望的眼神──非常令人害怕。就像是映照出我目己的脆弱一样──实在让人感到恐惧。” “──哼。” “所以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变厉害了──为了证明自己,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战胜你那可怕的眼神。父亲大人,等我回日本的时候,请和我进行比试。我到时候一定会打败你……在那之后,就照你希望的,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但相对的……最好也别再让我看到你。” “……好啊。” 高楼带着轻蔑的笑容走出房间,光辉则一直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也许是因为紧张的关系,光辉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之后,像是要替自己打气一般地说道: “……好,该走了。” “等等!你不去和妈妈说一声吗?” 御影对着朝门口走去的弟弟背影问道,于是光辉有点苦笑地回答: “去跟她说的话一定会被阻止吧?” “……这倒是,百分之百会被拦下来。” 依母亲的个性,这事情如果对她说了,应该会做出结界把光辉关在里面。 “所以,我要走了。那个魔术师也说,最重要的就是现在立刻动身。” “……是吗?” 御影看着光辉心意已决的表情 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继续留他,轻轻地拍了一下弟弟的背,笑着送他离开。 “一路上小心了,光辉。” “嗯,掰啦──” 光辉轻轻地挥了挥手,步出父亲的房间。御影并没有随后追出去,她想到自己舍不得的情绪可能会想要留住弟弟,因此暂时待在那房间没有离开。 第一话 接受挑战的父亲 《欸,还在睡吗?喂,御影。》 “唔……嗯……” 《喂,御影!别睡了!》 “唔 嗯……” 不管叫了多少次,御影还是没有要起床的迹象。即使早晨耀眼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脸上,她的眼睑似乎也能完全挡住。 星之宫御影似乎要挥去那呼唤似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你这个……睡死的女人……》 呼唤的声音开始变得有点颤抖。也许是他一直都比较急性子,并不是很有耐性,因此马上就将分贝拉到最高。 《还不快点给我起来!你这个笨蛋老姐!》 “────!?” 这次御影总算是从被窝里跳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地,还没睡醒似地慌慌张张打量着四周。 《你终于起来啦……真是的,每天早上都要算好时间叫你起床,好歹也替我想一想吧。》 终于注意到从脑海里,透过联系两人灵魂的‘频道连接’能力所传来的弟弟声音,御影回过神来抓了抓蓬乱的长发。 “是光辉啊……你的叫法能不能再普通一点呀……” 《我有用普通的方式叫你起床啊!就是因为这样还叫不起来,才大声地叫你起床的,你还这样说。》 脑海里那声音的主人──也就是御影双胞胎弟弟的星之宫光辉不太高兴地说道。话说回来,那种普通的叫法每次顶多两遍,但御影仍不知情。所以她老实地道了歉。 “──抱歉。” 《你了解就好──还有,我想你那边大概已经是七点半左右了吧?》 “──咦?” 挥不去残留的睡意,御影用那半张开的眼睛看着放在枕头旁边的小型企鹅闹钟,时间清楚地指向七点半。 “不、不会吧……为什么已经七点半了呢!?我昨天明明就调好闹钟的啊……!” 设定闹铃时间是五点。但是,为什么这个时钟感觉都没响过,就显示着比起床预定时间晚两个半钟头的七点半呢?就算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御影仍然不肯信邪地把闹钟抓到眼前来确认。 然而不管看多少次,时间果然还是七点半──加上刚刚所花的时间,现在已经指向七点三十一分了。 《虽然我已经说腻了,不过御影,你到目前为止有靠那东西起床过吗?》 一次也没有。每天早上,都是靠光辉叫她起床的。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叫我起床呢!” 于是御影就像这样对每天叫自己起床的人抱怨几句之后。 《你这浑蛋!在十分钟前,我这边可是一直陪着师父在探索遗迹欸!有叫你起床你就该偷笑了!》 结果反而被弟弟大声地骂了回来。 “唔……”怎么办,这个月已经翘三次课了…………。” 在星之宫家,早上五点半要开始做晨间训练。虽然主要是以基础体力训练为主,但是对于怠忽基础的人,父亲星之宫高楼可是非常严苛。顺带一提,御影完全没到场受训的跷课次数只有三次,但迟到次数则在光辉去了海外的这一年四个月以来,不断地刷新纪录。 跟平常比起来,今天早上算是比较悲惨,因为连吃早餐的时间都没有。免于上学迟到的  最后一班电车会在二十分钟后到达馆葵车站。顺便一提,从这里列车站的距离,以御影的速度跑步还需要约十五分钟。 《不要再想已经过去的事,现在只管向前迈进就对了。》 “呃,嗯──” 御影快速地将棉被叠好收进壁橱中,拿着上学用的包包冲出自己的房间。 《出门前先换上制服啊!》 御影在走廊跑了五步后,又匆匆忙忙地返回自己的房间。 “拜托你可不可以早点说!!” 御影对着在脑中笑得有点欠揍的弟弟噘起嘴抱怨。 《快点,努力加油──呼吸的时候要用稳定的节奏,吸、吸 吐、吐。》 “哎哟,你能不能稍微安静一下啊──!” 对还在频道上的弟弟所开的玩笑话只撂下一句话敷衍过去,御影加快速度赶往车站。马拉松跑者式的跑法,成功地让她在最后关头冲进电车。 “呼……呼……” 不管受过什么样的训练,要在十五分钟内用尽全力冲刺的痛苦,使得御影喘不过气来。 《看起来好像勉强赶上了嘛。》 (喂……身边都是人了,我要切断频道连接啰。) 御影一边靠近车门,一边在内心里这么说。在电车里到处都挤满了穿着学生制服和西装的人,连个空着的座位也没有。 《真冷淡呀……今天有事要跟你报告的说……》 (报告?什么事?) - 《嗯,我在想要不要回去那边一趟。》 御影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幸好电车里大部分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被人用奇异的眼光看待。 (咦,你要回来啊?精灵术已经练成功了吗?) 《照师父的说法是还有待加强,但总而言之明天会回去一趟。》 (嗯……知道了。我很期待喔!) 御影高兴地露出了笑容,但是和刚刚一样并没有任何人感到奇怪。 可以见到自信满满的弟弟──御影的心跳个不停,当下连身体也想跟着舞动起来,不过想起现在还在电车内,总算是克制了下来。 《好了,师父在叫所以我要切掉了喔?啊、对了对了,帮我传个话给老爸。》 (……什么?) 御影那原本像阳光般灿烂的表情,瞬间黯淡了下来。回想起光辉离家当时的情景,大概可以预料到内容,她百般不愿地等着光辉说话。 听完弟弟的话后,姐姐不由地发出了悲鸣。 (这些话我说不出来啊!) 《那么,就拜托你传话啰。》 (──咦?等、等一下!?) 可是频道连接被单方强制切断,短时间内御影有如受到惊吓般地沉默不语。等到恢复了思考能力后,再度回想起光辉的留言──只能“唉”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光辉去国外修行后,已经过了一年又四个月。 从光辉每天早上所做的报告可以知道,他的修行生活似乎过得还算顺利。由那位在日本遇到的老魔术师详细教导他有关精灵术和魔术的基础知识,一边接受老魔术师的孙子严格的战斗训练课程,还一边巡视遗迹四处旅行。光辉称呼教他知识的老魔术师为‘教授’,帮他做战斗练习的孙子魔术师就叫‘师父’。 另一方面,御影在去年四月升上高中,如今已经是个高中二年级的学生。阴阳术的修行也相当地顺利,过着和光辉离家之前完全一样的生活。唯一要说有什么改变之处,那大概就是开始被赋予驱除净化妖魔的工作而已。虽然还不是很纯熟,但已经能够和‘星之宫’的家人一起工作了。 明天弟弟就要回家,御影当然感到非常高兴──但是一想起要把光辉说的话传给父亲,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 * 那天傍晚,御影在大厅里低垂着头。才刚回到家,就被父亲高楼叫去训话。 “早上的训练不可以怠慢,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懂!没有办法做到早起这件事,就是在精神上有所松懈的证据!身为本家的女儿还这个样子,要怎么作其他人的榜样!” 即使是自己的女儿,也绝对不偏袒。借用光辉的说法,这位是像化石一样的顽固老爹 也就是星之宫当家的星之宫高楼。 在身穿男式和服的高楼身旁,一位将黑发盘起穿着蓝 色和服的女性,非常怜惜地看着御影。她是高楼的妻子,也是御影和光辉之母亲的星之宫澪。从她那年轻的肌肤来看,实在无法想象她是两个读高中孩子的妈。 “亲爱的,已经够了不是吗?我想御影她也很清楚了。” 澪终于看不过去,而对不停说教的丈夫提出意见 “你太宠她了。” 她的话立刻就被驳回,但是澪并没有占下风。其实,每次讲输对方的都是不太会说话的高楼。 “可是亲爱的,差不多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那又怎么样?” “训斥别人不该迟到的你自己要是迟到,耽误到大家吃饭的时间也说不过去吧?” “………………知道了。以后你要注意一点。” 高楼像是放弃般地叹了口气之后,草草结束训话。 “是,我会多加注意的。” 说着已经不知说过多少次的承诺,御影抬起头来。在板着脸孔的高楼身旁,澪悄悄地对她比了个胜利手势。御影正用眼睛笑着回答的时候,父亲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她便慌忙地叫住父亲。 “请稍等一下,父亲大人,我有些话想要告诉您。” “──什么事?” 御影有话想对高楼说是很少有的事,父亲带着古怪的表情再次坐了下来。 “光辉说他明天就会回来。” 高楼的眉毛微微地动了一下,而澪的表情越来越兴奋,并以惊人的速度冲到女儿身边。 “这是真的吗,小影!?” “嗯、嗯──是真的。今天早上才联络过……” 母亲靠近到脸几乎要贴在一起,御影一边将头往后挪,一边点头回答。当时光辉离开家的时候,母亲可是伤心到不停地哭泣。所以将光辉要回来的事告诉澪,不难理解她会有多么高兴。 “然后呢?那家伙有说什么吗?” 高楼的声音让御影立刻坐正,澪也在女儿的身边正坐着等待接下来的对话。 “关于那件事啊……实在是非常今人难以启齿──” “不必客气地说出来吧,我会当作是光辉说的话。” “……呼,那就不客气了──” 深呼吸后,御影做好了准备。 “‘我会依照约定打败你,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吧!’──他说的。” 当场时间好像被冻结一般,澪惊讶地睁大双眼看着女儿的侧脸。到底父亲会有多生气呢?御影战战兢兢地紧闭着双眼。 “哦……这家伙说了这样的话啊。” 听到说话的声音,御影小心翼翼地把眼睛张开。和预测的有些不同,高楼并没有生气。不仅如此,嘴角甚至还露出了像是微笑般的表情。 “这样的话你也帮我传句话给他,就说:‘如果办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吧!’” “是,唉──” 御影再次对这种难以启齿的传话而感到厌烦,不论是哪边都希望他们能自己告诉对方。御影正怨叹着自己陷入左右为难状态之时,高楼站了起来。 “好了,不能让其他的人等着,快点过去吧。” “──是、是的。” 目送着父亲走出走廊后,御影也打算要站起来时──。 “啊──!” 御影被母亲拉住裙角,裙子顺势滑落了下来。她反射性地拉住裙子,双脚并得紧紧地蹲了下来。 “你,你你你做什么啊!?妈妈!” “啊,对不起。我可不是故意想要把你的裙子脱掉喔!” 要是刻意做出这种事的话,就算我不是光辉也想要离家出走。 “算了,那个不重要。明天小光真的会回来吗?” 虽然不希望少女的羞耻被用‘那个不重要’来一笔带过──但御影还是一边将裙子穿好一边点头道: “今天早上在频道连接时是这么说的。” “他打算向你爸爸挑战吗?” “八成是那个意思吧……” 说到这里俩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想要跟高楼一决胜负,就相当于是要与现在星之宫家实力最强的人一决胜负。目前来看,这想法只能让人觉得光辉是在自暴自弃而已。 星之宫高楼实力高强,就算集合现在家里所有的术者也绝对打不赢高楼。即使是自己亲生的御影加入,也不知道有没有到他五成的实力──如此强的力量是他在许多的修行与实战之中培养出来的。 碰上父亲,光辉是不可能会赢的。这也是母亲和姐姐,甚至恐怕是这个家里所有人一致的看法。离家当时的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咒力,更不用说咒术了。就算格斗术比一般人更为优秀,但也还是赢不了会使用气斗术的术者。气斗术就如其名,是指将<气>集中在一点,使肌肉力量大幅提升的格斗术。也就是说,过去无法操纵<气>的弟弟,就连格斗术也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来得差。别说是术者,搞不好连精通格斗术的普通人都赢不了。 如果是以前的光辉,他完全没有能打赢的理由──。 虽然不知道他在学习精灵术后进步了多少,但那也不过历经了一年又一点点的时间,实在很难想象他会成为能够超越高楼的术者。 “……喂,真的没问题吗……?” 吃完晚饭后,透过频道连接呼叫还在异国之地的弟弟。 《安啦,我明天一定会赢给你看。》 在脑中传来弟弟那毫不在乎的声音。 * 第二天──弟弟如他所预告地回来了。 “嗨,御影。” “────!” 御影刚结束一天的课业走出校门,一位靠在护栏上的少年举起手来对着她微笑。御影一 开始并没有认出他来,由于他的头发染成金色,两耳各戴着两个镶有宝石的耳环──这般外观打扮跟离家当时的他比起来实在今人难以想象。 “……是御影的朋友吗?” “嗯,是呀──” 御影对着一同从学校走出来的女同学暧昧地点头。 “不但认识,而且还非常地熟。” 金发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御影身边,身穿黑皮夹克配上破洞牛仔裤,再加上黑色短靴,双手戴着嵌入十个左右蓝色石头的护手。那副感觉像是要威吓对方的装扮,使得女同学急忙躲到御影的背后。 将黑色长发侧编成麻花辫的这个少女──名字叫做高野那美,就像外表所见的非常文静且胆小。虽然不是没有注意到少女的害怕,但是金发少年还是露出别有含意的笑容后继续接着说道: “以前我们可是感情好到睡同一条棉被呢,对吧?” 金发少年仿佛故意要给那美看似地把手搭在御影的肩上。眼看着朋友的脸瞬间变红,御影的脸也跟着变青。 “等、等一下,你为什么要说那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哪里有误会了,御影?我们还曾经一丝不挂地裸裎相见吧?难道说在你心里这些回忆都是虚假的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啦──但我是说像这种会引起误会的发言……” 当御影想要挥开少年的手时,发觉身后的朋友正准备离开。 “不、不是的,那美!不是那样的,这个人是我的──!” 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一张已经红到不能再红的脸,朋友一步一步地从御影身边走开。 “御、御影……我、我不打扰你了,我……先走啰!” “我说那美你不要误会了!这个人是我的弟弟呀──!” 哒哒哒──地卷起沙尘往车站方向逃去的那美,并没有听到御影的声 音。 “五月二十日,今天御影失去了一位朋友──真是可怜。等等帮她打打气吧!” “光、光辉……!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御影对假装是在写日记般说着玩笑话的弟弟投以憎恨的视线。 “现在已经很少见到那么纯情的女孩子了,所以就忍不住捉弄她一下……你为什么要哭成这样啊?” 光辉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因为御影一边瞪着自己,一边流下眼泪。 “说什么忍不住……那个女孩以前曾经被男人侵犯,后来变得不相信任何人呀!” “────咦?” 光辉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而害她被男人侵犯的,是被她当成朋友的另一个女孩子……那女孩连朋友都背叛她,所以不只是男人,就连女人也……最后她变成有对人恐惧症……一直到最近她才好不容易对我敞开心房的……” 悲痛地道出事情原委的御影,压抑着声音哭泣。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玩笑却让事情发展到无法想象的地步,光辉只感到手足无措。 “抱、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才……” “这不是说不知道就能解决的问题!对那个女孩来说,男女之间的关系是禁忌话题啊!可是……你却……” 从御影身上感觉到强烈的杀气。光辉想起姐姐虽然平常很文静温柔,但若是生起气来,不论追到天涯海角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人。回想起以前御影对嘲笑自己没有咒力的家伙们所做的事──光辉马上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是我不好……我去向那个女孩道歉!” 虽然已经看不到女孩的踪影,但毕竟是少女的速度,用跑的话应该不难追到。 “骗你的。” 已经冲出去并跑了五公尺左右的光辉,听到那转变为异常开朗的声音后,立刻紧急煞车并转回身去。姐姐脸上流着的泪水早已止住,接着御影吐了吐舌头说道: “假、的。” “──你说啥?” “就跟你说是、假、的。这是回报你的。” 御影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慢慢地走到光辉身边,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颊。 “在频道连接的时候每次被整的都是我,忘记了吗?直接见到面的时候,姐姐我可是要厉害得多了。光辉,你对表情很没辄呢!” “────你这臭女人……”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反击的光辉,狠狠地瞪着露出微笑并戳着自己脸的姐姐。因为脸长得一模一样,更今人感到火大。 “不过以后不可以再用这种方式对那个女孩乱开玩笑了。那个女孩叫做那美,她真的很纯情。知道吗?” “……知道了啦。” 被御影用这么认真的表情责备,光辉虽然无法释怀但还是点了点头。对于弟弟的回答似乎很满足地笑着,御影啪一声地拍了一下弟弟的背。 “不是要去跟那美道歉吗?用跑的去!” 虽然被捉弄很令人火大,但也没办法。光辉虽不服气,还是跑着去追那美。 跑到一半,光辉发现与自己一起并肩跑步的姐姐笑着看着自己,便没好气地问道。 “──你干嘛啦?” “没有,只是觉得不管外表再怎么样改变,光辉还是光辉。” 不但嘴坏爱挖苦人又急性子,但只要真的做错事就会立刻承认自己做错,还为了道歉而拼命奔跑,率直又温柔的弟弟──即使外表不一样了,但是内在最重要的部分完全没有改变。御影对这件事感到非常高兴。 “欢迎回来,光辉。” “────我回来了。” 姐姐再次嘻嘻地笑着。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不好意思的光辉,加快速度跑到御影的前方。 两人像是用滑垒似地搭上早已停在红叶车站月台的电车,发现那美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座位中央的身影,便在她的两侧生了下来。 因为两人同时对着吃惊的那美道歉以及说明事情经过,使得她陷入一片混乱。但就在她近看了那远超越‘相似’,而是‘完全相同’的面孔后,马上就接受了两人是双胞胎姐弟的事实,也终于解开了对光辉的误会。 看见身旁的两人同时安心地呼出一口气的样子,那美小小她笑了出来,这时告知站名的广播开始播放。 “啊,我要在这下车──” “嗯,那再见啰。” 那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御影挥着手道别,那美也对她挥了挥手。 “对你乱开玩笑真的很不好意思,抱歉。” “没事了啦!光辉掰掰啰。” 光辉感到很不好意思地再度道歉时,那美一边笑着,一边走下草由车站的月台。留在座位上的两人一起挥着手,等待电车开动。 关上车门的电车开动后,光辉放下手‘呼──’地叹了一口气。 “才刚回来为什么就这么累啊──” “还不是你自己种的因。” 没有做任何辩白,光辉不甘愿地啧了一声。御影缩短两人座位的间距,朝光辉的方向靠了过去。 “不过,你为什么会在我们学校前面呀?” “一个人实在是提不起回家的劲啊!就随手探测了一下你的气息,发现似乎就在我刚好经过的学校里,所以就在那边等你放学。” 虽然透过频道连接来互相寻找对方的话,可以轻松地知道彼此的位置。 (──咦?但是我并没有回应过光辉的印象呀……) 如果使用频道连接的话,的确能够寻找彼此的位置,但也仅限于对方有回应的情况下。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御影下了个“也许是自己下意识地回应了吧”的结论。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等的?” “大概是十二点左右开始等的吧!可是经过的人都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还一直盯着我看。” 从中午开始,在高中的前面一直有个十几岁的少年坐在护栏上发呆,那是一定会让人觉得可疑的啊!而且外观打扮也很有问题──。 “话说回来,你那头发和那一身打扮是什么?改变造型吗?” “喔,你说这个啊?” 光辉将染成金色的头发抓起拉进视线中。 “我师父是金发,样子看起来很有型。因为我很向往那个样子,所以就试着把头发染成金色,不适合吗?” “虽然不会说不适合,但是既然要染就连眉毛也跟着染吧。” 光辉的眉毛还是维持原本的黑色。 “你不懂啦……这种不平衡感才正点。” “这样好看吗?”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御影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接着将视线放在服装上。 “──那这身打扮呢?” “这是师父做的。说是这样穿比较好看,叫我保持这样的装扮。” “这样啊……” 的确有些人会觉得好看,不过也有些人看了或许会觉得害怕。顺带一提,由师父制作的服装大约还有十套左右,听说这些行李已经先放在机场附近的旅馆了。 “你才是哩!幸好不是中学时代那种朴素到不行的制服,这样子看起来挺可爱的嘛!” 光辉称赞着御影的制服。酒红色背心配上红色方格花纹的领带,和领带同样花纹式样的百摺裙,背心胸口的口袋上镶着学校的校徽──记得是叫做私立红叶学园,光辉在等姐姐的时候一直发呆地望着校门,所以自然地就记在脑袋里了。男生的制服则是一般白色衬衫配上带点淡米黄色的西装裤。光辉才刚觉得这制服设计对男生真不公平时……。 “──怎么啦?” 一旁的姐 姐鼓着脸,用不服气的眼神瞪着光辉。 “可爱的只有制服而已吗?” “……你该不会希望我说你也变可爱了之类的话吧?” 御影嗯嗯地点点头。光辉叹了一口气,并确定四周都没人之后, “御影也变可爱了呢!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别开视线说道,这次换成御影像刚刚的光辉一样大大地叹了口气。 “果然这种话从弟弟的嘴巴说出来,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让我揍一拳。” “哈哈,抱歉抱歉……谢谢,我很高兴。没有女孩子被称赞可爱还会不高兴的,即使那是弟弟说的也一样。” 御影双手合十地笑着说道,但是光辉的视线仍旧朝着其他的方向。 “我即使被姐姐称赞也完全不会觉得高兴。” “──喔,是吗?” 御影一边带着别有含意的语气附和,一边用双手捧住弟弟的脸硬是转向自己。 “光辉,都快认不出是你了,好帅哦。” 御影甩奇怪的假音这么一说,光辉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红通通的。 “唉呀?不是说不会觉得高兴吗?你的脸好红喔!” “吵、吵死了!” 光辉挥开姐姐的双手,又再次地望向别的地方。在他背后传来御影小小的笑声。 “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帅呀──!” 御影在身后这么说道,但是光辉却完全当作是耳边风。 走出馆葵车站的剪票口,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段时间,光辉像是近乡情怯似地东张西望,不安地看着四周的风景。 “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很怀念罢了。” 光辉将头发往上一拨。 “不过总觉得好像某些地方不太一样了。”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改变啊?嗯,或许到处都有些地方变了也说不定吧。” “我知道,有所改变的一定是我。” “……是吗?在我看来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啊。” 刚刚御影虽然也是这么认为,光辉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即使外在的装扮不一样了,但是从内在来看,光辉还是和以前没两样。可是,他笑着摇摇头说道: “有变啦!随着时间的过去,人都会有所改变──而且我是为了改变才会离开家里,没什么改变的话会很伤脑筋的。” “────。” 光辉不是为了要游玩才去国外,而是为了实现梦想才远渡重洋 但是就像个性完全没有变化一样,在他体内的力量也完全没有改变。只要是咒术师,只要心脏有跳动就可以形成咒力,而御影却感觉不到这一切──也就是说,光就御影的感觉来看,光辉仍旧是毫无咒力的状态。 “……你真的赢得了爸爸吗?” 御影一开口问,光辉便轻松地说道: “嗯,关于这件事你可以不用担心。” 这不是能不能赢的问题。 “虽然说是要打败他,不过我会在打到他半死不活的时候收手啦!” 光辉的视线望向远方的小山丘上──朝着星之宫家的方向。 * 爬上长长的楼梯,两人从正门进入屋内。在门前有四个门生正在打扫,每个都穿着像修行僧一样装扮的男性,正用竹扫把沙沙地扫着地。 “小姐,您回来了──!” 看见御影旁边的金发少年,四个人的脸色同时都变了。 “光、光辉──!” 被叫出名字的光辉不耐烦地看着四个人,这四人同时也是以前嘲笑他没有咒力的那群家伙。大概是想起往事似地,光辉厌恶地吐出这句话: “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想。御影是‘小姐’,为什么只有我非得被直呼名字不可?算了,就算被你们这些肮脏的家伙叫‘少爷’,也只会让我背脊发凉而已,不叫也没差。” 光辉因为过去的愤怒,更加故意地刺激他们。 “我说老爸也别让这些家伙扫地,让女的来做不就好了嘛!才一回来,就非得要看到这些肮脏家伙们的嘴脸不可。御影,你也不喜欢吧?” “不,我倒不会这么觉得……” 话题被转到身上的御影一边婉转地否定,一边看着门生因为愤怒,而将几乎要把扫帚折断的力量加诸在手上。 “──那么,为什么你们要瞪着我?我有说什么会让你们生气的话吗?” “说很多了……” 御影混杂着叹息声说道。但是光辉并没有退缩,继续火上加油。 “啊,原来如此。人类是那种一旦被人说出事实,反而会生气的动物嘛!也就是说,你们知道自己是肮脏的存在啰!了不起、了不起,要我摸摸你们的头吗?” 御影这才终于注意到不同点,以前的弟弟对术者不会作出像这样的挑衅。才刚开始注意到变化,就听到啪叽的四只扫帚同时折断的声音,其中像是带头的男子站了出来。 “啊,损毁物品……” 理所当然,没人理会光辉说的话,而是传来充满杀气的视线。 “还真是会说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得那么会说大话了呀?那个总是躲在小姐背后的光辉……” 那威吓般地低沉声音所说出的字句,这次用力地踩到了光辉的痛处。 (────!) 站在旁边的御影从光辉身旁迅速地离开。如果是以前的她,这时早就把说话的门生打倒在地,但是这次却选择抢先从充满杀气的光辉身旁逃开。 弟弟的确改变了。如果是以前的弟弟,是不敢面对术者释出杀气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多么弱小的人类。像这样强烈的杀气──好像可将清澈的水冻结般地透明而且冰冷,若是随意靠近,寒意便会有如冻伤般地传遍全身。 即使是门生,置身于战斗中的人是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股杀气的。然而,由于他们拘泥于过去光辉的印象,因而没有注意到杀气。 “喂,你还记得我吗?” 对于突如其来的质问,门生里的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地嗤鼻笑着回答: “当然还记得啊!明明是拥有星之宫名号的人,不要说是咒术,就连个气斗术也使不出来的‘肉脚光辉’吧?” “是吗──那么,把你的记忆更新一下。” “────!” 包括御影在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光辉嘴角上扬带着笑意,身影慢慢地变得模糊后消失。 “就改成──肉脚光辉开始会用气斗术了吧!” “────!” 带头男子发现在背后那股光辉的气息时,慌张地想要回过头去。可是早在那动作之前就被踹中背部而飞了出去,脸重重地撞在门上。像是要把白色的门涂红般,门生的脸贴着门滑到地上后,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趴着昏了过去。 其他的三人还搞不清状况时,只有御影一人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弟弟并不是消失了,只是用动态视力追不上的速度移动到门生的背后而已。从听到的脚步声来判断,多半是往前两步绕到背后的吧。 御影之所以能这么冷静,是因为以前曾经看过父亲用过一次。虽然冷静,但却掩饰不住惊讶的神情。这是因为能做出父亲的动作,代表光辉的实力至少已经踏进了父亲的层次。 光辉进入了连御影都还没有踏进过的层次了 “喂,怎么啦?用刚刚那种瞧不起人的眼神再看一次啊!说我很弱看看啊──我就当作是把老爸打到半死不活前的暖身运动,继续陪你们玩玩喔!” 光辉朝剩下 的三个人挑衅,但是三人都无法行动。直到现在,门生才感觉到光辉散发出那像冰一样的杀气。一边咒骂着自己没有发现如此惊人地杀气的迟钝,一边喀哒喀哒地颤抖着双腿。 “──嗯,怎么啦?一直说我很弱很弱,你们反而才弱不是吗?以后要搞清楚自己的斤两喔,‘各位肉脚门生’!” 骂完后不管三个门生,光辉朝着家的方向前进。御影也认为这四个人是自作自受,迳自追在弟弟后面并用充满期待的声音问道: “光辉,你会使用气斗术的话,该不会也会使用咒力了?” “不,现在一样用不出来。应该说,教授跟我打包票,说我这一辈子应该都没办法使用咒力了。” 御影的期待连一秒都不到便瞬间瓦解,而同时对未来的期望也── “──怎么啦?一副打从心底感到失望的表情喔?” “不,没什么。” 御影虽然因为空欢喜一场而大失所望,但是想到光辉会使用气斗术实在很了不起,于是重新调整心情问道: “但是,气斗术在没有咒力的人身上是使不出来的吧?” “御影,那是很大的误会喔!气斗术所需要的就只是<气>,而<气>是每个人都拥有的,只要学会操纵<气>的话,不管是谁都可以运用自如。但是,由于过着普通生活的家伙们不会操纵<气>,所以就算他们会有<会使用气斗术>等于<拥有咒力>这样的刻板观念也无话可说。” 光辉对不自觉地“哦”了一声,看来很佩服的御影问道: “──话说回来,你自己会使用气斗术却还不知道原理吗?” “唔咕──。” 御影发出了怪声而说不出话来。对这反应,弟弟微微地笑着。这笑容今人无法想象他会是刚刚发出杀气的源头,真的是非常平静的表情。 站在门口,光辉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家。 “──很怀念吗?” 看着他那像在眺望城镇风景时的眼神,御影在身后问道。光辉点点头,就和在回家路上走着的时候一般,“我还是觉得好像哪里变了”一边叙说感受出的不协调感,一边看着家的外观。 “快点进去吧!妈妈还在等──” 御影向前正要将拉门拉开的瞬间,从门后传出哒哒哒地,好像有某种东西逼近的声音,突然门被用力地拉开。 “小光──!!” “呜唔!” 御影被里面冲出来的<东西>撞飞了出去,光辉则被那<东西>紧紧地抱住。 “妈、妈妈──怎,怎么了啊?” 被穿着水蓝色和服的女性──澪紧紧地抱住,感到困惑的光辉勉强说出话来。澪先是把脸挪开,摸摸光辉的头发和脸颊又再次地紧紧抱住他。 “小光,小光……真的是小光啊──!虽然头发染了颜色,耳朵上开了洞,但是真的是小光啊!” “嗯,是啊……我是光辉没错……怎么了吗?” “说什么‘怎么了吗’!什么都没说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我很担心你欸!” 澪带着生气的表情瞪着光辉。对御影倒还有话可说,但只有对母亲是一句话也没办法反驳。因为母亲即使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咒力,仍然以与御影一样不多不少的平等母爱来对待自己,所以光辉急急忙忙地道歉。 “抱,抱歉……其实我原本是想要说的。可是如果跟妈妈说的话,我想一定会被阻止,所以我才──” “我当然会阻止你啊,笨蛋!” 光辉一边被口水喷着脸一边想着,当初没说出来果然是对的。看到现在的澪也许无法想象,她当年可是拥有足以担任父亲左右手的实力派好手。如果是那时的光辉,一定三两下就被轻易地制伏了──当初没说的确是明智的选择。 “那个……妈妈?” 澪注意到从下面传来的声音,将视线移到倒卧在地的女儿身上。 “唉呀?小影。你在那里做什么啊?” “还不是因为被妈妈撞倒了!” “是这样吗?对不起。那你为什么不起来呢?是闪到腰了吗?” “是因为妈妈踩着我的头发啦!” 澪看着自己的脚下,自己连草鞋也没穿就飞奔出来的白色足袋底下有着女儿的长发。 “啊,对不起?” 澪将脚移开后,御影背向光辉,让他清掉自己手够不到的尘土。 “拜托你,不要这么突然地冲出来。那样很危险的。” “……是,对不起。” 澪垂头丧气地朝自己的女儿低下头,光辉看着这样的光景为了忍住不笑出来,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光辉绷起那不自觉地露出笑容的脸庞,向澪鞠了个躬。 “我回来了,妈妈。” “欢迎回来,小光。” 因为太高兴儿子能够回家,澪的眼角泛着泪光一边微笑着。 “老──父亲大人在家吗?” 听到这话的瞬间,母女俩的表情都僵住了。 “嗯……是在家……你真的打算和你父亲决斗吗,小光?” “是啊。” 光辉毫不犹豫地点头。听到他的回答,母亲的表情再度蒙上一层阴影,光辉则是无奈地苦笑。 “不需要摆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啦,妈妈。我们又不是要互相残杀。” “我说光辉,又不是一定非得战斗才行,不是吗?我也了解你讨厌你爸爸是无可奈何的事,但也不必因为这样而报复──” “……不行的,妈妈。” 澪说的话被儿子打断了。 “我无论如何都想要赢过那个人。为了要让父亲大人刮目相看,我才跑去修行的──所以只有对这件事我绝不让步。” “…………。” 澪带着困惑的表情低头不语,而一旁的御影脸上也带着些许的悲伤,但是光辉并没有注意到。 “不用担心,真的就只是稍微打一下而已,打到我觉得‘原来可以轻松获胜嘛’的时候就会停手了。” “──。” “是真的啦!绝对不会夺取性命也不会造成留下后遗症的那种伤害──我以星之宫的名义发誓。” 光辉误会了沉默不语的母亲的想法。澪担心的并不是高楼,而是光辉。一直没有说话的御影正想代替母亲提出反对时…… “我知道了──就照小光你想做的去做吧。” 澪平静地说完,便将光辉招呼进家里。光辉很高兴地点点头并脱掉靴子踏上地板。御影对澪答应光辉的态度感到惊讶,追上此时已走到走廊另一边的母亲身旁,深怕身后的光辉听见,小声地问道: “妈妈,你不阻止他吗?” “──我很想阻止啊。” 与平常温吞的语调不同,澪认真地回答。 “那为什么──?” “就算反对小光也不会接受吧。” “从以前到现在,他因为没有咒力的缘故,一直被批评得很糟糕。所以我能了解他讨厌你爸爸的心情,同时觉得他会想要反抗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所以──要是这么做能让他接受的话,我想就让他比一场吧。” “……但是。” 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让他进行这么危险的比试。从光辉说的话来想象,大概到最后会忘了原本比试的目的,开始认真地试图想‘杀掉’对手。如果变成这样的话该怎么办──当御影不安地想着时,澪用力地紧握住女儿的双手。 “所以,我们两个一起守护他们吧!没问题 的,妈妈和小影两个人联手的话,应该有办法可以阻止──我猜。” “……你、你猜?” 如果说是连观战者也需要赌上性命才行的对决,那就更不能让他去比了。御影正打算再次提出反对时,却看到澪还有心情微笑着继续说道: “而且找想看看现在的小光到底有多厉害。把你们两个生下来到现在都过了十六年的岁月,但如此充满自信的小光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想他一定是变得很强才会回来的,所以妈妈想要见识一下。” 母亲转过身去看着光辉──似乎非常高兴地眯着眼睛。就像是要传达那份喜悦般地,澪转向女儿那边说道: “小影你不想看吗?和小光一起工作是你的梦想吧?” “…………。” 御影偷偷地瞟了后方一眼,弟弟带着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跟在后头。每次要见父亲时总会胆怯的弟弟笔直地注视着前方 (──真是拿他没办法。) 御影将视线转回澪身上,叹了一口气之后,紧紧地回握了一下母亲的手。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似的,两人发誓要尽全力来守护光辉的战斗。 走廊上行走的三人,在一扇和室门前面停下了脚步。这扇和室门的后面就是大厅──那里就是星之宫高楼在的地方。 拉开和室门时,大厅里所有人的视线一起望向光辉。 里面有认不出他是谁而感到困惑的人、也有对他不懂礼貌的举动感到愤怒的人、还有发现金发少年身份,转而注意坐在上座当家脸色的人──现场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反应。里面大约有十名左右的阴阳师,并且都是拥有相当实力的人聚集在一堂,推测应该是正在讨论什么事情。 “算了,那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光辉这么想后,不理会周遭闲杂人等的视线,笔直地走向坐在上座的人物──星之宫高楼的面前。接着以试探性的攻击口吻代替行礼。 “脖子洗干净了没呢,父亲大人?在我看来,好像还有污垢粘在上面的样子。” 大厅的空气在一瞬间冻结。 “我们还在谈事情,滚出去。” 连脸也没有抬起来,高楼便淡淡地说道。气温似乎又降得更低了。 “我是不知道你们在谈些什么,不过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因为父亲大人暂时会变成需要绝对安静的状态。” 光辉在一分钟前所答应的事,早已忘了一干二净,看来那果然只是用来敷衍的表面话。御影在后面深深地叹了口气,但是光辉并没有听到。 “喔……那具体地来说是怎么一回事呢?” 到这时,高楼才第一次将头抬起来,看着一年不见的儿子的脸。那眼神让光辉清楚地回想起过去的光景,那张映照在黑色瞳孔中,自己充满畏惧表情的脸孔──用力地咬着牙,光辉像是要甩开过去自己的软弱一般地喊叫着: “我是说,要把你这家伙打个半死送进医院,再做个结界让你暂时都出不来!不要再说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快点给我到外面去!” 全场安静了下来。但是安静的只有声音而已,在场的每个人都亲身感受到那像是暴风肆虐而过的战栗感。 “好吧──” 高楼站了起来,将放在一旁的细身长剑拿在手上。 那是阴阳师在除魔时所使用的──透过仪式让星之气寄宿在刀身里的剑,称为破敌剑。而且那还是寄宿着天星中象征龙,被称为最强连星.北斗七星之气的‘七星’。是‘星之宫’当家代代相传的传家宝剑。 “嘿……一开始就跃跃欲试了嘛!” 高楼没有回答,经过妻子和女儿的身旁走出大厅。光辉在后头跟着经过时,看了两人一眼,仿佛要让人觉得游刃有余般地在嘴角浮出了笑意。 被留下的两人看着彼此的脸,进行着无言的对话。 御影一点头,澪也跟着点头回应,完全无视于在大厅里所有人集中过来的怪异视线,紧跟在两个男人后面。 在树群前方的内院里,两人对峙着。 双方的距离大约是五公尺。光辉为了可以马上冲出去,摆出稍微将腰部放低的架式。然而高楼并没有摆出任何架式,就连剑也未从剑鞘里拔出。他左手拿着剑,静静地站在原地。 “……剑,不拔出来吗?” “试着让我拔出来啊。” “──喔。是这样吗?” 就像是被人说了‘根本不需要认真对付’一样,光辉静默地燃起怒火放出杀气。那杀气研磨得既锐利又澄澈,仿佛光靠这股气息就可以刺穿对手的肉体一般──像是诅咒一样凛冽的杀气。 可是高楼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般,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当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高楼是以环绕着全身的‘绝对的自信’将杀气挡开。 (──绝、对,要让你把剑拔出来。) 光辉暗暗地发誓后,将<气>集中在双手和双脚。 澪和御影到达的时候,内院已经成了战场。明明是一对一的战斗,却让人感到有如彼此都带领着数千名骑兵的战栗感。 御影发现母亲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光辉,应该是对光辉释放出的杀气感到惊讶吧!就连在门前已经体验过的御影,目光再次地被夺走,这也难怪母亲会有这样的举动。 毕竟不可同日而语了。就算是父亲应该也已经了解,光辉有了大幅度的成长。所以是否能在彼此瞪视阶段就算结束决斗了呢?御影如此深切地祈祷着,即便她也了解这应该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御影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那是高楼为了开始工作的女儿而举行仪式创造出来的破敌剑──‘织女’。一边确认着那坚实的触感,御影做好了随时都要冲出去阻止比试的心理准备。 咻地一声从光辉正面吹来的风,使金色的头发飞舞了起来,他把这当作是向前冲的信号。让聚集在脚上的<气>一口气爆发,向地面一蹴。广阔的空间只留下黑色的残影,他飞出一步,一口气缩短和父亲之间的距离。将坚硬的右拳,目标向着高楼的左颊──光辉使出要把对手头部打飞的力道,将拳头挥了出去。 “────!” 光辉以为打中了,可是拳头打到的触感并不是人类的肌肤。冰冷而坚硬,布料的触感 原来是剑柄,高楼将‘七星’轻轻举起,用剑柄挡住了光辉的拳。 光辉啧了一声,顺着收回右手的力道将身体一转,施展出左脚的回旋踢,这一踢也被高楼用右手挡掉了。光辉省下收回左脚的时间,将上半身往后一倾,用双手撑地后翻。同时试图用抬起的右脚脚尖攻击高楼的下颚,但父亲轻轻将脸别开闪躲过去,带起的风使高楼的头发飞舞了起来。 光辉在脚着地的同时,将右肩挪向前方用身体撞了过去,但高楼将身体往旁边一挪躲过攻击。接着算好儿子冲进刚才所站位置的时机──用反手握着的‘七星’向上挥去。光辉注意到从下方逼近的影子,于是伸出左手将剑鞘抓住。可是剑鞘的走势没有被挡下来,完全无视于光辉的体重,高楼的手将他整个人连同‘七星’一起向上挥起。 光辉让身体藉着剑的走势,将剑鞘用力地推开。他飞到高楼的头上,像陀螺一般侧身旋转。一边将身体上下反转.伸出手刀朝向父亲的侧头部闪电一劈。 高楼弯下腰躲过攻击,接着站直身体转过身,将反手握着的‘七星’横向一挥。然而,光辉的反应也很快。当他知道攻击再度扑空时,便将双脚朝下并弯曲膝盖,在空中做出像是胎儿般的姿势,用双脚的脚底将剑鞘挡住,然后和剑一起被挥了出去。可是这次为了不被打飞出去,确实地用左手握住了剑鞘。 当剑挥到底时,光辉以和地面呈现水平的剑为支点,将脚踢了出去。让<气>凝聚再凝聚,踢出一记就像被拉到极限的弓上射出的箭一样的蹴击。 在不到五十公分的极近距离内,加上刚挥完剑的关系,使高楼的反应慢了一步。他瞬间用右手遮住脸,勉强防止被直接击中,但是<气>却显得不够充足,无法完全承受光辉的蹴击。手臂就这样被压到鼻尖上,冲击力穿透过手臂击中脸部,高楼的双脚离地弹飞出去──但是,他立刻就用右手撑住地面,让身体空转一圈。一边发出杂音般的声音,一边用右手和双脚将力量抵消──让身体停了下来。高楼缓缓抬起的脸,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平静。 (──刚刚那下子,居然没有骨折啊。) 光辉瞪着父亲在没有完全准备好的状态下,受到自己全力一踢竟没折断的右手臂想着,这家伙果然像怪物── (只不过,比师父还弱……) 即使全力向师父挑战了好几次,却连一次攻击也没有打中过。并不是被挡住,而是所有的攻击都被看破,灵巧地摆动身体一一躲开。但是父亲高楼却用手和剑来防御。单纯来想,这类‘高楼比师父还弱’的不等式理论上是可以成立的。当不等式在脑海中一成立,光辉相信只要维持这样下去绝对会获得胜利。 (……真是的,不管是教授还是师父都太小看我了吧!) 说老实话,这次向他们提出希望能允许回国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理由是‘因为你的修炼还不够’。 这点光辉承认,和那两个人相比,自己是连他们的脚尖也够不到的菜鸟。但是,光辉有自信自己早就已经练就足以打倒高楼的力量。经过一而再,再而三不断交涉的结果,两人勉为其难地答应他,在下次的旅行结束之后可以回国一次。 (──你们等着吧,我马上就会带着快乐的旅途见闻回去的。) 想象他们听到这件事时的表情,光辉不禁露出了微笑。 御影的思绪完全地被弟弟的动作夺走了。 没有丝毫间断的连环攻击,对于对手攻击所做出的迅速防御动作、从防御立刻施展出来的反击──这一切都太了不起了。那份强悍让存在于御影的记忆中,一年前光辉的弱小身影变得淡去。 偷偷看着站在身旁母亲的侧脸,澪用以前从未出现过的认真神情注视着两人的战斗。注意到女儿的视线后,她将紧张的表情放缓并说出感想。 “小光实在很厉害呢。” “是啊。他的实力一定已经比我还要强了。” 御影率直地如此承认。要击中父亲这种事,自己根本还没有办法做到,这样下去搞不好──御影这么想着。 可是看到母亲再次认真地观看起战斗的表情,女儿了解到还没有办法做出预测。毕竟,父亲还没开始认真起来呢! 早已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紧‘织女’,毕竟战斗才刚开始而已。御影也紧绷着表情,注视着这场战斗接下来的发展。 由于刚刚的蹴击,目前两人相隔的距离大约是三公尺。父亲站在对两人来说几乎等于没有空隙的短距离前方,两者之间的地面上留下了像是伤痕一样,被高楼挖出的三条线。可是最重要的脸,以及受到攻击的右手臂上没有任何的外伤。 高楼和以前一样仍然没变,以简直像是没有感情一般平静的表情看着光辉。用那将软弱的自己,映照地更加懦弱瘦小的那黑色的瞳孔看着──。 光辉再也无法忍受被那双眼睛继续注视下去,准备要冲出去的瞬间。 “──稍微变得像样了一点啊。” 平静的声音传进耳中。那句话比任何魔术还要能抓住光辉的心,使他的肉体强制地停了下来。他一瞬间以为是幻听,静静等着下一句话,但是高楼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地将到现在为止只是拿在手上的‘七星’从剑鞘里拔了出来。就连无法感受到自身体内以外之气的光辉,也被迫感觉到清静的<星气>──由刻在刀身上的北斗七星渗出,光是存在即可将周围的空气净化,驱散世俗的污秽。把剑鞘直接插在地上,高楼用双手握住剑柄,将剑尖朝向自己右斜后方的地面摆出架式。 即使不说出来,从摆出这姿势就能了解,之前只是顺势挡开光辉的杀气,现在有如杀气被吞噬一般,这姿势所散发出的强烈杀气,意图非常明显。光辉稍微甩甩头,重新绷紧自己的心情,放低重心并弯下膝盖,摆出不论是什么样对手的动作都能够对应般的架式。在互相瞪视的两人之间,杀气与杀气末使空气产生震动而相互交锋。 林立在高楼身后的树木微微传来沙沙声的瞬间──高楼的身影渐渐模糊。光辉冷静地分辨耳朵听见的声音,以及皮肤感觉到的异样气流,捕捉到了父亲的行踪。 光辉向前方跳出的动作,与背后出现的高楼挥剑横斩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发生。在地面翻滚一圈,以单膝立起的状态向后转回身去的光辉,看见父亲已经进入下一个动作。横斩的动作之后顺势将剑尖指向天空,‘七星’发出白色的光芒。这是解放出潜藏在内之<星气>的预兆。 “躲开!” 像是命令般地一边小声说着,高楼将‘七星’向下挥动。削过地表所挥出之剑的轨迹,宛如被拉下到地面的银白色弯月。可是银白色的残影并没有消失,从剑的轨迹中飞出,为了切开光辉而划过地面俯冲而来。 光辉跳向旁边躲开。在些微差距下,没有打中他的残影笔直地擦了过去,撞到一颗树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所设目标之外不会造成任何伤害,这是<星气>的一种冲击波。就在光辉内心惊叹于招式的高超时, (────!) 心脏强烈地跳了一下,带来某种‘预感’。光辉脚一落地,就又像弹开般地跳起。在空中翻转时,光辉看见在下方通过的白色残影。是高楼连续放出的第二个<星气>。 躲过两次接近音速快的攻击,光辉松懈了下来,因此晚了一步才注意到从旁边像是野兽般冲过来的影子。可是就算可以更早注意到,他依然还是浮在空中──并不会改变自己是个标的物的事实,‘七星’从右侧水平挥了过来。 “algiz!{注1}” 光辉将两手向前交叉着喊叫。与剑逮到他把身体砍飞出去,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 “──光辉!” 看到衣服的颜色在空中留下了淡淡一抹线条,而人被打飞到人造林方向的弟弟,御影的表情大变。 “等等,小影。” 澪阻止已经冲出数步的女儿。 “没问题的。在剑命中的瞬间有感觉到咒力,我想多半是小光启动了像是加护符咒的东西防御住了。” 的确被这么一说,明明是被刀刃打中,地面却没有血迹。对没有咒力的光辉虽然是极为乐观性的推测,但大概真的用了什么咒术防御住高楼的攻击。 “但他是被那样的力道打飞了啊?怎么可能会没──” “我想应该是没事。” “为什么?” 对于用冷静沉着语调断言的澪,御影无法抑制心中的焦急,一不小心就变成像是质问一样的语气。可是母亲一点都不在意地,依旧维持着冷静沉着的语调回答: “因为没有任何的声音啊!” “──咦?” “如果小光身上发生事情,应该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吧?像是撞到树木的声音或是撞进地面的声音之类的。” “──啊。” 御影发出了终于了解到澪想要表达意思的声音。被那样的力道打飞出去,而撞到什么东西的话,理应会发出很大的声响。 如果没有的话就表示──。 御影想到答案的时候,澪露出母亲见到孩子的成长似地满面喜悦笑容说道: “你爸爸还没有认真,不过小光也没有认真起来不是吗?在国外学到的精灵术──连一次都还没用出来啊。” 御影将脸朝向树林的方向。那一刻就像是证明了澪的推测是正确的一般,从绵密相连的树林中有‘某物’飞了出来。 姐姐将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这幅景象。飞出来的‘某物’不受地心引力的牵引,就像是时间停止了一般地静止在空中,向下俯瞰着地面上的敌人。 那个‘某物’不需要说明,就算是远看也能看出金色飘逸的头发,和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异常显眼的黑色衣服──如假包换千真万确正是亲弟弟,星之宫光辉。 一边睨视着地面上的父亲,儿子一边将右手举起来看了看护手,发现镶在上面的其中一颗蓝色石头出现了裂痕。 这是列有北欧地区开发的魔术文字──符文的石头,刚刚就是藉由它产生的屏障才勉强得救。 “…………。” 要是没有符文的话,现在大概已经被劈成两半了吧!在那一瞬间的攻防之中,实在是无法马上召唤精灵制造结界。在上空吹拂的风流强劲──刻有‘algiz’的符文石因裂痕而变得脆弱不堪,化作粉末飘散在空中。 “原来是这一回事……就算只是比试,死了也不能怪别人吗?……。” 光辉一个人像是理解了什么似地喃喃自语,映照在眼中的景象里出现了红、蓝、白、绿的萤火。右手伸出手指向前一划,响起像是鸣子{注2}一样的声音。 “来吧──掌管四大元素的精灵们。” 精灵们呼应召唤,从眼睛进入光辉的身体内,紧接着从全身四处又飞了出来。从以太界被召唤出来,获得以太体的精灵们展现出身形。缠绕着红色火焰的蜥蜴、蓝色透明的人鱼、发出白色光芒的妖精、头戴绿帽长得一副老人面孔的小矮人──在主人身边摇摇晃晃地飘浮着的精灵们,和光辉一起严厉地睨视着站在地上不动的敌人。 “就地隐身──等候指示。” 精灵们各自分散并消失在空中,一切准备就绪。 “那么……接下来就玩真的吧。” 光辉微微地一笑后,在他的周围刮起一阵风──然后消失了。 接下来的瞬间,光辉出现在高楼的眼前。瞄准下颚弯身将右手臂向上挥,响起了尖锐的金属撞击声。明明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攻击,高楼连眉毛都没挑一下,便举剑挡掉了光辉的拳头。 被刀刃这类锐物防御住的话,空手赤拳的光辉不可能会没事。如果刀刃是蕴含<星气>的破敌剑就更不用说了。光是受到像毛发般细微的伤口,<星气>便会趁隙侵入,将人的肉体由内部爆散开来。可是光辉的拳头安然无恙,这要非常接近光辉的身体才看得出来,在剑刃与拳头之间产生出数厘米的间隙──原来是风之精灵将光辉包围了起来,厚度仅数厘米,但却比钢铁还要坚硬的风之守护保护着光辉的身体。 但这股风的效果不只是保护身体而已。光辉露出得手了的笑容后,左脚踢中高楼的侧腹。动作上和第二击的时候相同,只是速度比平常来得不寻常。包覆在身上的风让平常就已经很快的动作,加速到连残像也不留的速度。 中招的高楼被踢飞到一旁,可是立刻伸手一撑跳起,重整态势后挥剑发出<星气>的冲击波。银白色的残影倚地前进,朝光辉逼近。 光辉没有闪避,把手向前一伸,对附身在地面的地之精灵们下达指示。光辉面前的一块土块突然隆起,构成了一道墙。残影在土墙前消失地无影无踪,之后土墙上出现了裂痕,这不是因为<星气>冲击所造成的裂痕,破裂的土墙随即变成无数的碎片飘浮在空中──同时将破裂而变锐利的尖角转向高楼,然后以像子弹般的速度朝他飞去。 高楼往旁边跳开躲过碎石雨,双脚一着地,就像炮弹般地冲向光辉。不到一秒就拉近与光辉的距离.将位于头顶的‘七星’向下一挥。光辉将左手臂伸到前方,以风的守护将剑挡住,砍劈的反作用力传回高楼的双臂。 光辉让拳头滑入握剑的双手之间,终于让高楼的下颚吃了记上勾拳。不过手感稍嫌薄弱,原来在完全打中下颚之前,父亲自己跳了起来。 (──不错嘛,老爸。但是……!) 高楼依旧是以毫无防备的状态飘浮在空中,光辉将挥起的拳头张开后翻了过来,与父亲在一瞬间四目相接。 “下来吧!” 一边叫喊着,手掌一边往下一挥。就像是呼应信号一般,上空的空气化作铁锤般的劲风袭向高楼的身体。高楼突然急遽下降,重重地摔到地面上,又高高弹了起来。 “别想逃──!” 光辉将左手张开向前一伸出,出现了像是要将高楼包围般无数的水滴,一起往他身上集中。水滴包覆在高楼的四肢上──光辉把张开的手一握,四肢的水滴马上冻结成冰。高楼摔到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但是手脚的自由被冰束缚住而无法站起来。 光辉啪一声地将手举起来。在手前方的空中,无数个像是鬼火一般地红色火焰回旋地出现,他对接下来的行动没有丝毫犹豫。 对方既然有杀人的打算,自己也打算杀人的方式回敬,如此而已。 “妈妈!你在做什么,还不快点去阻止!” 光辉的力量超乎想象。这并不是在夸大,而是真的超越了父亲的力量。再这样放着不管,光辉会烧死自己父亲的,不管怎么说这都太过火了。 认为现在正是阻止的时候,御影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转头看着母亲。 “──妈妈?” 澪的手放在眼角一边流着眼泪──难道说,这是指已经来不及的意思吗?不,不会有这种事。像是把光辉打飞出去,或是把高楼抬过来的话应该还来得及才是。正要开口让母亲振作起来时,澪哭着说道: “小光……真的变强了……妈妈我,好高兴啊……”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 看到母亲连这种时候都还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这次换成女儿开始想哭了。 “──咦,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小影?” “我说啊!不快点去阻止的话爸爸会死掉的!” “……为什么?” 澪像是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似地歪着头──御影有时候实在是不太了解这个母亲,像现在也是,一时之间接不上话。母亲用手拭去了眼泪说道: “你爸爸,根本就还没认真不是吗……?像那样的火球很简单地就能挡住的。” “──咦?” ──紧接着,从背后传来爆炸音和爆风,激烈地吹动两人的头发。 “下地狱去吧!” 光辉像是打算打碎自己懦弱的过去般,使出全力将手向下挥去。漩涡状的火焰就像是陨石群一样地划过天际,在空中留下红色的轨迹之后朝高楼落下。每落下一个火焰就产生一次爆炸,摇晃着大地,同时扬起沙尘和火柱。 火焰攻击终于停止,最后的火柱烧到天际然后消失不见。周围由于沙尘的关系无法确认状况。但光辉即使是看不见,也早已对自己已经胜利的事实深信不疑。 “────!” 直到透过精灵,看见站立在沙尘另一端的身影之前──。 (不、不可能……) 真想告诉自己那只是幻觉或是其他东西。如果这是用自己的眼睛看见的话 还有理由相信。但这幅景象是精灵看见的──身为星之旁观者的精灵不可能让术者看到幻觉。 既不是幻觉也不是其他东西──站在光辉的面前的。正是星之宫高楼。 从高楼身上放出无数放射状的冲击波。这是将‘七星’蕴含之<星气>所创出的屏障,再将其释放出来所产生的冲击波。光辉虽藉着缠绕之风将冲击完全抵挡开,但却在精神上所造成莫大的压力。脚往后移了一步,但是光辉只是将脚往后移,并没有后退。 (怎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不能允许自己不是为了躲避攻击而后退。要是做出这个动作来──那就是证明了自己从离家出走的时候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改变的事实。 冲击波将沙尘吹散,空气变得新鲜起来。高楼就站在光辉面前,将创造以及维持着屏障的‘七星’高高地举在头上。虽然全身充满了弱点,光辉却没有进行攻击。光是为了让想要逃跑的自己振作起来就费尽了精神,实在没有多余的余力去思考攻击面的问题。 高楼缓缓地将剑放下,注视着儿子。 “──这样就结束了吗?” “────!” 父亲黑色的瞳孔映照着自己。而自己映照在那上面的表情是──。 “──才不可能……” 光辉向上举起了双手。右边是飘摇不定的火焰,左边是旋转不停的旋风,两者逐渐转化为实体。 “就这么结束!” 高举过头的双手同时一起放出,用风助长火势并提升范围与威力的同时攻击。 高楼轻松往旁边一跳就跳出了攻击范围,毫不在意在身后吹起的火炎漩涡,并将手伸进怀中。拿出了七张咒符,啪地摊开成扇形,朝向光辉轻声念咒后掷出。和地面成水平飞行的符咒开始发出光芒,产生了有如水蒸气产生的光折射现象般摇曳后开始成形,最后变成在地上奔跑的矮小武士。 这是式神。式神原本是拿来用在探索、监视之类的用途上。要创造出一个式神除了需要相当庞大的咒力以外,实际上式神既脆弱又没有攻击力。但倘若将鬼怪的灵魂透过符咒来形成式神的话,则可将攻击力提升一点水准──不过,‘星之宫’家严格禁止这类玩弄灵魂的行为。但只要术者的构成能力够优秀,多使用点咒力也能创造出还算强悍的式神。 光辉一面跳着退开,一面伸手向前,地面上旋即冲出无数的尖枪。有三个武士被刺穿而变回咒符,但是剩下四个分成左右两路躲开并朝光辉追击。即使已经藉由风的力量提升了速度,距离还是在一瞬间就被拉近,式神们举起刀跳了起来。 “──不要小看我!” 将侧边吹来的风变成看不见的利刃,朝四个式神横向一直线砍去──不过,光辉立刻理解到这么做是严重的失策。随着被切开的咒符缓缓飘摇落下,下方有五张咒符飞了过来,贴附在光辉包覆于头、双手、双脚的风之守护上。 “糟了!” “般、哞、陀罗诃、伽璃诃、阿诃──!” 脚步声和声音越来越靠近──五张符咒间划出光之线条,连结起来形成五芒星的形状──这是阴阳道象征咒的图形.晴明桔梗印,一压在光辉的身体上便产生了爆炸。这一炸破坏了风的守护,余下的冲击使得光辉的身体被弹飞到后方。光辉凭着毅力拉回那快要失去的意识,用双手重击地面欲让身体恢复平衡。他迅速地挺起上半身,说时迟那时快──。 “────!” ‘七星’的剑尖指在眉心前方一厘米处。 “是你输了。” 高楼平淡地宣告着像是早已知道的结果。 “────。” 光辉什么也没回答。只是盯着眼前的剑尖,什么事也不能做──他的头终于失去支撑的力量垂了下来。 从表情确认儿子已经完全失去战斗意志之后,高楼收回了剑。为了取回插在地上的剑鞘而离开他的身边。 “──光辉!” 御影忍不住跑到弟弟的身旁。光辉维持着挺起上半身的姿势,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光辉,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会痛?光辉,光辉──!” 抛开原本紧握着的‘织女’,御影抓住光辉的双肩使力摇晃。金色的头发也随着摇晃一起摆动,在发际间看到黯淡无光的瞳孔。或许是对自己在国外练就的力量有着过高的自信,从待在国外时的说话语气,以及今天让她看见的各种神情就能够了解到,弟弟一定是觉得终于可以让大家刮目相看──终于可以继续待在这个家而感到安心了吧!但这些期望都在回到日本不过几个小时就被粉碎了。他一定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也一定感到相当地悲伤。御影的眼睛流下了泪水,一想到弟弟的种种,眼泪就无法停止下来。 “光辉……光辉变强了喔……真的变强了……让姐姐吓了一跳呢……虽然输给了父亲……但是和我──” “──没” “──咦?” 御影的话,被光辉的喃喃自语盖过。 “──没有……” “──光辉?” “我……没有输……我……还没有输……” 光辉仍然顶着空洞的表惜,继续低喃着。静静地将姐姐抓着自己双肩的手移开,用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睛朝向渐行渐远的高楼。 “我还没有输……只有那个男人,绝对不能输给他……!” 光辉用充满强烈愤怒的双眼,狠狠地瞪着高楼的背影,御影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光──!” 她的阻止已经太迟了。御影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没能阻止正朝着父亲冲去的弟弟。 光辉缠绕着风,朝着高楼的背后使出飞踢。高楼迅速地转过身来,用‘七星’将之挡下。瞬间响起浊重的声音。 “你很纠缠不清喔。” 高楼说的话,完全没传到光辉的耳里。现在,对光辉来说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无论如何都要打倒站在眼前的男人──只有这件事。他完全没有去想、没有去听、没有去看除了这件事之外的事。 飞踢被往回一推,光辉高高地跳起朝后方空翻。不过,缠绕着风的光辉即使是在空中也能自由地移动,他以反转的姿势──就一般常识来说,理应是无法形成的姿势下消失了身影,然后在下个瞬间出现在高楼的背后。光辉虽然施展出了下段踢,仍然被高楼身子一转,摆出下段防御挡住。 在那之后御影什么也看不到。凭着空气的流动,勉强可以感觉到光辉不断地猛攻,但是全都被高楼用‘七星’挡住了。 “──你给我有分寸一点!” 高楼将‘七星’横向一砍想要牵制光辉,却被他跳开返到后方。 就算是拥有星之宫家最强的实力,毕竟也还是人类。一直防御着肉眼无法看见的攻击,高楼也耗费了不少体力和精神力,微微地喘着气。 光辉用充血的双眼看向高楼──是看向将‘七星’摆出正眼架式{注3}的高楼。 “……原来如此……是因为有那东西在……” 光辉继续瞪视着‘七星’,以缓慢的动作慢慢收回左手,旋即将右手水平横举挥出。朝着由于注意到土石飞起而稍微闪神的高楼的手,施予音速似的攻击,将‘七星’弹了开来。 “什──!” 高楼伸出红肿的手想要抓住往旁边飞去的‘七星’。 光辉将左手向上一弯,地上的空气卷起一阵漩涡把‘七星’打向空中。只差数公分就能够到,高楼带着悔恨的神情朝上方看去,并掷出从怀中取出的咒符。咒符发出光芒,虚像互相缠绕,形成了黑色的乌鸦。乌鸦笔直地飞向‘七星’,张开脚爪欲抓住剑柄的部分。 “──休想得逞。” 第二话 成为走狗的少年 父亲与弟弟比试三天后的星期一早晨──御影就如往常一般,慌忙赶搭上迟到前的最后一班电车。一边站靠在门边,一边神情紧张地闭上眼睛。 (光辉,光辉……你在哪里?回答我……光辉!) 对着弟弟的灵魂,御影试着想使用‘频道连接’能力与他对话──但今天还是一样没有反应。 一连呼叫了好几次,弟弟的灵魂都没有回应。御影终于放弃尝试并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顺便打散集中的心神。看着镶嵌在门上的玻璃──自己的脸以及闪过的风景互相重叠,淡淡地映照在玻璃上面。 (……光辉……。) 无论如何都会今人联想到弟弟的相同脸孔。多亏了这张脸,不管分开的时间有多久,都不至于会忘记弟弟的长相。 然而,并不是一直记得长相就不会感到寂寞。如果能听到声音的话,当然就想听听它的声音:如果能见到面的话。就会想要见上一面跟他说说话。就是因为知道他已经回到日本,这种心情就更加强烈。 (……光辉……光辉并不只是为了打倒父亲才变强的对不对?) 御影对着映照在玻璃窗上的脸提出疑问,但当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倒在树林中的光辉不可思议地没有外伤,似乎只是昏了过去。御影这才放下心来,将他搬到房间让他躺下来之后,就和澪两个人一起等他醒来。 出乎意料地,光辉很快就清醒过来。但是母亲和姐姐并没有时间感到高兴,因为接下来她们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他就跑出了家门。 “不会是跑去向父亲再度挑战吧?”御影认真地担心起来,不过澪询间了从外面回来的父亲,光辉似乎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虽然这让御影松了一口气,可是她的担心并没有就此结束。因为从第二天开始,就失去了光辉的联络──每天早上从来没有间断过,总是透过频道连接主动联络的弟弟。就算自己一直试着呼叫,弟弟的灵魂都没有任何的回应,始终是拒绝频道连接的状态。 一通过红叶车站的剪票口,就发现两个令人熟悉的背影。御影像是要将在电车中思考的一切忘掉般似的,快步跑向两人。 “早安,那美、菜绪子!” 被拍肩膀的两人像是受到惊吓似地转过头。看到是御影之后才松了口气,僵硬的表情也逐渐温和下来。 “什么啊,原来是御影。真是的,不要吓人嘛!” 绑着麻花辫的少女,高野那美如此抗议着。 “没错没错。刚刚那一吓,害我的寿命啊,我想想……大概缩短了三天左右。” 短发的少女点点头,像是开玩笑般地说道。这个女孩叫做樱冢菜绪子,就读二年级,并担任垒球队的队长。 御影和那美是从高中一年级开始,和菜绪子则是从国中时就认识的朋友。虽然与那美同班,但和菜绪子不同班级,只有在休息时间一起吃午餐的时候才见得到面。早上由于菜绪子有社团活动,所以御影已经很久没有与她像这样在上学途中互相聊天。今天菜绪子好像是因为身体不太舒服的缘故,才没有参加晨间练习。 三人并肩走在上学的路上,菜绪子将话锋转向御影。 “对了,听说光辉回来了是真的吗?” “才好不容易快要忘掉而已,马上又提起他了?”──御影为了不让内心想法被察觉,力持镇定地回答问题。 “嗯,是没错。你怎么会知道呢?” “刚刚听那美说了,她说在星期五的时候有碰到他。” 御影转头望向那美,“怎么这么多嘴”──虽然没有浮现这类想法,倒是有点在意她是怎么跟菜绪子说的。 菜绪子因为从国中时代开始就跟御影是朋友,所以和她的弟弟光辉也互相认识。虽在旁人的眼中看来只是‘见了面会聊上几句’的关系,但是御影知道菜绪子私底下暗恋着光辉。 “听说光辉当时不是待在我们学校前面吗?好可惜喔,我要是没有社团活动的话就可以遇到他了。” “那么想见到他啊?” 听到御影坏心眼地如此询问,菜绪子涨红了脸──。 “那,那是因为……他难得回到日本来嘛。” 一边将视线飘向别的方向,一边喃喃说道。御影眯起眼睛,看着身旁的友人。 “……话先说在前头,就算菜绪子是从国中时代以来的好朋友,我也不会把我的光辉交给你的,知道吗?” 菜绪子咳咳地咳了起来,明显流露出不安的神情。 “为,为什么会说到这里啊!” “咦?我说错话了吗?刚才你那完全释放出少女情怀能量的眼神,我还以为是这种意思呢──对吧,那美?” 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的那美一边在意菜绪子的想法,一边“嗯,大概就是那样的感觉吧。”地点头说道,让菜绪子的脸变得更加红晕。 “什,什么嘛!话说回来你自己还不是有明显到极点的恋弟情结!” “是啊,因为他是跟我同一天出生,超重要的弟弟啊!用超越一般亲情的爱对待他也是当然的,不是吗?” 听到御影说得如此露骨,菜绪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感到前途多难般似地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御影也眼尖地发现此状,用着好似要隐藏自己涌现的寂寞般地态度继续取笑。 “那叹气很可疑喔……” “哎哟,不要再说了!” 菜绪子转过头来大叫着──却发现那美似乎在害怕什么似地看着前方。 “那美,怎么了──啊,是那个人啊。” 望向那美视线的前方,菜绪子微微地点点头。在三人的面前,有个拿着很多书包的红叶学园男学生走在路上。三人由于走在男学生的正后方,因此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背影就能清楚了解他内心的痛苦。 “好大的行李啊……看来是相当用功的学生。” “就是说呀,他一直都守着全校第一的宝座呢!秘诀就在于装在那五个书包里的教材吧──才不是这样咧!” 御影装了一下傻,菜绪子也展露出趁势吐槽的高等技术。顺带一提,刚才的对话不是为了转移气氛,只是两人单纯地天生少根筋而已。 “仔细看看他身边。” 被小声地催促着,御影看了那男学生的四周──在他的周围有四个男生,每个都摆出轻蔑的表情,骂着在中间的男学生。 “喂,京一!再不走快一点,会迟到的啊!”“喂喂,脚步不稳啰,这样就要倒下去了啊!京一。”微微可以听到这类起哄的声音。 “──那是在做什么?” 御影皱起眉头,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不快。 “帮周围的家伙拿书包,这就是典型的欺负弱小吧。” “欺负弱小?”御影小声地喃喃自语着。那也难怪那美看到这种情况会感到害怕。虽然没有从本人口中直接说出,不过听说她在国中的时候曾经被欺负过。这是去那美家玩的时候,她的母亲私底下告诉她的。 大概是和自己过去的影子互相重叠似地,只见那美把头低了下来,尽量不让这景象进入视线里。 (……该怎么说呢?光是看到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御影看到这样的事情,自然就联想到了弟弟。因为没有咒力而总是被人拿来当笑柄的弟弟──所以御影自然地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我要过去一下。” 正想朝着那五个人走去时,有人拉住了御影的袖子。 “不可以,御影。” “那美……” 转过头来,看到那美正以非常激动的表情强烈阻止自 己。 “像那样的事情,不可以随便插手──之后你自己也会被当成目标的。” “但是……” “那美说的没错。” 菜绪子把御影的话盖了过去。 “而且,我们也没有义务要去帮忙啊。” 御影朝着视线所指的方向看去。的确那是今天第一次见到的完全不认识的男学生。 “嗯,的确是那样没错啦……” 但是无法放着不管。不只是因为联想到弟弟──还有种不祥的预感。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代代皆为阴阳师的家系血脉传来着某种预感。 “而且啊……像那样的事情,不靠自己解决的话是不行的。” “──靠自己?” “没错。人家说自己不试着改变的话,就会一直被欺负下去。” 御影又再次地想起弟弟。不知鼓励过他多少次,也不知保护过他多少次,但是这些举动,都没有对他本人带来直接的帮助。弟弟能够拥有现在的力量,虽然有大半是因为幸运地遇见魔术师,但那也是自己主动采取行动才获得的东西。 虽然能够理解菜绪子说的意义──即便如此,还是觉得有疙瘩在。 就在讨论的当下,男学生已经走到校门前。走进学校时,御影瞄到了他的侧脸。那脸上带着勉强挤出的笑容,像是伪装着自己不会痛苦一样似地。 行走在路上的学生们,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吧?明明大家都看在眼里,可是却都装作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这样子真的好吗?) 御影扪心自问。心脏还是一直传来不祥的预感。 “御影人太好啦……该走了。就算烦恼别人的事情也没用,不是吗?” 听到菜绪子的声音,御影敷衍地点点头──决定现在就先这样看看状况再说。她出声叫了一下身旁失去精神的那美,之后便跟在菜绪子的后头。踏进校门内时,已经看不见那群男学生的身影了。 * 经过了漫长无趣的四个小时,红叶学园进入了中午休息时间。 “喂──去吃饭啰!” 就像平常一样,菜绪子到御影和那美的班级找她们,三个人一同走向餐厅。 红叶学园的餐厅是采取在自动贩卖机买餐券,给柜台的阿姨看过后,再由阿姨将饭菜分配到餐盘上的制度。 餐厅混乱的程度,几乎让人有种全校的学生都集中到这里的错觉。所以要在餐厅吃东西的话,就一定需要能分工合作的同伴。三人用猜拳决定负责买餐券的人、帮忙端餐盘的人以及负责占位子的人。依序由御影、那美、菜绪子负责分摊以上的工作。 “那么,万事拜托了。” “没问题。” 御影在自动贩卖机前排队买餐券,在差不多快要买到的时候,由那美去柜台排队。顺利买好三人份餐券的御影,再将东西交给在柜台排队的那美──如此分工成三部分,可以大幅缩短用餐前所花的时间。对一个人来餐厅的其他学生来说,这实在是卖弄小聪明到极点的行为。但是就结果来说,让他们这么做也等同于比较快轮到自己,因此几乎都采默认的态度。这点对餐厅的人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 “御影,帮我拿着。” “嗯。” 轮到自己的那美,将在队伍外等候的御影叫了过来。由于让那美拿两个餐盘实在很危险,所以御影拿了自己和菜绪子的份。在这混乱的餐厅里,就算是在家里受过锻炼的御影,想要端着走而不掉下来的话,最多也只能拿两个餐盘,再多拿的话一定会掉到地上。御影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向等在座位上的菜绪子时,看到前方有个同时拿着四个餐盘的男学生走了过去。 “咦──这个男生,有做过服务生的打工工作吗?” “……我想不是。” 那美用显得消沉的声音,否定了御影那天生少根筋的疑问。仔细一看,发现她像是为了避开那男学生的样子进入眼中一般,掘强地固定着头的位置不去看他。御影再看了一眼那个为了保持乎衡,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男学生。 (──啊,原来如此。) 是早上看到的那个男学生。朝他前进的方向看去,有四个男学生坐在一起,并没有留下拿餐盘男学生的座位。仔细一数,餐盘的数目是四个,也不合人数。很简单地就能联想到,应该没有拿餐盘男学生的份。等着男学生的这四个人不正经地笑着望向他。 看到这种景象,让御影气得不得了。 “──之后你自己也会被当成目标的。” “像那样的事情,不靠自己解决的话是不行的。” 想起今天早上两人的主张,御影也深有同感。但是,始终还是无法接受。而且现在不帮他的话,之后绝对会后悔。这不是理性,而是本能地感到心脏剧烈跳动,一直传来这样的预感──和今天早上一样。 “御影,走吧?” 那美不安地叫了她一声。可是御影并没有回答,只将视线稍微绕了一下,发现两个男学生已将餐具放在柜台收好,正准备要回去教室。御影出声叫住了他们: “那个,不好意思。那边的同学请等一下。” 两个男学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转过头来,正巧是班上的同学。 “不好意思,能不能和她一起把这个端到那边的桌子上?” “──喔唷,这种小事自己端啦。” “不会让你们做白工的啦!下节休息时间我请你们喝果汁啦!好不好,拜托!” 端正的五官,加上直顺飘逸的乌黑长发──像是画中的美少女对自己这么微微一笑,两个男生实在无法抗拒,喃喃地念着“真是没办法”地伸出手来。 “谢谢!要小心地端喔!” 将餐盘一个一个放到他们手上,面对着两个男生和那美的御影才刚转过身, “御影!” 在后面传来铿锵的一声,御影的袖子被用力地拉住──被那美的双手。 “不可以……过去……” “那……美?” 她是认真的。那美用着从没见过的认真表情抓住御影的手臂,食物连同餐盘一起掉落在她的脚边。 “不可以过去。绝对不可以──如果插手去管,自己也会成为目标的……” “……不会有事的,管闲事的人是我,跟那美一点关系也没有。” “对他们来说没有差别──发泄的对象是谁都行。没办法对目标直接下手的话,就会从身边的人开始下手……所以,我绝对不能让你过去。” (意思是说插手的话,或许会给那美带来麻烦吗?) 那美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 “就算烦恼别人的事情也没用,不是吗?” (也对。到头来,他毕竟还是跟自己毫不相干。自己非得要优先处理那种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的事情吗?不,而是不要让重要的朋友感到悲伤。) “……我知道了。抱歉,那美。我不会过去的,你放心吧。” 御影一边把手放在那美肩膀上,一边这么说着。那美颤抖的身体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没错……这才是正确的判断。) 御影说服着自己,然后用缓和气氛似地开朗声音说道: “哎呀──饭菜都掉到地上了。抱歉,那边的两位帅哥。把那个端过去之后,能不能也帮忙清理一下这个呢?果汁一罐会改成两罐的。” 刚才帮忙拿餐盘的两个男生,不知是否感觉到异样的气氛,虽然感到有些迷惑,不过还是答应帮忙。 御影走向在柜 台的阿姨,原先想出借一下打扫用具。不过,亲切的阿姨们亲自出来帮她们收拾干净。 让那美坐到菜绪子等着的那一桌,御影则为了帮她重买午餐,而继续排队买餐券。在等待的同时,御影偷偷地将目光移向被欺负的男孩。看着他既害怕,又消极地作出虚伪的笑容,想要取悦那四个男生的模样 (真是没用啊……) 这句话到底是针对被欺负的男生呢?还是针对欺负人的四个人?还是对着明明知道那是错事,却又没办法帮上忙的自己说的呢? 连在内心喃喃自语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长村京一本人也不记得,大概连那四人组也不记得了吧!当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当成目标,不被周围的人重视。今天早上也被早已埋伏在车站的四个人,威胁帮他们背书包。那四个人在家明明应该不太用功,为什么还会觉得书包是那么地重呢?或许因为左右肩各背着两个书包,他感到肩膀好像快要脱臼了。 “喂,京一!再不走快一点,会迟到的啊!” “喂喂,脚步不稳啰,这样就要倒下了啊!京一。” 对于围绕在自己身边走着的大个子们所说的话,京一只能道歉了事。 “抱,抱歉……” “你说啥!?” 在后面的其中一人,用力地往京一的后脑打了下去。 “不是说‘抱歉’吧!在道歉的时候要说‘实在非常抱歉’,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 “你们才是什么东西啊!”虽然这么想,但是这绝对不可以说出口。说出来后不难想象会遭遇怎样的下场。 “实在非常抱歉……” 即使重新说过一遍,后面的另一个人又打了他的头。 “道歉就能了事的话,就不需要警察了!喂,抬头挺胸地走,抬头挺胸!真是迟钝又没用的家伙啊!” 京一忍了下来,他只能咬牙忍耐而已。因为没有人会来帮自己,而自己也没强到可以反抗他们。 进入了校门,周围有许多的学生。很多人都快乐地笑着。明明有这么多的人,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帮自己呢?大家应该都有看到,难道自己变成看不见的透明人了吗?大家明明应该都了解,欺负人是不好的事情,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愿意帮自己呢?京一被四人围着,在走到得以解脱的教室之前,一直思考着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说是解脱,也只是暂时性的。一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就又被那四个人团团围住并前往餐厅。一到餐厅,他们就把要点的东西全部告诉京一,然后一伙自行赶紧找了空着的座位坐下来。京一今天还是照例在餐券贩卖机前排队。因为只有两台贩卖机,所以一直都是人排长龙。好不容易轮到京一,照他们的点餐买下餐券。当然,也是花他自己的钱请客。 买了四个人的餐券,这个月的午餐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全没了。想到这个月又非得把存款领出来,京一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到柜台排队。拿出四张餐券给阿姨,将四样餐点放在餐盘上。看到想要一次端走的京一,阿姨露出担心的表情问道: “你可以吗?” “没问题的。” 京一露出客气的笑容这么说。但事实上根本不可能没有问题,他每次总是冒着餐盘掉落的危险,勉强地端过去。但接下来,要是搞错餐盘的分配顺序,又会遭到四人很啰唆地说是差别待遇。 “咦──这个男生,有做过服务生的打工工作吗?” 端餐盘时,擦身而过的少女如此说着──没有看到她的脸。只能以出现在视线边缘的长发和声音判断──她在身后说出了像是没睡醒一样的话。 (服务生啊……要是能打工的话,这点子或许不错。) 京一在往四个人走去的路上,心不在焉地如此想着。那只是在见到没人性的四只恶魔前,短暂的自我逃避罢了。 一抵达四人坐着的桌子,四个责难声不分由说地将京一拉回现实。 “太慢了,京一!” “实、实在非常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像往常一样,一面低头道歉,一面将餐盘慎重地放到四人的面前。 “──喂,这个倒出来了!” 仔细一看,套餐附的味噌汤稍微溢出来而弄湿了碗。 “实、实在非常抱歉……” 今天已经是第几次道歉了呢?应该有超过二十次以上。 “真是的,不管做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 “……实在非常抱歉……” 刚开始觉得除了道歉以外,什么都办不到的自己真的非常没用。虽然觉得自己没有用也不是第一次,但自从和这四个人出现这样的关系开始,也慢慢开始习惯接受起自己很没用的事实。 可是习惯归习惯,跟若无其事地面对他们又是两码子事。京一咬着下唇,忍受着屈辱。紧绷着痛到快要哭出来的内心。 这时候在京一的后方,大约是从柜台附近传来铿锵的声响。似乎有人把餐盘掉到地上,虽然周围的人们都将目光都往那个方向看去,但是京一绝不回头。 因为那终究是别人的事。自己又没有打算去帮忙,所以也没有必要特地回头去看它。 (──啊,原来是这样。) 京一忍不住笑了。终究是别人的事──大家对自身以外的事情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不会出现想要来帮助自己的人。自己一味地认为只有自己很可怜,总是不了解周遭的人为何如此无情,结果自己不也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吗?实在没有资格怪罪其他人──京一如此想着。 “你在那边傻笑什么,感觉真恶心!” “没,没什么啦。” “啊?你这家伙,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啊!” 抓住胸口的男生的丑陋脸孔逐渐靠近。 “什、什么……事情也没有。” 京一用恐怖而颤抖的声音重新再说一次,才被放手松开。 “真是的,好好地给我记住说话的方式。” “不行不行,村木。” 坐在刚刚抓住胸口的男生前面,一个咖啡色头发的──怎么看都像是爱帮腔的那种男生横挥着手。 “那家伙只拥有一点能说人话的智能耶?你还想要求他懂礼貌什么的,别傻了。” 四人一起笑了起来。和着他们的笑声,京一自己也笑了。被说成这样却无能为力,甚至连试图反击都不曾想过的自己,像个笨蛋一样地笑着。 虽然明白实在没有资格去责怪其他人──就算是这样,心中还是会期待某人能够来解救自己。心里的诉求没有任何人听得到,就算说出来恐怕也没人会听。 过着毫无变化的日子,这天是星期三 从学校回家的路上,京一一如往常地背着四人份的书包走到车站。 “我说,最近好多令人不爽的事啊──” 之中只要有人这么一说,其他三人就会点头赞同。像他们这样随自己高兴地过日子,还有什么好不爽的?京一感到不可思议地想着。 “所以说,要不要去一下游乐场?” “喔,不错喔。” “当然,是京一请客吧?” “──咦?” “为什么是我?”京一虽然这么想,却得不到答案。他们只要事情能够依照所想的方向进行,如此而已。 走进车站附近的电玩游乐场,那里充满着让耳朵快麻痹的噪音和香烟的味道。才一走进去,京一就皱起了眉头。四人在一台似乎是最近新进的格斗游戏机台前坐下,马上玩了起来──当然是用京一的钱。大概是还没有习 惯的缘故,四人轻易地就输给电脑操纵的角色,很快地进入第二回合。 “喂,给钱。” 坐在游戏机台前的男生朝京一伸出了手。京一一边害怕地颤抖着身体,一边回答: “已经没有了。” “──什么?” 那男生低声道。 “什么没有了,还不快点给我拿出来!” 就算他这么说,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四人每天的午餐钱让京一的钱包已经见底,根本不可能会有剩。 坐着的男生站了起来,心想要被揍了──京一瞬间将眼睛闭起来。 “那就没办法了。” 那回答让京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因为实在是放弃得太干脆了。 (──终于,可以解脱了。) 京一在内心吐了一口安心的气──但是他马上就了解到,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安心罢了。 站起来的男生抓住了京一的胸口。 “──咦?” 同时被站在左右的男生抓住手臂,完全动弹不得。而抓着胸口的男生露出恶魔般扭曲的笑容靠近说道: “用你来消解压力就可以了。” 夕阳西下的傍晚──在电玩游乐场旁的暗巷里,京一终于解脱了。只不过身体上下到处都是淤青,以及侵蚀着全身的疼痛,连要站起来也没办法。 “呼……接下来,压力也都发泄完了,回家吧。” “好啊──今天运动够了。” “哈哈,的确是。我看,以后要不要定期运动一下啊?这样对这家伙的调教方面应该也有帮助。” “不错喔,赞成。” 在头顶上高声笑着的恶魔们。京一像是野狗横死街头一样,倒在柏油路上。 “再见啦,京一。再当我们的沙包吧,看──招!” “──!” 最后朝京一的腹部用力地一踢,那四人就回家了。京一就连呻吟声也没有办法发出来。虽然硬撑着没有吐出来,但是嘴里被涌出的血塞满,实在是很不舒服。感觉到脚步声离开,京一终于把积在嘴里的血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 在动作片里是很常见的景象,但是在现实中还是第一次从自己口中吐出血来。自己竟遭到如此偏离现实的残酷对待,京一无力地笑着。 京一想办法让疼痛的身体仰躺,眺望着天空。倒在暗巷中,所能看到的那狭小区块的天空已经染成了红色。视线逐渐模糊,京一不解他用稍微移动就会阵阵疼痛的手触摸眼角。湿湿的──自己正在流眼泪吗?那个决定再也不哭泣的自己、总是扼杀着自我的自己── “──呜呜” 发现自己正在哭泣的京一,就像决了堤似地开始不停地流泪。无法完全扼杀自我的他,除了哭泣以外,已经什么都做不到。悲惨而充满屈辱的回忆不断涌出,他终于哭了出来。 像野狗横死街头一样──不,自己就跟丧家之犬完全一样,绝对无法违逆强者,既弱小又悲惨的丧家之犬。 “我不要……当丧家之犬……我不要……” 京一小声地自言自语。风无声地轻轻吹过暗巷──。 “我想要变强……想要强大的力量……强到可以杀掉那些家伙的力量……。” 瞬间,像是对那自言自语产生回应似的,风停了下来。 《是吗,你想要力量吗?》 声音在暗巷里响起。平淡而没有抑扬顿挫、小而低沉的声音。比喻起来就像是影子,像影子一般平板而今人不舒服,不论在什么墙壁上都映照出黑色一般,极具渗透力的声音。 惊讶的京一移动眼睛,想要找出声音的出处。可是他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感觉到有人存在的气息。 《回答我,你想要力量吗?》 声音又问了一次。京一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并瞪着四周,果然没有任何人在。他瞬间以为自己已经崩溃到会听到幻听的程度,可是就算那是幻听也无所谓。对着那让人有所期待的问话,京一回答了。像是要对着全世界强调一般。 “是,我想要力量……将那些家伙──不,我想要能让那些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家伙,刮目相看的力量!” 京一的声音让暗巷的空气笑了出来。 《好吧,就给你力量吧。》 只不过这是有条件的,像影子般的声音这么说。那条件对现在的京一来说,根本算不上是代价,所以他毫不考虑地点头答应。 “如果条件只是那种小事,我接受。所以,快点给我力量──” 《不用着急,会马上就寄宿到你的身体里。》 看到京一渴望的模样,声音不由地发出苦笑──接着,咻地一声有如风吹过的感觉,京一的四周被黑雾覆盖。对他来说,那并不是令人害怕的东西,即使雾从眼、口、皮肤的汗腺等所有接触到的地方侵入身体,他也没有感到一丝恐怖。 人类是种会对异物产生剧烈排斥反应的动物。可是京一用近乎快乐的感觉注视着黑雾寄宿到自己体内。有种不断爬上背脊的冰冷物体,那冰冷物体的附着感,就是自己获得力量的证据。 “这就是……这就是──力量吗?” 《是的,这就是你想要的力量。我找了最合适的力量赐予给你。》 京一当然知道,自己的力量是何等微薄。这听来像是声音主人的嘲讽。但是,的确没有比这个还要适合自己的能力。 这个能让过去曾是丧家之犬的自己,蜕变成为野兽所需要的力量──。 《用这个力量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但不要忘了我的要求。》 “我知道。” 藉由获得的力量,可以感觉到声音主人所在的方向。京一站了起来,朝那个方向低头感谢后,便离开了暗巷。 身体已经不会感到疼痛,当那团黑雾在附着体内的同时完全治愈了伤口。 “接下来,立刻把他们解决掉吧!回礼是基本礼仪嘛!” 吹了一声口哨,在京一脚边出现的《某物》来回嗅着主人被弄脏的制服。幸好,气味重到今人想吐的地步。《某物》记住气味之后,开始分辨随风飘来的人类气味,像是要主人跟着一样地先走了出去。 . “呼……你们等着吧。就像你们把我的日常生活啃食殆尽一样──” 近似恍惚地吐了口气,京一跟在《某物》的后头。 “这次换我把你们啃食殆尽。” * 从学校回来已经过了二个小时左右。他一进家门,就回到自己房间等晚饭做好。躺在床上随便地看着杂志时,听见了门铃的声音。似乎有人来了,门铃的声音响了第二次。 “贵宏啊!现在妈妈走不开,去应个门吧!” 听到在远方喊叫的母亲声音,贵宏开始后悔没有把音乐开大声足以盖过声音。 “……烦死人了……” 不是针对母亲,而是针对那一直按门铃的人发出的抱怨。贵宏带着因为自己的时间受到耽误而产生的不快感走出房间,走廊的右边就是门口。 “什么事?” 贵宏用显出不快情绪的声音隔着门应道,推测又是报纸一类的无聊推销。 “我是红叶学园的长村,请问您的儿子──该不会就是你吧?” 贵宏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因为在他脑海档案里的长村京一,是没有胆量敢到自己的家里来的人。 (带着父母一起来抗议的吗?) 贵宏带着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的预感,在门前呆呆地站着不动。但是那预感并没有猜中,因为他连感到 麻烦的空闲都没有就……。 “────!?” 下个瞬间,门就像是爆炸一样地被撞破,贵宏的脖子旋即被黑狗咬住,撞破门的就是正咬着自己脖子的这只黑狗。从门后冲出来的狗,四肢着地后在第二次的跳跃中,便用沾染唾液而发亮的牙齿咬住贵宏的脖子。 “──扼,──呢!” 贵宏试着尽全力抵抗,但是对方拥有足以将金属门撞破的力量,光凭一个普通高中生的力气并不可能挣脱。 “────!” 狗的牙齿朝着喉咙深处越咬越深。就算想要发出喊叫声,也因喉咙被压迫着而发不出声音。从接触狗身的手传来的震动,可以感到狗正在低吼着。从门的方向喀锵的一声,听见声音的贵宏,正好看到一个人的手从洞里伸出来把锁打开。 门一打开,在那里的是幽灵──不,是带着像幽灵般今人毛骨悚然气息的人类站在那里。放学后,那个被毫不留情地痛扁一顿的长村京一,像是任何没有感到疼痛似地处之泰然──正轻蔑地冷笑看着被狗压制住的贵宏。 “喔,原来是你啊。虽然门牌上写着中川,但是你们的名字我没有一一记起来,所以搞不太清楚。” “──、──!” 贵宏拼命地用眼神祈求着。似乎在说着,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眼里充满着泪水。但是京一不但没表现出慈悲的一面,反而渐渐地露出残酷且狰狞的笑容,用着贵宏他们老是面对京一露出的嘲笑表情。 京一走过去踩着贵宏的脸。就像是要踩死蚂蚁一样毫不犹豫,一次又一次地──每次抬起脚时,看着那渐渐红肿的脸,京一笑得更是开怀。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现在终于了解你们的心情了!痛扁人真是今人开心啊!践踏弱小族群的感觉,是任何东西都难以取代的麻药啊──!” 一边笑着,他的脚一次又一次地踹下。鼻骨折断、眼球破裂,看着流满红色鲜血烂成一团的脸,京一终于把脚停了下来。并不是因为感到可悲才停手,而只是单纯玩腻了而已,贵宏早就失去了意识。 京一把紧粘在鞋底的血,在贵宏穿着的衣服上擦拭干净。 接着在最后──把脚一口高高地抬起,使劲用全身的重量朝贵宏的胸部踹下。 这一下的触感,像是把肋骨和肺都踹烂了。同时也把贵宏勉强还在燃烧的生命完全踩息。从狗咬住的地方传来漏出空气的声音。 “哼哼,哈哈哈哈哈!咻地一声欸!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那就像是坏掉的空气帮浦一样地可笑,京一扬起了笑声。一直笑到满意了为止,才对等待着的狗下达了许可。 “可以吃了。连骨髓一起吃光吧。” 原本只是咬住不动的牙齿动了起来。将鲜血一边喷洒在四周,一边将人肉撕裂啃咬碎。那只狗把生肉含在嘴哩,充分地咀嚼之后吞下。咕嚓咕嚓,咀嚼咀嚼,咕嘟──。 狗重复着这些动作,将脖子周围的肉全部啃去,接着开始进攻骨头。喀滋喀滋、喀滋喀滋──大概是比肉还硬,而且也不怎么美味的关系,狗的进食速度不怎么快。 “一只的话还真慢呢,你们一起来吃吧。” 从他的脚边突地涌出两只狗。两只各自分配到腹部与脚部,三只一点也不争先恐后地,啃食着贵宏的身体。当京一微笑地看着这幅景象时,从里面传来拖鞋的脚步声。 “贵宏,是你的朋友来了吗──?” 里面通往客厅的门一被打开,贵宏的母亲便与京一的视线对上。母亲可疑地皱起眉头后,望向京一的脚边。 “────!” 旋即张大了眼睛发出悲惨的叫声。不,是试图发出。她的脖子马上被新加入的黑狗咬住。就算在这里能够苟延残喘地存活下来,大概也没有办法再发出声音。狗的体重与扑上去的冲劲,使她往后仰躺倒了下来。虽然头部撞到地板而几乎要失去意识,但不幸地,她仍拥有知觉。 “您好,初次见面。您就是中川同学的母亲吗?” 用礼貌的口吻靠近,京一微笑地往下看。 “原来是这样啊,您就是把那个令人火大的中川同学生下来的母亲是吗?真是不幸啊!竟然一面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眼前被狗啃杀,一面死去。” “──、──!” 京一拉起那母亲的头发,并让她看到肉被啃噬殆尽,而露出白骨的贵宏。 “────、────!” 她像是要失去神志一样地低吼着。 “明明是人这么好的妈妈──为什么会生出那么没用的孩子呢?您的孩子一直都在欺负我,我已经到了每天要忍住不流泪都很辛苦的程度。但是,我真的很幸运地获得这样的力量,然后才能够反过来将您的孩子杀掉。” 想到什么似的京一放开母亲的头发,暂时走回贵宏的旁边──喀地一声,将已暴露在外的脖子骨头折断,将身体和头份了开来。 “我不像你的儿子一样残忍,所以至少让你能在儿子的注视之下死去。” 抓住头发并提起贵宏的头。重新回到那母亲身边的京一,将儿子的头放在她脸的侧面。被狗啃食过的颧骨与掉出来的溃烂眼球,儿子的头放在旁边,像是注视着自己一样──。 “────、────!” 母亲睁大眼睛,嘴巴张到像是要裂开一样地尖叫着。她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从残破的声带发出像是挤出来一样的悲鸣声,京一满足地微笑着。 “这是为人母思念孩子的尖叫吗?太棒了,妈妈。接下来,我就把您杀掉。要是没有您的话,也就不会有那个没用的孩子了……要恨的话,请去恨自己的养育方式吧。” 从京一的脚边又出现两只狗,毫不留情地用锐利的獠牙咬住母亲的身体。 咕咛咕咛、咀嚼咀嚼、咕嘟──。 “灵魂,不要忘了吃掉喔──因为那是获得你们的交换条件啊。” ──数十分钟后,贵宏的父亲回到了家中,一样也被京一的黑犬咬死吃掉。 接着,他正打算前往下一个地方。就在让狗嗅出下个目标的所在地时,手机响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内容大概是“已经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早点回家。” (──没办法,今天先回家吧。) 可以的话,京一今天就想把剩下的三个人都杀掉,但碍于自己也有生活要过,只好暂时收手。 收起手机后,他在路灯已亮起的夜晚街道上踏上归途。 (──对了。) 在走到车站的途中,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便从脚边叫出无数的黑犬。 “你们去吃掉这附近的人类。” 不论是为了要让人认为这是宗无特定对象的杀人事件,或是为了要履行与那声音主人的契约,接受指示的狗群一起跳跃着向外冲出,然后各自散开。由于对那些狗群也可以用念力传达指示。所以大约等个三十分钟左右,再行下达归还的指示便可。 目送狗群散开的京一,一个人像是散步般优雅地走到车站。 * “唉,真是的──已经迟到了……” 御影坐在电车的座位上,一个人抱着头烦恼。周围没有人把那喃喃自语听进耳中。并不是完全都没有人,大约是一排座位顶多只坐着一个人的程度。只要搭上比平当晚三十分钟的电车,就会空出如此多的座位。 (……唉,这都是昨晚引起事件的家伙害的!) 昨晚,御影被派去调查晚上七点左右,发生的大规模无特定对象杀人事件。会动用到阴阳师就表示一定跟妖魔有关。一次有三十七 户住家的居民一起遭到攻击。尸体──虽然这么说,但几乎只剩骨头──上面都留有野兽啃咬过的伤痕。 警方立刻判断这不是由人类造成的凶杀案。警方从晚上九点开始调查,一小时后立刻向国家除魔师──阴阳师寻求协助。 御影也和父亲,以及家中的几位阴阳师一起出动前往调查现场,除了了解到全部的现场都弥漫着一样的妖气,还有那是种令人全身战栗、充满邪念的东西外,并没有其它的突破。虽然没有进展──不过御影当时注意到一件和事件没有任何关系的事。 (……话说回来,昨天的父亲感觉好恐怖喔。) 高楼在工作的时候──即使没有在工作也是──大多是面无表情。可是昨天却很难得地将情感浮现在脸上。有如憎恨着这股妖气的主人一般,或者说像是在焦虑着什么一般。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像那样让人看到和平常不一样的表情,反而让人好奇。 从所有的现场追溯妖气,可以清楚发现妖气全都聚集到附近的车站前面。妖气到那里便断绝了踪迹,推测应该是因为时间经过太久而消失。 目前可以推测出来的事情,就是实际杀人的应该是使役魔。从尸体的齿痕来看,恐怕是犬类的使役魔──像犬神一样的东西。所谓的犬神,是将狗埋起来只留下头部露出地面,在怀着怨恨的状态下将其杀害,然后操纵它充满怨念之灵体的咒术。 妖气会聚集于车站前,并不是回到那个地方所残留下来,而是因为犬神是从那里所产生的缘故。或许犬神是在将人类咬得支离破碎后,就直接变成灵体,回到主人所在之处。归返灵界之后,无论任何一位灵能者都难以感应到妖气。现在还有其他阴阳师努力地追溯剩余的稀薄妖气,想要找出持有者的所在位置,但似乎不是很顺利。 还有,指挥犬神的人本身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妖气──因此推测犯人也许是被妖气附身的人类。 所谓的妖魔可以说就是由妖气所构成,如果拥有实体四处活动,应该可以藉着妖气的残渣追踪到实体。可是,身为使役魔的犬神明明还残留着强大的妖气,但相当于其本体之主体,妖气却稀薄到仅经过短短的数小时后便消失不见。这表示拥有妖气的其实是犬神,不是本体──也就是说本体是人类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犯人也不可能是犬神使。) 犬神使虽然属于邪术,但仍然归类于国家除魔师。犬神使的名字已被国家列管,昨晚警察似乎也针对全国的犬神使做了调查,但是没有任何一个达到足以构成嫌疑犯的要件。话说回来,犬神不是妖魔而是属于亡灵类,因此会感受到的是和人一样的灵气。总而言之,都不可能会是犬神使干的。 (啊──真是的!不但是莫名其妙的事件,还害人家迟到……!) 电车到达红叶车站并打开车门,御影暂时中断思考走下月台。除了她以外,这一站没有任何人下车。 出了剪票口,仰望天空。今天的天气也是一样晴朗。 御影一个人走在平常总是学生的路上。为了顺便打发走到学校前的这段时间,再次启动中断的思考回路。 总而言之,说到昨晚事件里的最大问题点,就是没有办法追溯妖气。像为何突然袭击三十七户之多的民宅等动机之类的细节,说老实话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御影一行人调查的这些所谓和妖魔相关的事件,大多没有明确的动机,都是因为想杀而杀,因为想吃而杀来吃这类的案子。 只要能够追溯到妖气,接下来就是找到犯人,将其妖气驱散净化。可是,犯人不知道是将妖气压抑到极限,或是有设下结界,从昨天工作分配下来之后,‘星之宫’的阴阳师不停地四处探查妖气,但是怎么样都追溯不到来源。再加上‘星之宫’里对妖气最敏感的父亲,对这件事只有在昨天参与过一次而已,从今天开始似乎又要回到最近这一阵子,一直着手进行的另一件工作。 究竟是怎样的工作呢?御影对于父亲着手的工作完全一无所知。虽然试着向澪或其他的家人们询问,但是大家都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含糊带过,并不打算对御影透露任何事情。足以将这个事件搁着不管,一定是相当重要的事。御影虽然好奇,但是包括澪在内的家里所有人都不打算告诉她详情,所以她也就没有继续地追问下去。 把焦点拉回到这次的事件。只要一放学,御影理应要照事先安排的前去探查妖气,但如果大家都查不出妖气的话,她的加入应该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御影所能够形成的最大咒力的确很壮观,但是探测灵气、妖气和咒力等的第六感能力却和普通阴阳师没有什么差别。就算加入一名这样的人才,整个事态并不会因此好转。 这时需要的是拥有比自己更敏锐第六感的人才。举例来说──就像光辉。弟弟在关于咒力的形成和感应方面,虽然完全没有任何才能,但是对于灵气或妖气的感应上,则比任何人都更加敏锐。如果是弟弟的话或许能查到──御影心中这么想着。但从那天开始,她已经连续五天完全无法取得光辉的任何联络。连他在哪里?做什么事?完全无法得知。刚才离开家之前,也用频道连接试着呼叫他,但是仍然是被拒绝的状态。关系走到这种地步,虽然让她真的很想大哭一场,但她并没有哭出来。因为她知道,光辉才应该是更想掉泪的立场,自己必须去拉他一把 (──好。) 御影握起拳头,一个人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光辉,让他来帮忙这个工作──如今弟弟因为败给父亲,肯定是一股脑儿地认为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还是跟以前懦弱的时候一样。她得要告诉他绝对没有这一回事,而且要是能让弟弟亲手解决这个事件,至少他会认为自己拥有足以帮忙‘星之宫’工作的实力,并让他重拾自信。 (──莫非我是天才?) 这个方法,不但可以制造和渐渐疏远的光辉说话的机会,还可以让他拥有自信,搞不好会拖上很久的事件也能够提早解决。一石可以二鸟,甚至三鸟。这是多么棒的提议啊! 因为想到好办法,御影不由地脸上带着笑意进入了校园内。看到操场上穿着运动服的学生已经开始做暖身运动,这时才终于想起自己已经迟到了很久,于是她低着头从旁边快步通过,慌慌张张地进入校舍里。 * 这里不是商务旅馆,也不是很高级的饭店。光辉在非常平民化的旅馆里订了一个房间。 (……唉,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在这五天里,光辉拿出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又再重新问了自己一次。然而这次依旧没有答案。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应该说,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他不知该怎么做地躺在床上,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让时间流逝。 这次的暂时回国,当初的预定是打算把父亲打倒之后,和母亲还有御影聊聊在英国生活的种种。花一个礼拜左右的时间,慢慢地消除旅行的疲劳后再回去。可是一切的计划在打倒父亲的阶段就受挫,光辉心想自己真的是太没用了。 离开家之后,本来打算找出父亲的气息准备提出再战的要求,但他的身体却全身发抖,连想要靠近都做不到。无论脑海里怎么否定这个事实,身体毕竟还是记得那次的恐怖经验。 现在这样是赢不了的──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如此承认。既然如此,就只能回到教授和师父身边,再一次从头开始修行吧!光辉心中虽然这么想……。 (……绝对会被笑。) 教授应该会和平常一样出来迎接自己,但师父绝对会趁机取笑。光是把眼睛闭上,那充满嘲笑意味的坏心眼笑容,就会清楚地浮现在眼前。 (──唉,好 像连笑声都听到了。) 那家伙绝对不会大声地笑,而是哼哼地从微微张开的嘴唇中漏出笑声。因为他师父知道这么做才会让光辉感到不舒服。 (可恶,真是气人!) 因为烦躁而粗暴地翻个身仰躺,光辉看到了天花板上的四色精灵。 (──精灵术啊……) 师父曾经说过,光辉的精灵术相当不可思议。 本来身为星之旁观者的精灵不会和人类攀谈,也不会主动想要去保护魔术师。但是,光辉却在学习精灵术之前,精灵就会主动跟他说话,也发生过好几次明明没有任何指示,精灵们却自发性地救了他的经验。 被父亲打飞的时候也是样。那个时候,光辉因为冲击而失去意识,无法使出精灵术。即使如此,他现在能四肢健全地待在这里,都是靠着精灵们即使无法在空中停住他的动作,却仍然保护了他的身体的缘故──真的是再怎么感谢都不够。 当时师父同时也说,光辉的精灵术还是不到家。 精灵术基本上根据可支配的精灵数量而使效果有所不同。数量越多,就能使出更强力的攻击,也可以做出更坚固的结界。光辉托那‘可视星幽界之眼’的福,无论是在何时何地,都可以无限制地进行召唤。在这一点上,可以说是没人比他强。可是光只是如此还不够,不只是聚集的数量,若是无法紧密地组织精灵,据说无法练成真正的精灵术。事实上,光辉曾经被教授用比自己召唤数量还要少的精灵所创造出的结界,防御住自己的攻击。因为教授的组织方式非常地坚固,比起光辉没有集结缠绕在一起,只是精灵的数量上取胜的方式要更胜一筹。 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啊──烦死了──!” 光辉像是要从充斥着脑中的浑沌逃开似地翻过身去。 (──重新修行吧。) 明天就回英国重新修行。虽然肯定会被师父嘲笑,不过那也没办法。就这样苦恼下去,一辈子都赢不了父亲的状态更令人不愉快。 下定决心的光辉微微张开眼睛,从窗外看到被染成红色的天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夕阳西下。今天又什么都没做地虚度了一天。 “────嗯?” 光辉稍微将视线往下移,有一只停在阳台扶手上的小鸟映入眼帘。 是只麻雀。麻雀将脸朝向这边停着不动──也许是多心了,有种一直被盯着看的感觉。光辉觉得很可疑,弯起上半身对着麻雀盯回去。 ──果然是被盯着。因为没有感觉到妖气,因此他判断应该不是妖魔一类。但是麻雀是种警戒心很强的动物,和人的眼睛对视就会立刻逃走。光辉爬起来正想要靠近窗边时,叩叩地从背后的门传来敲门声。 “打扰您了,客人。这是客房服务。” “…………。” 光辉当然不记得有叫过这个──应该说,她大概以为声音不会被人发现吧!这个声音不可能会听错──是姐姐御影。 这时光辉才发现并看着后方。 (那只麻雀是式神吗──!) 御影大概是派出大量的式神,同时搜索机场附近的饭店吧!如果可以感觉到咒力,理应可以马上识破。但不巧的是,光辉没有精灵的话便感觉不到咒力。 (糟糕了……没想到会直接找上这里。) 光辉开始焦急起来,这时又传来静静的敲门声。 “星之宫光辉先生,我知道您在里面。能不能请您开个门呢?” (开什么玩笑,比试前还那样夸下海口,结果却输得这么难看。怎么能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光辉转过身想跑到窗边,同时传来她的声音。 “您似乎不想开门的样子。这样的话──我就自己打开了。” 阴阳道应该是没有开锁之类的咒术。好奇着她到底准备怎么打开,光辉一边打开窗户,一边把头转向后方。 从门缝间滑进了一张白色的纸片,在门后听到念咒的声音。 瞬间纸片发出了白色的光芒,虚像逐渐缠绕起来,创造出类似修验道护法童子般的外形──是式神。 童子模样的式神飘浮了起来,将门锁打开。门被磅地一声用力打开。 “找到你了,光辉!” 带着满脸笑容的姐姐,手里拿着细长的紫色竹刀袋。御影一看见弟弟的身影,将<气>集中到脚部,小跑步进入房间。 但却慢了一步,已经包覆着风之精灵的光辉早已踏着扶手飞向空中。才心想这样就成功地逃脱,带着轻松的表情向下一看──光辉的心脏冻住了。 御影的身体也在空中──一副打算抓住光辉,拼命地把手伸长的姿势。御影并不是飘浮在空中,而只是把扶手当作施力点跳起来而已。不愧是将<气>集中在脚部的关系,跳跃力相当惊人,这一跳不费吹灰之力就超过五公尺。 但是在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她的身体就朝向前方划出圆弧线并往下掉落。 光辉订的房间是在七楼,高度的二十公尺。从这种高度掉下去的话,不管是贯入多少<气>的肌肉,也不可能会没事。光辉急忙停下来,用遏阻惯性的力道迅速下降到御影下方,用双手紧紧地抱住姐姐的身体。此时距离地面虽然还有十公尺,但是对光辉来说,那并不是十分足够的距离。 光辉呼地吐出了一口安心的气。冻住的心脏也因为胸口传来的温暖,而有逐渐溶化的感觉。衬衫的胸口部分被紧紧地抓住,光辉将视线移到下方,这个和自己有着完全相同面貌的姐姐,露出和自己完全不相像的可爱笑容说道: “抓到你了,光辉!” “──真是的,没想到你偶尔也会做出今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啊,姐姐。” 光辉用带着意外的语气这么说,但是嘴角却微微地笑着。 * “──接下来,就来听听这五天来一通联络都没有的原因吧?” 一回到房间,御影便露出不由分说地微笑,让光辉坐在床上并质问他: “不可能会是频道连接没有连接上的关系吧?因为我感到有种刻意疏远我的灵魂的感觉。明明灵魂没有接上联系,也能明确地感到那拒绝的意图──姐姐我好伤心啊……” “……对、对不起啦。” 将脸摆向一边,光辉小声地道歉。可是,今天的御影非常地坏心眼。 “姐姐可不是想要听道歉的话喔?我想问的是,为什么都不跟姐姐或是妈妈联络呢?” 御影用双手捧住光辉的脸,把他的视线拉回来。弟弟的眼珠子朝上下左右各种可能的方向移动,试着避开姐姐追究的眼神。但是最后大概是开始焦躁起来,光辉一把抓住御影的双手将其拉开,并将头发往上抓得乱七八糟,有些颓丧地说道: “唉呀,烦死了:当然是因为觉得这样很逊啊!当初自信满满地说了那么多。结果却输了欸!你说,我到底要拿什么脸来见你们才好?” “就用和我完全一样的脸。” “…………” 御影将手指放在自己的两颊上说道。或许是那天真无邪的表情让光辉失去气势,光辉什么话都没有反驳。 “算了,话说回来。” 御影坐在光辉的身边,看着自己任意摆动的双脚并开口说道: “我们是姐弟吧?不管我看到光辉多么蹩脚的一面,我都不会讨厌光辉喔!光辉不也是一样吗?” 姐姐将视线移到身旁的光辉身上,注视着弟弟的测验。可是,光辉将脸别了过去。 “说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轻易地露出难看的样子啊。” 御影听见弟弟不满的语气,不由地轻轻她笑了出来。 (──唉呀,果然是男孩子呢。) 如果是以前的光辉,才不会让人看见这么露骨逞强的一面。 “但是,已经被看出来了呀?” “…………” “明明这么明显,却还想死命地隐瞒下去──这样一来不是更加难看吗?” “…………” “承认自己输了──这样不是很干脆、很帅气吗?” “啊──烦死人啦!” 有如从御影逐渐逼近的身体旁逃开般,光辉站了起来。 “我只不过是没有主动联络而已,这点小事为什么非得接受这样的责备不可?” “……我没有打算要责备你呀。” “知道了,以后我会好好连接频道。就像平常那样每天早上把你轰醒──这样行了吧!” 光辉用粗暴的语气下了结论。御影明明就不是被骂的一方──应该是处于骂人的立场,但却变得很沮丧地点点头。 弟弟没有注意到姐姐悲伤的表情,而继续说下去: “而且,我还没有彻底的输掉。” “────咦?” 御影无法理解话中的含意,抬起脸来向光辉寻求解释。 “的确我在上次的比试中输掉了。但是,那并不代表彻底的失败。因为我还活着,以后还会变得越来越强──下次一定会把老爸打倒给你看!” 光辉咬牙切齿地将拳头高举在眼前说着,表情看起来非常恐怖。 “……为什么对胜过爸爸这件事如此执着呢?” 御影认真地询问。光辉露出像是‘事到如今还需要问吗?’的表情回答。 “──那还用说?因为讨厌啊!” 光辉喊叫着。 “我讨厌老爸……讨厌那映照出脆弱自己的黑色眼眸。讨厌那弱小、老是发抖的过去自己。既然没有办法改变过去的自己──所以就用打倒老爸这件事来代替。然后对着倒下的老爸,用他平常对待我的方式轻蔑地嘲笑他。” “……光辉现在最重要的梦想是这个吗?” “是啊……绝对要赢过他……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到英国去的……。” 光辉咬牙切齿地说道,而御影则是用难以言喻的表情注视着他。 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悲伤与愤怒,复杂地交缠在一起似的表情。 “光辉……你讨厌难看的事情对吧?” 光辉点了个头。 那样的话──就不要做这么难看的事啊!” “……什么?” 光辉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御影。 “不要做那么难看的事。为了报复过去受到的对待而战,实在是太难看了。” “很难看……我吗……?为什么!?” 光辉像是随着暴风挟带着打雷似地大叫: “我一直以来总是被那老头用那样的方式对待!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他有什么不对?为什么这是难看的事情!” 就像是回应他一样似地,御影也站起来大喊: “做了之后,你会满足吗?要是那么做了,下次就会换成光辉取代爸爸而被某人怨恨啊!即使是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 光辉睁大双眼吸了一口气,而御影就像连珠炮似地继续说道: “因为憎恨,所以就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对方,被报复的一方也会带着憎恨地再次报复──这会不断地循环。像这样成为憎恨循环里的一份子,实在是非常难看。” 御影将像是在告诫般严厉的口吻缓和下来说道──可是弟弟却摇头否定姐姐说的话。 “那你要我怎么做……?” “……我不会要求你原谅父亲,也不会要求你放下憎恨。但是……千万不能做这种以怨报怨的事。” 御影伸手想要碰触低着头的光辉的肩膀──但她的手却被挥开了。那是几乎响彻房间,弟弟强烈地拒绝。 “你说的只是理想论而已……” 光辉忍住泪水,用像是从喉咙挤出来一样的痛苦语调说道: “你不可能会了解的……像你这样原本就很强的家伙不可能了解……!” 抬起头的光辉用蕴含着怨恨的眼神,比刚才还要强烈地,狠狠地瞪着御影的眼睛。 “你曾经有被谁瞧不起过吗?曾经有感觉到孤独过吗?没有吧!不可能会有吧!因为你一生下来就可以形成高出别人两倍的咒力啊!!” “────!” 房内变得一片寂静。光辉说出了最忌讳的词句。因为那简直就像是说她从他身上夺走一人份咒力似地,对拥有一流阴阳师两人份咒力的御影来说,这句话实在是太残酷了。 光辉对自己将禁忌说出口一事,露出感到抱歉的表情。可是即使如此。弟弟还继续喃喃说出只会对姐姐造成伤害的话。 “……连这种事都没经历过的家伙……不要用一副什么都懂的语气跟我说话……。” “────。” 终于。御影垂下了头。把已经被刘海遮住的脸,用手更加遮掩住。 她的心感到一阵揪痛。像是被打了耳光、脑部受到震荡、胸口中央被紧紧地揪住一样──好痛、好痛──上半身没有办法挺直,从眼睛流出冰冷的泪水。明明知道不能哭──明明知道想哭的一直都是弟弟──但不管怎么做,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我说……光辉……” 御影藏住哽咽,可是却藏不住蒙上寂寞的声音,以赤裸裸的情绪继续说下去: “……当初你是……为了要和我一起工作……所以才到海外去修行的吧……?” “────!” 光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眉毛一动。虽然动了一下──但是过了五秒,过了十秒,仍然没有说出御影想要他说的那句话。 “──我回去了。” 说出道别话语的同时向后一转,御影冲出了房间。 为了要从因沉默而冻结的空气──从迷失了与自己的梦想的弟弟身边逃开,姐姐用尽全力在旅馆的走廊上跑着。 因奔跑而飘扬的黑发,就像是后面的头发被拉着一样地飘扬,姐姐并没有停下来。美丽的黑发就这样地消失在彼端。 光辉则是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段时间。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他并不知道。对他来说,时间感已经模糊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感觉上像是永远一样地漫长。等到门被用力关起的声音在耳朵里来回震荡的声音,好不容易逐渐淡去时,光辉便倒向床上。 腰部附近有点温暖──想起御影刚刚正好就坐在这里。 (……我还认为自己稍微变强了一些呢。) 结果根本就是完全没有任何改变。对自己到现在对依然没有咒力还感到在意一事,不由地感到丢脸。由于太过丢脸,光辉开始自嘲起来。 “────!” 光辉烦躁地捶着床铺,响起了咚咚的声音。天花板的照明激烈地摇晃,尘埃像雪花般地飘落。然后从脚边传来了喀哒喀哒的声音。 “────?” 光辉起身看着脚边,有个紫色的竹刀袋掉在地上。原本应该是靠在床边的袋子,因为震动而滑落到地板上。 (──是御影的破敌剑吗?) 光辉今天第一次知道这把剑的存在。御影被授与这把剑是在光辉离家出走那晚──所以他不可能会知道。可是光辉很清楚一位阴阳师会有多重视这把剑,居然忘了带走这么重要的东西,看来是受到相当重的打击。 光辉拿起那把对少 女来说算是相当重的剑。他解开绑在筑口上的绳子,将黑色的剑鞘拉出到稍微可以看见的程度,握住剑柄并从鞘中拔出剑来。 在靠近刀锷上方的刀身上,刻着‘织女’。 织女──那颗一直爱着一年只被允许相见一次的恋人的星星。光辉心想着这星星跟御影还真是相配。而会带着这个过来则表示,御影本来打算接下来要去工作的吧!在工作前她还特地跑到这里来。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不需要去思考,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是为了要实现我们两个人的梦想。 “──好。” 光辉下定决心并将剑收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开往蓟市的电车上,响起呜呜噎噎的辍泣声。 双手遮着脸,正在哭泣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御影。 车上的每个人都看着坐在角落座位上不停哭泣的她,可是本人却没有发现。 她只是不停地流泪,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光辉……光辉……光辉!) 御影在内心一直呼喊着弟弟的名字。 光辉在‘星之宫’里感受到的孤独,以及对父亲深刻到足以冲淡两人的梦想的憎恨感──这一切都太过悲伤,使得御影泪流不止。她也再次认知到自己是多么受到眷顾。不论是气斗术还是阴阳术,御影打从一开始就会使用。这些对御影来说,就和动根手指没什么两样,既简单又自然;光辉却是做不到这些既简单又自然的事。那种绝望、空虚──自己一辈子都无法了解。 本来应该要保护他的父亲,反而总是以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也难怪他会如此怨恨父亲。 我喜欢光辉,喜欢到就算被人误会也无所谓。想必母亲也是如此。但是那能够让光辉得到多少救赎呢?母亲和自己不过两人份的爱情,究竟能平缓多少光辉对以父亲为首的‘星之宫’家数十人的憎恨呢? 御影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止哭泣。搭乘的电车已经过了五站。车内的人也开始烦躁似地看着她──就在这个时候。 《御──影──!》 用近似让周围的人都听得到的高分贝,呼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光,光辉?” 刚刚明明是在最差的气氛下离开,满脸疑惑的姐姐对于弟弟的呼唤不小心出声回答。但是她并没有注意到,车内的人都感到吃惊而往后退了一步。 《──哦,找到你了!》 “──咦,咦……光辉?” 频道连接被强制切断,之后完全没有反应。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御影试着呼叫了好几次,没有被拒接可是也没有回应,就是这样才教人担心。 摇晃的电车缓缓地将速度减慢驶入月台。电车的门一打开,在最靠近御影的车门,有个人以惊人的气势冲了进来。 金色的头发配上黑色的衣服,以及不管距离多远都可以看得出来,和自己有着相同面孔的少年脸上,浮现非常焦急的表情。 金发少年──不管怎么被排拒,亲弟弟还是将通道上的乘客推开,完全不理会周遭人,笔直地朝向自己的身边跑来。 弟弟──光辉来到自己面前,将腰弯成九十度深深地低下头。 “抱歉,御影。” 明明是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光辉的心情,只会说些自以为是的话。但即使如此,光辉还是自己主动低头道歉。 “刚才说得太过分了。真的……很抱歉。” 光辉的嘴上不停地挂着赔罪的话。 “我啊,只要碰到跟老爸有关的事,就无法控制自己。一想到自己受了多少的屈辱,我就怎么样都无法原谅老爸,想要明确地表达出这股怨恨。虽然刚刚我说的有点过分,不过,我还是认为这样的心情是御影你绝对无法了解的──但是,只有这件事希望你能相信。” 将低下的头抬起来,光辉诚恳地凝望着御影的眼睛说道: “原本打算要打赢老爸,可是我却输了──这让我非常不甘心,直到刚刚我一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学习精灵术最大的目的。” 弟弟终于──把刚才自己所期待的话说了出来。 “我是为了要和御影一起工作,所以才去学精灵术的。虽然说打倒老爸是目标之一,但那不是最重要的。或许你不相信,至少在英国修行的期间,我脑海中总是浮现和御影一起工作时的情景。因为想要打倒老爸而开始浮躁。是最近才有的心情。” 御影知道,光辉非常认真地想要传达他坦率的心情。 “我非常地笨,老是只会伤害你,也知道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的不肖弟弟──但是,即使如此还是希望──” 弟弟再次低下了头,像是祈祷般地把话语献给姐姐。 “希望……希望你不要讨厌我……” 御影的胸口剧烈地跳了起来。鼻子一酸,两眼也开始慢慢地湿润。已经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溢出并流至脸颊。御影并不打算用手擦掉,因为这是温馨的眼泪──是喜极而泣,所以没有必要隐瞒。 御影靠了过去,紧紧地抱住光辉。把脸靠在弟弟的右肩上,黑皮夹克渐渐被泪水沾湿。 抱住他之后,御影想回答他。但因为喉咙哽咽的关系挤不出话来,便用了在这世界上只传达给一人的灵魂之声说道: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呀──怎么可能会讨厌光辉呢。) “……太好了。” 光辉用像是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般地声音答道,一边拍着不时在抽泣着的姐姐的背。 这个如同张开了结界般,只听得见两人声音的空间渐渐地溶解──两人的耳朵开始听见周遭的声音。混杂着电车摇晃的声音,车内广播开始播放,通知下个车站的名称。 “──准备下车吧。” (……为什么?不是还没有到蓟市吗?)光辉喃喃道,将脸移开的御影百思不解地提出疑问。 “虽然不是蓟市还是下车吧。应该说,我想下车。” (……做什么?要上厕所吗?) 不对御影的耍笨吐槽,光辉简洁地说道: “看看周围吧。” 照着光辉所说,御影将视线在车内绕了一圈。所有的乘客一起把脸转了过去──这是种让人感觉非常糟糕的气氛。站在距离稍远,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双颊有着薄薄的红晕。两人同时推断出了一个结论,御影的表情开始痉挛,在身旁的光辉则是平静地断言: “我们绝对是被人误认成情侣了。” 御影的脸瞬间转红。啪叽啪叽地短路的大脑,让原本就存货不多的冷静变得更加稀少,啪哒啪哒地用极大的动作挥舞着双手。 “不、不是这样的……!这个人,是我的──呜呜!” “好了,要下车了!” 堵住试图对所有乘客开始解释的姐姐的嘴,光辉一边把御影推出去,一边从打开的门下了车。 走出在中途下车的车站,外面天色已经变暗,稀疏浮着的星星与接近圆形的月亮高挂在空中。两人走到在附近的公园,打开饮水槽的水龙头,御影正在洗着那哭得稀里哗啦的脸。 “给你。” 御影滴着水滴抬起头,递到眼前的──不是手帕之类贴心的东西,而是紫色的竹刀袋。御影像是终于想起来似地“──啊”了一声,看着身旁光辉的脸。 “你忘记的东西。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要忘了带走啊。” “谢谢。” 御影不好意思地笑着,用湿洒洒的双手接过‘织女’。非常宝贝似地,用双手紧紧握住。 “──那,你想拜托我的工作是什么? 第三话 被夺走情人的少女 在厚重的云层覆盖住闪烁星光以及静谧月光的夜空下。 一名少女站立着。那无言的背影看来今人非常不忍──就像如果不立刻紧紧地抱住她,她就会马上就会掉下去一样。 她站在医院顶楼上铁丝网的另一侧。至于到底打算要做什么,只要是看见这场面的人,都应该可以简单地推测出来。 身为她的恋人,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的白崎雪里就更不用说了。 “你在做什么……羽织……?” 雪里非常谨慎地叫着少女的名字。她可以自豪的说,这是自己第一次打从心底爱着这名少女。雪里第一次用害怕的表情,用颤抖的声音叫着那个名字。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叫我呢,雪里……?为什么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声音在发抖呢?” 当然会觉得恐怖。因为雪里现在就快要失去了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这种状况下.不觉得恐怖是不可能的。可是羽织却会错意了。 “有这么……恐怖吗……我已经……脏成那样了吗……?” “不、不是的,羽织,我是──:” 雪里的话停住了。因为她看见羽织回过头来,脸颊上流着无数眼泪的表情。 “我已经不行了……被雪里用那样的表情对待……我……我活不下去了……” “不是,不是的,羽织,我根本不可能会拒绝你的,不是吗?” 为了要阻止仿佛立刻要跳入空中的恋人,雪里拼命地喊叫。 “真的……你真的这么想吗?” 一度垂下的脸抬了起来,羽织用哭肿的眼睛诚挚地看着雪里。 “那就快点紧紧地抱住我啊……用力地紧抱住我……像平常那样地吻我啊……这种铁丝网,就连我都爬得过来了……对有在打垒球的雪里来说,应该很轻松吧?” 不快点爬过去,紧紧地抱住它的身体的话──这样下去真的会失去她。可是雪里没有办法做到──她知道,在那里的是自己爱得无法自拔──可说是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存在也不为过的少女。 明明是这样……可是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却僵硬地没有办法移动呢……? “快点过来啊……用双手紧紧抱住我……用那雪白的手指拭去我的眼泪……在我的耳边说着‘我爱你’……快点,快点过来这边啊!” 羽织发出沉痛的喊叫。即使如此,雪里还是无法让身体动起来。 “你看吧……” 羽织无力地笑了。就像是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放弃了一样。 “不管嘴上说得再好听,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吧……?在雪里心中的某处……一定是认为我很……” 羽织因为哽咽而停下了接下来的话语。雪里一点都不想听,强烈地盼望她就这样永远地停止说话。可是流逝的时间立刻就挥散羽织喉咙的痉挛,将声音赋予了她。 用那过于悲凄的声音,道出在心中残酷地回响的话语 “认为我……很肮脏吧……” “我才……!” 不会那么觉得,但这句话没有说完。 用言语来形容,虽然只会让人觉得是陈腔滥调,但羽织真的是雪里心爱的少女。而就在那个少女被风扇动着,好像马上就会倒下似地独自一个人哭泣的时候──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为什么,不过去紧紧地抱着她? 为什么,不过去擦拭她的眼泪? 为什么,不过去亲吻她的嘴唇? 难道就因为就像她说的一样──自己心中的某处认为羽织很肮脏的缘故吗? “不要,放在心上……那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嘛……” 被自己的情人所拒绝,雪里的内心早已被撕裂得粉碎。羽织却是尽全力摆出一副强打起精神的笑脸说道: “真的……我好爱雪里。就连现在也想要越过这个铁网,紧紧地抱住你……但是……这样一来,就连雪里也会被弄脏……” 脸上维持着笑容,她向后退了一步。只要再一步,再往后退一步的话羽织就会从这世上消失。 “等──!” “永别了──” 羽织主动跳入虚空之中。雪里终于飞步向前。 就跟名字一样,羽织像羽毛般地被风吹得摇摇摆摆,朝着下方坠落。但是和羽毛不一样的是,看起来像是慢慢地落下只是雪里的错觉,以及在遥远的下方咕嚓地──传来令耳朵不愉快的微弱声音。 雪里像是用跳似地从床上起来之后,就立刻冲进厕所,猛烈地咳着。她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可是,除了胃液以外什么都没有。雪里最后一次进食,是在数小时前喝下的一勺营养果冻而已。像那样少量的东西,应该老早就已经被消化掉了。雪里冲了水并走出厕所,在洗手台清洗着嘴巴。 “────” 看着自己映照在洗手台镜子上的脸,那是一张非常糟糕的脸。简直就像恐怖电影里的僵尸一样,眼睛和脸颊的边缘都凹陷了下去。曾被她说漂亮的那头黑发,现在也是膨乱不堪。 “────!” 她握起拳头捶着墙壁,死命地压抑住涌上来的呕吐感。 (为什么只要想到羽织的事就──!) 脑中只要浮现出羽织的笑脸,就会涌现呕吐感的自己实在不可原谅:那个时候,没能阻止羽织自杀的自己实在不可原谅。 雪里不断地、不停地敲打着墙壁,拳头开始红肿并渗出血来。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停止捶打墙壁。直到墙壁被血染得鲜红时,雪里才突然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地愚蠢,让滴着鲜血的右手,无力地向下垂着走回房间。 这是一间上下铺放置在角落的房间,桌子也放了两张。 这里是鹰野女子学院的宿舍。当然,一个人不可能分配到一间房间,从日常用品就可以推测出来,这是间双人房。 那么为何,应该住着的另一位房客却没有在这里呢? 因为她自杀了。从她被送进的医院顶楼上往下跳。 那个少女的名字叫做藤田羽织,和白崎雪里是一对恋人。两人过去的确是互相深爱着。虽然说,她们彼此都知道这是被某个地方的神明所禁止的恋情。但是雪里和羽织一起笑着说,要是神明就在眼前的话,她们想这么告诉他: ‘明明有着应该去爱的人,如果不去爱的话那才是有罪的。’ 可是雪里在最后的那一刻,却没有办法爱着她。 羽织打算替雪里庆祝生日,所以一直秘密地进行准备。然后到了雪里生日当天的傍晚──羽织拿着预约订购的蛋糕和在车站前百货公司买到的生日礼物,正准备要回去的时候──被暴徒们袭击了。 当然包含着性侵害的意思。 雪里担心着过了宿舍门禁时间,却还没有回来的羽织。也不管事迹败露会受到禁足处分,就偷跑出宿舍,到夜晚的城镇里寻找羽织。 虽然羽织隐瞒着没说,但是雪里知道她为了替自己庆祝生日而进行准备的这件事,所以试着去找她为了张罗自己的生日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蛋糕店、百货公司、就连自己爱用的那家运动用品店也都找过了,但是仍然不见她的身影。 不停地找,不停地找──就算差不多快到了宿舍管理员要巡房的时间,雪里也没有选择回去,继续寻找着羽织的身影。 能够找到她,真的就像是奇迹一样。当时为什么会想要走进张贴着召募承租人和广告传单的建筑物里,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原因。只能说可能是被某种力量牵引住的缘故。 那是一栋面对着冷清街道的建筑物,锁似乎已经 损坏,镶着玻璃的门微微敞开着。进入到内部,拆装作业用之类的工具被随处放置,尘埃累积到让整面地板都沾着白灰。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让人觉得是男人留下的大脚印非常明显地印在上面。从鞋子的痕迹判断,大约是四个人左右,而足迹一直延伸到里面的楼梯。 雪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一阶一阶地,每次将脚抬起,心脏的跳动也就跟着变快。 来到了二楼,足迹朝向没有窗户的墙壁继续延伸。雪里因周围弥漫的怪味而皱着眉,但她还是沿着足迹前进──最后发现了像模特儿人偶一样被丢弃的羽织。 “────!” 雪里爬上羽织之前睡的上铺,将她习经盖过的床单紧紧地抱着。像是要闻着那残留的香味一样,紧紧地把床单贴在鼻子上,包覆着最爱的人的那纯白色的布面被眼泪浸湿──原本应该要紧紧地抱住的她明明已经不在了,为什么还是今人如此依恋? 雪里下了床,打开放在自己桌上的小小音乐盒。这是在葬礼结束之后,从羽织的双亲处拿到的东西──那是掉落在事发现场附近的,她送给雪里的生日礼物。宛如玻璃般地通透,坚硬又美丽的乐音,在房内奏起了悲伤的旋律。 这是雪里最喜欢的歌手唱的爱情叙事曲。曲名叫做‘fet-me-not’,在英语中代表‘勿忘草’。而那小小的紫青色花朵所传达的花语是‘勿忘我’──这就是羽织留给雪里最后的礼物。 不会忘记。不可能会忘记。怎么可能会忘了自己最爱的少女──。 可是她却没能保护少女,在最后无法爱着她。雪里在未来的日子就这样背负着对她的忏悔活下去。而且她每个晚上一边听着这首曲子,一边发着毒誓。 绝对不能原谅让羽织遭受那种不幸的男人们。我一定要把他们杀了──。 《既然这样,你想不想拥有能达到目的的力量?》 在不知发第几次誓的夜晚里,她听见了那个声音。平淡而没有抑扬顿挫,小而低沉──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影子一样的声音。 也许是雪里的精神已经脱离现实,她对突然听到的这个声音没有感到惊讶,而让对话继续下去。 “我要。你会把它给我吗?” 《喔……是个冷静的女孩嘛。看来相当有胆识。》 脑内响起的声音愉快地笑了。带着焦躁语气的雪里再次问道: “那你是要给?还是不给?” 《真是急性子──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给你相称的力量。》 只不过是有条件的,像影子般的声音说道。那条件对雪里来说,根本算不上是代价,反而还是自己会主动想要去做的事情,于是她答应了那个条件。 “可以啊。如果给我力量的话,我会很乐意成为你的棋子。” 《好。那么就给你力量──》 黑雾笼罩着整个室内,接着侵入到雪里的体内。对那样的触感,她并不会觉得恶心发冷。因为她知道,至今从没想过的力量将在自己的体内扎根,她只是感到兴奋而不会感到恐惧──直到雾全部进入到雪里体内。 《我已经给了你符合你所期望之杀人的力量,接下来只要去完成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了。》 她的脑部开始自行地解读在体内扎根的力量。这的确是对于制裁将羽织逼到自杀的男人们,最适合不过的力量。不由地,雪里的嘴角浮现了笑容。 “谢谢──我马上就来试试这个力量。” 她转身说道。由于得到了力量,已经可以感觉得出来声音的主人身在何处。声音的主人就在房间的中央。 《不需要道谢。不要忘了我的要求。》 “我知道。” 语毕,便将睡衣换成外出服装,从房间的窗户溜出到深夜的街道上。 地点是过了深夜二点,在郊外的一处酒吧。 里面充斥着酒精和香烟味。每桌坐着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年轻的男男女女,他们邋里邋遢地坐着不停地喧闹。 在那里出现了格格不入的少女。 短发,纯白的衬衫外搭黄色连帽的外套,穿着牛仔裙──就打扮来说,是与这里非常不相称的少女,年纪大约是在十八、十九岁左右。当这一身打扮过于格格不入的少女进入酒吧的瞬间,就成为周遭众人冷嘲热讽的对象。 “喂,大姐。你穿得这么老土到这里来要干嘛?” 在门口附近喝着酒的男子打量似地看着少女,并带着戏弄的语气问道。而在周围和男子一起喝酒的友人则像是嘲弄她一样她笑着。可是少女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对男子视若无睹地来回看着店内。不久之后她像是发现要找的人似地朝向里面的桌子迈步前进。 “喂,给我等等。竟然不理我?老子我好心地跟你说话欸!” 男子站了起来,同少女追了过去。即使如此她还是无视男子的存在,继续朝里面走。 “喂──!” 男子用力地抓住少女的肩膀。少女像是这时候才第一次意识到男子的存在而停下脚步。 “嘿嘿,反正你也是来找男人的吧?不用客气啦,老子我──” 露出猥亵笑容的男子突然停止说下去,因为他看到少女回过头来的那个眼神──就算是门外汉也能清楚了解,那是闪烁着异样杀意的眼神。 “────!” 他的本能发出警报。告诉他不可以再和这个女的扯上任何的关系──内心涌上的恐怖使得男子无意识地将手从少女的肩膀上放开。少女背对着男子再次迈步向前。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的男子,祈祷着不要再遇到她。 她是个死神。和自己夹克后面设计的图案不一样,是个真正的死神。要是再见到的话,自己肯定会没命──男子打从心底深切地祈祷着不要再遇到她。 白崎雪里恨不得想当场杀了刚刚那个叫住自己的愚蠢男人。但是这样的话,拥有这种能力就没有任何意义。依照和那个声音的约定,迟早会到杀他的时候,在那之前就先放过他 现在要将那三个人杀死──应该说非得让他们去死不可。 雪里把在身后还呆呆地看着她的男人从脑中删除不再思考,继续前往里面的桌子。 那一桌有三个男人,一旁服侍着像是搭讪钓来的几个女人,喝了酒后就毫无紧张感地笑着。桌上摆着调酒用的冰块和水,以及数瓶威士忌的酒瓶,空的酒瓶已经不被感兴趣地倒在桌子上。 (就是这些家伙……把羽织……!) 来这里的途中,雪里先绕到了绝不想再踏入第二次的案发现场,将那个场所遗留下的感觉连接起来,追溯回纪录里所看到的男人们,和他们的脸是一致的。 “────!” 雪里用力地咬着牙忍耐。在内心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如果直接把他们杀了就没有意义。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和这些家伙的感觉连接起来然后离开──如此而已。 那三个男人,惊讶地看着靠近过来的雪里。 “你谁啊?” “没什么,好像认错人了。实在很抱歉。” 雪里在瞬间和那三人的眼神交会后,立刻就回头从入口走了出去。和室内的浑浊空气不同,外头吹拂着清凉的风,雪里大大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雪里在眼神交会的瞬间就已经掌握住那些家伙的感觉,接下来只要等他们自己去送死就可以了。 “羽织……” 仰望着夜空,她喃喃地念着已失去的心爱少女的名字。 (男人这种东西,如果全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就好了。这样的话你就会是保持着纯白的,没有污秽的少女了──) 雪里瞪 视着在夜晚的街道上,擦肩而过的男人们的背影。男人们像是很快乐地笑着,一点都不了解走夜路这件事对女人来说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你们现在就尽情地笑吧!那三个人死了之后接下来就轮到你们了……) 那天的黎明时分。 三名男子分别被发现在家中自杀身亡。 一名从自家公寓的顶楼上跳楼身亡。 一名用打破的空威士忌酒瓶碎片刺向脖子,造成颈动脉刺伤大量出血死亡。 一名打开瓦斯炉的瓦斯导致瓦斯中毒死亡。 因为三人都有验出酒精反应,有人表示这不是单纯的自杀,而是意外死亡。但不论是哪一方,都一致赞同这不是他杀,于是警方判断没有深入调查的必要。 比起这件事情,警方将人力投入昨晚在白诘发生的大量杀人事件,没有再为那三个人的自杀案件进行调查。 * “──然后呢,就把那个不清楚是自杀还是意外的事件放着不管,但后来件数实在是多得过分。警方认为搞不好是像是诅咒之类或是其他什么的,于是就把问题转到我们这里来了。 走向门口的途中,大略听过一遍内容的光辉再次做过确认,走在身旁的御影则是对他点点头。光辉穿着便服,但御影穿的是制服。时间是早上七点刚过没多久──这是为了要调查连续自杀的事件现场之后,立刻赶去学校的穿着。 “好像是这样子。不过,我觉得从最早那天算来,警方到第六天就能注意到这个事件,就算是很优秀了呢!因为这些真的是只能判定成自杀或是意外事故的情况。” “听说没有留下任何犯罪的证据?” “是啊,完全没有。一点证据也找不到。没有脚印或指纹什么都没有──我们的人也前往昨天的现场调查过了。但是不管是妖气还是残留的味道也都感觉不到。” “真是一群感觉迟钝的家伙啊……他们那些人,就连长村京一也没有办法找出来。” “所以说,才要来烦劳光辉啊!” 御影嘻嘻地用开玩笑的口吻这么说。光辉也许心情还不坏的关系,也稍微笑了出来。 “老爸呢?又没有去调查吗?” “是啊──他好像还在追查别的事件。” “喔……那个老头到底在干什么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才刚到门口,高楼就从通往大厅的走廊另一头走来。他的身后,还有五名家人随侍在后,每一位都是相当高水准的阴阳师。 自从旅馆被强迫退房后,像今天这样与父亲面对面还是第一次。因为之前光辉都刻意地避开与父亲见面,不是用餐时在自己的房间吃,再不就是跟着御影去巡视现场。 光辉虽然想把眼睛转向另一边,但马上就转回让高楼进入视线中央。到目前为止的这六天,光辉虽然总是想办法避开父亲。但是既然已经遇到了,他也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脆弱一面。 高楼也注意到儿子,但只是看了一眼马上就把脸别开──简直就像是在说他不是个值得特别注意的东西一样。这样的态度使得光辉的眉头瞬间抽动了起来。 御影面对着一触即发的场面,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站在高楼身后的家人们也一样感到尴尬。 高楼一言不发地,坐在门口的木质地板上开始穿起鞋子。光辉则是狠狠地瞪着那已经完全无视自己存在的背影。没有任何的互相咒骂,沉静地与之对立──这竟然对心脏这么不好,御影和家人们这个时候才第一次尝到滋味。 系好鞋带的高楼站了起来并拉开拉门。 “你们在做什么──要走了。” 高楼对家人们出声道。完全陷入冷战气氛中的家人们,听到声音而一起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穿上鞋子,快步跑向在外面等着的高楼。 之后高楼便带着家人们离开。 看来所自己担心的事只是杞人忧天而已,让御影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她将脸转向光辉,看到弟弟一直往下盯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微微地发抖──像是很悔恨地一直注视着手。 光辉注意到御影的视线,于是将手握紧止住颤抖。 “我们也走吧!” 光辉一边装作没事,一边将短靴的鞋带迅速绑好后,跨过门槛走到外面。 “啊,等等我啦──” 御影怕被丢下不管,焦急地咚咚跳着将脚放进运动鞋。看到姐姐的举动,光辉觉得很有趣地笑了出来。原本因紧张而紧绷的空气,也平稳地开始流动。 被莫名其妙笑了一顿的御影鼓起了脸颊。 “──怎么了?” “没有。只是在想,以前两个人一起上学时一直都是这样。” “──啊。” 从小学到国中三年级的第三学期{注1}为止,两人的上学情形一直都是这样。先出门的一直都是弟弟,在门口等着姐姐;而姐姐也总是怕被丢下不管,急急忙忙穿好鞋子。两人好久没有一起出门,虽然不是一起去上学,但这样的场景还是依然没变。这样一想,御影也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让你久等了。好,快点走吧!” 御影咚咚地一边瞪着脚尖,一边把门给关上,在光辉的旁边并肩走着。 五月到昨天就结束了,从今天开始是六月──日本列岛已经进入梅雨的季节,但是今天的天空仍旧是五月晴,无边无际的蓝天宽广地伸展开来。 * 带着愉快气氛的两人来到的地方却是一开始的三名自杀者──或者说是意外死亡者数来第四十四个人的尸体上吊的现场──馆葵的公园。毕竟在这种地方总不能嘻嘻哈哈,所以姐弟俩都把表情绷紧。 公园从入口开始,都被黄色的带子封锁起来,里面只有警察进行调查。途中,两人每次和警察擦身而过时,都被投以怪异的表情──但是看到写着‘除魔师’的臂章时,每个警察都浮现出惊讶的表情,什么也不追究地目送着两人。 就这样一直重覆着相同的情形,两人抵达了在今天早上被人发现,一位二十多岁男性用领带上吊死亡的大树前,尸体似乎早就被警察搬走了。 围绕着树木的警察们,每个人都一度要把两人轰走。但在看到臂章后一边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边将路让了出来。 御影和光辉抬头看着树木。宽广的树枝前端嫩绿的树叶十分茂密,从叶间洒落下白色的朝阳。虽然美丽到让人想拍下来收进照片里,但是一想到某一根树枝却被人拿来绑上领带上吊,就觉得看起来很阴沉。 “有感觉到什么吗……?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面对小声询问的御影,光辉则是注视着树木的方向。 “──搞不懂。” 以感受到的范围来说,没有妖气类的感觉。可以感觉到这颗树释放出来的灵气,但应该跟事件没有任何的关系。 若是召唤精灵从更多的角度去探查的话,不但可以感应到咒力,也可以拥有更敏锐的感觉。光辉弹了下手指,召唤了适当数量的精灵并让意识同步,让精灵将树木包围着,从更多的角度再一次地调查是否有咒力、灵气、妖气残留下来──但是,光辉默默地摇着头。 “还是不行,我透过许多的精灵探视,但还是完全感觉不到有任何类似的东西。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时间的经过而整个散去。” 光辉找了一位正在现场做调查的检察官询问推测死亡时间。 “昨天晚上十点?现在是七点半的话……大约过了九个小时。这样的话,我想就算留下一点点的妖气也不奇怪……” “如果是下级妖魔的话,我想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就会消失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你觉得那种连妖气都留不下来的下级妖魔,会做出像这样拐弯抹角的事吗?那一类的下级妖魔很贪婪而且智能很低。有人类在它们面前,一定是先吃了再说吧。” 御影虽然鼓着脸颊抗议,但是马上就“喔,这样啊”地点头撤回意见。 “但是,我也不认为有智能的上级妖怪会做出这么没有意义的事──会不会只是刚好自杀的人在这附近比较多而已吧?死因不是自杀就是意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关联性吧?搞不好只是偶然……” “不是的,好像有关联性──应该说是共通点。” 御影取出放在包包内十张左右的一叠纸。那是将这六天内,委托调查事件时所配发下来,发生在蓟市的自杀、意外事件的资料。御影把这些递给弟弟,而光辉则看著名单。 顺带一提,本来应该会有更多的阴阳师来到这里,但是全被御影拒绝了。 比起众多的阴阳师,只选择了光辉一个人。这并不是担任除魔工作还不到一年的半调子所能决定的,但这件事因为‘星之宫’里最具有发言份量的澪点头同意──所以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共通点……全部都是发生在蓟市的事件,还有……” 带着惊讶的语气的光辉说道: “死者全都是介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男性?” “宾果。” 姐姐啪啪地鼓掌,但光辉却只是大大地叹了口气。 “……就我看来,我的感觉是那又怎么样呢?” 御影又再次将脸鼓了起来。 “因为都死了四十四个人了,但是在这里面却连一个女性也没有喔!难道光辉不会觉得奇怪吗?” “这没什么关系吧。因自杀、意外而死亡的人本来就是男性居多。” 的确,就统计数据来看的话,因自杀、意外而死亡的人确实是男性多于女性。这一般被解释为大部分的男性都有工作,处在容易累积压力的环境下的缘故。累积过多压力的人会变得注意力散涣,从公司回家的路上就容易发生意外,当然自杀的动机也会跟着增加。光辉将这些告诉她之后,御影这次却相当稀奇地提出反驳。 “已确认身份的自杀者经历,你有好好地看过吗?” 被这么一说,光辉开始读起那些自杀者的经历。 在那里面,有像光辉所说一样个性比较灰暗,或是在公司工作失败导致压力累积过多的人;但是也有性格粗暴、稳重、有声望、事业成功,这一类特别不像是会有压力累积的人也混杂在其中。 “总而言之,你想要说这个事件的自杀、意外并不是偶然连续发生。这是某个人,或者是妖魔之类刻意造成的。从死者全都是十几到二十几岁之间的男性就可以看出来?” 御影满意似地点点头。 “没错没错。你不觉得是某个人刻意只挑选男人吗?” “──嗯,也不能说没有那种可能性,不过这也只是推测而已。” 光辉抚摸着金色的头发,像是妥协似地对御影的意见表示肯定。 “但是,这个和京一的事件几乎是在同一时期发生的吧?如果是会散发妖气的家伙,在我搜索长村京一的时候应该就已经一起找到了啊?” “对喔。光辉要是使用精灵,如果只是蓟市的范围内,应该整块区域都可以调查到吧?” 光辉点点头。 “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能力,而是一个一个精灵的力量。我没有感觉到妖气,就代表精灵有漏掉的地方。但是这些精灵,不管是多么细微的妖气都绝对不会放过。你从长村京一那件事就可以知道了吧?” 被这样一说,御影也只能点点头。即使到了长村家前面,那妖气细微到在被光辉提醒之前,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连那个都能够找到的话,其他带有妖气的人应该也可以轻松地找出来。 “算了,不谈这个……然后呢?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到这个事件所有的现场去,找出些什么线索给你就可以了吗?” “不用啦!因为那好歹也是委任给我的工作,等我放学后再一起做吧!光辉还有别的工作要做。” 御影又将手伸进包包里,拿出比刚刚那份还要更厚的一叠纸。 “来,给你。” “……喂,你这样笑着说‘来,给你。’就递过来让我很……这是做什么的?” 光辉露出惊讶的表情,将纸翻来翻去。上面写着蓟市的地址,以及在那个场所发生了什么怪异现象的报告。 “这是这一个礼拜到我们这边来的除魔委托列表。” “我不要。” 对微笑着说话的御影,光辉将整叠纸放回她面前。可是姐姐维持着笑容,将那些用双手推了回去。 “好好加油喔!” “开什么玩笑!这是‘星之宫’的工作吧?交给‘星之宫’那些家伙们做不就好了吗!” “有在做啊,在那份资料以外的地方。我们所负责的区域又不是只有在蓟市内而已,这点你也知道吧?” 像这样以除魔工作为家业的家族不可能到处都有。所以‘星之宫’也会有许多从外县市过来的委托。这种事光辉当然知道。 “──所以,就把市内的委托全部交给我处理吗?” 光辉大约看了一下委托的件数有一百多件,看来蓟市内所有的工作委托大概都记在这上面了。弟弟用锐利的目光瞪着姐姐。 可是姐姐却以毫不在乎的表情接受那道目光。 “因为,如果不做这么多的话,就不值三百万圆了啊?” “什么?那个是教育费吧──连老爸不是都说要给我吗?” “嗯,的确是这样说过没错啦!但那意思是说,你就这样子接受的话,就等于被逐出家门了喔?” “那无所谓,那种父亲,我才想和他切断关系呢!” 光辉这样说,姐姐便露出悲伤的表情说道: “这样的话……你就再也不能以‘星之宫’的身份来工作了,即使这样也无所谓?” “无所谓啊。我又不是这么想以‘星之宫’的身份来工作。只要能和你一起工作,怎样都可以。” “…………我不想要那样。” 御影低着头说道。消沉的声音让光辉原本朝向旁边的脸,转回到御影的方向。 “…………御影?” “我不要那样……如果变成那样的话,光辉就不再是我的弟弟了。而我也会不再是光辉的姐姐了……我不要那样。”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就算在户籍上变了,御影和我还是姐弟啊?户籍没有相连,但是血还是相连的──不是吗?” 光辉指着自己的胸口这么说,但是御影却静静地摇着头。 “就算只是在纸张上面的关系被断绝了而已……我还是会非常地孤单……就算在同一张纸上名字没有并排写着,我们是姐弟的事实的确一样不变,而我也没有打算要改变……但即使只是一张纸,也希望能够登记着我们的姐弟关系……我想和光辉在一起啊……” 在最后交杂着哽咽,变成含泪的声音,泪珠滴答地滑过御影的脸颊滴落到地面。泪珠一接触到地面,就碎裂化成小小的黑色斑点。 光辉唰唰地把头发抓乱。对又让御影哭泣的自己感到厌恶──明明前些日子才刚发过誓,到现在还是没有受到教训。 弟弟像是哄小孩似地摸着姐姐的头。 “──知道啦。这些全部都会解决掉……这样一来,即使是在纸面上,我和御影都还是姐弟。这样就可以了吧?” “……如果你认为,即使纸面上不当姐弟也无所谓的话……不去做也没有关系。要是……你不是这么想……才去做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面对像是在闹别扭一样的御影,光辉困扰地笑着说: “笨蛋,因为我也这么想所以才说我要做的啊!” “……真,真的……?” “是啊,是真的。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哭了──好吗?” “是吗……那么,要加油呀!” “────什么?” 对突然开朗起来的御影的声音,光辉头上浮现出问号。朝向自己看过来的御影脸上,一着灿烂无比的开朗。眼泪的痕迹只留下一点点,眼里早就没有泪水。 不管还在吃惊的光辉,御影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啊,已经这么晚了!抱歉,光辉,我要先走啰!还有那个,不用在今天之内全部做完也没有关系。要小心不要因为急着处理而受伤喔。再见!” “…………” “唉呀……抱歉,这个帮我一起还回去!” 御影跑出三步左右,将臂章朝着光辉丢过去之后,姐姐就挥着手像一阵风似地从公园跑步离开,有好几个警官被御影跑步的速度夺去目光而回头看去。 回头看去的警官不可思议似地看着一个人被留下的光辉,但由于他的脑袋还在当机状态,所以根本没注意到。姐姐的黑色臂章,从金色的头发上垂下来遮住了右眼,但是光辉连把它移开的力气都没有。御影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后,光辉将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那一叠沉甸甸的纸张。 缓缓启动的大脑想起不知何时听师父说过的一句话──‘女人每个都是演员’。 “竟然敢骗我……那个死女人……!” 他有股想用火之精灵,把这叠纸全部都化为灰烬的冲动。 “────唉。” 然而光辉只是叹了一口气。先不管那是不是假哭,毕竟‘即使是在纸上也想要在一起’的心情应该是真的。听了那些话之后,光辉有着相同的期望也是事实。 “……好吧,就开始工作吧!” 光辉将名单卷了起来,朝着公园的入口方向走去。接着,在入口处站着的警官要求他归还臂章。 这时光辉才终于将垂在自己眼前的臂章取下,连同自己的份一起还了回去。 * 光辉从馆葵的隔壁镇,狩壬的一间废弃公寓中走了出来。在大约一小时前,巡完馆葵周边在名单上的七个地方,来到狩壬完成了第三件的妖魔驱除工作。 “……这样就第十件了……” 可是在名单上还剩下九十件以上的委托,距离工作完成为止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光辉“呼……”地叹了口气。 看看从牛仔裤口袋里拿出的怀表。下午三点二十分──差不多快到了御影放学的时间。光辉对驱除净化妖魔也有点腻了,打算准备接御影放学。决定之后再处理这附近剩下的妖魔,便朝着狩壬车站的方向迈步前进。 虽然用飞的过去只要一瞬间,但他并不赶时间,也不讨厌搭电车。 走了几分钟──在看见狩壬车站时。 “──咦,阿光?” 光辉身后有人用令人怀念的绰号呼唤着自己。 难道是──他心中这么想着,但光辉还是努力装作面无表情地回过头。一名穿着这附近高中制服将短发染成茶色的少年,和一名一头齐肩黑发的少女一起站在后面。从手牵在一起的样子,就能察觉到这两人是情侣。出声叫他的是少年,但是少女好像也认识光辉一样,稍微睁大眼睛着看他。 光辉盯着对自己露出亲切笑容的少年,仔细地看了一段时间。过了好几秒后: “──请问您是哪一位?” 少年和少女同时差点昏倒。 “喂喂!不会吧!你把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忘了吗?” 光辉不让对方发觉地轻轻她笑了出来。怎么可能会忘记──会叫自己‘阿光’的,会说是好朋友的,在这世界上就只有一个人。 “开玩笑的啦……这样很热、很难过,离我还一点啦!阿春。” 对着激动地冲过来抱住他的少年,光辉故意作出嫌恶的表情,将他的脸推开。被称为阿春的少年表情马上就开朗了起来。 “就是说啊,人称馆葵中学最凶恶双人组的搭档怎么可能忘得掉嘛!” 阿春啪啦地拍着光辉的背。阿春──本名叫做远藤春明,是光辉国中时代的好朋友。说到‘馆葵中学最凶恶双人组’,在馆葵中学里可说是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中学时两人常常聚在一起尽做些愚蠢的事情。 “不过你竟然认得出来啊?我明明染了头发。” “白痴,我们之间是稍微染个头发就认不出来的那种廉价友情吗?不,绝对不是!就算是脸部整形了也会认得出来!” “……搞成那样我想就认不出来了吧。” 但如果是这个朋友,搞不好自己还认得出来。这么想着的光辉,看着客气地没有介入两人谈话的少女。 “你是……南条吧?真是怀念,你们还在交往啊?” “嗯……是啊,还好。” 少女──南条禾惠稍微红着脸低下头来。她和春明是从幼稚园开始认识,而现在是他的女朋友。性格温和文静,总是待在春明的身边,稍微戏弄一下马上就会满脸通红──是个会让人觉得配上这家伙实在太可惜了的可爱少女。 “那是当然的啊,就像我们的友情一样,我和禾惠的爱情也是永远的啊!” “小、小春!” 禾惠脸涨得通红喊叫着,怀念的情景今光辉露出苦笑。 “你们就打情骂俏一辈子吧──我这个电灯泡要消失了。” 光辉打算离开两人──但却被阿春抓住领子,脖子被勒得紧紧的,有点痛苦。 “唉呀,等等嘛!都这么久没见到面了耶!我们去喝个茶,慢慢地听你的故事啊!” “故事?” 光辉横眼望向倚靠在背上的好友的侧脸,重复说了一次他的话。 “不要装傻。” 好友露出讨厌的笑容说道: “就是中学辍学之后,到目前为止跑到哪里去了的故事啊!” 就这样被好友逮住,光辉走进车站前的咖啡店。他占据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并接受好友的质问攻击。于是他把接受偶遇的魔术师邀请于是离开家里的事,叫做精灵术的魔术,一边修行一边在世界各地旅行的事全部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 春明和禾惠都知道光辉的家是阴阳师的家系。因为光辉觉得没有必要特别隐瞒,所以之前被问到‘你的爸爸在做什么工作?’的时候,就老实地回答了。包括光辉没有那方面的才能,除了比较会打架之外,和他们其实没有两样的事情也都知道。 即使知道了这么多,他们还是愿意和光辉作朋友──对光辉而言,这两个人是和母亲及姐姐一样重要的人。 “嗯──也就是说是离家出走啊?” 春明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喃喃地说。明明已经是初夏了,他还是点了热咖啡。 “什么离家出走……我的修行之旅可不希望被你用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带过。” “但是,就是离家出走吧?” “嗯……是这样没错啦。” 光辉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不情愿地点点头。 “那你把老爸打倒了吗?” “…………” “……什么嘛,还是不行吗?” 光辉沉默不语地点了点头。就是因为见到面后就 不得不去提到这个话题,所以才没有主动去找他们──光辉有点诅咒‘缘份’这个字。 “原来如此……是这样呀,那还真是可惜啊!” 这样说着的春明的脸稍微地笑了。光辉则是生气地瞪着他。 “──什么嘛!这种事一点也不好笑。” “哪有,这很好笑啊!那个每次都往我房间躲的家伙,终于有那么一点反抗他老爸的胆识了。这个部分不笑,你要我笑什么啊?” “…………” 春明总是用这样的方式,让消极的光辉变得积极向前看。虽然本人应该是没有刻意要这么做的打算。 春明喝着咖啡,突然露出笑容,充满好奇心地问道: “然后那个叫什么‘精灵术’的,是什么样的东西啊?让我看看吧?” “嗯──那么,就稍微展示一下吧。” 光辉恶作剧似她笑着答应。召唤精灵之后,闭上眼睛。 “──上下成套的白色蕾丝。” “啊?”“噗!” 春明发出无法理解的声音,而禾惠则是从她含着吸管的小小嘴里喷出了冰咖啡,满脸通红地看着光辉。 “光,光辉……!” 光辉嘻嘻她笑着,拿纸巾擦去飞溅到桌上的咖啡。春明终于注意到那句话的含意,瞪着光辉。 “所谓的精灵术是为了要像这样偷窥的法术吗?” “探查敌情也是精灵术正确的使用方法之一喔。唉,不要生气嘛!你应该已经看过好几次了吧?” “你这混蛋!她连一次都还没有让我看过啊!” “……咦,是这样吗?” “小,小春……声音,太大声了!” 店内的视线全部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禾惠觉得很不好意思地把身体缩小了一圈。 “那还真是抱歉。不然待会也行,叫她给你看吧!那边有一栋废弃的公寓吧。那里的话绝对不会有任何人会去,值得推荐喔!” “在那种一点气氛也没有的地方怎么能做啊!” “……啊?不是只要让你看而已,连那种事都想到了啊?” “咦,啊……那是,那个……” 很难得地春明沉默了下来。在他旁边的禾惠,则是脸红到会让人担心是不是快爆炸了。 虽然春明一副看起来爱开玩笑的样子,本性却是非常地纯情。 所以二人从国中交往到现在,还停留在牵手的阶段。 “真好啊,真是青涩呢……在世界各地旅行,没有那种闲暇时间的叔叔我好羡慕啊!” 光辉一面苦笑,一面说着像是看破人生一样的话。 在那之后约一个小时,三人聊着国中时代的话题和光辉到国外以后的事。彼此在听对方说话时,都会表情认真地点着头、互相笑着。 光辉稍微瞄了一下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时针快要指到下午五点了。从窗外泄入橘红色的光线,在地板上照出三人的影子。 “抱歉,我差不多要走了。” 光辉率先出声。 “怎么,有事吗?” “是啊。其实家里的事情正处理到一半,差不多要再开始了──” 春明像是有点失望地看着站起来的好友。看到他的视线,光辉噗咻地笑了出来。 “我还会在家里待上一阵子。有空的话就约我出来吧!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才,才不会有那种事!完全没有关系!” 被光辉带着笑意的视线望着的禾惠,满脸通红地胡乱挥舞着双手。 “是吗?谢谢你,南条。那再见了,期待我们下次的再会。” “嗯,再见啦!阿光。” 说完之后春明挥着手道别。 “────!” 扑通──心脏强烈地跳动了一下。光辉对那送行的身影,不知为何有着说不出的不安。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无论如何都还不可以从这两个人的身边离开。 观测星相,从古至今卜卦吉凶的家族,‘星之宫’的血液强烈地警告着这个预感。 “……怎么了啊?一直盯着人的脸看。” 被春明这么一说,光辉回过神来。 “怎么,我是这么好的男人吗?好到让人想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啊?” 春明摆出开玩笑的表情笑着说道。 (……是我多心了吗?) 好友无忧无虑的表情让光辉摇了摇头,把不安感甩开。他虽然一时也想让精灵附在他身上,但那么做就是侵犯隐私权的行为。如果做到那种地步,就没办法一笑置之了。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见面,依依不舍的情绪在心中某处作祟而已──光辉对刚刚感到的不安做了这样的结论。 “笨蛋,你就一辈子自恋下去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南条讨厌。” 光辉用着滑稽的语调这么说,而禾惠露出了苦笑。 “你这笨蛋光。禾惠是不可能会讨厌我的。” “是是,你们两人之间的情感,就算是学魔术的我也切不断,祝两位白头到老。” 光辉耸耸肩装出一副‘怎样都行’地态度说道,并看向了禾惠。 “南条,再见啦!虽然是笨蛋但请不要讨厌他,要一直跟他在一起啊!” “咦,咦,啊……嗯,好……” 连耳朵都变得通红,但是最后禾惠很明确地点点头。对她不管过了多久都依然如此纯情的态度,光辉深深地微笑着,往入口方向走去。 “再见啦,阿光!” “再、再见光辉!” 在看得到外面的玻璃门前,光辉又转过身去一次,看到两人还在挥着手。光辉没有发出‘掰掰’的声音,只动着嘴轻轻挥手转身走到外面。 这一次没有回头,而是朝着与车站相反的方向迈步前进。 (他们上课的学校就在这附近吗……这样的话,就赶快把这附近的妖魔都净化掉吧!) 光辉十指交扣,一边向上伸展,一边走在傍晚的城镇中。那表情非常地爽朗,白天进行工作的慵懒感也变得积极而充满干劲。 * 不知从哪里远远地响起了告知下午五点的钟声。 白崎雪里在学校放学后还穿着制服,来到狩壬车站前找寻今天的目标。今天也是像往常一样随便选个男人,支配身体的行动后就让他们自己寻死。 接着她就从偶然眼神交会的男人里,依序支配着他们的身体感觉。 说老实话,地想要一次杀掉更多的男人──应该说想要置于支配下,但是雪里一次只能够支配顶多六个人的身体。照声音主人的说法,习惯能力之后,操纵近百个的人类都能办得到──虽然自己恨不得快点把男人从这世界上消除掉,但她不得不慢慢来。 在车站前和六个男人眼神交会,将身体感觉抓住之后,雪里使到附近的咖啡店休息。店里有许多和自己一样从学校放学的学生。穿着狩壬车站附近的鹰野女子学院和另外一间高中 名字她记不太清楚。总之,身穿附近男女同校高中制服的少年少女把座位都填满了。 雪里在柜台接过冰卡布奇诺后,选了个空着的双人座坐下。在隔壁桌有二名穿着男女同校的那个高中制服的少年和少女──推测是情侣的两个人坐在一起。先前对面的位子上好像有人坐过,所以两个人是靠在一起坐的。 雪里用嘴巴含着吸管。至于隔壁那两个人,她并不打算继续看着他们。 “……我说,禾惠。接下来要做什么?” 禾惠,大概是那个少女的名字。少年用抱着期待的声音对少女小声地如此说道。 “做什么是指……?” 少女像是知道少年想要说的是什么。似乎有点不安,或者自己也抱着些许期待似的用这样的声音反问。 “就,就是……那个……要做吗?” “────!” 雪里清楚地听到了屏住呼吸的声音,斜眼瞄着已经完全不感兴趣的两人。少女像是就快要着火了一样地满脸通红,说话的少年也和茶色头发看似轻浮的外表不同地意外地纯情,脸颊染上些许的红色。 (在公共场所,真亏他们能讲得出这种话来。) 雪里一边喝着饮料一边这么想,并撑起手肘看着两人。少女低着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好啊”地小声说出一句话。 提议的少年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副惊讶地不知所措的表情。 “────真的吗?” 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 “因、因为……是情侣的话……都会、会做那种事情的……不是吗?” “是、是吗……嗯,我知道了。” 少年像是要说服自己似地不断点头,然后着急地站了起来。因为太过用力,使得膝盖撞到桌子。 “没,没事吧……小春?” “没事没事,这点小意思……” 雪里用冷静的眼神瞪着这个在说话的同时,眼角还微微泛着泪光的男生。她将脑中的某个男人从支配中解除,为了让眼前的这个少年成为目标。 她知道少女是真心地喜欢他,打从心底觉得以身相许也没有关系,和羽织遭受的单方面的残酷行为不一样。 但是,雪里没能忍受下来。像自己喜欢过的恋人──羽织一样,她没有办法放着女人被男人玷污不管。不论那两人是否两情相悦,雪里憎恨着称做‘男人’的所有存在。‘女人’会被‘男人’玷污──光是这样想就反胃起来。 雪里在表层意识里用这个理由,作为解释自己对这个少年抱持杀意的冲动。 和喜欢的人身体合而为一──雪里没有注意到自己只是嫉妒着那样微小的幸福,她将意识集中在眼睛上。 少年眼中泛着泪光搓揉着膝盖,少女则是担心地看着少年。 雪里的能力是‘魔眼’。当自己的‘眼’和对方的‘眼睛’对视的瞬间,传导回路就会开启,在不被注意到的情况下将对方的身体进行分析并加以控制,就是白崎雪里被赋予的能力。即使对象只是物质也能够分析,但是因为物质不像人类一样拥有神经,所以无法操纵。她所能做到的,只有像找出玷污羽织的男人们一样,读取纪录在物质上的影像之类而已。 为了支配对方的身体,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让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可是少年非常地兴奋,只看着少女根本就不注意周遭。 雪里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还故意将端杯子时拿到的托盘掉在地上,在店里响起了不算小的声音。在聚集过来的视线中,她发现少年也将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当他的眼睛朝这边看的瞬间,迅速将传导回路打开,分析着他的身体。 ──分析成功,他的资料、身体的支配权都传送到了大脑里。 (名字是远藤春明……真遗憾啊,远藤,你之后都没办法跟女朋友在一起了,自己一个人去死吧!) 雪里一边隐藏起死神的笑容,一边将掉在地上的托盘拾起。把捡起的托盘放在桌子上之后,视线就再也没有朝向在隔壁座位的两人。 “怎么了,小春?” “没有,只是刚刚有种怪怪的感觉……” 雪里听到那句话,身体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怪怪的,是脚吗?你没事吧?” “不是,脚是没有问题……不过有种恐怖感闪过──” “恐怖感?不是发冷吗?” “──是啊……不过大概是我多心了吧。我会觉得害怕的东西只有被禾惠甩掉这件事情而已。你不会做这种事吧?” “──怎么可能会呢!” 对于少年的询问,少女笑着回答。 “是吗?那果然是我太多心了。” “嘻嘻,小春每次都说些奇怪的话。” “喂,不说傻话就不像我了啊──好了,我们走吧!” 他用着带有紧张心情的声音说道,少女红着脸颊“──嗯。”地点了点头。 两人随即起身离去。雪里斜着眼看着他们离去,从玻璃门看见两人手牵着手朝着狩壬车站的方向走去,才松了一口气。 (想不到他身上竟然会有灵感……) 明明是个看起来很迟钝的家伙。 雪里本人并不清楚魔眼的构造。她的魔眼是由那个声音主人的妖气,在一般的视神经中形成的附加机能,并不是妖气依附在身上,所以从平时的她身上感觉不到妖气。可是当体内的<气>渗透至视神经并启动魔眼的时候,会产生些微的妖气。因此那少年感觉到了‘恐怖感’,能够感觉到那仅在一瞬间发出的妖气──是个第六感相当敏锐的人类。 可是即使再怎么敏锐,若没有办法确定感觉到的东西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雪里闭上眼睛,共享少年的视觉与听觉。他和女朋友正在车站的月台上等候电车,看来似乎是打算到他的家里办事。据分析显示他家里的双亲都在外面工作,要到很晚才会回来。 他似乎打算趁着家人不在的时候把事情办完──少年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充满期待的雀跃感也一同传了过来。不过,这只是场空期待,一切就在等一下就会结束。一边笑着春明的滑稽举动,雪里一边轻啜着卡布奇诺。 可惜雪里应该要再稍微调查一下春明的资料。 原本在人类身上,或多或少都具备着称之为灵感的能力。但是现代人不再依赖本能生存,几乎所有的人类都没想过让灵感能力发扬光大。所以在现代拥有灵感的人,大概只有在先天上已具备才能的人,不过也是有方法可以在后天让才能修炼出来。 举例来说,其中一种就是接近具有灵感的人。这个方法被称为感染魔术,是种‘一旦接触过灵感者就会受到影响’的理论。 当然即使接近了灵感者,也不可能马上就会修炼成功。但是如果有好几年的长期交往,那个灵感者又拥有强大灵感的话,那么迟早都一定会修炼成功。 春明也是靠这个方法,渐渐地让灵感修炼出一些成果的其中一人。 雪里应该要先知道这些──在春明的朋友里,有个与生俱来就拥有强大灵感的朋友,他便是声音主人所警告的‘除魔师’。 * “先,先等我一下下喔……我去整理房间。” 春明紧张地这么说道。让禾惠等在门口,匆匆忙忙地进入屋内。 这里是位于从馆葵车站,徒步五分钟左右的某间公寓五楼。 他的房间是从门口一进来右手边的一间和室。春明拉开拉门,房间乱到让他想对自己大吼:‘为什么这个房间会乱成这样啊!’ (总,总而言之全部集中到同一地方应该就算有整理过了吧。) 春明把散乱一地的杂志和衣服随手往房间的角落堆叠起来。 (……嗯,算是整理完了吧……!) 实际上,他只是把原本凌乱的东西全部集中到房间角落而已,本人认为只要看起来清爽就好了。 (对了,是不是应该要先把床给铺好呢──但是这样做,好像是在催她快一点……不过,今天就是约她做这件事的……。) 春明自言自语地烦恼着无聊的事情。就在眼睛转呀转地伤脑筋的时候,视线停在装饰在桌上的相框上。 照片中的春明 和禾惠,还只是六、七岁左右时的模样。那是在读小学低年级时,去动物园远足所拍的照片。春明的肩上停着一只红色羽毛的艳丽鹦鹉,禾惠则是一副虽然害怕鹦鹉,但又不想离开似得样子紧紧抓着他的去角。 那是第一次和禾惠两个人合照的照片──是春明最宝贵的东西。 春明和禾惠是从幼稚园的时候就认识──不过幼稚园的时候并没有好好地说过话。小学刚好在同一个班级,让他们有机会开始交谈。 虽然最初是以普通朋友的心态交往。但慢慢地,拥有天真无邪笑容的禾惠成为对春明很重要的存在──这张照片里的春明虽然还是小孩子,却已经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喜欢’她。 告白是在进入国中之后不久的事。虽然禾惠也就读同一所公立国中,但是因为班级不同,和小学时相比,见面的次数变得更加稀少。 就在春明切身感觉到和禾惠的关系渐渐变疏远的时候,看到同班并成为好友的光辉经常和一位美少女一起上下学,今他非常地震惊。在他看来,对光辉的印象可以说他绝不是那种好交友的个性。光辉身边除了春明以外,没有一个像是朋友的人。加上他本人也曾经说过:‘我没想过自己可以交得到朋友’,如此宣言的光辉竟然有女朋友。于是春明心想,自己完全被比下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蠢──春明被光辉刺激到,在那之后过了几天,鼓起全部的勇气向禾惠告白,答案也不再赘述。春明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当时激动到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一样的感觉。 顺带一提,当春明知道和光辉走在一起的美少女名字叫做星之宫御影,而且两人是双胞胎姐弟时,已经是告白后的第二天。他近距离地仔细端详之后,才发现两人有着与其说相像,倒不如说是完全相同的脸孔。 将相框拿在手中,春明怀念起当时的事情并露出微笑时,门口方向响起了门铃──大概是让禾惠等太久了。 结果,只好在没铺棉被的状况下去迎接女朋友。春明踏出房间,朝向门口喊着: “来了!马上就来开门,你先──!?” 却没有办法发出‘等一下’的声音。感到惊讶的春明伸手去摸自己的喉咙──应该说想要去摸的时候。 (为,为什么──?) 想要伸去摸喉咙的手一动也不动。 ‘──小春,还没好吗?’ 从门的另一边可以听到禾惠的声音。春明虽然对自己身体产生的异样感到疑惑,但还是为了让在外头等待的禾惠进到家中,而打算靠近门口。 “────!” 春明在内心里发出对自己的身体‘喂!’的指摘。面向门口的身体却擅自转过身来,脚也朝着相反方向前进。 春明再次听到门铃响起的声音,却与想要出去迎接女朋友的心情背道而驰,身体用一般走路的速度逐渐背离门口。走过木质地版的走廊,接着打开正面的门。 前方就是客厅,摆设着餐桌、沙发、电视等等的家俱。但身体似乎对那些都没兴趣似地穿越客厅,然后在面对阳台的一扇窗前停下。 (究,究竟打算做什么啊……?) 身体擅自将锁打开并大大地敞开窗户,白色蕾丝布料的窗帘随风飘摇。 这里是五楼,高度从地面算来大约有十五公尺,因此吹进屋内的风很强。春明连放着的橡胶拖鞋都没有穿,就走到白色的阳台上。透过袜子传来地面冰冷又坚硬的触感,染成茶色的头发就像是草原的翠绿一样随风倒下。 (等,等等啊──为什么……我会……?) 两手攀上围住阳台的栏杆。 “小春……!我自己进来了喔?” (──禾惠!?) 春明微微听到距离十公尺以上,大门打开的声音。 (禾惠!救救我,身体不听使唤了!) 嘴巴虽然动了。可是喉咙的声带却闻风不动,无法让空气产生震动,话语也无法传达给禾惠。春明即使想要向后转头过去,脖子也完全不能转动。能动的地方只有手和脚,但这些地方却不是依着自己的意志动作,而是自己任意行动。 与自己的意志完全无关而自行行动的手脚,将春明趴在护栏上的身体举起。 (等,等一下啊……从这种地方掉下去的话,就算是猫也很危险啊!) 在护栏上像是走钢索一样不平衡地站着,春明往下望去。底下是公寓的脚踏车停车场,铺着白色水泥的地面像是在夸耀着那与柔软无缘的硬度。 (我……会死吗……?) (开什么玩笑,我还有想要做的事啊:我想紧紧地抱着禾惠,今后也想要在她的身边度过每个时刻──但是,为什么?应该是属于我的身体,却想要杀了我呢?) 后面传来禾惠轻轻的脚步声。 “小春?你在这里吗──!?” 禾惠打开了客厅的门。春明听见背后屏住呼吸的声音,此时禾惠看见站在阳台护栏上的自己,心里会怎么想呢? (可恶!) 春明将力量灌注到全身,试着让身体朝向后方。可是,身体还是一样僵直不动──只勉强转动了脖子。蕾丝窗帘飘摇的后方,站着春明从小时候开始就很喜欢的、满脸疑惑的少女。春明把力量全部灌注到自己的手上,稍微解开了僵硬感,微微地发抖的手笔直朝着禾惠的方向。 “──禾……惠……!” 大概是脖子转过来的时候,也解开了声带的僵硬。用着会被风掩盖过去的细微声音,像是挤出来似地叫着她的名字。 听到声音而回过神来的禾惠向前狂奔,为了抓住朝向自己伸出来的那只手。 “小春──!” 但是已经太迟,禾惠还差几公分就可以抓住春明的手。 春明的身体倒向空中,没有抓住的手就像是相互排斥的磁铁一样渐渐远离──身体被地心引力吸引着朝地面落下。 “不要啊────!” 春明看到少女悲痛喊叫的表情。她流着眼泪,就像自己也要从护栏上跳下来一样地探出身体,少女看着落下的自己 (唉,竟然让女朋友伤心,我真差劲啊……) 春明在落下的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内的知觉处理速度上升,坠落时的风景就像是慢动作一般缓缓流过。在这缓慢的时间之流中,春明很干脆地对自己的死亡做好了心理准备。 (死了的话,我会变成幽灵吗──?) 一个好友的脸浮现在春明的脑海里。是个说自己可以看得见幽灵,也可以与其对话的好友的脸。自己曾经见过好几次他实际与幽灵对话的情景。 (如果是阿光的话,应该会认出变成幽灵的我吧──?) 真是这样的话,就拜托他让我跟她说话。那家伙嘴巴上虽然坏,但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他应该会很爽快地接受吧! 咕嚓地,响起含有湿气的声音。伴随着痛觉,春明也理解到那是代表自己死亡的声音。明明平常不会注意到,但像是肋骨全部断了之类,或是那些碎片刺进肺里面之类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脑袋却不断地思考下去。 他在最后见到的不是心爱女朋友的脸,而是俯卧看着从自己腹部渗出的红色鲜血。看着逐渐被染红的白色地面──春明的意识被黑暗淹没。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个人独自占用的宿舍房间内。在那房间里,她浅浅地坐在本来是羽织的椅子上,将闭着的眼睛睁开。 睁开的眼睛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虽说只有那么一瞬间,他只用‘强烈的思念之心’就将到目前为止谁都没有办法解开的魔眼咒缚解开。 “他原来是……那么地深爱着她……” 因为共同分享感觉,所以雪里知道他有多么地变着她。名叫远藤春明的男人,恐怕不是以游戏心态和女人交往,绝对不只是为了让她伤心而想与她发生关系。 ──但自己却把这些夺走了。只因为“憎恨所有的男人”这个理由。 “我……做了不该做的事吗?羽织……” 《你在烦恼什么?》 回答的不是羽织,而是那个‘声音’。雪里慌张地装出冷淡的表情──一张对玷污羽织的男人们充满憎恨的脸。 “……没有……我没有在烦恼什么。” 《是吗?是这样的话就好……》 含糊不清的‘声音’用别有含意的语调回答道: 《只有这点要跟你说清楚。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无法再次与人类相容──不要忘了这件事,你已经把人的身份舍弃掉了。》 ‘声音’的气息就这样消失不见。 “……这点事情我知道……” 雪里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自己要将这世界上的男人全部亲手杀光──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她才获得了这眼睛……她只能一路继续下去。 但她没有注意到,有个少女始终在房间的角落悲伤地看着沦落至此的自己。 露出悲伤表情的少女穿过墙壁并离开房间──就跟平常一样,前往被她杀害的男性身边道歉。 * “不过话说回来,真的是好巧呢!竟然坐到同一班回家的电车。” “嗯,是啊。” 光辉和御影抓着吊环,身体随着电车摇晃。今天红叶学园举行女子垒球的练习比赛,御影为了帮菜绪子加油,直到很晚才回家,而在回家的路上偶然地和光辉碰在一起。在电车窗外对面的月台上,御影看到和自己有张相同脸孔的人时,打从心底想着:“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多么地坚固啊!”。顺带一提,比赛结果是由红叶学园获得压倒性胜利,菜绪子因为还有社团的清洁工作,所以还留在学校。 “──你去狩壬做什么?买东西还是其它事?” 走出馆葵剪票口的时候,御影回头如此间道。光辉则像是打从心底感到惊讶似地,看着御影。 “你问我做什么,你拜托我去做这些的耶?” “……啊,对对!” 光辉拍着夹在腋下那一叠相当有份量的纸。蓟市内的除魔委托书──御影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嘛!我从今天早上就到处奔走直到刚刚,好歹也解决了十五件委托……连委托人自己都忘了,一点辛苦的意义都没有了……” “哇,十五件!光辉,好厉害呢,太优秀了!” “转移话题也转得太明显了吧,这个人真是……” 弟弟半睁着眼,看着故做夸张吃惊表情的姐姐。 “呃,啊,哈哈哈哈……” 御影敷衍地一直笑着。光辉已经不想理会她,唉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我明天还是会继续做的──换个话题,御影还记不记得远藤春明和南条禾惠他们?” 光辉提到了别的话题。因为话锋一转,御影露出安心的表情后,开始挖掘出中学时代的记亿,慢慢地微点着头。 “啊,记得啊记得啊──是那个,把我误认为是你女朋友的那位朋友对不对?叫南条的女孩是那个朋友的女朋友。” “没错没错。就是因为那样他才鼓起勇气,在放学时学生多到满出来的操场正中央告白、超丢脸的那两个家伙。就在刚刚,我碰巧遇到了他们。” “真的?在狩壬吗?” “是啊,还是一样很要好,两个人好像一起就读狩壬的高中。” “原来如此……他们好吗?” 夕阳已经落下,两人走在完全变暗的路上。 “还不错,两个人都没有变。那老样子几乎要让人怀疑,居然有人可以毫无变化到这种地步,完全不像是一年以上没见过面。” 光辉一边说着,一边露出非常地开心的表情。 御影知道弟弟能够称呼为朋友的就只有一个人──那个叫做远藤春明的少年。弟弟因为一直都对自己的弱小感到烦躁不安,导致学校里同年级的人都不太跟他说话,所以光辉的校园生活一直都是独自度过。但是上了国中之后,御影偶然间发现弟弟和某个男学生亲密地谈话的身影。 那个男学生的名字就叫远藤春明──是从光辉口中第一次介绍出朋友的唯一名字。 “是这样啊……真是太好了。” 因为知道这些背景,所以御影也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光辉则是隐藏不住喜悦,对她笑着静静地点点头。 带着微笑表情的御影看着这一幕,此时放在裙子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御影拿出手机,荧幕显示是从家里打来的。 “会不会是妈妈啊?喂──? ‘小影啊?不好意思,你现在能不能马上帮我联络小光?’ 拿起来一听果然是母亲──澪。可是声音不像往常那般从容不迫,反而带着有点着急感觉的音色。 “光辉?找光辉的话,他现在就在我身边。” 御影朝光辉的方向瞄了一眼。光辉一边用手指着自己,一边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啊,是这样吗?……麻烦叫小光来听一下。’ “──?知道了,要你听。” 这次的声音稍微冷静了些。虽然心中怀着疑问,但御影还是把手机交给光辉,弟弟有点惊讶地将手机拿到耳边。 “喂──妈妈?什么──?咦,为什么……?嗯,知道了。” 暂时把手机拿开,光辉深呼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叫我先深呼吸冷静下来。” 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必要真的照着做吧!御影内心虽然这样想着,但却没有说出口。要是随便戏弄老实的弟弟,让他变得更加别扭的话就太不识相了。 “是,我做了──嗯,嗯嗯……我记得啊。应该说今天才刚见过面。那家伙怎么了吗──什么? 说过二、三句话后,即使是在昏暗中,也可以看出光辉的脸整个发青。在这不寻常的气氛下,御影用认真的表情看着弟弟的侧脸。 “喂,妈妈!你在开什么玩笑?因为那家伙今天我才刚见过啊,怎么可能……!” 光辉的声音变得非常粗鲁,可是马上就恢复自制力,“抱歉”地小声道歉。 “然后呢?在哪家医院……?知道了,我马上去。打电话来通知的那个人感觉怎么样……嗯,是吗……也难怪……谢谢你告诉我,那待会再见。” 光辉把电话挂断并将手机还给御影,她以沉重的表情接了过来。手机上还留着光辉热热的体温──有种不好的预感。 “──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听说阿春自杀了。” 光辉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只这么说了一句话。 * 到了馆葵市内某家市立医院,光辉随便抓了一个身边的护士问了春明的所在位置后,就被带到了太平间。在冰冷的房间里,一名少女像是依偎似地站在尸体旁边。 “──南条。” 光辉叫出了她的名字。这时禾惠才注意到他们进来,用一张哭花了的脸转向两人。原本在数小时前,那张温和文静、待在男朋友身边幸福地微笑着的表情;现在却是露出疲惫、担忧而稍有消瘦的痛苦表情。 “光……辉……?” 确认过她还能分辨出自己是谁,表示一切正常后,光辉心中放心 第四话 一切的元凶 今天还是一样睡过头的御影匆匆忙忙地准备好后,拿着书包冲出房间。差点就这样冲到门口,但又退回了几步,回到刚经过的隔壁房间前面,轻轻地打开和室门往里面窥视。在数公分的缝隙里看见的是棉被没铺,连衣服也没换就倒在榻榻米上熟睡的弟弟。 从好友死掉的那天开始,光辉像是要遗忘什么似地,埋头进行着前些日子受到御影委托的除魔工作。名单上登记的全部都是下级妖魔,对现在的光辉来说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对手,但绝对不是因为如此,就不会对身体带来疲累。 “别太勉强自己”这句话御影对光辉说了好几次,但他总是以一句‘我才没有。’来搪塞,而后依旧埋头在工作之中。他或许是觉得一旦停下来,内心就会被后悔吞噬掉吧。 御影虽然对于这样勉强的弟弟感到非常担心,但只有这件事御影无法帮上忙──必须要由光辉,靠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出门了,光辉。” 对着累到睡着的光辉侧脸小声说道后,御影离开了家门。跑下阶梯时,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后,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忘了带摺叠伞出门。 * 之后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光辉在早上九点醒了过来。他憋住呵欠,一边用手整理乱糟糟的头发,一边走出房间。这时澪刚好走了进来。 “唉呀,小光你起来了啊?” “──嗯,妈妈早安。” 为了让模糊的视线变清楚,光辉揉了揉眼睛。 “我正打算要来叫你起床的……结果你已经先起来了,真可惜。” 虽然光辉很想知道有什么好可惜的,但是并没有特意地去问。 “你最近好像都忙到很晚……昨天几点才回来的?” “──三点。” “唉呀,还是一样这么晚啊。” 市内的妖魔歼灭行动几乎要告一段落了,却仍然找不到附身在长村京一和白崎雪里身上最关键的妖魔,所以光辉昨天才会继续在深夜的街上来回巡视。不过这样的行为并没有任何的收获,也没有发现和那两人一样被妖气依附的人类。 “你要吃早饭吧?” 抢在光辉“嗯”地点头之前,澪早已推着他的背朝饭厅前进。 “对了,小光。” 闲来无事,坐在身旁喝茶的澪出声问道。 “──什么?” “这阵子发生的怪异事件一解决,你又要回国外了吗?” 光辉停住筷子,看着母亲的侧脸。面对母亲那些许阴郁的表情,光辉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嗯,是啊!在和老──和父亲大人战斗后,我非常清楚自己还不够纯熟。况且和师父的旅行也还没有结束,所以等这个事件解决后,我还会再去国外。” “…………是吗。” 澪以低沉的声音附和着,之后仍维持着低沉的声音出声问儿子: “……那你……还是讨厌这个家吗?” “…………” 这个直捣核心的问题,让光辉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停顿了一下子。仔细地想过后,便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心情。反正就算是说谎,也会被母亲看穿。 “是啊……我的确不太喜欢这个家。待在这里的话,不论如何都难免会想起以前的自己──更何况有爸爸在。” “……你那么讨厌你爸爸吗?” “是啊,很讨厌。” 对妈妈这次的问题,光辉完全没有犹豫地立刻回答。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不需要认真思考。 “从小到大,我可是一直被他训斥为‘没用、不成材的家伙’。被他这样对待,要是有人还能产生亲近感,我想那个人不是天真得可以,不然就是个笨蛋。” “……对不起。” “──妈妈?” 对于向自己深深地低下头的澪,光辉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妈妈过去一直认为你爸爸一定有他自己的一套想法,才会用那种态度来对待小光。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要去改变你爸爸的态度──我为自己不了解那段日子给小光带来多么痛苦的感受……感到抱歉。” “……妈妈不需要道歉。要怪的是……也不是说谁对谁错,总之,是因为爸爸讨厌我,妈妈根本不需要为任何事情道歉。” 说完后,光辉准备喝手上的味噌汤。相对的,澪则是注视着儿子的侧脸说着:“我想事情不是那样的。”并摇摇头,而听到此话的光辉则停下了喝汤的动作。 “──哪件事?” 这一间,光辉一边感觉到母亲投射过来的视线,一边再次喝起冒着热气的味噌汤。 “……我想爸爸并不讨厌小光喔。” “噗──!” 光辉口里的味噌汤夸张地喷了出来。他一边因呛到而咳嗽,一边拿起放在餐桌边的抹布,擦掉飞溅出来的汤渍。 “开,开什么玩笑……” 对光辉来说,这是世界上最让人无法相信的事。可是澪却用着认真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是,我不是在开玩笑。爸爸是真的喜欢光辉喔!只是因为他很笨拙,没有办法坦率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情而已。” “──这股没来由的自信是?” 即使被光辉投以彻底充满怀疑的眼神,澪的表情丝毫没有动摇地断言: “因为是妈妈喜欢的人啊!所以不可能会是连孩子都不爱的冷酷的人。”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说服力。” 一面苦笑着,光辉一面微微地点了好几次头。说来也对──自己几乎快要忘记,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也代表他是母亲喜欢的男人。光辉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他同时是母亲喜欢的人,因此不可能会令人讨厌。虽然不可能令人讨厌──光辉还是无法完全相信这件事。那么父亲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故意装出一副轻视自己的样子呢?光辉盯着自己的筷子沉默地─思考了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一句‘算了’便放弃思考。 “总之,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可以确定我讨厌他。” 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这句话挑明了那种事情根本就无所谓,重要的是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他。父亲对光辉而言,别说是和他相处,是个光想到就会火冒三丈的人物。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是不打算改变这种看法。可是在光辉脑中的某处,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要是去问对方真正的心意的话──) 光辉像是要阻止这危险的想法似的,用力地摇着头。就算去问──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就会变得喜欢上他吗?就算知道了真意,自己在这个家十四年来所受的‘失望的眼神’的事实还是没有改变。 只要有那样的过去,自己应该这一生都会一直憎恨、讨厌父亲吧…… 就在下了这个结论时,光辉突然注意到从旁投射过来的视线,于是将头转向旁边。 (────唔。) 对上澪悲伤的视线,做儿子的退缩了。她的眉毛往下垮,好像快要哭出来似地眼睛眯了起来──光辉一边想着御影哭泣的表情原来是从这里遗传的,一边告诉自己不能悠闲地想着这种事。母亲和姐姐哭泣的表情,让光辉脑中响起激烈的警报声,他的脑部开始全力运转,思考着安慰用的话语。 “可是我并不完全讨厌这里喔!” 关于讨厌父亲的这件事情,光辉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所以只能让话题回到一开始,先从这里开始补救。 “虽然会因为想起以前的自己才讨厌这里,但也不代表这个家的一切都是讨厌的回忆──比如说,这个位子。” 光辉敲了敲桌子。饭厅里并排着两张桌子,光辉坐的位子是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从主位数来的第二个位子。这是他以前固定会坐的位子,而在那旁边──现在澪生的这个位置,正是父亲高楼的席位。 “我之前一直很讨厌坐在父亲的旁边吃东西──有好几次都想要换到对面最角落的那个位子上。” 光辉看着里面那张餐桌,正好是位于对角线的下座位置。澪顺着儿子的视线,看着一直都没有人坐的多余位子。 “但是,每一次都被御影阻止了──她或许并没有要阻止的打算,但她总是很快地在前面的位子坐下来,并对着迟迟不坐下来的我说着‘快点坐下来啦!’。结果,我只是一直抱着那打算,但一次也没有坐到那个位子上过。” 光辉的脸上浮现自然的笑容──澪则是看着他那灿烂的笑容。 “所以也有像这种可以谈笑的回忆……而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妈妈和御影在──所以要我完全讨厌这个家是不可能的。虽然我一直认为,就算被断绝关系,自己对这个家世不会留恋。但经过刚刚这么一想,果然自己还是有点留恋,这是经过前阵子御影提醒才注意到的。” 这是现在光辉真实的心情。澪一听完,露出放心似她笑容并天真地说道: “是吗……那或许总有那么一天,小光会开始喜欢爸爸也说不定呢!” “……不,那就不一定了。” 光辉婉转地否定,但是澪无视着他的否定继续说: “下次回来预计是在什么时候?” 光辉将视线往上一拉,在脑海中摊开地图。把去过的国家涂成红色一一划掉后,浮现剩下的空白部分。 “如果你是问整段旅程的话……大概还要一、二年左右才会结束。但是要变强到能够超越爸爸的话──就无法估计了。” “……这样啊……” 澪的表情又消沉了下去。从她答应光辉第一次比试时的样子来看,应该不会对跟父亲比试这件事情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个消沉的表情,应该是针对不知道儿子下次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表情。 “也有可能马上就结束也说不定,或者是像这次一样地短期回国。在师父旅行的地图上也有日本,那时候我还可以回来露个脸。” “……说的也是。不要只和小影联络,偶尔也要打个电话回来啊!妈妈想听听你的声音,打对方付费的电话就可以了。” “……好好,我知道了。” 光辉将最后一块煎蛋放入口中,把饭扒完、味噌汤喝光之后双手合十。 “我吃饱了。那我出门了喔!” “──继续工作吗?” “是啊”地点过头后,光辉走出饭厅前往门口。他坐在门口的木质地板上,把脚伸进短靴并绑上鞋带。用力地拉紧鞋带后,光辉把手放在拉门上。 “路上小心喔,小光。” “──我出门了,妈妈。” 对着来到门口目送他出门的母亲轻轻地挥手后,在阴暗的天气中光辉向前走去。 * 星之宫高楼和五名随从,来到了蓟市西边最偏远的森林前。明明已经是初夏,但是六人清一色披着外套,看起来实在是非常地闷热又怪异。这里是‘星之宫’代代封印着某个妖魔的场所──来到森林的入口前,高楼静静地说道: “──这家伙在这里。” 其实根本不需要一一说出口来确认。从高楼恶狠狠地瞪着的前方──森林里面正散发出可以用异常来形容的不祥妖气就可以知道。想到自己对于这股不祥妖气的厌恶感,以及为了蓄集如此庞大的妖气而牺牲掉的众多灵魂,高楼实在无法忍住不说出口。 高楼以眼神与跟随在身后的五名随从打了个暗号,每个人点过头后,便照着计划行事。他们不选择走入工路面,而选择穿越树与树的间隙曲折地冲进森林中。 高楼看着他们离去后,静静地漫步着。 那走路的样子非常自然。地面像是失去了声音似地,并没有发出脚步声,四周的空气也像是凝固了一样停止流动。再加上外套内贴附着有隐蔽效果的咒符,因此高楼过于醒目的灵气与咒力并不会漏出体外。 仿佛就像是影子站了起来在空间里走着──。 在森林中感觉不到动物们的气息,鸣叫的小鸟以及只要看见人就会往四周飞来窜去碍眼的小虫子也不见踪影──毕竟动物们生存于大自然中,所以对于异样东西的敏锐度比人类还要来得敏感强烈,因此大概是为了逃离笼罩在这座森林的妖气,而到别的地方去了。高楼就在这样的森林中──连自己的存在都很稀薄的森林里走着。他朝向唯一一处,从这座森林感觉到的气息──妖气的起源走去。 并排在苍郁林道两测的树木,到了接近森林中心的开阔处附近,就完全消失了踪影。仿佛就像是这个地方排斥树木侵入一样──或者是说,就连树木都不想接近。 不管是哪种情形,都只有矮小的杂草生长在这块空地上。从上空俯视,这地方就像是用锯齿线昼出的变形圆形,而且令人意外地宽广。要是看得见的话,从一边看着对面并排耸立的树木,大约只有食指到大拇指张开的大小。至于看不见对面的原因,则是因为中央有个小丘陵。 丘陵目测高度约有五、六公尺。若想要到达丘陵上方,则需要从森林里绕往另一侧,有一条平缓的坡道可以直接走上去。但若是从高楼目前位置的这一侧,只有一面像是被切削掉似地垂直的红褐色土墙露在外面。除非用飞的,否则无法抵达丘陵的顶端。 不过目的地本来就不是顶端。而是土墙被挖开后,由人工所作出来的洞穴。洞穴入口的四周密密麻麻地贴满咒符,一条被切断的注连绳{注1}像是蛇的尸体似地躺在地上。 ──这里就是‘星之宫’历代封印着妖魔的地方。 而从洞穴里面,可以强烈感觉到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妖气──高楼在事发当天,就立刻赶到这里确认过封印解开一事。 可是即使如此,高楼像这样直接在面前感觉到妖气,还是会显露出焦躁的心情。 随从们还没有就走位吗──手机收到简讯,这暗号就代表他们已就定位。来到这里为止,放在怀里的手机震动了两次──还有三个人。 高楼并没有特别决定战斗的位置。若在此地,不论刺向哪里的地面,都可以做为五芒星──桔梗的中心。怀里的手机再次发出震动──还有两个人。 高楼将左手拿着的紫色竹刀袋的绳子解开,从袋中出现了一把剑。那并不是‘七星’,而是高楼在继承‘七星’之前使用过的破敌剑──‘天狼’。他一边用力地握紧剑柄,一边怀念着熟悉的触感,怀里的手机再次发出了震动──还有一个人。 只要剩下的一人就定位──包含丘陵的这块地方就会被桔梗的结界所包围,将妖魔连同妖气──连同灵魂一起消灭掉。 自从知道这里的封印被解开以后,高楼每天都在追捕这个妖魔。每晚观测星相,前往显示出最大凶相的方位。若是扑了个空的话,就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在蓟市中四处地寻找──这些工作在这十八天来一直不断地持续进行,并且绝对不能让女儿察觉。 在发现名为长村京一的少年,和白崎雪里这名少女所引起的事件时。除了女儿以外,‘星之宫’所有人早已经知道元凶就是这个妖魔。这两个人的事件解决之后,在蓟市还发生了这个妖魔直接收集灵魂的事件。但关于这件事情,在御影面前则是只字不提。那两个人的事件因为是间接性发生,还能交给他们处理。但是这次发生的事件实在太过直接,只能自己亲自处理。 关于这个妖魔的存在 ,只有女儿绝对不能知道。被女儿知道就代表会像骨牌效应一样,另一个笨蛋儿子也会知道。 高楼判断那家伙现在还没有能够接受事实的精神力。他虽然去了国外学了一些咒术之类的东西;但是内在则是和去国外之前一样完全没变,是个幼稚的孩子──所以这个妖魔的存在,绝对不能被他们知道。 要在那两个人还不知情的状况下,将这妖魔驱除净化掉──高楼抱着这样的想法努力追查,而昨晚在封印着这妖魔的地方出现了凶相。高楼为求确实而聚精会神探查了此地的妖气,也确定了所要追查的妖气就在这里。 这只是某种形式的陷阱的可能性很高,但是高楼无法再放任着这个妖魔不管。绝对不能放过这家伙特意将所在位置暴露出来的大好机会。高楼不顾自身的安危,带着有所觉悟的五名随从来到这个地方。 还有一个人的联络太慢了──不管怎么样,也差不多该就定位了。高楼碰着怀中的手机──大部分的意识都集中在这里。自己对于随从还没有到达目的地的原因也有了个底──高楼开始担心起随从们的安危时,想到了发生最坏状况的可能性。 (──难不成。) 高楼迅速地冲往洞穴的方向,并从入口处向内窥探。 狭窄的洞穴──在那中央,有个盖子被打开的棺桶。妖魔面向旁边,坐在以往肉体被封印之物的边上。而漂浮在空中的五个球体,将妖魔纯白的装束映照得更加白皙。妖魔似乎注意到映在自己身上的高楼影子。 妖魔──这个被‘星之宫’的祖先命名为‘噬魂之夜叉’的妖魔,它慢慢地转过身来,将嘴角微往上扬地笑了。 “真是出乎意料的迟钝啊……到察觉为止,竟然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头发任其生长,长到不能再长的长度,波浪似的不洁净黑发让人联想到海草。然而,从那垂下的长发里窥见的,却是端正地足以被评为美男子的面貌。它的身材瘦长,就算从坐着的姿势判断,也可以看出比高楼还要高。 高楼像这样看见夜叉的模样还是第一次。从每隔十年就会进行一次的封印仪式中,每次都能感觉到这股今人反胃的不祥妖气来看,应该不可能会搞错。 高楼将视线移到夜叉稍微上面的地方,看着将洞穴照亮的五个球体,大小刚好可以放在手掌上──他的心里有了最坏的打算。原因在于,像自己这样的灵能者可以看到灵体,至于灵魂的形状则是眼睛所没有办法捕捉到的。 看到高楼稍微将视线往上移,夜叉维持着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样抬头望向天空。接着很愉快地,像赞赏艺术一般地说道: “──很灿烂美丽吧?这是人的魂魄。在这世界上所有的生灵之中,就属人类的灵魂美丽到说是特别也不为过。本来,灵魂就是一种会随着属性、感情而呈现多采多姿变化的颜色。但是,我最喜欢这种没有染上任何东西的白色灵魂。对你们这种被肉体束缚的人来说,这不太容易见到吧?在联系着肉界与魂界、灵界的影响变得稀薄的这个结界中,好好地多看几眼吧!虽然到了冥土之后,这些是不想看都看得见的东西。但是你们……去不了啦!” ──也就是说,这些球体果然是在森林散开之随从们的…… 高楼狠狠地瞪着妖魔的侧验。他全身发出强烈的杀气,像是会紧紧地缠绕在敌人身上并将皮肤烧焦一般──有如炼狱之炎的杀气。 高楼将抑制灵气和咒力的外套脱掉之后,也扔开了‘天狼’的剑鞘,静静地摆出下段的架式。 “──只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高楼虽然不想跟妖魔之类的讲话,但是只有这件事一直想不透。 “你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现身?” “──为什么?你已经愚蠢到连妖气都感觉不到了吗?” 夜叉发出嘲笑声,沉着地慢慢站起来并与高楼面对面。 夜叉张开双手,解放压抑住的妖气。如果是一般有灵视力的人,或许会将之看成黑色的激流,同时被那阵不祥妖气袭击胸口之后,一同失去性命。 可是高楼用自身的灵气挡开妖气,表情依然不变地继续瞪着夜叉的脸。 “感觉到这股妖气就知道原因了吧?拥有了用五百个以上的灵魂才恢复的妖气,就不用再四处窜逃了。” 从夜叉身上感受到的妖气,并不是普通的强大。如果将徘徊在这世界上,所有下级的妖魔所拥有的妖气量当作一的话,这妖气足以到达千的单位──但是高楼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就这么点程度吗?” “──什么?” 妖魔失去挂在脸上的笑容──下一瞬间,高楼一个箭步逼近到夜叉面前,从上段一口气将‘天狼’向下挥砍,夜叉的躯体被高楼从左肩到右侧腹切成两断。凝聚刀身蕴藏的<星气>,再加上施与咒力之‘天狼’的威力。虽然比不上‘七星’,但若只是把眼前半调子的妖魔肉体劈开则是易如反掌。 “唔哇……” 从直立的下半身上,夜叉的上半身一边喷洒着血,一边斜斜地滑落下来──因为五个随从被杀的愤怒,高楼罕见地说出令人憎恨的话。 “真正愚蠢的是你吧?” “──不,是你啊!” 高楼马上抬起头,看着伴随重力往下掉落的夜叉的脸──夜叉咧嘴大笑,被分开的夜叉的右臂和左臂将高楼身体紧紧束缚住。 “────!” “对祖先的怨恨,就由你代为承受吧!” 瞬间,从夜叉体内爆发出的妖气,冲撞上洞穴的天花板和墙壁──洞穴连同整个丘陵的地形一起产生了崩塌。 夜叉站在摇晃的地面上,愉快地眺望着丘陵逐渐崩塌的样子。 在洞穴中的夜叉是假的──但那也不是幻影。而是它耗费了三分之二的妖气所塑造的分身──和给予长村京一的能力是相同的。 夜叉的策略完全成功了。将高楼引诱到洞穴里,让他处于无法自由活动的状态后,再将丘陵整个弄垮。夜叉非常清楚,与其用粗劣的妖术张开结界之类的策略,还不如用这种以量取胜的陷阱来对付除魔师们更能达到效果。 卷起的尘土差不多都消去之后,看到了有如被巨人踩踏过一样,‘曾经是丘陵’的这块地方。无论凝聚的<气>有多么地强大,在这大量泥土的重量面前,像人类那样贫弱的肉体早就被压烂了。 “────呵呵呵呵。” 沉醉在自我的胜利中,夜叉发出难听刺耳的笑声并将手水平伸出。像是受到手的牵引似地,白色的灵魂们从崩塌的洞穴中飞了出来。 虽然说这是为了将‘星之宫’的当家击垮,但是所耗费的妖气还是太多,它必须快点吞吞噬魂魄,让妖气恢复──幸运的是,除魔师的灵魂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磨练。只要吞噬一个,就相当于吞噬了一般灵魂五十人份的量。 也就是说,只要吞噬这五个灵魂,就可以恢复等于吞噬二百五十人份灵魂的妖气。夜叉咽下嘴内涌出的唾液,打算吃了第一个魂魄而将嘴大大地张开 ──不够。灵魂的数目不够,灵魂的数量只有五个。这五个灵魂,是在森林里散开的高楼随从们的灵魂──还有一个,高楼的灵魂不在这里。 “────!” 妖魔狰大了红眼,看着已崩塌的丘陵方向。 小小的石子由上往下滚落──地面上堆积的土石呈放射状爆散开来。妖魔为了躲避飞来的无数土石,以锯齿状的轨迹向后跳开。 这阵狂乱的暴风是<气>所造成的,夜叉心想“不可能会有这种愚蠢的事发生”。但是身体被封住的高楼,不管是要使用破敌剑蕴藏的<星气> ,或是使用咒符张开结界都不可能。 夜叉不得不承认,即使是身体被束缚,<气>依然能自由运用。先用<气>造出的防护,虽远比不上结界的一点点障壁,却能够把那些土全部都挡住。 土石停止爆散,视野因为再度被卷起的尘土而模糊不清。可是,以同心圆状放出的<气>的波动将尘土带往森林之中,一口气让视野变得很清楚。 在变得清楚的景象中心,星之宫高楼站在原地,以看似无聊的视线望向夜叉。 高楼似乎不想继续交谈下去。他不发一语,将两手紧握的破敌剑迅速地水平举起,膝盖稍稍地弯曲,重心微微向前──摆出瞬间就可杀死敌人的架式。 自己只要稍微动一下,高楼应该马上就会采取一击必杀的行动。所以夜叉眼球一动也不动地,冷静地分析现在的战况。 这样下去绝对赢不了。短短的一瞬间,自己的身体就会被斩断,连同灵魂一起被驱除净化。这种情况下非逃不可,但是他又想洗刷被封印的屈辱──就算是成功地逃掉,也不愿意以输掉的姿态、躲藏的姿态不停地逃避下去。可是,究竟要吞噬多少人的灵魂,才能胜过这个人类呢?这个人类的力量相当强大,如果吞噬掉蓟市所有人的魂魄,也许还有办法。但是自己究竟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呢?亲眼看到他的力量,夜叉开始觉得不安──想着任何能够更确实地赢过这个人类的方法。 ──这个时候,夜叉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是这点子,一定可以成为最有看头的余兴节目。 前提是,需要造成对手一瞬间的破绽──夜叉慢慢地在右手凝聚妖气,双脚也开始凝聚妖气。高楼和自己的距离大约是二十公尺,即使是再怎么擅长气斗术的高楼,也需要踏上两步──这样就有把握可以成功地逃掉。 夜叉露出嘲笑并将嘴巴张开。由于时间宝贵,它只吐出了会让对方僵住的必要单字。 “你能够──” 高楼跳过滚动的碎石逼近过来。这一步就缩短了一半的距离,要踏出第二步的瞬间,夜叉将后续的话说出口。 “──杀掉自己的儿子吗?” 高楼的脚步有些慌乱。夜叉抓住破绽,右手放出用妖气实体化的黑色火焰。而高楼的反应稍迟一步,架着破敌剑摆出防御姿势。 黑色的火焰包住高楼的瞬间,夜叉便大声笑着一口气冲出森林。 高楼用‘天狼’将黑色火焰挥落掉时,已经见不到妖魔的身影。高楼“啧”了一声,瞪着夜叉消失的方向。 (他打算把那个笨蛋当作棋子吗?) 不管是憎恨,还是欲望。只要是拥有坚强内心的人类,就不会被妖魔附身──可是,现在的儿子身心正处在极度悔恨的屡弱状态。恐怕那个妖魔也知道,所以才打算用这此一话来迷惑他的心。 (……开什么玩笑。) 高楼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某个不论天涯海角,都可以确切知道儿子所在位置的人物。 * 在私立红叶学园,二年一班的教室。 御影像往常一样,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课业。放在桌上的教科书以及笔记本形式上是打开的,不过她既不看也不写。事实上,御影不喜欢念书。 她的个性对不感兴趣的事情是记不住的。 这间学校的水准绝对不低。入学考试的时候,多亏弟弟在过年前一直陪着她读书,所以她的成绩勉强在合格边缘。但是入学一个月后,御影以‘进入了可怕的地方’为由开始后悔。现在本人的态度则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态度出现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话说回来,提到御影选择志愿排名这么前面的学校的原因,理由其实非常地单纯明快,只因为制服很可爱──只为了这点而选择了这间学校。御影一边认为老师说的虽然是本国话语,但却有听没有懂。她心不在焉地将老师所说的内容左耳进右耳出,也完全无视于黑板上写了又擦的粉笔字。当然,御影考试的成续也总是在及格边缘。 ──身为除魔师算是相当优秀的御影,却不是个优秀的学生。 (啊……真是糟糕呀……) 眼皮好沉重。御影托着腮抬起的脸,好几次都快要滑落下去──一旦稍微感觉到睡意,一切就结束了。从早上爬不起来的样子就看得出来,御影没有赶走睡意的办法。 她把手臂重叠在教科书上,头缓慢地朝着下方滑落──。 这个时候,放在裙子口袋的手机传出震动。御影不自觉地差点发出声音来,但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忍下来了。 御影马上一边从裙子上面压住手机,不让震动的声音漏出来,一边看着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幸好因为有点距离,老师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依旧以让人搞不懂的本国话语说明着上课内容。 不是简讯,看来是电话的样子。御影悄悄地拿出还在震动的手机,确认是谁打过来的电话。当看见那名字的瞬间,御影的睡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爸,爸爸──!) 御影对这通意料外的电话感到非常疑惑,因为父亲应该明白自己正在学校上课。即使知道,还是打电话过来的话,就表示应该有相当紧急的事情──但是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接电话 要是假装拜托老师让自己去保健室的时候,被发现电话在响,一切的情况似乎会变得更麻烦。 (──没办法。) 御影将眼睛闭上,让意识集中,开始形成咒力,接着像是不让人听见似地小声念起咒文。 “于东山之上,华苞待放,草厥新芽,不知思念为何物乎,已忘乎。” 御影感觉到包围住自己的空气绷紧起来。确认过已做出简易的结界后,御影光明正大地站了起来,从为了通风而打开的后门走了出去。在这段时间,没有人朝御影的方向转头。 御影下了楼梯,到楼梯间后御影依然维持着结界,接起还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喂──?父亲大人?” ‘太慢了,为什么不快点接电话!’ 听到高楼毫不客气的声音,御影的太阳穴痉挛了一下。就算是温和的御影,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有点不快。 “父亲大人,您不知道我正在上课吗?” ‘──啊,真抱歉,我完全忘了。’ “────?” 感觉上和平常的父亲不太一样,御影微歪着头。声音总是平淡的父亲,好像带着一抹焦急的色彩。 “那么,有什么事吗?” ‘告诉我光辉现在在哪里?’ “──光辉吗?” 御影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那个父亲居然会自己主动找光辉,如果御影没有记错的话,刚刚那还是第一次。 “──请先等一下。” 之前好像也有过一样的状况……御影不由地一边想着一边将手机拿开耳朵,轻轻地闭上双眼呼唤弟弟的灵魂。 (──光辉,听得见吗?) 《──嗯,什么事?》 光辉的灵魂传来反应。虽然可以从方位关系知道对方目前在哪里,但是却无法知道具体的场所。 (──光辉,你现在在哪里?) 《──啊?》 对于突然的质问,光辉发出了疑问的声音。要是说出父亲正在找他,他大概不会老实地回答,所以御影故意简洁地询问。 《在园岭已经倒闭的游乐园啊。好像是这附近的池子会出现溺死小孩的怨灵什么的……》 (原来,在那里呀……) 拿到那叠名单时,御影只是随意翻翻不经意地看过,之后她总算想起好像有那么一个地方。说到园岭 ,那是位于从馆葵向西距离四站的城镇。 《──然后呢?你问这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要翘课来这边帮我工作?》 (不是啦……只是因为上课实在太无聊了,所以想问看看光辉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工作……就这样。) 《──啊?》 听到御影随口应付,光辉从心底发出惊讶的声音。 《……那个啊,姐姐。虽然说国中辍学的我不适合说这种话,但是你好好认真念书吧!》 虽然是为了应付场面所编的谎话,不过因为非常贴近事实,刺得御影的耳朵有点痛。 (烦死人了……知道了啦!我会听课、会认真念书。那就先这样啰!小心不要受伤喔!) 《那这样好了,来个工作的实况转播如何?》 (不必了!) 听着光辉在另一头大笑,御影将频道连接切断。光辉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有精神,这让御影安了下心。 (──但是,看来他好像还没有办法完全地摆脱阴霾。) 好友死去的打击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克服的。现在,他拼命地在后悔和悲痛这两者之间妥协,不断地努力挣扎。 御影没办法为他做任何事──顶多在弟弟自己找到答案之前,在一旁守护着他而已。 (加油喔,光辉……) 姐姐在内心默默地为弟弟加油打气。这时看见眼前举起的手上还握着手机,终于想起了父亲的存在──对姐弟俩都相当严厉的高楼。 “喂──” ‘太慢了。’ 她从以前就曾经不自觉地想过,不过御影又再一次了解弟弟讨厌父亲的心情,并用不带感情的音色简洁地告知光辉的所在位置。 ‘园岭吗……没想到这么近。’ “……那个,父亲大人?光辉怎么了吗?”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好歹比过一场像是厮杀一样的比试。可是爸爸应该不会这么做虽然这么想,但是御影还是感到非常不安。 ‘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好好念书──不好意思打扰到你。’ “…………。” “要道歉的话,应该还有更合适的说法吧!”御影虽然想要这样反驳──但父亲果然像是在焦急着什么似地,很快说完后就直接挂掉了。 御影说服着自己:“反正父亲每次都是这样”后,便将手机盖上放入裙子的口袋里收好。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高楼想要找光辉呢?御影虽然充满疑问,不过要是离开学校过去看看,一定又会被父亲骂。 “该不会又要互相厮杀吧?”这样的不安一直盘据在御影心中,但是光辉现在也不是能去思考那种事的心理状态,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御影一个人干笑着,踏上楼梯的第一阶打算返回教室──就在这个时候。 (────!) 她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暗示着一股不祥的预感。御影用手碰触着加速跳动而无法平复的胸口,一直站在那里。 跟刚刚不一样,确实的不安感使她的呼吸开始紊乱。 (──怎么……回事?) 御影问着自己但却没有得到答案,只是强烈地感受到不好的预感。 “────!” 她不想再和长村京一那时一样让自己后悔。御影转过身,飞奔下楼跑向鞋柜。换上鞋子冲出校门之后,将不再需要的结界解除。让长发随风倾倒,跑向红叶车站的途中,御影被预感驱使着从背心的内袋里取出咒符。 “以符为核,吾咒以为形体……!望汝姿为黑鸟!” 咒符投向空中之后发出光芒,缠绕着半透明的虚像,咒符有如浸湿似地形成了一只黑色的鸟。 (去我的房间把‘织女’拿过来!) 有着乌鸦外形的式神受到指示,叫了一声之后在云朵密布的天空下飞去。 (……爸爸……光辉……!) 像是祈祷般地在脑中浮现两人的脸,御影向前跑着。 * 园岭位在蓟市的最西边,是一个还没开发的城镇。这里留下许多的自然环境,说好听点是充满大自然,说难听点就是乡下地方。 这里据说以前利用大自然的特色,设置了许多运动竞技游乐场以及露营地,也因此热闹过一段时间。但是,不知道是退流行了,还是因为就算还在风潮中,业者也不想在这种半调子的地方继续投资,而跑到观光事业更加风行的场所去了──过去在这个城镇的游乐园陆陆续续地关闭。 光辉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许多游乐园里的其中一个。他刚刚才把过去在池子里溺死的小孩怨灵驱除净化掉,正准备回到通往露营地的林间步道。 “那么……接下来……” 光辉翻着随便折一折挟在腋下的那叠纸。从刻不容缓地进入下个工作的态度看来,如果是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人,会以为他相当勤劳;然而在知道事情原委的人看来,会觉得他就像是不想将思考的时间留给自己似地。 光辉一边确认下个场所,一边走在步道上,走到一半便突然停下脚步。下个瞬间──他的表情从那叠纸上抬起,就像是威吓的野兽一样骇人。 面前有个身形高挑而消瘦的男子──应该说有着男性外表的妖魔像是要把路挡住似地站在他面前。 裹着一席白色死装束{注2},像血一样鲜艳的红色角带{注3}系在腰间──随风飘动的头发间隙下露出妖魔的脸,用优雅之美来形容再适合不过──只要没有感觉到那不祥的妖气的话。 光辉还记得这个感觉──就算想要忘记,也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妖魔用红色的眼睛,看着已经用带着凛冽杀气的双眼瞪过来的光辉脸庞,像是觉得很有趣似地笑着说道: “初次见面,‘星之宫’家的儿子。” “……你是什么东西?” “──你若是‘星之宫’的人,应该多少都有听过吧?败给你们的祖先,代代一直被封印,名叫‘噬魂之夜叉’的妖魔。” 光辉完全没有听过这件事。因为高楼从来不曾把和‘星之宫’相关的事情,告诉无法形成咒力的儿子。不过这个名字有着令人在意的地方。 “噬魂……之夜叉……” 吞噬灵魂的鬼──散发出与依附在那两个附身者身上相同妖气的鬼。 “是你──” 把妖气让渡给长村京一的吗? “是你────” 赋予白崎雪里那双奇怪眼睛的吗? “是你────────!” 造成这一切事件的吗? 光辉把那叠纸扔到地上之后,立即召唤出无数的精灵附着在空间上。 “很好。虽然我不太清楚,但重点是你想对‘星之宫’的人复仇吧?那刚好……我也对你有着相当的怨恨──我就当你的对手吧!” 光辉以愤怒的表情将手向前推出,地面瞬间变成无数往前方刺去的长枪袭向夜叉。但是它只是轻松翻了个身,轻轻朝后方跳跃就躲过了攻击。 “继续追击!” 像山一样的无数长枪接二连三地自地面中射出。射出的长枪一直线地飞出并刺向夜叉,就在要射中的瞬间,夜叉的身影变得模糊并消失踪影。失去攻击目标的长枪刺向地面并一一碎裂。 光辉瞪视着左上方,而夜叉就站在视线前方的树枝上。 “真是的……‘星之宫’的家伙怎么每个都这么没耐性……” 对夜叉的话完全没有反应,光辉放出了风之刃。 夜叉立刻跳了起来。风之刃将直线上所有的树枝都斩落下来,光辉在那些树枝落地之前就冲了 出去。一边瞪视在枝头上跳跃移动的夜叉,一边像是追上去似地在树间跑着。 这样下去不会有进展──感到焦躁的光辉瞪了一下地面,对夜叉展开攻击。九公尺的高低差只用了一个跳跃,并将凝聚好<气>的右拳向上挥去。 夜叉交叉了双臂来防御。 “唔────!” 光辉借用了风之力,使得冲刺力变得相当惊人。再加上立足点又是细小的树枝,让夜叉无法完全防御住攻击,身体随着呻吟声浮在空中。 光辉将双手向前伸出,在两手间做出强烈的火焰。 “连灵魂一起烧掉。” 光辉对火之精灵小声地这么说,朝向还在空中的夜叉攻击。 “喝啊啊啊啊啊!” 夜叉发出低沉的吼声并释放出妖气,在身体前方形成障壁,火焰和障壁相互碰撞产生爆炸。光辉蹬着树枝逃向后方,但是在空中的夜叉受到爆风的摆弄,无法做出着地动作,直直地摔落到地面。 光辉在步道上采直立姿势着地,并将手向上挥起。可是稍微慢了一点,长枪虽然呼应着手势而冲出地表,但并未贯穿已滚向旁边避开的夜叉。翻滚着的夜叉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顺着翻滚的力道快跑着穿过──。 “────!” 早一步绕到前方的光辉的跳踢确实地命中侧脸,让夜叉飞了出去。受到重力牵引而落下的夜叉陷入地面,靠着与地面之间的摩擦减轻冲力的夜叉将身体弹跳了起来。光辉怒瞪着夜叉,并收集散在夜叉周围的湿气,将它除了头部以外的部分冻结起来,夜叉的表情因惊愕而变形扭曲。 光辉一边将垂着的手上的火焰实体化,一边慢慢地靠近破冰之枷锁束缚住而无法动弹的夜叉。 “听说你是被封印的妖魔,还想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怪物──才这点能耐吗?为什么在这么弱的状态下,还敢像没事一样地出现?” 光辉嘲讽着妖魔的肤浅。虽然不知道这个妖魔在过去蕴含多么强大的妖气,但是现在这家伙的妖气少到令人惊讶的地步。用这种能耐就想要打赢自己,不知是被看轻了,还是这家伙的思虑不够周详──实在是人不过瘾了。光辉在距离夜叉一公尺的前方停下,将晃动的火焰朝向他,接下来只要放出这个火焰,一切就结束了。 “算了──你就诅咒着自己的肤浅消失吧,再见了。” 光辉一副无所谓地将道别的话说出口──而后又带着诧异的表情停了下来。 因为──夜叉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 “呵呵呵……真是太了不起了……有这个力量的话,你连你父亲都赢得了……” “──你在说什么?” 即使有这个力量,也赢不了父亲的事实已经经过证明──话说回来这个家伙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光辉脑中很快就出现了答案。 “──你该不会是想要附身在我身上吧?不需要啦!我才不稀罕你的力量。我要用我自己获得的力量来赢过父亲。谈判破裂,快点消失吧!” “要附身根本就不需要理会你的想法,只要你的内心够脆弱就可以了。” 扑通,光辉的心脏剧烈一震。不可以再听他说下去──心中的预感强烈地警告自己,他也想要立刻放出火焰──。 “比如说──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封印会解开吗?” 在夜叉近似催眠术的话语前,光辉将指示停了下来。 “你和父亲进行比试一度输了,一豁出去而把星之宫的宝剑‘七星’折断了吧?” “────!” 扑通,心脏再次剧烈震动。光辉的精神开始紊乱,无法将思考传达给精灵。他的思考中断,造出火焰的火之精灵们分散开来注视着主人苍白的脸。 《──怎么了?》 精灵对他发问,但是光辉没有听见。他的脑中被不祥的预感填满,除了那件事以外什么都无法思考。 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 “没错──多亏你把‘七星﹃折断,我的封印才可以解开呀!” 听到的瞬间,光辉所感觉到的世界也一同瓦解。 ──大地在摇晃。那种震动非比寻常,仿佛现在地面就会崩落一样。 ──空气很沉重。重力沉重地压在身上,仿佛现在身体就会被压垮一样。 ──风很冰冷。被失去热量的风吹过,仿佛现在心脏就会冻结一样。 这些全部都是他的错觉。可是那些逼近而来的错觉,在他的心中几乎成为真实的现象,仿佛现在就要将光辉的心打碎一样。 “………………你骗人。” 就像是用尽力量地抱紧身体不受寒似地,光辉挤出声音来。 “我没骗人,是事实。所以,我可是很感谢你喔!因为我可以再一次地出现在人间啊!” “──你骗人!” 在思考完全停止之前,光辉尽全力地反驳。 “那个是封印的楔子吗?真是如此的话,老爸根本不可能拿着那把剑!是楔子的话,就应该是刺在你的身体上才对!” “嗯,本来应该是这样。从‘七星’上灌注的<星气>成为楔子将我的身体束缚住不放。” 虽然身体还是被冻住的状态下,可是夜叉脸上却浮现残酷的笑容看着光辉。 “虽然说是从剑分离出的<星气>,但还是无法改变剑是根源的事实。身为根源的剑要是被折断了,成为楔子的<星气>会混乱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样的说法在西方应该是特别发达的──所以你应该比较清楚吧?” 光辉没有回答──回答不出来。他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光似地,颓丧地坐倒在地上,夜叉带着嘲笑的表情俯瞰着这一切。光辉因思考无法传达给精灵,而使得结构变脆弱的冰之枷锁轻易地被夜叉破坏掉。雪白的冰之碎片被初夏的热气溶解,消失在地面上。 “真是愚蠢至极──因为朋友被杀而愤怒地发狂,结果到头来原因是在你身上啊……” “──────” 长村京一和白崎雪里所犯下的罪,还有因这次事件丧生的上百条人命──这些全部的源头追究起来,全都是我的责任吗? “那么──就让我来使用你的力量吧。” 夜叉抓住光辉的刘海将他的脸抬起。光辉的眼中,失去了光芒。 只是──后悔流下的泪水浸湿了漆黑的双瞳。 * (────!) 在电车上摇晃的御影,按着跳得比刚刚还要剧烈的胸口。 (……什、什么……刚刚的预感是什么……?) 车内的冷气明明强到令人发冷,御影却从太阳穴流下一道汗水。 (……光辉,听得到吗?光辉、拜托你,听到的话就快点回答我──!) 御影像是被不安驱策着似地,联系起频道连接──可是并没有回应。 (……光辉!光辉,听得到吧……拜托你,快点回答我……!) 她在心中呼叫了好几次──就在不知道第几次的呼叫时,似乎微微地听到光辉的声音。 (…………光辉?) 可是御影无法确定那是不是弟弟的声音,抑或是自己的幻听。因为从那声音很难想象会是平时的他──就连朋友死掉的时候,也没有让御影听见的,像是小孩子啜泣时的哭泣声。 御影试着联络高楼,也不管人是在电车里就拿出手机开始拨号──可是高楼却关机了。 “──真是的!” 御影焦躁地把手机收好,看着镶嵌在车门内的玻璃窗,淡淡地 映照着不安的脸孔。 * 一辆轿车完全无视于交通规则,横冲直撞地行驶。在位于园岭某处已封闭的游乐园前,紧急煞车停了下来。 连引擎都忘了熄火。从驾驶座走出来的高楼,用右手握紧已出鞘的剑。从游乐园中感觉到妖气之后,便用野兽般的速度冲了进去。 跑出停车场,进入绘有童话风格插图的入场大门时 “────!” 穿着死装束的夜叉,和背对着自己站着的儿子身影落人眼中。高楼立刻探查他是不是被妖气所依附。 (……赶上了吗!) 从光辉的身体感觉不到妖气。高楼险峻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下来──。 “不,太迟了。” “────!” 读出高楼表情的夜叉,露出可以看见犬齿的笑容回答。高楼瞪着夜叉,再将视线移回到光辉身上──儿子缓缓地转过身来。 “…………!” 转过身来的儿子脸上没有表情。在高楼记忆中,虽然都是儿子害怕、悔恨、愤怒等不能说是好的表情,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记得儿子是有表情的。现在光辉的脸,就仿佛是制作精巧的人偶一样──原本到国外之后,稍微变得正常一点的眼神也早已失去了光芒。 “────!” 高楼狠狠地瞪着夜叉,只用视线发出质问──“你到底做了什么?”。他的杀气激烈散出,使广场变得焦热不堪。 “哦……果然还是会心疼这个不论是再怎么没咒力而曾经瞧不起的孩子吗?” “────。” 高楼再一次,用视线质问──你到底对我的儿子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让他稍微封印住自我意识罢了。如果依附妖气在他身上的话,精灵就不会有反应了……。” 夜叉一边浮现出令人感到不愉快的笑容一边回答。听到这回答的高楼,脸上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封印自我意识──也就是说把光辉变成自己的傀儡吗?的确是让人感到不愉快,不过换句话说也就只是普通的心灵操控而已。要是依附上妖气的话,增加了新的力量搞不好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但如果只是会使用精灵术的光辉,应该是不难对付。 高楼将‘天狼’水平地摆出架式。架开光辉并斩杀站在后方的夜叉──对他来说实在易如反掌。 夜叉看着高楼摆出架式后,露出笑容对着光辉耳语道: “你看──那是你最憎恨的人类喔。没有什么好客气的……杀了他。” 光辉一个点头,仍旧没有表情地站在夜叉前面──应该是已经召唤了精灵,光辉身边吹起了一阵风并将风之守护缠绕在身上。 “────!” 光辉突然消失身影,下一瞬间绕到了高楼的背后。高楼没有回头,只将‘天狼’移到背后挡住儿子的拳头。接着顺着转身的姿势,用左里拳瞄准光辉的脸颊,但是这招被他蹲下躲过了。 光辉维持蹲下的姿势跳着后退,并将手往前推出。 (用泥土吗──?) 判断出下个攻击的高楼朝着旁边跳开。原本所在的地面开始隆起,显示高楼的判断是正确的。 “────!” 可是高楼却对规模判断错误。地面呈扇状隆起刺出锐利的长枪──接着维持刺出的力道,像飞弹一样地从地面射出。长枪以几近弓箭的速度逼近,停留在空中的高楼无法如愿地改变跳跃的轨道。 对于预测外的攻击,高楼的反应稍微慢了一点。他将‘天狼’往前高举过头,创造出由<星气>形成的障壁。 “────呜!” 长枪将障壁穿破,冲击力道让高楼不自觉地发出呻吟,虽然他尽全力挡了下来,但是高举着‘天狼’的手臂微微地发麻──高楼的手臂曾经连洞穴崩塌,都能完全地抵挡住。 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高楼听见上方轰地一声,便反射性地向前跳跃。高楼一脚踏出大约可以移动九公尺,明明移动了这么远的距离,下降气流却落在他的背后不远处。 风以压倒性的力量敲击地表,晃动了大地。看不到的铁锤不只是让正下方深深凹陷而已,还对周围造成地表的裂痕并散出冲击波。 高楼被冲击波击中背部,差点飞了出去。但因为是朝前逃去的关系,所以几乎没有受到伤害。高楼将力量放在脚上并重整身体姿势时……。 “────!” 光辉逼近到眼前。高楼横向架起‘天狼’挡住刺出的右拳。被光辉强劲的冲刺力道压制着,高楼的身体缓缓向后退。 (──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光靠视觉无法完全捕捉的光辉的攻击,高楼集中所有的神经防御。不一样──精灵术的锐利度明显地和刚回到日本进行比试的时候不一样。 缠绕着风之守护的体术──还有防御大量的火炎之雨的时候,身体都不曾有过麻痹的感觉。而现在却会让全身的肌肉发出悲鸣。 “咒术必要的要素有两个──” 从背后传来夜叉的声音,但是高楼并没有回过头去的余裕。 “一个是咒力。咒力的强度越强的话,咒术的规模也会越大。对你儿子来说,精灵即相当于咒力。然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你儿子可以无限制地召唤出精灵──若是有心的话,马上就能够破坏掉像这样的余兴场地。” 夜叉以带着些许惊叹的声音继续说道: “还有另外一个就是构成。不论用了多少名为魔力的丝线,构成太过脆弱的话,编织出来的咒术也会不够坚固。你儿子在这方面还是太嫩了,所以构成就由我代为执行。” 所以攻击才会变得这么锐利、沉重吗?但就算了解到这个事实,也不会让现在的状况有所改变。这样的话,自己也必须要凝聚<气>才行──高楼这么想着。但由于光辉的进攻一直都没有停过的缘故,而使得他没有时间集中精神。这样下去会被打倒──才刚这么想时,光辉的拳头就陷入了高楼的腹部。 “────呜!” 高楼的身体漂浮在空中。虽然他将<气>集中起来防御,不过在缠绕着风的光辉拳头面前,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在三个礼拜前的比试中,明明只要集中这点程度的<气>就可以毫发无伤。 光辉依旧面无表情,将<气>和缠绕着风的右脚用力挥动。高楼的耳边响起啪叽东西碎裂的声音之后随即飞了出去,他的背部撞上并排耸立着的树干。 受到重力的吸引,高楼缓缓地滑落至树的根部。他维持着横躺在地的姿势,一段时间不能动作。随后一边压着左侧腹一边站起身来──骨头至少断了两、三根。 看着面无表情逐渐接近的儿子,高楼站了起来。忍下许久不曾感觉到的痛觉,用双手握紧‘天狼’,摆出正眼的架式。 (──好。) 现在的光辉可以视为最强的强敌。没有办法再放水了──高楼打算用真本事来对付他。高楼闭上双眼,开始凝聚体内的<气>。画着螺旋状在体内奔走的<气>宛如龙卷风一般再加上自己的咒力让龙卷风的速度更加快速。 高楼凭着气息感觉到光辉正慢慢地靠近。这大概是夜叉所设计的的游戏──高楼打算好好地告诉夜叉,在互相厮杀的时候,游戏是如此多余的东西。 接着,高楼缓缓地睁开眼睛,架着的‘天狼’泛着青白色的光芒。 高楼将‘天狼’架在下段疾速奔跑。 用光辉以精灵也无法看见的动作,逼近到儿子的眼前,并间不容缓地挥下‘天狼’。就算是身体的动作变得再快,本人无法察觉到的话,就没有办法防御──风之守 护虽然能防止刀刃将身体刺穿,但是在高楼全力的一击下完全消散。无法将冲击力道完全消除,光辉的身体朝着左边被打飞出去。 将挥出的‘天狼’改用单手拿着,高楼从怀中取出五枚咒符,朝着还在空中的光辉投掷出去。一直线地,宛如燕子般飞出的咒符立刻贴附住儿子的脖子、双手、双脚。 “般、哞、陀罗诃、伽俐诃、阿诃────!” 高楼迅速地用手指画出桔梗。于是咒符将光辉的四肢打开,身体朝地面落下。光之线随即连在一起,一个五芒星重叠在光辉的身体上。 “木火土金水──以五行之理将汝之身封印。” 高楼的手印打向在空中描绘的桔梗中心点。五芒星发出今人炫目的强烈闪光,光辉的身体被完全紧贴在地面。接着高楼又再拿出五枚新的咒符投掷出去。 五张咒符围绕在被贴住的光辉周围。 “般、哞、陀罗诃、伽俐诃、阿诃────!” 高楼的手指快速地画出桔梗的形状,由光结成的五芒星将光辉的身体包围。 “木火土金水──以五行之理将汝之身隔离!” 像是要将五芒星的顶点包围住似地,光形成的外接圆刻画在地面上,炫目耀眼的光循着弧线升起。下一瞬间,半球形的光之壁将光辉隔离在狭小的空间中。 这是将位于内部的东西从世界切离出来的“隔离结界”。这样一来,光辉的意念就无法传达给在外界的精灵,同时在外界的夜叉的意念也无法传达给光辉,也就不能代替他进行构成。虽然高楼并不知道内界存在的精灵有多少,但若以比试时‘将全部的精灵都召唤出来之状态的威力’来思考的话,理应不用担心结界被破坏。 因为隔离结界的影响,咒力的供给也被断绝,光辉的身体恢复了自由。他慢慢地起身站了起来,但是已不构成任何的威胁。 “────。” 高楼转过身去,眼睛朝向夜叉。夜叉似乎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露出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高楼不发一语地将‘天狼’水平架起──用前倾的姿势开始狂奔。 为了维持结界而将咒力分散的缘故,他是以一般人的动态视力多少还可以追得上的速度向前狂奔。但是即使如此,移动到夜叉的面前也不需要两秒。在夜叉进入逃亡态势的同时,‘天狼’也会同时斩下。高楼对于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但是,从后方听到惊人爆炸声的瞬间! “────!” 高楼的身体受到连声音都无法发出的冲击所袭击,以难看的样子朝前方倒了下来。这不只是肋骨两、三根,上半身所有的骨头全部都受伤了。 (咒力的反弹…………?) 用自己咒力持续维持的结界若被破坏,咒方便会逆流反弹到施术者的身上──这就称为‘咒力的反弹’。逆流回来的咒力会失控,让施术者的身体受到非常严重的打击。可是高楼无法置信,光辉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将那个结界破坏掉的呢? 高楼无视着向下方嘲笑的夜叉,微微地将头转向后方,看到燃烧旺盛的火焰正一步步将结界烧掉。像海浪一般起伏摇晃的红莲之炎,让人联想到炼狱的火炎。热风从中心呈放射状地吹出,被煽动的火焰宛如羽毛般散落消失在空中。 光辉伫立在火焰消失的空间中,残余的热风让金色的头发飞舞了起来。 光辉发呆似地站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将眼睛移向高楼并慢慢地向前走。在这段时间中,站在前方的夜叉回答了高楼心中的疑问。 “连我也不太了解那样的技术,不过那家伙好像拥有存放着精灵的宝石。” 被夜叉这么一说,高楼才想起光辉两耳和雨手腕配戴的耳环和护手上镶着许多宝石,里面似乎封有精灵。 高楼并不知道,以前西洋的魔术师们,悄悄地开发着将已召唤出的精灵留在手边的技术──在那之中,最热门的就是宝石储藏法。而光辉所使用的法术,就是被镶在耳环上的宝石。高楼仔细注意到,逼近过来的光辉右耳戴着的耳环上的红色宝石已经碎成粉末,没有任何东西镶嵌在上。 光辉站在高楼的旁边。父亲一直注意着他的样子,儿子则是缓缓地对他踢了一脚,让高楼向上仰躺。 光辉静静地跨坐在高楼的身上。知道父亲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似地,所以儿子并没有特意要压住他的手脚。慢慢地──像是摘花似地,温柔地将双手放在高楼的脖子上。 “──嘎,啊……!” 光辉的手勒住高楼。表情还是依然没有反映出任何感情──仿佛这是早已决定的命运般,光辉平静地勒住父亲的脖子。 在儿子空洞漆黑的瞳孔中,高楼看见自己的脸映照在上面,然后感到非常惊讶。 那个表情非常地寂寞,就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的脸。就连听到双亲在工作中死亡的讯息时,也能忍住不流泪的自己的眼中蓄着泪水。 这个时候,高楼才首次发现自己所抱持的情感是‘寂寞’。 儿子到最后的最后,仍然憎恨着自己。如果就这样被杀害,实在是太寂寞了──虽然知道这是自己种的因,可是在被误会的状况下死去,实在是太寂寞了。 他的确自己对儿子感到失望。可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哪里会有父母不对自己的孩子抱持着相当程度的深厚期待?期望生下来的孩子变得比自己还要强,将来有一天可以继承家业──高楼对光辉抱持着这样的期待。但是在一开始,光辉在形成咒力的阶段就失败了。 对这一点抱持着失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即使如此,高楼还是希望他尽可能地得到力量。能够以家中成员的身份工作,为了成为他努力的动机,笨拙的自己能够做到的,只有扮演被憎恨的角色而已。当初觉得就算是被憎恨,儿子如果能够因为反抗心,而持续修行的话一切就值得了。 一年叉四个月前──儿子主动离开家的时候,自己虽然担心,但同时也为他开始行动这事感到非常地开心。然后他从国外回来,纵然功夫还不到家,但确实变强了。这样下去的话,继承家业也就不是梦想──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儿子只是靠着反抗心一直修行,身为人类比力量还要重要的部分却完全没有成长。 那就是坚强的心。要以人的身份继续成长,但他所需要的‘心’却完全没有成长──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如果自己做得更好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吧! 如果说,自己能够以更坦率的心情对待他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吧! 事到如今,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光辉已经失去自我。儿子在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下──把一直憎恨着的自己杀掉。 无法忍受这份寂寞似地,高楼闭上了眼睛。或许是视觉已经封闭的关系,感觉声音特别的吵杂。风吹动的声音、光辉在呼吸的声音、自己喘息的声音、还有自己的脖子被紧紧勒住的声音──在这之中,就属夜叉的笑声最吵杂而令人不快。 (────?) 高楼在朦胧之中听到有敲击着地面的声音传了过来。 “光辉──!” 有个人用着震耳欲聋的悲鸣声叫着儿子的名字。接着啪地一声,响起清脆的拍手声。脖子上的压迫感,以及加在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旁边的地面上响起东西倒下来的声音。 (啊,原来是这样──。) 不管什么时候,一直都在儿子的身旁照顾他的──另一个心爱的女儿。 就是因为有这个女儿在,自己才能安心地扮演被憎恨的角色,高楼像是在怀念一样地回想着。 * 御影瞬间用还当法{注4}将骑在父亲上方的弟弟击飞,并且跳过高楼的身体介入到两人之间。 地面像是陨石掉下来似地深深凹陷了一个洞,和延伸出来呈现锯齿状的,裂痕──其它还有地面被焚烧过的痕迹,以及隆起散落的土块。 原先是为了设帐棚而开辟的广场,现在却是如此凄惨的景象。 父亲仰躺着倒在地上──而弟弟则坐在父亲的身上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御影还搞不清楚状况──唯一能够理解的是,事情还没有演变到最糟糕的情况。 “……你到底在做什么,光辉!” 姐姐朝向倒在一旁的弟弟问道。可是,弟弟没有反应──不发一语地慢慢撑起上身,然后用几乎没有感情反应的瞳孔,看着把自己击飞的对手。 御影看到那张脸,几乎快要哭了出来。那眼神很明显地不认识自己。 “光辉……你知道我是谁吗?” “────” 光辉依然沉默地站了起来并看着御影。 “没用,没用──。” 从旁边发出了一道声音,御影这才首度将这个穿着白装束男子的存在放入视线。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啊?) 感觉到的妖气令人战栗,这个男的不是人类──是妖魔。而且还和附身在长村京一、白崎雪里眼睛上的妖气是相同的。 “──那家伙的自我已经完全封印了,说什么他都听不见的。” 御影靠这句话就掌握了大概的状况相经过。 “──你是谁?” 从御影用平常想象不到的冰冷声音盘问着。 “噬魂之夜叉──优秀的姐姐应该知道吧?” “噬魂之夜叉…………!” 只要是在‘星之宫’工作的人,每个人都知道,是指封印在蓟市最西边森林里的妖魔。而且那是──确实是在光辉回来那天的大约一个礼拜前,家里有提到过要打倒那个妖魔的事情。因为已经经过了五百年,夜叉的肉体和妖气也差不多衰弱下来,就趁现在把他打倒。 (────!) 回想到这个地方,御影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父亲曾经说过,那个妖魔的封印是用‘七星’的<星气>所施加的。 而那把‘七星’在前阵子,被光辉折断了 御影看向光辉,弟弟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姐姐。 “………………。” 在电车内联系灵魂时,听到弟弟微弱的声音──那是因为后悔而哽咽哭泣的声音。御影在不知不觉间就流下眼泪,想到光辉知道事实后的心情,实在是没有办法忍住不哭。 夜叉从御影的样子判断,知道她已经完全理解了状况。便用着“真是可笑、真是愉快”的样子大声哄笑着。 “呼呼呼呼、呼哈哈哈哈──!真是愚蠢啊!因为朋友被杀的事情而愤怒地发狂,但是结果却跟自己杀的是一样的啊!那个时候的表情,实在是太令人愉快了啊!” “…………人了……。” “真是个悲哀到极点的家伙啊!因为没有咒力被嘲笑,去海的另一边学了新的力量,想说可以复仇却反被打败。再加上为了逃避痛苦而采取的行动,竟成为出现数百名死者之事件的原因。悲哀到这种地步的家伙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喔……呼呼呼,呼哈哈哈哈!” “……………死人了……!” 御影用染上愤怒的低沉声音说着。妖魔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还在疯狂地不断笑着。 “──吵死人了!” 御影激昂地吼叫,而妖魔的笑声也应声停止。 “能不能给我安静一点!因为现在开始我要对他说教了!” “────。” 夜叉眯着红眼看着御影。接着,朝向光辉说道: “在那边的人,是将你的咒力连根剥夺走的姐姐──你一直很嫉妒她吧?一直都很憎恨她吧?我允许你杀了她。” 光辉点点头,并将右手迅速向上举起。红色的火焰发出亮光,在手掌上卷成漩涡状。御影一边直视着这一切,一边说着。并不是对他的耳朵,而是像要直接震撼他的灵魂似地,用频道连接编织着话语。 (你要杀我吗,光辉?你有这么讨厌我吗?) 光辉那空洞的瞳孔有了些微的反应。虽然火焰还是一样旺盛地燃烧着,但是大小却没有增加的趋势。 (──怎么了,光辉?快点回答我!我有听到刚刚光辉哭泣的声音喔!快点说话回答我──光辉!) 光辉原本伸直的右手微微地弯曲,可是火焰并没有消失。御影用连不听话的孩子都会闭嘴似的方式叹口气──直接切入正题。 (光辉──你的人生要沉溺在后悔中到什么时候?) 她用严厉的眼神看着光辉。弟弟对那眼神有点胆怯地抖了一下身体。 (我之前就说过了。不管后悔是有多么地痛苦,光辉还是得靠自己去调整,然后继续生活下去。虽然痛苦,但不努力不行──活着的我们,是不可以停在原地踏步的。要向前迈进才行──就像光辉离家出走那个时候一样。) 光辉眼睛发出颤抖。随着震动,感觉眼睛似乎开始恢复了光芒。 (光辉曾对我说,和我一起工作是梦想,其实我也一样喔!但是光辉如果在那里一步也不移动的话,虽然悲伤,不过我们的梦想就这么结束了……你要怎么做,光辉?是要试着再努力一下呢?还是要让梦想结束呢?答案应该已经出来了吧,快点回答我!) 光辉手上的火焰散开并消失,就像是要忍住头痛般接住额头并蹲下来。 “……我就知道光辉会这么回答。” 御影蹲下并对上光辉的视线,然后抬起心爱弟弟的脸颊──弟弟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地声音一边哽咽,一边哭泣着。 御影一边为他拭去冰冷的泪水,一边温柔地对他微笑。她很想依照约定,在这一直等到他停止哭泣为止,但是没有办法──现在还有非做不可的事。 “光辉──先在这等我一下喔,姐姐还有工作要做。” 御影说完了便打算站起来,但却被光辉拉住了袖子。 “我也要……战斗……” 用着勉强抑住哽咽的声音,弟弟这样说道: “我想,那势必会是……我和悔恨……正面照会的一刻吧……” “────光辉。” 御影像是很放心似地叫着弟弟的名字。光辉用夹克的袖子拭去眼泪并继续说道: “而且再说……” “────?” 光辉带着又哭又笑的表情说道: “你……还没有办法一个人当那家伙的对手吧?” ──御影的笑容顿时僵住。 “……真不可爱。” “就算被姐姐说可爱,我也一点都不会觉得高兴。” “哼──那句话,可要给我好好地记住啊!” 在这种关键时候,笑容却自然地流露出来。但御影随即切换到战斗用的心情,将缓和气氛的情绪抛到最后。 御影立刻绷紧表情并转身向后。视线的敌意对着白装束的妖魔 “咦,奇怪……不见了……?” 放眼望去,那里什么人也没有,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是当然的……我回复了清醒,妖魔在根本不会有胜算的状态下,当然会想要快点逃跑啰。” “怎,怎么还那么冷静!要快点追上去才行啊!” 光辉抓住了正要跑向位于前方之苍翠森林中的御影肩头。 “追他是我的工作。御影待在这里。” 最终话 于是弟弟再次踏上了旅途 高楼寝室的和室门上传出敲门声。 “──哪位?” 为了照顾高楼而随侍在侧的澪出声回答,光辉迅速拉开和室门走了进去。 “唉呀,怎么了?小光?” “……因为马上就要出发了,想说来这边跟爸爸打声招呼……可是……他好像还在睡。” 光辉伸长脖子,看着铺在房间中央的棉被说道。在棉被上睡着的高楼闭着眼睛──微微地发出呼吸声。从夜叉的事件以来,已经过了四天。 高楼的上半身除了头部以外,几乎所有的骨头都出现裂痕,需要绝对安静的静养。原本是需要住院接受治疗的重伤,但是本人却坚特拒绝住院,于是在自家疗养。 光辉多少受到事件的影响,但还是努力想办法积极地活下去。然后昨天好不容易把除魔名单上的工作全部都做完了,今天又要再次回到英国修行。 想要道别的光辉于是来到父亲的寝室,但可惜的是高楼睡着了。想说一定要在他醒来的时候交给他的──。 没有办法,光辉只好将‘东西’放在沉睡的高楼枕边。 “小光──那是什么?” 澪从后面指着‘东西’──紫色的竹刀袋问道。 “这个吗?这个是‘七星’。我看好像还没有拿去请人重新锻造的样子,所以就擅自地把它修好了。” “‘七星’──?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只要稍微应用一下精灵术,还满简单的。只是断掉的刀刃部分,变得短了一点──这点还请原谅。” 光辉觉得非常抱歉地说道,但澪轻轻地摇着头。 “我想你爸爸他一定很开心的。” “可是我总觉得他会对我说:‘这是应该的’。” 光辉在苦笑着这么说之后,将姿势坐正并将脸朝向父亲。然后对着睡脸小声地说道: “爸爸,惹出这些麻烦真的很对不起──我去国外原本打算是要变强的,但与爸爸比试过之后,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功夫还不够。所以我要再一次重头开始修行,然后,再次回到这里时请再和我进行比试。这次、是为了要雪恨──只是纯粹地希望爸爸能认同我的实力,如此而已。” 所以还请您再次指教,光辉低下头这么说。脸抬起来时也对一旁的母亲鞠了个躬。 “那么我要出门了。” “嗯,路上小心啊,小光。” 光辉站起来走到入口前,又再次行个礼之后步出走廊。在和室门关起来之后温柔地挥着手并目送光辉的澪,对着在后方睡着的高楼浮现出别有含意的笑容。 “这样好吗?至少跟他说一句话也好不是吗?” “──无所谓。” 眼睛依旧阖上的高楼说道,嘴角看起来似乎微微地笑着。 从自己的房间拿着塞满行李的手提箱走到门口,光辉坐在木质地板上绑好靴子的鞋带。站起来转过身,像是要将门口的风景慢慢地烙印在眼帘上般地来回眺望着。 (──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希望我能更喜欢这里。) 内心如此期盼着的光辉鞠个躬之后,打开门口的拉门。 “──呜哇!” “什么呜哇,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过分啊,光辉!” 御影站在拉开的门另一侧,将眼睛眯着像开玩笑似地瞪着光辉。 “正常情况下,有人突然出现在门前面的话当然会吓到啊!” 而且是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你为什么会往这里等?” 一边将手伸向后方关上门,光辉一边这样问道。 “当然是为了送你一程啊。” “也没有必要待在这么热的地方等啊……” 走到大门前的这段路上,两人一起并排走着,光辉抬头看向天空说着。不知是不是气候异常的缘故,明明是梅雨的季节,天空却是万里无云的蓝天。虽然还没有到盛夏,不过仍旧很热,浓浓的影子伸展在两人面前。 “因为你上次离开的时候,只是从父亲的房间送你出去。所以我想说这次至少要送你到车站啊!” “──不用啦,到门口就行了。” 光辉指着门这么说,一旁的御影生气地瞪了过来。 “觉得和姐姐走在一起很丢脸吗?” “──不,是会很难说再见。” 被弟弟坦率地这样一说,姐姐的脸稍微有点红了起来。 “总觉得,你最近很坦率呢……光辉。” “是吗?嗯──因为是在那些事情之后嘛!要说没有余力固执己见呢……还是说变得都无所谓了……” “────!” 御影的表情僵硬了起来──然后,忍不住问道: “光辉……你没事吧?” “……这个嘛……虽然听到父亲那样说了之后舒服了很多,可是还是后悔的感觉比较强烈一点。不过没问题的──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 说这句话时,光辉的眼神强而有力,御影有种自己又被追过一步的感觉。 “……是吗……光辉真坚强啊……” “还差得远呢──只是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面对现实而已。” “……就算是这样也很坚强啊。” 御影抚摸着光辉金色的头发──但是她的手马上就被挥开,这种闹别扭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当两人注意到时,已经走到了门前。光辉将手放在门上并打开大门。 “好,那我又要再出发了。” “──真的到这里就好了吗?” 姐姐依依不舍地这么询问。这心情光辉也是一样,但是他把那种情绪甩开。因为要是这样继续走下去,御影恐怕会一路跟到机场去。 “到这就好。再见了,御影。下次我会变得更强。不只是力量,还有内心也会变强到不输给姐姐。” “路上小心啊,光辉!” 御影看着和自己非常相似的脸──但是又完全不相似的笑容,送着光辉出门。 光辉一阶一阶确实地踩着长长的阶梯,并走到马路上,“──嗯”地伸了个懒腰之后说道: “好,该走了──” 光辉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地如此呢喃着,再次朝英国出发。 高楼寝室的和室门上传出敲门声。 “──哪位?” 为了照顾高楼而随侍在侧的澪出声回答,光辉迅速拉开和室门走了进去。 “唉呀,怎么了?小光?” “……因为马上就要出发了,想说来这边跟爸爸打声招呼……可是……他好像还在睡。” 光辉伸长脖子,看着铺在房间中央的棉被说道。在棉被上睡着的高楼闭着眼睛──微微地发出呼吸声。从夜叉的事件以来,已经过了四天。 高楼的上半身除了头部以外,几乎所有的骨头都出现裂痕,需要绝对安静的静养。原本是需要住院接受治疗的重伤,但是本人却坚特拒绝住院,于是在自家疗养。 光辉多少受到事件的影响,但还是努力想办法积极地活下去。然后昨天好不容易把除魔名单上的工作全部都做完了,今天又要再次回到英国修行。 想要道别的光辉于是来到父亲的寝室,但可惜的是高楼睡着了。想说一定要在他醒来的时候交给他的──。 没有办法,光辉只好将‘东西’放在沉睡的高楼枕边。 “小光──那是什么?” 澪从后面指着‘东西’──紫色的竹刀袋问道。 “这个吗?这个是‘七星’。我看好像还没有拿去请人重新锻造的样子,所以就擅自地把它修好了。” “‘七星’──?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只要稍微应用一下精灵术,还满简单的。只是断掉的刀刃部分,变得短了一点──这点还请原谅。” 光辉觉得非常抱歉地说道,但澪轻轻地摇着头。 “我想你爸爸他一定很开心的。” “可是我总觉得他会对我说:‘这是应该的’。” 光辉在苦笑着这么说之后,将姿势坐正并将脸朝向父亲。然后对着睡脸小声地说道: “爸爸,惹出这些麻烦真的很对不起──我去国外原本打算是要变强的,但与爸爸比试过之后,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功夫还不够。所以我要再一次重头开始修行,然后,再次回到这里时请再和我进行比试。这次、是为了要雪恨──只是纯粹地希望爸爸能认同我的实力,如此而已。” 所以还请您再次指教,光辉低下头这么说。脸抬起来时也对一旁的母亲鞠了个躬。 “那么我要出门了。” “嗯,路上小心啊,小光。” 光辉站起来走到入口前,又再次行个礼之后步出走廊。在和室门关起来之后温柔地挥着手并目送光辉的澪,对着在后方睡着的高楼浮现出别有含意的笑容。 “这样好吗?至少跟他说一句话也好不是吗?” “──无所谓。” 眼睛依旧阖上的高楼说道,嘴角看起来似乎微微地笑着。 从自己的房间拿着塞满行李的手提箱走到门口,光辉坐在木质地板上绑好靴子的鞋带。站起来转过身,像是要将门口的风景慢慢地烙印在眼帘上般地来回眺望着。 (──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希望我能更喜欢这里。) 内心如此期盼着的光辉鞠个躬之后,打开门口的拉门。 “──呜哇!” “什么呜哇,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过分啊,光辉!” 御影站在拉开的门另一侧,将眼睛眯着像开玩笑似地瞪着光辉。 “正常情况下,有人突然出现在门前面的话当然会吓到啊!” 而且是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你为什么会往这里等?” 一边将手伸向后方关上门,光辉一边这样问道。 “当然是为了送你一程啊。” “也没有必要待在这么热的地方等啊……” 走到大门前的这段路上,两人一起并排走着,光辉抬头看向天空说着。不知是不是气候异常的缘故,明明是梅雨的季节,天空却是万里无云的蓝天。虽然还没有到盛夏,不过仍旧很热,浓浓的影子伸展在两人面前。 “因为你上次离开的时候,只是从父亲的房间送你出去。所以我想说这次至少要送你到车站啊!” “──不用啦,到门口就行了。” 光辉指着门这么说,一旁的御影生气地瞪了过来。 “觉得和姐姐走在一起很丢脸吗?” “──不,是会很难说再见。” 被弟弟坦率地这样一说,姐姐的脸稍微有点红了起来。 “总觉得,你最近很坦率呢……光辉。” “是吗?嗯──因为是在那些事情之后嘛!要说没有余力固执己见呢……还是说变得都无所谓了……” “────!” 御影的表情僵硬了起来──然后,忍不住问道: “光辉……你没事吧?” “……这个嘛……虽然听到父亲那样说了之后舒服了很多,可是还是后悔的感觉比较强烈一点。不过没问题的──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 说这句话时,光辉的眼神强而有力,御影有种自己又被追过一步的感觉。 “……是吗……光辉真坚强啊……” “还差得远呢──只是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面对现实而已。” “……就算是这样也很坚强啊。” 御影抚摸着光辉金色的头发──但是她的手马上就被挥开,这种闹别扭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当两人注意到时,已经走到了门前。光辉将手放在门上并打开大门。 “好,那我又要再出发了。” “──真的到这里就好了吗?” 姐姐依依不舍地这么询问。这心情光辉也是一样,但是他把那种情绪甩开。因为要是这样继续走下去,御影恐怕会一路跟到机场去。 “到这就好。再见了,御影。下次我会变得更强。不只是力量,还有内心也会变强到不输给姐姐。” “路上小心啊,光辉!” 御影看着和自己非常相似的脸──但是又完全不相似的笑容,送着光辉出门。 光辉一阶一阶确实地踩着长长的阶梯,并走到马路上,“──嗯”地伸了个懒腰之后说道: “好,该走了──” 光辉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地如此呢喃着,再次朝英国出发。 高楼寝室的和室门上传出敲门声。 “──哪位?” 为了照顾高楼而随侍在侧的澪出声回答,光辉迅速拉开和室门走了进去。 “唉呀,怎么了?小光?” “……因为马上就要出发了,想说来这边跟爸爸打声招呼……可是……他好像还在睡。” 光辉伸长脖子,看着铺在房间中央的棉被说道。在棉被上睡着的高楼闭着眼睛──微微地发出呼吸声。从夜叉的事件以来,已经过了四天。 高楼的上半身除了头部以外,几乎所有的骨头都出现裂痕,需要绝对安静的静养。原本是需要住院接受治疗的重伤,但是本人却坚特拒绝住院,于是在自家疗养。 光辉多少受到事件的影响,但还是努力想办法积极地活下去。然后昨天好不容易把除魔名单上的工作全部都做完了,今天又要再次回到英国修行。 想要道别的光辉于是来到父亲的寝室,但可惜的是高楼睡着了。想说一定要在他醒来的时候交给他的──。 没有办法,光辉只好将‘东西’放在沉睡的高楼枕边。 “小光──那是什么?” 澪从后面指着‘东西’──紫色的竹刀袋问道。 “这个吗?这个是‘七星’。我看好像还没有拿去请人重新锻造的样子,所以就擅自地把它修好了。” “‘七星’──?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只要稍微应用一下精灵术,还满简单的。只是断掉的刀刃部分,变得短了一点──这点还请原谅。” 光辉觉得非常抱歉地说道,但澪轻轻地摇着头。 “我想你爸爸他一定很开心的。” “可是我总觉得他会对我说:‘这是应该的’。” 光辉在苦笑着这么说之后,将姿势坐正并将脸朝向父亲。然后对着睡脸小声地说道: “爸爸,惹出这些麻烦真的很对不起──我去国外原本打算是要变强的,但与爸爸比试过之后,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功夫还不够。所以我要再一次重头开始修行,然后,再次回到这里时请再和我进行比试。这次、是为了要雪恨──只是纯粹地希望爸爸能认同我的实力,如此而已。” 所以还请您再次指教,光辉低下头这么说。脸抬起来时也对一旁的母亲鞠了个躬。 “那么我要出门了。” “嗯,路上小心啊,小光。” 光辉站起来走到入口前,又再次行个礼之后步出走廊。在和室门关起来之后温柔地挥着手并目送光辉的澪,对着在后方睡着的高楼浮现出别有含意的笑容。 “这样好吗?至少跟他说一句话也好不是吗?” “──无所谓。” 眼睛依旧阖上的高楼说道,嘴角看起来似乎微微地笑着。 从自己的房间拿着塞满行李的手提箱走到门口,光辉坐在木质地板上绑好靴子的鞋带。站起来转过身,像是要将门口的风景慢慢地烙印在眼帘上般地来回眺望着。 (──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希望我能更喜欢这里。) 内心如此期盼着的光辉鞠个躬之后,打开门口的拉门。 “──呜哇!” “什么呜哇,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过分啊,光辉!” 御影站在拉开的门另一侧,将眼睛眯着像开玩笑似地瞪着光辉。 “正常情况下,有人突然出现在门前面的话当然会吓到啊!” 而且是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你为什么会往这里等?” 一边将手伸向后方关上门,光辉一边这样问道。 “当然是为了送你一程啊。” “也没有必要待在这么热的地方等啊……” 走到大门前的这段路上,两人一起并排走着,光辉抬头看向天空说着。不知是不是气候异常的缘故,明明是梅雨的季节,天空却是万里无云的蓝天。虽然还没有到盛夏,不过仍旧很热,浓浓的影子伸展在两人面前。 “因为你上次离开的时候,只是从父亲的房间送你出去。所以我想说这次至少要送你到车站啊!” “──不用啦,到门口就行了。” 光辉指着门这么说,一旁的御影生气地瞪了过来。 “觉得和姐姐走在一起很丢脸吗?” “──不,是会很难说再见。” 被弟弟坦率地这样一说,姐姐的脸稍微有点红了起来。 “总觉得,你最近很坦率呢……光辉。” “是吗?嗯──因为是在那些事情之后嘛!要说没有余力固执己见呢……还是说变得都无所谓了……” “────!” 御影的表情僵硬了起来──然后,忍不住问道: “光辉……你没事吧?” “……这个嘛……虽然听到父亲那样说了之后舒服了很多,可是还是后悔的感觉比较强烈一点。不过没问题的──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 说这句话时,光辉的眼神强而有力,御影有种自己又被追过一步的感觉。 “……是吗……光辉真坚强啊……” “还差得远呢──只是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面对现实而已。” “……就算是这样也很坚强啊。” 御影抚摸着光辉金色的头发──但是她的手马上就被挥开,这种闹别扭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当两人注意到时,已经走到了门前。光辉将手放在门上并打开大门。 “好,那我又要再出发了。” “──真的到这里就好了吗?” 姐姐依依不舍地这么询问。这心情光辉也是一样,但是他把那种情绪甩开。因为要是这样继续走下去,御影恐怕会一路跟到机场去。 “到这就好。再见了,御影。下次我会变得更强。不只是力量,还有内心也会变强到不输给姐姐。” “路上小心啊,光辉!” 御影看着和自己非常相似的脸──但是又完全不相似的笑容,送着光辉出门。 光辉一阶一阶确实地踩着长长的阶梯,并走到马路上,“──嗯”地伸了个懒腰之后说道: “好,该走了──” 光辉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地如此呢喃着,再次朝英国出发。 高楼寝室的和室门上传出敲门声。 “──哪位?” 为了照顾高楼而随侍在侧的澪出声回答,光辉迅速拉开和室门走了进去。 “唉呀,怎么了?小光?” “……因为马上就要出发了,想说来这边跟爸爸打声招呼……可是……他好像还在睡。” 光辉伸长脖子,看着铺在房间中央的棉被说道。在棉被上睡着的高楼闭着眼睛──微微地发出呼吸声。从夜叉的事件以来,已经过了四天。 高楼的上半身除了头部以外,几乎所有的骨头都出现裂痕,需要绝对安静的静养。原本是需要住院接受治疗的重伤,但是本人却坚特拒绝住院,于是在自家疗养。 光辉多少受到事件的影响,但还是努力想办法积极地活下去。然后昨天好不容易把除魔名单上的工作全部都做完了,今天又要再次回到英国修行。 想要道别的光辉于是来到父亲的寝室,但可惜的是高楼睡着了。想说一定要在他醒来的时候交给他的──。 没有办法,光辉只好将‘东西’放在沉睡的高楼枕边。 “小光──那是什么?” 澪从后面指着‘东西’──紫色的竹刀袋问道。 “这个吗?这个是‘七星’。我看好像还没有拿去请人重新锻造的样子,所以就擅自地把它修好了。” “‘七星’──?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只要稍微应用一下精灵术,还满简单的。只是断掉的刀刃部分,变得短了一点──这点还请原谅。” 光辉觉得非常抱歉地说道,但澪轻轻地摇着头。 “我想你爸爸他一定很开心的。” “可是我总觉得他会对我说:‘这是应该的’。” 光辉在苦笑着这么说之后,将姿势坐正并将脸朝向父亲。然后对着睡脸小声地说道: “爸爸,惹出这些麻烦真的很对不起──我去国外原本打算是要变强的,但与爸爸比试过之后,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功夫还不够。所以我要再一次重头开始修行,然后,再次回到这里时请再和我进行比试。这次、是为了要雪恨──只是纯粹地希望爸爸能认同我的实力,如此而已。” 所以还请您再次指教,光辉低下头这么说。脸抬起来时也对一旁的母亲鞠了个躬。 “那么我要出门了。” “嗯,路上小心啊,小光。” 光辉站起来走到入口前,又再次行个礼之后步出走廊。在和室门关起来之后温柔地挥着手并目送光辉的澪,对着在后方睡着的高楼浮现出别有含意的笑容。 “这样好吗?至少跟他说一句话也好不是吗?” “──无所谓。” 眼睛依旧阖上的高楼说道,嘴角看起来似乎微微地笑着。 从自己的房间拿着塞满行李的手提箱走到门口,光辉坐在木质地板上绑好靴子的鞋带。站起来转过身,像是要将门口的风景慢慢地烙印在眼帘上般地来回眺望着。 (──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希望我能更喜欢这里。) 内心如此期盼着的光辉鞠个躬之后,打开门口的拉门。 “──呜哇!” “什么呜哇,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过分啊,光辉!” 御影站在拉开的门另一侧,将眼睛眯着像开玩笑似地瞪着光辉。 “正常情况下,有人突然出现在门前面的话当然会吓到啊!” 而且是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你为什么会往这里等?” 一边将手伸向后方关上门,光辉一边这样问道。 “当然是为了送你一程啊。” “也没有必要待在这么热的地方等啊……” 走到大门前的这段路上,两人一起并排走着,光辉抬头看向天空说着。不知是不是气候异常的缘故,明明是梅雨的季节,天空却是万里无云的蓝天。虽然还没有到盛夏,不过仍旧很热,浓浓的影子伸展在两人面前。 “因为你上次离开的时候,只是从父亲的房间送你出去。所以我想说这次至少要送你到车站啊!” “──不用啦,到门口就行了。” 光辉指着门这么说,一旁的御影生气地瞪了过来。 “觉得和姐姐走在一起很丢脸吗?” “──不,是会很难说再见。” 被弟弟坦率地这样一说,姐姐的脸稍微有点红了起来。 “总觉得,你最近很坦率呢……光辉。” “是吗?嗯──因为是在那些事情之后嘛!要说没有余力固执己见呢……还是说变得都无所谓了……” “────!” 御影的表情僵硬了起来──然后,忍不住问道: “光辉……你没事吧?” “……这个嘛……虽然听到父亲那样说了之后舒服了很多,可是还是后悔的感觉比较强烈一点。不过没问题的──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 说这句话时,光辉的眼神强而有力,御影有种自己又被追过一步的感觉。 “……是吗……光辉真坚强啊……” “还差得远呢──只是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面对现实而已。” “……就算是这样也很坚强啊。” 御影抚摸着光辉金色的头发──但是她的手马上就被挥开,这种闹别扭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当两人注意到时,已经走到了门前。光辉将手放在门上并打开大门。 “好,那我又要再出发了。” “──真的到这里就好了吗?” 姐姐依依不舍地这么询问。这心情光辉也是一样,但是他把那种情绪甩开。因为要是这样继续走下去,御影恐怕会一路跟到机场去。 “到这就好。再见了,御影。下次我会变得更强。不只是力量,还有内心也会变强到不输给姐姐。” “路上小心啊,光辉!” 御影看着和自己非常相似的脸──但是又完全不相似的笑容,送着光辉出门。 光辉一阶一阶确实地踩着长长的阶梯,并走到马路上,“──嗯”地伸了个懒腰之后说道: “好,该走了──” 光辉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地如此呢喃着,再次朝英国出发。 高楼寝室的和室门上传出敲门声。 “──哪位?” 为了照顾高楼而随侍在侧的澪出声回答,光辉迅速拉开和室门走了进去。 “唉呀,怎么了?小光?” “……因为马上就要出发了,想说来这边跟爸爸打声招呼……可是……他好像还在睡。” 光辉伸长脖子,看着铺在房间中央的棉被说道。在棉被上睡着的高楼闭着眼睛──微微地发出呼吸声。从夜叉的事件以来,已经过了四天。 高楼的上半身除了头部以外,几乎所有的骨头都出现裂痕,需要绝对安静的静养。原本是需要住院接受治疗的重伤,但是本人却坚特拒绝住院,于是在自家疗养。 光辉多少受到事件的影响,但还是努力想办法积极地活下去。然后昨天好不容易把除魔名单上的工作全部都做完了,今天又要再次回到英国修行。 想要道别的光辉于是来到父亲的寝室,但可惜的是高楼睡着了。想说一定要在他醒来的时候交给他的──。 没有办法,光辉只好将‘东西’放在沉睡的高楼枕边。 “小光──那是什么?” 澪从后面指着‘东西’──紫色的竹刀袋问道。 “这个吗?这个是‘七星’。我看好像还没有拿去请人重新锻造的样子,所以就擅自地把它修好了。” “‘七星’──?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只要稍微应用一下精灵术,还满简单的。只是断掉的刀刃部分,变得短了一点──这点还请原谅。” 光辉觉得非常抱歉地说道,但澪轻轻地摇着头。 “我想你爸爸他一定很开心的。” “可是我总觉得他会对我说:‘这是应该的’。” 光辉在苦笑着这么说之后,将姿势坐正并将脸朝向父亲。然后对着睡脸小声地说道: “爸爸,惹出这些麻烦真的很对不起──我去国外原本打算是要变强的,但与爸爸比试过之后,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功夫还不够。所以我要再一次重头开始修行,然后,再次回到这里时请再和我进行比试。这次、是为了要雪恨──只是纯粹地希望爸爸能认同我的实力,如此而已。” 所以还请您再次指教,光辉低下头这么说。脸抬起来时也对一旁的母亲鞠了个躬。 “那么我要出门了。” “嗯,路上小心啊,小光。” 光辉站起来走到入口前,又再次行个礼之后步出走廊。在和室门关起来之后温柔地挥着手并目送光辉的澪,对着在后方睡着的高楼浮现出别有含意的笑容。 “这样好吗?至少跟他说一句话也好不是吗?” “──无所谓。” 眼睛依旧阖上的高楼说道,嘴角看起来似乎微微地笑着。 从自己的房间拿着塞满行李的手提箱走到门口,光辉坐在木质地板上绑好靴子的鞋带。站起来转过身,像是要将门口的风景慢慢地烙印在眼帘上般地来回眺望着。 (──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希望我能更喜欢这里。) 内心如此期盼着的光辉鞠个躬之后,打开门口的拉门。 “──呜哇!” “什么呜哇,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过分啊,光辉!” 御影站在拉开的门另一侧,将眼睛眯着像开玩笑似地瞪着光辉。 “正常情况下,有人突然出现在门前面的话当然会吓到啊!” 而且是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你为什么会往这里等?” 一边将手伸向后方关上门,光辉一边这样问道。 “当然是为了送你一程啊。” “也没有必要待在这么热的地方等啊……” 走到大门前的这段路上,两人一起并排走着,光辉抬头看向天空说着。不知是不是气候异常的缘故,明明是梅雨的季节,天空却是万里无云的蓝天。虽然还没有到盛夏,不过仍旧很热,浓浓的影子伸展在两人面前。 “因为你上次离开的时候,只是从父亲的房间送你出去。所以我想说这次至少要送你到车站啊!” “──不用啦,到门口就行了。” 光辉指着门这么说,一旁的御影生气地瞪了过来。 “觉得和姐姐走在一起很丢脸吗?” “──不,是会很难说再见。” 被弟弟坦率地这样一说,姐姐的脸稍微有点红了起来。 “总觉得,你最近很坦率呢……光辉。” “是吗?嗯──因为是在那些事情之后嘛!要说没有余力固执己见呢……还是说变得都无所谓了……” “────!” 御影的表情僵硬了起来──然后,忍不住问道: “光辉……你没事吧?” “……这个嘛……虽然听到父亲那样说了之后舒服了很多,可是还是后悔的感觉比较强烈一点。不过没问题的──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 说这句话时,光辉的眼神强而有力,御影有种自己又被追过一步的感觉。 “……是吗……光辉真坚强啊……” “还差得远呢──只是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面对现实而已。” “……就算是这样也很坚强啊。” 御影抚摸着光辉金色的头发──但是她的手马上就被挥开,这种闹别扭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当两人注意到时,已经走到了门前。光辉将手放在门上并打开大门。 “好,那我又要再出发了。” “──真的到这里就好了吗?” 姐姐依依不舍地这么询问。这心情光辉也是一样,但是他把那种情绪甩开。因为要是这样继续走下去,御影恐怕会一路跟到机场去。 “到这就好。再见了,御影。下次我会变得更强。不只是力量,还有内心也会变强到不输给姐姐。” “路上小心啊,光辉!” 御影看着和自己非常相似的脸──但是又完全不相似的笑容,送着光辉出门。 光辉一阶一阶确实地踩着长长的阶梯,并走到马路上,“──嗯”地伸了个懒腰之后说道: “好,该走了──” 光辉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地如此呢喃着,再次朝英国出发。 高楼寝室的和室门上传出敲门声。 “──哪位?” 为了照顾高楼而随侍在侧的澪出声回答,光辉迅速拉开和室门走了进去。 “唉呀,怎么了?小光?” “……因为马上就要出发了,想说来这边跟爸爸打声招呼……可是……他好像还在睡。” 光辉伸长脖子,看着铺在房间中央的棉被说道。在棉被上睡着的高楼闭着眼睛──微微地发出呼吸声。从夜叉的事件以来,已经过了四天。 高楼的上半身除了头部以外,几乎所有的骨头都出现裂痕,需要绝对安静的静养。原本是需要住院接受治疗的重伤,但是本人却坚特拒绝住院,于是在自家疗养。 光辉多少受到事件的影响,但还是努力想办法积极地活下去。然后昨天好不容易把除魔名单上的工作全部都做完了,今天又要再次回到英国修行。 想要道别的光辉于是来到父亲的寝室,但可惜的是高楼睡着了。想说一定要在他醒来的时候交给他的──。 没有办法,光辉只好将‘东西’放在沉睡的高楼枕边。 “小光──那是什么?” 澪从后面指着‘东西’──紫色的竹刀袋问道。 “这个吗?这个是‘七星’。我看好像还没有拿去请人重新锻造的样子,所以就擅自地把它修好了。” “‘七星’──?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只要稍微应用一下精灵术,还满简单的。只是断掉的刀刃部分,变得短了一点──这点还请原谅。” 光辉觉得非常抱歉地说道,但澪轻轻地摇着头。 “我想你爸爸他一定很开心的。” “可是我总觉得他会对我说:‘这是应该的’。” 光辉在苦笑着这么说之后,将姿势坐正并将脸朝向父亲。然后对着睡脸小声地说道: “爸爸,惹出这些麻烦真的很对不起──我去国外原本打算是要变强的,但与爸爸比试过之后,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功夫还不够。所以我要再一次重头开始修行,然后,再次回到这里时请再和我进行比试。这次、是为了要雪恨──只是纯粹地希望爸爸能认同我的实力,如此而已。” 所以还请您再次指教,光辉低下头这么说。脸抬起来时也对一旁的母亲鞠了个躬。 “那么我要出门了。” “嗯,路上小心啊,小光。” 光辉站起来走到入口前,又再次行个礼之后步出走廊。在和室门关起来之后温柔地挥着手并目送光辉的澪,对着在后方睡着的高楼浮现出别有含意的笑容。 “这样好吗?至少跟他说一句话也好不是吗?” “──无所谓。” 眼睛依旧阖上的高楼说道,嘴角看起来似乎微微地笑着。 从自己的房间拿着塞满行李的手提箱走到门口,光辉坐在木质地板上绑好靴子的鞋带。站起来转过身,像是要将门口的风景慢慢地烙印在眼帘上般地来回眺望着。 (──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希望我能更喜欢这里。) 内心如此期盼着的光辉鞠个躬之后,打开门口的拉门。 “──呜哇!” “什么呜哇,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过分啊,光辉!” 御影站在拉开的门另一侧,将眼睛眯着像开玩笑似地瞪着光辉。 “正常情况下,有人突然出现在门前面的话当然会吓到啊!” 而且是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你为什么会往这里等?” 一边将手伸向后方关上门,光辉一边这样问道。 “当然是为了送你一程啊。” “也没有必要待在这么热的地方等啊……” 走到大门前的这段路上,两人一起并排走着,光辉抬头看向天空说着。不知是不是气候异常的缘故,明明是梅雨的季节,天空却是万里无云的蓝天。虽然还没有到盛夏,不过仍旧很热,浓浓的影子伸展在两人面前。 “因为你上次离开的时候,只是从父亲的房间送你出去。所以我想说这次至少要送你到车站啊!” “──不用啦,到门口就行了。” 光辉指着门这么说,一旁的御影生气地瞪了过来。 “觉得和姐姐走在一起很丢脸吗?” “──不,是会很难说再见。” 被弟弟坦率地这样一说,姐姐的脸稍微有点红了起来。 “总觉得,你最近很坦率呢……光辉。” “是吗?嗯──因为是在那些事情之后嘛!要说没有余力固执己见呢……还是说变得都无所谓了……” “────!” 御影的表情僵硬了起来──然后,忍不住问道: “光辉……你没事吧?” “……这个嘛……虽然听到父亲那样说了之后舒服了很多,可是还是后悔的感觉比较强烈一点。不过没问题的──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 说这句话时,光辉的眼神强而有力,御影有种自己又被追过一步的感觉。 “……是吗……光辉真坚强啊……” “还差得远呢──只是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面对现实而已。” “……就算是这样也很坚强啊。” 御影抚摸着光辉金色的头发──但是她的手马上就被挥开,这种闹别扭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当两人注意到时,已经走到了门前。光辉将手放在门上并打开大门。 “好,那我又要再出发了。” “──真的到这里就好了吗?” 姐姐依依不舍地这么询问。这心情光辉也是一样,但是他把那种情绪甩开。因为要是这样继续走下去,御影恐怕会一路跟到机场去。 “到这就好。再见了,御影。下次我会变得更强。不只是力量,还有内心也会变强到不输给姐姐。” “路上小心啊,光辉!” 御影看着和自己非常相似的脸──但是又完全不相似的笑容,送着光辉出门。 光辉一阶一阶确实地踩着长长的阶梯,并走到马路上,“──嗯”地伸了个懒腰之后说道: “好,该走了──” 光辉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地如此呢喃着,再次朝英国出发。 高楼寝室的和室门上传出敲门声。 “──哪位?” 为了照顾高楼而随侍在侧的澪出声回答,光辉迅速拉开和室门走了进去。 “唉呀,怎么了?小光?” “……因为马上就要出发了,想说来这边跟爸爸打声招呼……可是……他好像还在睡。” 光辉伸长脖子,看着铺在房间中央的棉被说道。在棉被上睡着的高楼闭着眼睛──微微地发出呼吸声。从夜叉的事件以来,已经过了四天。 高楼的上半身除了头部以外,几乎所有的骨头都出现裂痕,需要绝对安静的静养。原本是需要住院接受治疗的重伤,但是本人却坚特拒绝住院,于是在自家疗养。 光辉多少受到事件的影响,但还是努力想办法积极地活下去。然后昨天好不容易把除魔名单上的工作全部都做完了,今天又要再次回到英国修行。 想要道别的光辉于是来到父亲的寝室,但可惜的是高楼睡着了。想说一定要在他醒来的时候交给他的──。 没有办法,光辉只好将‘东西’放在沉睡的高楼枕边。 “小光──那是什么?” 澪从后面指着‘东西’──紫色的竹刀袋问道。 “这个吗?这个是‘七星’。我看好像还没有拿去请人重新锻造的样子,所以就擅自地把它修好了。” “‘七星’──?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只要稍微应用一下精灵术,还满简单的。只是断掉的刀刃部分,变得短了一点──这点还请原谅。” 光辉觉得非常抱歉地说道,但澪轻轻地摇着头。 “我想你爸爸他一定很开心的。” “可是我总觉得他会对我说:‘这是应该的’。” 光辉在苦笑着这么说之后,将姿势坐正并将脸朝向父亲。然后对着睡脸小声地说道: “爸爸,惹出这些麻烦真的很对不起──我去国外原本打算是要变强的,但与爸爸比试过之后,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功夫还不够。所以我要再一次重头开始修行,然后,再次回到这里时请再和我进行比试。这次、是为了要雪恨──只是纯粹地希望爸爸能认同我的实力,如此而已。” 所以还请您再次指教,光辉低下头这么说。脸抬起来时也对一旁的母亲鞠了个躬。 “那么我要出门了。” “嗯,路上小心啊,小光。” 光辉站起来走到入口前,又再次行个礼之后步出走廊。在和室门关起来之后温柔地挥着手并目送光辉的澪,对着在后方睡着的高楼浮现出别有含意的笑容。 “这样好吗?至少跟他说一句话也好不是吗?” “──无所谓。” 眼睛依旧阖上的高楼说道,嘴角看起来似乎微微地笑着。 从自己的房间拿着塞满行李的手提箱走到门口,光辉坐在木质地板上绑好靴子的鞋带。站起来转过身,像是要将门口的风景慢慢地烙印在眼帘上般地来回眺望着。 (──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希望我能更喜欢这里。) 内心如此期盼着的光辉鞠个躬之后,打开门口的拉门。 “──呜哇!” “什么呜哇,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过分啊,光辉!” 御影站在拉开的门另一侧,将眼睛眯着像开玩笑似地瞪着光辉。 “正常情况下,有人突然出现在门前面的话当然会吓到啊!” 而且是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你为什么会往这里等?” 一边将手伸向后方关上门,光辉一边这样问道。 “当然是为了送你一程啊。” “也没有必要待在这么热的地方等啊……” 走到大门前的这段路上,两人一起并排走着,光辉抬头看向天空说着。不知是不是气候异常的缘故,明明是梅雨的季节,天空却是万里无云的蓝天。虽然还没有到盛夏,不过仍旧很热,浓浓的影子伸展在两人面前。 “因为你上次离开的时候,只是从父亲的房间送你出去。所以我想说这次至少要送你到车站啊!” “──不用啦,到门口就行了。” 光辉指着门这么说,一旁的御影生气地瞪了过来。 “觉得和姐姐走在一起很丢脸吗?” “──不,是会很难说再见。” 被弟弟坦率地这样一说,姐姐的脸稍微有点红了起来。 “总觉得,你最近很坦率呢……光辉。” “是吗?嗯──因为是在那些事情之后嘛!要说没有余力固执己见呢……还是说变得都无所谓了……” “────!” 御影的表情僵硬了起来──然后,忍不住问道: “光辉……你没事吧?” “……这个嘛……虽然听到父亲那样说了之后舒服了很多,可是还是后悔的感觉比较强烈一点。不过没问题的──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 说这句话时,光辉的眼神强而有力,御影有种自己又被追过一步的感觉。 “……是吗……光辉真坚强啊……” “还差得远呢──只是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面对现实而已。” “……就算是这样也很坚强啊。” 御影抚摸着光辉金色的头发──但是她的手马上就被挥开,这种闹别扭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当两人注意到时,已经走到了门前。光辉将手放在门上并打开大门。 “好,那我又要再出发了。” “──真的到这里就好了吗?” 姐姐依依不舍地这么询问。这心情光辉也是一样,但是他把那种情绪甩开。因为要是这样继续走下去,御影恐怕会一路跟到机场去。 “到这就好。再见了,御影。下次我会变得更强。不只是力量,还有内心也会变强到不输给姐姐。” “路上小心啊,光辉!” 御影看着和自己非常相似的脸──但是又完全不相似的笑容,送着光辉出门。 光辉一阶一阶确实地踩着长长的阶梯,并走到马路上,“──嗯”地伸了个懒腰之后说道: “好,该走了──” 光辉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地如此呢喃着,再次朝英国出发。 高楼寝室的和室门上传出敲门声。 “──哪位?” 为了照顾高楼而随侍在侧的澪出声回答,光辉迅速拉开和室门走了进去。 “唉呀,怎么了?小光?” “……因为马上就要出发了,想说来这边跟爸爸打声招呼……可是……他好像还在睡。” 光辉伸长脖子,看着铺在房间中央的棉被说道。在棉被上睡着的高楼闭着眼睛──微微地发出呼吸声。从夜叉的事件以来,已经过了四天。 高楼的上半身除了头部以外,几乎所有的骨头都出现裂痕,需要绝对安静的静养。原本是需要住院接受治疗的重伤,但是本人却坚特拒绝住院,于是在自家疗养。 光辉多少受到事件的影响,但还是努力想办法积极地活下去。然后昨天好不容易把除魔名单上的工作全部都做完了,今天又要再次回到英国修行。 想要道别的光辉于是来到父亲的寝室,但可惜的是高楼睡着了。想说一定要在他醒来的时候交给他的──。 没有办法,光辉只好将‘东西’放在沉睡的高楼枕边。 “小光──那是什么?” 澪从后面指着‘东西’──紫色的竹刀袋问道。 “这个吗?这个是‘七星’。我看好像还没有拿去请人重新锻造的样子,所以就擅自地把它修好了。” “‘七星’──?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只要稍微应用一下精灵术,还满简单的。只是断掉的刀刃部分,变得短了一点──这点还请原谅。” 光辉觉得非常抱歉地说道,但澪轻轻地摇着头。 “我想你爸爸他一定很开心的。” “可是我总觉得他会对我说:‘这是应该的’。” 光辉在苦笑着这么说之后,将姿势坐正并将脸朝向父亲。然后对着睡脸小声地说道: “爸爸,惹出这些麻烦真的很对不起──我去国外原本打算是要变强的,但与爸爸比试过之后,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功夫还不够。所以我要再一次重头开始修行,然后,再次回到这里时请再和我进行比试。这次、是为了要雪恨──只是纯粹地希望爸爸能认同我的实力,如此而已。” 所以还请您再次指教,光辉低下头这么说。脸抬起来时也对一旁的母亲鞠了个躬。 “那么我要出门了。” “嗯,路上小心啊,小光。” 光辉站起来走到入口前,又再次行个礼之后步出走廊。在和室门关起来之后温柔地挥着手并目送光辉的澪,对着在后方睡着的高楼浮现出别有含意的笑容。 “这样好吗?至少跟他说一句话也好不是吗?” “──无所谓。” 眼睛依旧阖上的高楼说道,嘴角看起来似乎微微地笑着。 从自己的房间拿着塞满行李的手提箱走到门口,光辉坐在木质地板上绑好靴子的鞋带。站起来转过身,像是要将门口的风景慢慢地烙印在眼帘上般地来回眺望着。 (──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希望我能更喜欢这里。) 内心如此期盼着的光辉鞠个躬之后,打开门口的拉门。 “──呜哇!” “什么呜哇,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过分啊,光辉!” 御影站在拉开的门另一侧,将眼睛眯着像开玩笑似地瞪着光辉。 “正常情况下,有人突然出现在门前面的话当然会吓到啊!” 而且是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你为什么会往这里等?” 一边将手伸向后方关上门,光辉一边这样问道。 “当然是为了送你一程啊。” “也没有必要待在这么热的地方等啊……” 走到大门前的这段路上,两人一起并排走着,光辉抬头看向天空说着。不知是不是气候异常的缘故,明明是梅雨的季节,天空却是万里无云的蓝天。虽然还没有到盛夏,不过仍旧很热,浓浓的影子伸展在两人面前。 “因为你上次离开的时候,只是从父亲的房间送你出去。所以我想说这次至少要送你到车站啊!” “──不用啦,到门口就行了。” 光辉指着门这么说,一旁的御影生气地瞪了过来。 “觉得和姐姐走在一起很丢脸吗?” “──不,是会很难说再见。” 被弟弟坦率地这样一说,姐姐的脸稍微有点红了起来。 “总觉得,你最近很坦率呢……光辉。” “是吗?嗯──因为是在那些事情之后嘛!要说没有余力固执己见呢……还是说变得都无所谓了……” “────!” 御影的表情僵硬了起来──然后,忍不住问道: “光辉……你没事吧?” “……这个嘛……虽然听到父亲那样说了之后舒服了很多,可是还是后悔的感觉比较强烈一点。不过没问题的──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 说这句话时,光辉的眼神强而有力,御影有种自己又被追过一步的感觉。 “……是吗……光辉真坚强啊……” “还差得远呢──只是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面对现实而已。” “……就算是这样也很坚强啊。” 御影抚摸着光辉金色的头发──但是她的手马上就被挥开,这种闹别扭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当两人注意到时,已经走到了门前。光辉将手放在门上并打开大门。 “好,那我又要再出发了。” “──真的到这里就好了吗?” 姐姐依依不舍地这么询问。这心情光辉也是一样,但是他把那种情绪甩开。因为要是这样继续走下去,御影恐怕会一路跟到机场去。 “到这就好。再见了,御影。下次我会变得更强。不只是力量,还有内心也会变强到不输给姐姐。” “路上小心啊,光辉!” 御影看着和自己非常相似的脸──但是又完全不相似的笑容,送着光辉出门。 光辉一阶一阶确实地踩着长长的阶梯,并走到马路上,“──嗯”地伸了个懒腰之后说道: “好,该走了──” 光辉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地如此呢喃着,再次朝英国出发。 高楼寝室的和室门上传出敲门声。 “──哪位?” 为了照顾高楼而随侍在侧的澪出声回答,光辉迅速拉开和室门走了进去。 “唉呀,怎么了?小光?” “……因为马上就要出发了,想说来这边跟爸爸打声招呼……可是……他好像还在睡。” 光辉伸长脖子,看着铺在房间中央的棉被说道。在棉被上睡着的高楼闭着眼睛──微微地发出呼吸声。从夜叉的事件以来,已经过了四天。 高楼的上半身除了头部以外,几乎所有的骨头都出现裂痕,需要绝对安静的静养。原本是需要住院接受治疗的重伤,但是本人却坚特拒绝住院,于是在自家疗养。 光辉多少受到事件的影响,但还是努力想办法积极地活下去。然后昨天好不容易把除魔名单上的工作全部都做完了,今天又要再次回到英国修行。 想要道别的光辉于是来到父亲的寝室,但可惜的是高楼睡着了。想说一定要在他醒来的时候交给他的──。 没有办法,光辉只好将‘东西’放在沉睡的高楼枕边。 “小光──那是什么?” 澪从后面指着‘东西’──紫色的竹刀袋问道。 “这个吗?这个是‘七星’。我看好像还没有拿去请人重新锻造的样子,所以就擅自地把它修好了。” “‘七星’──?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只要稍微应用一下精灵术,还满简单的。只是断掉的刀刃部分,变得短了一点──这点还请原谅。” 光辉觉得非常抱歉地说道,但澪轻轻地摇着头。 “我想你爸爸他一定很开心的。” “可是我总觉得他会对我说:‘这是应该的’。” 光辉在苦笑着这么说之后,将姿势坐正并将脸朝向父亲。然后对着睡脸小声地说道: “爸爸,惹出这些麻烦真的很对不起──我去国外原本打算是要变强的,但与爸爸比试过之后,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功夫还不够。所以我要再一次重头开始修行,然后,再次回到这里时请再和我进行比试。这次、是为了要雪恨──只是纯粹地希望爸爸能认同我的实力,如此而已。” 所以还请您再次指教,光辉低下头这么说。脸抬起来时也对一旁的母亲鞠了个躬。 “那么我要出门了。” “嗯,路上小心啊,小光。” 光辉站起来走到入口前,又再次行个礼之后步出走廊。在和室门关起来之后温柔地挥着手并目送光辉的澪,对着在后方睡着的高楼浮现出别有含意的笑容。 “这样好吗?至少跟他说一句话也好不是吗?” “──无所谓。” 眼睛依旧阖上的高楼说道,嘴角看起来似乎微微地笑着。 从自己的房间拿着塞满行李的手提箱走到门口,光辉坐在木质地板上绑好靴子的鞋带。站起来转过身,像是要将门口的风景慢慢地烙印在眼帘上般地来回眺望着。 (──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希望我能更喜欢这里。) 内心如此期盼着的光辉鞠个躬之后,打开门口的拉门。 “──呜哇!” “什么呜哇,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过分啊,光辉!” 御影站在拉开的门另一侧,将眼睛眯着像开玩笑似地瞪着光辉。 “正常情况下,有人突然出现在门前面的话当然会吓到啊!” 而且是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你为什么会往这里等?” 一边将手伸向后方关上门,光辉一边这样问道。 “当然是为了送你一程啊。” “也没有必要待在这么热的地方等啊……” 走到大门前的这段路上,两人一起并排走着,光辉抬头看向天空说着。不知是不是气候异常的缘故,明明是梅雨的季节,天空却是万里无云的蓝天。虽然还没有到盛夏,不过仍旧很热,浓浓的影子伸展在两人面前。 “因为你上次离开的时候,只是从父亲的房间送你出去。所以我想说这次至少要送你到车站啊!” “──不用啦,到门口就行了。” 光辉指着门这么说,一旁的御影生气地瞪了过来。 “觉得和姐姐走在一起很丢脸吗?” “──不,是会很难说再见。” 被弟弟坦率地这样一说,姐姐的脸稍微有点红了起来。 “总觉得,你最近很坦率呢……光辉。” “是吗?嗯──因为是在那些事情之后嘛!要说没有余力固执己见呢……还是说变得都无所谓了……” “────!” 御影的表情僵硬了起来──然后,忍不住问道: “光辉……你没事吧?” “……这个嘛……虽然听到父亲那样说了之后舒服了很多,可是还是后悔的感觉比较强烈一点。不过没问题的──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 说这句话时,光辉的眼神强而有力,御影有种自己又被追过一步的感觉。 “……是吗……光辉真坚强啊……” “还差得远呢──只是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面对现实而已。” “……就算是这样也很坚强啊。” 御影抚摸着光辉金色的头发──但是她的手马上就被挥开,这种闹别扭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当两人注意到时,已经走到了门前。光辉将手放在门上并打开大门。 “好,那我又要再出发了。” “──真的到这里就好了吗?” 姐姐依依不舍地这么询问。这心情光辉也是一样,但是他把那种情绪甩开。因为要是这样继续走下去,御影恐怕会一路跟到机场去。 “到这就好。再见了,御影。下次我会变得更强。不只是力量,还有内心也会变强到不输给姐姐。” “路上小心啊,光辉!” 御影看着和自己非常相似的脸──但是又完全不相似的笑容,送着光辉出门。 光辉一阶一阶确实地踩着长长的阶梯,并走到马路上,“──嗯”地伸了个懒腰之后说道: “好,该走了──” 光辉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地如此呢喃着,再次朝英国出发。 后记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做……影名浅海……。 ………………真的,非常的紧张……那,那个……深呼吸、深呼吸……吸呼,吸呼……人,人,人……咕嘟……好,稍微冷静下来了…… 嗯……这一次获得super dash小说新人奖佳作,而使作品得以出版。首先,我想对将这个荣誉奖项赐给还不成熟的我的各位评审委员,表达感谢之意。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 那个……啊……嗯……嗯……总,总而言之因为是一开始,所以必须要有自我介绍才合乎礼貌吧?所以就用自我介绍来赚赚页数……应该说是充充页数。 我的名字就如开头所说过的,叫做影名浅海。当然这并不是我的本名,而是笔名。理由是……嗯,有机会再说吧……年龄是二十岁……应该没错。有的时候,会很容易忘记。因为这部作品是在十九岁的时候完成的,所以总会觉得自己好像还一直停留在十九岁的时候……好像hamashow(日本综艺节目名称)一样……不知道由来的人,请问问您的双亲吧。 兴趣是……室内娱乐之类。游戏我也玩、漫画也看、小说也会看、连续剧也看、卡通也会看。而种类嘛……嗯……还都满喜欢。只要内容是自己能容易了解而且有趣的话,大概什么都没问题。举例来说,在玩了用散弹枪把僵尸头打爆的游戏之后,再看爱情喜剧的漫画也能哈哈大笑。虽然也听音乐……但也没有特别喜欢哪个类型的音乐。一曲钟情的情况比较多……大致上来说的话,比较喜欢老的西洋音乐,日本音乐也是喜欢比较古风的。稍微会听最新的卡通歌曲、原声带、古典音乐,只要听了觉得‘好好听喔’的话就会听。 ……性格则是不管是什么都很容易着迷。因为这样,在高中时代时是个非常不像话的学生。晚上熬夜玩游戏白天上课发呆是每天发生的事情;也曾经在考试期间沉迷小说,让数学的答案卷上满江红。到了三年级则是迷上格斗游戏,和朋友一起逃学去电玩游乐场,在途中被警察警告的事情也发生过两、三次……就只是两个人共骑一台脚踏车而已,迷你巡逻车就打开扩音器警告我们喔…………不管是哪个情况,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很美好的回忆,但是学生的本分还是应该放在读书上面。各位读者绝对不能做出像这样的事情──嗯……好像没什么说服力耶,你们听过就算了。 ……嗯……差不多就这样吧。有稍微了解我了吗?只要把我当作是随处可见、有着稍微对事物容易沉迷之性格的人就不会错了。因为对事物容易沉迷的个性而出了书的人,究竟能不能算是只有‘稍微’而已呢……这点就留给大家来判断了。 ……好 总算是填满了。我是个后记狂热者,在读轻小说的时候是属于那种一定会先把后记读完的一派。虽然曾经下定决心,若是有一天自己也能够出书的话,一定要写出一篇非常有趣的后记……一到真的要写的时候,却是完完全全想不出该写什么才好……到目前为止,我还一直对那些说过‘我不擅长写后记’的作家们抱持着‘说这什么奢侈的话啊……’的想法。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再次体会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句话的涵义,我会深深地反省的。 接着,一边体会着自己的反省,一边在最后我也要对画插图的植田先生、负责编辑、以及其他所有相关人士,还有现在正在阅读本书的读者献上感谢的话语,谢谢各位。 影名浅海 *这部作品为第四届super dash小说新人奖获得佳作之‘shadow&light’,经过更改标体和部分改写之作品。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做……影名浅海……。 ………………真的,非常的紧张……那,那个……深呼吸、深呼吸……吸呼,吸呼……人,人,人……咕嘟……好,稍微冷静下来了…… 嗯……这一次获得super dash小说新人奖佳作,而使作品得以出版。首先,我想对将这个荣誉奖项赐给还不成熟的我的各位评审委员,表达感谢之意。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 那个……啊……嗯……嗯……总,总而言之因为是一开始,所以必须要有自我介绍才合乎礼貌吧?所以就用自我介绍来赚赚页数……应该说是充充页数。 我的名字就如开头所说过的,叫做影名浅海。当然这并不是我的本名,而是笔名。理由是……嗯,有机会再说吧……年龄是二十岁……应该没错。有的时候,会很容易忘记。因为这部作品是在十九岁的时候完成的,所以总会觉得自己好像还一直停留在十九岁的时候……好像hamashow(日本综艺节目名称)一样……不知道由来的人,请问问您的双亲吧。 兴趣是……室内娱乐之类。游戏我也玩、漫画也看、小说也会看、连续剧也看、卡通也会看。而种类嘛……嗯……还都满喜欢。只要内容是自己能容易了解而且有趣的话,大概什么都没问题。举例来说,在玩了用散弹枪把僵尸头打爆的游戏之后,再看爱情喜剧的漫画也能哈哈大笑。虽然也听音乐……但也没有特别喜欢哪个类型的音乐。一曲钟情的情况比较多……大致上来说的话,比较喜欢老的西洋音乐,日本音乐也是喜欢比较古风的。稍微会听最新的卡通歌曲、原声带、古典音乐,只要听了觉得‘好好听喔’的话就会听。 ……性格则是不管是什么都很容易着迷。因为这样,在高中时代时是个非常不像话的学生。晚上熬夜玩游戏白天上课发呆是每天发生的事情;也曾经在考试期间沉迷小说,让数学的答案卷上满江红。到了三年级则是迷上格斗游戏,和朋友一起逃学去电玩游乐场,在途中被警察警告的事情也发生过两、三次……就只是两个人共骑一台脚踏车而已,迷你巡逻车就打开扩音器警告我们喔…………不管是哪个情况,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很美好的回忆,但是学生的本分还是应该放在读书上面。各位读者绝对不能做出像这样的事情──嗯……好像没什么说服力耶,你们听过就算了。 ……嗯……差不多就这样吧。有稍微了解我了吗?只要把我当作是随处可见、有着稍微对事物容易沉迷之性格的人就不会错了。因为对事物容易沉迷的个性而出了书的人,究竟能不能算是只有‘稍微’而已呢……这点就留给大家来判断了。 ……好 总算是填满了。我是个后记狂热者,在读轻小说的时候是属于那种一定会先把后记读完的一派。虽然曾经下定决心,若是有一天自己也能够出书的话,一定要写出一篇非常有趣的后记……一到真的要写的时候,却是完完全全想不出该写什么才好……到目前为止,我还一直对那些说过‘我不擅长写后记’的作家们抱持着‘说这什么奢侈的话啊……’的想法。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再次体会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句话的涵义,我会深深地反省的。 接着,一边体会着自己的反省,一边在最后我也要对画插图的植田先生、负责编辑、以及其他所有相关人士,还有现在正在阅读本书的读者献上感谢的话语,谢谢各位。 影名浅海 *这部作品为第四届super dash小说新人奖获得佳作之‘shadow&light’,经过更改标体和部分改写之作品。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做……影名浅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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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总算是填满了。我是个后记狂热者,在读轻小说的时候是属于那种一定会先把后记读完的一派。虽然曾经下定决心,若是有一天自己也能够出书的话,一定要写出一篇非常有趣的后记……一到真的要写的时候,却是完完全全想不出该写什么才好……到目前为止,我还一直对那些说过‘我不擅长写后记’的作家们抱持着‘说这什么奢侈的话啊……’的想法。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再次体会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句话的涵义,我会深深地反省的。 接着,一边体会着自己的反省,一边在最后我也要对画插图的植田先生、负责编辑、以及其他所有相关人士,还有现在正在阅读本书的读者献上感谢的话语,谢谢各位。 影名浅海 *这部作品为第四届super dash小说新人奖获得佳作之‘shadow&light’,经过更改标体和部分改写之作品。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做……影名浅海……。 ………………真的,非常的紧张……那,那个……深呼吸、深呼吸……吸呼,吸呼……人,人,人……咕嘟……好,稍微冷静下来了…… 嗯……这一次获得super dash小说新人奖佳作,而使作品得以出版。首先,我想对将这个荣誉奖项赐给还不成熟的我的各位评审委员,表达感谢之意。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 那个……啊……嗯……嗯……总,总而言之因为是一开始,所以必须要有自我介绍才合乎礼貌吧?所以就用自我介绍来赚赚页数……应该说是充充页数。 我的名字就如开头所说过的,叫做影名浅海。当然这并不是我的本名,而是笔名。理由是……嗯,有机会再说吧……年龄是二十岁……应该没错。有的时候,会很容易忘记。因为这部作品是在十九岁的时候完成的,所以总会觉得自己好像还一直停留在十九岁的时候……好像hamashow(日本综艺节目名称)一样……不知道由来的人,请问问您的双亲吧。 兴趣是……室内娱乐之类。游戏我也玩、漫画也看、小说也会看、连续剧也看、卡通也会看。而种类嘛……嗯……还都满喜欢。只要内容是自己能容易了解而且有趣的话,大概什么都没问题。举例来说,在玩了用散弹枪把僵尸头打爆的游戏之后,再看爱情喜剧的漫画也能哈哈大笑。虽然也听音乐……但也没有特别喜欢哪个类型的音乐。一曲钟情的情况比较多……大致上来说的话,比较喜欢老的西洋音乐,日本音乐也是喜欢比较古风的。稍微会听最新的卡通歌曲、原声带、古典音乐,只要听了觉得‘好好听喔’的话就会听。 ……性格则是不管是什么都很容易着迷。因为这样,在高中时代时是个非常不像话的学生。晚上熬夜玩游戏白天上课发呆是每天发生的事情;也曾经在考试期间沉迷小说,让数学的答案卷上满江红。到了三年级则是迷上格斗游戏,和朋友一起逃学去电玩游乐场,在途中被警察警告的事情也发生过两、三次……就只是两个人共骑一台脚踏车而已,迷你巡逻车就打开扩音器警告我们喔…………不管是哪个情况,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很美好的回忆,但是学生的本分还是应该放在读书上面。各位读者绝对不能做出像这样的事情──嗯……好像没什么说服力耶,你们听过就算了。 ……嗯……差不多就这样吧。有稍微了解我了吗?只要把我当作是随处可见、有着稍微对事物容易沉迷之性格的人就不会错了。因为对事物容易沉迷的个性而出了书的人,究竟能不能算是只有‘稍微’而已呢……这点就留给大家来判断了。 ……好 总算是填满了。我是个后记狂热者,在读轻小说的时候是属于那种一定会先把后记读完的一派。虽然曾经下定决心,若是有一天自己也能够出书的话,一定要写出一篇非常有趣的后记……一到真的要写的时候,却是完完全全想不出该写什么才好……到目前为止,我还一直对那些说过‘我不擅长写后记’的作家们抱持着‘说这什么奢侈的话啊……’的想法。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再次体会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句话的涵义,我会深深地反省的。 接着,一边体会着自己的反省,一边在最后我也要对画插图的植田先生、负责编辑、以及其他所有相关人士,还有现在正在阅读本书的读者献上感谢的话语,谢谢各位。 影名浅海 *这部作品为第四届super dash小说新人奖获得佳作之‘shadow&light’,经过更改标体和部分改写之作品。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做……影名浅海……。 ………………真的,非常的紧张……那,那个……深呼吸、深呼吸……吸呼,吸呼……人,人,人……咕嘟……好,稍微冷静下来了…… 嗯……这一次获得super dash小说新人奖佳作,而使作品得以出版。首先,我想对将这个荣誉奖项赐给还不成熟的我的各位评审委员,表达感谢之意。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 那个……啊……嗯……嗯……总,总而言之因为是一开始,所以必须要有自我介绍才合乎礼貌吧?所以就用自我介绍来赚赚页数……应该说是充充页数。 我的名字就如开头所说过的,叫做影名浅海。当然这并不是我的本名,而是笔名。理由是……嗯,有机会再说吧……年龄是二十岁……应该没错。有的时候,会很容易忘记。因为这部作品是在十九岁的时候完成的,所以总会觉得自己好像还一直停留在十九岁的时候……好像hamashow(日本综艺节目名称)一样……不知道由来的人,请问问您的双亲吧。 兴趣是……室内娱乐之类。游戏我也玩、漫画也看、小说也会看、连续剧也看、卡通也会看。而种类嘛……嗯……还都满喜欢。只要内容是自己能容易了解而且有趣的话,大概什么都没问题。举例来说,在玩了用散弹枪把僵尸头打爆的游戏之后,再看爱情喜剧的漫画也能哈哈大笑。虽然也听音乐……但也没有特别喜欢哪个类型的音乐。一曲钟情的情况比较多……大致上来说的话,比较喜欢老的西洋音乐,日本音乐也是喜欢比较古风的。稍微会听最新的卡通歌曲、原声带、古典音乐,只要听了觉得‘好好听喔’的话就会听。 ……性格则是不管是什么都很容易着迷。因为这样,在高中时代时是个非常不像话的学生。晚上熬夜玩游戏白天上课发呆是每天发生的事情;也曾经在考试期间沉迷小说,让数学的答案卷上满江红。到了三年级则是迷上格斗游戏,和朋友一起逃学去电玩游乐场,在途中被警察警告的事情也发生过两、三次……就只是两个人共骑一台脚踏车而已,迷你巡逻车就打开扩音器警告我们喔…………不管是哪个情况,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很美好的回忆,但是学生的本分还是应该放在读书上面。各位读者绝对不能做出像这样的事情──嗯……好像没什么说服力耶,你们听过就算了。 ……嗯……差不多就这样吧。有稍微了解我了吗?只要把我当作是随处可见、有着稍微对事物容易沉迷之性格的人就不会错了。因为对事物容易沉迷的个性而出了书的人,究竟能不能算是只有‘稍微’而已呢……这点就留给大家来判断了。 ……好 总算是填满了。我是个后记狂热者,在读轻小说的时候是属于那种一定会先把后记读完的一派。虽然曾经下定决心,若是有一天自己也能够出书的话,一定要写出一篇非常有趣的后记……一到真的要写的时候,却是完完全全想不出该写什么才好……到目前为止,我还一直对那些说过‘我不擅长写后记’的作家们抱持着‘说这什么奢侈的话啊……’的想法。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再次体会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句话的涵义,我会深深地反省的。 接着,一边体会着自己的反省,一边在最后我也要对画插图的植田先生、负责编辑、以及其他所有相关人士,还有现在正在阅读本书的读者献上感谢的话语,谢谢各位。 影名浅海 *这部作品为第四届super dash小说新人奖获得佳作之‘shadow&light’,经过更改标体和部分改写之作品。 序章 一夜过后的早晨 电车渐渐减缓速度驶进红叶车站的月台。电车停止后,所有车门同时打开的那一瞬间,一名身着红色学生服的少女宛如赛马般冲出车厢。她从有如变成下坡一般的楼梯上冲下来,并且通过自动收票机,除了将月票放进收票机再抽出的过程中稍微放慢一下速度之外,她马上又恢复成原本的速度。 这名任由长长黑发随风飘逸并拼命奔跑的少女──星之宫御影急得不得了。 时间已经超过上午八点十五分。红叶学园的预备钟也已然响过,再过五分便会响起上课钟。若已经确定一定会迟到的话也就算了,正因时间剩得不多也不少,因此让个性认真的御影不得不一直跑下去。 然后,她就如此焦躁不安地不停奔跑,最后终于漂亮地在上课钟响完的刹那冲进二年一班的教室。 (呼……总算赶上了!) 御影靠在教室门口附近的墙边,开始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以及调整急促的呼吸。然后,她感觉到几道视线正注视着她。御影环顾四周,发现三位聚在门口附近的同班同学正用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自己。 「……早安。」 「……呃、唔……早安。」 御影一脸狐疑地微微歪着头,却还是尽量满面笑容地向她们打招呼,但她们的反应却非常僵硬。御影的脸上带着「我的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似的表情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并且检查制服是否弄脏,可是却没发现任何异状。 「那个……我有哪里怪怪的吗?」 三位同学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终于下定决心说道: 「没有啦……那个……我想或许是我们眼花了吧……星之宫同学刚刚看起来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一听到这句话,御影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看来她在跑步的时候,不小心在无意识之间发动了双脚上的〈气〉。 御影因为家里工作的性质──一种名为国家退魔阴阳师的缘故,因此学会操作〈气〉的方法。所谓的〈气〉,指的正是满布于世界中的生命力,若能够将它集中于一点之上,或是让它以画螺旋的方式开始旋转,便能够增强肌肉的力量。因为御影过度焦急,便在不知不觉间发动〈气〉,所以才得以用超越人类的速度狂奔,因此也导致她在同学的眼中就像凭空出现一般。 「……哈、哈哈哈,我才不会那种跟超能力没两样的东西呢!」 「……说得也是。大概是我们的眼睛变差了吧!」 看着用力揉搓眼睛并担心自己视力衰退的三位同学,御影一边在心中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们了。」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同时,她看见两位好友正在聊天,其中一位是非常适合留短发的活泼女孩──是她从国中时期交往至今的樱冢菜绪子,目前隶属于垒球社。御影猜想她今天早上大概也有练球,因为她的身上穿着运动服而非制服。菜绪子正和坐在御影隔壁一位带有文静气质的少女──高野那美说话。 去年御影、菜绪子和那美三人同班,并且成为好朋友。不过菜绪子现在在这间教室里有点不合常理,因为升二年级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分到别班去了。 「两位早!」 「啊,御影早安。」 那美很单纯地回应招呼,但菜绪子看到御影后却用一种半笑半吃惊的语调说: 「你终于来了!你还是一如往常地晚起呢!」 「唔……又没关系,我还是准时到校,而且没有迟到喔!而且菜绪子,你为什么一大早就跑到我们班呢?上课钟应该已经响过了吧?」 听到御影的问题后,菜绪子的脸上看似泛起一丝潮红。 「嗯,这个嘛……御影,你……今天有空吗?」 「今天……?晚上之前都有空。」 「这样啊……也对,毕竟是御影,你一定会有空的嘛!」 菜绪子似乎松了口气,但还是说出这番毫不客气的话,因此让御影哑口无言。那美则是一副「别太在意」地露出苦笑并安抚御影。 「……然后呢?怎么了吗?」 御影用低沉的声音催促她继续讲下去。菜绪子的脸越来越红润,稍微有些迷惑似地停顿一下之后便说: 「那个……今天可不可以去你家玩?」 「──────你说什么?」 御影不自觉地反问回去,于是菜绪子用几乎让人听不清楚的速度一气呵成地说: 「那、那个啦!因为我们老师今天出差,所以没有社团活动啦!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去你家玩。那美也说没有去御影家玩过呢!」 那美露出一副忍不住笑意似的表情,并且小声笑了出来。 「嗯……可以啊,我家没什么好玩的,所以没什么事情可做喔!」 「没关系!今天只是想到你家聊天而已……对了,光辉今天也在吗?因为难得好久不见了,所以……我想跟他打声招呼……」 御影用冷淡的眼神望向满嘴试探口气的菜绪子,并叹了一口气。 〈原来那才是你的目的……〉 御影之前早就察觉菜绪子似乎对自己的弟弟──星之宫光辉怀有好感。居然有人会喜欢那个总是毛毛躁躁、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气息的弟弟,御影虽然对此感到相当高兴……可是对全世界上最爱弟弟的御影来说,这却让她的内心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波澜。 或许因为御影的视线流露出自己的心情,所以菜绪子的脸部不禁抖了一下,并且惶恐地开始辩解: 「呃……没有啦,我对光辉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啦!不过你想想,我和他也稍微有点交情,既然他回日本了,不去打声招呼好像很没礼貌……对吧?」 「……嗯,也对。」 「对吧,那么……」 「不过很可惜,你见不到光辉了……因为他昨天又跑回英国了。」 「英国!?」 菜绪子这声大叫让原本闹哄哄的教室一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她们三人身上。那美害羞地把头压低,可是御影和菜绪子却完全不理睬周遭的反应并继续她们的谈话。 「不、不要开这种玩笑嘛……不久前,你不是才跟我们说他回来了吗?」 「嗯,老实说我也希望他待久一点,可是他说自己还想回去学一些东西,所以昨天他又回英国了。」 「…………真的吗?」 「真的。」 御影不假思索地如此回答。菜绪子则是失望得垂头丧气,一看见上课钟响后迟了五分钟才进教室的级任导师,她无精打采地嘟哝着:「……掰掰……」后,便走回自己的教室。 「今天的活动大概会改成逛街……吧?」 御影目送笼罩着一层阴影离去的友人背影并自言自语,那美则只是报以苦笑。 「好,现在开始点名……饭村……」 御影一边恍惚地听着班导的声音,一边眺望在窗户另一头的天空。今年或许是干梅雨季,都已经六月中旬了,这几个礼拜却没下过半场雨,而今天的天空又是一片万里无云的晴朗蓝天。 (对了,今天早上到底怎么了?) 御影看着天空,并想起弟弟早上的举动。 御影早上很习惯赖床。不论太阳怎么晒到脸,还是闹钟发出扰人的巨响,她从来没有自己起床过,因此叫醒御影就成为光辉的责任。即使人跑到国外,光辉还是持续叫姐姐起床。 他便是借由不管两人距离多远,只要联系彼此灵魂就能互相传递讯息的能力──「频道连接」。 拜此能力所赐,不论何时何地,两人只要想象对方就能进行对话。可是,弟弟今天早上却没有叫他起床。 (……发生什么事了吗?) 前几天也发生过这种情形,正因如此,御影才感到相当担心。前几天,每天早上从不间断的「频道连接」第一次中断──正是弟弟在比试中输给父亲,在海外累积的自信被完全粉碎的那天。 虽然昨天出发时,从他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异样,不过比任何人都还要温柔的弟弟不可能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那件因为他回到日本才引发的事件。 越想越让御影心急。要自己主动使用「频道连接」呼叫弟弟吗?立刻做出决定后,御影马上闭上双眼,并回想弟弟的长相……正在此时…… 《喂!御影,你醒了吗!?》 脑中正好响起弟弟的声音。 《已经八点半了吧!喂!御影,快起床!》 御影噗嗤地笑了出来。光辉着急的声音好有趣──在自己正想着光辉的同时,光辉也想着自己,这个巧合让御影相当高兴。 《……御影?》 (没问题啦:虽然今天比平常更危险,不过我被妈妈叫醒,人已经在学校了。) 《那就好……》光辉呼地喘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我本来打算先叫你起床再去睡觉的,结果才躺在床上就一个不小心……睡着了。》 大概是搭飞机所造成的疲劳吧!看来光辉并不是因为心情沮丧才故意不使用「频道连接」的。御影偷偷抚了抚胸口并松了一口气。 (──然后呢?你现在人在哪里?已经到师父的家了吗?) 虽然御影明白他现在很累,不过为了多听一下弟弟的声音,便故意延长话题,而光辉回答的口气也没有一丝不耐烦。 《不,我还没到师父家。我到这里时已经是傍晚了,所以今天先住在一个叫做索尔兹伯里的小镇里的便宜旅馆,打算明天一早再动身前往师父家……》 一说到这里,光辉便叹了口气,御影又再度感到一股不安感。 (……怎么了吗?) 《嗯?没有啦……因为当初我跟师父说过,我在日本只会待一个礼拜左右,结果我却一个月左右没有与他们联络,还延后回去的时间。一想到师父不晓得会怎么念我,所以心情就很郁卒。》 看来是自己太过在意那件事,御影对自己容易穷担心的个性不禁露出苦笑。 (原来师父是个这么严厉的人啊?) 《该说严厉呢……应该说是讨厌等人,她常常把『让淑女苦苦等待是世上最差劲的行为。』挂在嘴边。》 (这句话说得真有道理……等等。) 弟弟的话中有个地方让御影觉得不太对劲,她的声音开始带刺并开始逼问弟弟: (『淑女』是怎么一回事?) 《……糟了。》 (光辉的师父该不会是个女人吧?) 《……这个嘛……》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环游世界的时候会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该不会……你一直和一个女人一起过夜吧?) 《……有点困了,而且你那边还在上课吧?不该妨碍你上课,所以我先切断「频道连接」啰?姐姐晚安……》 (等一下,光辉!) 光辉理所当然对姐姐的制止视若无睹,便将「频道连接」切掉并逃之夭夭。 (…………) 御影对弟弟和自己不认识的女人一起过夜的事实大感震惊,思考也完全停摆……光辉竟然会……一直都待在自己身边的光辉竟然会……? (────!) 御影的目光变得相当锐利。一定得把事情问得详细一点──依照情节轻重,必须再对弟弟来场严词厉色的说教不可。就在御影闭上双眼,打算进行「频道连接」的那一瞬间…… 「……御影?」 身旁却传来一道干扰。御影锐利的目光直接咻地杀向右方,而首当其冲的那美看见御影的表情后,当场「噫……」地发出微弱的悲鸣。通常御影这时候脸色便会缓和下来安抚她,但现在情况不同。 「对不起,现在状况十万火急。我待会再听你说,现在先不要吵我。好吗?」 御影回答的语气丝毫不考虑对方的心情,马上开始集中精神打算进行「频道连接」。那美虽然一脸惊恐,但依然纠缠不休。 「不是啦……」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待会再好好听你说,你先忍耐一下!」 御影的焦躁达到顶点,声音也相当急躁。这次那美真的安静下来,但是…… 「喔……那要忍耐多久,你才肯回应啊……星之宫?」 前方传来的低沉声音让御影「咦?」地把头转了过去,视线的前方正好是站在讲台上的级任导师。虽然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但太阳穴附近却像漫画一样爆出让人一目了然的青筋。御影顺便环视整间教室,发现所有同班同学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啊!」 御影这才想起,现在正点名点到一半。 「星之宫,老师叫你的时候至少好好回应一声。而且其他老师也都说你:『平常上课老是发呆』。」 「呃……对不起。」 教室里四处传来窃笑声,御影则是感到羞愧至极,整个脸都红起来了。 「……我刚刚本来要提醒你的……」 那美委屈地如此说着,御影则是「呜呜……对不起……」地向她赔不是,然后心想: (呜呜……现在先放你一马,不过待会我绝对要让你一五一十招供,光辉!) 御影在心中立下重誓──包含这份耻辱在内,她一定会把这笔账好好算清楚。 第一话 魔术师的工作 英国的主要观光景点之一──以高达一百二十三公尺的大教堂闻名的小镇索尔兹伯里,一辆计程车在其西南方平原唯一的一条路上行驶而过。 离开镇上已经一小时多,不论是铺满整片天空的白云,还是绿草如茵的平原──景色并没有多大变化。过了二十分钟之后,前面出现一片森林。一栋红屋顶的房子则独自座落于森林里。 计程车停在房子前面,一名少年便提着行李箱从后座下车。他的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之中──黑色皮夹克、黑色牛仔裤加上黑色靴子,只有头发是亮眼的金色。少年越过车窗支付车钱后,计程车便巧妙地在狭窄的路上回转并开回小镇。 金发少年──星之宫光辉目送它离开后,便迈步走向大门,可是,他实在提不起将门打开的念头。当初出门时夸下海口扬言打倒父亲,结果却凄惨落败──一想起这件事,光辉再次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因此更加无面目走进屋内。虽说当初光辉出发时,拦阻他的那两个人可能一开始就预料到这种结果,但并不会因为如此,就让他进门时减少些许心理负担。 烦恼许久之后,最后光辉的手还是握上门把,打开没上锁的大门并踏进屋内。 在他的正前方有一扇嵌着雾面玻璃并通往里面的门,门的后面是兼具厨房功能的饭厅。 饭厅里洒满了明亮的阳光。 里面除了「喀嚓、喀嚓」的声音外,还有「咻」的声音。光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进门后左手边的厨房一看,便见到一位身形高大的白发长者。刻划在他脸上的皱纹显示出他的年岁已高,但看他站立时背脊挺直的模样,反而让人感到一股年轻的活力。 他就是将光辉从日本带回英国的魔术师──「教授」欧特.卡罗。 欧特在托盘上摆好茶组,似乎早已知道光辉回来似地,所以已经事先准备好红茶。光辉呆呆地望着这幅景象一会儿之后,欧特关掉瓦斯炉并转过头来,他的碧眼和光辉四目交接时让他吓了一跳。 「怎么愣愣地杵在门口呢?红茶快准备好了,你先坐着等吧。」 「嗯……」 不久后,欧特也就座了。餐桌上的托盘里摆放着两个注有充满香气红茶的杯子,另外还有糖罐、牛奶罐各一个,还有堆满饼干的盘子。 欧特在其中一杯加入适度的牛奶与砂糖后,并不是自己饮用,而是摆到光辉面前,自己则端起那杯纯红茶。 「要凉掉啰。」 「嗯……也对。」 光辉啜了一口红茶。不论是甜度还是滑润的口感,一切都相当符合他的个人喜好。光辉并没把杯子放回桌上,又再喝了一口。红茶的热度瞬间传遍全身,似乎将他所剩无几的紧张感溶化一般。 「教授泡的红茶真的很好喝。」 光辉多少带着伶牙俐齿的口气如此说道,结果欧特的脸色显得有些不悦。 「喂,光辉。我们现在应该不是站在教授和弟子的立场说话的吧?」 光辉则是报以苦笑──的确如此,欧特非常讨厌别人在修行以外的时候叫他「教授」,而关于这一点,教授的孙女「师父」也是一样。所以光辉都小心翼翼地提醒自己一走要直呼她的名字。 「欧特泡的红茶真的很好喝。」 当光辉重新说了一遍后,欧特才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 「当然,毕竟这是我唯一有所坚持的事物。」 之后两个人沉默半晌并一口一口地啜着红茶,直到杯子里的液体所剩不多时,光辉才主动开口说道: 「……那个……」 「嗯?」 「你不问我结果吗?例如『打赢父亲了吗?』或是『之前都在做什么?』之类的问题……」 「……嗯,只要看你的表情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欧特一边将饼干放进嘴巴,一边说道。光辉不禁觉得有些心跳加速,并同时问道: 「包括『为什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回到这里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不,我既没有超能力、也不是灵媒,只不过是个魔术师罢了,所以还不至于连这个问题都能得到答案。不过……」 说到这里,欧特使摇了摇头,并将说到一半的话打住。 「算了,我还是贯彻扮演一个将知识传授给你的角色就好,听你谈心的角色就让给那家伙吧!」 一说完这句话,欧特马上露出笑容,相反地,光辉的表情却顿失神色,他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不过这次的理由有所不同──感觉有如踏入猛兽的牢笼一样。 「师父……在房间做什么呢?」 透过挑高夹层的空间,光辉将视线转向二楼的一个房间。 「不知道,她刚刚本来坐在那里,一听到车子的引擎声就马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如果在意的话,你就透过精灵窥探一下吧?」 「别开玩笑了,她也有学习精灵术耶!如果被她发现我在偷窥,才真的会被扒层皮。」 「就算没有那样,你也必须先做好心理准备。」 「她很生气吗?」就算光辉心知肚明,但还是试着如此询问。 「大概从你回日本差不多一个礼拜过后,她还会不时看向电话,看你会不会主动联络。两个礼拜过后,她便时常用一种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语气说:『事到如今,看来只好由我自己跑到日本了。』」 「…………」 「保险起见,你还是先把精灵召唤出来吧?」 「……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光辉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后,便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那么,我去挨骂了。」 「……路上保重。」 欧特说话时故意用一种为即将远赴死地的士兵送行似的语调。光辉提着行李箱上楼,感觉自己的心情好像在爬十三阶的阶梯{注1}一样。 爬上二楼后,光辉将行李箱放在自己的房间前,然后转头面对从刚才开始便不断散发出强烈灵气的师父房间。 光辉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下定决心敲了敲房门。 「我是光辉,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虽然光辉很想现在就躲回自己的房间,但是也无法如愿以偿。 「嗯……我要进去啰。」 光辉握住门把,并缓缓地将门打开。 房间深处有一张靠墙的桌子,一名留着金色长发的少女背对他坐在桌旁。她那头微微带着波浪卷的金发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之中,有如镶上玻璃碎片一般闪闪发亮而且十分美丽。光辉就是对她的头发抱着憧憬,才将自己的头发染成金色。但现在的他没空沉浸在这份美丽之中,因为从师父的背影传来一阵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情绪,让光辉的额头不禁渗出汗水。 「……师父?」 就在光辉提起勇气踏进房门的同时,少女突然平举起左手。 「汝之自由,操之我手。」 她发出低语,然后弹了一下指头。转瞬之间…… 「…………呃!?」 光辉根本没有机会闪躲。光辉的脚下立刻浮现出一个黑色的魔法圆,并于圆内的六芒星顶点蹦出锁链,缠绕住他的双手与双脚并封住他的行动──这一连串动作全都发生在她的声音消失之前。 由魔力编织而成的锁链将会侵蚀身体各部位的灵体,让身体维持在僵硬状态之下,算是诅咒的一种,所以就连乍看之下似乎仍保持自由的手指也丝毫无法动弹。 「喂,师父!我知道没有主动联络就在那边待一个月──」 光辉原本要接着说:『是我的不对,但也用不着当场使出魔术吧!』却被一阵划 过耳边的尖锐声响盖过,迟了一瞬之后,便从后方传来「铿」的声音。 光辉将唯一还能活动的脖子转过去一看,位在他身后的门板上插着一根飞镖,而飞镖的四周则出现龟裂的痕迹。 那并不是普通的飞镖──而是师父纯手工制作的魔术武器『刺针』。 这是一种随着输入魔力的大小不同,破坏力也会跟着改变的武器。虽然刚才的威力仅让木制的门板产生凹陷而已,但光辉曾经看过她以一根飞镖便将堵塞在路上的岩石打碎。 「我跟你说过,修行以外的时间要直接叫我的名字。真是的,记性差的徒弟真是让人伤脑筋耶!」 光辉一听到那道仿佛直穿耳膜的带刺声音便回头一看,看到一个洋娃娃──不,是一名漂亮到会让人误认成洋娃娃的少女,她已经旋转椅子并将身体朝向光辉。 金黄色的头发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眼眸宛若蓝宝石般深遂,嘴唇有如花瓣浮现般呈淡桃色,还有一身看似霜雪的肌肤──仿佛是由一位高明的洋娃娃工匠为了追求极致之美而打造出来的脸蛋,能让见到的人顷刻间被她的美貌魅惑。 ──不过,也仅限于光用外表判断的人。 「不要每次都为了这种小事乱丢刺针啦!露希!被丢到的话会死人吧!」 光辉如此大叫。打从欧特初次为光辉介绍她是『孙女』的那一天起,他就饱受露希恐怖面目的摧残,更不用说被迷倒了。 穿着长袖白色衬衫和牛仔长裙的『师父』──露希.卡罗将光辉的抱怨当成耳边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以缓慢的脚步靠近他的身边。 「……那就请你一五一十地老实招来吧!」 绕着光辉转圈圈的露希双手在胸前交叉,脸上还带着坏心眼的笑容。 「首先第一个问题,你打赢父亲了吗?」 「……不,我输了。」 光辉静静地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虽说你的〈气斗术〉还算勉强可以搬上台面,不过比较可靠的精灵术却只懂得以量取胜,技术层面根本就还不到家。我不晓得你父亲的实力深浅如何,不过应该还不至于弱到会输给一个锻炼不到一年的魔术师──这些话我在你夸下海口出发前就已经说过了,你还记得吗?」 「嗯,我记得。就跟露希讲的一模一样,现在的我根本就打不过他。」 露希瞬间露出相当出乎意料的表情──不过马上就恢复成坏心眼的笑容,并继续她的问题。 「第二个问题,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枯等吧?」 「嗯……」 「那么,为什么输给父亲之后不直接回来呢?你该不会在这一个月内,每天都向你父亲挑战吧?」 「……不,我只和爸爸比划过一次,就被卷入家里的工作之中 」 在光辉四周走动的露希停下脚步,并用一种愣住的表情注视徒弟的侧脸。 「……留在以前到现在都瞧不起你的家吗?你居然还有心情帮他们做事。」 「…………」 露希看着光辉,似乎领悟到什么似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你姐姐哭着求你帮忙啊!」 「……呃……」 「也对,毕竟是不管到哪、每天都会用频道连接互相联络,那个你最喜欢的姐姐吧!既然最喜欢的姐姐都这么求你了,你也无法板着脸拒绝吧?」 露希一边往光辉的正前方移动,一边这么说着。 「吵死了,她是我的心灵支柱,珍惜心灵支柱有什么……呃?!」 光辉的抗议戛然而止,因为露希的右拳已经重重地打在他的肚子上。 虽然光辉想用手接住腹部消弭疼痛,却因为被锁链缠绕而无法动弹。 「……你干什么……泼……」 「哼,你这个有恋姐情结的家伙。」 露希突地把脸转向一旁。光辉虽然可以感受到她的不满,却无法理解她不满的原因。他等着师父把话接下去,但露希就是迟迟不肯开口。 「喂……我还得维持这种状态多久啊?」 不久后,光辉再也按捺不住便主动开口说: 「我刚才也说过,就跟你当初说的一样,我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魔术师,我回去日本之后也感到切身之痛。我为自己不听你和欧特的忠告,以及没有通知你们便在那里待了一个月感到抱歉──对不起,可以请你再次好好锻炼我吗?拜托你。」 光辉说完后便低下头,可是仍然没有获得回应。光辉以为师父还在生气,惶恐地抬起头一看,发现露希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她的表情简直可以说是目瞪口呆。 「……露希?」 「……啊、不……嗯……」 露希突然回神,便「咳哼」地清了清喉咙。 「真的反省过了吗?」 「嗯。」 「就算变强了,在我认可之前,不许再擅自跑回日本,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真的吗?如果你不遵守约定,就会被逐出师门喔?」 「呃、是……」 气势仿佛被震慑住的光辉点头允诺后,露希才像是花朵瞬间绽放般露出笑容。 「好吧,那么对于你当初没有乖乖听话,以及这次长达一个月的大迟到──就全部一笔勾消吧!」 露希再度弹了一下指头,缠绕在光辉手脚上的锁链便碎裂散去,宛若幻影般消失无踪;而脚下的魔法圆亦光华尽散地烟消云散。 「好,那我们立刻再次展开修行。你把行李放到房间后马上──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怎么说你也才刚回来……等你休息五分钟后就到楼下饭厅集合。知道吗?」 (五分钟……那算什么休息……) 「绝对要守时喔!」 露希保持微笑并走出房间。 (只有这道笑容让人觉得可爱……) 光辉用复杂的表情瞄了插在门板上的飞镖一眼后,便提着行李箱走进自己的房间。 看着光辉走进房间后,露希马上收起脸上的笑脸,下楼并隔着吧台对着正在厨房洗碗的欧特问道: 「爷爷,我问你喔。」 「嗯,什么事?」 欧特头也不抬地如此回应。 「你问过他在日本发生了什么事吗?光辉他……一点也不像平常的态度。」 「嗯,是啊……不过我什么都没问。」 没错,今天的光辉完全不像平常的他,简单地说,就是太过老实了。不但干脆地承认败在父亲手下,拿他的恋姐情结开玩笑也不加以否认,最后竟然还主动低下头请自己帮忙加强训练。 从光辉的口中可以得知,他的父亲似乎在人际关系上相当笨拙,因此在光辉打输后应该会放他自生自灭,并不会心平气和地给予任何忠告,所以实在很难推测他是因为输给父亲才造成性格上如此庞大的转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一件足以让他性格产生如此变化──」的讨厌事情。个性变得老实也没关系,只是刚刚光辉的声音里毫无霸气。本人对这件事尽管没有自觉,可是在教导他许久魔术的两人眼中可说是一目了然。与其说他的性格有所转变,倒不如说是大受打击之后的样子。打击的来源应该是一件让他不愿回想、也无法接受的事件…… * 当天晚上,光辉结束修行之后,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倒在床上。 光辉的身体和精神都相当疲累,光是闭上眼睛,就觉得自己快要被睡魔拉入梦乡似的。就在他即将入睡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人敲响房门。 当光辉 撑起上半身的同时,露希就已经开门进到房间里了。 「咦?你该不会已经睡着了吧?」 「不,只是昏昏沉沉的而已……有事吗?」 「嗯,只是刚洗好澡,叫你也快去洗而已。」 露希的头发湿答答地,肩上还披着浴巾,身着白色t恤加上黑色贴身长裤,确实很像刚洗好澡的打扮。 「嗯…,不过我不洗了。我现在很困,所以想直接睡觉。」 光辉再次倒回床上,当睡魔瞬间袭向光辉,并引诱他到梦中的世界时…… 「…………呃!?」 光辉感觉身体遭到强烈摇晃,他马上跳起来并睁开眼观望四周,发现露希正俯视着他。 「你、你在干什么……!」 「你认为我会允许流过一身汗后直接睡觉这种肮脏行为吗?不管,快给我去洗。这是师父的命令!」 「……知道了啦!」 露希听到回答后,便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并离开床边。 「啊,对了……」 光辉用责备的眼神望向露希,她就站在门口有如想起事情似地转头说道: 「关于旅行,明天我们马上出发──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我们却缺少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为了筹措资金,我们明天必须先找工作。」 所谓的工作当然是和魔术有所关联──有时是除魔,有时则是寻找具有魔术价值的『工艺品』,他们两个之前已经做过几次了。 光辉一副「我知道了」似地点了点头……可是,露希却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 「……我问你,光辉。」 露希用一种下定决心的表情看着光辉,她在面对光辉时鲜少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所以光辉便事先做好心理准备。 「你在日本碰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 一瞬间,光辉觉得心脏好像停止跳动似地,但仍然摆出平静的表情给予回应: 「没事啊?为什么这么问?」 露希注视光辉的眼睛一阵子之后,便摇了摇头。 「……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没事就好。你快去洗澡吧!如果你敢直接躺下,我会再赏你一拳喔!」 露希做出一个握拳威吓的动作后,便离开房间。光辉则盯着门口,不久后也移开视线,并将手放在心脏激烈跳动的胸口上。 (想不到露希竟然那么敏锐……还是我的演技太差了?) 光辉并没有发现,露希看着自己时的眼神到底含有何种涵义…… 「要再小心一点……不能让别人看破我心中的想法。」光辉自言自语一遍后,便下床开始准备换洗衣物,好在睡意袭来之前入浴。 * 翌晨,两人用过早餐后,便搭乘露希驾驶的车北上。露希穿着青草色的连身长裙搭配一件牛仔夹克,这种打扮与其说是找工作,倒比较像是到镇上购物的装扮。 魔术学院──这里是聚集全英国的魔术师,并在里面研究魔术以及开发独特魔术的地方。欧特和露希也都曾经在魔术学院学习魔术方面的知识,并磨练自己的技术。 有时候会有一些代表国家或大企业的委托人,委托学院代为找人帮忙处理一些寻常手段无法解决的『异常』事件,接着出现为了生活及研究,拥有金钱上需求的魔术师接受这些委托──这便是基本的流程。 路途上,两人一面食用午餐一面移动,花了车程约六小时之后,两人便抵达剑桥近郊一座山的山麓。因为阴天的缘故,山上的气氛让人感觉相当凝重。 路上只有一条向内延伸的山路,而这也是自古以来魔术师们经常使用的「小路」。为了避免一般人误闯,整座山都被一道隐蔽结界包围。那道结界极为复杂,即使是魔术师,初次来访的人还是有可能迷路。 「好,进去吧!」 「嗯。」 两人下车进入山路。光辉先前曾来过一次,所以并不至于迷路。正当他打算抛下露希先走时,却被露希「等等,光辉。」地叫住──光辉转过头,便看见露希似乎正在期待某种举动似地等着他。光辉点了点头,便将风缠绕在身上并在她面前跪下。 「请上来吧,公主。」 「好,免礼。」 露希很满足地微微一笑,并将身上的重量都放在光辉伸出来的手臂之上,徒弟则稳稳抱住师父后便飞翔至空中。 前方出现了一个有如古城般的建筑物,那里正是两人此行的目的地──魔术学院。 光辉降至地上后,又重新眺望一次大门。大门就像城门一般高耸且具有压迫感,而往左右两边延伸的石壁则将学院四周围成正方形。两人穿过大门后马上见到一大片庭园,上面覆盖着整面草坪,上面还飘着一层淡淡的白露。 「不管来几次,这里都还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是啊……虽然我现在已经习惯了,不过当初爷爷第一次带我过来这里时,我也确实大吃一惊呢!」 在这份过度的寂静之中──在如此隐密的景色之中,这个地方就是如此暧昧模糊且如梦似幻,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有如身处梦境的错觉。 不久后,两人在白雾中看到三座建筑物。左边的是学院学生起居的宿舍,右边类似教堂一般的建筑物则是图书馆──这些都是上次来的时候露希告诉他的。以高耸入天的塔为中心,正前方仿若古城一般的建筑物便是校舍。 两人直直向前并打开校舍那扇沉重的门扉,里面是入口大厅以及许多院生──魔术师们皆聚集于此。 「光辉,怎么了?」 在通往专门介绍工作的办公室途中,露希发现光辉相当在意周遭的目光。 光辉只是马上回了一句:「不,没什么」,但仍然瞒不过她的眼睛。 「喔~~你现在还很在意自己没有魔力的事情吧?」 被说中了。光辉从踏进大厅的那刻开始,他就很在意魔术师们投向自己的目光,那些眼神很纯粹地透露出一个疑问──没有魔力的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原本光辉以为学会精灵术之后,自己就可以逃离没有咒力或魔力所带来的自卑感。但是他回到日本和御影吵架之时,才发现自己根本还没有脱离那种情感,就像现在一样。自己还是相当在意魔术师们的目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告别软弱的自己呢?就在光辉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露希则对他说了一句:「没问题的!」 「现在的光辉至少比在场的这些家伙都还要强,我敢保证。」 露希的鼓励让光辉微微露出笑容──一回过神,两个人已经抵达办公室的门口了。 两人进去后,里面有一个柜台并且坐着几个办事员。 「哎呀?是露希吗?」 一位和办事员正在谈话的银发女性转过头来,并叫出露希的名字。 「好久不见。真稀奇耶,想不到露莉亚竟然会在学院里。」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这个学院的院长喔!最近反而待在学院的时间比较多。」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两人身边。她一头闪耀的银色长发看起来既纤细又丝丝分明,瞳孔与其说是蓝色,不如说接近水蓝色,还有高挺的鼻子以及鲜艳的红唇──或许是为了搭配自己的瞳孔颜色,她穿着一件水蓝色的开襟毛衣和白色的波浪裙,感觉相当相称。 「那个孩子是谁?难道是露希的……?」 「嗯,基本上算是我的徒弟,他叫星之宫光辉。光辉,快打招呼!」 「喔、嗯……」 被露希这么一叫,他才惊醒过来。身旁有 母亲、姐姐和露希等人,对已经见惯美女的光辉而言,这位女性的美貌仍然让他不由自主地看得目眩神迷。于是…… 「…………哼!」 「……好痛!」 左脚突然被某人使尽全力踩了一下,光辉痛得立刻蹲在地上。那股痛楚让光辉睁大双眼,并抬头狠狠瞪着露希。 「你干什么啦……!」 「哎呀,不好意思喔!我不晓得那里居然有一只脚耶!」 露希如此随口回答。她用肉眼跟不上的速度踩了一下光辉的脚之后还装作若无其事。虽然光辉满肚子怨言,不过抱怨有可能会变成火上加油,所以他忍着痛楚站起来后,便向银发的女性行注目礼。 「……初次见面,我是星之宫光辉,从一年前就开始向露希和欧特学习魔术。」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露莉亚──魔术学院的院长……同时也是旁边那个暴力女孩的第三任师父。所以要是她以后虐待你,欢迎你向我投诉喔!」 「是,到时候还麻烦您帮忙。」 光辉一听到银发女性──露莉亚今人开怀的提议后,不自觉地与对方握手。 「你们在缔结什么怪契约啦!」 露希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举动,便仿佛要将两人握着的手拉开似地闯进两人之间,并用力瞪了露莉亚一眼。 「等一下,露莉亚!这家伙是我的徒弟,请你不要莫名奇妙进来搅局,又不是老太婆含饴弄孙……」 「……老太婆?」 露希和光辉的背后突然流过一股寒意。 「老太婆是在说谁呢?露希?」 露莉亚面不改色地带着笑容,不过那张笑脸有如面具般毫无生气──很难得地,露希的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露希!」 「是……」 「你也是女生,你应该能了解哪种话最伤女人心吧?」 「呃……是……真的很对不起……」 露希以相当正经的口气向她道歉。光辉看着这幕有如奇迹般的景象,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偷偷感动。 「算了,干涉别人管教徒弟确实也有不对,这次就原谅你吧!」 当露莉亚恢复原来的笑容后,露希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你们来到这里,应该是来找工作的吧?」 「嗯……没错,我来这里也没有其它事可做。」 露希多少恢复平常的状态,并点了点头。 「刚好,老实说有一件工作很适合你。」 「适合我的工作……?你知道哪种工作适合我吗?」 「嗯,当然。困难度再高都没关系,总之只要是能够一获千金的工作就可以──对吧?」 露希嘻嘻她笑着并竖起大拇指。露莉亚向刚刚谈话的办事员交代一些事情后,便从他的手中接过资料并递给露希。 「来,这是现在我们这里目前处理中最高额奖金的委托。」 露希将资料迅速地浏览一遍。 「嗯……我看看喔……委托人的名字是艾略特,托勒瓦士……该不会是那个……」 「他很有名吗?」光辉问道。 「岂止有名……说到托勒瓦士,他可是这个国家等级最高的链金术士喔!」 所谓链金术,原本意指将存在于世上森罗万象的物质还原成『四大元素』,再赋予其『形态』以创造出另一种系统的东西,但如今则是在现存的物品之上附加『含有魔术性质的事物』,借以创造魔导具或是魔导生命体的技术。 「托勒瓦士在创造魔导具方面拥有相当高明的技术,而产量也是首屈一指……他平常还批发魔术师们使用的消耗品喔!」 「什么是魔术师们使用的消耗品?」 「例如用来书写咒文的羊皮卷轴,或是进行仪式时振奋精神的香或蜡烛等等一类的东西。你第一次召唤精灵时也有用过,记得吗?」 「……对喔:好像用了些奇怪东西。」 「托勒瓦士就是负责大量制造这类物品。托勒瓦士在台面上还拥有一家饰品企业,并雇用资浅的魔术师制造魔导具。这里也常有他们的征人启示喔!」 说完后,露希再次将视线移回委托书上。 「委托内容是……逮捕大屠杀事件的犯人……?」 「没错,据说目前艾略特.托勒瓦士的周遭发生许多怪异的杀人事件。」 露莉亚继露希的发言之后开始说明: 「事件的开端发生在十天前,也就是六月三号的早上──有一位自称『法尔.基亚兹』的人寄了一封预告信到他的住处,上面写着『我要杀光所有和托勒瓦士有关系的人』。一般而言,应该不会有人相信这种既突然又莫名其妙的信件。理所当然地,托勒瓦士当初也并未加以理会。」 露希一边看着资料,一边仔细聆听。 「隔天早上他又收到一封信──这次上面写的是『我要杀光托勒瓦士公司里面所有的人。』寄件者同样为『法尔.基亚兹』。接着,那天中午过后,托勒瓦士在家里处理一些文书工作,所以比平常晚到公司,却在公司见到一幅如地狱般的景象……」 「……公司的一百一十九名员工和警卫全员遭到杀害,有些人的身体支离破碎,有些人被烧得全身焦黑──真的可说是一幅地狱图像。光看犯案的手法,就能知道犯人是一名魔术师。据说受雇于公司的警卫虽然只属二流,但好歹也算是魔术师。」 「于是,他在那天傍晚就来这里登记委托工作。不过听说在那么多名员工惨死的情况下,他竟只淡淡地说了句:『我有工作要委托你们。』而已。」 「该说他相当冷静,还是非常冷血呢……先不管那些,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个委托都已经受理九天了,却没有任何人经手吗?」 露莉亚听完露希的问题后,只是摇了摇头并说:「怎么可能。」 「你们看一下完成任务的报酬,居然高达十万英磅喔!我们的院生平常老是为生活费和研究经费所苦,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呢?」 「说得也是,毕竟是十万英磅……那么,这个委托遗留到现在就表示……」 「嗯,接受这个委托的魔法师都与托勒瓦士有关联的人,一起反被那个名为『法尔.基亚兹』的家伙杀害了。」 「被杀害者的实力大概属于什么等级呢?」 「还不算差,接受委托的魔术师有三个人,不过三个人都拥有『三级』的水准喔!」 「『三级』?那已经可以算是一流水准了,这么高等还会被杀掉?」 一听到这个消息,露希也吃了一惊似地眉头微微颤抖。 「嗯,所以大家都相当害怕,已经没有人想接下委托。毕竟金钱也要有命才能花,『二级』的魔术师们似乎也不想冒这个危险……」 「也对……『三级』如果惨败,代表对手不是『二级』就是『一级』──不论如何,没人会想面对如此棘手的工作吧……」 光辉也有同感,他并不想为了旅费而挂上性命。理所当然地,露希也应该会放弃这份工作吧…… 「你觉得如何?你也打算放弃吗?」 「怎么可能?当然接下啰!」 「你要接喔!?」 看师父自信满满地接下这份工作,弟子不禁从旁插嘴。 「干么?有意见吗?」 「当然有!你仔细想想看!我们只是想赚点旅费而已吧?」 「我知道啊……所以呢?」 「既然如此,我们并不需要十万英磅这么一大笔钱吧!只要有五万英磅,我们就能轻轻松松地旅行一年了吧?所以应该找 些小一点的委托,一件一件慢慢解决比较──」 「原来如此。只要接下这份工作,往后两年的旅行就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嗯,这工作真是越看越充满魅力。」 一看到露希露出奸笑,光辉顿时哑口无言。露希属于只要下定决心,便会一路横冲直撞到底的个性──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她了。 「我去办个手续,等我一下。」 「…………真的假的?」 光辉看着露希走向柜台,不禁无力地垂下肩膀,露莉亚则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很辛苦呢!」 「若真的这么认为,拜托请阻止她……不对,当初不要介绍那份工作给她就好了。」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没问题的,能够超越露希的魔术师实在不多。我也算是『一级』的魔术师,但还是比不过那女孩。」 听到露莉亚这么说,光辉不禁发出「……什么?」的疑问。 「不过,刚才露希不是很怕你吗?」 「……光辉,这种事当着本人的面说不太好吧?」 「啊……对、对不起……」 光辉对自己的失言不禁脸红而低下头。露莉亚看到他的反应,似乎觉得很有趣似地露出笑容。 「光辉,你还真是老实呢!我能了解露希为什么喜欢你了。」 「喔……」 光辉并不了解个中缘由,只是暧昧地点了点头,这一幕又让露莉亚再度绽放微笑。 「露希为什么会怕我呢?毕竟我是她的师父,会怕也是当然的呀!一个人的强弱并不单纯是力量上的差距,立场上的问题也有关联──对你而言,应该也有类似这种立场的人吧?」 「……是的,确实有类似立场的人。」 光辉头一个就想到姐姐,才终于恍然大悟。可是,想不到露希也有如此一面……真令人意外。 「就是这么回事。你既然是她的徒弟,就做好万全的准备吧!」 露莉亚拍了拍光辉的背,但光辉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很清楚师父的实力,但是我……」 「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一下。」 露莉亚的表情一脸认真地看着光辉。 「虽然你自称正在学习魔术,但到底是哪种魔术呢?你看起来基本上已经学会符文的样子,但那些不过是辅助用……你好像完全无法生成魔力……说得明白点,你完全不适合成为一个魔术师。」 「……你的话说得真的很明白。」 「嗯,我就开门见山地说。毕竟露希和欧特会看上你,代表他们相当期望你的将来。你拥有无法产生魔力的不利条件……但在这不利条件之下,你应该已经拥有一个足以弥补这个缺点的……不,而是超越那个缺点的才能。对吧?」 要不要告诉她关于『可视星幽界之眼』的事情呢?当光辉在心中如此踌躇不决时…… 「啊……原来如此……」 露莉亚却有如豁然开朗似地发出声音,她的视线早已转向光辉耳朵上四种颜色的穿洞耳环。 「你正在学习精灵术吧?这么说来,你刚才好像也说过要召唤精灵之类的话。」 光辉戴在耳朵上的四颗宝石正是精灵特别乐于栖息的宝石,但不论对方对精灵术有何种了解──对精灵术半生不熟的人来说,只会以为那是普通的装饰品罢了。一般而言,使用精灵术也只能操纵和术者属性相合的一种精灵而已。 「嗯……这真的只能说是奇才。『可视星幽界之眼』……居然能找到拥有如此绝佳才能的人……发现你的人是欧特吗?」 「是的,我在自己家附近闲逛时偶然碰到他。」 自己当时运气实在太好了,要是没遇见欧特,自己大概仍然悲惨地待在家里自暴自弃吧!不过,光辉也认为──或许自己那时不该和欧特相遇,如此一来,也就不会发生那个事件了…… 「……光辉?」 「……嗯?」 突然听到呼叫自己名字的声音之后,光辉马上从回想中回过神来,露莉亚则正用一脸狐疑的表情盯着他看。 「怎么了吗?你刚刚好像一直在发呆。」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 露莉亚喃喃自语,然后温柔地绽放微笑。 「光辉,有没有人说过你不会说谎呢?」 『你这家伙还真是不会说谎。』──他想起自己唯一一位朋友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这么说来,我真的被朋友那么说过。」 「我就知道,就连我今天和你第一次见面,也能够轻易了解你的心思。你真的是个很老实的孩子。」 「…………」 她到底了解了什么呢?自己度过的人生还没有单纯到能让见面不到一个小时的陌生人完全理解的地步。就在光辉愤然地想要反驳时…… 「所以,我就送老实的孩子几句建言吧!」 却错过反驳时机,光辉只好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不会说不能回忆过去。因为失去『过去』就没有现在的自己,所以偶尔缅怀『过去』也无妨……但千万不要忘记你活在『当下』的事实。因为『未来』是由『过去』所延续,也就是『现在』的你所创造的。」 露莉亚似乎已经看透『星之宫光辉』的一切似的。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呢?」 光辉和露莉亚非亲非故,一般人会对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提出建议吗?露莉亚听完疑问后,便笑着说道: 「虽然我不想承认,不过或许正如同那女孩所说呢!」 露莉亚望向还在文件上签名的露希,并面带微笑地说出这句话。光辉却无法了解话中的含意,正打算追问时…… 「光辉,手续办完啰!」 露希已经走了过来,她的手上还拿着一些看似记载事件详细资料的文件。她来回观望徒弟脸上困惑的表情和露莉亚的笑脸,一脸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们两个刚刚在聊什么?」 「呃、没……」 光辉对于刚刚所谈的话题摸不着头绪,所以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因此一句话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来,于是露莉亚代他回答: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啦!我只是告诉他,如果觉得当你的徒弟太辛苦,就改跟着我学习魔术吧!」 「原来如此,你在挖角啊……什么么~~!?」 露希这声大叫让全办公室的人都往她身上注视,但她根本不理会这些视线,只瞪着大眼并转向光辉,抓着他的胸襟逼问: 「光辉!你的意思是做我的徒弟让你很不满啰!?」 「冷、冷静下来……我没什么不满!我只是被她逗着玩而已啦!」 光辉感到胸口被一股巨大的拉扯力道拉住,他勉强挤出这句话之后,露希才把手放开,并站在像是保护徒弟的位置瞪着露莉亚。 「露莉亚……?」 露希质问的声音相当低沉且含有怒气,让后面拼命咳嗽的光辉感到一股从头灌到脚底的寒意,不过露莉亚却一脸若无其事,只对两人无厘头的举动露出笑容。 「你想想,如果突然被师父抛弃,做徒弟的应该会很伤脑筋吧?当初露希也是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摆出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呢!所以我才先劝他……」 「我才不是被抛弃呢!千夜只是实现了梦想而已!而且我绝对没有抛弃光辉的打算,所以不用劳烦你费心!」 以前曾听露希提起,千夜好像是露希的第二位师父。露莉亚一边看着满脸通红的露希,一边喉咙 快要抽筋似地笑着并乘胜追击: 「哈哈……真是太好了!光辉……她说自己绝对没有放你走的打算喔……哈哈!」 「…………!」 露希的脸红到不能再红。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看来似乎正努力强忍着羞意。 「光辉!」 「呃……是!」 被她那压抑愤怒的声音一叫,光辉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 「既然工作已经接到了,我们留在这里也没事,快走吧!」 转过头的露希依旧一脸红润,她抓着光辉的手腕并走向通往走廊的门。光辉虽然被拉住,但还是把头转向露莉亚,刚好瞧见露莉亚因为笑得太夸张,正用手指拭去眼中打转的泪水。露莉亚发现光辉的视线后,便朝着他轻轻挥了挥手。在踏出办公室的前一刻,光辉总算来得及回给对方一个注目礼。 「真是受不了……和露莉亚讲话真的会让人心浮气躁。」 坐进车内后,露希粗鲁地打下排档并用力踩下油门,车子便以眼睛无法辨识窗外景象的速度开始狂飙。 「那个人常常这样逗着你玩吗?」 「她平常就是那个样子,不过今天特别坏心眼──大概是因为我叫她老太婆,所以让她很不高兴吧!」 「老太婆?」 「光辉,你猜猜露莉亚几岁了?」 或许是为了报露莉亚逗她的一箭之仇似的,露希露出奸诈的笑容。 「几岁啊……她感觉上差不多二十五到三十岁吧……」 光辉老实地说出感想之后,结果露希的嘴巴却啧啧作响并摇了摇手指。 「光辉,你太天真了!根据爷爷的说法,你绝对猜不到……她的年纪比我爷爷还大!」 「不会吧?」 这是光辉唯一的感想。虽然欧特的腰杆相当直挺,但还是不改身为一个老人的事实。跟欧特比起来,拥有一头耀眼银发以及水嫩肌肤的露莉亚年纪竟然更大──除了开玩笑,并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不,好像是真的。露莉亚的嗜好是环游世界并寻找拥有魔术资质的人,再将他们带回学院,听说爷爷当初就是这样被看上的。据说她当时就已经二十多岁了……」 不用说,从露莉亚身上当然感受不到任何妖气。如果是魔物的话,还能解释她为什么不会变老──可是也无法只凭眼前这个例子,便认定世上存在能够躲过时间洪流的魔术。 「总之,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说得也对。」 两人决定停止思考,不打算继续在想不通的事情上多花脑袋。 「对了,我们现在正开往哪个方向?」 光辉如此问道,于是露希将资料递给他说: 「委托人的住处──诺丁罕,他似乎住在离这不远的地方。」 光辉将资料翻过一页,大略浏览描述委托人的资料,上面详细记载着他的住址、家庭成员和经历等等。 露希负责驾驶,光辉则逐页地翻阅资料,以了解整件事的大致经过。 他跳过办公室听到的部分接着看下去──委托人艾略特.托勒瓦士离开位于诺丁罕的公司大楼──也就是大屠杀现场之后,在傍晚抵达学院并办妥委托的手续。 翌日,第一位魔术师马上接下委托,接着前往当晚收到的预告信里指名的家庭──资料上并没有记载他们和艾略特的正确关系,恐怕是没有明确称呼的远房亲戚──然后在保护他们的同时,和那个家庭的成员一起遭到杀害。 过了两天,在第二位魔术师接受委托之前,又有二组亲戚被灭门。第二位魔术师曾经提议为了方便进行保护工作,希望将那些亲戚聚集到同一处──也就是艾略特的住处,但却遭到所有家庭反对。 反对理由主要有二。第一,固守在同一个地方,若被对方使用大规模轰炸之类的魔术连同整栋房子一并摧毁的话,根本就防不胜防。第二,并没有任何证据足以证明犯人不是来自于艾略特的家中,虽然应该没有人会杀害自己公司的员工──就如同光辉所想,第二位魔术师当初似乎也这么认为,但亲戚们却坚决拒绝这项提议。 时间就在如此你来我往的过程中流逝。到了晚上,又收到法尔.基亚兹寄来的预告信。虽然魔术师相当在意他们为何拒绝聚在一起,但仍然前往被指名家庭的所在处。 然后,第二位魔术师也和亲戚们一同遭到杀害。 翌日,第三位魔术师最后也是相同的结果。他前往送来的预告信中指定的家庭,后来似乎想要逃跑,结果魔术师和一家五口一同被发现陈尸在距离住处不远的路旁。 接着过了五天──这段期间没有任何人接下委托,代表没有人想和这件工作扯上关系而丢掉小命。光辉十分了解『没有力量,便无法保护他人。』这个道理,所以并没有责备他们的意思。 「什么嘛……结果现在还活着的亲属,不就只剩下委托人的手足以及其家庭了吗?」 当资料阅读完毕后,光辉便如此小声地自言自语。根据资料所示,剩下来的亲戚只有他的妹妹和侄女、以及弟弟夫妇和他们的儿子共五人而已,其他亲戚都在这五天内被杀得一干二净。 「嗯,保护他们似乎也算在任务的一环当中……所以我才这么着急。」 「原来如此。」 光辉将资料放在膝盖上并重新看向前方,他眺望着在极速中不断更迭的风景,同时也发现在自己的心中──『想要守护这一家人』的强烈意志已然扎根。 (他们明明和我非亲非故……) 但回想起一个月前的自己──和当初满脑子只有自己的时候相比,光辉不禁露出苦笑。 这份在心中扎根的坚强意志,绝非来自纯粹的正义感,自己只不过是对『有人会送命』这个事实变得异常胆小罢了。 光辉知道就算成功保护住这一家人,也无法赎清自己当时犯下的罪过。 「……光辉?」 露希手握方向盘,并频频看向自己。 「有事吗?」 「你在傻笑什么?想到有趣的事情了吗?」 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露出笑容,幸好她以为自己是想到开心的事。 「……嗯,是啊,还蛮有趣的。」 「是什么事?」 「对露希来说,这件事可能有点无聊。」 「什么嘛!装神秘一点都不好玩啦!」 「说什么傻话,我们不就活在每天都要保持神秘的世界里……还有拜托你开车要看前面,不要发生车祸了。」 「小气!」 虽然露希看起来有点不服气,不过因为光辉的话还有点道理,所以她并没有继续执拗地追问下去。 附带一提,光辉回想起的并不是愉快的事,而且还是件让他很不愉快,甚至不愿意回想的事情。但就某方面来说,的确还蛮有趣的。 当时自己执着于力量而失去控制,最后还成为事后数百人死亡事件的起因──真是既可悲又愚蠢得让自己哑然失笑。 光辉再次露出带有自嘲意味的笑容,露希则是神情严肃地凝视浮现这般笑容的光辉。 进入诺丁罕后不久,便在小镇的中心一带看见艾略特的房子。 「好大的房子……果然只要一当上老板,就能住这种房子呢!」 「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面积这么大,打扫起来很辛苦,只好雇请佣人帮忙整理环境,而且有事找父母还得费尽力气。」 不过找姐姐倒还不难,只要用「频道连接」就行了。但有事找母亲的时候真的很辛苦,就算感应灵气找出她的所在位置,也还要花一 番力气才能到达那里。 「不过都有钱盖这么大的房子了,雇几个佣人也很简单吧……唉,真想住在大声叫也没人理的房子里,一次也好。」 「既然这样,要不要找一天到我家看看?」 「……咦?」 「我家也蛮大的,所以你应该能亲身体验刚刚说的那种情况。不过只要待一个礼拜,你大概就会嫌烦了吧!」 光辉一说完,便将视线从窗外移到旁边的露希身上,结果不知为何她也看着自己,整个人呈现呆滞──并且在踩着油门的状态下,车子便以可怕的速度冲过艾略特家的大门。 「喂,开过头啰?」 「咦?哇哇哇~~」 露希回过神来,并慌慌张张踩下煞车,光辉则带着苦笑说: 「喂:开车时不要看旁边好不好,很危险耶!」 「……都因为你说了一堆奇怪的事情啦!」 露希转头看向光辉,不知为何,她似乎相当生气。 「我刚刚说了什么话吗?」 光辉试着回想,刚刚除了问她要不要到家里看看之外,自己并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看到光辉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样子,瞪着他的露希突然把头转回正前方…… 「算了!」 「好痛!」 露希突然打到倒车档,并让车子猛然倒退。光辉一边揉着刚刚撞到座位的后脑勺,一边用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从侧面望着师父那张不高兴的脸。 回到大门的位置后,露希抬起下巴指示光辉,似乎是要他「去按对讲机」的意思。 「用嘴巴讲啦!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光辉走下车子并使劲关上车门,发出一声「磅」的巨响。虽然光辉感觉到露希那道似乎将后脑勺贯穿的视线,但他并未加以理会。 光辉再次面向铁栅栏大门,高度虽只比自己的身高还高一些,但宽度大概能让两辆车子轻松通过。光辉按下对讲机──不到一秒,一名女性的声音便透过对讲机传了出来。 『你好。』 「不好意思,我们是接受委托的人。」 『恭候大驾多时。小的现在立刻前去迎接,烦请稍待。』 对方离开对讲机之后,光辉回头瞄了一下露希并与她四目交接,但是露希却马上将脸别开──她似乎还是相当生气的样子,光辉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有一个人从远处依稀可辨的豪宅内门中走了出来,似乎是一位女仆。虽然她朝着这里快步走来,但到大门似乎还要再花上两分钟。 最后总算抵达大门的女仆将门栓解开,再将看似很重的大门拉开。 「欢迎大驾光临……艾略特老爷已恭候多时。」 光辉回头打个手势后,露希便面无表情地开动车子并进入庭院之中。她似乎还是不太高兴。俗语有云:『女人心和冬风一样善变』{注2},露希的情绪真的是变化无常,不过也代表容易转往好的方向,所以并不用过度担心。 光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跟着车子进到庭院里面。其中有一条看似步道般的通路从大门延伸至豪宅。车子便停在道路外的草坪上。露希才刚下车,后方就传来「叽」的一声,光辉回头一看,原来是女仆正关起大门的声音。 「请往这边。」 女仆等露希一起过来后,便带着两人前往豪宅。 走进门后是一座挑高的大厅,地板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并在四处摆放一些椅子以及架子,倒也没有特别显眼的装饰品。 为了保险起见,光辉召唤风之精灵并对豪宅的内部进行调查,却没发现特别奇怪的地方。进到魔术师家时,最好还是谨慎为妙。 女仆将两人带到右方靠内侧的一扇门前,门后是客厅,而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上则坐着一名中年男士。 这名男士似乎正是这次工作的委托人──艾略特.托勒瓦士。 他将褐色的头发全部往后梳,并且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他拥有英国人中算是轮廓很深的脸庞,而流露出的表情看起来相当严肃。就连对服装没有深入研究的光辉,也能看出穿在他身上的灰色西装属于高级货。 这名男士既没站起来,也不向两人打招呼,只是以一副品头论足似的锐利眼光打量露希和光辉。 他那极为失礼的态度让光辉有些不悦,但他勉强压抑住情绪。至于露希对那副态度倒是毫不在意,她一脚踏入会客室,微微点头并俐落地打声招呼。 「初次见面,托勒瓦士先生,我是自学院接受委托的露希.卡罗,这位是我的徒弟星之宫光辉。」 露希自我介绍后,光辉也进入会客室并向对方行礼。 「…………」 艾略特以略含讶异的眼神看着光辉。链金术士虽然在魔术师中属于魔力较低的一类,但还是多少能感受到对方魔力的强弱,而那道讶异的眼神便含有「为什么没有魔力的人会来这里?」的疑问。 「我是艾略特.托勒瓦士,总之请先随便坐吧。」 艾略特到底是认为只要帮得上忙就好,抑或是感到失望似地对光辉失去兴趣。他以沉稳的声音报上名字后,便请两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失礼了。」 露希坐在里面,而光辉则坐在旁边。艾略特再次用饱含打量的眼神,毫不客气地看着两人──或许该说是露希一人。 「你就是露希.卡罗吗?我也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出入学院,所以偶尔能听到在那边就学的魔术师间的传闻。露希.卡罗──学院史上以第二年轻的年纪达到『一级』的天才魔术师,过去曾经独自一人解决学院里的魔术师所召唤出来却无法加以控制的幻兽,是一名专精于战斗的魔术师──任由金色长发随风飘逸的战斗英姿既美丽又高傲,所以被人称为『女武神』,没错吧?」 光辉虽然是第一次听到露希的绰号,不过他完全能够理解替她取下这绰号的人心中的感觉──露希战斗的方式仿佛跳舞一般,让人感受到一种纯粹的美感的同时,并将对手狠狠地打得体无完肤──可是本人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绰号。 「这不重要,我们可以谈公事上的话题吗?」 露希说话的时候虽然面无表情,她的音调却混杂着些许不悦。 「嗯……不过,案子的详细情况就跟资料上一模一样,而本人希望能将犯人逮住并送到我面前。在那之前,则请你们在这栋房子生活并兼任警备的工作……除此之外,欢迎提出任何问题。」 「那么,我有几个问题……」 露希似乎已经事先想过问题,于是对方一说完,她便拿起报告书直接询问: 「针对预告信上署名的『法尔.基亚兹』这个名字,你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报告书上才并未提到关于他的情报。」 「下一个问题,你的要求是『逮捕犯人』,意思是不用杀死他也没关系吗?」 「……真不愧是『女武神』,所问的问题相当血气方刚。你不将战斗对手置于死地,就无法获得满足吗?」 「不,没这回事,我只是重新确认一次罢了。我知道了,那么只要将这名犯人──法尔五花大绑就可以了吗?」 「对。」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露希顿了一下。露希现在注视委托者的眼神,就像是艾略特刚刚的眼神一样,有如确认对方是否为足以信赖的人物一般…… 「第二位魔术师曾经提出一个建议──他认为将所有亲戚集中在这栋房子里会比较容易防守,但是贵亲属们都顽固地加以拒 绝。请问是为什么呢?」 「理由应该已经写在上面了吧?」 「是的,上面的确有写。」露希点头回答,并将资料翻开朗读。 「第一个理由,就是拥有房子被整栋摧毁,让对方一网打尽的可能性;第二个理由则为无法排除你就是犯人的可能性,而第二个理由让我相当在意。」 「真是好笑!你该不会也怀着『我就是犯人』这种愚蠢想法吧?」 「直截了当地说。就是你被所有亲戚认定,若聚集在府上将有被你杀害的可能性……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 客厅内一片寂静无声,立钟秒针的移动声都稍显吵杂──经过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艾略特开口说道: 「…………这个问题与解决这件案子有关系吗?」 「有的。比方说,当我无法在那个亲戚的家中逮捕犯人,我便无法弃保护对象于不顾而回到这个家里。因此会把这里当作紧急避难所,并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到时候你是否值得信赖便会遭到质疑。如果亲戚们表示不想过来这里,我便必须另外想出一个新的避难地点……所以,你记得自己过去曾经做过令人无法信赖的事情吗?」 「…………没有。」 艾略特如此断言。露希仿佛辨认真伪似地盯着他看,不久后…… 「……我了解了。」 当露希做出结论的同时,她的表情也缓和下来,并朝艾略特点了点头。凝结空间的紧张感当场消失,空气的流动也渐渐变得和谐起来。 「既然问题都问完了,我想我们也差不多该开始工作……听说每天深夜两点就会送来预告信,是这样的吗?」 「嗯,昨晚也收到了……不过我们束手无策,被指名的一家人就这样惨遭杀害,完全没留活口。」 关于此点,露希不予置评。 「话说回来,我们接下来必须住在这边吧?不过,因为我们是直接从学院过来的,因此并没有携带行李,所以想准备一下换洗衣物……」 「嗯,没问题……」 「不过,我们没带钱过来……所以可以先向您索取五百英磅吗?」 露希露出像花朵般美丽的笑容向艾略特索费。即使是一直板着脸的艾略特,也不禁露出苦笑,便从上衣的怀中取出一个厚厚的钱包,并直接扔到露希面前。 「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吧……只希望那些衣服不会白买。」 「说得也是,因为这件委托也有可能今天晚上就完成了。」 露希将看似放满钱的钱包拿在手里,心情相当愉悦,并俐落地将对方的讽刺带过。 「那么,恕我们先告辞……对了,我们大概五点左右会回来。」 两人站起来时,刚好传出有人敲门的声音。 「失礼了,小的把茶送来……」 先前为露希们带路的女仆正端着放上茶组的银制托盘站在门口,她一看到两名客人已经准备离开房间,使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得去添购一些物品。」 于是,女仆很难为情似地深深低头赔罪。 「……真是万分抱歉!小的如果能再早一点把茶送来就好了。」 「不会啦!你已经够快了,只是我们的事情谈得更快而已……从今天起,我们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到时候再麻烦你了。」 露希面带微笑并温柔地给女仆一个台阶下后,便将视线转到站在女仆后面一位看来不到十五岁的少女身上。 「对了,请问这位小姐是……?」 少女拥有一头中等长度且丝丝分明的褐色头发,虽然她的脸蛋尚嫌稚嫩,不过再过两、三年应该就会变成世上男人绝不会放过的美少女。她披着一件粉红色的开襟毛衣,配上一件非常相称的红色长裙。 光辉这才想起,资料上记载艾略特有一个女儿,名字好像叫做…… 「…………好痛!」 当光辉还在思考时,左脚便剧烈地传出痛楚并发出无声的哀嚎。光辉的脸因痛苦而强烈扭曲,并狠狠地瞪了师父一眼。 「……你这次……又为什么要踩我的脚?」 因为有外人在,所以露希的表情还是维持笑容,不过语调明显低沉不少。 「怎么可以第一次见面,就盯着人家的脸看呢?真没礼貌。」 「……你这个人都是用『盯着人家看』形容瞄对方一眼吗?」 露希并没有回答,只是把脸别了过去。她的心情好不容易变好,但突然又变得云雨欲来,让光辉不禁摇头叹息。 「请问,你没事吧?」 这名褐发少女相当担心地如此问道,但露希却面不改色地回答: 「嗯,没事。我家徒弟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而且一脸不可靠的样子,好歹也被我锻练过,刚刚那一下算不了什么的!」 「不过,刚刚声音这么大声……我还以为地板被踏破了呢……」 「没事,请你放心。」 「好的……」 一听到露希话中毫不让步的强硬口气,少女即使脸上仍带着无法接受的表情,但还是让了一步。光辉则是一边想着:『不好意思喔!我就是看起来不可靠啦!』一边忍住疼痛并强压下扭曲的表情。 「艾米儿?怎么了吗?」 艾略特从沙发上站起来,并叫了女儿一声。 (对了,就是这个名字……)光辉在心里暗自点了点头。 「父亲大人……您真是人见外了,有魔术师客人来访前请先吩咐我一声,差点害我来不及对客人打声招呼呢!」 「抱歉,本来想在晚餐时再向你介绍的。向你们介绍,这孩子是我的女儿,艾米儿。」 「初次见面,我是艾米儿.托勒瓦士。感谢两位今日为了敝家族大驾光临寒舍。请问两位要外出购物吗?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让小女子为两位带路吧!」 虽然艾略特以外出过于危险的理由阻止她,但露希却以有自己的保护比较安全为由说服艾略特,最后三人承诺会于五点前回来,便一同出发前往镇上。 「卡罗小姐,你太厉害了!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当着父亲的面提出自己的意见呢!」 艾米儿在经过大厅并且走向大门的途中如此说道,从她注视走在身旁的露希的眼神中可以窥见些许崇敬之色。 「会吗?可是我觉得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露希嘴上如此说着,但心情看来似乎不差,因为露希的脸色显得相当柔和。走在她们后面的光辉把两手插进夹克口袋里,并安心地吐了一口气──看来她刚刚变坏的心情已经缓和不少。 三人走出大门,外面仍然是阴天,吹拂光辉金色头发的风也很冰冷。 (…………!?) 隐藏在风里的精灵们突然通知他有魔力的反应。光辉立刻闭上双眼,并将意识与精灵们同步。 在三人所站位置右前方的盆栽树枝上,有一只鸟的影像投射在光辉的眼睑中,从它身上可以微微感受到普通的鸟类所没有的异质力量──也就是魔力。 是使役魔。 (有人正在监视我们吗?) 也就是说,法尔已经知道他们来到这里。虽然这并不是相当重要的情报,可是在一直被紧紧监视的情况下也没办法放宽心情。正当光辉考虑是否将它打下来时…… 「先不要管它。」 露希小声说道,并且不让艾米儿听到。 「反正那东西除了持续监视之外,并没有其它能力,而且也用不着现在就把你的力量暴露给对方知道。」 虽然光辉无法生成咒力──也就是魔力 。可是和魔术师对峙时反倒能利用这一点,趁对方大意时发动奇袭。 「知道了。」 听完露希的忠告后,光辉点了点头,艾米儿似乎对两个人的对话感到不解…… 「怎么了吗?」 便如此向两人发间。露希和光辉只是一同摇头,并异口同声地回答:「没什么。」 * 古今中外,女性购物都要花费相当久的时间──露希也不例外。 当初为了选择光辉身上这件黑色衣服的时候也费了一番工夫。虽然在光辉眼里,每一件衣服看起来都差不多。但照露希的说法,它们在设计上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结果为了挑选这件和另外九件衣服,他们就花费整整一天的时间。 「这次因为预计在五点前结束购物,所以应该不会一直逛下去吧……」光辉在心中如此盘算,但这想法还是太过天真了。 露希进到一家店后,首先会快速地在店内晃过一圈,并将瞄过的商品记起来。然后再到另一家店扫视一遍商品,并留存在记忆中──就这样,他们在三十分钟以内逛了六家店。 即使有些匆匆忙忙,光辉还是继绩跟着露希,可是艾米儿的神色却开始有点不对劲,她的步伐渐渐放慢下来,不久后便气喘吁吁。 「喂!露希!」 光辉突然叫住在前面马不停蹄的露希,而当她转头过来时,一头金色的头发也随之翩然起舞。 「干么?」 「我买好汗衫后就先回车上去,把大致所需的钱和车钥匙给我。」 一看到光辉的手伸出来,露希的脸当场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为什么?我也要一起挑你的衣服耶!你不在的话,就不知道尺寸了!」 「我的尺寸和之前买衣服的时候差不多,而且我相信露希的眼光,所以我不在旁边应该也没关系吧……反倒是艾米儿快要不行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露希才注意到艾米儿在光辉的身后喘个不停。 「不、不会……我没事的……所……所以……」 「你都已经喘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呢!而且我也累了,拿来吧!」 光辉将手晃了晃,催促露希把钱和车钥匙交给他。露希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看着光辉,又看向艾米儿…… 「嗯,好吧……」 并有如说服自己似地喃喃自语后,便从艾略特的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英磅钞票,然后再从胸前口袋取出车钥匙并一起拿给光辉。 「别因为两人独处,就对委托人的女儿做出奇怪的事喔!」 「……什么奇怪的事?」 「……呃……这个……就、就是那个……好啦!我先走啰!待会见,要记得让艾米儿好好休息喔!」 露希丢下光辉和艾米儿,自顾自地冲出去并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潮里,独自朝着第七家店前进。 「……卡罗小姐怎么了吗?」 「不知道,我和她已经认识一年多了,还是不太了解她。」 光辉耸着肩并如此回答。 「请你在这边稍微等一下,我去刚刚那家店真个衣服就回来。」 「好的,请慢走!」 光辉回到刚刚他们出来的那家店,只凭尺寸随意购买几件内衣后,便和艾米儿回到车上。两人待在没有发动引擎,仿佛陷入沉睡般安静的车中等着露希回来时,艾米儿便从后座发出声音: 「那个……」 「嗯?」 坐在副驾驶座的光辉将头稍微往后转。 「刚才真是谢谢你,让你操心了。」 光辉不太习惯别人向他道谢,所以不知该如何回应,最后只能用平常跟姐姐说话的口气「喔」了一声,点了点头后就把头转回前方。一看到光辉做出这种反应,艾米儿不由得浅浅一笑并告诉他: 「其实我到两年前为止,都一直卧病在床喔!」 光辉稍微往她的方向瞄了一眼。 「喔……也对,你看起来那么柔弱,会有这种经历也不奇怪。」 艾米儿很吃惊似地瞪大双眼,随后便露出微笑。 「……星之宫先生是个很坦率的人呢!」 「早上也有人对我这么说。不好意思,我的个性上似乎就是不会说谎的样子。」 「但听到善意的谎言,有时候也会让我不开心呢!」 光辉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理解。以前他因为无法学习阴阳术而感到沮丧时,御影都会拼命鼓励他,不过有时候反而让他感到相当厌烦。 「我的体质天生就很虚弱──刚懂事时,只要一走路就会发烧晕倒。虽然我刚才说要为两位带路时好像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其实我两年前才第一次踏出家门。开始上学后,朋友常常邀我一起逛街,所以才对这一带的店比较熟悉──那也不过是一年多前的事。」 「不过,我们现在正是因为你的介绍才来到这里,时间长短并不是问题。」 光辉若无其事地如此说着,于是艾米儿又高兴地露出笑容,并带着捉弄的语气问道: 「有没有人说过星之宫先生很温柔呢?」 「我姐姐说过几次,露希则说:『你和温柔这两个字完全无缘』。」 「她一定是掩饰自己的害羞……」 「不,应该是真的。我和她刚认识的时候,感情真是差到极点了。那时候被她骂了不知道多少次,或许因为这样,我才下意识地觉得不用对她太温柔吧……」 「原来如此……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呢!」 艾米儿一脸相当意外地如此附和。 「……这样也不错,就算没什么体力,至少现在也可以到外面散步了。」 一听完光辉这句话,艾米儿则是「对呀」她笑着应对。 「我能像现在这样出门,一切都是父亲大人的功劳。」 「父亲大人的功劳?」 光辉又重覆说了一次,于是艾米儿相当骄傲地点了点头。 「是的。大约两年前,刚好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我发了高烧并卧病在床……对我来说,发烧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当时我的身体就好像全身着火一般,让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我不晓得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脆弱,就连从我出生以来便一直为我看诊的医生也完全束手无策……那时他只为我注射舒缓痛苦的退烧药和点滴,接着只能听天由命而已……」 「…………」 「大概持续三天之后,先前为我放下台面上与私底下两方面的工作,并且一直陪在我身旁的父亲大人都突然出门到某个地方去了。虽然当时我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不过我还是感觉得到父亲大人是否陪在我身边。当我全身仿佛遭受火刑的高烧肆虐而呻吟时,我以为自己的生命即将燃烧殆尽,因此整个人陷入极度不安时,父亲大人又不在身边。除了不安,又再加上一层更深的不安,让我的精神和身体都到达极限……」 「艾米儿,你今年几岁?」 光辉突然感到相当好奇,所以才提出这个问题。 「……我十四岁,再不久就要十五岁了。」 「十四岁……两年前的话,就是十二岁……」 光辉回想起自己在那个年纪时所过的生活。由于自己苦于无法形成咒力,因此对一切都感到烦躁不安,而且非常痛苦。那时的自己还有母亲和姐姐相陪,这两位血亲成为自己唯一的心灵支柱,正因为身边有她们的陪伴,自己才有办法撑过那段日子。当时的痛苦,对现在已经体会过更深沉痛苦的光辉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但对当时的自己而言,若说那份痛苦让他感到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对艾米儿而言,身为 第二话 就算硬抢也要得到的东西 在这间昏暗的白色内墙房间里,摆放着许多试管和烧瓶。 烧瓶中有一个身高仅二十多公分的小人,试管中则有许多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的光球以及不时微微颤动的植物──这里并排着许多不存在于自然界中的奇妙生命体。 房间深处则有一名少年坐在桌前。 这名少年的年纪大约十岁,和他瘦小的身体相比,宽大的桌子显得相当不相称。桌上有一朵红色蔷薇、火柴盒、一个稍大的烧杯以及橡胶栓,试管架上则立着一根装有水晶碎片的试管。 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便神情肃穆并一脸认真地开始进行实验。 他首先划亮火柴,单手取下蔷薇并在红色花瓣上点火,将火柴吹熄后丢到烟灰缸,接着拿起烧杯并放入正在燃烧的蔷薇──蔷薇在烧杯的底部逐渐焦黑,不久后便化为灰烬。 他将试管里的水晶碎片装进烧杯后,立刻以橡胶栓加以密闭,然后便有如冥想一般浅浅闭上眼睛,自口中纺织出话语: 「释放封存于水晶中名为『反射』的形态,并与残留的灵体相结合!」 烧杯里的水晶碎片再度碎裂成更小的细砂,并化为细微粒子飘浮至空中,接着便仿佛被吸入密闭的空气中似地消失不见。 少年睁开先前闭上的眼睛,从他注视手里烧杯的眼神中可以窥见少许紧张之色。瓶中除了蔷薇的灰烬外,并无其它任何东西。少年手拿烧杯并站了起来,走向拉上遮光窗帘的窗户边。他将烧杯拿至胸前,有如吐出胸中的紧张一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之后,接着便「唰」地拉开窗帘,纯白色的阳光立刻自窗外照进室内,并让少年感到相当刺眼。他慢慢睁开微闭的眼睛,让玻璃烧杯进入视界之中──少年顿时张大眼睛,原本除了灰烬外应该别无一物的烧杯中居然出现了一朵红色蔷薇。这朵蔷薇在阳光下展现出自己的存在,鲜红色的花瓣就有如燃烧前一般鲜艳…… 少年的脸上瞬间迸出笑容,并立刻气势惊人地冲出研究室,打算让在这个世界上最尊敬的父亲目睹他的实验成果。 他在家里的客厅中发现正在休息的父亲踪影,便有如发现猎物一般冲到父亲身旁,并将手上的烧杯拿给父亲看。 「父亲,您看!我制造出『蔷薇的灵体』了!」 父亲的表情略带惊讶并接过烧瓶──里面似乎没装任何东西,但将烧杯在窗外射入的夕阳余晖之中一照,便赫然出现一朵红色的蔷薇。 「哇……兰佛德,如此年纪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了不起呢!」 一得到自己尊敬父亲的称赞,兰佛德.塔菲尔便打从心底露出开怀的笑容。 塔菲尔家是世代相传的链金术世家。链金术分为两大支派,一派专门制造『魔导具』,另一派则负责制造『魔导生命体』──而塔菲尔家传承的则是后者。 身为塔菲尔家的后代,兰佛德虽然只有十岁,但也和他的祖先一样努力学习链金术。在他的眼中,能够创造出各种神奇生命的父亲就有如天神一般,而为了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伟大链金术士,兰佛德拼命学习链金术,但也因此年幼的他出现一个缺点──他变得无法融入一般社会之中。 兰佛德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小学的教室,教室里有许多学生,但却没有人向他打招呼,因为大家都认为和他讲话是一件很无聊的事。这个年纪的孩子所谈论的话题不外乎电视、漫画和游戏,兰佛德却对那些东西一窍不通。不懂的东西就算别人说了还是不懂,因为不了解,所以朋友也没办法与他继续聊天,因此同学都认为他是一个无聊的人。而由于兰佛德又很会念书,因此这一点也让同学们看不惯──最后,兰佛德在教室里常常是自己一个人,既不主动向别人开口,也没有人找他讲话──就像同学们觉得他很无聊一样,他也觉得待在学校相当无趣。 此种日子不断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开始认为与其把时间花在这种无聊事情上,倒不如把时间用来学习链金术,这一定会比上学有意义好几倍。他想成为一位和父亲一样,能够将原本不存在于自然界中的生命体陆续创造出来的优秀链金术士──兰佛德一直认为自己并没有必要待在一般社会里。 于是,兰佛德将这个想法告诉父亲──「我觉得学校很无聊,所以不想去学校了。我想成为和父亲一样的链金术士,所以去上学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结果父亲却一边苦笑一边摇头说: 「兰佛德,你还是暂时先去上学吧。」 「……为什么呢?我想成为和父亲一样的链金术士!既然上学对链金术没帮助,为什么还要继续那种无聊行为呢?」 「如果你想成为和我一样的链金术士,就更应该去上学……因为我当年可是持续上学,而且并不觉得上学是一件无聊的事喔!」 「以前不觉得上学很无聊吗?」 一看到儿子一脸不可置信地反刍自己的话语时,父亲便点头给予肯定: 「嗯,我觉得很快乐喔!因为在学校能跟同学一起聊天或是玩游戏。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当初都为了一些无聊事情吵吵闹闹,不过上学时还是相当快乐喔!」 「为什么……父亲您会这么认为呢……?您不是从小时候就开始学习链金术了吗?那为什么还会……」 明明在一大群人之中,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非常无聊…… 「为什么还会觉得快乐呢……?」 兰佛德不知不觉地流下眼泪,他并不清楚让自己流泪的感情是否算是『无聊』,或者应该归类成『寂寞』。 在一大群人当中,只有自己一个人真的很寂寞。他将此种寂寞的感觉怪罪于『因为自己正在学习链金术』,而误认为『自己和周遭的孩子不同,大家做的事情在自己眼中都非常无聊』。只要这么想,就能为自己为何孤单一人寻找一个出口,于是兰佛德便下意识地抱持着这种想法,所以并未体会到这层道理。 父亲为兰佛德拭去眼泪,并对他温柔一笑。 「……那么,要不要和我朋友的孩子儿个面呢?」 「……咦?」 「你可以跟爸妈同是链金术士的小孩见面,并问看看对方觉得学校到底好不好玩。如果那个孩子跟你一样觉得学校很无聊的话,我们再来讨论你是否该不该去上学。不过,如果那孩子告诉你学校很好玩的话,那么你也必须让自己努力说出:『学校很好玩。』」 「努力……我要努力……?」 「嗯,你会觉得学校无聊,一定是因为你不够努力的缘故。如果努力过,还是不行,到时候我们再讨论你是否不用上学。好吗?」 即使需要努力,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努力才好──这时的兰佛德并不了解问题的答案,但是他认为和自己有相同际遇的孩子必定会有相同感受,因此便点头答应父亲 就这样,下一个假日,兰佛德便被父亲带到托勒瓦士家。托勒瓦士是父亲高中时期认识的朋友,他也和父亲一样出身于链金术士世家──可是他们研究的领域不同,相对于专门创造魔导生命体的塔菲尔家,托勒瓦士家似乎专精于制造魔导具 托勒瓦士神情愉快地迎接父亲和兰佛德。 托勒瓦士的宅第占地相当广大,从大门走到宅第内门徒步要三分多钟,这段期间内父亲则和托勒瓦士相当熟识地互相交谈。 「不好意思,居然找你帮忙这种事。」 「你太客气了,而且我那两个儿子可能无法符合你的期待,史都华或许还勉强帮得上忙,但他现在正在雷恩瓦特那里学习魔术……」 「没关系。只要能跟我家儿子说上学很好玩就行了,儿子女儿都可以。」 看来这场赌注打从一开始自己就注定 会输──跟在后面的兰佛德不禁这么想。如果是父亲事先要求对方这么说,他就有把握辩得对方哑口无言。从他们的话里判断,对方的孩子似乎是个女生,不过就算对方是异性也没关系,因为兰佛德本来就不懂得如何与人来往,因此并未拥有体贴异性的高尚情操。 抵达内门之前,兰佛德在心里暗自如此发誓──不过,事情的发展并非如此。 在托勒瓦士的带领下,塔菲尔父子两人进入客厅。当兰佛德见到坐在中间沙发上少女的容貌时,他发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似乎渐渐开始沸腾。 她拥有一头长长的亮褐色卷发,头发的左右各绑着一条蓝色缎带并耀眼地反射阳光。除了线条漂亮的细眉外,她还拥有一双如同猫眼般清澈的深褐色大眼。穿在身上的桃红色洋装也让人觉得十分相配。就像蝴蝶被花吸引一般,兰佛德也对少女一见钟情。 「喔……还真是位美丽的小淑女呢,她是你女儿吗?」 「嗯,我跟你们介绍,她是小女苏菲亚。」 「初次见面,塔菲尔叔叔,我是苏非亚.托勒瓦士。」 她抓着裙子的边角并相当有礼貌地行礼,兰佛德看到她做出这个动作,不禁再次涨红脸颊,父亲则在一旁发出相当惊讶的感叹。 「真有礼貌呢……苏菲亚你今年几岁?」 「我今年十岁。」 苏菲亚的回答模样十分可爱,让父亲大吃一惊。 「和我家孩子同年……喂!兰佛德!你也应该要好好打声招呼吧?」 「……呃……啊、是……没问题……」 父亲早就发现儿子的样子有些怪异,但他仍将双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并将他推向前和苏菲亚面对面。 「苏非亚,这小子是我儿子兰佛德.塔菲尔,请多多指教啰!」 「初、初次见面……我是兰佛德.塔菲尔,能和你见面是我的荣幸……」 他将全部精神压抑住心中的鼓动,结果却让自己的声音细如蚊鸣,这种窘况让兰佛德觉得非常丢脸,因此他的头一直保持压低的姿势,不敢将头抬起。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一道影子进入朝着地面的视线内,兰佛德便将头抬起来,发现苏菲亚.托勒瓦士正面带微笑地站在他的面前。 「嗯……能和你见面也是我的荣幸,兰佛德。」 她的小手轻巧地伸到他的面前,兰佛德就像是被催眠般自然地握起她的小手。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握到的少女之手,有如陶器一般细腻并且拥有如春天暖阳的温度。 苏菲亚将手慢慢抽了回去,让兰佛德不禁感到相当惋惜,并为了将残留在手上的触感牢记在心一般,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结果耳边却传来苏非亚的道歉: 「对不起,只有我能陪你而已。如果是哥哥或是弟弟,男生之间应该比较可以大方地聊天吧?不过哥哥却整天埋首于链金术中,弟弟则到别人家里学习魔术了……」 苏非亚向自己道歉,兰佛德则赶紧摇头说: 「不、不会……没、没这回事……而且……不晓得……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咦……?你的意思是……?」 苏菲亚歪着她的心头并如此问道。 「我想说的是……你会不会也不希望被打扰,而想继续做自己的研究呢……?」 「……我对自己的内心很诚实喔!」 是或不是──兰佛德心中只考虑到这两个答案而已,因此苏非亚的回答让他感到非常困惑。兰佛德觉得自己正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并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现在会在这里,都是因为我想要见见你,绝对不是为了顾及父亲大人的颜面,所以请你不要太在意喔!」 苏菲亚绽放出甜美的微笑,从她背后那扇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更让她洋溢着有如女神般的尊贵光芒。 原来如此──兰佛德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对方的美貌掳走心神。他也知道直到今天为止,他还没有碰过这种经验。 自己已经对她怀有完全无法自拔的爱慕之意…… 「喂……」当他整个人都呈现呆滞状态时,结果被父亲从后方轻轻推了一下自己的头。 「你应该有事情要问她吧?」 兰佛德听到这句话后才赫然想起那件事,并用含有些微紧张情绪的声音问道: 「请问……你觉得上学很有趣吗?」 「嗯,我觉得很好玩呀!」 她似乎真的发自内心感到快乐似她笑着并点了点头。 之后两个人离开父亲的身边,苏菲亚认为今天难得天气放睛,于是在她的提议之下,两人便坐在庭院里的草坪上聊天。由于两人年纪相同,他们便很快打破说话时的拘谨──兰佛德接着刚才在客厅里谈到的话题,并继续问下去: 「你为什么觉得上学很有趣呢?」 「为什么……,和朋友聊天、玩游戏就会很快乐喔!」 她说出和父亲一模一样的回答。 「兰佛德是不是……没有朋友?」 「…………」 「如果没有朋友,当然不会觉得好玩呀!」 一看见苏菲亚脸上微微的苦笑,兰佛德有点受到刺激并反驳道: 「和他们聊天一点都不好玩!话题的内容都是昨天的电视节目和漫画书……就算一起玩游戏,也不会比用链金术创造新的东西还要有趣!」 「嗯,链金术的确很有趣呢!」 「对啊!」 当他得到苏菲亚的赞同时,兰佛德的表情不禁变得非常明亮,但是…… 「可是我觉得和朋友一起玩,比链金术还要有趣耶……」 他的表情又瞬间黯淡无光。 「我能了解兰佛德所说的话,我也觉得用链金术制作魔导具很快乐……不过我不太想象哥哥一样……」 「……什么意思?」 「哥哥也觉得链金术很有趣,所以只要人在家里,就会把自己关进研究室里努力用功……但是我觉得那样一点都不快乐!」 「一点都……不快乐?」 「嗯,他一直非常入迷地制作东西,眼里根本容不下别的东西……说真的,我并不想要变得跟哥哥一样。我希望能多了解一些别的东西,而不只是在一项事情上拼命钻牛角尖。」 兰佛德注视着苏菲亚低头看向地上的侧脸,并且清楚地感受到她『不想变得和哥哥一样』的决心。苏菲亚接着将头转过来说: 「所以,我希望兰佛德不要打从一开始就认定链金术以外的事情都很『无聊』,尝试看看它们到底好不好玩嘛!」 「尝试它们到底好不好玩……?」 「嗯,听完兰佛德的话之后,我觉得你从一开始就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了。你一定要试着理解为什么大家会觉得那些事情很好玩喔!」 就算突然这么说,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做。他的疑问似乎全写在脸上,苏菲亚的脸上则带着微笑问他: 「那我问你,你觉得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咦?」 「现在和我一起聊天,你快乐吗?」 「……呃……」 打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脏就一直跳个不停──这种兴奋感比实验成功时还要强烈。和她在一起真的很快乐,这种感觉在兰佛德过去的人生中完全不曾出现。 「……嗯……很快乐!」 兰佛德一点头,苏非亚便露出有如太阳一般明亮的愉快笑容。 「太好了……那我就是兰佛德的朋友啰!」 兰佛德的心脏再次用力地传出「咚、咚」的鼓动。 「我认为……」 「……认为?」 「兰佛德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快乐,一定是因为你努力想要了解我的缘故。所以,如果你能像现在这样试着去了解大家的话,和大家一起上学一定会变得相当快乐喔!」 兰佛德看到苏菲亚如此温柔地鼓励自己,他认为自己又再度喜欢上她了。 那天过后,兰佛德的生活就变得与以往有些不同。 他开始积极主动地向班上的同学开口交谈,想要了解大家的兴趣。虽然一开始同学们对兰佛德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相当疑惑,但还是渐渐拉近彼此间的距离。放学后或是假日时,兰佛德和友人外出的次数开始变多,他也已经不会在一般社会里感到孤独──但是链金术也并不因此荒废,他在每天晚上还是不断进行研究和实验。 另外,他也相当想念苏菲亚。 兰佛德希望并不只是想念而已,也盼望能够找她聊天,却又不能要求父亲常常带自己过去,自己也不敢一个人登门造访。他认为只不过见过一次面而已,没事跑去别人家实在非常没有礼貌。虽然苏菲亚认为自己是她的朋友,但是兰佛德却怀疑那或许是场面话。 兰佛德就这样持续对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女抱持思念之情,两个月后却发生了一件意料不到的事。 苏菲亚打电话抱怨兰佛德为何变成朋友之后,却在事后无声无息。兰佛德首次体验到虽然被责备却又相当快乐的心情,他努力压下笑意,并小心地不让对方听见自己的笑声。 快乐的事情接踵而来──苏菲亚询问能否到他家拜访时,兰佛德立刻一口答应。讲完电话后,他当场跪在地上并握紧拳头,心中感受到无比的喜悦,并且丝毫不在意父母脸上的异样表情。 那次过后,兰佛德和苏菲亚两人便开始常常在假日见面。 见面地点大多是其中一人的家里,聊天内容多半是学校发生的事以及最近以链金术创造出来的东西之类。虽然此种见面方式并未让两人有所进展,但兰佛德却相当心满意足。 不久后,由于兰佛德事先打听消息,因此小学毕业后便顺利地与苏非亚进入同一所中学就读──由于兰佛德事前完全保密,所以苏菲亚在开学典礼看见兰佛德时,便露出既吃惊又高兴的表情。 进入同一间学校后,两人的关系还是没有改变。两人偶尔在走廊不期而遇,聊聊一些小事之后道别──两人便一直持续此种关系。 只要这样就好──兰佛德告诉自己只要能和她待在同一个地方就好,因此迟迟无法向苏菲亚表白自己的心意。 但他在上了大学以后,便对于这个选择打从心底感到后悔。 大概在他和苏非亚进入同一所大学之后,兰佛德在走廊上撞见她和一名不曾谋面的男子走在一起。苏菲亚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叫住不知所措并想要当场逃走的兰佛德。 「这位是和我念同一个科系的埃内斯托.伊迪斯。」 兰佛德一看到苏菲亚介绍埃内斯托时的眼神时,便领悟到『原来苏菲亚喜欢他』的事实。「你好」──埃内斯托如此向自己做出如此爽朗的招呼,兰佛德却用锐利的眼神打量埃内斯托。 他将金色的头发理得相当简短,因此让人有种清爽的感觉,即使自己身为同性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很帅。他脸上的笑容给人一种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的年轻印象,整体上散发出一股善良的气息,或许会有人说他是零缺点的好青年吧!这时候的兰佛德就跟与苏菲亚初次见面时,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一样──他第一次对一个人怀有杀意。那股杀意强烈到连自己都感到吃惊,丑陋到让自己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后来兰佛德目睹两人走在一起好几次后,他终于想通一件事──杀意和爱慕其实非常相像。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到苏菲亚时,对她的爱慕便与日俱增一样;他对埃内斯托的杀意也与日攀升。有如他梦想过无数次自己和苏菲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画面一般;他也梦想过无数次杀害埃内斯托的画面──甚至连梦想结束后,那股无比满足的心情也很相像。 但是,这两种如此相像的感情仍有歧异之处──在恋爱这件事上,他做了八年的胆小鬼;却在短短一个月内便不再对自己的杀机感到犹豫。 既然要动手,就要做得干净俐落。并不是让人找不出『杀人凶手』,而是让『他是遭到杀害』这件事毫无踪迹可寻。但在世上,绝对无法发现尸体的地方相当稀少,不论埋在地底或是沉到海里,只要尸体存在就有可能会东窗事发。 既然如此,该怎么做才好呢?答案意外地简单明了──只要让尸体消失就行了。 兰佛德走进研究所的地下室,每一层的左右各并排着一列牢房,里面关着不少奇妙形体的野兽,那些便是父亲和兰佛德所创造出来的『合成兽』。兰佛德进入其中,尽可能地选择不会留下杀害痕迹的『合成兽』──最后挑选一只拥有狮子般的身体,背后则长有和蝙蝠一样的皮膜薄翼的『合成兽』。它的动作相当迅速,并且能够一口吞噬一个人,飞行时只要设下隐蔽结界隐藏身体即可。 入夜后,兰佛德随即骑到它的背上,朝着事先已详细调查的埃内斯托家的方向前进。到达目的地后,他就将身形隐藏在隐蔽结界之中,并和『合成兽』一同在街灯下等着埃内斯托归来。 埃内斯托毫无警觉地走在回家路上,这时便派遣『合成兽』从背后将他一口吞下,并且要『合成兽』收起利牙以避免留下血迹──兰佛德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想象这个情境并露出笑容。 兰佛德不知等了多久,他的心情有如等待自己的恋人一般心急如焚。不久后,埃内斯托终于现出身影。 他的心脏大声传出『咚、咚』的悸动──直到最后,这种感觉还是跟恋爱非常类似。 周遭没有其他人,现在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兰佛德将结界解除,他带着因兴奋而强烈扭曲的笑容发出命令。 「……把他吞进肚里!」 『合成兽』立刻张开翅膀并飞向高空,然后便以倾斜的角度急速降下,扑向埃内斯托的背后──一切都与想象中的场景相同。他使会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不留一根头发、一片肉、不溅出一滴血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至今既不曾见过,也不曾想象过的苏菲亚哭泣的画面瞬间掠过兰佛德的脑海…… (住手!!) 他立刻将思考传送出去,『合成兽』便在埃内斯托的头顶上紧急煞车。在埃内斯托感觉脑后的异样气息并回头之前,兰佛德早已命令『合成兽』飞上天空,自己则躲藏在灯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并转头确认状况。埃内斯托不久后便不以为意地再次迈开步伐,兰佛德看着他进入自己家中之后…… 「……呼……呼……」 先前屏住的呼吸再度变得激烈,兰佛德的身体便靠着街灯并坐倒在地上。 (我到底怎么了?) 凌乱的呼吸不久后便转为一种自嘲。真是人丢脸又太滑稽了!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一个如此矛盾的人! 正因为苏菲亚深爱着他,所以自己才会对埃内斯托萌生杀意;最后也因为苏菲亚深爱着他……不想让她悲伤,所以才中止杀害他的计划…… 直到此刻,兰佛德才第一次了解到爱情的真谛。自己居然将对方的幸福摆在自己的幸福之前──真是够了!自己怎么会拥有如此麻烦的感情呢? 「……回去吧。」 他相当憎恨埃内斯托,却无法痛下毒手。兰佛德无力地如此喃喃自语之后,便骑在降落在自己身旁的『合 成兽』的背上并飞上高空。 他们两人便于大学毕业不久后结婚。兰佛德迷惘许久之后,还是选择出席他们的结婚典礼。出身于魔术世家的女性若嫁给一般男性,即代表与娘家完全断绝关系,甚至连家人都不会出席她的婚礼。因此兰佛德认为即便只多一个人的祝福,她也会更加快乐吧──就算这道祝福并不是发自于他的内心。 兰佛德顽固地不让埃内斯托进入他的视线内。但自己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紧盯着苏菲亚。穿着纯白礼服的苏菲亚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刻都还要美丽──这份美丽甚至让兰佛德不自觉地流下眼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兰佛德即使来到这里,他的内心不禁又再次被苏菲亚夺走。 从婚礼回来后,兰佛德待在房间里静静地哭泣,他的呼吸微微颤抖,并且不停流着不知何时才能止息的眼泪。他希望苏菲亚能够笑口常开──这便是自己深藏在心里的感情,所以她的婚姻也算是自己的心愿──理应如此,但看到自己深爱的人站在别人身旁,还是让兰佛德难过不已;将她变得如此美丽动人的并不是自己,这也让兰佛德感到相当悲哀。 虽然苏非亚已经绽放笑容,虽然自己也将那道笑容摆在第一顺位──为什么后悔的心绪仍深深地埋藏在胸中呢……?已经太迟了,自己已经放走苏菲亚,再也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抹去这份后悔。她的身心已经属于埃内斯托,而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她的替代品。 「她的替代品……?」 口中喃喃吐出这个词后,兰佛德抬起头并不再流泪,他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没错,只要用自己的双手制造出她的替代品就好……自己是塔菲尔家的一员,是以创造出接近理想的生命体为终身职志的链金术士一族的一份子。 从那天起,兰佛德便埋首于创造出苏菲亚替代品的研究。 首先需要的是自己专属的新研究室。为了赚取资金,他到魔术学院注册──即使时间短暂,只要在魔术学院设有学籍,便能够接下委托学院代为处理的高额报酬工作。他逐一完成各种工作,陆续创造出具有高价值的魔导生命体,筹措资金并建好自己的研究室后,便马上着手进行欲从事的研究。 他以『人工生命体』{注4}为原形,创造出与苏菲亚分毫不差的生命体,但是研究却不如想象中顺利。不论长相多么相似、个性多么相像,还是有某个部分完全不同,他仍然无法做出当初让他坠入爱河的那位女性。 虽然兰佛德本人没有发现,但只要冷静思考便能发现永恒不变的真理。长相与个性或许只要添加上『形态』还能够仿制,可是人类的本质──『灵魂』却无法借由『形态』创造。 之后过了十八年,兰佛德的双亲早就过世,他既不娶妻也不收徒,兰佛德始终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他将所有的时间奉献在制造苏菲亚的替代品上,但就在快要放弃这个实验的某一天,他接到正牌苏菲亚的电话。她在结婚后虽然每年都一定会寄圣诞卡给兰佛德,但直接打电话却还是第一次。 苏菲亚以充满哀伤的声音告诉他:「我先生因为肺癌,于今天过世了……」 兰佛德接到讣闻后,为埃内斯托哀悼并为苏非亚感到同情之前,他的第一个反应却是露出高兴之情。他认为终于轮到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思考如何制造她的替代品了。 在埃内斯托的丧礼结束后一个月,兰佛德向苏菲亚做出这一生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告白。他很清楚对丧失不久的女性做出这种事情相当犯人忌讳,但是,三十年来一直将她放在心中的兰佛德已经无法继续等待下去。 「……你还真不懂得避嫌。」 在位于彼得伯勒的苏菲亚家中,兰佛德将自己的心意表白出来后,苏菲亚却用至今从不曾听过的冰冷语气如此说着。 「我知道!可是,我一直很喜欢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把你放在我的心中!算我求你,不用马上也没关系,可以请你考虑一下跟我结婚吗?」 「埃内斯托才刚过世一个月而已!你认为我能轻松地接受事实,在他死后下一个马上轮到你吗?」 苏非亚激动地说出这些话后,便低下充满泪水的眼睛并小声说道: 「我太震惊了……兰佛德,没想到你竟然把我当做如此轻浮的女人……」 「我、我才没有那么想……」 「不、你就是这么认为!不然你才不会在这种时候对我说这些话!!」 「…………!?」 兰佛德顿时哑口无言。自己完全没有如此看待苏菲亚,只是对苏菲亚的爱已经让自己心慌意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才做出已经延期三十年的告白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苏菲亚……我……」 「请你回去……」 苏菲亚从沙发上站起身,并有如和兰佛德保持距离似地走到窗户边。一见到对方如此明显的拒绝之意,兰佛德的眼睛既无法从苏菲亚的背上移开,也迟迟无法起身。 「请你回去,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兰佛德垂头丧气地站了起来并走出客厅。 「…………?」 走廊上站着一位少女,她瞪大眼睛看着兰佛德。她是前阵子苏菲亚在丧礼上向他介绍过的,她和埃内斯托的独生女──名字似乎叫做珍娜。 「…………」 兰佛德向珍娜深深行了一礼,便越过她的面前并离开苏菲亚的家。 兰佛德一回到自己家中,便直接倒卧在自己的床上。 这次真的完全结束了。既然已经被苏菲亚讨厌,那自己也早已失去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只剩下死亡这条路而已──一切都无所谓了,也不需要她的替代品了。 (……我居然可以从头到尾都在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 兰佛德终于发现这个事实,因此不禁露出苦笑。他认为自己只要持续沉睡下去,应该就可以衰弱而死。 那天晚上,兰佛德却被某人拼命摇晃,他原本打算如此沉眠下去的睡眠受到一阵干扰。 兰佛德顽固地持续闭着眼睛,但那只摇晃自己身体的手就是没有停止。 「干么……很烦耶……」 兰佛德微微睁开眼皮,确认到底是谁正在摇晃自己的身体。 那是个异常高大并且全身包裹在黑色盔甲中的东西──它是兰佛德自己创造出来的魔导生命体,并取名为『安卓拉』{注5}。正如其名,它能够抵挡世上一切的攻击,也是他一生中最伟大的杰作──『战斗用魔导生命体』。 「嗯……对喔……」 就像人要吃饭一样,魔导生命体也需要粮食才能存活,粮食可能是血液或是〈玛那〉,每一具魔导生命体的需求皆有不同──眼前这一具被取名为安卓拉的魔导生命体,则是以主人的魔力为粮的类型。 安卓拉为了存活下去,便跑来索取主人的魔力。 「抱歉,安卓拉,我已经不想活下去了……所以也没有必要继续养你。懂了吗?如果了解的话,就让我继续睡吧……」 兰佛德再次闭上眼睛……可是,身体又再度被激烈摇晃。 「……喂!」 兰佛德忍不住大叫一声,并撑起上半身对盔甲怒目而视。 「你很烦耶,安卓拉!我现在想要寻死!已经没有必要养你了!所以让我继续睡吧!」 但仍然事关安卓拉的生死,它默默地看着主人,两人持续大眼瞪小眼一下子之后…… 「……好啦!给你魔力啦!给你之后就要让我继续睡喔!」 结果反而是主人先投降,这种互瞪的游戏还是没有感 情的一方比较占有优势。兰佛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便将右掌朝向安卓拉,并让体内生成的魔力传送过去。 「拿去吧……这样子……够……了吧?」 由于兰佛德将体内所有的〈玛那〉用来产生魔力,因此让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安卓拉收到充足的魔力后,便恭敬地向主人行了一礼并且离开房间。 (真是……有够现实的家伙……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对自己所要的东西……几乎能拿的都拿走……拿完后马上……拍拍屁股……) 但兰佛德也认为这或许才是生命应有的模样,便继续躺回床上。他几乎用尽所有的〈玛那〉──如果不摄取充斥在大气中的〈玛那〉而就这样睡着的话,现在勉强还能跳动的心脏或许没办法撑过明天早上。 他闭上眼睛,打算这次一定要陷入永远的睡眠……忽然,他的思考开始缓缓运作。 自己刚刚曾经想过,为了活下去,抢夺对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才是生命应有的模样──自己身为一个生命体,现在自己的模样究竟是否符合生命的存活方式呢? (…………) 为了活下去而所需的东西──对自己而言,既不是食物、不是水、也不是氧气,而是一位这辈子唯一爱过并且名为苏菲亚的女性。 如果为了活下来,抢夺对自己生命所需的东西才是生命的正确模样──将她夺过来也一样是身为一个人应该必须做的事情吧……? 「……呼……」 一做出这个结论的瞬间,兰佛德便深深吸了一口气,摄取满布于大气之中的〈玛那〉。 「…………」 当身体恢复能够活动的力量后,他爬下床并走出房间。 「安卓拉!」 他将先前灌注过魔力的魔导生命体叫回来,安卓拉的黑色盔甲发出铿铿锵锵的声响,并来到兰佛德身旁。 「刚刚我说的话取消,我要活下去……所以我现在要抢夺为了活下去所需要的东西,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悉听尊便──盔甲将手放在胸前并低下头,兰佛德的脸上则浮现出一道扭曲的笑容。 兰佛德知道苏菲亚会因此露出悲伤的表情,他也知道这个举动与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自相矛盾──即便如此,就算她会露出悲伤的表情,过去不断制作仿制品的兰佛德还是想得到真正的苏菲亚。 事情进行得相当顺利。 他派安卓拉侵入苏菲亚的家,并将仍在睡梦里的苏菲亚带走──就是如此简单明了,并没有任何足以构成失败的因子。 虽然在打破一楼窗户的时候,似乎将苏菲亚和她的女儿吵醒,但这根本无关紧要。安卓拉将不知道该逃往何处的苏菲亚打晕,便抱着她撞破二楼的窗户并直接跳了下来。 直到安卓拉坐进车子后座,就只剩下回家一途。当兰佛德看见晕倒在后座的苏菲亚时,他的脸上油然绽放出笑容。这并不是假货,他终于获得真正的苏菲亚了,他因此开心得无法自拔。 他用力踩下油门,虽然她的女儿不停尖叫,但那些尖叫声也随着距离逐渐远离。 车子在公路极速奔驰,兰佛德正想着回家后该如何欣赏苏菲亚的美丽时,结果却发现一个奇妙物体映在后照镜上。 好像是人。虽然是深夜,他仍然明显看见一名拥有一头金发的男子以超高速的飞翔紧追在后。 (该不会是埃内斯托吧!?) 当兰佛德看见那名男性在风中飘扬的金发时,还以为是埃内斯托的亡灵,但是那张逐渐接近的脸孔却和他有所出入。 男子是一名十多岁的少年,虽然拥有一张帅气的脸庞,却是一副东方人的面孔──和埃内斯托完全不像。 难道是苏菲亚对自己起了戒心而雇请的保镖吗?映在后照镜中的少年突然举起右手。 「…………!?」 兰佛德反射性地转动方向盘,从少年右手释放出来的强风瞬间将车子旁边的柏油路打出一个洞。虽然感觉不到他的魔力,但刚刚那一招明显是魔术。难道真的是苏菲亚雇请的魔术师吗? 后照镜中的少年再次举起右手…… 「安卓拉!」 兰佛德发出一声大叫后,身着盔甲的魔导生命体立刻打开车门并跳出去抵挡风刃。 * 星之宫光辉一路在空中飞翔,并紧追着那辆车子。 他透过风之精灵看到驾驶人的长相,判断对方和苏菲亚.伊迪斯年龄相仿,大约四十岁上下,后座则有那一具盔甲以及晕倒的苏菲亚。 光辉举起右手并朝着轮胎放出一道烈风之刃,但是对方却大幅转动车子的方向盘并闪过攻击。 光辉啧了一声,打算继续追击并再度举起右手释放风刃,但是…… 「…………嗯!?」 后座的门突然打开,那具黑色盔甲立刻从后座跳出来抵挡风刃,理应可以轻易划破钢铁的狂风在盔甲面前瞬间烟消云散。它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冲击,盔甲上也看不出任何伤痕。 光辉原本不打算理会它,企图直接从它的头上飞过去,但盔甲却跃上十米高空并纵向劈出一剑。从右边传来一道「嗡」的破风声,光辉则在被击中的前一刻凭着预感变更轨道并闪过攻击。 他一边飞行并一边转头确认后方,盔甲着地后随即利用反作用力再度纵身一跃,并朝光辉挥下一剑。 「你很烦喔!」 光辉瞬间扭转自己的身体,并将右手上实体化的红色火焰去了过去。火焰的温度为摄氏两千度,就算不能造成伤害,但将钢铁融化应当不成问题。火焰描绘出一道红色的轨迹,并直接冲向逐渐接近的盔甲。 「…………啧!?」 和刚刚的风一样,火焰无法挡下盔甲的动作,并于刹那间消失不见──盔甲却瞬间逼到面前…… 「…………唔!」 光辉当场解除风的扬升力道,靠着紧急下降躲过当头劈来的一剑。当脚一踏上地面,光辉马上做出一个空翻,他从倒转的视野窥见盔甲早已朝着原先所在的位置挥下一剑。 车子的引擎声于这段期间的已逐渐远去,现在若还是将心思放在车子上,自己一定会被砍中──所以光辉认为必须以破坏眼前这具盔甲为第一优先。 这家伙恐怕是魔导生命体,他曾在欧待的课堂中听过关于魔导生命体的介绍。 链金术士创造的生命体大致上可分成三大系统,分别是以人类的精液制造而成,拥有人类缩小版身体的『人工生命体』;赋予自然界的生物各种『形态』所创造出来的『合成兽』;以及在无机物中以「以太物质」构成虚拟神经,性质近似机器人的『傀儡』。 眼前的这具盔甲虽然拥有魔力,却感受不到灵气,也就是说,它是属于『傀儡』的魔导生命体。 虽然对付它的力量和动作并不构成问题,但最棘手的是精灵术会遭到消弭这点。 (既然这样……) 试试看徒手攻击吧! 光辉将体内的〈气〉加以集中,摆出架势并向柏油路一蹴。 只用一步便拉近七公尺左右的距离,光辉用在一般人的眼中近似消失不见的速度冲进盔甲怀里,伴随着一声吆喝,并将右掌心朝盔甲的胸口放出一击。 「锵」一道金属声响遍深夜的街道,可是…… 「…………不会吧?」 光辉不自觉地小声呢喃,刚刚那一击确实用上全身的力量──然而盔甲却只有被掌心抵住,仍然伫立在他的眼前。 盔甲有如负责斩首的刽子手一般缓缓地将剑举起──回过神来的光辉连忙向后一跳,避过这道剑斩。 再次拉开距 离的光辉重新思考刚刚的过程,这具盔甲似乎可以抵挡住所有来自体外的干扰。既然如此,或许在它身上刻下解除一切魔性物质的符文『berkano』{注6},让盔甲无法利用自身的〈玛那〉发动魔术的话,或许就可以解除它不受干扰的特性。 但问题是,要怎样才能将符文刻上去呢? (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当光辉考虑该如何进攻时,盔甲将剑收入剑鞘并曲膝跳上高空,它划出一道平缓的抛物线落在光辉的后方之后,便以极为可怕的速度沿着车道奔驰而去。 「…………啧!」 光辉瞬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追上去。目前找不到破坏那道铜墙铁壁的策略,最后也只能持续没有结果的战斗,并且要找到车子本身并不困难,光辉认为现在必须先回去向露希寻求对策。 光辉透过风之精灵得知露希并没有继续追击法尔,现在人似乎在苏菲亚家的样子。 * 「……够了喔,你听不懂人话吗!?我是来保护你们母女的!」 「你不要过来!虽然你嘴里这么说,其实和那个绑架我妈妈的人是同一伙人吧?」 「我才不认识那个绑架你妈的人!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保护你们,让你们不被那个四处杀害托勒瓦士一族的杀人魔杀害而已啦!」 光辉从二楼破掉的窗户进到房里,发现两名少女正在没有开灯的一片黑暗之中争吵。逃到墙壁边的是一名拥有混杂金褐两色头发,并穿着睡衣的少女──她应该就是苏菲亚的女儿珍娜。光辉一看到似乎把她逼到走投无路的露希,不禁哑口无言。 「露希,你在干什么?」 露希朝光辉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的表情明显表现出焦躁的神情,就连看惯她的光辉也觉得毛骨悚然。 「……看就知道了吧?我在问这个不明事理的小女孩来龙去脉,只是她都不肯配合啦!」 「你的表情那么恐怖,不论是谁都会这样……总之你先冷静一下。」 「…………」 露希闭上嘴巴并走到房间一角,开始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光辉将视线移到瘫倒在地的珍娜身上,她仍然充满警戒心并瞪着眼前这名刚出现的少年,光辉则不禁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这种事情平常明明都是露希负责的。) 露希还在深呼吸,并集中精神让自己冷静下来。光辉只好无奈地靠近珍娜,模仿露希平常的举动蹲了下来,并和她四目交接。 「冷静一点……你应该是珍娜.伊迪斯吧?我们是依照你的大舅艾略特.托勒瓦士的指示前来保护你们的保镖。」 光辉竭尽所能地用沉稳的音调缓慢叙述,于是珍娜似乎稍微解除警戒心,并向他点了点头──但一想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她的脸颊当场变得相当红润并抱紧自己的身体。 「对喔……穿睡衣会有点尴尬吧……反正我们待会会离开这里,你先去房间换件衣服吧!有话等你回来再说。」 光辉正准备站起来离开她的身边时…… 「请问……你们……是来帮助我们的吗?」 珍娜对着光辉的背如此说道。光辉转头一看,发现她用一种求助的眼神抬头望着自己。 「……我刚刚说过,我们是为了保护你们而来的。不只是你,我们一定也会让你被带走的母亲安全脱困的……」 珍娜听完这段话后,便露出淡淡的笑容。 「嗯,总之先换件可以外出的衣服吧,详细情形待会再说。」 光辉又再如此催促一次之后,珍娜才点了点头,正打算走出房间到走廊上时……她将身体转向站在房间一角的露希并说: 「那个……刚刚真的很抱歉!我稍微乱了分寸……」 「没关系。我刚才也不是很冷静,我才要向你说声抱歉。」 待珍娜小跑步离开房间后,目送她离去的两人才开始向彼此报告结果。 「我不小心让法尔逃掉了,就在我稍微闪神看向这里的瞬间……我太大意了……没想到会碰到『魔女』的幸存者,因为太久没接触相关资料,所以我都忘记『魔女』的特性了。」 「……特性?」 「因为『魔女』拥有独具一格的特性,所以过去才会成为被猎杀的对象──你没有上过爷爷有关『魔女』的课程吗?」 「我只学过巫术(witchcraft)中,植物触媒术相关方面的知识而已。」 「难怪……虽然号称巫术,但『魔女』是否使用过此项魔术体系这点都让人相当怀疑……因为她们根本就不需要此种技术。」 露希的话中似乎混杂着些微羡慕的成分。 「光辉,那些家伙和普通的魔术师不同,不需要吟咏咒文就能使用魔术。你应该也看到他没有念出任何咒文,就飞上天空了吧?」 「嗯,好像是……」 光辉的脑中浮现出身体破冰束缚的法尔飘浮到空中的画面。 「吟咏咒文这个行为本身,是为了将在体内生成的魔力转化成魔术这个『形式』。可是『魔女』体内的构造相当特殊,可以在dna序列中直接构成『形式』。我虽然不需要咒文就能在指尖释放出小型火焰,但如果使用具有威力的魔术时,就一定需要念出咒文。在这点上她们就已经算是犯规,我再怎么快也要花上两秒时间吟咏咒语;可是这时侯对方就能以大型魔术连续进行攻击。」 意思就是──魔术师如果是单发枪,而『魔女』则是左轮手枪或者全自动步枪。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因为这个特性,才让法尔跑掉的。」 「……是什么?」 「魔术师并非自身拥有魔力,而是将〈玛那〉……在东方被称做〈气〉,魔术师就是将〈玛那〉透过『魔力生成神经』生成魔力。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嗯,知道……」 「不过,『魔女』似乎一开始就拥有魔力。所以不论夺走多少〈玛那〉,也只能让他丧失活动身体的力量,但还是能够使用魔术──我真是太大意了,竟然连这些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而且……」 露希一边说着,一边就自顾自地渐渐开始兴奋起来。 「你应该也发现法尔的魔力从中途就开始膨胀了吧?」 「嗯,法尔的眼睛一发出紫光,他的魔力就突然上升了。」 「没错……那也是证明他身为『魔女』最重要的证据,为了区别在学院的普通魔术师也拥有的『魔眼』(evil eyes),我们都称之为『辉眼』(amethyst eyes)。『魔女』在平常会将自己过于醒目的魔力分散成碎片并加以隐藏──然后在构成魔术时,透过辉眼发出亮光的方式恢复原本的魔力。」 庞大的魔力加上细致的魔术,外加上可以将自己巧妙隐藏起来的外皮,光辉越听越觉得『魔女』真是群夸张的家伙。这次是露希利用偷袭才能成功抓到他,但如果以正面光明正大的对决,想必会大费工夫地进行一场苦战。 「接下来,换我问你啰!」 露希严肃地看着光辉的眼睛。 「那时候,你到底……」 但露希却欲言又止,然后只是左右摇了摇头。 「……我好像已经答应过你,今天不再过问了吧?」 一听到她这句话,光辉的心中马上了解她打算提出的问题──法尔憎恨地说出那些话时,为什么自己如此自乱阵脚呢? 这个话题确实会和先前洗澡前的对话产生直接关联──这么说来,露希或许早已经猜到光辉在日本所发生的事情了吧…… 露希止住自己最 想询问的事情后,便开口问道: 「那么,为什么你无法救出苏菲亚呢?」 这也算另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光辉便解除心中的防备并如此答道: 「被一具盔甲做成的『傀儡』出手干涉了。」 「出手干涉──只是个『傀儡』而已,应该不足以成为你的对手吧?你将『傀儡』破坏掉后,却让车子逃出搜索范围了吗?」 光辉却摇头否认,露希则「怎么回事?」地歪着头询问原因。 「我连那具『傀儡』都没有破坏,就让他逃走了。」 「…………什么?」 在露希讶异的眼神注视下,光辉开始解释: 「那家伙实在很麻烦,他的动作并不会很敏捷,可是防御却相当稳固。不管是物理攻击还是魔术攻击,都会被它的盔甲全部抵销。」 「……所以你就眼睁睁地让它跑掉吗?」 光辉点了点头,露希却露出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似的表情,并叹了一口特大号的气。 「没办法,我也想过在盔甲上刻上符文,但前提是我要能对它造成伤害啊!」 「你可以摸到『傀儡』的表面吧?」 「嗯?可以啊……我确实碰过它……」 光辉想起掌心上的那道金属感触并点了点头。 「那么,你应该就可以将那具『傀儡』破坏掉吧?」 露希露出笑容,并将如何攻克那具盔甲的方法告诉光辉。光辉听完之后,不禁对过于单纯的答案蹬大眼睛。 「……我现在立刻就去把苏非亚救回来。」 露希则对靠近破掉窗户的光辉问道: 「你知道地点吗?」 「嗯,只要沿着『傀儡』的魔力,应该就……啊……」 光辉用一副伤透脑筋的表情看向露希的脸并说: 「找不到魔力残渣……」 「嗯,对方应该也会使用不留下魔力进行移动的方法……」 正当两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珍娜已经回到房间,两人便将视线转到她身上。她穿着一件亮黄色并附有帽子的运动服,加上黑色迷你裙──这套衣服让人感到一种时下年轻人的感觉。珍娜似乎从露希和光辉讲话的气氛中推测出他们正在商量事情的样子,所以脸上露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那个……我换好衣服了。」 「好可爱的衣服喔……很适合你喔!」 「咦?谢、谢谢……」 露希似乎为了改变自己在珍娜心中的形象,便露出平稳的笑容如此说着: 「对了,我们应该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吧?我叫做露希.卡罗,这位是我的徒弟星之宫光辉……就像这家伙刚刚说的一样,是你的大舅舅请我们过来保护你们的。」 「保护……为了保护我们不受刚刚那个人的攻击吗?」 听完珍娜的问题后,露希便摇了摇头。 「不是,刚刚我们正在追捕另一个家伙──我刚刚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我们正在追捕的并不是那个绑架犯,而是另一名杀人魔,只是你们好像碰巧被那两个人在同一天盯上了。」 「…………怎么会这样?」 珍娜的表情露出绝望的神情并且黯淡无光。 「放心,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可是……妈妈她……」 「那点也请你放心……我们接下来会找出犯人的藏身处,并把她救回来。对吧,光辉?」 光辉看着珍娜,对她做出一副「交给我吧」的表情并点头应和,接着马上对露希说: 「可是要怎么做?既没有留下魔力残渣,距离应该也已经超过三公里了,所以没办法进行搜索……难道要用占星术吗?」 「笨蛋,我才不会使用那种毫无根据的方法。如果我只要观测星相就能预知未来的话,就不用费这么大力气了。」 虽然露希的话一点都没错,可是对出生于阴阳师──自古以来,便以观测星相占卜世间吉凶的阴阳师世家的光辉而言,这句话听起来实在五味杂陈。 「绑架犯应该是链金术士,托勒瓦士家也是链金术世家……我不认为和这件案子毫无关联,只要调查一下苏菲亚的交友关系,应该马上就能查出来──不过在那之前……」 露希朝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珍娜看了一眼,并问道: 「最近你母亲的身边发生过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吗?」 「有……」 她的心中似乎有形迹可疑的人,所以珍娜当场做出回答。 「今天白天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前来拜访妈妈,因为他们好像正在吵架,所以我就很好奇地站在旁边偷听,结果……那个……」 或许是他们的谈话内容相当难以启齿,所以珍娜面红耳赤地低下头。 「……他好像……在逼妈妈……嫁……给他……」 「…………什么?」 露希和光辉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 「嫁给他……她的先生应该才刚过世吧?突然跟她求婚,她也不可能轻松点头答应吧!?那家伙是白痴吗!?」 或许是因为同样身为女性,所以无法原谅这种行为的缘故,因此露希不禁激动地破口大骂。光辉虽然也有同感,可是…… 「……真是受不了,为什么男人都不会再体贴一点呢?」 「……可以请你说明一下为什么要瞪我的原因吗?」 光辉的太阳穴附近冒出一道冷汗并如此问道,但露希并不加回应地把头撇开。 「所以,你从那个男人身上感觉到和刚刚绑架妈妈的家伙相同的魔力吗?」 「……魔力?」 珍娜一边复诵,并一边歪着头发出疑问。 「……原来如此,因为父母有一方是链金术士的缘故,所以我才认为你应该继承了感应魔力的能力……」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链金术士』这个词的意思,而且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那个叫做艾略特的人是我的大舅舅。」 苏菲亚似乎完全没向女儿提起──既然她都已经与娘家断绝关系,此种举动也是相当理所当然。 「没关系,请你不要在意。大概就是那家伙做的好事,只要有足以证明犯罪的证据,事情就好办了,所以我才会这么问你。」 「大概?怎么那么简单就认定是他的所做所为呢?」 光辉认为露希已经掌握证据,所以试着如此发问。结果露希却转过头,并用充满自信的表情说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靠女人的直觉啊!」 「……跟刚刚说的话好像有点矛盾喔?」 如果光辉没听错,露希刚刚应该才说过『占星术一点都不可靠』之类的话,可是她却相信『女人的直觉』这类更加充满不确定要素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呀?女人的直觉当然比那些邪门歪道的占星术还准吧!」 露希光明正大地向全世界的占星术士发出挑衅。 「算了,不要管占星术了──你知道前来拜访的那个男人叫做什么名字吗?」 露希重新看向珍娜并如此提问。珍娜似乎拼命搜索记忆之线,但不久后却摇头说道: 「对不起……我记得妈妈曾经在父亲的丧礼上介绍过他……可是当时我满脑子都是父亲过世的事情,所以完全没有印象。」 「说得也是……那你记得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我记得……不过,只知道他们好像从很久以前就认识……」 从很久以前就认识──有可能是同样出身于链金术士世家的朋友,或者是曾经念过同一所学校的同学……露 希打算暂且先从念过同一所学校的可能性开始寻找线索。 「珍娜,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在学生时代的相簿放在哪里?」 「咦?应该放在这个房间的某个地方……」 露希用眼睛大略扫过一遍书架,可是并没有发现类似的书背。 「光辉……」 在露希的话说完之前,光辉早就已经弹响指头,命令精灵们开始对房间内部进行搜索,于是…… 「……在衣柜里面,和包包堆在一起。」 光辉用手指指出方向后,露希便将衣柜打开,也发现他们正在寻找的东西。 「为什么你知道东西放在那里呢?」 珍娜如此发出疑问,光辉却只回答她「这是秘密」。露希将相簿拉出来并拨开灰尘查看封面,似乎是国中时期的毕业纪念册。 「光辉,你应该看过对方的脸吧?找找看有没有那个人。」 接过相簿的光辉当场蹲下,并将相簿放在地板上逐页翻阅。 一阵子之后,光辉便找到和他先前透过精灵看到的人极为相似的脸孔。 「……是他。」 虽然是二十多年前的相片,但他的长相似乎没有太大变化,光辉指着一名拥有亚麻色头发并且部分发丝微微翘起的少年。 露希伸长脖子瞄了一眼后,也让珍娜观看那张相片。 「白天见过的是这个人吗?」 「嗯……确实是这个人。」 当珍娜点头确认后,露希不由得用一副炫耀自己胜利的表情俯视光辉。 「……你干么啦?」 「你看,和那种老是猜错的占星术相比,女人的直觉还比较准吧?」 「好啦……」 光辉耸了耸肩并点头敷衍。露希的脸上则挂着笑容,并念出大头照下面的名字。 「嗯……兰佛德……塔菲尔……?咦?好像在哪里听过……原来如此,原来他就是兰佛德啊……」 「你知道他吗?」 露希一边看着少年的相片,一边点了点头。 「如果说托勒瓦士一族是专门制造魔导具的名门,那么塔菲尔一族就是创造魔导生命体的专家。他们时常创造出厉害的魔导生命体,在学院中似乎也相当有名。」 「……原来如此。」 如果能创造出如此强力的『傀儡』,会出名也不奇怪。 「链金术师世家的人应该不会搬出自己的住家……嗯,我看看……这应该就是兰佛德住的地方。」 露希从后面登载所有学生的地址名册中,找出兰佛德家的住址。 「如果位在伊利{注7}的话,要从这里往南……对了,书架上好像有本地图集……」 露希将相簿推到光辉身上,并从书架上拿起地图集。 「珍娜,可以跟你借这本地图集吗?」 「嗯……好的。」 在获得珍娜的许可之前,露希早已用笔筒里的红笔在地图上画一个圈了,之后…… 「……拿去吧!光辉,要加油喔!」 露希伴随着满面笑容,并伸手将摊开的地图集拿到光辉的面前。 光辉的确想过留在这里的最佳人选,他认为苏菲亚被带走一事是自己的责任,自己也很想和那具盔甲再打一场,所以对露希的决定并无怨言──只是看到露希摆出一副「你自己去」的态度,让他不禁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光辉的脑中一边想着:『前阵子回日本时,好像也发生过这种事。』一边收下地图集。 「……好吧。」 当光辉一脚踩在窗框上,准备出发时…… 「那个……」 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充满不安的声音,光辉转过头,便看见珍娜用一种求助的眼神望着自己并说: 「……求求你,一定要救出我妈妈!」 「嗯,包在我身上!」 光辉竖起姆指予以回应后,便将吹拂的风缠绕在身上,然后「咚」地踏了窗框一脚,并飞向布满乌云的夜空。 * 光辉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原并持续飞行二十几分钟后,终于在前方看见一座小镇,应该就是伊利吧。 他降落在镇中最高建筑物的屋顶上,时间接近凌晨四点──因此点着灯的人家相当稀少,只有街灯稀疏地绽放亮光。 光辉翻开地图集并在指尖点燃小火苗,他现在的所在位置似乎是『伊利大教堂』。当他确定兰佛德家所在的方向之后,便发出一道风……正如露希推测,对方果然设下一道隐蔽结界,但如果有『此物确实在此』的把握的话,结界也不过是沦为一层半透明的薄膜罢了。 光辉再次将风缠在身上并飞至空中,朝着兰佛德的住处前进。 浮在空中的光辉俯视着结界上那层半透明的薄膜──内部占地甚广的庭院中有一幢大型建筑物,而在它的后面则有两幢小型建筑物。 他开始缓缓下降,当他的脚一碰到半透明的薄膜时,薄膜便像水面一般产生波纹,由于隐蔽结界和隔离结界不同,不用事先破坏就可以入侵其中。所以光辉继续下降,并将身体沉入薄膜之中。 (苏菲亚应该在……) 他再次将风送往各个角落进行调查,眼睑上立刻浮现出苏菲亚被关在牢房里的模样,可是那幅画面就像蒙上一层沙尘暴般模糊不清。 (……难道在地底吗?) 光辉将视点从风之精灵切换成地之精灵,画面随即变得相当清晰。他看见兰佛德正位于右边小建筑物的地下三楼中,以爱怜不已的眼神在牢房前欣赏着苏菲亚,以及紧紧跟随在他身边的那具盔甲。 光辉也看到其它形形色色的东西──一楼有一大群将小小的指尖对准门口,准备将入侵者射成蜂窝的『人工生命体』;通往地底各楼层的楼梯前则有各式各样的『合成兽』──有些背上长着翅膀,有些有三颗头,有些『合成兽』的尾巴则是蛇。每层各有十只上下的『合成兽』聚在一起,他们正摩拳擦掌地等待着来自上方的入侵者。 (真不愧是创造魔导生命体的链金术师,还真多奇怪的东西……) 光辉的脚接触到地面,并站在研究所的门前──当光辉一打开这扇门,『人工生命体』应该就会以魔术向他集中射击吧! 光辉毫无犹豫,就像进到朋友家一般轻松敞开敌营的大门。 * 兰佛德早已发现入侵者的踪影,可是他仍然从容不迫地站在牢房外注视着毫无动静的苏菲亚。 应该是刚才那个在空中紧追不舍的金发少年吧?兰佛德虽然对少年和苏菲亚之间的关系毫无头绪,但如果这名少年打算妨碍自己与苏菲亚的感情的话,自己将会用尽全力消灭他。 光是冲破一楼『人工生命体』群的防线就已经是几近于不可能,再加上后方严阵以待的『合成兽』。每只『合成兽』都大约是两公尺左右的大小──虽然只和狮子差不多,但每只都拥有一击毙杀一头大象的能力,可说是一群强力的军队。 因此,当他听见后方传来有人下楼的脚步声时…… 兰佛德突然感到一种心脏急速冻结的错觉。 他一开始以为这只是幻听,可是踩着石头阶梯的脚步声在狭小的地下室里发出巨大的回响,接着便传来『合成兽』群的低吼声──证明有人正在下楼。兰佛德将原本紧盯苏菲亚的视线移开,并胆颤心惊地回头观望。 他看到被油灯映得一片泛红的走廊,以及走廊前方的阶梯。 兰佛德顺着『合成兽』们的视线望去…… 「…………」 他看见一双穿着黑色牛仔裤的脚,接着这道人影缓缓地 现出上半身,直到对方下到楼梯间平台时──一头金发立刻映入他的眼帘。对方毫发无伤,也不见丝毫疲惫,有如途中没有遭遇任何阻碍似地,只是单纯地走下楼梯罢了。 一只『合成兽』似乎早已等不及猎物下楼,便发出吼叫冲上阶梯,不到一秒便冲到那名少年的面前并露出它的利牙,并往猎物的头部纵身一跃,打算直接咬碎他的头。 就在少年的头即将被吞噬的前一刻,它的身体突然被朝天喷出的火焰包覆,『合成兽』顿时变成一团火球并从阶梯滚下,在地上翻滚一阵子之后便毫无动静。 『合成兽』们一同发出咆哮,个个采取低姿势冲向少年──但已经晚了一步,少年伸出的右手手掌里瞬间喷出火球,并将野兽们陆续贯穿。 火球并没有消失,而在阶梯前化成一片火海,『合成兽』的脸不时浮出这面红色的海面,并痛苦地发出临死前的惨叫,然后便掉回海里消失不见。 不久后,野兽们的惨叫渐渐平息,少年甩了一下右手后,便将手收回──刚刚在地上蔓延的火焰就像一场幻觉般消失无踪,少年缓缓地走下阶梯,并且无视于『合成兽』烧成木炭的身体,一脸悠哉地向前跨步。兰佛德急忙后退,并且撞到背后的铁栏杆。 「……安、安卓拉!」 先前毫无气息地伫立于一旁的黑色盔甲,有如保护主人似地挡在面前。 「杀掉那个家伙!」 安卓拉一口气将剑拔出,划出一条残像冲向光辉,并用力挥下高举过头的剑身。光辉倒退一步躲过斩击,并用犀利的眼神瞪着盔甲。 「物理攻击和魔术对这家伙是没有任何效果的!他是不死不灭的魔导生命体!你就带着找不到任何攻击方法的绝望死去吧!」 虽然兰佛德特地在旁边将安卓拉的情报大声嚷嚷,不过光辉早就知道了──包括如何破解它的方法。 光辉决定马上执行露希所教的方法。 他伸出左手食指,并用一条细细的风割开指尖。 从手指上不甚深的伤口流出红色的血,不久后使聚成一颗小球。 盔甲再次冲向光辉,光辉则像弹簧一般往旁边一跳,并向侧面牢房的铁栏杆一蹴,闪身绕进盔甲的背后。 「吾,在此刻下北欧诸神所创符文……」 他将食指接上盔甲的背,并垂直往下拉出一条线,盔甲便被鲜血刺出一条红色的纵线。光辉持续闪避盔甲的斩击,只要指尖聚集足够的鲜血,便绕到背后划下红线。 「刻划者,为第十八号符文……」 他在垂直划下的那条线的上端,再朝右下划下一撇。 「其名为『berkano』……」 从往右下划出的那条线结尾,再往左下划出一条线至纵线中央。 「所选之意为解放……」 再从纵线的中央往右下划出一撇。 「所期盼的幻想为『诅咒之解放』……」 再从第二条往右下划的线结尾,朝左下划出一条线直达纵线下端。 盔甲的背上被划上一个棱棱角角,类似『b』的红色文字。光辉确定自己画得没错后,便向后跳了一大步,拉开与盔甲间的距离。 当盔甲转过身,仍然毫无顾虑地瞬间拉近距离……可是,已经不需要闪躲了。 「……『berkano』」 光辉只对当头劈下一剑的敌人发出这一个字。盔甲背后的文字立刻发出红光,盔甲也于同一时间发出阵阵黑光,而剑身便停在光辉的脖子数公分前。 「安、安卓拉……?」 兰佛德以颤抖的眼神注视着一动也不动的盔甲。 光辉走过站着不动的盔甲,并靠近兰佛德的身边,兰佛德则是「噫」地发出惨叫。 「你如果是魔术师,应该知道什么是符文吧?」 符文是一种从被刻划文字的对象身上汲取〈玛那〉并生成魔力,和名为言灵的咒术具有相同效果的刻印魔术。由于文字本身便会产生魔力,所以身上没有魔力的光辉也能够加以使用──算是他少数能用的魔术之一。 「而且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只要用血划上文字,效果就等同于将文字刻划上去。」 光辉走到将背靠在铁栏杆上的兰佛德身旁并停下脚步,他看见门上的锁后,便把视线移到兰佛德身上。 「我让你选择要不要自己将这扇门打开,如果不要的话……」 一说到这里,光辉便闭上嘴巴。他发现对方有如精神错乱一般,在嘴里反覆低声呢喃: 「她对我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抢走不可或缺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她对我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抢走不可或缺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她对我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抢走不可或缺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吵死了!」 光辉反手一拳打在兰佛德的太阳穴上,兰佛德立刻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光辉低头看着一动也不动的兰佛德,便毫不留情地批评道: 「自己需要就可以用抢的吗?这样的话,我这里也有人需要她,所以我就不客气地将她抢走啰!」 光辉重新转向铁栏杆,并用集满〈气〉的脚使劲一踢──这一脚就将锁整个踹开,铁门也应声敞开。 光辉走到倒在地上的苏菲亚身旁,并摇晃她的身体。 「嗯……嗯……」 苏菲亚发出微弱的声音并且扭动身体。 「请起来……苏菲亚小姐。」 苏菲亚慢慢睁开眼睛并精神不济地撑起上半身,她那褐色的眼睛仿佛无法聚焦似地一片朦胧,但当她渐渐看清周遭的景象时…… 「…………!?」 她似乎回想起一切似地用双手紧紧抱住身体保护自己,将视线投向光辉并且带着明显的警戒之意往后退。 「是、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 「…………什么?」 光辉对苏菲亚的无礼举动感到相当失望。 「不,我是而来保护你和贵千金的保镖……艾略特几天前没跟你联络吗?」 「嗯……他的确有跟我联络……原来如此……对不起,我不明来由就……」 苏非亚立刻低头赔罪──她很有礼貌,不禁让人怀疑她是那位傲慢男的亲妹妹。 「请问……这里是那个杀人凶手的基地吗?」 「不……这里是瘫在地上的那家伙的住处。」 光辉便以眼神示意。当苏菲亚一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时,当场发出惊呼。 「…………兰佛德!?」 「嗯……真是一个神奇的偶然,法尔和他的犯案时间好像刚好在同一时间发生。」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因为早上那件事吗?」 「好像是这样……他大概是被你甩了之后情绪失控,才会犯下这个罪行……」 苏非亚立刻检查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否凌乱,接着便「呼」地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并没有遭到性侵害。 「好了,我们早点回家去吧……贵千金也在等你呢!」 光辉站起来后,苏菲亚才突然回神似地抬头望向他。 「…………珍娜还好吧!?」 「是的,她现在正在家里受到师父的保护。」 「……那就好。」 苏菲亚安心地松了一口气之后,便马上站起身。当她跟着光辉走出牢房时,她若有所思似地蹲在卧地不起的兰佛德面前,光辉停下脚步并以一脸狐疑的表情转头看着她。 她对已经昏过去的兰佛德低头呢喃: 「白天对你说出那么过分的话,真的很对不起……但是, 第三话 跷家少年搜寻记 「接下来,差不多该离开这里了。」 上午七点左右,刺眼的白色阳光从窗外照进室内,露希向仍沉浸在喜悦中的两个人提出这个意见。 「……请慢走,真的很谢谢你们。」 「……那个,请你们也要一起同行……」 『……咦?』 妈妈和女儿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露希则叹了一口气,原来她们真的还不了解现状。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虽然我将法尔暂时击退,可是他并不打算放过你们,所以不可能把你们丢在这里不管吧?」 「……也就是说,要到……托勒瓦士的宅第吗?」 苏菲亚疑惑地如此问道,露希则点头给予肯定的答覆。 「没错,如果大家能聚集在那里,我保护各位也会比较方便。虽然我认为法尔并不会在寄出预告信之前就伸出毒手,但令嫒和艾米儿的生命遭受法尔威胁的情况仍然没有改变。而且,他这次是第一次遭人妨碍,或许他有可能中途改变心意。」 「改变心意是指?」 「到目前为止,法尔只会在寄出预告信后下手。可是,这种行为或许来自他那『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自己』的自信。这次是他第一次遭受阻碍,也就是说,他的自信已经完全崩溃。所以现在除了写在预告信上的人之外,其他人也有可能遭到杀害。」 现场虽然已经天亮,却像倒带回晚上一般安静无声。 「……妈妈。」 珍娜相当不安地紧紧抓住苏菲亚的手臂,母亲则对着女儿露出让她安心的微微一笑,然后表情一转,便以真诚的表情重新面对露希。 「那就有劳两位保护我们了。」 「没问题、我和徒弟会竭尽所能地保护你们。」 露希带着满脸笑容点头示意,苏菲亚似乎对她的笑容感到相当信赖,因此表情也渐渐缓和下来。 「那么,我们先去做出发的准备。」 「好的。对了……有件事想先请教一下。」 露希叫住正催促女儿、准备离开房间的苏菲亚。 「先前应该也有人请你们回娘家让大家聚在一起……为什么当时你不愿意那么做呢?」 苏菲亚一瞬间露出不解的神情,接着便露出寂寞的笑容。 「你也是魔术师,所以你应该也很清楚吧?出身于魔术师世家的女人如果嫁给一般人,就等同和娘家断绝所有关系……而且我希望不让女儿知道那些……和魔术有关的事情。」 「那么,现在能够回去的理由是……?」 「老实说,对于这次的事件,我一直认为对方盯上的只有仰赖魔术生活的托勒瓦士一族,应该不会连我都成为犯人的目标……所以我才有如隔岸观火一样,不过现状看起来并不是如此乐观……」 露希紧盯着苏菲亚的眼睛一会儿之后,然后便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可是除了你之外,其他人也因为不明原因,而全都拒绝住到托勒瓦士的宅第──你知道理由吗?」 苏菲亚仔细思考一阵子后,只歪着头回答:「不知道……」 「我已经和托勒瓦士一族断绝往来……因此完全没有与哥哥或是其他亲戚取得联络,所以根本不晓得现在哥哥的现况,也不知道他在亲戚眼中是个怎么样的人……只是,哥哥从以前就很难与人相处,又不懂得如何待人处世,或许因为这样,亲戚们才对他没什么好感吧……」 「嗯,没错……他的确给人一股这种感觉。」 一听到露希过于老实的搭腔,苏菲亚不禁绽放笑容,并于简单告辞后便离开客厅。 露希和光辉认为一直靠在墙壁上也有点怪怪的,因此便一起坐到沙发上。 「关于刚刚她所说的,你的看法如何?」 「…………」 「……光辉?」 由于光辉没有回应,所以露希转头看向旁边,看到光辉故意错开视线并看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刚刚瞬间瞥见他的侧脸似乎带有些许生气的神色。 「……原来啊……」 露希马上想到自己惹他生气的理由。 「你还在为了被说成恋母情结的事情生气啊?」 「……应该没有人被说成恋母情结,心情还会好的吧?」 「恋姐情结就没关系吗?」 「嗯……我还是先跟你说清楚,这也会让人心情很糟糕!我只是不想一直否认而已!」 光辉的心情越来越坏,露希看见徒弟稍稍恢复前往日本之前的表情之后,便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淡淡一笑。 「好啦,是我的不对……我以后『尽量』不会这样叫你了……」 「只是『尽量』而已喔!」 「可是光辉你真的有恋姐情结外加恋母情结耶!」 「你摆明找架打……」 「你要这么认为也没关系,不过你有本事接下这场绝对没有胜算的打架吗?」 「……总有一天一定会让你后悔……」 光辉愤愤地退下阵来。总有一天一定要让露希后悔,就代表光辉已经拥有凌驾于她的实力──露希身为他的师父,她也相当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或许那一天也为期不远了呢……) 毕竟光辉的『可视星幽界之眼』能够无限召唤并支配漂浮于这片大地上的四大精灵。以魔术师的方式而言,就是他拥有能够制造出无穷无尽魔力的夸张能力。现在光辉之所以不敌露希,原因出在经验不足,因此精灵术的构成不够严谨──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天分。光辉将来一定会凌驾于露希之上,而且那一天指日可待。 不过露希认为未来的事情,就让未来的自己好好享受吧…… 「好,我等着那一天……扯回正题,你对刚刚苏菲亚所说的有什么看法?」 光辉的表情似乎还留着不高兴的痕迹。 「……她说了什么?」 「就是关于前一次她并没有回去的原因啊!」 「喔……她好像说过原因……但是我只听到一半而……好痛!」 露希用手指往徒弟的额头一弹,并且使用气斗术提升她的肌肉力量。光辉似乎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受到这一击,因此痛得脸朝下并用双手按着额头。 「真是的……我是为了了解内情才特地这么问的,话竟然只听到一半,你还算是一个合格的侦探吗?」 「我又不想当侦探……我的目标是除魔师耶!」 光辉用斜眼抬头瞪着露希,但她完全不为所动。 「就算是除魔师,前来委托的客户也都是人类吧?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你根本无法知道人类的想法,所以你必须训练自己洞察人心细微的变化……而且你又是特别迟钝的人!」 「迟钝?你在胡说什么,我的感觉很敏……噫!?」 一见到露希冷冽刺骨的视线,光辉不禁闭起嘴巴。他无法理解露希带有如此强烈杀气的原因,所以只能频频地歪着头表示疑问──这种行为就是所谓的迟钝。 「……算了,只听一半也没关系。你觉得苏菲亚说的话是真的吗?」 「关于她为何不去托勒瓦士家的原因吗?」 「嗯。」 「……确实蛮奇怪的。我认为艾略特应该过去曾经做过一些事,因此让亲戚对他失去信任,所以不愿意聚集到他的宅第,可是根据苏菲亚的立场推测,就像她刚刚本人所说的,只是单纯因为自己很难踏进家门,以及心怀隔岸观火的心态吧?」 「……嗯,说得也是。」 光辉看到露希点头同意的侧脸,不禁火冒三丈。 「什么嘛 ……既然你都知道,干么还要问我的意见!」 「我当然知道啊,问你只是确认一下而已!」 就因为一个确认的动作,所以我必须被弹额头,而且沐浴在让身体为之颤抖的杀气之中吗?光辉因此沉声问道: 「……而且你为什么要询问原因?了解亲戚们对艾略特有所猜忌的理由有任何意义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啊!」 露希马上回答,光辉则用一种分不清是疲惫还是傻掉的表情看着露希,但是她继续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这件事对完成这件工作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想知道法尔的动机而已。」 「……动机?」 「没错……你该不会认为他是以杀人为乐吧?」 「……不,应该不可能吧。」 面对师父的问题,徒弟只轻轻地摇了摇头并说出自己的看法: 「从每次预告信并不是寄送至灭门的地方,而是坚持送到艾略特的住处这点就可以看出,他的杀意应该只针对艾略特一个人。杀害他的亲戚多半是为了让艾略特感到恐惧,以及让他对自己过去对法尔做出的『某件事』感到后悔,而且那家伙昨天的口气……」 光辉低下眼睛,并回想起法尔被锁链限制住行动时吐出的怨言,虽然并不构成有如昨日的影响,但光辉的神情仍然为之一暗。 「从他的口气看来,他对艾略特怀有深仇大恨──这一点应该不会错……只是为什么这一点会和亲戚们不愿意聚集到艾略特住处的理由产生关联呢?」 光辉说完后,便转头看向露希的侧脸,发现她正凝视着眼前的桌子。她只要一想事情,就会习惯紧盯着某个地方。 「昨天那家伙说:『是他先夺走我所重视的一切,是他先杀死我所珍惜的人。』所谓重视的一切指的是什么?或者只是『珍惜的人』的一种譬喻呢……虽然这一点还不是很清楚,不过总结一句,艾略特应该曾经杀过人吧?」 「……应该……是吧……」 虽然露希察觉到光辉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但还是故意不予理会并继续说下去: 「如果这件事情传到亲戚的耳里……你不觉得应该就能推测出亲戚不想过去的理由吗?」 「如果是普通的家族,应该没有人会想去……杀过人的家伙家里吧。」 光辉抬起脸并看向露希。 「可是,托勒瓦士的亲戚全部都是链金术士……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属于地下社会的魔术师──这类人应该不会顾虑世俗道德,而认为杀人有什么不妥的吧?」 「没错……魔术师确实认为有必要就会痛下毒手,反之则不杀……不论如何,我们还是会对过度杀人的魔术师有所警戒……例如对杀死几百人的法尔,我们也会感到厌恶和恐惧。」 光辉似乎了解露希想表达的意思。 「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艾略特也像法尔一样杀害数百人吗?」 「至少不会只杀死一、两个人而已,感觉上至少也有几十人。」 「……我实在不太相信这种事情。」 「……真让人意外,你竟然对艾略特这个人毫无意见。」 「我听艾米儿说过,艾略特曾经救过体弱多病的艾米儿。虽然他救的是自己的女儿,不过我认为会帮助别人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大屠杀的举动……」 露希第一次听到艾米儿过去体弱多病的往事,她认为应该是在昨天去买东西的时候或是自己洗澡的时候──总之是在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提到的。 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光辉居然和艾米儿两人愉快地聊天。当露希一想象那个画面,太阳穴不禁差点暴现青筋,不过她还是勉强忍耐下来。 她认为现在应该先仔细问清楚艾米儿当时获救的情形。 「光辉……」 「让你们久等了。」 正当露希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苏菲亚和珍娜已经走进房间,两个人都携带一个小型旅行包。 (……算了,待会再问吧!) 露希如此换了个想法之后…… 「那么,我们出发吧:」 便带着苏菲亚她们,四人一同前往艾略特的宅第。 * 他们大约于上午九时左右抵达艾略特的宅第。一按下对讲机,那位女仆便急忙地冲过来开门。露希将车子停在与昨天一样的位置,四人随即下车之后…… 「真是太好了!还好各位平安无事!」 女仆由衷地开心迎接他们。 「嗯,谢谢你……非常抱歉,我并没有成功抓到犯人,所以还不能保证你们安全无虞。」 看见露希以歉疚的表情如此说道,女仆却以一副愧不敢当的态度慌忙摇头说: 「老爷先前委托的诸位客人都无法平安回来,两位不但平安无事,还顺利拯救苏菲亚夫人一家,已经让人相当敬佩了……」 「是吗?听到你这么说,让我心情轻松不少呢!」 一看见露希露出微笑后,女仆才将视线转向有些手足无措的两名女性──苏菲亚和珍娜身上,苏菲亚有些拘谨地开口说道: 「请问……」 「两位是苏菲亚夫人和珍娜小姐吗?艾略特老爷已经事先提过两位的事情了。」 「……艾略特提过我们?」 苏菲亚的声音里带有怀疑的音色,他似乎对音讯全无这么多年,艾略特却竟然晓得珍娜的存在这点感到相当奇怪,可是苏菲亚的脸色马上缓和下来并说: 「嗯,毕竟还是亲生哥哥,所有事情还是瞒不过他。」 她如此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并非不悦,可说是带着些许高兴的笑容──不论哥哥的理由为何,他仍然非常关心断绝往来并搬出去的自己。 「请各位往这边走,艾略特老爷正久候各位……」 女仆突然把话打住,并不禁微微露出笑容。四个人都不晓得她发出笑容的原因,并用一副好奇的眼神看着她。女仆发现众人的视线后,便似乎察觉自己失礼的举动似地摇了摇头。 「艾米儿小姐比艾略特老爷更加引颈期盼各位的光临……先前对讲机响起时,小姐就显得如释重负……看来小姐十分挂心各位的安危。」 女仆便带着微笑继续迈开步伐。四人跟在后面并通往大门的途中,珍娜拉着母亲的袖子问道: 「妈妈,艾米儿是谁?」 由于苏菲亚结婚后与娘家断绝一切音讯,所以心中完全没有头绪,只歪着头表示不清楚,并向碰巧走在旁边的光辉投以求助似的视线。当苏菲亚听完他的说明后…… 「……咦?艾略特的孩子?」她似乎非常惊讶并大声地发出疑问。 「……有这么奇怪吗?以他的年纪,有几个孩子也很正常吧?」 「不,我一直认为艾略特这辈子应该没办法结婚……」 光辉能够体会她的心情,虽然事不关己,但还是认为被如此斩钉截铁地断定无法结婚还满悲哀的。 (……啊,对了!) 光辉突然想起一件事,并静静地召唤出风之精灵搜索庭院──结果如他所料,拥有小鸟外形的使役魔还停留在树梢上。 「光辉,砍掉它。」 耳边突然传来露希的声音。 「一直监视还满讨厌的,趁现在解决它吧。」 「……了解。」 光辉一边行走,一边闭上眼睛,一只停在树梢上的小鸟便投映在他的眼睑上。 瞬间风刃一闪,一道风静静地将使役魔切成两半,使役魔的身体分别自树枝的左右两边落下,当身体掉到地上时,便逐渐扭 曲萎缩、失去色彩并且渐渐消失踪影。直到确认使役魔消失,光辉才张开眼睛并以视线向露希示意,露希则依旧目视前方点头回应。 到达门口后,当女仆拉开厚重的大门时──一个人突然冲了出来。 「欢迎回来,光辉!」 原来是艾米儿特地出门迎接──光辉一个人,艾米儿立刻跑到光辉面前,并用双手握住他的手。 「……太好了,还好平安无事……有没有哪里受伤呢?」 「呃、嗯……」 光辉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她似乎相当担心自己。虽然被握住的手有点痛,可是有人关心的感觉十分温馨。光辉的心中渐渐涌现出一种快乐的情感,原本充满疑惑的表情也渐趋缓和,就在此时…… (…………!?) 光辉的笑容绽放到一半就急速冻结──因为他感受到身旁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气,光辉胆颤心惊地将头缓缓转向旁边。 希腊神话中有一名叫做梅杜莎的女妖。凡是见到她容貌的人,都会因为那副今人无法承受的恐怖面容而变成石头。 正是露希现在的写照,她瞪着自己的表情极为可怕,而且和神话如出一辙,不只笼罩在杀气中的光辉,所有看到那副表情的人──除了看着光辉的艾米儿之外,所有人的表情皆在瞬间冻僵。 光辉对这道表情勉强还算拥有抵抗力,便继续开口说道: 「艾米儿……」 「怎么了?」 「我没事……所以,你应该可以把手放开了吧?」 她如果继续握下去,好不容易平安无事归来的光辉很有可能会往这里受伤。 「啊……对不起……」 艾米儿当场羞红脸并放开光辉,接着有如修饰自己的情绪一般,把头转向露希说道: 「卡罗小姐,欢迎你回来……您平安无事真好。」 「嗯,我回来了……谢谢你这句像是附赠的迎接语。」 露希带着满面笑容,不着痕迹地发出一句带刺的话。虽然艾米儿并没有察觉,可是藏在这句话里的冰冷情感却让其他四人有种冰寒彻骨的感觉。 「艾米儿,可以听我说一句话吗?」 「……是什么呢?」 「身为一位淑女,不可以随便握住跟你『非亲非故』的男生的手喔!这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喔!」 「是的……?」 艾米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时她越过光辉的肩膀,发现站在他后面的女性和少女。 「……请问,您该不会是苏菲亚姑姑吧?」 「嗯……没错。」 苏非亚似乎已经恢复因受到杀气波及而僵住的表情,并点头予以肯定。于是艾米儿飞快地穿过光辉身旁并跑到姑姑的面前,做出昨天她对露希他们的行礼动作──拎着橙色连身长裙的下摆并屈膝一弯。 「初次见面,苏菲亚姑姑,我是艾略特.托勒瓦士的女儿,名字叫做艾米儿……很荣幸与您见面。」 苏菲亚有如看到难以置信的东西般,整个人再度完全僵住。艾米儿发现她的异常动作之后,不禁好奇地呼唤她: 「……苏菲亚姑姑?」 恍然回神的苏菲亚像是拭去自己的疑惑般,迅速眨了二、三次眼睛。 「啊……对不起……哥哥有孩子这点就已经让我非常震惊了,而且还这么有礼貌,所以让我的大脑一时无法接受事实。」 虽然光辉也有同感,但还是觉得如此贬低自己的家人实在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初次见面,艾米儿。我是苏菲亚.伊迪斯,这一位是我的女儿──珍娜,辈分上应该算是表姐吧。」 苏菲亚一边介绍珍娜,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至于被介绍到的珍娜则…… 「你好……」 只是冷淡地出声打招呼──虽然身为表姐,可是两个人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所以也不难理解她会做出这种举动。可是艾米儿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且无比灿烂的笑容。 「初次见面……希望我们可以成为一对感情融洽的姐妹喔!」 「嗯……我们一起加油吧。」 珍娜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露希似乎也彻底溶入和乐的气氛中,本来板着的脸孔也渐渐溶化──并不让光辉发现地暗自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包含艾米儿在内的五个人一同前往艾略特所等候的客厅。 「……太慢了!」 当露希和光辉一进到他的视野中,坐在沙发上的艾略特马上开始抱怨: 「你做这类工作的经验相当丰富,应该了解定时联络的重要性吧?」 「……您说得一点都没错,十分抱歉,我完全忘记了。」 露希老实地低头认错,让人无法跟平常的她联想在一起。艾略特不屑地哼了一声,之后又说: 「结果怎么样?看样子,你们并没有抓到法尔。」 「是的,我并没有成功逮到犯人。」 「为什么?」 「我在评估犯人的力量上判断错误,另一方面也太过大意……无论如何,都因为我个人的疏失才导致这样的失败,我感到万分抱歉。」 她淡淡地述说自己的过失,并且再次赔罪──在开车前往托勒瓦士邸的路上,她已经跟光辉表明自己不打算说出与委托无关的兰佛德事件。 「……哼,虽然号称是『一级』的魔术师,毕竟还只是个十九岁的小丫头……」 「父亲大人,你这样说太过……!」 艾米儿原本打算对父亲的遣词用字进行抗议──但露希对她抬起手并打断她的发言。 「没关系,艾米儿。」 「怎么会没关系……!」 「我们的工作就是将犯人逮捕到案,可是我们并没有完成,所以受到责备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 艾米儿的脸上似乎仍然颇有微词,但还是不再加以争辩──可是,另外一个人却对艾略特的抱怨提出意见。 「艾略特,你的个性还是一点都没变。」 苏菲亚走到露希等人的前面并瞪着自己的兄长,艾略特早已预知妹妹会过来宅第,但互相见面时还是难掩惊讶之情。两人其实已经睽违十八年之久──当看见彼此带着岁月痕迹的面孔,实在令他们不禁为之动容。 「真是的,我还以为你结婚并拥有这么一位可爱的女儿后,个性会有相当大的转变,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哼,人的个性哪能说变就变。」 「那么,你下次试着制作把尖锐个性磨得圆滑一点的药如何?」 虽然光辉早有预感,但身处此种紧张的空气之中,让他更加百分之百确定──苏菲亚相当讨厌自己的哥哥。看来并非源自艾略特在断绝往来后对她进行调查的厌恶感──艾略特将目光从苏菲亚身上移开且闷不吭声,他的脸庞上并无法看出他的真实心情;苏菲亚注视哥哥的侧脸一下子之后,察觉到这只是浪费时间的行为,便「唉」地叹了一口气。 「……总之,我们母女因眼前两位客人而得救。身为兄长,请至少向人家说声谢谢。」 「这是委托他们的工作,完成工作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要不要让艾米儿从头教你最基本的待客之道呢?」 苏菲亚再次叹了一口气之后,便转过身向女儿招手。珍娜似乎被舅舅的态度吓到,有如惊弓之鸟似地站在母亲旁边。 「礼貌上还是向你介绍,她是我和埃内斯托的女儿──珍娜。」 珍娜不作声地微微行礼;艾略特则只是瞄了一眼,便马上把脸别开。舅舅和外甥女 的初次相见花不到一秒钟。 苏菲亚用极度难以置信的表情深深叹气,并转头对女儿说: 「珍娜,我本来希望这辈子都不想让你与他见面,不过事到如今既然以这种方式相见,只好跟你介绍一下。那位挂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的人就是你的舅舅──艾略特。」 母亲的介绍让珍娜的表情变得更为尴尬,而艾略特的表情则是一动也不动,把听到的话全部当做耳边风,然后说: 「你们两个应该都累了吧?你的房间跟当年一样,先去休息。」 苏菲亚的脸上露出些微惊讶的神色,因为她没想到哥哥居然还会留下自己的房间。 「嗯……那么我们先去休息了……」 苏菲亚掩饰自己的神情后,正当她准备带着珍娜走出客厅时…… 「对了……差点忘记说……」 她让女儿走进大厅后,便在门口的地方转身说道: 「不论如何,都多亏你派两位保护我们,我们才能活到现在,所以先向你说声谢谢──真的很谢谢你。」 「啊……小的为您带路!」 女仆慌张追着转身离去的苏菲亚并跑出客厅。 「艾米儿,你也先离开。」 艾米儿一时之间无法对父亲的话做出反应,但她马上察觉状况,便只说出一句:「失礼了」便行礼退出客厅。 于是客厅里只剩下露希、光辉和艾略特三人。 「关于接下来该做的事……」 他请露希和光辉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并说: 「只剩下一家……也就是我弟弟史都华的家庭。」 「好的,我们马上前往……不过,只让我徒弟一个人过去。」 「…………咦?」 没人比光辉更加怀疑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话。 「喂!你之前又没说!为什么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啊!」 光辉小声地向坐在旁边的露希如此抗议。 「那还用说,又不能放弃对苏菲亚她们的保护工作。」 「等等,那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如果只是将保护的对象带回来,应该由会开车的你去比较妥当吧?」 「你坐史都华家的车子回来就好了吧?他们家这么有钱,应该有一两辆车子吧?」 「……对喔。」 光辉接受这个说法后,便重新看向正前方,却发现艾略特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 「……他真的没问题吗?我根本感觉不到他的魔力……」 「…………啧。」 面对老实说出感想的艾略特,光辉努力压抑住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另一头听完询问的露希则笑着回答: 「嗯,他的确无法生成魔力,但是他是我的徒弟,我觉得这应该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了。」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一听到露希这句信心十足的话,艾略特毫不拖泥带水地放弃自己的主张。 (……露希!) 光辉不禁对于露希相信自己的举动暗自感动,所以一定不能辜负她对自己的信赖──光辉挥去心中所剩无几的不安并让自己浑身充满干劲。 光辉立刻回想起资料上关于史都华经历的记载。 艾略特的弟弟名叫史都华.雷恩瓦特。 从他改变自己的姓氏一事推测,他似乎入赘到另一个魔术师世家──对方并不是钻研链金术,而是研究如何掌控五大元素的世家。 * 目的地距离托勒瓦士邸相当接近,光辉只花费二十余分钟便抵达了德贝镇。 光辉从小镇上空发出数道风探查史都华家的正确位置,结果却发现一幢不输艾略特邸的豪华宅第。 光辉事先查看宅第中的情况,法尔似乎还没来过。光辉对自己总算赶上一事松了一口气,可是…… (……这里也有喔?) 他望向庭院里的一颗树,树上则停着一只拥有小鸟外形的使役魔。 (先解决掉它吧……) 光辉放出一道风将它劈成两半,直到看见一分为二的使役魔掉到地上,光辉才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降落,再走到门口并按下对讲机。 当对方发出回应声,光辉便告知来意,大门也随之开启。光辉走到宅第门口并敲了敲门后,只听见一阵脚步声,出来迎接的是一位将茶褐色头发绑在后面,并穿着蓝色开襟毛衣的女性。 「初次见面,我叫星之宫光辉,我是接受艾略特.托勒瓦士先生的委托来到这里……」 「我们已经接到大伯的通知。初次见面,我是雪拉,雷恩瓦特。」 她是史都华的妻子,看起来人品似乎相当善良,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有点郁闷不乐。虽然生命受到威胁的人应该不可能心情开朗,可是她的表情却让光辉觉得事情并非如此单纯。 「请进。」 雪拉将光辉引往客厅,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位穿着蓝色西装并拥有一头褐发的男性。男性一见到光辉后,便马上起身行礼。 「你好,我是艾略特的弟弟史都华。」 「初次见面,我是星之宫光辉。」 「请坐。」 光辉当场拒绝对方的款待。 「不,我希望可以马上出发……请问你们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吗?」 「…………」 夫妻两人都用失神落魄的眼神看着彼此,光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请问一下,有任何问题吗?」 「嗯,稍微有点……」 他们对艾略特似乎也抱持着不信任感,但光辉从灵气的分布发现,现在这幢宅第只剩下这对夫妇。光辉一边回想,一边从夹克里取出资料。 「请问一下,上面记载府上还有一位叫做马克的公子……那孩子现在……?」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出史都华难以启齿似地说道: 「说来惭愧……马克已经离家出走三个月没有回来了。出去时也没有携带手机,所以无法联络上他。」 「……三个月。」 如果有三个月的时间,应该可以找到上百种调查方式吧──他们该不会连找都没有找吧?所以光辉问道: 「请问贵公子离家出走的原因是……?」 两个人再度欲言又止,似乎相当不愿提起原因。 「如果贵公子还在这个镇上,我可以轻易地将他找出来。但就算找到人,如果他不听劝的话会很伤脑筋……」 「劝?你愿意带马克回来吗?」 「因为保护你们是我的工作。」 老实说,光辉并不想接下麻烦的苦差事,但他无可奈何。一听到光辉这么说,夫妇俩同时露出安心的表情。 「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家并不是链金术世家,而是魔术师世家吧?」 史都华开始说起原因,而光辉点了点头后便继续聆听。 「所以父母必须教导并让下一代的孩子继承魔术,可是马克却……」 光辉已经猜到接下来的内容,也就是说…… 「……他并没有操纵五大元素的资质吧?然后你们在他的面前抱怨这件事,让贵公子十分不高兴,因此离家出走……对吧?」 史都华带着一半惊讶一半羞愧的表情点头同意,光辉则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个故事跟自己一年前刚遇上欧特时的处境完全相同。 「我了解了……那么请两位先收拾行李,我会趁这段时间搜寻贵公子的所在位置。」 「搜寻?怎么搜寻?」 雪拉的问题并不奇怪,以魔术师的常识来看,搜寻魔力到方圆二百公尺就已经是能力极限 。 「这是商业机密……请两位赶快收拾行李,在前往艾略特家的途中,我会负责将贵公子接回来。」 光辉目送两人离开后才闭上眼睛,并将风送到镇上的每一个角落,开始进行高于一般魔术师的十倍距离,也就是方圆三公里以内的搜寻。 * 此时在托勒瓦士邸里,露希、艾米儿、苏菲亚和珍娜四位女性一起聚集在苏菲亚的房间倾听艾米儿的故事。 「……我的身体因此变得相当健康。」 艾米儿正在叙述父亲于两年前以链金术拯救自己的故事,因为露希从光辉处得知故事的一部分之后,她就一直非常好奇,所以便请艾米儿提起往事。 「原来如此……艾略特竟然……」 听完故事后,最先开口的是苏菲亚,因为以她对艾略特的认识,就算艾米儿是他的孩子,她也很难想象他拯救自己女儿的样子。 「或许是艾米儿出生之后,那个人也有所改变吧……」 一听到苏菲亚的喃喃自语,艾米儿便害羞地露出笑容──珍娜虽然对于链金术的部分不甚理解,但是她似乎也了解像舅舅那么恐怖的人还是拥有为了女儿拼命的温柔一面,因而非常佩服似地点头表示敬佩……然后突发奇想地问道: 「对了,我们还没见到艾米儿的母亲呢!」 「说得也是……不打个招呼就太没礼貌了,你可以让我们见见她吗?」 苏菲亚跟着女儿搭腔之后,便重新看向艾米儿。 「好的……」 艾米儿一边笑着,一边拉起挂在脖子上的细长金链子,并取出藏在胸前的相片坠子。 「来,请看看。」 她打开相片坠子的盖子,并将它交给和女儿一同坐在床上的苏菲亚。 「……咦?该不会……令堂已经……?」 「是的。我生下来不久之后,家母就因病过世了。」 「对、对不起……!我居然做出如此冒失的事……!」 打开这个话题的珍娜不由得手忙脚乱,但艾米儿微笑地说: 「没关系的,因为妈妈在我懂事之前就已经去世了……所以我完全不会介意喔。」 但珍娜仍旧不改尴尬的表情。 「……令堂很漂亮呢!」 或许是为了避免尴尬气氛继续扩散似地,苏菲亚看着相片坠子说道: 「而且看起来很温柔……艾米儿比较像妈妈呢!」 「真的吗?」 「嗯,艾略特一定也是被令堂的温柔所感化,才变得为人处世比较圆滑也说不定。」 苏菲亚一面苦笑,一面将相片坠子还给艾米儿。 「艾米儿……」 露希看着艾米儿将相片坠子挂回脖子上后,便马上开口询问。她请艾米儿提起往事,却直到故事结束之后都不发一语──因为她一直在想一件事。 「嗯,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曾经听你爸爸说过,要如何才能制作出那种红色的药吗?」 「嗯……我也曾经因为好奇而试着询问父亲大人,可是他却完全不告诉我,只用『你的基础还没打好,听了也是白听』这个理由带过。」 「这样啊……」 「露希小姐,难道你想窃取那种药的制作方式吗?」 一听到苏菲亚揶揄的问题,露希也半开玩笑地答道: 「怎么可能!我可是从学校的美术课与家政课中切身体验到自己没有制作东西的天份……就更别提链金术了!」 听到她充满自嘲的回答之后,其他三人不禁噗哧一笑。 露希询问这件事的原因则在于──为了确认她在学院就读时,认识的链金术师跟她说过的一个传闻,她想确认那道传闻和艾略特是否有所关联。传闻中…… (…………!?) 就在即将回想的同时,露希把头迅速转向门边,并感应到与昨晚相同的魔力波动。 是法尔.基亚兹,虽然他距离这里仍然很远,但正缓缓地靠近中。 「艾米儿,你正在学习链金术吧?」 「是的……怎么了吗?」艾米儿不解地问道。 露希从牛仔夹克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交给艾米儿。这张羊皮纸只有明信片般的大小,上面则以蓝墨水画上一个十字,上头镶嵌着奇妙的字──十字的外头则由两个同心圆构成的魔法圆围绕,这是『所罗门木星护符』{注8}。 「把大家集合在一楼比较宽敞的房间后,将这张护符贴在门上,接着集中魔力念出『藏匿身形,汝逃一劫』,就可以形成一个隔离结界。犯人来了!」 「好、好的……!」 三人的脸上顿显紧张之色,艾米儿则仓皇地高声回答。 露希看着三人的眼睛并有如鼓励她们似地点了点头,接着便走出门外,然后以气斗术提升肌肉力量,用常人眼睛无法看见的速度冲出宅第。 在法尔与宅第的连线上有一座公园,露希便在公园埋伏──所幸是平日上午,因此公园里空无一人。 露希站在步道上等待,法尔则从她的正前方缓缓步行而来。他全身漆黑的打扮就像一道影子般──这道影子看见露希后,嘴角的两端立刻上扬并露出奸笑。 「昨天真是谢谢你,我好久没有想起『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了呢!」 他的年纪似乎与光辉相仿,可是说话的口气和声音却感觉比光辉还要稚嫩。 「不会,用不着客气……如果你觉得有学到东西的话,方便跟你收个学费吗?」 「嗯,好啊……虽然用这个来代替学费有点不妥,但我还是陪你玩一下吧!」 从法尔身上渗出一股杀气,他的杀气带着些许粘稠感,既不冷也不热,只是让空气停止流动,让人有种身处水中的窒碍感。 「不要只有『一下』啦……我们玩久一点吧~~」 相较之下,露希所释出的杀气让人觉得温度大幅下降──这股杀气有如北极或南极的风一般冷冽,让人浑身起满鸡皮疙瘩,而这道杀气让周遭停滞不前的空气慢慢化为寒冬中无比清澈的空气。 「……难得我特地做出一个独属于我们两人的世界呢!」 露希将左手抬至脸旁…… 「制裁开始,封锁现场,不许进出。」 并弹响指头,那道声音响彻四方,一阵散发金色光芒的波纹自露希的脚底渐渐扩展,当波纹遍布整个公园后,便朝天空释放出同色的淡光。亮光画出一道弧线,在露希的正上方形成一个半球体光墙,并将公园从世界中切割开来。 露希创造出了一个至死方休的战场。 法尔抬头仰望覆盖天空的结界,并佩服地说道: 「真厉害……你竟然能够不靠任何刻印,就能组成一个如此广范围的隔离结界,这可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喔!」 「谢谢你的称赞……那么就开始这一场到其中一方倒下前,都不会停止的游戏吧!」 「……我并不打算奉陪呢!」 停滞和冰冻的两种杀气侵蚀空气并互相倾轧,将早晨公园原本和乐融融的景象涂抹成充满杀戮之气的战场。 法尔的眼睛放出紫光──那便是『魔女』解放魔力时光芒四射的『耀眼』。 他的魔力呈现爆炸性膨胀,抬起右手并将指尖朝向露希──法尔的正前方浮现出无数颗黑色的球体。 「……我先发动攻击啰?」 法尔露出大胆的笑容后,便将黑色球体全数发射。露希看着迎面而来的无数炮弹,露出一道奸笑后便化为残影消失不见。 下一刻,她出现在法尔的身旁─ ─她绕了一大圈,瞬间缩短彼此的距离后,并以右拳打向法尔的脸颊,但却被他以后退闪过。露希单脚蹬地,并朝想拉开距离的法尔紧追上去。 露希金黄色的头发随风飘扬,并闪烁着阳光的光采──此种美丽让敌对的法尔也不禁为之着迷,仿若天女下凡的她挥出左手的铁拳…… 法尔瞬间将头一摆,千钧一发地闪过那一拳,他的脚立刻踏上地面并飞上天空,倏忽水平挥出的手臂流过一道蓝色的闪电…… 「……看招!」 便将手臂向下一甩,一道闪电划破空气,发出轰鸣并曲折地击向地面──朝露希的头顶落下。 露希往旁边一跳,下一个瞬间闪电便贯穿地而,并卷起一阵飞沙走石,但露希瞧也不瞧,便从牛仔夹克怀里抽出三支刺针,并朝着滞留在空中的法尔投射而去。 法尔露出一道奸笑,在昨晚的战斗中,他用强风将那些飞镖反射回去──第一次就无法收得成效的攻击,第二次也不可能奏效。法尔像昨天一样挥动手臂,并让一把以风构成的铁锤实体化打算将飞镖击落,可是…… 「…………!?」 飞镖却刺穿『风』并继续前进。虽然和风碰触的瞬间遇到些微抵抗力,但飞镖的推进力道仍然不减,继续往前飞行,刺针上似乎灌有此昨晚还要强大的魔力。 三支飞镖瞬间迎面而来,屏障并无法将他们全数挡下──法尔当场做出判断后,便取消自己身上的扬升力,飞镖自头顶呼啸而过,自己则急速往地面坠落。 法尔的四肢同时着地,虽然他以气斗术提升肌肉的力量,但从十公尺高空掉落的冲击依旧非同小可。就在法尔以四肢着地的同时,一道黑影冲向他的身边,一名金发少女从飞沙走石迅速现出身影。 法尔忍下四肢的酸麻,并往旁边跳开──但为时已晚,露希纤细的手指已经扎实地抓住他的脚踝。 「…………喝!」 伴随着一道短短的吐气声,露希将法尔有如榔头一样砸向地面。法尔试图以双手击地进行防御,但并无法消弭冲击力道。 背上传来的反弹力道立刻挤出肺部的空气,地面产生的龟裂痕迹朝四周扩散──可是,法尔的脸上并无痛苦之色。 他用双手接触头部两侧的地面,并以后空翻的诀窍将双脚往上一振,将脚的力量和离心力合并,用力甩开露希。 被甩到空中的露希伸出左掌对着法尔,并开始念出咒文: 「汝之自由,操之我手。逸逃之愿,永世不偿!」 当这道声音传到耳里的瞬间,法尔便利用后空翻的反作用力向前一跳,在头下脚上的状况中,他看见浮现于地面的魔法圆以及从里面出现令人忌惮的锁链。 锁链紧追着猎物并继续伸长,着地后的法尔顿也不回地直接放出火焰,烧向迫在眉睫的锁链。 火焰有如沿着导火线一般顺着锁链的源头而去。最后抵达地面并将魔法圆燃烧殆尽。 露希暗叫可惜,并收回对着法尔的左手。 两人恢复先前屏息以待的态度,并互瞪着十公尺外的敌人。 「……你真的很强耶!嗯,很适合当个玩伴喔!」 「没有辜负你的期待是我的荣幸。不过,你的能力只能算是马马虎虎。你的魔术的确很强,可是格斗技却完全无法搬上台面,只要接近距离就只能落荒而逃。」 法尔完全不在乎对方辛辣的评论,并将遮到眼睛的头发拨开说道: 「没办法,『魔女』的基础战斗方式本来就是远距离魔法战。」 「现在不会格斗技的魔术师已经落伍啰,所以下次玩的时候记得做好格斗技的训练喔──虽然已经没有下次了。」 露希并不打算放过法尔,决定在这里一决胜负,可是法尔却露出有如小孩子一般的天真无邪笑容。 「不,我觉得会有下一次喔!」 他说话的口气充满自信,因此露希的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 「不可能,这个隔离结界是我师父创造出来的顶尖作品,它的结构已经是最高等级了。」 「不用我破坏,你自己就会帮我解除这个结界喔!」 「你在开玩笑吗?」 「不,你听到我的下一句话之后就会马上解除结界,而且应该不会想继续追着我跑。」 法尔装模作样地清了一下喉咙之后便说: 「我已经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了,那个苏菲亚姑姑和她的女儿应该已经死了吧!」 「…………!?」 露希不禁倒吞一口气。 (不可能……因为法尔人正在这里……!?) 一想到这里,露希立刻想到另一个可能性,该不会…… 「……你派遣使役魔过去袭击她们?」 「你猜对了!」 法尔立刻露出一道奸笑。 「为什么我会在白天前来袭击呢?因为我认为现在有可趁之机,你的同伴现在应该在史都华那里吧?」 「…………!?」 自己就是不想被他发现这件事,才把那只使役魔消灭的。为什么会被他知道呢?当露希一想到这个问题,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有够愚蠢。 就算这里的使役魔被除掉,只要史都华那里的使役魔看到光辉就可以;就算没有看到,一旦使役魔被杀掉,就等于宣示自己和光辉的其中一人正前往保护他们…… 「你们的实力真的超出我的预期──虽然我不认为正面对决会输,不过『大家』都叫我不要继续玩下去,所以我才想出一些可以确实杀掉你们的办法呢!」 (……大家?) 虽然露希对这个词感到疑问,但法尔并不给予她询问的机会。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黑色外套的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并拿在手中挥舞展示。 「我本来打算用预告信将你们引开的,结果你们却自己兵份两路,还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所以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为了故意引诱留在这里的人,我才会毫不隐匿身形地来到这里──结果就成功把你引诱出来了。」 他用散发着紫光的眼睛盯着预告信并将它烧掉,再将手中让逐渐焦黑成灰的信封丢开。 「然后这段期间再让我的使役魔──或许该说是同伴──前去杀掉留在家里的姑姑们。其实我本来很担心使役魔移动时会被你被现……」 法尔抬头看向天空,并再度露出奸笑。 「多亏你特地为我设下一个隔离结界,因此外面的情报都被阻断──所以你根本不可能发现使役魔正在移动。」 露希不甘心地啧了一声,可是她还留有一线希望。 「谢谢你这么冗长的说明──不过法尔,你的计划还是失败了,因为我在她们所在的房间也事先设下结界了。」 她交给艾米儿的『所罗门木星护符』是一个比『algiz』(注9)更加强力,并且含有行星之力的结界──理论上并不会轻易遭到破解。 可是法尔依旧保持笑容并说出一句话,瞬间摧毁她的最后一线希望。 「我派去的使役魔跟我一样,是生前为『魔女』的亡灵,而且还是三个人喔!」 当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露希马上解除包覆于公园的结界,并丢下法尔跑向宅第。 「呵呵……反正已经来不及了啦!」 法尔看着露希如自己预期一般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脸上不禁露出嘲笑之色,并飞上天空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餐厅的门被强大的力道撞飞,露希冲进去后。只看见现场一片狼籍。 桌椅全数遭到破坏并化为碎屑,墙壁与地板上也都伤痕累累,四处可见斑斑血迹──女仆 和厨师们皆负伤倒地。 露希用带着可怕杀气的视线,犀利地瞪着浮在空中的三道黑影。 「……繁星应许吾愿。繁星呀!化为闪光之箭毁灭敌人!」 露希的双手前端发出光芒。在空中划出耀眼的残像并射穿黑影──千疮百孔的黑影直接溶解于虚空之中,并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卡罗小姐!」 露希听到一声惊呼后,便回头一看──是艾米儿。她流着眼泪大声哭喊,乍看之下似乎没有受伤。 在她身旁,沾满鲜血的苏菲亚抱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少女频频呼喊:「珍娜!珍娜!」她发出仿佛叫破喉咙似的喊叫声。 虽然另外还有流血倒地的女仆和厨师,露希但扫视过全部人的灵气状况,认为他们受的似乎部不是致命伤──露希立刻转过身,并跑到珍娜的身边。 「苏菲亚小姐,请让我看看她的状况!」 苏菲亚一看见露希,便当场狠狠瞪她一眼。 「……你搞什么啊!你之前不是说只要设下结界就会没事的吗?」 「等一下我再听你抱怨!现在请先让我为贵千金施展治愈魔术!」 苏菲亚虽然露出不信任的表情,但听到『治愈魔术』四个字后,便将抱在手中的女儿静静地放到地上。 露希相当内疚地向她行礼后,便马上迅速检查她的伤势。 右颊有一道被利器划过的割伤,左手上也有相同的伤痕。最严重的是腹部所受的刺伤,虽然似乎没有伤及内脏,但出血量极多,就像水从破掉的瓶子流出来一样,鲜血不断地从身体溢出。 (……怎么办?她的〈玛那〉量不够。) 珍娜现在伤势严重,如果在这种状态下施展治愈魔术,有可能耗尽她体内的〈玛那〉,届时心脏有可能会立刻停止搏动。 「喂!你还在发什么呆呀!快点用魔术救救珍娜啊!!」 苏菲亚抓着露希的胸襟用力摇晃,露希一面让她摇晃自己,一面犹豫是否该听天由命施展治愈魔术,就在她下定决心施展魔术的那一刻…… 「……我把药拿来了!」 艾略特突然跑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装着普通清水的水林以及…… 「………咦!?」 刚刚艾米儿提到的,一个装有红色药粉的小瓶子。艾略特请苏菲亚移到一旁并以双膝跪地,从小瓶子里倒出少量的药粉放进口中,再从杯子含进一口水…… 将自己的嘴唇和几乎气绝的珍娜的嘴唇叠在一起,并让她喝进自己日内的水。 效果十分神速,珍娜的伤口在众人目光下渐渐愈合,数秒后便已经看不出她原来受伤的地方。 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黯淡无光的脸色,也渐渐恢复原有的温度与光泽…… 「……应该没事了。」 艾略特说完这句话后便站起来,并将位置让给苏菲亚。 「珍娜,…认得我吗?认得妈妈吗?珍娜!!」 「妈……妈……?」 「珍娜!」 苏菲亚紧紧抱住女儿,再也不愿意放开珍娜传来的温热──她用尽全身的力量表现出再也不愿失去自己珍贵事物的期望。 艾米儿相当高兴地流着眼泪并看着这一幕。 (……让踏进鬼门关的人当场复原的药……那粉末果然是……) 露希则目不转睛地看着艾略特手上那一小瓶红色药粉…… * 史都华驾驶的车子停在一条巷子里,并在不远处有一间寂寥的酒馆,几名男女于门口进进出出。 「……马克真的在这种地方吗?」 「没错,我确实感应到贵公子的气息在这里……难道你们没有感觉吗?」 史都华摇了摇头并望向自己的妻子,雪拉也歪着头表示疑惑。马克的魔力的确很弱,所以他们无法感应并不奇怪。 「……我去把他带回来,请两位先在这里稍待一会。」 光辉解开安全带并走出车外。 「……我也一起去吧……」 「不,请务必别跟来,因为我认为交涉一定会破局。」 光辉相当坚决地拒绝史都华的要求。 「我会在车上设下一层隐蔽结界和隔离结界,在我回来前,请务必不要下车。」 「好的……我了解了。」 光辉用力关上车门,并招来风的精灵在车外设下一层隔离结界,其外侧再铺设一层隐蔽结界。 「好,进去吧……」 他完全没想过,把跷家小孩带回来的工作竟然会落到自己头上──光辉不禁深感人生无常,并带着一种奇特且超然的感觉迈开步伐。 那间酒馆的外表越看越发冷清,店门口停着几辆外观独特的车子和重型机车──这家酒馆似乎生意还不错,此种场所反而会受到无家可归的少年少女们欢迎。自己过去对父亲怀有叛逆心态时也常到朋友家里,然后晚上跑到大街上,寻找这类酒店醉生梦死一番。 「…………」 当光辉一想到那位朋友,便不禁有些晕眩,另一位失去恋人的少女也是带着这种感觉渡过每一天吧……既然事情都已经成为往事,再对她加以同情也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他握上镀金几乎掉光的门把并将门打开。 门内传出来的香烟和酒精的臭味让光辉的眉头为之一皱。里面没有窗户,因此即便是早上,里面仍然相当昏暗,只有几颗小电灯泡稀疏地照着整个店里。 光辉对墙壁上没人看得懂的涂鸦视若无睹并继续前进,当他经过吧台时,老板则狐疑地看了自己一眼。 越往内部深入,混杂着男女嘻笑怒骂的声音也越发清晰,光辉发现距离入口最远的大包厢内──聚集着数名拿着酒瓶与玻璃杯并且发出哄堂大笑的男女。 一名男性与女性原本坐在其它座位上,但当他们发现这名陌生的东方人时便靠过来观看。男子的下巴上满是胡渣,女性则浓妆艳抹,可是他们的脸上仍旧稚气未脱,似乎和光辉的年纪差不多。 光辉将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并转向靠躺在里面的沙发上、一名穿着黑色机车骑士服的少年身上。光辉从他的身上感觉到魔力,而且他的头发是和父亲相同的褐发,理应不会有错。正当光辉打算开口叫他的名字时…… 「喂!你来干么的?」 刚刚不予理睬的胡渣男将手伸向光辉,打算抓住他的肩膀,但在碰到肩膀之前,他的手就被光辉反抓住。 「没事,我要找的不是你。」 说完后,光辉便将少年推开。 「……嗯?唔哇、哇~~!!」 身材高大的男子被一把推开,向后一个踉跄并一屁股跌在地上──虽然光辉只打算轻轻推他一下而已,但这股力道对常人来说似乎仍然过于强大。 「啊……抱歉。」 「道歉就可以解决吗!你这家伙!」 男子一站起来便瞬间扑向光辉,光辉则后退一步并突然把脚伸出来,将朝他冲来的男子绊倒。失去平衡的男子向前一扑,整张脸撞在墙壁上并在店内发出巨大的声响,他那高大的身体维持原来的姿势慢慢下滑并倒在地上。 光辉认为酒精似乎一口气发生作用,并补上一句: 「又害到你了,抱歉。」 光辉朝着倒在地上的对方再度道歉。 「……喂!」 光辉听见怒吼后转头一看,只见那位穿着骑士服的少年已经站了起来。 「你在搞什么?把我的朋友弄伤,他以为本大爷会善罢甘休吗?」 他似乎是这个小团体的首领,他以带有敌意的视线 看向光辉后,其他少年少女也一齐投以带有明显敌意的视线。 光辉毫不理会其他人的眼神并问道: 「你是马克.雷恩瓦特吧?」 这名少年──马克瞬间闪过一道狐疑的表情,但又用相当凶狠的目光瞪向光辉。 「……你是谁啊?」 「我叫星之宫光辉……是前来保护你的保镖。」 马克立刻恍然大悟,并语带苦涩地低声道: 「保护……是我老爸派来的走狗吗?」 「嗯,双亲都很担心你喔!」 马克当场对光辉的话嗤之以鼻。 「担心?你说他们两个会担心我吗?平常者骂我资质驽钝,他们怎么可能担心我!?」 「因为有杀人犯即将对你不利。」 光辉淡淡地如此说道。马克一听到有人意图谋取自己的性命,就算个性再倔强也不禁气焰尽失。听完光辉简洁地说明事情经过后…… 「哼!关我什么事啊!我早就和那个家断绝关系了……应该不会追究到我的头上来吧!」 「对犯人而言,他才不管你们的家务事。」 「…………」 被光辉冷冷一说,马克便微微停下动作。 「嗯,事情就是这样,所以希望你能乖乖地接受我的保护,并跟我一起回去……」 「我拒绝」──对方当场如此回答。 「……就算在你脖子上套上绳子,也要硬把你拉走。可以吗?」 光辉带着稍微无奈的口气问道,但马克却不知为何地发出笑声,旁边一伙人也不禁失声发笑。 「好吧,有本事你就试试看!」 按照史都华所说,他连将小烛火实体化也得花上一分钟,气斗术也只是马马虎虎。 (……总之赶快解决他吧。) 光辉用一步瞬间拉近距离,并发出一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肚子上,让他昏倒就结束了──光辉在脑中的模拟情境并没有任何问题,就在光辉将体内的〈气〉集中在四肢上,准备踏地而把膝盖微微弯曲时…… 只见马克一面奸笑,一面从腰包取出一只用铁片拼凑而成的手套──这是一只让人联想到机器人拳头的铁手套。他将它套在右手上,并发出铿锵的声音后伫立原地。 「你叫做光辉吧?你听过北欧神话吗?」 「……嗯,听过。」 光辉虽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疑惑,但还是开口回答。以前到北欧旅行时,露希不晓得已经跟他说过几百次了。 「那么,你知道里面有一个名叫索尔的雷神吗?」 当然知道,他在北欧神话中是知名度仅次于奥汀的神明。传说中曾经投掷铁锤打败巨人,是一名拥有最强大战斗力的雷神。 「索尔拥有三件神器。分别是丢出去后会自己飞回来的『雷神之锤』妙尔尼尔{注10}、穿戴后力量会变成两倍的『力量腰带』梅金乔尔德{注11},以及手握妙尔尼尔时所戴的铁手套……」 「……不会吧……」 光辉很想否定自己的猜测──但是,马克将戴上手套的右手伸进怀中并取出一把短柄铁锤,而柄的长度刚好可以一手掌握。 「本大爷的确没有掌控五大元素的魔术天分……」 他用左手压着腹部,看似按下那条穿在骑士服底下力量腰带的按钮──马克将铁锤握在手上并高举过头。 「不过,本大爷似乎拥有创造物品的资质,所以能够重现神话里面的物品喔……!」 马克将〈气〉往四肢集中,并以可怕的速度迅速提升自己的〈气〉。 「喂!暂停一下!如果它们的威力跟神话一模一样的话……」 可是马克并不让光辉把制止的话讲究…… 「在我脖子上套上绳子……你如果能硬把我拉走的话……就拉拉看啊!」 便丢出铁锤。 (……应该不能闪躲吧?) 神话中,那把小铁锤据说可以打爆巨人的头。光辉不晓得巨人的头有多硬,可是至少比这家年久失修的酒馆墙壁还硬吧?如果闪掉的话,这家店应该会整间垮掉。 光辉将左掌水平举起,并汇集四周的风做出防御屏障。 「…………唔!」 这股冲击力道比想象中还要强烈,精灵们纷纷发出哀嚎。 「…………!?」 吃惊的不只是光辉而已,马克似乎没料想到铁锤会被轻易挡下来,不禁膛目结舌地看着光辉。 被弹开的铁锤在空中画圈空转,并且即将回到马克的手里。如果飞回他手中,他大概不会考虑任何后果,再把它扔过来吧…… 「别开玩笑了!」 光辉一面大叫,一面控制坚硬的风以极为可怕的力量将铁锤敲落,铁锤马上贯穿正下方的桌子并穿过地板,直到埋进深不见底的地底才停下动作。 「……妙尔尼尔!」 「你休想!」 马克立刻呼唤铁锤,和光辉以地之结界将它覆盖封印的动作几乎同时发生,光辉总算封住铁锤的攻击。 但是,想松口气似乎还稍嫌太早,在光辉抬起脸来的下一个瞬间…… 「…………!?」 马克已经逼近眼前,并挥动他的右拳──光辉立刻将两臂交叉进行防御,并在被击中前向后一跳。 「…………啧!」 光辉成功化解掉对方右拳的冲击。可是,两臂仍然剧烈地发出颤抖,并留下让人几乎烫伤的热度──安全着地后,光辉立刻确认自己双手的状况。 「……神话中,铁手套有电击的效果吗?」 光辉看了马克一眼,马克右手铁手套的表面上不时闪过青白色的电光。 「我难得创作出电神三神器的复制品,所以才在上面添加雷属性。有问题吗?」 马克的脸上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光辉因为穿着不导电的皮质夹克接下攻击,所以才避免被烫伤。 「…………」 光辉挥动双手,挥去手上的酸麻感之后,便锐利地瞪着马克并静静地摆出架势。 「……我会稍微用力一点。你最好小心一点,不然有可能会断个几根骨头。」 光辉释放出某种冷冰冰的东西,不只是马克,酒馆里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受到这股感觉的同时…… 「……唔啊啊啊啊!」 马克忍不住冲了出去,和刚才一样,只用一步便冲到光辉的正前方。 「…………」 光辉侧身闪过缠绕着电光的右直拳,并于右脚着地的同时,利用反作用力一跃…… 「嘎啊!」 左手的肘击便狠狠灌进马克的侧腹,并用双手固定住马克的身体──一记膝撞马上窜入他的小腹,光辉的膝盖上立刻传来一股硬物碎裂的触感──似乎成功摧毁了他的力量腰带。光辉透过精灵之眼观看抱着小腹并蜷曲身体的马克──〈气〉的流动已经渐渐恢复正常。既然铁锤和气斗术都被完全封锁,他也应该不会继续反抗吧?缠绕着电光的铁手套在没有气斗术的状况下是无法打中光辉的。 「虽然刚刚有点惊险,不过既然胜负已分……就请你跟我走啰。」 光辉将手搭在整个人蹲在地板的马克的肩膀上,就在此时…… 「……什么嘛!那家伙输了耶!」 「那家伙每天都在说自己是无敌的,结果居然输得那么凄惨!」 一听到此种声音从背后传来,马克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 「搞到最后,应该不是那家伙很强吧?只有武器厉害而已。」 「我也这么觉得……没有武 器就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嘛!」 周围的人不禁噗哧一笑──马克立刻站起身,并飞也似地冲出店外。 「啊……喂!」 光辉瞪了后面那群家伙一眼之后,最后还是不发一语地追向马克。 光辉跑出酒店时,正好见到马克跨坐在一辆摩托车上,并转动油门发动引擎。 「喂!等等!」 光辉还没跑过去,马克驾驶的红色中型摩托车便疾驶而去。没戴安全帽便狂奔离开的马克,身影转眼间变得相当渺小。 光辉迟疑片刻,不过由于四周人烟相当稀少,所以光辉啧了一声之后,便立刻将风缠绕在身上并向天空飞翔而去。 (……这应该不会变成明天的头号鬼故事吧?) 在酒馆那群人的面前使用精灵术的事情也有相同的可能性──换个想法,应该没有人会相信大白天就在喝酒的家伙讲出来的话吧?光辉决定先把精神集中在如何拦下马力全开并一路狂飙的马克身上。 最简单的方式是使用攻击将轮胎破坏掉──不过,对正常状态下的马克仍然太危险了。 (真拿他没办法……) 光辉突然提升速度,并飞到摩托车的上空。 「…………嗯?」 摩托车突然晃了一下,马克带着惊愕的表情转头一看…… 「嗨!骑机车还蛮舒服的嘛!」 他看见金色的头发随风飘逸的光辉坐在后座之后,表情渐渐扭曲。 「混账!干么坐我的车!」 「啊,旁边有车子过来啰!」 马克匆忙把视线移回正前方,并把摩托车急速一转,才勉强躲过前方的来车,后面则传来阵阵尖锐的煞车声。 「喂,在发生车祸前,你还是先把车停下来比较好吧?」 「啰唆!废话少说,你这混账马上给我下车!我发誓后面只载女人的!」 「这样喔,让你破戒还真是抱歉。」 「觉得抱歉的话,就马上给我滚下车!」 「不行,我说过保护你是我的工作,我不能丢下你自己回去。」 「……混蛋!」 马克左右摇晃摩托车,想把光辉甩下去,可是光辉却用两脚紧夹车身纹风不动。 「够了!你赶快下车!我可是拚死都不会停车的!」 「也好,现在如果停下来的话,事情会很麻烦……你再骑快一点!」 此时马克听到一阵警笛声,转头便看见到一青一黄且对比十分鲜明的两辆车子朝他们逼近──简单说,就是两辆巡逻车追了上来。 「先转过这个路口,转弯后左手边有一个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逃进去之后我会马上设下一层隐蔽结界。」 「…………啧。」 马克啧了一声之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左转。 当马克逃进这栋掏空一楼而成的停车场后,光辉便用风制造出结界。两人坐在摩托车上静待片刻之后,鸣着警笛并从右方出现的两台巡逻车立刻呼啸而过…… 直到警车离开后,两人才松了一口气,马克便转头看向坐在后面的光辉。 「……喂,你要坐到什么时候?」 「嗯?」 「我不会再逃走了,所以你快点下车吧!和一个男人共骑一台车真是有够恶心。」 「好啦。」 光辉一边露出苦笑,一边从摩托车上下来时…… 「掰掰啦!」 只见马克立刻启动油门并驶动机车,光辉则用冷眼看着马克…… 「唔哇!」 撞到一面看不见的墙。光辉仍然一直冷眼观察马克连人带车摔到地上,而发现原因的马克也恶狠狠瞪着后面的光辉。 「抱歉,忘了跟你说:『我同时也设下一层隔离结界了』」 光辉盘腿坐在马克的身边并说: 「我能了解你讨厌爸妈的理由,不过还是麻烦你先跟我一起回去,等这件案子解决后,你要打几回我都奉陪。」 「我不要……我绝对不回去那两个人住的地方。」 「那你要回去哪里?回到刚刚酒馆里那伙人的身边吗?」 一听到光辉这句话,马克不禁无言以对──他自己也很明白那群家伙看待他的态度。 「……不知道,但是我就是不回我家!」 马克仍然顽固地拒绝回到父母亲身边。 「没办法,从我懂事以来,从来都没听过他们对我说过一句好话──你知道当我离开家门时,老爸说出什么话吗?他居然在亲生儿子的面前说:『那我该考虑去别人家领养一个孩子了……』耶!」 「那还真是过分,虽然我自己以前也常常被骂废物、无能、本家有史以来的耻辱……」 至少印象中父亲并不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打算领养别的孩子加以疼爱。听到光辉说出这句话,坐在旁边的马克不禁哈哈大笑: 「你骗人!你的魔力这么庞大,怎么可能会被抱怨?」 这次换光辉露出笑容。 「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有魔力──不然你感应看看。」 「……咦?真的耶!」 马克不禁发出惊呼。 「咦?那你怎么可以做出结界,还使用风的魔术!?」 「你有听过精灵术这种魔术吗?这种魔术能将精灵从『星幽界』召唤到『以太界』,进而让他们对物质世界产生影响。」 「嗯……我有听过……不过就算这样,召唤精灵时也需要魔力吧?」 「普通的情况下当然需要,不过我不晓得为何拥有可以看到存在于星幽界中精灵的资质。只要看到它们,我就可以加以召唤而且控制它们──就像这样。」 光辉立刻弹响指头,并将精灵召唤出来。从光辉的身体中各跑出一只红色的蜥蜴、蓝色半透明的人鱼,白色的妖精和穿着绿色衣服并拥有一张老朽面容的矮人,四种精灵各自在虚空中现出身形。 马克则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四种精灵。 「当我学会精灵术之后,我才打从心底认同『天生我才必有用』这句话……」 光辉又弹了个响指,精灵们才如幻觉般消失。 「你也拥有创造出神话中的神器复制品的天赋吧?靠着这个天赋,总有一天让父母刮目相看嘛!而且你的父亲本来就出身于链金术士的世家,所以反而可以说你拥有纯正血统喔!」 「……是这样吗?」 马克暗自喃喃自语,但马上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还是不行……他们并不希望我成为链金术士,而是成为魔术师……这种天赋才没办法让他们刮目相看。」 光辉对着低下头的马克问道: 「……你曾经让父母见识过你的链金术吗?」 「……没有,因为我觉得他们一定会说我在白费工夫──我是自己靠着书库里链金术的书自修而来的。」 「那你就让他们见识一次自己做出来的魔导具吧!只要你能拥有自信以及积极活下去的意愿,父母亲并不会太拘泥于小孩子的未来之路喔!」 「……这是你的经验谈吗?」 光辉立刻点头表示同意。马克的脸上露出微笑,似乎已经摆脱疑虑似地站起身,并用力伸展身体。 「呼……好吧……我就回家一趟吧。」 光辉的脸上挂着笑容,看着马克的背影并站了起来,此时…… (…………!?) 光辉的心脏用力跳了一下并带来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 光辉的脸色瞬间大变,他马上解除包覆停车场的结界,并透过精 第四话 活着的意义 「真是伤亡惨重……」 这是光辉回到托勒瓦士邸时说的第一句话,当时他的身上背着仍然意识不清的史都华,他发现前方餐厅原本有一扇可以两面推开且非常坚固的大门,但现在却被破坏殆尽。 「里面也很惨,桌椅全部遭到破坏,墙壁和地板也都伤痕累累──复原一切应该会花上不少时间吧……」 露希相当不甘心地如此低声说着,光辉已经在车子里听露希叙述事情经过──虽然当初她将宅第中所有人员集中到餐厅并设下结界,可是最后仍被法尔派出的『魔女亡灵使役魔』破坏。 后来珍娜身受重伤并且濒临死亡,而聚集在餐厅的下人们也都受到轻伤──也许是因为敌人将攻击对象完全锁定在苏菲亚和珍娜身上,所以其他人才没有受到致命伤。 「那个……」 露希和光辉回头一看,只看见马克背着因惊吓过度而晕眩过去的母亲伫立在原地。 「总之,我想先让爸妈躺着休息……」 「说得也是,应该可以使用史都华的房间吧……」 露希转头环顾四周,正好看到那位女仆从餐厅走出来。 「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露希小跑步过去叫住女仆,她便停下脚步并转头看往露希。 「啊……卡罗小姐……不知道您已经回来了,小的深感抱歉……」 「没关系,不用在意……对了,你没受伤吗?」 「不……其实小的有受伤,由于艾略特老爷发给每个人一点灵药──小的只含了一小口,结果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因为只要微量的药粉就可以产生效果,所以每一个人都有分到。这就是链金术的神奇之处吧!虽然小的已经在这里服务八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份神奇之处呢!」 女仆说话的口气带着少许兴奋,露希则点头并以「原来如此」应和之后,又再度问道: 「话说回来,你知道他的房间在哪吗?」 当女仆一看清光辉背上男人的面孔之后,顿时大惊失色。 「……史都华二爷!?二爷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也遭到法尔的攻击了。」 「…………!?」 听露希说完后,女仆不禁哑然失声并显得相当手足无措。 「该如何是好呢?分给这么多人之后,药也已经没了!」 「请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先将他的伤治好了,他现在只是陷入昏睡而已。」 「……是、是这样子的吗……谢天谢地,我已经不想看见有人受到折磨了……」 女仆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接着她的目光稍微改变方向,走在光辉身后那一位穿着黑色骑士服并背着一位女性的少年身上。 「请问那位客人是……?」 「咦?啊……我是……」 「……难道说,您就是马克少爷吗?」 「嗯……是这样没错……」 「果然是您……您变得成熟不少,让小的一时之间认不出来,小的真是深感愧疚。」 马克似乎并不记得她,因此女仆向他赔罪时也只是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嘴里还发出「啊、嗯……」的声音。女仆清了一下喉咙,便有如将这个话题告个段落似地说道: 「您要到史都华二爷的房间吗?请往这边。」 女仆说罢便转身回头,并走向靠近内侧的阶梯,露希等人也跟在她的身后。 史都华的房间位于二楼的左侧,幸好卧床是双人加大尺寸,光辉和马克才能够让背上的两人舒适地安置在床上。 「……老爸、老妈,对不起。」 看着父母躺在一起昏睡的容貌,马克突然说出一句话。 「只要我没有跷家的话……如果光辉前来保护我的时候,我早点跟他走的话,事情应该就不会演变成这样了……」 马克的眼中不禁泪水盈眶。的确如果光辉能够早点和他们会合,也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或许还能先由光辉缠住法尔,让史都华他们趁机逃跑。然而…… 「他们遭遇不测又不是你的错。」 这不过是众多『可能性』的其中一种,所以光辉才会这么开口安慰马克。 「一切都是法尔的错。不管你怎么自责,只要那家伙还活着,你们的性命都会一直受到他的威胁。」 只见马克将脸埋在床上并呜呜咽咽地哭泣,因此光辉无法推测这句话是否能带给马克些许安慰。 露希便拍了拍光辉的肩膀并说: 「向艾略特报告现状吧!」 光辉点头回应,一边看着马克并一边走出房间。 女仆已经站在走廊等候他们,一看见她,露希便微微一笑说道: 「谢谢你。餐厅应该还有收拾工作没做吧?你可以不用招呼我们,先回去忙你的吧。」 「……好的,那么小的就先告退了。」 女仆恭敬地行礼后便离开房间。目送她离去后,露希立刻集中精神寻找艾略特的气息。 「艾略特在……苏菲亚的房间……」 露希马上将视线投向隔壁的房间──虽然光辉并不清楚,但看来是苏菲亚的房间。当光辉感应灵气后,确实在里面感应到艾略特和苏菲亚的气息,此外还有艾米儿和珍娜的气息。 露希敲了敲房门,从里面使微微传来一道男性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对方的话语,但应该是准许入内的意思,露希便缓缓地将门打开并进入房内。 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珍娜在床上持续沉睡,苏菲亚则坐在卧床旁边的椅子上注意女儿的情况,艾略特和艾米儿则站在后面。 艾米儿一见到光辉,立刻露出泫然饮泣的表情──但她仍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成功保护史都华他们了吗?」 「……十分抱歉,他们受到法尔的袭击,由于我的疏忽,所以让史都华先生受伤了。」 光辉马上低头认错。艾略特虽然一脸快要发飙的样子,但露希立刻出声居中斡旋。 「但是,我已经完全治好他的伤势。他既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会留下后遗症。虽然他们夫妇陷入昏迷,但现在已经让马克陪在他们身边休息了。」 「……是吗?那就算了。」 露希将脸转向光辉,并用日文小声骂了句「老顽固」。 「下一个问题,犯人呢?你们没有将法尔.基亚兹逮捕吗?」 「他当时先对史都华夫妇发动攻击,然后趁我抵挡攻击的时候逃走了。」 「还是没办法吗……」 艾略特如此喃喃自语,他的语调仿佛早已不含任何期待似地淡然。 「可是,法尔今晚一定会有所行动──他会来这里将幸存的各位一网打尽。」 露希的发言让室内的空气变得更加紧张──最为紧张的是艾米儿,她那惹人爱怜的朱唇微微发出颤抖。 可是,露希的下一句话则是『保证获救的预告』。 「所以请各位不用担心,事情将会于今晚告一段落,结局将会是我和光辉一起逮到法尔,并让所有的人都活下来!」 一听到露希充满自信的声音,在场的人──包括眼睛片刻不离女儿的苏菲亚,在这一刻全都面向她。 露希仿佛已经事先预知未来似地,带着坚定的信心立下宣言,保证自己『一定会逮到法尔』──艾米儿的嘴唇也在不知不觉间停止颤抖。 * 离开苏菲亚的房间后,露希和光辉回到自己的客房。时间将近正午,窗外射进来的白色阳光显得更加明亮。 仔细一想,他们从昨天早上 起就一直保持清醒,换句话说,他们已经大约二十九个小时没有阖上眼睛了。 (……难怪会这么困。) 光辉往沙发上一躺,眼皮突然变得相当沉重,似乎随时都能陷入沉睡──可是,光辉现在还不能睡。 原因在于露希已经倒在床上,她回到房间后便立刻说了一句: 『我已经不行了……光辉,三个小时轮一班。』 便立刻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真是够了,我也很想睡耶。」 光辉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出声埋怨。他原本以为发出声音便能消除一些睡意,不过现实还是相当残酷。就像是有位催眠大师在他眼前摇晃一枚五圆硬币似地{注12},他的眼皮慢慢阖上,并开始打起盹…… 就在此刻,门外静静地响起一阵敲门声。光辉努力将飘然远去的意识抓回来,他睁开已经闭上的眼皮,并试着轻轻摇头将睡意赶跑,但仍然毫无效果。 门外再度响起一阵敲门声──光辉摇摇晃晃地走向房门,费了一番工夫才把门打开。 「那个……午安。」 只见艾米儿站在门口。 「喔……午安。」 光辉一边回想她昨晚前来拜访的相同情境,一边回应问候,并向她抛出与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疑问。 「有事吗?」 「那个……我只是想到刚刚还没有向你说『欢迎回来』而已……」 艾米儿红着脸说出这句话,光辉则只是歪着头并不解地问道: 「……你特地来这里就只为了说这句话吗?」 「不、不是的!这只是顺便一问而已!我、我是来问两位打算怎么享用午餐的!」 「……午餐?」 「是的……因为现在无法使用餐厅……所以大家决定分散在各个房间用餐,不知道光辉和卡罗小姐有什么打算,所以我才过来询问……」 一般而言,在此种情况下应该没有心情用餐,可是光辉也认为应该在非常时刻之前先行用餐。从艾米儿也有此种认知这一点观察,她的精神似乎相当坚强。 「说得也是……那就麻烦你了。」 「是,立刻为两位送来……对、对了……光辉……」 艾米儿一边以手指玩弄漂亮的褐色头发,一边难以启齿似地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吗?」 一听到光辉的问题,艾米儿便以恳求的眼神吞吞吐吐地说道: 「嗯……那个……如果光辉方便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在这里用餐……吗?」 「……一起用餐?」 「是、是的……自己用餐也很无聊……父亲大人应该会独自用膳,而且现在的气氛也不方便和其他客人一起用餐……」 虽然光辉并不清楚艾米儿找自己一起用餐的理由,可是也不需要特别拒绝她,况且一个人在房里很有可能会马上睡着,和艾米儿聊天的话应该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请问……可以……吗?」 正当光辉自顾自地陷入沉思,艾米儿便一脸不安地如此问道。明明刚刚还一副满脸通红的模样──光辉认为她的表情一直变来变去地还真忙,便回答道: 「好啊,我都可以。」 「真、真的可以吗……可以和你一起用餐吗?」 艾米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成提神的一种手段,而再次脸泛红潮并目光闪烁,露出满面笑容之后…… 「艾米儿,那也麻烦你帮我拿一份啰!」 光辉吓了一跳,正打算回头确认发出声音的人时,他身后人物的手臂早已搂上光辉的脖子──正是露希发出的声音。由于光辉比露希还高,所以脖子被搂住后,光辉的身体自然地微微向前倾。 光辉侧眼一看,只见露希挂着满脸微笑,虽然那道笑容看起来很甜美,但不知为何一阵寒意突然窜过光辉的背部。 「是、是的……我知道了……」 艾米儿突然看见从旁插嘴的露希,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惊讶还是迷惘,又看似觉得相当可惜似的──所以她勉强做出一个笑容并点了点头之后,便有如欲脱离战场的逃兵一般惊惶失措地离开。 「呵呵……才不让你对我的东西出手。」 目送艾米儿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后,露希立刻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 「什么是『我的东西』啊……」 露希的手仍然搂在光辉的脖子上,她突然把光辉的脖子往腋下一夹。此时,光辉的心脏一如往常地大力一震,传来一阵危险的『预感』──光辉立刻感应到真正的危险即将到来,便试着逃离露希的手臂,但已经为时已晚,露希那既纤细又柔软的右腕瞬间将光辉的脖子紧紧勒住。 「……为什么……要勒……我脖子……?」 露希的笑容依然不减,手臂上的力道却逐渐增强。她看见光辉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之后,便用和脸上笑容毫不相称的凌厉声音,说出和光辉的疑问毫无瓜葛的事: 「……你也一样,不可以再不假思索地接受别人的邀约──这样会让她有所期待……」 「期、期待……什么……」 露希有如发泄怒气似地扫了光辉一脚,并同时放开他的脖子。由于光辉的意识完全集中在脖子上,所以他的脸便马上朝地面扑倒。幸好这里住的是有钱人,如果地板没有铺上柔软的地毯,或许此刻他的鼻梁已经断了。 光辉在地毯上蜷曲身体,并用力发出干咳。露希完全无视于光辉的动作,便转身跃过椅背并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向挂在墙壁上的时钟一眼并且喃喃道: 「……什么嘛!才过了一个小时而已!」 调整好呼吸的光辉缓缓站起来,并坐在露希所在位置右边的沙发上。他仍然心有余悸,害怕自己的脖子还会被突然勒住。 一时之间,房里被一阵寂静占据,这份寂静并不带有任何尴尬的成分,只让人感到时间仍在缓缓流逝的错觉。 「光辉,我问你……」 露希突然开口说道。这份过于舒适的宁静顿时让光辉失去戒心,所以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光辉摇了摇身体,并将睡意赶跑后看向露希。 「……嗯?」 「关于这次旅行,你想去哪里?」 露希问话的表情并不含有任何让人浑身发冷的神色。她的心情一如往常地转换得相当快速,让光辉半吃惊半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你想太远了吧……这份工作都还没有完成喔。」 「你在说什么呀!现在已经差不多等于完成工作了吧?」 露希如此肯定地断言。 「我们现在既不用前往救援受保护的对象,也不用离开这里──也不会再有类似兰佛德那种不确定因素的干扰,再加上和你一起并肩作战──如果这样还会失败的话,我以后就没有脸到学院接受委托了!」 露希说出这些话时,脸上洋溢着自信──这在光辉的眼中显得相当耀眼。 露希一直都是这样。不论在接受委托的过程中遭遇多少失败,或在旅途途中的遗迹里陷入困境,即使有时候她会感到相当悔恨并哭丧着脸,但她从来都不曾垂头丧气。「一定能成功,一定能突破难关!」她对自己的实力拥有信心,就是因为充满自信,所以她在光辉的眼中总是如此耀眼。 「……怎、怎么了吗?」 露希的声音让光辉恍然回神。 「干么这样一直盯着我看……你该不会是终于发现我的魅力,所以整个人看傻了吧?」 「对啊,我看傻了,你让我重新发现你的魅力所在了呢!」 「……什……」 由于露希打算捉弄光辉,所以光辉也试着回她一句,结果却让露希惊讶地阖不上嘴,整个人浑身僵硬。仔细一看,她的脸已经红到耳根里了。 「……怎么了吗?」 光辉似乎打从心底感到不解似地平静问道。这个疑问也让露希相当火大,所以她原本僵硬的表情微微颤动并回道: 「没什么啦!你很吵耶!!」 她有如火山爆发一般发出怒吼。 「……你在气什么啦?」 光辉缓缓移开刚刚反射性地捂住耳朵的双手,即使刚刚捂住耳朵,露希的声音仍在耳内回响──她刚才的声音铁定早已传遍整幢宅第。 「……我才没生气呢!」 露希有如藏住满面的红润似地背对光辉如此说道。 「可是,我在话中却感到一股……非同小可的压力。」 「就说我没有生气了!你很烦耶!!」 露希狠狠瞪了光辉一眼,她浑然不觉那种态度就称为「生气」…… 「话说回来,我们本来正在聊工作结束后的旅行目标吧?你想去哪里?没有特定目标的话,我就自己决定啰?」 露希硬把话题拉了回来,光辉为了让对话继续下去,便开始考虑下一个目的地──他摊开脑海中的地图,并逐一回想这一年来他们去过的国家。 「这个嘛……反正我们打算环游全世界吧?那就从最近的欧洲绕起如何?」 光辉说完后,露希考虑了一下之后…… 「也好,既然这附近流传许多神话,那么探索全欧洲的秘境应该会很有趣──或许还存在爷爷当初也没发现的秘境喔!」 露希挂着笑容赞成光辉的意见。神话越经流传,在地表上创造出来的幻想世界──秘境也就越多。以希腊为首,整个欧洲流传着为数众多的神话,所以秘境的数量理应不少。 看来她似乎已经在脑海里搜寻祖父还没探访过的秘境,以及虽然没有记载于祖父的手记中但传说中确实存在的秘境,露希的脸上渐渐刻画出充满期待的笑容。 露希出乎意料地爽快接受自己的提议,让光辉的心情相当愉悦,他一边看着露希,自己的脸上也一边露出期待的微笑,就在此刻…… (…………!?) 心脏发出强烈的鼓动并带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光辉立刻召唤出风之精灵。 「这股魔力……」 「没错……是法尔。」 「可是,你不觉得这股灵气和之前有些不同吗……」 露希的嘴上浮现一道有如野兽发现猎物时的笑容,但光辉却满脸疑惑。光辉虽然对魔力的感应相当迟钝,可是对于灵气、妖气之类的气息却比常人加倍敏感。现在光辉透过精灵,眼中确实映出一个穿着黑色大衣并利用飞行朝这里靠近的少年的模样──可是他的灵气却和数小时前,与法尔对峙时感受到的灵气拥有微妙差异。 「就算是冒牌货也没关系!总之先把他抓起来,是真货就赚到;冒牌货就解决掉!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露希一说完便马上冲到走廊上。光辉也觉得言之有理,便跟在后面跑出房间时…… 请厨师做好三明治的艾米儿这时正好拿着托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卡罗小姐和……光辉?」 留着一头金发的两人如疾风一般迅速穿过大厅并跑到外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艾米儿心中的好奇心油然而生。从昨天傍晚开始,艾米儿便相当在意这名金发少年。他在车里聆听自己述说灰暗的过去,脸上完全不见一丝不耐,只是真诚地点头应和,并对自己说出许多温柔的话语。从那一瞬间起,艾米儿便对光辉产生好感。 这份不晓得可否称为恋爱的情感──却是她有生以来至今未曾对异性怀抱过的情感,这份感情强烈激荡着胸中想要更加了解对方的欲望。身为一位见习链金术士,本身的好奇心就已经相当强烈,而这份欲望带来的刺激更加挑动她的好奇心。 艾米儿马上决定尾随两人出去,她先回厨房将三明治放好,接着便走向大门。 * 「啊,来啰!」 托勒瓦士宅第的大门上站着一道影子──其实那是一身黑衣的装扮所造成的视觉效果。法尔.基亚兹俯视着两名朝自己冲来的金发少年少女,并相当愉快地露出笑容。 露希和光辉犀利地盯着这名让他们精神上产生不悦的男子,并对他投以充满杀气的眼神,但法尔受到两股凛冽的杀气笼罩,笑容却反而变得更加轻薄。 「眼神不要那么可怕嘛~~我这次只是为了送这个过来而已喔!」 法尔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信封,并在他们面前轻轻摇晃。 「已经不需要那种东西了,因为你马上就会束手就擒!」 露希马上开始吟唱束缚魔术的咒文,咒文不到一秒便在口中编织而出,她朝法尔倏地伸出左手,他的脚下便立刻出现闪耀着黑色光芒的魔法圆,并从中跳出六条黑色锁链。露希把左手用力一握,锁链便缠绕住法尔的身体并将之束缚。 法尔普经尝过这个咒文厉害之处,理应知道这些锁链的可怕之处──但是法尔却不改悠哉神色,就算被锁链五花大绑,他仍然相当平静地伫立原地。 露希看到这一幕,便对着光辉打从心底地佩服说道: 「你真的『只对』辨识灵气的方面很厉害耶!这家伙的确是冒牌货。」 「『只对』是多余的!」 光辉的语气稍带不满,但法尔的表情却显得十分意外。 「喔……我特地在浮游灵体上动了不少手脚,没想到这么早就被你看穿。虽然灵魂是不一样的东西,可是外表应该做得非常相像,照理说灵气也极为相似才对。」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被骗了吗?」 露希再次对光辉在辨识灵气上可说是异常高超的能力感到佩服,由于光辉拥有『可视星幽界之眼』,所以才能敏锐地感受到灵魂的差异。 「本来打算被你抓住后再『碰』地一声消失,让你们吓一跳的……真无聊!」 被锁链缠绕住的冒牌法尔不禁露出扫兴的表情。 「不用再额外表演了。我会帮你收下预告信,冒牌货就该像个冒牌货乖乖地消失!」 露希的手向怀里一探并取出飞镖,魔导具『刺针』上拥有净化的刻印,被它射中的使役魔便会被完全净化。正当露希打算利用手腕甩出的力道将刺针掷出时──他却发现法尔的视线对着宅第的方向,因而停下手上的动作。 「……先前透过使役魔的眼睛,我看到她们那名叫珍娜的女孩受到致命伤。她并不是魔术师,理应无法对她施展治愈魔术,可是她却活着,代表她已经服用过那株药草了吧?」 「……药草?」 光辉以相同的字句回问对方,然而站在光辉旁边的露希脸上却不见丝毫困惑,仿佛早已猜测到法尔接下来要说的话似地,她看着法尔的神情不带任何疑惑。 「没错,应该有人让她服用外观为红色的药物吧?」 「…………!」 红色的药──光辉立刻联想到先前女仆口中的灵药,他们应该也让珍娜服用那种药了吧?另外,应该和艾米儿在两年前高烧不退并徘徊在生死关头之间时,艾略特让她吃下的是同一种药吧? 一想到这里,光辉至今所得的情报便开始在脑里渐渐拼凑并相互连结──一种能让濒临死亡的人完全恢复的红色灵药。 艾略特曾经杀过很多人的可能性。 以及,法尔对艾略特抱持的仇恨。 最后出现的可怕想象让 光辉的脸色为之一沉。法尔一见到他的表情,似乎觉得相当有趣地露出笑容。 「看来你总算猜到了。」 不能再让他继续说下去!再听下去,我可能会放弃对托勒瓦士家族全员的保护工作! 光辉右手的指尖对准法尔,正打算放出火球时──法尔却早一步开口,事实就有如光辉心中所想一般…… 「没错,那正是牺牲我的村子一百六十三条人命所制造出来的药!」 「……啧……」 光辉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整个人身体一晃──可是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叫,让光辉瞬间摆脱那股晕眩感。 「不可能!」 「……艾米儿?」 「父亲大人不可能杀了那么多人……那一定是胡说!」 艾米儿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渐渐面容扭曲并且合着满眶泪水拼命挤出颤抖的声音,全力否定法尔所说的话。 「不,是真的。你的父亲将村里的人全部杀掉──就只为了救你一个人!」 先前开玩笑的态度产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法尔以冷酷的眼神紧盯着艾米儿。 「听说你的身体一生下来就很虚弱吧?」 「…………!」 「两年前,刚好是现在这个季节──你发高烧卧病在床,那个人渣大概不忍心看到你痛苦的样子,才兴起『无论如何都要让你活下来』的念头。所以村子里的人才因此丧命……」 法尔一说到这里便咬牙切齿。虽然眼前的只是冒牌货,但法尔应该是以意识直接加以遥控──因为他那充满憎恨的表情绝非虚假。 「村子里的每个人因此丧命……就是因为服下从大家的生命萃取出来的草药,你才能活下来的!」 艾米儿的满眶泪水终于流下,她的脸上立刻增添数条泪痕。 法尔看见她哭泣的表情,便在脸上露出虚伪的微笑。 「……你应该相当庆幸自己能够活下来吧?嗯,你一定相当快乐!身体变得如此健康,应该更让你乐不可支……不过……」 这名如同一道影子的少年身上突然释放出杀气。 「我就是没办法放过你!」 短短的一句话里蕴含的情感,毫不留情地将少女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事实就是如此,你虽然得到未来,可是却让我失去村子、家庭、母亲、奶奶、老师、朋友还有喜欢的人──让我失去了永远不被任何人打扰,在村子里平静生活的未来!全都是那个男人的错……也是你的错!所以我绝对无法原谅你!我无法原谅夺走我的未来,并每天悠悠哉哉生活的……」 突然传来一道「咻」的锐利风声打断他的叙述,法尔的脖子看似微微往后一仰,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额头上已经插着一支飞镖。 「小朋友,你太多话啰!男人将怨恨挂在嘴边真是有够窝囊,而且我已经听腻了,所以赶快消失吧!」 露希一脸不高兴地如此说道。呈现法尔造型的使役魔眼睛朝上,看向刺在额头上的飞镖一眼之后,似乎觉得这个样子颇为有趣,因此脸上憎恨的表情突然消失,转而露出诡谲的笑容──头颅就在维持笑容的状况下瞬间迸裂。 光辉为了不让艾米儿见到这幅残酷的画面,便立刻移动到艾米儿的前方──可是她的目光呆滞,似乎完全没有见到这一幕。 飞散的黑发、白骨以及红色的肉块在掉落的过程中渐渐失去颜色──碎片还没落到地面,就仿佛烟火的火花一般消失在空中。脖子以下的身体虽然仍被锁链紧紧缠绕,但也渐失色彩──整个躯体慢慢从物质界消失不见。 露希看着整个过程结束后,才收回伸向前方的手,于是锁链和魔法圆都有如幻影一般烟消云散。 露希拾起在空中飘然飞落的白色信纸,那是法尔的最后一封预告信。 『今晚零时,我将杀掉艾略特.托勒瓦士和所有与他有所关联的人──法尔.基亚兹。』 露希似乎相当乏味地看过内容后,便将信纸装回信封。 光辉听见后方传来「沙」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只见跑一小段路使会喘不过气的艾米儿已经急忙跑回宅第…… 「喂……!」 回过神后,光辉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正往艾米儿追去──光辉看着她一边哭一边跑掉的身影,便觉得自己非这么做不可。 「咦?光辉,等一下!」 露希被丢下自己并拔腿就跑的弟子吓了一跳,立刻对着他大声喊叫。光辉虽然听到她在背后大喊,可是他并没有回应,便头也不回地冲进宅第。 光辉才一踏进门,便听见艾米儿的喊叫声: 「父亲大人,这是真的吗!?听说您为了做出那种药,所以杀死很多人吗!?」 艾米儿似乎在艾略特的房间门口。 「请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父亲大人,您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 艾米儿狠狈瞪着艾略特的房门。不晓得是因为跑到房门口耗费相当多的体力,抑或是因为愤怒的缘故──她的肩膀剧烈地上下晃动。 艾略特却只选择沉默不语──这就是他的回答。 「我确实一直想得到一副健康的身体……两年前的那一天,我也确实在心中想过无数次:『我还不想死!』……虽然我一直那么认为……可是我并不想背负那么多条人命继续活下去!」 艾米儿不停流着眼泪。过了一会儿,艾米儿便不发一语地穿过光辉的身旁,马上走进自己位在艾略特隔壁的房间并用力将门甩上,然后喀嚓地锁上房门。 光辉再次转头看向艾略特房间的门时,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露希。」 「这是不久前送来的预告信。」 她将预告信塞入房门的缝隙之后…… 「回房间吧!」 她便拍了拍光辉的肩膀并迈开步伐──光辉再度瞥向艾米儿的房间一眼后,马上转头追向师父那晃动一头金色长发的背影。 回到房间后,两人分别坐在不同张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沉默数分钟后──最后由光辉先开口说: 「其实你早就知道红色的药是怎么做出来的吧?」 露希点头表示肯定。 「没错──刚好就在两年前,我从学院时代就认识的一位链金术士身上听到一段话,据说图书馆里关于『万灵药』制作方法的报告被偷走了。虽然当时一度闹得沸沸扬扬,不过由于最后大家的结论是:『现代社会中并不可能做出那种药』,所以搜查才因而中断──反正也还有好几份副本。」 「为什么在现代社会中不可能做出那种药呢?」 「或许以前和现代有所不同,现在只要消失一个人就会引起轩然大波。根据记载,若要制造万灵药,以一般人来计算至少需要五百人份的〈玛那〉──如果牺牲那么多人,一定会东窗事发。所以在现代里应该不会有人想制作万灵药……这是学院里的人做出的判断。」 「……可是,既然艾略特将它实际制造出来,又为什么没被发现呢?」 「问题就在这里,先前我们应该谈过有关狩猎『魔女』的话题吧?虽然现在已经不再盛行,但还是有些许风气流传下来。所以『魔女』的幸存者为了不让世人发现,都会以隐蔽结界覆盖自己的村子并过着隐居生活。一个不为人知的村落就算被整个毁灭,也不会有人发现吧?而且『魔女』身上的〈玛那〉含量也很高,同样从事链金术的亲戚们当然也知道这种传闻,所以这也是他们拒绝来到这里的理由吧!」 光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便两手交叉盖住自己的额头。 「那么法尔…… 被艾略特夺走珍惜的一切……难怪不愿意原谅艾略特……不会原谅所有和艾略特有关的人,也是情有可原……」 「……那你打算怎么办?」 露希似乎对开始感伤的光辉感到不满,话中开始带刺。 「你会默默在一旁看着他杀害艾略特和艾米儿吗?」 「…………」 光辉不禁哑口无言。 光辉认为法尔的仇恨心态虽然符合常理,但若对他的行动冷眼旁观,也就等于认定复仇是一件正确的事──追根究底,便会成为否定对光辉自己继续生存下去的意义,因为自己过去也曾造成数百人死亡。一个人害死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还会有继续活下去的权利呢? 「……师父……你会怎么做?」 当光辉向露希寻求答案并抬起头时…… 「…………!?」 一支飞镖突然迫在眉睫。光辉马上靠反射动作闪开,飞镖立刻掠过光辉的耳边,轻轻发出「当」的一声并插在后方的墙壁上。 「你、你搞什么鬼……?」 光辉一边调整因为惊吓而变得凌乱的呼吸,并一边瞪了露希一眼,但露希却撂下狠话: 「真是的,有一个记性差的徒弟还真是令人头痛……我应该跟你说过,除了修行以外的时候都要直呼我的名字吧?」 「…………」 由于带着求教的心情发问,才会尊称她师父的──说话回来,师父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那种话,让光辉打从心底佩服不已。 「……露希,你会怎么做?」 由于话题一直没有进展,光辉只好重新再问一次,结果露希却一副理所当然地答道: 「当然是把法尔抓起来呀:因为这才是我们所接下的委托内容。」 如果能像她这样把心结轻松割舍,活在世上应该会相当快乐吧? 露希看见光辉闷不吭声,便将金色的头发往上拨并说: 「虽然时间还没经过二十四小时,但如果不再过问似乎会对工作产生影响,所以我不能再置之不理了。」 露希事先声明之后,便认真地注视着光辉。 「你在日本发生了什么事呢?」 露希至今还不曾用如此温柔的声音对光辉讲话,光辉确实感受到露希打从心底对自己的关心,于是抬起脸迎接她的目光──可是他还是没办法说出口,因为这件事情一定要由自己解决。 「……我已经说过没什么了吧?」 「光辉……」 「…………!?」 露希突然拉近两人的距离,并用手一把抓住光辉的脸,光辉则像昨天一样被压倒仰躺在沙发上。 「光辉……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露希的语气突然一转,含有怒气的低沉声音立刻响遍整个房间。光辉虽然抓着露希的手臂努力想挣脱,但马上停下动作。因为他透过露希握着自己脸庞的手──透过手指的缝隙,光辉看见她的表情因为极度痛苦而显得相当悲伤。 「光辉,你打算一直欺骗我吗……我是你的师父,我们缔结师徒之约已经一年……我一直都待在你的身边……」 露希原本应该蕴含怒气的声音──渐渐化为哀伤。 「虽然……你还不是很了解我……可是我已经很了解你了……」 她抓着光辉脸部的力道慢慢缓和,似乎只要动一下就可以将她的手挣开。 「如果光辉心里有难过的事情,就算你再怎么掩饰,我还是会发现……就算我不像你姐姐一样和你灵魂相连,我还是很清楚……」 「…………」 「觉得难过就要说出来……不要一个人往肚子里吞……你也可以像面对妈妈和姐姐一样,向我倾诉心事……缔结师徒之约时我向光辉发誓过,只要你还称呼我师父一天,我就会永远支持光辉……不论有什么事,我都会帮助星之宫光辉……」 「…………」 「……还是说……我那么不值得信赖吗?我在光辉心目中……只有这点程度的信任吗?」 她那有如蓝宝石一般澄澈的蓝色眼睛上渐渐覆上一层薄薄的泪水…… (这也是演戏吗……?) 露希曾说过:『每个女人都是演员』,而光辉之前也看过好几次她欺骗别人的过程。可是光辉回想起和露希一起渡过的每一天──她曾经骗过自己吗? (……啊……我一直都没注意到……) 虽然她有时候不会告诉自己一些重要的事情,还会莫名其妙地生气,也碰过几次她称不上玩笑的攻击──可是露希并不曾对自己逢场作戏,也不曾对自己说谎。 直到现在,光辉才注意到这件事。 光辉突然感到自己的眼角一热。永远会支持自己──除了骨肉血亲外,居然还有人肯如此对待自己,让他觉得非常高兴──因此不禁鼻头一酸。 光辉将露希搭在自己脸上的手移开,并小声说道: 「……对不起。」 光辉先前坚持不肯说出在日本发生的事──他认为自己如果说出在日本犯下的过错,他们一定会离开自己,这就是不敢说出口的最主要理由──因为他无法相信他们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我回到日本之后,闯下一件滔天大祸……」 光辉在心底下定决心相信他们后,才开始说道。 自己家中世世代代封印的妖魔将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当做棋子,开始吞噬人类的灵魂。由于这件事,害得包括自己的唯一一个朋友在内,共有数百人遭到杀害。而将那个妖魔的封印解开的并不是别人,正是与父亲的比试中将那把做为封印楔子的剑折断的自己──光辉毫无保留地说出这些日子以来,不断折磨着自己内心的沉重事实。 光辉的心中有时还是会冒出他们远离自己的恐惧感,因此让他说话有些断断续续。即便如此,光辉还是相信他们并说出自己犯下的过错。 光辉说完之后,一直默默听着自己说话的露希开口问道: 「光辉,我问你,你还记得自己对马克说过的话吗?」 「……咦?」 光辉听到如此唐突的问题,一时之间想不到是哪件事。 「那个孩子也和你一样,把父母遭遇危险的罪过怪到自己头上并不断自责。光辉看到他的样子,应该说过:『父母遭遇不测又不是你的错。』以及『他们遇难的原因出在法尔身上。』吧?」 光辉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因为同情不断自责的马克,好像曾经说过这些话,现在回想起来不禁让他面红耳赤。 「我认为这份心情也应该套用在自己身上喔!」 「…………?」 「试着把用来原谅并安慰别人的温柔,也分一点给自己吧?」 「…………」 光辉不禁无言片刻,并在脑中一次又一次地反刍露希说过的话。没多久之后,光辉透露出求助的语气向她问道: 「…………我可以这么做吗?」 露希一派理所当然地点头说道: 「当然啰!虽然对自己太过放纵也值得非议,但如果因此一直严以律己,人生就会变得很无聊喔!」 这个回答让光辉不禁莞尔──他回想起一年前刚认识露希不久时发生的一件事。当时她为了赚取旅行经费而非常忙碌,光辉看着她劳碌的身影,突然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去旅行呢?」 结果,露希却稀松平常地回答他: 『因为觉得很有趣啊!光辉,人诞生到世界上是为了享受人生的!所以把人生耗费在娱乐之上,才是人生的真理。』 光辉第一次听到这种回 答,因此不禁放声大笑并认为:「这个人生目标未免太堕落了吧!」──如今他似乎也能了解此种人生的真正美妙之处。 「说得也是……人生一定要好好享受才行。」 「没错,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嗯,我忘记了。」 光辉露出苦笑并点了点头,露希则摆出一脸吃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你的记性真的很差耶!」 并丢出一句辛辣的评论。 「好吧,将话题拉回这次的委托上。」 露希从光辉的旁边站起身,并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 「光辉,你觉得这次的事件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落幕呢?」 「…………」 光辉敛去脸上的笑容,表情变得相当僵硬──他能想到的结局只有两个。 「你愿意冷眼旁观法尔完成复仇,让艾略特和艾米儿被他杀掉吗?」 露希说出其中一种结局──光辉便摇头加以否定,他认为最后有人死掉的结局,绝对不会是个好结局。 「那答案很简单,我们全力阻止法尔吧!」 可是这个选择也就等同于赞成「人为了存活可以不惜牺牲他人,而受害者也只能忍气吞声。」吧? 光辉一直找不到答案并陷入一片沉默,露希则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光辉,如果你没办法想通的话,试着问问你最喜欢的姐姐吧!听完你在日本的故事后,我认为你姐姐应该已经告诉过你答案了。」 「问御影?」 「那里现在应该是晚上九点多吧?就算早上再怎么爬不起来,这个时间应该还醒着吧?」 * 御影穿着便服,右手拿着包着破敌剑『织女』的紫色竹剑袋,和三名家人一同走在散发着白色灯光的路灯下,她现在正在执行除魔师的勤务。 他们从下午八点开始进行巡逻市街的工作──接下来约莫一个小时,他们就只是单纯地在路上走路,别说是妖魔,他们就连怨灵的踪影都没发现。虽然御影试着集中精神探索妖气以及怨灵所特有的暗淡灵气,但并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状况。 (嗯,这也是理所当然。市内所有作祟的怨灵之前才被光辉全部驱除了嘛!) 光辉回到日本时,御影曾请他驱除蓟市里所有作祟的怨灵。虽然光辉不会阴阳术,但他借着在国外学到的精灵术,一个多礼拜内就漂亮地达成任务。即使回想起来,御影对弟弟感到的骄傲仍然丝毫不见褪色。 正当地想着弟弟的时候…… 《……御影。》 (……光辉?) 弟弟的声音正好在脑内响起。由于他平常除了叫醒自己之外并不会跟自己联络,所以让御影有一点惊讶。 《御影,你现在方便吗?》 (……现在?嗯,你等我一下。) 在御影心中的优先顺序中,没有比弟弟更重要的东西。她的脑中完全不会出现『我现在正在工作,待会再找我。』的理由。 御影一边看着三名走在前面的家人,一边慢慢聚集〈气〉在脚上,静静等待时机。正当一行人准备通过十字路口时…… (……机会来了!) 《咦?什么机会来了?》 御影无视于光辉在脑中响起的声音,马上跳向左边的路,并以凝聚〈气〉的脚力急速狂奔,瞬间与家人拉开五公尺的距离,然后她一路往前冲,将与家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同时摆脱他们以及自己的勤务。 「……到这里就可以了吧?」 御影缓缓减慢速度,并从奔驰转为步行。 《虽然是我主动找你讲话的,不过你现在正在执勤吧?》 (没关系啦!多亏光辉帮我们驱除市内的所有怨灵,所以现在很闲。) 《喂,老是抱怨晨练的人可以说这种话吗?》 (没关系啦~~关于赖床这点我没有借口可以辩解,不过翘班倒是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喔!) 光辉听她这么一说,不禁露出苦笑,御影也跟着微微一笑并走进附近的公园。 这个小公园里只有街灯朦胧的光线,还有一些铲子、水筒和球等物品孤单地躺在沙坑上,或许是小孩子忘记带回去的玩具。 御影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的荡秋千上。 (话说回来,怎么了吗?) 既然都坐在秋千上了,御影便索性将『织女』放在膝盖上,并轻轻往地面一踢,开始荡起秋千。 (你该不会和师父闹翻了,所以决定要回来吧?) 御影用既开心又兴奋的声音问道,可是…… 《不,并不是……》 姐姐的期待马上当场落空──也就是说,他现在和师父处得还不错吧?御影有点不愉快地「唉」了一声之后,结果光辉却突然想起往事并向她抱怨。 《对了!之前你那个鬼建议害我的眼睛差点瞎掉耶!》 (眼睛差点瞎掉……那还真是危险……) 御影不禁「哈哈」地傻笑,试图敷衍过去。 《都是你害的!下次见面的时候,我有很多事情要说说你,先给我记着……》 真是自掘坟墓,御影衷心祈祷下次见面时光辉会忘掉这件事。 (那么,找我有什么事呢?你不是有话要对姐姐说吗?) 《你又想转移话题了。》 御影听着频道连接传来的声音,轻易地想象到弟弟现在的表情,光辉可能也认为这个话题还蛮蠢的吧! 《嗯,算了……话说回来,其实是有件事情想问你……》 御影一边对总算转换话题一事松了一口气,一边等待弟弟继续说下去,但光辉却迟迟没有出声。 (想问我什么事呢?) 《嗯……这个……因为……》 他似乎相当难以启齿,刚刚那种自然的语气有如作梦一般,光辉变得欲言又止,但不久后总算下定决心,并吞吞吐吐地开始叙述。 (我了解事情的经过了,不过你到底想问我什么问题?) 《……御影……御影应该……会去阻止犯人吧?》 (当然。) 御影毫不考虑地当场回答──因为这件事真的不需要考虑。 《可是如果前去阻止的话……那要如何处理犯人心中的恨意呢?》 (……咦?) 《……你想想看,他们村子的人全部都被杀掉喔!即使如此……要他忍气吞声好像……也太残忍了吧?》 光辉似乎相当认真地如此问道──弟弟就是这么温柔,以至于同情和他非亲非故的犯人。对御影而言,弟弟的温柔让她既高兴又骄傲──不过只有这次,御影在感到高兴和骄傲之前,她不禁对弟弟的问题感到傻眼。 (……光辉,关于这件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啰!) 《……果然如此,师父她也是这么跟我说:『你姐姐在你回来之前,应该已经跟你说过答案了吧?』》 (你师父说出这句话?) 光辉似乎已经跟师父讲过日本发生的事,或许她早已发现光辉对父亲的恨意已经减弱不少,因此他师父才会认为自己应该开导他吧? (原来如此,看来她多少拥有当师父的素质嘛……) 似乎不只是一个爱嫉妒的女人而已。 《『只是』?你刚才说什么?》 (嗯?没什么……话说回来,光辉的记性真的很差耶!回来日本的时候也忘过好几次,想不到你又忘掉了……成绩居然还比我好,让姐姐我真的感到很不可思议耶!) 《我也常被师父这样说……一 下说我没有悟性,一下又说我记性不好……附带一提,你成绩不好的原因,是因为你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念书上吧!》 (……才不是这样呢!我也希望自己能好好念书喔!) 《那以后上课不要再睡觉啰?》 (…………) 由于自己今天又在课堂上打瞌睡,所以御影实在无话反驳,只好闭嘴不谈。 (嗯……那个……关于你忘掉的那件事……) 《又在转移话题了。》 (……关于光辉忘掉的那件事喔!) 《……好啦。》 姐姐便把话题扯回去,让弟弟觉得相当有趣并露出笑容──这举动让御影有一点生气,却又非常地开心。原因在于御影已经很久没听到弟弟如此爽朗的笑声,对于在日本所发生的事情,光辉或许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解决之道。 御影「咳哼」地清了清喉咙后,便半开玩笑地说道: (为了我记性不好的弟弟,姐姐只好再教他一次──笔记本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 光辉的话里含着笑意并点了点头。于是,御影突然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再度耐着性子开导弟弟那件一讲再讲的事。 (心生恨意是理所当然的,不愿意原谅对方也是无可厚非──不过并不能将那股恨意报复在别人身上。因为怀恨报复是一件既丑陋又是光辉最讨厌的难看举动;就算报复成功,人生也绝对不会变得更加幸福。) 另一头的光辉则传来《对喔……》的叹息。 《你说得对……回到日本后,我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光辉的声音听起来含有沉甸的怀念感,仿佛回想起几十年前的事情一般,御影则是对光辉的举动噗哧一笑。 (想起来了吗?) 《嗯……我的记性真的很糟糕,难怪会让师父目瞪口呆。》 弟弟现在的表情一定是苦笑,御影突发奇想地如此认为。 《御影,谢谢你。就像当初御影阻止我的举动一样,这次换我去阻止他!》 他的声音里蕴含着相当坚强的决心,这又让御影笑着说道: (嗯,光辉加油!) 她由衷地为弟弟打气。 《嗯,那就先这样……明天早上我会再叫你起床的。》 (还要麻烦你啰……掰掰!) 切掉频道连接后,御影拿起放在膝盖上的『织女』,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光辉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呢?) 御影抬头看着夜空,光辉离开日本也才经过三天而已,她却已经对重逢的日子期待得无法自拔。 有种『预感』告诉自己──弟弟将会比上次回日本时,更加成长为优秀的大人。 (又不一定要等他回来!我也可以主动去找他,反正我已经有护照了!) 今天是六月十五号,再过一个月就正值暑假时期。御影打算抱着旅行的心情并顺便探望弟弟──一想到这里,御影不禁再度露出微笑,接着探查家人的气息所在后,便离开公园与家人会合。 * 频道连接结束后,光辉将意识从日本的姐姐身上拉回英国。他仅仅转了一下视线,使与露希的蓝色眼睛四目相接。 「姐姐说了些什么呢?」 她似乎已经从光辉的脸上确认他已经得到可以接受的答案,因此露希的神情相当开朗。 「嗯……告诉法尔现在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吧!」 光辉似乎不太想直接说出与姐姐之间的对话,因此用兜圈子的方式表明想法,不过露希似乎了解他的意思并微微笑着。 「光辉……你想让这个事件迎向什么样的结局呢?」 「我会阻止法尔的复仇,以及尽我所能地保护艾略特他们。」 他的迷惘已经完全消失。他知道阻止法尔以及保护艾略特和艾米儿他们,并不代表赞成「为了生存,可以牺牲他人。」的意见,而是向满脑子复仇的家伙提出另一种生存的方法。 露希心平气和地看着光辉带着坚定的眼神并说出这句话。 「所以,露希……」 「咦?什、什么~~!?」 光辉将脸转向露希,由于露希一直痴痴地看着徒弟,不禁因为过度紧张而满脸通红,不过光辉却完全没有察觉。 「……为了应付晚上的事情,可以让我先睡一下吗?我快睡着了。」 「不行。」 露希花不到零点一秒立刻回答,先前脸颊的鲜艳红润已不见任何踪影。 「…………」 「…………」 两个人沉默片刻──彼此对望的目光在两人的正中央激起一道安静的火花。 「……为什么?」 光辉首先开口发难,在这短短的三个字里含有『你刚刚已经睡过了,接下来换我睡。』的讯息,而露希也精准无误地读出里面的含义。 「就算我已经睡过,也只睡了一个小时而已喔!我也很想睡,所以我先。」 「喂!我已经三十个小时没阖眼了耶!你都不会想让我睡一下吗?」 「嗯,我有想过,所以等我起来就换你睡。」 光辉用锐利的眼神瞪向露希,可是她却微笑以对。 「嗯,所以我先睡啰!虽然我不认为法尔会往预定时间前来袭,不过还是小心为妙喔!」 「几个小时换班?」 看来光辉已经放弃争取先睡的权利,不过似乎仍然不能接受露希蛮横的举动,因此从他的声音中可以听出怒气。 「嗯……这样吧……距离预定时间还有十个小时……我们各睡五个小时吧?」 「五、五个小时……」 露希一边坐在床上并开始脱下靴子,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让光辉哑口无言──也就是说,光辉还要保持清醒五个小时。 露希将身体钻进棉被中,并对着光辉甜甜一笑。 「晚安,光辉。」 「……晚安,祝你有个可怕的恶梦。」 在此种令观众不禁微笑的温馨场景下,突然响起一阵「叩叩」的敲门声。两人同时看往门口的方向──从灵气的特质来看,应该是那位负责服侍他们的女仆。 当然不可能让已经爬上床的露希应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由光辉出面应对。 光辉将门打开后,只见女仆手上拿着放有三明治的托盘。 「那个……厨房的人把这个交给我──听说这是艾米儿小姐吩咐他为两位做的……」 「嗯,对喔……」 光辉这才想起先前请艾米儿帮他们准备午餐──同时也想起和她约定要一起用餐的事,便向女仆问道: 「对了,她好像说过要和我们一起用餐,请问她现在人在哪里?」 「那个……小的也端了一份到艾米儿小姐的闺房……她似乎人在里面,可是怎么都不肯开门……所以小的就先将两位的份送过来……」 「原来如此……」 光辉一边搭腔并一边考虑──立刻想到自己该做些什么。 「非常谢谢你,我就先收下了。」 目送女仆离开后,光辉回到房间并将托盘放在桌上。由于上面的三明治已经被分成两盘,所以光辉拿起其中一盘后便离开房间。他原本想先知会露希一声,但是她已经躺在床上,看来应该已经睡着了。 听见光辉「砰」的一声关上门后,露希这才睁开眼睛并撑起上半身,注视着光辉已经离开的那扇门。 「……就说将温柔分一些给自己和我嘛!」 她嘟着嘴小声说完后,再度躺回床上并 轻轻盖上棉被──可是,脑中某个角落兴起的不悦感和空腹的饥饿感却让她无法入睡。 「啊~~烦死了啦!」 露希将棉被完全踢开,她把双脚套进靴子并走向桌子,粗鲁地抓起三明治并开始狼吞虎咽。 * 光辉一边在脑中想着「端着食物长距离移动也相当耗费精神」这件事,一边在走廊上行走。当他来到目的地──艾米儿的房门前时,正好看见刚刚的女仆敲了好几次门。 「艾米儿小姐,您怎么了吗?请您开门,艾米儿小姐。」 光辉靠近后,女仆才发现光辉并转头看向他。 光辉召唤出风之精灵,并查看房间里的情况──结果看见艾米儿像一具洋娃娃般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请问您有什么事呢?」 「我刚刚说过,我已经和她约好一起吃午餐了。」 「……咦?可、可是……艾米儿小姐她……」 女仆看了一眼那扇她反覆敲打却还是毫无反应的房门…… 「你不肯开门的话,我就从外面自己打开啰!」 女仆似乎已经察觉光辉接下来的举动,因此她发出疑问的声音询问光辉: 「……请问……先生您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没有。」 光辉立刻直截了当地回答。 「可是,有些事情即使没有必要,有时候还是非做不可。比方说,如果一个走在前面的人的皮包掉了,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捡起来交还给本人。」 「你有义务一定要还给他吗?」 「……并没有,因为伤脑筋的并不是我自己。」 「相同道理,所以我只是多管闲事罢了。」 光辉说完之后也露出苦笑──自己的个性根本不适合做这种事,大概是回日本后受到姐姐的影响吧…… 女仆也露出笑容,并喃喃自语说: 「……原来如此,小的现在了解艾米儿小姐喜欢您的原因了。」 「……你刚刚说什么?」 由于光辉刚刚正在想事情,所以并没有听清楚女仆所说的话,但她只是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并回了一句:「不,没事。」而已。 「那么,艾米儿小姐就拜托您了。」 「嗯,马上就要收下高达十万英磅的报酬了,这点小事就让我代为效劳吧。」 光辉以开玩笑的口吻接受她的请托后,女仆便将手上的托盘交给光辉,上面还放着一个装有三明治的盘子。 「拜托您了。」 女仆行了一礼后,便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光辉将自己带来的盘子放在托盘上,并用空出来的右手敲门──与预期的相同,艾米儿并没有传出任何回应。 「……如果你不开门的话,我就自作主张打开啰?」 他看见房间里面的艾米儿将脸转向门的方向。一见到她还有反应,让光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于是便控制房门另一侧的风并巧妙地打开暗锁。 光辉打开房门进入房内,只见艾米儿坐在靠左边的桌子前面。 窗外的淡白色阳光照进房内。虽然今天是灰蒙蒙的阴天,但阳光的亮度至少让他还能环视这间没有点灯的房间──可是房间里却充满一片阴霾,在视觉上也有种阴暗感。 「光辉……你擅自跑进来……有什么事情吗?」 艾米儿看向自己,并用一种无力的声音问道。 「有什么事……你不是说过要一起吃饭的吗?」 「……我都忘了。」 艾米儿的小嘴露出一点微笑。 「不过很对不起,虽然之前是我约你的,可是我现在没有食欲。」 「……是吗?嗯,人偶尔难免会这样。」 光辉将托盘放在中间的桌子上,并重新看向艾米儿,然后将视线移到先前透过精灵观看时非常挂心的地方。 她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前方,左手握着一把白银刀刃、黑色握柄的小刀──那是用来制作魔导具和举行仪式时所用的『魔女匕首』(athame),而她卷起袖子的右手手腕上则挂着几道浅浅的伤痕。 「……你的兴趣该不会是虐待自己的身体吧?」 艾米儿周遭的气氛完全在光辉的掌控之下,因此就算她想自杀,光辉也可以立刻阻止她。但毕竟光辉并不想见到那种场面,所以才以一句玩笑话轻松带过,尽量避免刺激她。 艾米儿笑着摇摇头,不过她并非因为光辉没有笑点的笑话而笑,而是嘲笑自身的举动。 「我很明白自己并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因为我害死了许多人……可是,无论再怎么尝试,我就是无法再将伤口割得更深……」 「这样不是很好吗?这就代表你还有生存的意志。」 听完光辉的话之后,艾米儿却摇了摇头。 「……光辉,这样不够。我无法向死去的人们补偿所犯下的罪过……」 「……死掉的话,他们就能获得补偿吗?」 「……咦?」 光辉这个平静的疑问让艾米儿抬起头并将他纳入视野之中。 「死掉就代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吧?如果整个人消失不见,并且无法在世上有任何作为的话,要如何补偿他们呢──这一点我很好奇。」 「我只要活着就是一种『罪过』呀!所以只要我放弃『生存』,才能消除『罪过』,并进而带给他们补偿吧……」 「这根本不算补偿,因为打从一开始,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办法转圜。」 「……没办法转圜……?」 艾米儿用无比绝望的声音反刍着光辉的话,光辉则针对她的问句点头加以肯定。 「没错,你冷静思考一下。不管你怎么做,过去的行为都不会因此改变,而且只要自己继续将之视为罪过,那份罪过就绝对不会减轻──『补偿』这两个字,一定是想要将眼睛从罪过上移开的家伙所创造的谎言,就和以前教会散布贩卖的赎罪券是同样的东西。」 「那我该怎么做呢!难道要我在罪过意识的苛责下过一辈子吗?」 艾米儿第一次对光辉怒目相视──不过她似乎不太习惯瞪人这样的行为,所以与其说是瞪视,倒不如说像小孩子以闹别扭的目光看着自己,那副神情让光辉不禁觉得十分可爱。光辉拼命忍住自己的笑意并说: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如果你真的一心想要寻死,我不会阻止你。不过你只要还活在我的面前,就代表其实你不想死吧?所以你现在想寻死也是没用的,因为我会阻止你。」 「…………」 艾米儿再度无力地垂下头──她紧盯着自己手上的小刀,紧握小刀的力道和现在呆滞的眼神一点都不相称。 「该怎么做才好──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自己刚刚也在为这个问题伤脑筋,所以我也不知道答案。」 「……刚刚为这个问题伤脑筋?」 「我也曾经让许多人丧失性命。」 明明是拼命不让露希知道的事情,可是光辉只犹豫片刻便告诉艾米儿。因为他认为如果要和她继续谈下去,无论如何都得说出这件事。 「…………咦?」 「我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让某个被封印的妖怪复活,结果让许多人因而丧命。虽然不晓得正确的人数,但至少死了几百人──真是有够凄惨。害自己唯一的朋友也失去生命,最后和那只妖怪面对面时,听到它跟我说『多亏你,我才能解开封印』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崩溃了。」 光辉努力以一种轻快的口吻叙述,让故事听起来不会太沉重,可是 每当他说出一字一句时,一股呕意便会涌至他的喉咙,光辉勉强不让它表现在脸上。 「我那时觉得……一切都已经跟我毫无关系,因此在放弃自我的那个瞬间,我的意识立刻被那个妖怪夺走,但是我当时觉得那样子也无所谓,要杀要剐、还是把我变成一具『傀儡』都任它摆布──我那时已经完全停止思考,并且失去求生意志了。」 「…………」 「可是,那时候在我心中很重要的一个人对我说出一句话:『我们的梦想就要在此结束了吗?』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我的心里立刻浮现出『我才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念头。我才刚抓住梦想的尾巴而已……我还没心满意足地和那家伙站在同一个立足点上,心想自己才不要在这种地方死去──那时候我就痛下决心:『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怨恨我,我也要继续活下去』──但是这件事做起来却比想象中还要辛苦……直到前一刻,我也还在烦恼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前一刻……意思是说光辉现在已经摆脱烦恼了吗?」 看着艾米儿羡慕的眼神,光辉夸张地摇头否定。 「怎么可能,我现在也还在烦恼,也觉得很辛苦──我认为直到死前那一刻,我都不会获得解脱。不过师父跟我说了一句温柔的话之后,才让我觉得好过一点。」 「她说了什么呢?」 「她说:『不要一昧地责备自己,你可以对自己好一点。』」 「我办不到。」 看到艾米儿做出和自己相同回答的同时,光辉这次毫不隐瞒地微微一笑。 「嗯,我当初也是这么想,不过师父却认为这种想法相当理所当然。」 「为什么?」 「她说:『一个人生下来就是为了享受人生,老是严苛地对待自己,人生就会变得相当无趣,所以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 艾米儿反覆推敲这句话的意思并沉默片刻──不久后她微微一笑,有如已经领悟似地点了点头。 「……好棒的人生哲学喔!」 「对吧?我也想过那样的生活呢!」 可是艾米儿的微笑只出现一瞬间,她的脸上又立刻蒙上一层阴霾。 「可是……我真的拥有享受那种生活的权利吗?」 「……不知道,可是我当初并不想死,我认为:『在完全实现梦想之前,我绝对不能死!』所以虽然怨恨我的人一定很多,可是在实现梦想之前,我一定不能放弃自己的人生。而且不只是单纯地活在世上,还要好好度过每一天,并且享爱我的人生……我认为此种生活一定也会很辛苦,也可能会面临好几次失败,不过因为有人愿意在一旁关心我……因此我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努力下去。」 光辉用自己也感到惊讶的温和口吻,轻声地如此祈愿之后问道: 「艾米儿呢?你是否拥有将来的目标,让你想要继续活下去呢?」 「……有的。」 艾米儿点头表示同意,她褐色的眼睛也微微泛着泪光。 「那就选择活下来吧──试着活到将来目标实现的那一天吧!当你感到痛苦时,只要想想在一旁关心自己的人,就能让自己继续努力──这是前辈的经验谈。」 光辉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她,从她手中取过小刀并将刀子放在桌上。接着取下一颗镶在左手护腕上的蓝色石头,并按在她的右手手腕上有如擦伤的数道浅浅割痕上…… 「──gebo{注13}」 光辉小声地念出刻在石头上的符文之名后,石头便泛出蓝色的光芒。 「………!?」 蓝色的光芒化成数道细线渗进艾米儿的伤口,并让伤口逐渐愈合,艾米儿不禁吓了一跳并看着光辉的脸。 「我也能治疗这点程度的伤口喔!」 光辉的脸上带有些许得意的神色,艾米儿再次将视线落到伤口渐渐愈合的右手手腕上,然后小声地呢喃道: 「光辉……」 「嗯?」 「……你愿意在一旁看着我并关心我吗?」 「…………什么?」 光辉抬起目光并看着艾米儿的脸。可是艾米儿却把头压低,由于她的刘海遮住脸颊,因此让光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因为我……还没有思念之后便会想要加油的人。」 「那个……你爸爸……」 「父亲大人不行……我很感激他让我从生死交关的绝境起死回生,可是我会如此痛苦的原因也是因为他……」 「…………」 光辉一边对自己的失言感到后悔,一边将视线重新移回符文石上说道: 「可是……这次的工作结束后,我就会离开这里,或许也不会一直待在这个国家。」 「光辉不用一直为我烦恼,不用常常找我也没关系……虽然我也希望你如果有空,可以过来看我……」 艾米儿最后的一段话说得很小声,有如担心给光辉添麻烦似地接着说下去: 「你只要能在心里惦记着我,并且不要忘记我……然后某个时候在某个地方,能够忽然想起:『话说回来,她现在在做些什么?』这样就行了。」 「……那样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嗯,正因为没有意义。所以你只要点头答应我就好──只要光辉答应我,我就能够相信你。」 「……嗯……」 光辉紧盯着石头,并犹豫该如何回答──最后光辉回答: 「以后回英国的时候,我会偶尔来看看你的。」 艾米儿「啊」的一声惊呼,清楚地传进光辉的耳朵。 「……可以吗?」 「没问题,然后我们只要了解彼此的近况,或许也会为彼此带来良好的刺激吧?」 艾米儿注视着光辉的金色头发,仿佛觉得相当耀眼似地问道: 「会不会给光辉带来困扰呢?」 「当然会麻烦啰!」 听见光辉如此不假思索地回答,艾米儿不禁悲戚地皱起眉头──但是光辉的话还没有说完…… 「可是,我并不讨厌这种麻烦的事。」 「……咦?」 「我并不讨厌和肯惦记着我的人见面──因为我平常认识的人就已经很少了,所以这种朋友对我来说相当珍贵。」 光辉抬起脸并露出笑容,艾米儿注视光辉片刻之后,最后也跟着渐渐显现笑容。 光辉手上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石头逐渐失去光亮。艾米儿注视着自己的右手手腕,几道伤痕已不留痕迹地完全愈合。 光辉将符文石再次镶嵌回护腕后,便站起来走到沙发处坐下,然后拿起一个放在桌上的三明治并向艾米儿示意道: 「来吧,不是要一起吃饭吗?快点来吃吧!再怎么好的材料,长时间曝露在空气中也会因为失去水分而变得非常难吃吧?」 光辉用一种会让人忘记刚刚对话内容的自然口吻如此说道。听到他的话之后,艾米儿便带着笑容回答: 「……好的。」 艾米儿点头示意后,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并改坐到沙发上。 「……我开动了。」 然后她模仿光辉拿起一个三明治后,咬了一口三明治的边角部位。艾米儿摆动下巴并仔细咀嚼,于是泪水再度盈眶──然后泪水不禁溃堤而下。 「……真好吃。」 每咬两至三口,艾米儿就会掉下一次眼泪。虽然光辉心想:「边哭边吃真的这么好吃吗?」但他将此种不解风情的话语留在心中──他决定一边吃着三明治…… 「嗯,真的很好吃。」 一边搭着腔如此说道。 最终话 工作结束的回程路上 翌晨──完成委托工作后的露希和光辉站在托勒瓦士邸的门前。两人接受委托时并没有携带任何东西,可是光辉现在手上却提着四个纸袋,露希身上则怀有十万英磅的巨款。 光辉抬头望向天空,虽然先前连续三天都是阴天,但今天却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送到这边就可以了……」 露希转头对着为他们送行的艾米儿、苏菲亚、马克,以及从他们来这里后就一直服侍着他们的女仆如此说道。 「没关系的,两位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至少让我们送你们到门口吧!」 艾米儿如此回应,但露希摇头说: 「不用啦,而且你现在最好还是陪在令尊的身边吧!」 「……嗯,说得也是。」 艾米儿的脸色顿时一沉,并点头附和。艾略特从昨晚过后就像变了个人似地,虽说当初是为了拯救女儿,但是他也一直为自己犯下的沉重罪孽所苦。由于他一直认为能在昨晚从罪过的十字架上获得解脱,所以法尔没有杀他一事似乎让他相当震惊。事后在光辉抱起他之前也是一直伏在地上,而今天早上也无法下床,看来他必须花上许久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真是受到两位非常多的照顾,艾米儿已经告诉我艾略特当初的行为了。」 最后他们在门口互道珍重,而首先由苏菲亚的道别开始。 「我认为艾略特的所作所为虽然无法原谅──可是我身为人母,也能够了解艾略特不择手段想拯救自己孩子的心情……所以我会暂时成为兄长的依靠并待在这里,毕竟珍娜也是服下此种药才获救的。」 「说得也是……」 露希搭腔应和。 接着是马克走出来并对着光辉说: 「那个……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不只救了我爸妈,还把我带回来。」 「嗯,我才很抱歉,让你破戒载我一程。」 光辉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完之后,马克的脸上则露出一道苦笑。 「总之、等爸爸的体力恢复之后,我再试着跟他提出自己想学链金术的意愿,还好亲戚是相当庞大的链金术世家。」 「嗯,下次试着做把永恒之枪{注15}如何?」 「好,我会考虑看看。掰掰!」 马克和光辉的双手紧紧交握,然后退回后方。 「卡罗小姐与光辉……」 最后轮到艾米儿。 「一切都要感谢你们,尤其是光辉……」 这是她第一次朝着两人同时打招呼,不过艾米儿马上调整方向只对着光辉一个人,让一旁的露希顿时火冒三丈。 「我现在还能站在这个地方,都是光辉的功劳……真的非常谢谢你。」 「呃……不……嗯……我向你说了那么多自以为是的话,真是不好意思。」 光辉一方面承受着来自一旁的沉重压力,一方面想起自己昨天说出的话,因此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艾米儿却只是摇了摇头。 「不,绝对没这回事!光辉说的话让我挥去不少疑惑喔!」 「是吗……不过,辛苦的还在后头,这也是前辈的经验谈。」 「好的,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过到时候我会想起光辉的……偶尔也好,请光辉也要想起我喔!」 「不只是想起来,我们已经约好──我人在英国的话会偶尔来看你。」 艾米儿的脸上浮现些许惊讶的神色,然后高兴地绽放笑容。 「──是的,到时候欢迎你过来。」 「哼……会偶尔来看你……」 一阵低沉的声音突然从旁边插进来,光辉立刻发现露希传来一道刺人的目光。 「艾米儿,你还是不要太相信这家伙的承诺比较好喔!他就连重要的事情都会马上忘记,而且有时候说过七天就会回来,却会一个月都不回来喔!」 「……你还在记恨喔……」 光辉不禁对满怀捉弄之意的露希回嘴,看来刚回来时听到的那句『一笔勾消』似乎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艾米儿则微微一笑。 「没关系的,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倚赖承诺……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的。」 「……咦?」 听到艾米儿这句话后,露希不禁停下一切动作,在一旁的光辉也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并紧盯着艾米儿,她因此觉得有点害羞而变得面红耳赤。 「请问……怎么了吗?」 「……这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种女孩子啊……」 「……这种女孩子?」 「因为我身边的女孩子不是常常假哭就是爱生气,所以很少见到如此纯真的女孩子呢!」 「纯真……没有啦……」 艾米儿羞得脸颊越来越红,而在此时,人在日本那位爱装哭的女孩打了个喷嚏,而站在光辉旁边那个爱生气的女孩则「咳咳」地清了清喉咙,并引来送行众人的注目。 「总、总之……我们差不多该告别了,请大家保重。」 「喂!你也说点话呀!」光辉的侧边肋骨被露希戳了一下后,也向众人道别。 「嗯……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光辉行了一礼后,两个人则转身面对大门。结果,先前沉默不语的女仆此时走到两人的面前并说: 「小的还是送两位到大门吧?」 「不,麻烦你也送到这里就好。」 「不行,目送客人离去也是女仆的工作之一。」 听到她这么说之后,露希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并点头答应。 「……那就麻烦你了。」 女仆走在前头,然后露希和光辉两人跟在她后面。庭院里还留有昨晚战斗的痕迹,但不久后应该就会恢复原状──光辉一边呆呆地想着这些事并一边走着。 「卡罗小姐!光辉!」 「…………?」 从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一望,只见艾米儿挥着手。 「真的非常谢谢你们!请两位保重!」 露希和光辉相视而笑,并挥手回应,同时转身离开托勒瓦士邸。 两人走到停车场后,坐进从昨天开始便停在这里的车子,并朝着欧特家出发。往南行驶的车子缓缓爬上学院附近的山路后,光辉便往学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并喃喃道: 「话说回来,那家伙跑到学院去了吗?」 那家伙指的是法尔。昨晚光辉将趴在地上的艾略特抱回去时,法尔询问两人自己将会受到何种处分,但是两人接受的委托只有『逮到他之后,把他带来我的面前』,因此并不晓得处置他的方法。就算想询问委托人艾略特,他也茫然失神地无法沟通。虽然露希提议说:「逃到某个地方吧!」但是法尔似乎无法决定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 「若真的不知道去哪里的话……」最后露希则为他准备第三个选项,也就是到学院就读。「学院几乎算是三不管地带,『魔女』的幸存者──而且是男性的『魔女』应该会相当受到欢迎。」如此说完后,露希便告诉他学院的所在位置。 「天知道……」 露希一边开车,一边不甚感兴趣地回答道。 「我在山里感受不到法尔的气息,或许他已经请偶然经过的魔术师带他进去……又或者根本没过来……不论是哪一个可能,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这么说也没错……」 光辉点点头并想要改变话题,不过既然都已经开口提问,便试着询问露希一个自己已经存疑很久的问题。 「话说回来,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清楚,『魔女』们既然是受人迫害的对象──那她们应该 会跑进深山,并在村子外层设下一层隐蔽结界,以避免让人类发现吧?」 「嗯,不过因为我也没去过,所以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在学院里认识『魔女』的朋友确实说过类似的事。」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艾略特能够找到隐藏起来的村子呢?链金术士的专业毕竟是制造东西,应该不晓得寻找结界的方法吧?」 「……我的心里有个答案,虽然只是个人的臆测而已,你要听吗?」 「就算只是臆测,她还是会先把答案准备好,露希果然还是很厉害。」光辉一边在心中想着,一边向她请教道:「臆测也行,请告诉我。」 「嗯,这也是从那个朋友身上听到的,『魔女』的能力是从母亲的体内遗传下来,由于能力只会来自于妈妈,所以『魔女』必须一直生下女儿才行──但据说她们的dna排列相当巧妙,所以『魔女』产下的小孩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机率会是女孩子──这些我以前应该教过你吧?」 「……然后呢?」 「可是只有女儿的话,不就没办法生出小孩吗?所以当『魔女』成年之后,有时会离开村子寻找男人,『魔女』之所以会被冠上淫乱的污名,理由也是来自这里。」 「……难道说……」 露希点了点头,肯定光辉的推测。 「嗯,艾略特和『魔女』应该有过一夜之缘,然后他跟踪早上前往村子的『魔女』──也因此发现隐藏起来的『魔女』之村。」 「跟踪?跟踪能够自由飞行的『魔女』?」 想要尾随在空中飞行的物体,除了自己会飞之外,就只有使用使役魔偷偷跟踪──但感觉上艾略特两者都无法办到。 「光辉可能没听过,链金术士创造出来的魔导具中,有一种东西叫做『阿里阿德涅{注16}之线』,可以将线的一端绑在某个地方,避免迷失出入口的方向;另外也可以绑在人的随身携带物品上面,用以追踪──当初艾略特应该就是利用这个跟踪『魔女』的吧……」 「原来如此……那么他应该是用类似这种方法找到『魔女』之村的吧……等等……」 在他恍然大悟的当头,光辉突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他也有可能杀死自己的孩子啰?」 「嗯,应该没错。」 露希很干脆地点头附和。 「……搞什么啊?救了艾米儿,但却弃自己可能在『魔女』之村里面的孩子不顾──这很糟糕吧!」 「……不过,这个假设正确性也无从得知,就算是真的,艾略特也不会知道孩子到底有没有生下来。不过不可思议的是,他放过一个孩子──或者应该说刻意饶他一命。」 「……咦?」 「从昨天艾略特讲话时的口吻来看,他似乎早就认识法尔了,还说出:『还记得两年前我说过什么吗?』之类的话,他当初大概是救了法尔吧?」 他的口吻听起来确实有此种感觉…… 「艾略特救了法尔?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才想到这里,光辉便立刻想到某个答案并叫出声音。 「……不会吧!」 可是,露希却只是嘴巴啧啧作响地在他面前摇了摇手指。 「这些充其量只是推测而已──所以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再讲下去也没意义。」 露希为这件事做出结论。光辉的心中充满一种无言以对的情绪,让车子里的气氛笼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嗯,别管那个了,我们来聊聊今后的事情吧,光辉!」 露希突然用一种将面纱掀掉似的轻快语调如此说道。光辉虽然仍是一脸狐疑,可是也的确像露希所说,事情都已经过去,想再多也于事无补。理清思绪后,光辉便回答道: 「今后的事情?」 「总之、今天就先悠哉地休息吧!明天要去哪里呢?之前说过要从近的地方开始……」 「也对……」 光辉考虑了一下,但是却没有具体的目标。既然如此,就先从最近的地方攻略起吧…… 「先从这个国家的秘境开始如何呢?」 「咦?从英国开始吗?」 听到光辉出乎意料的答案后,露希不禁忘了开车而转头看着光辉。光辉的手轻碰露希的脸颊,并将她的脸重新转回正前方。 「嗯,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英国有很多妖精之乡喔!」 「妖精之乡……也对,我也还没摸遍这个国家的秘境,或许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好,我回家之后马上调查!」 露希充满活力的声音响遍整台车内,光辉则看着她并且脸上露出笑容。 end 注1:绞首台的别名。 注2:英国俗谚a woman‘s mind and winter wind ge often 注3:peterbh,英格兰剑桥地理郡的城市和单一政区。 注4:homunculus,借由链金术创造而成的人造生命体。 注5:英文为endurer,善忍之人。 注6:符文(rune)的一种。代表白桦的女神,负责掌管生命轮回。 注7:ely,位于英格兰剑桥那旁,约数万人居住的古城。 注8:能抵挡一切肉体的伤害,提升心灵的安稳平静与精神力的护符。 注9:符文(rune)的一种,代表意义为保护。 注10:mjolnir,洛基在戏弄诸神与侏儒时意外得到的武器,后来转交给索尔使用。 注11:megin gjord,索尔挥动妙尔尼尔时必须佩带的腰带。 注12:日本传统式催眠的方法。 注13:符文(rune)的一种,意义为赠礼以及交换。 注14:smander,奇幻世界中火之精灵的名称,意为火蜥蜴。 注15:gungnir,北欧神话中主神奥汀所持的银色长枪,破坏力绝伦。 注16:ariadne,意指希腊克里特岛神话中掌管丰收的女神。 后记 ……您好,我是影名浅海。没想到竟然能出第二集──说真的,最吃惊的人非我自己莫属了。 话说,总编辑和责任编辑在看过上一集的后记的原稿之后,两人异口同声并语重心长地说出:「真无聊……」这句话,我这次一定要让他们收回自己的意见。没错!这次我一定要写出一篇有趣的后记!一定要有趣到让你们哭出来! ────虽然我试着这样激励自己,不过左思右想后,最后还是没有灵感,只好写篇普通的后记。要是我能在两、三页内写出有趣到令人流泪的后记的话,本文也就不会变得如此冗长了。 这一次的作品也很厚吧!前作的样书寄到家里时,母亲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哇!这本书太厚了吧!而且价钱也太夸张了吧!这下卖不出去了!」虽然我很怀疑说出这种狠心话的人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不过她说得一点都没错,所以我告诉她:「如果还能再写下一本的话,我会努力让它变薄的──为个两百七十几页就好。」虽然如此向她发下豪语,结果这次却变成这种长度,而且还是靠着责编的力量才让长度变短的,原文还要比现在长上一倍。所以我在此重新发誓: 「要是还能再写下一本的话,我会努力让它变薄──写个两百七十几页就好。」大概没人会相信我吧! 既然提到样书,我就稍微提一下有关样书的种种吧!出版社会赠送样书给作者」而且为数不少,自己保存一本的话……剩下的书该怎么办呢?不是我在自夸,我的朋友非常少,虽然手机里有五十几个人的电话,可是现在保持联络的只有五、六个人而已。 总之先发给身边的朋友,因此我先拿给打工地点的店长,以及从我九岁开始就帮我剪头发的理发店大叔。即使如此还是有剩,所以我就以「就当作宣传,拿去发给朋友吧!」的名义交给母亲,总算将书全部送了出去。 我非常庆幸自己并不是一个朋友少到样书发不完的寂寞家伙,结果有一天,高中时代的朋友发了一封简讯到我的手机里,上面写着:「请送我书……」我并不是已经忘记那位朋友,而是主观地认为他不会阅读轻小说……应该说不会看书,所以我才没送……早点跟我讲嘛! 没办法,为了那个朋友以及另外一位想要书的朋友,我又去书店购买两本。买自己的书本身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还一次买两本。附带一提,后来国中时期的朋友因为住院而想打发时间,我又去买了一本。总共三本──让我一次体会保存用、观赏用以及宣传用的三种滋味,让我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成就感。若是有人想要体验看看,请务必同时购买本书三本我还真是会替自己打圆场…… 接着,最后请容在下说些道歉及道谢的话 首先,负责插画的值田老师,关于拖稿一事向您郑重道歉!露希画得非常可爱,真的很谢谢您。 接下来是责编大人,在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不只拖稿,让您在生日时还要工作,还让您进行缩短长度的编辑作业……我大概是个名留super dash史上的超级麻烦人物。即便如此,您还是没有弃我于不顾,感谢您。 最后,我向所有参与这本书的相关出版工作的同仁,以及现在手上拿这本书的您献上感谢,不足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影名浅海 ……您好,我是影名浅海。没想到竟然能出第二集──说真的,最吃惊的人非我自己莫属了。 话说,总编辑和责任编辑在看过上一集的后记的原稿之后,两人异口同声并语重心长地说出:「真无聊……」这句话,我这次一定要让他们收回自己的意见。没错!这次我一定要写出一篇有趣的后记!一定要有趣到让你们哭出来! ────虽然我试着这样激励自己,不过左思右想后,最后还是没有灵感,只好写篇普通的后记。要是我能在两、三页内写出有趣到令人流泪的后记的话,本文也就不会变得如此冗长了。 这一次的作品也很厚吧!前作的样书寄到家里时,母亲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哇!这本书太厚了吧!而且价钱也太夸张了吧!这下卖不出去了!」虽然我很怀疑说出这种狠心话的人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不过她说得一点都没错,所以我告诉她:「如果还能再写下一本的话,我会努力让它变薄的──为个两百七十几页就好。」虽然如此向她发下豪语,结果这次却变成这种长度,而且还是靠着责编的力量才让长度变短的,原文还要比现在长上一倍。所以我在此重新发誓: 「要是还能再写下一本的话,我会努力让它变薄──写个两百七十几页就好。」大概没人会相信我吧! 既然提到样书,我就稍微提一下有关样书的种种吧!出版社会赠送样书给作者」而且为数不少,自己保存一本的话……剩下的书该怎么办呢?不是我在自夸,我的朋友非常少,虽然手机里有五十几个人的电话,可是现在保持联络的只有五、六个人而已。 总之先发给身边的朋友,因此我先拿给打工地点的店长,以及从我九岁开始就帮我剪头发的理发店大叔。即使如此还是有剩,所以我就以「就当作宣传,拿去发给朋友吧!」的名义交给母亲,总算将书全部送了出去。 我非常庆幸自己并不是一个朋友少到样书发不完的寂寞家伙,结果有一天,高中时代的朋友发了一封简讯到我的手机里,上面写着:「请送我书……」我并不是已经忘记那位朋友,而是主观地认为他不会阅读轻小说……应该说不会看书,所以我才没送……早点跟我讲嘛! 没办法,为了那个朋友以及另外一位想要书的朋友,我又去书店购买两本。买自己的书本身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还一次买两本。附带一提,后来国中时期的朋友因为住院而想打发时间,我又去买了一本。总共三本──让我一次体会保存用、观赏用以及宣传用的三种滋味,让我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成就感。若是有人想要体验看看,请务必同时购买本书三本我还真是会替自己打圆场…… 接着,最后请容在下说些道歉及道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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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提到样书,我就稍微提一下有关样书的种种吧!出版社会赠送样书给作者」而且为数不少,自己保存一本的话……剩下的书该怎么办呢?不是我在自夸,我的朋友非常少,虽然手机里有五十几个人的电话,可是现在保持联络的只有五、六个人而已。 总之先发给身边的朋友,因此我先拿给打工地点的店长,以及从我九岁开始就帮我剪头发的理发店大叔。即使如此还是有剩,所以我就以「就当作宣传,拿去发给朋友吧!」的名义交给母亲,总算将书全部送了出去。 我非常庆幸自己并不是一个朋友少到样书发不完的寂寞家伙,结果有一天,高中时代的朋友发了一封简讯到我的手机里,上面写着:「请送我书……」我并不是已经忘记那位朋友,而是主观地认为他不会阅读轻小说……应该说不会看书,所以我才没送……早点跟我讲嘛! 没办法,为了那个朋友以及另外一位想要书的朋友,我又去书店购买两本。买自己的书本身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还一次买两本。附带一提,后来国中时期的朋友因为住院而想打发时间,我又去买了一本。总共三本──让我一次体会保存用、观赏用以及宣传用的三种滋味,让我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成就感。若是有人想要体验看看,请务必同时购买本书三本我还真是会替自己打圆场…… 接着,最后请容在下说些道歉及道谢的话 首先,负责插画的值田老师,关于拖稿一事向您郑重道歉!露希画得非常可爱,真的很谢谢您。 接下来是责编大人,在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不只拖稿,让您在生日时还要工作,还让您进行缩短长度的编辑作业……我大概是个名留super dash史上的超级麻烦人物。即便如此,您还是没有弃我于不顾,感谢您。 最后,我向所有参与这本书的相关出版工作的同仁,以及现在手上拿这本书的您献上感谢,不足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影名浅海 ……您好,我是影名浅海。没想到竟然能出第二集──说真的,最吃惊的人非我自己莫属了。 话说,总编辑和责任编辑在看过上一集的后记的原稿之后,两人异口同声并语重心长地说出:「真无聊……」这句话,我这次一定要让他们收回自己的意见。没错!这次我一定要写出一篇有趣的后记!一定要有趣到让你们哭出来! ────虽然我试着这样激励自己,不过左思右想后,最后还是没有灵感,只好写篇普通的后记。要是我能在两、三页内写出有趣到令人流泪的后记的话,本文也就不会变得如此冗长了。 这一次的作品也很厚吧!前作的样书寄到家里时,母亲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哇!这本书太厚了吧!而且价钱也太夸张了吧!这下卖不出去了!」虽然我很怀疑说出这种狠心话的人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不过她说得一点都没错,所以我告诉她:「如果还能再写下一本的话,我会努力让它变薄的──为个两百七十几页就好。」虽然如此向她发下豪语,结果这次却变成这种长度,而且还是靠着责编的力量才让长度变短的,原文还要比现在长上一倍。所以我在此重新发誓: 「要是还能再写下一本的话,我会努力让它变薄──写个两百七十几页就好。」大概没人会相信我吧! 既然提到样书,我就稍微提一下有关样书的种种吧!出版社会赠送样书给作者」而且为数不少,自己保存一本的话……剩下的书该怎么办呢?不是我在自夸,我的朋友非常少,虽然手机里有五十几个人的电话,可是现在保持联络的只有五、六个人而已。 总之先发给身边的朋友,因此我先拿给打工地点的店长,以及从我九岁开始就帮我剪头发的理发店大叔。即使如此还是有剩,所以我就以「就当作宣传,拿去发给朋友吧!」的名义交给母亲,总算将书全部送了出去。 我非常庆幸自己并不是一个朋友少到样书发不完的寂寞家伙,结果有一天,高中时代的朋友发了一封简讯到我的手机里,上面写着:「请送我书……」我并不是已经忘记那位朋友,而是主观地认为他不会阅读轻小说……应该说不会看书,所以我才没送……早点跟我讲嘛! 没办法,为了那个朋友以及另外一位想要书的朋友,我又去书店购买两本。买自己的书本身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还一次买两本。附带一提,后来国中时期的朋友因为住院而想打发时间,我又去买了一本。总共三本──让我一次体会保存用、观赏用以及宣传用的三种滋味,让我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成就感。若是有人想要体验看看,请务必同时购买本书三本我还真是会替自己打圆场…… 接着,最后请容在下说些道歉及道谢的话 首先,负责插画的值田老师,关于拖稿一事向您郑重道歉!露希画得非常可爱,真的很谢谢您。 接下来是责编大人,在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不只拖稿,让您在生日时还要工作,还让您进行缩短长度的编辑作业……我大概是个名留super dash史上的超级麻烦人物。即便如此,您还是没有弃我于不顾,感谢您。 最后,我向所有参与这本书的相关出版工作的同仁,以及现在手上拿这本书的您献上感谢,不足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影名浅海 ……您好,我是影名浅海。没想到竟然能出第二集──说真的,最吃惊的人非我自己莫属了。 话说,总编辑和责任编辑在看过上一集的后记的原稿之后,两人异口同声并语重心长地说出:「真无聊……」这句话,我这次一定要让他们收回自己的意见。没错!这次我一定要写出一篇有趣的后记!一定要有趣到让你们哭出来! ────虽然我试着这样激励自己,不过左思右想后,最后还是没有灵感,只好写篇普通的后记。要是我能在两、三页内写出有趣到令人流泪的后记的话,本文也就不会变得如此冗长了。 这一次的作品也很厚吧!前作的样书寄到家里时,母亲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哇!这本书太厚了吧!而且价钱也太夸张了吧!这下卖不出去了!」虽然我很怀疑说出这种狠心话的人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不过她说得一点都没错,所以我告诉她:「如果还能再写下一本的话,我会努力让它变薄的──为个两百七十几页就好。」虽然如此向她发下豪语,结果这次却变成这种长度,而且还是靠着责编的力量才让长度变短的,原文还要比现在长上一倍。所以我在此重新发誓: 「要是还能再写下一本的话,我会努力让它变薄──写个两百七十几页就好。」大概没人会相信我吧! 既然提到样书,我就稍微提一下有关样书的种种吧!出版社会赠送样书给作者」而且为数不少,自己保存一本的话……剩下的书该怎么办呢?不是我在自夸,我的朋友非常少,虽然手机里有五十几个人的电话,可是现在保持联络的只有五、六个人而已。 总之先发给身边的朋友,因此我先拿给打工地点的店长,以及从我九岁开始就帮我剪头发的理发店大叔。即使如此还是有剩,所以我就以「就当作宣传,拿去发给朋友吧!」的名义交给母亲,总算将书全部送了出去。 我非常庆幸自己并不是一个朋友少到样书发不完的寂寞家伙,结果有一天,高中时代的朋友发了一封简讯到我的手机里,上面写着:「请送我书……」我并不是已经忘记那位朋友,而是主观地认为他不会阅读轻小说……应该说不会看书,所以我才没送……早点跟我讲嘛! 没办法,为了那个朋友以及另外一位想要书的朋友,我又去书店购买两本。买自己的书本身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还一次买两本。附带一提,后来国中时期的朋友因为住院而想打发时间,我又去买了一本。总共三本──让我一次体会保存用、观赏用以及宣传用的三种滋味,让我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成就感。若是有人想要体验看看,请务必同时购买本书三本我还真是会替自己打圆场…… 接着,最后请容在下说些道歉及道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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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位于英国中部的港都利物浦,同时也是世界知名摇滚乐团『披头士』的发源地,尤其是现在光辉身处的马修街,团员们过去经常造访的店家四处林立,即使在披头士解散后的今日,这里仍旧是歌迷朝圣的观光景点。 (嗯?师父跑到哪里去啦?) 只可惜,这座城镇就算在歌迷心中有如圣地,对不是披头士歌迷的人来说,现在只不过是个平凡无奇的港都而已。 (算了,管她的。) 只要光辉有这个意思,他随时都可以找得到目标,由于光辉先前跟着他口中的活泼师父而疲累不堪,所以他打算先稍作休息,并且走往方才看到的露天咖啡座。 「光辉,你想跑去哪里?」 光辉连一步都还没跨出,身体便不听使唤地停了下来,因为他的右肩正被几乎能捏出瘀青的力道抓住,听到这个音调甜美却话中带刺的声音后,光辉只好战战兢兢地转过身。 面前有个真人大小的洋娃娃……不,是名会被误认为是洋娃娃的美丽少女。 她顶着一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金黄卷发,五官有如经过手艺精巧的人偶师傅精心打造似地,还有仿佛雪地般的白皙肌肤。她虽然只穿着绿色的连身裙再配上牛仔外套,却仍旧无损她的美丽,即使在远处也十分惹人注目。 「竟然想丢下淑女跑到别的地方,这样不配当个男人喔!」 少女微微一笑,并且用有如蓝宝石般的湛蓝双眸看着光辉。 「你、你在说什么啊?是师父自己随便……!?」 抓着右肩的力道突然增加不少,根本无法想象这名少女的细瘦手臂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握力。 「我应该说过,凡是修行以外的时间都要直接叫我的名字吧?真是的,徒弟的记性怎么会这么差呢?」 「好、好啦……露希,我向你道歉,所以可以请你把手放开吗……!」 听到徒弟改口说道,心满意足的露希总算放开光辉的肩膀,光辉一边搓揉疼痛不堪的肩膀,一边带着责怪的眼神向露希说着刚刚没说完的辩解: 「……还说什么丢下你,是你自己先乱跑的吧!」 不过,这个理由对露希完全没有用。 「你不应该让女孩子离开你的视线范围内,而且要随侍在侧喔!」 光辉暗自在心里「她还真是任性」如此思考后,便将视线转向露希手中的东西,发现露希的手上提着一个小纸袋。 「那是什么?」 「嗯?你说这个吗?」 就像是巴不得有人问她这个问题似地,露希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兴奋,她把手伸进纸袋里,拿出某样东西向光辉炫耀。 「你看,这是披头士的传记!我从以前就想要搜集这些书,这里不愧是披头士的故乡,种类比我想象中还要齐全喔!」 露希满心喜悦地看着书,并且露出陶醉的表情如此说道,光辉则是用斜眼看着露希,随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大叹一口气?」 「露希,我们应该不是特地来这里观光的吧?」 两人此行的目的其实是到秘境探险,然后和里面的强力魔物——神兽交战修行武艺。 「你在说什么呢?光辉,观光也是我们这次旅行的重要目的之一喔!」 「……那个……」 「什么啦……你该不会认为有时间在这里观光,还不如快点到秘境里吧?光辉,我之前才跟你说过,你应该要更加享受人生……」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刚开始不是打算独自旅行的吗?」 「……当然啰,因为我不知道爷爷会带你过来英国嘛。」 露希不明白光辉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因此露出满腹狐疑的表情。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又突然决定要跟我一起旅行?」 被光辉这么一问,露希立刻变得满脸通红。 「因、因为……那个……就是……对了!因为我已经跟你缔结师徒的契约啦!如果不带着你一起走的话,不就没办法照顾你吗?」 「不是,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明知自己要旅行,还愿意收我做徒弟』这件事。」 「什、什么啦……光辉你讨厌当我的徒弟吗?」 看来露希还对几天前到魔术学院时,被露莉亚——她的第三位老师捉弄的事耿耿于怀,于是光辉不由地带着苦笑说道: 「怎么可能,像露希这种本领高强的魔术师愿意教我魔术,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真的吗?」 「嗯。」 对着露希面露羞赧的疑问,光辉则是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你只是纯粹观光的话,不知道我会不会妨碍到你。」 「……什么嘛,原来你还在担心这种小事。」 露希松了口气,随即摆出认真的表情对光辉说道: 「光辉,我从来都不觉得你会妨碍到我,虽然说是修行,只不过是到秘境里驱逐神兽而已吧?而且我原本就打算探访秘境,你根本不会妨碍到我的行程,所以光辉你不用担心,只要待在我的身边,成为一个可靠的徒弟就好。」 「……喔……好吧。」 光辉转过头小声地如此说道。女孩子当面对着自己说出『待在我的身边就好』,让他不禁有点害臊,而露希似乎也发觉到刚刚的发言太过大胆,于是连忙提高声量,设法化解这个尴尬的局面。 「刚好我有点口渴,我们进去喝杯饮料吧!帮我拿着这个。」 「……什么?」 露希把颇有重量的小纸袋交给光辉,便自行往咖啡座的方向移动。 「自己买的东西应该自己拿吧……」 光辉一边埋怨,一边追赶前方金发飘逸的背影,露希保持行走的姿势,回头只对光辉丢下一句话: 「同行的男士要负责拿淑女的行李喔!」 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的她看起来格外开心。 两人找张白色圆桌面对面坐下,并且点了两杯红茶。当服务生端来红茶后,露希便从纸袋里拿出刚买的书,并且喜孜孜地打开翻阅。 光辉不好意思打扰她看书,于是一面默默地啜饮红茶,一面随意眺望街上的景色——路过的孩子们都拿着一个气球,附近好像有人正在发气球。 红、白、蓝、黄——正当光辉看着气球的颜色打发时间时,他瞥见其中一个蓝色气球缓缓地飞向空中,光辉再往气球的下方看去,发现有个小孩正拼命地伸长手臂想拿回自己的气球,可惜气球早已飘到高处,眼见已经拿不到气球的小孩则是开始放声大哭。 (……真拿他没办法。) 光辉抬起头,看着理应空无一物的天空——但是在他的眼里,空中飘有无数红、白、蓝、绿的四色光点。 于是,他在心里呼唤白色光点。 白色光点们听见光辉无声的呼唤后,便齐聚到他的视线范围内,然后从光点中结合变化成白色妖精的模样。光辉向浮在空中的妖精们使个眼色,只见妖精们点了点头,一边溶解在空气中,一边往气球的方向移动。 这时突然吹起一股由上往下吹袭的强风,即将从视线中消失的气球被推向地面,最后缠在长得较矮的行道树上。 小孩立刻跑到那棵树下,随后跟上的母亲轻轻一跳,便抓住气球的线。那名小孩开怀地紧紧握住气球的线,和母亲手牵着手一同离开。 这就是『可视星幽界之眼』的能力,光辉能够看见存在于星幽界中的精灵,不论何种灵能力者或魔术师都看不见它们的身影。在欧特与露希门下修行的光辉充分发挥这项才能,学得能够 无条件从星幽界召唤精灵,并且让它们在物质界里显现身形的『精灵术。』 光辉看着那对母子离去的方向,想起自己好像没有像那样和母亲牵过手,这时坐在他面前的露希露出别有含意的笑容打断他的沉思。 「唉哟……光辉,你还真温柔呢。」 光辉发现自己的脸颊瞬间泛红,便端起红茶啜饮一口以保持冷静。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个小孩的哭声很吵而已。」 「还在嘴硬,明明就是做好事,何必这么害羞呢~~」 (……为什么这家伙老是会看到这种不必要的场面?) 光辉在心中暗暗抱怨,不过他并不晓得,当露希和光辉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不曾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就在光辉的目光四处游移打算找个新话题的时候,他看到放在空位上的纸袋。 「话说回来,那不是同一本书吗?你为什么会多买两本?」 刚刚光辉在拿书的时候,发现袋中另外还有两本相同的书。 「这些是姐姐的份,我想在下次回家的时候送给她们。」 「姐姐……对喔,你以前说过有两个姐姐。」 在光辉刚成为露希的徒弟没多久后,露希曾经说过她是三姐妹当中的老么。 「没错,你要牢牢记住喔!话说回来,我又不像某个人整天到晚都在姐姐长姐姐短,会忘记她们也很正常。」 光辉不高兴地回瞪师父一眼。 「我根本没有一天到晚都在讲她。」 「你还敢说没有……你明明不管身在哪里,都会跟姐姐聊天吧?」 「……因为那家伙早上老是爬不起来,所以我必须负责叫醒她而已,又不是跟你说那家伙的事。」 「都一样,谁叫你要让我看到那种场面。」 「……这个理由真是有够牵强。」 光辉只好放弃与露希继续争论这个话题。 「……然后呢?露希的两个姐姐也跟你一样喜欢披头士吗?」 他迅速地拉回话题,他不想再被露希拿御影的事取笑自己,而且不知道原因何在,光辉察觉到现在的露希就像他和御影联络的时候一样,她的心情正在渐渐地变差。 「……真的要说的话,其实我是受到姐姐的影响。」 「是喔……他们的歌真的那么好听吗?」 光辉一边拿起桌上的书翻阅,一边随口问道。 「当然好听啰~~我不是常常在家里听歌吗?」 「我又没有常常听到。」 「那么,下次回去的时候就仔细听听看吧,到时候你绝对会感动地说:『四十年前居然会有这么好听的歌』。」 光辉随便地点点头敷衍过去后,便继续将书往下翻。 「……难道你没有吗?」 此时,露希开口如此间道。 「……没有什么东西?」 「受到你亲爱的姐姐影响的东西。」 虽然露希又用带刺的口气说话,但是光辉并不想让她更加火大,于是认真地思考片刻并且回答: 「……没有。」 「又在赌气啰……你就老实承认吧。就连我这个不会把姐姐挂在嘴上的人都受到她们的影响,成天想念亲姐姐的光辉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我根本没空成天想那家伙的事,所以没有就是没有,因为我根本想不到她有什么兴趣。」 光辉曾经陪姐姐逛街逛很久,但是她并不是个经常出门的人,她的房间里虽然有电视,不过却不常打开观看。书和音乐就更不用说了,她的房间里除了教科书之外,顶多就是向朋友借来的漫画书,而且她也没有可以听音乐的音响。她好像会应朋友的邀约一起看电影,不过自己从来没有主动说过想看电影……仔细想想,姐姐还真是个毫无兴趣可言的人,光辉虽然也没有算是兴趣的事物,毕竟人们最不了解的东西其实就是自己。 「如果是不拿手的事,我倒是想到不少。」 例如早起、辣的食物、毛毛虫、明明在冬天出生却怕冷等等,另外还有一项她最讨厌的东西。 「嗯,时间正好差不多……」 露希看到光辉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便摆出头痛的表情说道: 「天啊……你已经没药救啰。」 「不是啦!我只是想到那家伙现在忙得焦头烂额的样子而已。」 光辉立刻否定露希的想象,随即又因为想起姐姐的模样而笑了出来。 「忙?忙什么?」 「对日本的学生来说,放暑假前可是战场喔……」 对光辉的姐姐——星之宫御影来说,这个时期不只是战场,更是有如活地狱般的日子,因为她最不拿手的事情就是读书。 (自从她上高中后,没有我在身边帮忙,她好像一直处在及格边缘,看来这次应该也差不多吧。) 由于御影上课经常打瞌睡,因此笔记本几乎是一片空白,光辉的眼前浮现出姐姐跟朋友借笔记拼命抄写的模样,而他的预感丝毫不差地成为真实的情况。 第一话 某户人家发生的惨案 三名少女围坐在房间中央的小茶几前,眼前则是有数本课本、参考书以及笔记本摊开放在茶几上。 其中有名少女看起来很文静,并且将头发绑成三股辫,她正在笔记本上写着算式计算数学题,从她完全不停笔思考就能导出答案的举动观察,她应该平时就很用功。 另一名适合短发且个性活泼的少女正用单手拿着课本,努力地将英文单字写在笔记本上,字迹虽然潦草,不过那是她快速重复抄写以熟记单字的方法,由此可见,她应该是个不聪明却能以努力补足缺点的人。 当两名少女正静静地在笔记本上运笔如飞的时候,只有留着一头乌黑秀发的少女迟迟没有动笔。少女今天将平时放下的长发用橡皮筋绑成马尾,藉此集中精神,可惜似乎并没有发挥效果,她的手仍然完全静止不动。 她看的既不是课本也不是参考书,而是向三股辫少女借来的笔记本。从她正在努力抄写原本该在课堂上抄好的笔记来看,便可推知她有多么不会念书,不但如此,因为她完全看不懂笔记本里的内容,只好紧紧盯着上面抄写的文字。 她借来的是化学笔记,三股辫少女用秀丽的笔迹在上头写着: 『法拉第常数:一摩尔电子所拥有电磁量的绝对值。』 一摩尔电子?我好像听过电子这个名词,应该是指构成电磁的粒子吧……可是一摩尔的电子又是多少?以前好像学过,现在却想不起来是测量什么东西的单位……话说回来,拥有电磁量的绝对值又是什么?绝对值不是数学名词吗?我知道绝对值的意思,例如1和-l的绝对值是相等的,不过那个应该是用来表示和原点间距离的东西,既然电子可以用数量表示,就表示它不会有负数,也就不需要使用绝对值这个名词;还是说,在电子的世界里,就连数量也可以取出负值呢? 有如陷入思考的无底深渊似的,她不断阅读这行文字。今天并没有那么热,但是她的额头上却流下一滴汗。 少女终于抬起头轻轻闭上双眼,然后沉重地吐出一口气。 「……御影?」 三股辫少女抬起头,不解地开口关心好友的状况。 「……那美……」 「什、什么事?」 这名少女——星之宫御影的声音听起来疲累无比,声调也有种异常恐怖的感觉,三股辫少女——高野那美只好小心翼翼地回答她。 「这个东西……以前老师上过吗?」 「嗯……」 「就是曾经上过,那美才会抄下来吧。」 坐在御影对面的短发少女——樱冢菜绪子毫不客气地插话回答。 「不要再逃避现实啰,快点动手写吧!老是借那美的笔记,你都不怕会造成她的困扰吗?」 「不会啦……我没关系的,御影不用担心喔。」 菜绪子说得没错,虽然那美考虑到御影的心情,但是总不能永远依赖她,总之先不管是否理解笔记的内容,御影再次埋首于抄写笔记中,不过马上又觉得自己正在做没有意义的事。 「呜呜……就算学会这些东西,以后到底有什么用……」 御影喃喃地说出功课不好的学生都会抱怨的台词。 「除非当上化学老师,不然我想应该是没有任何用处吧。」 「就是说嘛!连菜绪子也是这么觉得吧!?」 御影再度停下动作,并且露出满脸笑容。 「……不过,这些都是考试会用到的知识,所以现在还是要硬背起来。」 「啊……呜……」 御影发出呻吟声,继续缓慢地移动手中的笔杆。 在六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御影和菜绪子暂时住在那美家举行读书会,准备应付下礼拜一开始的期末考,两人自从一年级时发现那美的成绩不错后,便持续进行此种例行公事至今。 从今天早上开始,这个有如补习班的加强训练班正式开课,除了吃饭以外,三个人完全没有踏出那美的房间半步,只围着小小的桌子努力读书。 菜绪子和那美都确实地按照自己的进度念书,唯独御影才刚开始准备抄写化学笔记。考试后包括化学共有四科要检查笔记,御影虽然抄完前三科的笔记,她却只是原原本本地照抄,脑中丝毫没有记下半点内容。 「呜呜……这次铁定没办法过关……」 御影握着笔说出泄气话,那美则是连忙鼓励她: 「御影,你一定没问题的!虽然你的成绩每次都很危险,可是从来没有不及格过喔!这次一定也可以安全过关的!」 「那美……」 对于好友的关心,御影不禁深受感动,但是…… 「不能这样说,那美,你说的都只是理想中的推测情况,就算以前可以,也不代表这次能过关喔!」 「……菜绪子……」 不愧是从国中一年级时就认识的朋友,说话完全不留情面,那美以责备的眼神看向菜绪子,但是她仍然保持坦然的态度。 「本来就是这样。」 「也许真的是这样……可是,我觉得御影只要再用功点,成绩一定会进步。再怎么说,毕竟御影能够考上我们学校……」 没错,她们就读的私立红叶学园是县内屈指可数的升学高中,不过御影却只是不好意思地露出苦笑,那美不太了解御影露出苦笑的意思,于是由菜绪子加以说明。 「国中的时候,她的成绩真的不错,不过都是因为光辉在身边帮忙。」 「……光辉?就是御影的弟弟吗?」 「嗯。光辉和御影完全不一样,他非常聪明,所以成绩总是保持在全学年前十名内。以前我和御影常常请他教我们功课,他的教法真的很有一套喔!」 「原来是这样……和我印象中有点不太像呢。」 那美应该是想起一个月前在学校前看到的光辉吧?那时他染了一头金发,还戴着耳环,又像不良少年一样穿着黑衣——看到那副外表,的确很难想象他是个资优生,不过他在国中的时候既没有染头发,衣着也很平常。 「……嗯?那……也就是说……?」 「没错,因为有光辉帮她恶补,御影才能考上我们学校,再加上她老是依赖光辉,所以自己念书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抓不到方向。」 御影忍不住露出僵硬的笑容,只能以完全没有笑意的眼神看着菜绪子。 「啊哈哈哈……菜绪子同学,你还真是完全不留情面,专踩别人的痛处呢!我实在很怀疑,我怎么能跟你当这么多年的朋友呢……」 「御影同学,就是要这样不留情面地说出真心话,才能维持长久的友谊喔!」 菜绪子同样以笑容做出反击,夹在中间的那美仿佛看见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激荡出火花。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会教你的!所以我们一起加油吧,御影!」 那美慌张地试图化解这个紧张的局面,但是两人仍然互不相让地瞪着对方。 「……对、对了!光辉现在正在做什么呢?听说他好像人在英国,难道是因为他的头脑很好,所以把他送去留学吗?」 「…………」 两人听见这句话后,便立刻停止互瞪,并且同时露出为难的表情,完全出乎那美的意料之外。 「……那个……我是不是……问到不该问的事情呢?」 「倒也不是啦……」 菜绪子曾经听御影说过,因为菜绪子知道御影家是属于国家除魔师的阴阳师世家,所以知道光辉跑到英国的理由,就算现在向那美全盘托出实情,她也无法理解。 因此御影只会向衷心信任的朋友坦承自己是 阴阳师的事,这并不代表她不相信那美,而是因为那美的个性太过老实而且相当胆小。她本来就是连走夜路都会加快脚步赶路的人,如果让她知道真的有幽灵和妖魔鬼怪的话,她大概会不敢在晚上出门,所以御影决定对她隐瞒真相,以免增加她的恐惧感——这是御影和那美熟识后所做出的决定,她也曾经对菜绪子说过这件事。 御影尽量不想骗她,因此沉思数秒后才开口。 「……我以前问过他正在学什么东西,不过我听不太懂他的回答,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只是这样而已。」 「原来如此……光辉学的东西这么难懂,他好厉害喔……」 顺利隐瞒的两人忍不住松了口气,接着菜绪子拍了拍手,打算重振众人的气氛。 「好啦!继续看书吧!御影也不要再说丧气话啰,快点动手抄笔记吧!你都特地请假念书,不好好用功的话就会对不起大家喔!」 「唔……」 被菜绪子这么一说,御影也只能乖乖闭嘴不说话。由于『星之宫』家每天晚上都会分组在街道上巡逻,本来御影也要参加,但是她因为还有学校的考试,所以每次都会在考试前向母亲请假,如果这样还考不及格的话…… 母亲大概什么都不会说吧。截至目前为止,她从来没有骂过自己和弟弟,顶多只是安慰他们『下次要再加油唷!』但是如果被父亲知道这件事,即使他现在上半身的骨头碎裂而必须安静养伤,事情仍然会变得相当可怕。 御影不禁对父亲严厉责骂的情境打了个冷颤。 「……还是要好好用功。」 她拍了拍自己的双颊提振精神,继续动笔抄写笔记,菜绪子对御影的动作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也准备回头继续读书,此时她发现那美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自己和御影。 「那美,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啦……我只是有点想问御影正在打什么工而已。」 那美吞吞吐吐地如此说道,这次轮到菜绪子疑惑地询问御影: 「……打工?御影,你正在打工吗?」 「咦?没有啊……?」 结果那美更加一头雾水地发问: 「可是,刚才菜绪子说到请假……不是向打工的地方请假吗?」 「…………」 两人再次保持沉默,思索这次该如何转移那美的焦点…… 六月一日,这里是鎌澄市郊外的森林中。 夕阳的余晖就像是红色的雨滴般穿过枝叶的缝隙。此处似乎因为鲜少有人造访,不但四处杂草丛生,就连树根也穿透地面向上突起,使得林间道路窒碍难行。 有三个人却在这座森林里漫步而行,其中两位男性年约三十岁出头且身着便服,另外一个则是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拥有一头微翘的黑发,脸上有对清澈的眼眸和细致的五官,还戴着一副眼镜。他穿着深咖啡色的翻领短袖衬衫,白色花纹的领带系在领口上,下半身则是奶油白的棉质长裤加上一双黑色球鞋,整体穿着令人有种精明干练的感觉。他挺直背脊,澄澈的眼神笔直地看着前方,并且跨出不受艰难路况影响的步伐——比起身后的两名大人,少年的举止反倒显得更为沉稳。 他的手上拿着比他的身高略长且装在黑色布袋里的细长物体。 不时受到红色光线照射的三人朝森林内部前进——一行人突然停下脚步,因为二人的面前出现一条岔路,走在前头的少年转动目光,随后回头向后方的两人吩咐: 「我们分头进行吧,我往左边走,麻烦两位前往右边。」 戴着眼镜的少年——纪咏狭雾如此说道。 「……遵命,请您多加小心。」 「好的,你们也是。」 于是三人兵分两路,狭雾往左边,另外两名男性则是往右方继续前进。 数分钟后,狭雾来到一片面积不大的草地上。 狭雾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不已,并且缓缓地往草地的中心移动,站定位置后,他解开绑  住袋口的绳结,拿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根名为『旋舞』的黑色金属棍棒。 他将布袋随意地扎在腰间的皮带上,便单手来回舞动这根六尺长的棍棒,似乎想藉此确认是否顺手,最后他将棍棒呈水平角度紧紧握住。 一阵风吹拂而过,风中还夹杂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低吼声,其实就算不听声音,狭雾也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既不用视觉也不用听觉,而是用第六感判断敌人的数量。 (前面两个……左边三个……右边一个……后面三个……) 随着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它们」终于从树丛中现出身影。 敌人基本上是用四只脚走路的黑色猛兽,但是和一般野兽有所差异,它们的身体是由各种动物的部位拼凑成奇怪的形状。 比方说前面这两只野兽,一只是由狗的头颅、猴子的身体、猫的脚和狐狸尾巴所组成;另一只则是猫的头、长有翅膀的鸟类身体和狗的脚,身后应该是尾巴的地方却是条蛇,那条蛇还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威吓对手。 这九只包围狭雾的敌人,都是将各种大自然的动物特征打散,再加以胡乱拼凑出来的怪物。 它们只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眼睛的颜色,外形虽然各有不同,眼睛却同样冒出奇异的红色光芒。 那双红色眼睛正是跳脱出自然定律的异形——『妖魔』的象征。动物在这座森林死去,灵魂仍然在人世间徘徊,经过一段时间后,这些灵魂会慢慢聚集并且相互融合,持续吸取夜晚的阴气,最后就会获得将灵魂变成实体的强烈妖气,这些野兽就是在古代被称为『鳼』的妖魔。 「…………」 即使身处如此危险的情势中,狭雾依然相当沉着,他用双手握着旋舞摆出右肩在前的架式,再将体内的〈气〉集中到四肢上,然后向右纵身一跳。 「……喝!」 狭雾一口气缩短五公尺的距离,并且用右手高举旋舞用力往下一挥,棍棒的前端立刻打碎一只鳼的脑门,失去头部的妖魔应声倒地,残留的身体则是由头部的断裂处渐渐化为细如沙粒的粉尘落到地面。 旋舞并不是根普通的棍棒,那是经过护摩法加持而能够破除妖气、并且粉碎灵体的『咒法器』,妖魔若被这支棍棒击中,将会丧失用来维持形体的妖气。 确定解决掉一只鳼后,便锁定前方的两只鳼,而它们也同时踏着地面攻向狭雾。 狭雾眼看两只鳼已经进入旋舞的攻击范围内,打算一起摆平它们,于是将旋舞由右向左横扫。右边的鳼不偏不倚地被旋舞击中,身体顿时化为无数碎块并且往左方飞散,棍棒似乎在击中时受到阻力影响,使得挥击力道稍微减弱,另外一只趁机用力往旁跳跃避开旋舞。 逃过一劫的鳼马上龇牙咧嘴地对狭雾展开反击,狭雾立即收回右手,并且以水平角度持棍,藉此让那只鳼咬中旋舞的中央挡下攻击。 狭雾瞥见另外三只鳼正往身边逼近,随即用右手握住左手在原地一转,然后以自己的力气加上离心力,将咬住旋舞的鹅甩向接近的三只鳼。 那三只鳼立即往左右两边散开——两只往左,一只往右。 狭雾冲向落单的那只鳼,并且将旋舞往前刺穿它的眉心,随后并不加以确认鳼是否化成沙粒,立刻转身冲向倒在地上的鳼而挥下旋舞。 刹那间,只见碎片四处飞散,狭雾在那些碎片沾到身体前,又对下个目标疾奔而去——只用一招就将附近的另外两只鳼同时击毙。 狭雾看向前方,剩下的三只鳼已经近在眼前。狭雾用右手拿着旋舞,将左手拇指包在其余 四指内紧握成拳状,并且抵在额头上,然后运用体内的〈气〉转换为咒力。 「嗡.迦苦迦苦.恩哈达!」 狭雾边唱诵心中咒语边挥下拳头,狭雾的面前出现一道弧形的波纹,并且有如涟漪般向外扩散阻止三头鳼的攻击动作。 胜负在此时已然分晓,那群鳼被咒术制造出的冲击波弹到后方而在地上不停滚动,狭雾则是重新拿起旋舞,将破绽百出的妖魔们逐一地彻底收拾掉。 鎌澄市内某个叫做典丹的小镇上,有个名为『纪咏』的除魔师世家,他们使用经过密教咒术及护摩法加持的武器,除去怨灵或妖魔鬼怪等等背离自然法则的秽物,也是国内最高等级的国家除魔师家族。 当天色从橙红色转变成淡蓝色之际,现任当家纪咏晴一的次子——纪咏狭雾和同行的两名随从回到家中,庭院里有个穿着裤裙的少女,她似乎正在练习武术而摆出架势,当她察觉到狭雾的气息时,便马上回过头大声呼喊: 「哥哥!」 少女跑到狭雾面前,一头及肩的秀发和裤裙裙角在风中不断飞舞。 「哥哥,你回来啦!辛苦你了!」 「嗯。我回来了,红霞。」 狭雾露出笑容,并且看到妹妹的额头上泛出几滴细汗。 「你请里子陪你练习吗?」 「对啊……对了,哥哥你看喔!」 红霞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转身面向她刚才站着的地方。她的表情略显紧张,并且将身体微微向前弯曲,站在狭雾身旁的两名随从也津津有味地看着红霞的后背。就在此时,红霞用力一蹬,瞬间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像,而红霞则是站在三公尺外的地方。 「哥哥,怎么样?我进步很多吧!」 狭雾看着笑容满面的妹妹,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称许,于是他在右脚上灌注少许〈气〉并且迈开步伐,下个瞬间突然站在红霞的身旁。 「你真的进步不少喔……嗯?怎么了吗?」 他发现妹妹正惊讶地看着自己。 「那个……我觉得自己还是比不上哥哥。」 兄长能够自由自在地使用〈气鷉术〉做高速移动,红霞似乎感受到彼此间的实力差距,不过红霞本人也早有自觉,所以她只是微微地露出笑容,并没有因此心情消沉。 「可是,红霞真的是越来越厉害啰,只要再继续练习,以后一定可以和我们一起站在前线作战吧。」 「…………」 听到狭雾这么一说,红霞突然低下头。 (……还是不行吗?) 红霞从小就拒绝接受有关战斗的修行,她总是认为自己不适合打打杀杀,坚持只做咒术方面的修行,而且只学习结界术和治愈术等辅助性的咒术,但是她在这方面的能力非常优异,甚至能够施展出比已经修行多年的狭雾等人还要更为强力、恢复能力更强的术式。 红霞向家里的女佣——里子学习〈气鷉术〉已经经过半年左右。 半年前,红霞首次参加狭雾等人的工作,她却完全帮不上忙,不会〈气鷉术〉的她立刻成为妖魔们的攻击目标,狭雾等人只好分出人手保护她,结果她只是成为累赘而已。直到妖魔被全数歼灭后,她才一边哭着道歉,一边施展治愈术治疗保护自己而负伤的随从。 从翌日开始,红霞便开始修行〈气鷉术〉。她已经学会如何控制〈气〉,接着只要从经验中发现聚集〈气〉的有效方法,凭红霞的资质应该很快就能驾轻就熟。不只是狭雾,全家上下都相信她一定能成为站在前线和怨灵及妖魔战斗的除魔师——只有一个人除外。 可是每当狭雾说出这些事的时候,红霞总会回答: 「我不适合战斗……我只要能帮哥哥的忙就好。」 为什么她会这么排斥呢?如果是红霞没有才能的话,狭雾还可以理解;不过就是知道妹妹有这个资质,狭雾才会百思不解。 「……先、先别说这个啦!哥哥,你们应该没有受伤吧?」 (……还是找个时间问出拒绝的原因吧。) 狭雾如此告诉自己先不要逼她,然后点头回应: 「我没事,这点程度的工作还不至于让我受伤。」 「什么嘛……哥哥还是要小心点,俗话说大意失荆州喔!」 「…………我知道。」 「很好。」 红霞得意地夸奖老实允诺的哥哥,接着询问两名随从: 「两位有受伤吗?」 「我们没事,谢谢您的关心。」 「如果你们受伤的话,请一定要跟我说喔,我会帮你们疗伤的。」 「好的,到时候还要麻烦您。」 两人用眼神向红霞表示谢意,狭雾眼见话题已经告个段落,便开口说道: 「我们先进去屋里啰,你还要继续修行吗?」 「我……」 红霞转头看向里子,而里子则是有如察觉到她的想法似地,只笑着点头说道: 「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就练到这边吧。」 「谢啦!里子!」 「……等等。」 狭雾轻轻地推了一下妹妹的后脑勺。 「哥哥,还有什么事啦……?」 「不是『谢啦』,应该要说『非常感谢您』吧?对方陪你练习武术,你也要有最基本的礼貌喔。」 「狭雾少爷,不要紧的,小的只是负责服侍红霞小姐的佣人而已,尽力教导红霞小姐也是应该的事,不需要对小的这么毕恭毕敬……」 「不,这和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狭雾正经地转头面对里子解释: 「没有礼貌就是不对,一定要向指导自己的人表示礼仪。」 「……狭雾少爷。」 里子不禁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 狭雾从以前就对家里的佣人以礼相待,因此不只是跟随他的两名随从,仰慕他的佣人也不在少数。 「所以记得要向人家道谢。」 红霞虽然有点不服气,但是哥哥说的话也有道理,于是她又重新面向里子。 「非常感谢您的指导。」 然后深深地鞠躬如此说道,里子仍然不改困惑的表情,但是忍不住高兴地眼睛眯成一条线。 「咦……哥哥,你要做什么?」 红霞抬起头提出问题,因为狭雾正在抚摸她的头。 「红霞真了不起,居然能鼓起勇气向别人道谢。」 「……讨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啰。」 红霞不禁涨红脸颊别过头,可是她并没有拨开哥哥的手,三名佣人则是以温柔的眼神看着这幅和睦兄妹的光景,庭院里顿时满溢出一股温馨的气氛。 「…………嗯?」 正要走进屋子的狭雾突然在门口停下脚步,并且回头看向后方,红霞则是不解地看着狭雾。 「怎么了,哥……」 红霞的话还没说完,便随着狭雾的视线看向大门,佣人们似乎也感觉到大门处传来的气息,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往大门的方向。 大门缓缓敞开,有个青年正站在门后。 那是个高大挺拔的青年,他将及肩黑发整齐地绑在脑后,肩上披着一件紫色夹克,下半身则是穿着暗蓝色的牛仔裤。 开门的两名佣人向青年弯身行礼,他却视若无睹地迳自走向主屋。 随着青年逐渐走近两人,他虽然身在暗处,却还是逐渐看清这名青年的长相。他拥有宛如以细毛笔描绘的柳眉和狭长眼眸,还有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五官整体上算是文雅端正,但是从全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人印象最为深刻,那道感 觉使周遭的人不禁紧绷神经。 刚刚在庭院里四溢的和谐气氛,立刻被青年所散发出的压迫感而变得紧张凝滞。 狭雾的两名随从见到青年,便分站两侧让出道路供青年通过,然后一如往常地行礼,而青年仍然是视而不见,极为自然地将他们当作空气般直直走到狭雾面前。 「欢迎回来,大哥。」 这名青年就是纪咏家的长子——纪咏时雨,他带给人的感觉虽然和狭雾与红霞完全相反,不过似乎因为血缘上的关系,长相和两人有几分神似。 时雨看着狭雾,并且淡淡地回答: 「……嗯。你昨天好像也有工作嘛。毕竟你还这么不成熟,所以你应该又搞砸了吧?」 时雨的嘴边挂着嘲讽的笑容,不过狭雾丝毫不以为意地回答: 「不……我已经完全消灭盘据在森林里的妖魔了,哥哥你那边的状况怎么样?」 「你这句话是问谁?」 时雨不悦地皱起眉头,狭雾则只能对兄长的态度露出苦笑。 「说得也是,大哥根本不可能会失败。」 「哼……有时间担心别人,不如多磨练自己的技术吧。」 当时雨说完这些话正准备走进屋内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妹妹红霞的存在。他看见穿着裤裙的红霞,脸上立即浮现出轻蔑的笑容,被兄长的目光震慑住的红霞只好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有、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继续练习……因为你还没开始练习的时候,就吵着说自己不适合,所以我以为你早就放弃了。」 「…………」 狭雾有如听见红霞咬牙切齿的声音似的,他同样无法忍受时雨对妹妹的嘲弄,于是严厉地瞪着时雨。 「大哥……」 「我不会放弃的。」 话才起头就被红霞打断,红霞的眼中散发出决心,先前戒慎恐惧的样子早已消失不见。 「我认为自己不适合和哥哥们一样在前线战斗,我现在学的是保护自己的护身术,所以我不会放弃。」 红霞紧紧地盯着时雨,眼神中带有明显的敌意,时雨则是面无表情地与她对看,两人陷入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中,周遭的空气仿佛凝结一般,没有人做出任何动作。 「……哼。」 先采取行动的人是时雨,不过他并不是无法忍受红霞的视线,而只是觉得这样很浪费时间。时雨走入屋内,依旧对站在拉门旁鞠躬的里子视若无睹,即使时雨已经走远,红霞仍然愤怒地瞪着他的背影。 狭雾将手轻轻地放在红霞的头上,红霞则是抬起头看着神情温柔的哥哥。 「你的表情变得很恐怖喔。」 听到狭雾这么说,红霞才放松绷紧的目光,然后垂下头喃喃说道: 「为什么那种人会是我们的大哥呢……」 狭雾和红霞的哥哥——时雨从以前就是这种个性,总是用高高在上且冷酷无情的态度对待他人。 时雨的除魔能力的确很高强,甚至凌驾于现任当家晴一。但是,不论他的实力再怎么高人一等,佣人们还是对他很反感,甚至无法获得任何人的支持。 狭雾知道红霞讨厌时雨……老实说,就连狭雾自己都不喜欢时雨。 (可是……) 即使如此,狭雾还是无法打从心底讨厌时雨,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厌恶这个人。 「……哥哥?」 狭雾突然回过神,立刻打断脑中的思考,只见妹妹满脸好奇地盯着自己…… 「……不可以喔。」 「好痛。」 狭雾马上绽放笑容,转动原先放在红霞头上的手,用手背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 「……可是我……」 「不准狡辩,你也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吧?所以要先从自己做起。知道吗?」 红霞只好不甘愿地点头表示了解。 「很好,红霞今天也很乖。」 「唉哟!哥哥!不要闹啦!」 狭雾半开玩笑地摸着红霞的头,红霞霎时变得满脸通红,并且急忙从他的身边逃开。看到红霞恢复平时的纯真模样,狭雾才松了口气,佣人们也个个露出笑容。 「好啰,我们也进去吧。」 狭雾感到现场逐渐转为轻松的气氛,并且催促众人走进主屋。 结束晚餐后的巡逻,还差两个小时就过完今天,此时有两名佣人正在别院的某个房间里相对而坐,其中一人负责侍奉时雨,另一人则是负责侍奉狭雾。 「真是的……今天也很惨。」 「……又是因为时雨少爷吗?」 「还会有谁?」 「你还真可怜。」 侍奉狭雾的佣人则是带着苦笑低声回道。 「这根本不是说句『真可怜』就能形容的事,不只是那种紧张的气氛,他完全不把我们当作一回事,就算目光跟他对上,他也只会用那种瞧不起人的眼神,再加上他总是会自己先跑在前头,等到我们好不容易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都把敌人解决掉准备回家了……」 佣人一边说着,一边似乎想起当时的气愤似地朝榻榻米挥下一拳,榻榻米则是「咚」地发出闷响。 「……说到这点,还好你可以跟着狭雾少爷。」 「嗯,因为狭雾少爷的人品很不错,根本看不出来才十七岁。他不但常常替我们着想,也不会仗着自己的力量四处炫耀,平时还会亲切地找我们聊天……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说得也是……虽然我和狭雾少爷交谈的次数不多,但是我从旁观察就知道他很会做人。偷偷告诉你,我认为狭雾少爷很有可能会坐上下任当家的位子。」 「……狭雾少爷吗?」 「现在狭雾少爷的实力应该还比不上时雨少爷,但是经过每次实战,狭雾少爷就会变得更厉害,再这么成长下去的话……」 「总有一天会超越时雨少爷吧?」 「除魔师的世家原本就是实力至上,而狭雾少爷在这个家里又有人望,所以应该不会有人反对,跟时雨少爷完全相反。」 「也对……如果让时雨少爷坐上当家的位子,就算他再怎么有实力,还是有很多让人无法接受的缺点。」 「嗯,真希望狭雾少爷能多接点工作累积实战经验,然后早点超越时雨大人。」 接下来,两人在睡意来袭前开始闲聊。 然而,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有个人伫立在窗外的漆黑夜色中。 隔天晚上吃完晚饭后,狭雾看到时雨在父亲的耳边低声细语。 时雨或许认为自己的实力比父亲还要高强,所以就算面对父亲,也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平时根本不会找他说话。狭雾觉得这幅景象非常稀奇,于是并不直接离席而若无其事地偷瞄。 正当红霞出声催促而打算回房的时候,时雨突然叫住狭雾,要他一起到父亲的房间。 两人踏进晴一的房间,并且面向父亲并肩跪坐。 「……你要说什么事?」 听到父亲的询问,时雨微微点头并且开门见山地说道: 「请让我和狭雾举行选拔当家的仪式。」 「……大、大哥!你说什么!?」 狭雾则是吃惊地看着时雨的侧脸。 选拔当家的仪式——意即现任当家的子嗣超过一人时,为选出继任当家而进行的争夺战。不过,通常是现任当家宣布退位后才会举行,现在身为接班人的时雨却主动要求举行仪式,这等同于暗示现任当家快点将位子交 出来。 时雨则是用烦躁的表情地看着狭雾。 「……狭雾,你好像有点会错意,我并不是想立刻坐上当家的位子,我只想赶快解决这件事情而已。」 「……解决什么事?」 晴一平静地如此间道。 「我和狭雾都已经拥有充分的实力胜任除魔师这个工作,不过如果想成为一家之主,就得向父亲大人多方请益,所以应该趁着年轻的时候开始学习。更何况,尽早举行仪式选出下任当家,父亲大人就可以将全副心力放在一个人身上,这样不是比较省事吗?」 时雨淡淡地如此解释。身旁的狭雾则是惶恐不安地看着默默地瞪着时雨的父亲,三人间的沉默仿佛永无止尽一般。 最后父亲闭上双眼,并且眉头深锁,沉重地叹出一口气宣布: 「……好吧,就照你的意思举行仪式。」 「父亲大人!?」 狭雾不禁惊呼出声,而时雨只是在一旁忍住即将溢出的笑意。 晴一对眼神中充满疑问的狭雾开口解释: 「学习原先就是越早开始越好,况且只要从事这份工作,随时都有倒下的危险性,所以提早举行选拔仪式,尽可能地将我身上的东西教给你们,这也不失是个好方法。狭雾,你还有任何异议吗?」 「有的,即使我们已经能够胜任除魔的工作,却仍然不成气候,我认为选出下任当家有些言之过早。」 狭雾的意见相当合情合理,晴一却反问道: 「那么,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 「这……」 「你有把握能在我退位前做到吗?」 「…………」 狭雾顿时无话可说。父亲的意思应该是无论仪式何时举行,到时候都只能各凭本事争取当家的位子,所以现在举行也一样。 狭雾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有必要现在决定吗? 「那么,红霞该怎么办呢?红霞同样拥有接任当家的资格,父亲大人打算在她还没有接受充分的修行前进行选拔吗?」 听到这句话时,时雨突然放声大笑,狭雾则是瞪着他说道: 「……有什么好笑的?」 「你应该很清楚那家伙不接受修行的原因吧?」 他当然知道,因为红霞本人拒绝接受有关战斗技能的修行。 「但是红霞已经开始学习〈气鷉术〉,也就是说,她以后有可能会慢慢修行有关战斗的技术,不等她而进行选拔,这样是否有些过于武断呢?」 「说什么傻话,那家伙根本不想学,昨天她也说过学习〈气鷉术〉是为了护身吧?」 「但是,没办法就此断定她不想学吧?」 「狭雾,你很啰唆喔……不然把红霞叫过来问看看,看她接下来想不想学习战斗技能坐上当家的位子吧。」 被时雨这么一问,狭雾顿时恢复冷静,立刻察觉到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万一真的询问,想必妹妹一定会回答『有』,让狭雾在这段时间里增强实力。 要是本人真的有那个意思也罢,虽然无法断言未来发生的机率为零,但是现在的红霞绝对没有学习的打算。如果贸然地开口地询问她的意思,也就是逼她参加这场无可避免的选拔仪式。 这等于是将非她所愿的事推到她的身上。 「狭雾,你要怎么做?你要问还是不问?」 时雨咄咄逼人地如此追问,他应该早已看穿狭雾的想法了吧。 其实只要父亲拒绝大哥的提案就会没事……不,就算父亲拒绝,大哥也不会就此罢手,他一定还有能让父亲点头的巧妙说词。 「那就决定由我们两个进行选拔仪式啰?」 「不,根本不会举行选拔仪式。」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根本不会举行选拔仪式,因为我自愿退出。」 时雨似乎没料想到狭雾会这么说,他惊讶地倒抽一口气。狭雾对哥哥的反应不以为意,只是紧盯着晴一说道: 「父亲大人,我很清楚自己并没有成为当家的器度,所以我自愿退出。可以吗?」 「好吧,既然本人没有意愿,就不勉强你了。」 晴一虽然有点不知所措,不过还是勉强同意。 「看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我还有晚上的巡逻工作,请恕我就此告退。」 狭雾站起身,准备离开父亲的房间。 「等一下。」 就在狭雾把手放在拉门上时,时雨突然叫住他,狭雾感觉到脑后传来一股带刺的视线。 「这样真的好吗?你退出的话,就等于是背弃仰慕你的佣人们喔……?」 「……这与大家怎么评论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没有成为当家的器度,所以才会退出。大哥,这样还有问题吗?」 「这样会让我很头痛,狭雾。」 「…………!?」 时雨起身抓住狭雾的肩膀,转动他的身体面向自己,再将他用力压在拉门上,冲击力道顿时仿佛传遍整个房间似地,让房间有种微微摇晃的感觉。 时雨带着把人生吞活剥的凶狠表情贴近狭雾,狭雾却毫不畏惧地以锐利的眼神回视。 「你应该也很清楚,家里的佣人对我相当反感,所以如果不先打赢你的话,那些家伙就不会认同我这个人。」 「…………」 狭雾有些迟疑,但是马上做出结论。 「……好吧,那就举行仪式吧。」 看到狭雾点头答应,时雨不禁暗自窃喜。 「不过既然要打,我就会全力以赴,到时候请你不要后悔现在做出的决定。」 「嗯,这样才有执行仪式的意义,尽管放马过来吧。」 时雨说完后才将手松开,狭雾扶正歪掉的眼镜,面无表情地看着回座的时雨。 狭雾一面感觉到双肩传来的痛觉,一边在父亲面前重新席地跪坐。 「……那么,你决定照常举行选拔仪式吗?」 狭雾对父亲的问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是决定日期,我看看……狭雾还有课业问题,所以礼拜六先休息一天,选在礼拜天举行仪式。两人都同意吗?」 兄弟两人同时点头,就此敲定举行选拔仪式的日子。 隔天早上,晴一向家中所有成员宣布将会在周日举行选拔仪式,由于先前完全没有现任当家退位前就举行仪式的前例,因此这项消息立刻在家中上下闹得沸沸扬扬。 时光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中飞逝而过,日子转眼间到达六月五日的早上。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狭雾的房间里,虽说是选拔仪式,其实并不用特地准备其它东西,也没有为此专用的服装。 狭雾换上平时穿的衬衫和长裤,再系上妹妹送的白色领带,并且戴好眼镜,事前准备就这样准备妥当。 最后只要带上得意武器——名为『旋舞』的棍棒走到外面就好。 狭雾做好准备后,在走出房间前再度看向镜中的自己,然后轻轻地说出一句话: 「……好好打喔。」 他拿起靠在墙上的黑色布袋,从里面抽出旋舞,暴露在空气中的旋舞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好,走吧。」 狭雾拿着旋舞走出房间,随后看到有名少女倚在墙边,原来是穿着红色连帽外套和迷你裙的红霞。 「……哥哥。」 红霞的眼神显得相当不安,为了尽量让她放心,狭雾露出温和的表情问道: 「有什么事吗?为什么站在这里?」 「……我 还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举行选拔仪式呢……」 红霞站直身体,并且拉住狭雾的手。 「哥哥,还是不要参加吧!竟然想趁哥哥变强前选出当家,这种做法实在很卑鄙!」 「……大哥并没有那个意思。」 「…………咦?」 红霞不解地看着狭雾的脸。 「他不可能会这么想,因为他根本不认为我会比他强。」 「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做呢?」 「我不晓得……也许是一时心血来潮吧?」 狭雾在心中补充说道:或者是有个必须立刻让他显示力量的理由。 「心血来潮……怎么可以只因为这样就决定这么重要的事……」 红霞无法置信地摇了摇头。因为红霞低着头,刘海遮住脸而无法看清她此刻的表情,但是光凭声音就可以判断她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看着眼前纯真可爱的妹妹,狭雾温柔地轻轻抚摸她的头。 「红霞,不用担心。」 红霞抬起头看着狭雾,如同狭雾所料想的,她的明眸早已变得红通通地蓄满泪水。 「虽然会用到真的武器,这只不过是比赛而已,所以我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可是……」 「更何况,我还有红霞给我的护身符……这应该可以当作护身符吧?」 狭雾拿着胸前的白色领带如此说道。去年狭雾过生日时,红霞曾经对他说过这句话,区区一条领带当然没有任何咒力,这只是红霞觉得很适合狭雾才买的礼物。当她要赠送领带时,因为不好意思而临时想出这个藉口,红霞万万没想到哥哥竟然还记得这件事,让她不由地欣喜地涨红脸颊。 「嗯,红霞记得带着这个笑容,如果哭丧着脸的话,我就会没办法在比赛上集中精神喔。」 「……好。」 狭雾最后用力地摸了摸红霞的头,便跨出脚步往前行走。红霞一边诚心祈祷,一边看着狭雾离去的背影,随后便以小跑步追上狭雾。 家里的佣人已经聚集在庭院里,估算约有二十个人,晴一和时雨则是站在人群中央,似乎正在等待狭雾。当时雨和狭雾的目光交会时,他的嘴角立即浮现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走啰。」 「嗯……小心点,我会帮哥哥疗伤的。」 「嗯,到时候还要麻烦你。」 狭雾向红霞轻轻地挥手道别,接着走到庭院中央。 狭雾站在时雨的面前。时雨的双手各握着一把短刀,右手手掌中以蓝布缠绕刀柄的短刀名叫『晓暗』,而左手手掌中以红布缠绕刀柄的短刀名叫『夕暗』。 这组短刀是时雨专用的武器,他的武器当然也和狭雾的旋舞同样是受过护摩法加持的咒法器。 晴一看到两人面对面站好后,便大声宣布: 「现在开始举行继任当家的选拔仪式!」 兄弟互相向对方敬礼。 「你放心,我会手下留情让你保住小命。」 「这样真的好吗?小心到时候弄巧成拙。」 「哼……你倒是很会说大话嘛。」 就像是听见有趣的笑话似地,时雨立刻露出笑容,接着晴一大喊: 「双方摆好架式!」 兄弟皆转身向后,各自行走五步后停下脚步,然后再次转过身面对面。两人间相隔约五公尺,对他们来说,这是只要跨出一步就可以轻松攻击对方的距离。 时雨微微弯曲膝盖,侧身向右摆出架势——他用右手正握晓暗,刀和手臂成垂直状,左手则是保持水平的角度反握夕暗。 狭雾一如往常地用单手挥舞旋舞,先藉此确认手感,然后侧身向左微微弯曲膝盖,将棍棒的前端稍稍朝下,并且紧紧握住旋舞。 两人同时将体内流动的〈气〉集中到四肢上。 霎时间,所有声音突然消失无踪,就连树叶的摩擦声、鸟儿的啼叫声还有掠过耳旁的风声都逐渐远去,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不只是对望的时雨和狭雾,围观的众人都感同身受。 在一阵寂静后,晴一举起右手,以有如冲破天际的音量高声大喝: 「开始!」 战火则是随着号令就此点燃。 时雨率先冲向狭雾,直线奔驰的模样有如燕子破空飞翔般…… 狭雾将旋舞交至右手并且使劲横扫,打算一棒打落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兄长,旋舞的长度足足有六尺长,因此时雨已经踏入旋舞的攻击范围内。 可惜旋舞只是凌空扫过,因为时雨往空中跳跃闪过这道攻击,狭雾见状便立刻蹲下。人在空中的时雨顺着跳跃将晓暗朝正下方挥砍,刀刃不偏不倚地划过方才狭雾肩膀的位置。 时雨着地后,不假思索地往后做出后空翻,然后在半空翻转身子,用夕暗往狭雾的背上一刺。狭雾早已料到时雨会由后方攻击自己,于是往前跳跃躲过攻击,接着在落地后回过身,用双手斜拿着旋舞挡下持续追击的晓暗。 「…………啧!」 狭雾忍不住从紧咬的牙齿间发出声音,对方的武器只是一尺长的短刀而已,却从刀上传来难以想象的力道,使得狭雾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而,狭雾并没有时间思考,夕暗从右方划出一道弧线逐渐接近狭雾的身体,狭雾立刻举起被压住的旋舞右半端,藉此迎击时雨的左手。 时雨显得有些惊讶,狭雾瞬间改用下压的旋舞左端扫向时雨的底盘,却被他向后跳跃躲过攻击。 时雨着地后,他静静地站起身,并且以毫无防备的态度露出微笑。 「狭雾,没想到你还满行的,我原本以为不用一分钟就能解决你。」 「所以我才会说『小心弄巧成拙』。」 「说得也是,那我就没有必要放水啦!」 时雨点点头,然后放低重心,又摆出先前以左半身朝前的架势。 「……我会稍微认真一点,说不定会让你受到致命伤……不过这里有这么多会使用咒术的人,如果幸运的话,你应该能捡回一条命。」 「…………!」 刹那间,狭雾有种身体被撕裂的感觉,那是时雨身上放出的杀气袭向狭雾的触感,这股杀气既不冷又不热,就像纸片般细薄,又像刀刃般锐利,时雨的身上持续释放出此种有如欲致猎物于死地的杀气。 如果换作是意志薄弱的人站在此处,或许还会误认为疼痛的感觉,因此狭雾的太阳穴附近不禁流下冷汗。 (……他终于认真了吗?) 狭雾转动旋舞,挥去因杀气而产生的幻觉,然后将旋舞倾斜地持于身体前方,这个架式并不是攻击,而是含有彻底防御的意思。 看到狭雾采取消极的防御动作,时雨不禁暗自窃笑,然后往前疾奔,这次并不是直线前进,而是有如画出弧线似地迂回前进,由于他再度提升速度,因此他到达狭雾眼前的时间和直线前进时几乎相同。时雨来到狭雾面前,忽然由他的右侧进攻,夕暗划过狭雾背部发出一闪而逝的光芒,仿佛是死神的镰刀所留下的轨迹。 狭雾的视野中并没有映出时雨的身形,他们原本就不只靠视觉判断周遭的动作,而是用听觉听取对手的脚步声,以触觉感受空气的流动,甚至使用第六感探测灵气——总之就是让所有感觉变得相当敏锐,藉此判断对手的行动。 狭雾并没有回头看向时雨,他直接跳向左边,趁着拉开距离的时候重新调整方向,让时雨进入视野中。 狭雾将双脚往地面一蹬,藉着反弹的力道往前冲刺,抓准时雨左手大动作挥刀而产生破绽的同时,以单手拿着旋舞 直直刺向时雨。 时雨顺着挥刀的姿势,有如陀螺般在原地旋转一圈,然后藉着离心力以晓暗架开迎面而来的棍棒,再沿着棒身接近狭雾,并且从下方挥出夕暗。 刺出旋舞的狭雾没有防御的手段,应该要避开这道攻击…… (…………) 狭雾的脑中瞬间闪过这道思考,他抽回旋舞并且往后跳跃,可惜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右手肘被夕暗的刀尖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狭雾拉开距离,一面防备时雨趁势追击,一面将旋舞架在身前采取防御。 「…………?」 时雨却没有如预期般发动追击,而是保持方才劈出夕暗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狭雾。 (应该不可能吧……) 狭雾认为刚才瞬间的交手中应该不会被识破,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巧妙,没有任何会穿帮的理由。 时雨不动声色地收回夕暗,并且重新摆好架势。 (没问题……应该没有露出马脚。) 狭雾暗自松了口气,重新集中精神在眼前的对决上。 相隔数秒后,时雨再度往前冲刺,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拉近距离并挥出晓暗,而狭雾只略微提起旋舞挡住攻击,接着后退避开紧接而来的夕暗。 时雨作势踏进狭雾的死角,压低身子往右前方跨出一步,并且用夕暗攻击侧腹,狭雾立刻向旁边躲开…… (…………) 并没有被深深砍中的触感,有个小小的异物伴随着痛觉划过他的侧腹,从衣服裂开的地方缓缓渗出鲜血。时雨和他擦身而过,随即在中途急转弯,像是回力镖般变换方位发动攻击。 狭雾虽然因痛觉而皱起眉头,却仍然头也不回地挥出旋舞,打算藉此牵制时雨。 (…………咦!?) 狭雾突然停下挥出旋舞的动作,因为就快被棍棒击中的时雨居然不避开也不防御,往狭雾直冲而来。 「……果然是这样。」 注意到狭雾停止挥动旋舞时,时雨立刻面露怒色,狭雾则是不由地暗呼糟糕。 就算后悔也已经为时已晚。时雨露出狰狞的表情,有如猛兽般用左肩冲撞狭雾,而不是用手上的刀进行攻击。 被撞飞的狭雾感觉到左手腕隐隐作痛,立刻以右手撑住地面翻个跟斗着地,最后脚底在地上发出摩擦的声响,并且让身体藉着摩擦力停下动作。 狭雾像座雕像般在原地静止不动,既没有站起来也没有抬头。 (……所以我才会不想交手。) 不管怎么掩饰,对方是个精通战斗的专家,被识破的可能性实在很高。当初能瞒过父亲已经算是奇迹…… (……不对,父亲大人应该早就心知肚明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答应举行这场选拔仪式,狭雾不禁在心中认为自己非常不会演戏。 「向后跳跃减轻伤害……」 听见时雨冷冷的声音时,狭雾的身体微微地一抖,他忐忑地慢慢抬起头望向兄长的脸,而兄长也用比足以割伤皮肤的杀气更为锐利的视线紧盯着自己。 「……竟然有办法瞬间做出那种动作,更让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 「真是太瞧不起我了……你这家伙居然会对我放水!」 蕴含怒气的怒喝声响遍整个家中。 「放水……?」 红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场的其他人也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 「他说得没错。」 「……父亲大人。」 不知何时,晴一已经站在红霞的身边喃喃说道: 「其实狭雾早就超越时雨了。」 「哥哥已经超越时雨大哥了……!?」 红霞吃惊地说道,晴一则是看着女儿回答: 「青出于蓝的例子本来就不稀奇,实际上时雨也超越我这个父亲了吧?」 「可、可是……哥哥从来没有做出类似的动作……」 「你想想看,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战斗训练?」 「因为…………」 红霞不曾向别人吐露真正的理由,她总是用『自己不适合战斗』作为逃避的藉口,但是父亲似乎早就看穿了。 (…………!?) 红霞总算想通狭雾隐藏实力的原因…… 「你是从刚开始就排斥,而狭雾则是边学习边设法逃避,这样你了解吗?」 「…………」 红霞从旁看着跪在地上不动的狭雾,并且对父亲问道: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 「……发现哥哥超越时雨大哥的事。」 「在两、三个月前,我和狭雾交手的时候……」 晴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面露苦笑地说道: 「他的个性很老实,就和他的棒术一样,所以我看得出来他努力求败的心情,而且就是知道他想要拼命隐瞒这件事,我才会装作不知道。」 「……可是,这样还是没办法知道哥哥是否超越时雨大哥吧?」 红霞认为这只能证明狭雾的实力已经超越晴一,并不能判断是否胜过时雨,却立刻被晴一当场否定。 「不,当我看到使出全力赢得胜利的时雨,和保留实力只想求输的狭雾,很容易就能想象哪边比较强。」 红霞顿时无法作声。从决定举行仪式以来,存在于心中的疑问现在终于得到解答。 「……所以您才决定这么做吗?」 红霞注视着狭雾,并且喃喃地说道: 「您早就知道时雨大哥会自取灭亡,所以您才会答应举行仪式吗?」 晴一并没有马上回答,两人陷入一片沉默中,这段长约五秒的沉默有种既漫长且沉重的感觉,最后晴一总算点头承认自己的作为。 红霞转过头,用充满悲愤的眼神瞪着晴一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您要这么做呢……您明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面对女儿悲痛的疑问,晴一只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当家必须得到所有人的信赖,进而管理众人,时雨根本做不到这点。」 「可是……就算是这样……」 也不需要让狭雾……让这位温柔的哥哥这么早碰到如此惨痛的遭遇吧! 「时雨认为力量就是一切,如果他在这里败给狭雾的话,应该就会服从他的指示。」 父亲的话听起来就像辩解似的,他似乎因为无法让时雨服从自己而感到羞愧不已,但是红霞并没有反驳,因为打从开始就不断逃避的红霞没有资格批评别人。到头来,自己也成为将责任推给哥哥的共犯之一。 红霞再度看向两人对峙的场面,狭雾似乎正在苦思让事情圆满收场的良策,只可惜不论他怎么思考,还是只能得到相同的结果。 毁损的齿轮已经无法修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齿轮不停转动。 「……对不起,哥哥。」 红霞的喃喃自语并没有传到狭雾的耳中,只能随着风消逝而去。 去年的这个时候,狭雾、时雨与晴一进行练习时,他发现自己的实力已经超越哥哥与父亲。 虽然只是练习,但是两人都竭尽全力,而最后则是由时雨得胜。两人就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般满身是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但是在狭雾的眼中,他们的动作非常缓慢,就像来不及判断应该闪躲还是防御似地,不仅无法掌握攻击的机会,甚至连灌注的〈气〉都显得相当不足。 ……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弱。 在那之 后,狭雾尽量不在他人面前修行,处理除魔工作时也不使出全力,只因为他想要隐藏自己真正的实力。 因为他很清楚,万一被时雨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演变成这种结局。 「避开可能造成致命伤的攻击,只选择接下其它安全的招式,然后在体力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投降——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盘吧?」 狭雾首次看到时雨露出难受的表情,这让他感到非常痛心。 「你真的是个……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的家伙!!」 时雨愤怒地睁开双眼,全身散发出更加凌厉的杀气,将狭雾的意识拉回战斗当中,狭雾以近似反射的动作往后跳开,两柄短刀立刻插在他原先跪着的地方。 时雨并没有就此罢手,他就像是颗弹跳的球般往前冲刺,一直线地追向猎物……也就是狭雾。 狭雾用旋舞挡住下劈的晓暗,再抓住时雨的左手腕阻止右方的夕暗。 两股力量互相僵持不下,时雨隔着旋舞和狭雾近距离对峙——这幅景象再加上他的表情,不禁让人联想到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你真的……很碍眼……」 时雨这名野兽像是受到诅咒似地,只字片语地如此说道。 「只会耍小聪明,还装出让我的样子……就连我提出举行选拔仪式的时候也是……说什么『我很清楚自己并没有成为当家的器度,所以我自愿退出』……少来这套!你的心里根本没有这种想法吧!」 「…………!」 时雨一脚重重地踹向狭雾的腹部,狭雾顿时后退数步,时雨则是继续趁胜追击,狭雾重新拿稳旋舞准备接下他的追击。时雨手中的双刀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意,在狭雾的眼前寒光闪闪地不停舞动。 「每当你这么做的时候,我就会有种被看扁的感觉……没想到,那竟然不是我的错觉……看到比自己弱的人都像小丑一样,你觉得我这种大放厥词的可笑模样很有意思吗!?」 「我根本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双刀在空中画出无数新月状的轨迹。时雨虽然表情凶狠,但是他的动作却有如舞蹈般华一丽。 狭雾挥动旋舞,旋舞就有如它的名称般翩翩起舞,抵挡来自左右的连续斩击。他能够成功地抵挡所有攻击,反而在众人眼中彰显出他比时雨还要强的事实。 「那么,你为什么会说自己没有成为当家的器度!你真的觉得不受佣人拥护的我拥有成为当家的器度吗!?狭雾!快回答我!!」 时雨举起双刀,并且一齐用力挥砍,狭雾则是平举旋舞接下这记攻击,两人间发出一道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响,双方愤怒和苦涩的眼神在此时相互对望。 「有够碍眼……真是有够碍眼……我只要想到和你有血缘关系,我就会恶心得想吐……」 「…………」 狭雾仍旧保持沉默,默默承受着从棒身传来的压力。 「用不着你让我……我会靠自己的力量得到当家的位子。」 「……什么?」 时雨撂下狠话,接着往左侧纵身一跳,狭雾的视线紧紧跟着时雨,发现时雨站在距离约十公尺的地方双手交错,并且以惊人的速度产生咒力。 「大、大哥……你打算做什么……?」 狭雾发出颤抖的声音,而时雨则是口念真言作为回答。 「那玛苦.沙喇巴.达达迦提拔苦.沙喇巴……」 「…………!?」 时雨正在吟诵不动明王的火界咒。根据传承叙述,只要咏唱此种密教咒术中属于最上乘的调伏法,就能够烧尽所有魔物。 「等……等一下!区区比赛就要动用火界咒……哥哥!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勃切拔苦.沙巴拉达.达拉达.暹达……」 时雨并没有停止吟诵真言,庞大的咒力扩散到空间中逐渐形成术式。 狭雾转过头,发现背后有父亲、母亲、妹妹还有佣人们,所有家人都在身后,他们的背后还有祭殿。就算人有办法躲开,但是祭殿就…… 祭殿里并没有祭祀神明,但是它代表纪咏家的历史,时雨知道狭雾根本无法闪避,所以时雨才会刻意移动到那个位置。 也就是说,即使拿『纪咏』的历史当作人质,他无论如何都想赢过狭雾,就算弟弟会因此丧命也在所不惜。 「玛卡啰夏达.腱.迦基迦基.沙喇巴……」 时雨继续吟诵真言,而狭雾只是紧盯着时雨。 「就算用上这种手段……你都想赢过我吗?你这么想要炫耀自己的力量吗……大哥……」 狭雾如此轻声问道。他那眼镜下的双眼里充满悲痛的神色,狭雾垂下头并闭起眼睛,当他在下个瞬间重新睁开眼睛时,眼瞳中已经看不到任何悲伤的感情。他抬起头直直看向时雨,他的澄澈眼神就有如与妖魔对峙般没有半点杂念。 狭雾此时首次显露出明显的战斗意志。 「如果只能用力量让你明白的话……」 「必金南.恩达拉达.康曼……!」 时雨的火界咒开始收缩,在他的面前形成足以覆盖双臂的熊熊火焰,时雨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残忍。 「……狭雾,臣服在我的力量下吧。」 狭雾将旋舞插在地面,两手在胸前结起三股印,然后有如冥想般紧闭双眼,藉此加快生成咒力的速度。 「嗡.休吉哩.恰拉啰哈.恩腱苏瓦卡!」 随着口中念出真言,狭雾的双目也跟着大大睁开,同时在他的身前刮起一道浅白色的风,强风不停吹动狭雾的头发,衣服的下摆也随着激烈摆动。 白色的狂风分裂成数股旋风分别卷向逼近的火焰,当白色狂风接触到红色火焰时,只要是风吹过的地方,火焰就会跟着熄灭,就像是毛虫啃食树叶般,蛇行的白色狂风正在吹熄逐渐扩散的火焰。 接着火焰全数熄灭,仿佛是场恶梦般随风而去,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白风吹过时雨的身边并拂过他的长发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狭雾解开手印,用单手拔起插在地上的旋舞,缓缓走向时雨。 「大哥……」 时雨突然回过神,察觉到弟弟的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身体顿时完全无法动弹。 狭雾低着头,因此无法从旁看清他现在的表情。 「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真的没有,我只是……」 即使没办法看见狭雾脸上的表情,声音也充分表现出他的心情,他的声调既平稳又冷静,其中还含有些许愤怒的感觉。 「我只是看不惯而已。就像你看我不顺眼一样,我也很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 狭雾抬起头,用带有怒气且无法压抑情绪的眼眸瞪向兄长。 「尤其是你想用力量解决所有事情的个性……」 狭雾走到仅用一步就能接近时雨的距离内,在胸前用两手握紧旋舞的中心,然后双脚向地面一蹬。 狭雾冲到时雨的前方,将旋舞的左前端挥向时雨,时雨立刻用晓暗挡下攻击,狭雾接着利用反作用力用右前端攻击,却也被夕暗及时格挡。 接下来,狭雾用右脚为轴使出一记左扫腿,时雨的注意力还放在旋舞的左右连击,因此来不及反应而吃下这记扫腿,身体随即倒向前方,狭雾趁着扫腿的姿势往左方回旋,随着离心力挥出旋舞。 「……嘎啊!?」 旋舞重重击中时雨的侧腹,这道攻击有如连内脏都能打裂似地,差点让时雨当场失去意识。 因为脚尖无法够到地面,时雨就这么飞了出去,狭雾则是趁势继续追击,他将旋舞的前端对准时雨,再伸出摊开的右 手向后一拉,摆出刺击的姿势急奔而去。 狭雾冲到时雨的旁边时,时雨微微地睁开眼睛,用因疼痛而无法对焦的双眼看着他。狭雾稍微放缓神情,接着又瞪着时雨说道: 「还有认为力量就是一切的想法……」 狭雾加快脚步赶过时雨在空中翻滚的身体,正面对着他…… 「……我全部都很讨厌!!」 并且往时雨的身体中心全力刺出旋舞,瞬间打弯时雨的身躯,手上的短刀也掉落在地,时雨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弹飞出去。 时雨摔在地上时,地面扬起大片尘烟,然后就像是从斜坡上滚落似地在地面上数度弹跳,再翻滚几圈才停下动作,之后完全没有任何挣扎。 时雨的意识原本就已经模糊不清,而在这次攻击下完全昏厥过去。 狭雾保持刺出旋舞的姿势站在原地。他的呼吸相当平稳,甚至没有流下汗水,只有故意被砍伤的右手肘和腹部左侧渗出些许鲜血而已。 狭雾放下旋舞,恢复成普通的站姿,紧盯着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兄长,然后就像是隐藏自己的感情似地转过身,并且推了推没有歪掉的眼镜。 庭院里一片寂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将在场的所有人带回现实。 那是晴一的脚步声。狭雾以眼神询问『这样就可以了吗?』不知道晴一是否了解狭雾传达的意思,他点了点头,随后大声向所有人宣布: 「根据选拔仪式的结果,在此决定由狭雾接任下任当家!」 佣人们热烈地鼓掌为狭雾祝贺,但是当事者和妹妹的表情却是五味杂陈。 从那天起,狭雾便成为下任当家的正统继承人。 除了原本处理的除魔案件,他还要跟着父亲慢慢学习当家必须负责的事务,因此每天都过着繁忙的日子。 而时雨接受红霞及佣人们施展治愈术后,虽然在选拔仪式时所受的伤马上痊愈,不过似乎受到太大的打击,抑或是觉得自己颜面尽失,所以他不再口出恶言……正确地说,除了传达工作的注意事项以外,他完全不开口说话。 他开始刻意躲避狭雾,对任何事情都视而不见,只是有如机械般完成晴一交代的工作。 时光不停飞逝,从举行选拔仪式以来已经过了两个礼拜,这天是六月二十六日。 那天下午,狭雾坐在电车上想事情想得出神,他用手握住包在黑色布袋里的旋舞,并且低头凝视地板。 坐在一旁的红霞则是担心地看着狭雾。 由于她的气鷉术已经达到能够参与实战的程度,所以从今天开始便和狭雾一起处理除魔案件,但是比起完成工作,她更加在意哥哥的情况。 红霞不断偷偷瞥向狭雾,想要找寻开口讲话的时机,但是当她看到狭雾烦恼的模样时,又不禁心生犹豫……就在这时,车内传出即将到站的广播声,低头沉思的狭雾并没有发觉,于是红霞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哥哥。」 听到妹妹的声音后,狭雾连忙变换表情,并且转头看向红霞。 「嗯?什么事?」 「快要到站啰。」 「…………咦?啊……对喔……」 狭雾看着门上的电子显示器,随后如此喃喃说道。电车缓缓进入月台,然后慢慢减低速度停车。由于这附近并不是民众会利用休假时间观光的地方,再加上还不到下班放学的时间,因此只有寥寥数人走下电车。 「哥哥。」 红霞张开嘴巴,先前的犹豫不决突然消散无踪,所以她自然地发出声音。 「……嗯?什么事?」 在下车这段短暂的空档里,狭雾似乎又再度低头沉思,因此他的回答有点慢半拍,红霞则是走到狭雾身边说道: 「自从选拔仪式结束,哥哥的表情就一直很凝重喔。」 「有、有吗……」 「有,哥哥你很担心时雨大哥吧?」 听到妹妹一针见血的发言,狭雾忍不住瞪圆双眼,他们正巧走到通往剪票口的楼梯前,狭雾便趁机别开头面向前方,低着头走下楼梯。 「……哥哥,你很担心时雨大哥会做出不应该做的事吧?」 「嗯。」 他认为自己没办法再隐瞒下去,所以狭雾立刻点头承认。对侧的月台似乎又有电车进站,因此上方的天花板不断轰隆作响。 时雨原本站在『纪咏』家的顶端,当桀骜不逊的人从顶点跌落的时候,他是否有办法老老实实地服从站在顶点的人呢?自从选拔仪式结束,狭雾就非常担心这件事,而红霞也是怀着一样的想法。 红霞不想让狭雾太过操心,于是一反心中的想法而开口安慰狭雾: 「应该是哥哥想太多啦……都已经过两个礼拜了,时雨大哥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坏事吧?」 狭雾的眉宇间顿时闪过难色,并且心情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说得也是……也许真的是我想太多。」 「对啊,哥哥真的很容易乱操心。」 「唔……我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严重……真的是这样吗……」 兄妹双双通过剪票口走出车站。外面晴空万里,天气甚至有些闷热,狭雾抬头看着天空,就像是用太阳的温暖将僵硬的表情软化似地。 「接下来……我们赶快解决妖魔吧!红霞,支援就麻烦你啰。」 狭雾回过头,表情已经变得有如今天的天空般开朗,看到哥哥久违的笑容,红霞不由地高兴地说道: 「……嗯!看我的吧!这次我不会再扯后腿啰!」 然后带着笑容,用力地点头表示了解。 这里是鎌澄市西边的小山丘上。时雨带着两名佣人来到陡峭岩壁碎裂所形成的洞窟前,不晓得这到底是自然造成的地形,还是潜伏在内的不明生物挖掘而成的洞穴,反正时雨既不想知道,也没有兴趣调查。 只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就是从中能够感觉到妖气,这股极为危险的妖气不禁让人联想到比黑暗还要漆黑、比冰块还要冰冷的寒气。 站在时雨身后的两人怕得不断发抖,但是他却无动于衷,只见他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细长双眼,直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深处。 时雨不发一语地慢慢前进,正当佣人们犹豫不决而正准备动身追上他的时候…… 「你们不用过来,能力不够的人跟着我只会碍事而已,你们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完后,时雨便独自走往洞穴深处。 由于外头还很明亮,因此洞窟里的能见度比想象中还要高,里面出乎意料地宽广,让三个成人并排走路都没问题,洞窟顶端也将近有五公尺的高度。 时雨一面踏着稳固的地面,一面往深处前行。当他越往深处前进,妖气就越发浓烈,最后他总算走到某个空旷的地方。 散发出比黑暗还要深沉的幽暗气息的元凶就在此处。 外型有如一尊模仿人类形状的巨大石像,额头上还有一对角,脸孔也像是雕工粗糙的岩石般粗犷,还有筋肉贲张的坚硬黑色肌肤,再披上一件无袖的和服——它就是上层指示时雨对付的妖魔。它并不是以亡灵为核心的下级妖魔,而是由人类内心的恐怖或不安等等负面情绪构成的上级妖魔,同时拥有高度智慧和强大力量,此种妖魔在日本被称为『鬼』,也是人们自古以来所害怕恐惧的化身。 鬼发现有个人侵入巢穴,便面露嘲笑地眯起红色双瞳,并且开口说道: 「人类,有什么事吗?」 低沉的嗓音在洞窟中不停回荡。如果平常人听到这道声音,或许会因过度的恐怖感造成精神错乱,时雨却面不改色地回答: 第二话 远赴他乡 六月二十六日——时值读书会隔天的早上,外头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从窗户射进的晨曦甚至会让人感到相当炎热。 但是,房间主人那美的表情却有如乌云罩顶,和窗外的好天气形成强烈的对比……如果更明白地形容她现在的心境,正可谓走投无路。 「那个……御影,拜托你赶快起床……已经天亮啰。」 那美使劲地摇动床铺上的棉被团。 「……唔嗯……」 棉被团发出一道呻吟声,并且滚离那美的手,棉被的一角也跟着掀开,而从缝隙中能够看到一名黑色长发的少女——御影的睡脸。她似乎正在做着好梦,她的睡脸看来洋溢幸福的感觉,让人不禁犹豫是否该叫她起床,可惜目前的情况并不允许此种迟疑。 因为今天是星期一,而时针指着上午七点十分的位置,本来现在还来得及上学,但是考虑到吃早餐和整理服装仪容,实际上时间并没有那么充裕。 「御影,赶快起床啦~~今天要上学喔!你再不起来的话,我们都会迟到的……」 「唔嗯嗯……」 那美更加用力摇晃御影的身体,却仍然没有效果。只见御影呻吟几声并且翻个身,便从床铺摔到地板上,这样应该会受到不小的冲击……也许是因为地板上铺着地毯,抑或是她包在棉被里的关系,总之御影并没有睁开眼睛的迹象。 「……还是不行……怎么叫都叫不醒。」 那美无奈地叹了口气。每逢读书会的隔天早上,这幅光景都会一再上演。读书会是在一年前……也就是一年级的期末考前开始举办的,不管别人怎么摇晃或在耳边怎么呼叫,御影从那时起总是不会自动清醒。 刚认识御影时,那美经常看到她在上课中打瞌睡,她认为御影只是『在早上精神会特别不好』而已,不过自从一年前亲眼见到御影的睡相后,那股冲击与疲劳至今都还深深烙印在心里。 「那美,辛苦你啦!」 那美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菜绪子看来精神奕奕,对平时参加垒球社晨间练习的她来说,这个时间已经算是睡过头了。 菜绪子早已换上以红色为主的红叶学园制服,反观那美却仍然穿着睡衣,连辫子都还没绑好,这就是早早放弃叫醒御影与想努力到最后的差别。 「菜绪子……如果你觉得我很累的话,就赶快帮忙嘛……」 那美愤恨地看着走到身旁的菜绪子,而菜绪子则是神色自若地对那美劝说: 「那美,你早就应该面对现实啰。就算你找两个还是三个人,她都不会醒过来,我在国中的毕业旅行就已经领教过了。」 那美以前也听说过这件事,御影在国中的毕业旅行时完全叫不醒,而当时虽然睡同房的菜绪子等七个人一起叫她,最后居然还是以失败收场,后来菜绪子感叹地表示,心情就像是眼看吃下毒苹果的白雪公主似地,七个小矮人完全无计可施。 「根本不可能叫她起床,只能等她自然清醒。」 「……那叫做自然吗?」 那美回想起御影每次清醒时的模样,便怀疑地看向用棉被包住自己的御影,就在这个时候…… 「……唔……嗯……嗯……」 御影突然传出反应,仿佛小鸟正要破壳而出似地慢慢挪动身体。 「喔,总算要起床了。」 菜绪子的声音听来莫名地兴奋,这时候棉被突然飞起,有如小鸟用鸟喙啄破蛋壳一样,御影大力踢开棉被坐起身子,不管那美怎么呼叫摇晃都没睁开过的漆黑双眸现在正大大地张开。 御影保持不动的姿势,随后沉重地垂下头,并且将手贴在额头上。 「……拜托……既然要叫……就叫小声一点嘛……」 「……你说什么?是你自己爬起来的吧?」 「…………菜绪子?」 御影满脸讶异地回头看着出声指正的菜绪子,大大睁开的双眼仍然有些迷蒙,如果不予理会的话,好像又会重返梦乡似地,她睡眼惺忪地轮流看向菜绪子以及疲惫地跪坐在菜绪子旁边的那美。 之后她轻轻地点点头,看来她的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 「对喔……抱歉,没什么啦……」 御影用充满睡意的声音道歉,又将脸转回正前方,然后一面用手梳理头发,一面低着头不发一语。 接着,她突然露出一副做坏事被抓到的表情,仿佛正在向某个人赔罪。 菜绪子和那美不禁面面相觑,并且用视线互相表达『她又开始了』的心声,两人的视线回到御影身上,这次她似乎正被人捉弄,又换成闹别扭的表情。 这就是御影晨间起床的景象。每当起床后,她总会保持沉默一阵子,然后就像是和某人对话似地不停变换表情。 『…………』 菜绪子和那美又再度对看。菜绪子早已司空见惯,因此只是耸了耸肩,而那美则是因为还看不习惯而露出为难的表情。 「既然她已经接收到往常的电波,应该就不会再睡回笼觉了,你趁现在换衣服吧。」 「…………说得也是。」 那美听从菜绪子的建议,离开前又看向正在闹脾气的御影。 「…………」 那美提醒自己当作没看到,然后站起来走到衣柜前,一边提醒自己不要回头看御影,一边开始换上制服。 菜绪子坐在那美的床上一直盯着御影的脸,即使是自认对御影无所不知的她,只有这个谜题至今仍未解开。以前菜绪子曾经开玩笑地问过御影:『你该不会是和守护灵说话吧?』结果御影却一本正经地回答:『什么守护灵?根本没有那种东西跟着我啦。』 『为什么你的表情会像是聊天一样,一直变个不停呢?』菜绪子如此间道,御影则是思考片刻后回答:『嘿嘿……这件事就算是身为好朋友的菜绪子,我也不能随便告诉你喔!』 (居然被她蒙混过去……她果然是利用心电感应的能力和别人通话,嗯~~那是个重要到不能告诉我的人吗?) 菜绪子怔怔地看着喃喃自语的御影,并且在心中如此想着。 从结论来看,菜绪子的推测只猜对一半,御影正在说话的对象并不是不能让菜绪子知道,反而是她也认识的人,正因为知道菜绪子对他有意思,御影才更不想告诉她这个秘密。 (什么嘛……不要以为你比较会读书,就可以把姐姐当傻瓜喔!) 《我哪有,我反而很尊敬你。明明每次都尝到苦头,都打死不改念书的方法,看到这种简直可以叫做不怕死的过人胆量,我每次到考试期间都会很佩服你。》 像这样和无论相隔多远、依然能够与灵魂紧紧相系的双胞胎弟弟交谈,对于将弟弟捧在掌心上的御影来说,当然不想告诉菜绪子这个秘密。 光辉到国外之后,早上很难起床的御影仍然每天靠着这个灵魂间的交谈——『频道连接』代替闹钟。大部分都是光辉会说出挖苦的话,而御影则是在通话途中变得不太高兴,今早也是如此。 光辉对刚起床的御影说:『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吧?不过,反正你老是在学校打瞌睡,我看现在应该正在水深火热的读书地狱中吧?』他完全说中御影现在的处境,由于自己的惨状被弟弟一语道破,让御影不由地既羞愧又愤怒,她完全没有发现在同个房间里的菜绪子和那美正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唔……这都要怪光辉不好,因为你在身边让我很放心,所以我才会不用功的喔!如果不是你太宠我,我一定会自动自发地念书的!) 《是喔……原来如此……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可是在我的记忆中,每次只要姐姐大人要我 教她功课的时候,我都是用「自己念」拒绝她的要求耶。》 御影不禁发出「呜……」的呻吟声,表情渐渐由气愤转为尴尬。 《就算是这样,姐姐大人还是会哭着求我,我才会逼不得已教她功课,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可、可是……结果你还是会教我念书嘛!所以我才会一直依赖你啊!) 《是吗……好吧……》 御影的脑中传来光辉冷漠的声音,使得她的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顿时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由于她生在自古判读星象占卜吉凶的阴阳师世家,所以只要遇到倒霉事,她的直觉就会特别准。 《那我以后就严格一点吧,我想想喔……就先从训练你自己起床开始。》 「咦!?」 菜绪子和那美同时吓了一跳。菜绪子虽然已经习惯御影的奇特举止,但是听到她突如其来的大叫,还是忍不住以满腹狐疑的眼神看着她,那美则是用力摇了摇头,小声地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而继续换衣服,御影却仍然没有察觉两人的反应。 《也对……都十六岁还不会自己起床,实在有点丢人。好吧!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会再叫你起床,频道连接的次数也顺便减少一点,这样我就不会再被师父冷言冷语了。》 御影还是首次听到光辉的师父会冷言冷语,不过她没有余力在意这件事,御影保持惊讶的表情,不停思索光辉话中的含意。 从明天起,光辉就不会再叫我起床?不像那次只是短时间,而是再也听不到光辉的声音?之前只不过是短短五天没听到,就已经那么寂寞了…… 御影回想起前阵子的寂寞心情,马上又想打散这段记忆似地不停摇头,长发也随着动作凌乱不堪。 不用多说,御影的两位朋友又被吓得身体一震,而本人还是没有发觉。 御影连忙向光辉求饶: (对、对不起啦……光辉……都是姐姐不对……我承认书读不好不是因为你太宠我,而是我太依赖你的关系……所以不要这么说嘛!) 《嗯?你不是不希望我太宠你吗?》 被话中带刺的光辉这么捉弄,御影立刻发出即将哭出来的声音。 (才没有呢……我想依赖你啦……以后也让我陪在你身边嘛……) 光辉忽然不再说话保持沉默。 (……光辉?) 御影等不到光辉回应,一阵不安感不禁袭上心头,她只好轻声呼唤弟弟的名字,结果脑里却传来他的笑声。 (……光辉?) 御影又向他传送带有询问意味的讯息,于是光辉忍着笑意回答: 《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我们家姐姐大人怎么会说出这么恶心的台词,这点我也很尊敬你喔!》 听到弟弟的口气突然缓和下来,御影不禁有些发愣,这时光辉则是对还无法会意的姐姐解释: 《我是开玩笑的啦,不要这么容易把话当真。》 御影理解到这句话也是光辉开的玩笑,总算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御影一这么说,便听见另一头的光辉传来苦笑,他又接着说道: 《我在很多方面也很依赖你……更何况……》 频道连结并不会将心事全部传达给对方,如果是不想说的自言自语,就会被隐藏在内心深处,不会泄露给对方知道。不过,就像自言自语有时会被人听见,频道连接仍然有时候会将悄悄话传给对方。 光辉刚才那句话似乎不打算传给御影。虽然音量很小声,不过刚开始的部分还能勉强听见,最后可能是光辉想要极力隐瞒的内容,因此御影完全听不清楚。 感到好奇的御影开始追问: (更何况……什么?) 《咦?啊……没什么啦……真的没什么。》 发现心事传给姐姐的光辉有些心慌,御影发现这是个反击的大好机会,不由地露出打着坏主意的微笑。 (不行喔……光辉小弟弟,你怎么可以隐瞒事情呢?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说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啦……不用你管!》 光辉用少见的强硬态度拒绝回答,御影认为再继续逼问也不会有结果,而且又有可能会惹他翻脸。 (嗯……好吧,只要你以后还是会照常叫我起床就好。) 御影只好老实地放弃追问。她和光辉从出生……应该是在母亲体内形成生命时就已经形影不离,所以她非常清楚应该让步的时机。 《喔……没问题,明天我还是会准时吵醒你,你放心吧。》 (与其用吵醒的,我希望你可以既安静又温柔地叫醒我……) 听见御影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光辉也拉回平时的感觉。 《我刚刚说过,我刚开始都是很安静地叫……是叫不起床的人不对。》 (嗯……你真的是这样叫我起床的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都因为你睡死啦。》 光辉对认真回想的御影如此吐槽,但是他决定隐瞒自己最多只会小声叫两次的事实。 《既然你都醒了,那对话也差不多该结束啰。》 御影听到这句话时,突然想起光辉在先前的对话中提到师父,于是不高兴地追问: (你又和师父住在同间房间里吗?) 《嗯?对啊……不过……》 光辉突然停顿片刻,他该不会正在偷瞄师父的脸色吧?御影想到这里,又不自觉地露出气愤的表情,因为师父就在可以看得见弟弟的地方,而自己却只能听声音而已。光辉完全没有察觉到姐姐的心事,自顾自地继续述说: 《之前我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我一直没说,其实当我们用频道连结聊天的时候,师父老是会莫名奇妙地生气……为什么会这样?》 她希望你陪自己的时候,你却把她丢在一旁不管,这样不会生气才奇怪吧……御影在心中暗自猜想,她当然不会让光辉知道这件事。 (……对不起,姐姐也觉得好复杂,所以我不太清楚耶……) 御影用充满歉意的口气撒了个大谎。以前曾经问过类似的问题,却没有得到理想的解答,因此光辉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他只是淡淡地回应:《唔……好吧》,声音里感觉不到一丝遗憾。 《算了,反正待会再找她聊天,她的心情应该就会变好吧。》 御影虽然想叫光辉不要理她,不过还是把话吞回肚里。上次她也向光辉这么建议,结果害他的眼睛差点报销,有过这次经验后,他应该不可能再傻傻地照做。正当御影心生不满的时候,本以为已经切断通话的弟弟突然大声说道: 《……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 (有事问我……什么事?) 《不是很重要的事啦。今天师父问我这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有什么兴趣还是嗜好吗?》 (兴趣……?) 御影跟着光辉的话提出相同的问题。 《嗯,虽然我知道很多你讨厌的东西,可是我对你的兴趣完全没有头绪……如果问到你喜欢吃什么食物,我还答得出来……怎么样?有想到吗?》 (唔……) 被光辉这么一问,御影开始认真地试着思索……这么说来,自己真的没有任何兴趣。家里并不会强迫自己成天做阴阳师的修行,因此学习阴阳术不算是无法培养兴趣的理由,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没有兴趣呢?御影想到此处,脑中突然闪过比读书或是听音乐还要更感乐趣的事情,当她准备回想那是什么事的时候…… 《……御影,你该不会是个生活很单调的人吧?》 光辉这句 语带怜悯的发言突然打断御影的思绪。 (我刚刚就快要想到了……而且光辉,你也没有资格说我吧?) 御影则是不满地出言反驳。 《……什么?》 (光辉,你也没有其它兴趣吧?我没有看过你沉迷在某种东西中喔。) 《……好像也是。》 光辉似乎直到现在才发觉这项事实,因此保持沉默不语,于是御影笑着说道: (所以说,光辉也是个生活单调的人啰!) 《等等,我总觉得之前好像有乐在其中的事……》 (咦?光辉也是吗?) 身在遥远异国的光辉陷入沉思,御影也跟着用手撑着下巴,开始搜寻脑中遥远的记忆,就在此时…… 「那个……御影……」 旁边突然有人插话,御影转头一看,才发现菜绪子站在自己旁边,还用手指着墙上的时钟。 「虽然看你的表情变化还满好玩的,不过如果你还想吃早餐的话,就快点起床换衣服。」 御影顺着菜绪子指的方向朝时钟望去,才看到现在已经七点二十五分,她发现菜绪子早就换好制服,而那美也早已穿上制服,正在看着桌上的镜子绑三股辫。 御影将脸转回正面,舍不得地对光辉说道: (抱歉……光辉,我必须准备上学啰……) 《对喔……不好意思,聊得有点久。》 (没关系,明天也要麻烦你叫我起床啰。) 《嗯,你记得好好用功,你的朋友好像叫做樱冢和高野吧?和她们一起念书还没关系,小心别打扰到别人。》 (……好啦。) 听到弟弟的苦笑声后,御影便切断频道连结。 (真是的……就不能老实点帮我打打气吗……) 御影一面在心中抱怨,一面举起手臂伸个懒腰将剩余的睡意赶出体内,又转向站在身旁的菜绪子。 「早安,菜绪子。」 「早安……赶快去换衣服。」 菜绪子疲累地打声招呼,然后用有如母亲的口气出声催促……事实上,澪的个性远比女儿还要慢条斯理,因此平时很少如此对她说话。 御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将方才踢飞的棉被摺叠整齐,床垫不知何时已经摺好,正由菜绪子搬到门前,似乎想让那美的家人方便收拾,这样反而让她看来更有母亲的味道。 (她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御影一边看着她的背影,一边如此想着。 (不过,我绝对不可能让她成为光辉的媳妇!) 「御影,把棉被拿过来……你为什么要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我?」 菜绪子和御影的目光相互交错,并且露出不解的表情,而御影则是装出笑容说道:「没什么……」然后将棉被放在菜绪子叠好的床垫上。 「早安,那美。」 「……早安。」 御影走近那美身旁向她打招呼,那美却摆出难以言喻的表情,还有点尴尬地出声回应。每当举行读书会而借住在那美家时,隔天早上醒来总是会看到她面露疲累的样子,或许在学校时看不出来,御影以为她其实也对早起很头痛。 当她脱下睡衣将手穿进制服的袖口时,她突然想起某件事,便转头向菜绪子间道: 「菜绪子……」 「什么事?」 菜绪子则是靠在门边的墙上等待两人打理完毕。 「……你知道我有什么兴趣吗?」 「……什么?」 「没有啦……我刚刚想过这件事,可是想不到有什么兴趣,不过身边一定有个能让我觉得乐在其中的事物,只是我没有注意到而已,所以我想问看看从国一开始就是好朋友的你。」 御影一边说,一边扣上上衣的扣子,接着她听到菜绪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御影,连你都不清楚自己的兴趣是什么,身为旁人的我怎么可能会晓得呢?」 「可是,有些事情要旁人才看得出来喔。」 「……应该不用依赖旁人的观察,就会知道自己的兴趣或嗜好吧……」 菜绪子虽然如此回答,却还是盯着御影试图找出她的兴趣,然后她笑着说: 「这个嘛……既然你会满脸幸福地呼呼大睡,所以睡觉应该算是你的兴趣吧?」 一旁的那美忍不住噗嗤一笑,而御影则是嘟起嘴「这根本不是兴趣吧!」如此抗议。 御影和菜绪子满怀感激地享用那美的母亲所做的早餐,并且郑重地表达道谢的意思,随后与那美一同踏出家门。两人的手上只提着学校的书包,虽然今天没有继续借住的打算,不过放学后还会到那美家举行读书会,所以行李在那时顺便拿回家就好。 阳光照耀下的街道满是行人,每个人都和她们一样走往车站的方向。 「那美家离车站这么近,上学真的很方便。」 在人群中行走数分钟后,便可以看见铁路的送电缆线,对平时奔跑十五分钟才能到车站的御影来说,她不禁羡慕地如此说道。 「嗯……可是到国中就很远啰,走路要花三十分钟。」 「我们家也一样……能住在这里真好。」 御影又再度发出称羡的声音,心想如果能住在这里,早上应该就可以睡晚一点……可惜她忘记星之宫家还有晨间训练,所以必须在早上五点以前起床。 就在三人走到草由车站的剪票口,御影准备从背心的口袋取出月票时…… (……嗯?) 放在裙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出震动,于是御影拿出手机观看画面,原来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只有身为母亲的澪会从家里打电话找自己,御影有点纳闷母亲有什么事,并且伸手按下通话键。 「喂?」 『喂?是小影吗?早安,书读得怎么样呢?』 不论是弟弟还是母亲,为什么都要在早上提起这么讨厌的话题呢?御影只好带着尴尬的笑容回答: 「啊哈哈……还可以啦,至少比昨天进步一点。」 『真的吗?好厉害喔!』 听见母亲的感叹,御影不由地萌生一股罪恶感,虽然说是进步……只不过是抄完老师会检查的笔记而已,她完全没有理解笔记里的内容。 『你有向高野同学的家人道谢吗?』 「嗯……我道过谢了。」 『那就好。』 御影偷偷瞄向两位朋友,她们正安分地等着自己过去,御影不想让两人久等,于是开口询问澪的用意。 「就只因为问这件事才打电话找我吗?」 『当然不是……你已经到学校了吗?』 「学校?还没,我还在草由……」 『还好,时间刚刚好。小影,你今天不用上学,麻烦你立刻回家一趟。』 「咦?为什么?」 御影心想事情恐怕没办法立刻讲完,便挥手示意要两人先走,她们却摇了摇头站在原地不动,似乎认为还有时间,所以要等御影一起走的样子。 御影用嘴唇摆出『抱歉』的唇型后,然后退到柱子旁以免挡到路人通行。 『家里刚刚接到一件工作。』 澪将先前的柔和语气转为相当正经,看来是发生跟妖魔鬼怪有关的事件,不过御影毕竟还是学生,就算家里接到工作,至今她仍然不曾因此向学校请假。 「……其他人没办法处理吗?」 『……这次有点麻烦……所以可能的话,我想请小影帮忙……』 御影身为自古负责维持阴阳的平衡……也就是以除魔 为业的『星之宫』家的阴阳师,虽然她的实战经验不够,施展阴阳术的技巧也未臻纯熟,但是除魔的实力足以称为一流。她使用阴阳师的武器『破敌剑』以及父亲传授的高超剑术,而构筑阴阳术的技术虽然不够完整,但是成为引线的咒力生成量却是一流阴阳师的两倍之多。对需要复杂术式的结界或治愈术来说,就算咒力再多可能也是多余,然而除魔用的术式却可以藉由大量咒力弥补不纯熟的缺陷,威力甚至可以和完美的术式匹敌。 在除魔方面,御影毫无疑问地拥有一流的实力,而需要她的力量就代表这次的工作极为危险。 「……发生什么事?」 『小影,你知道和我们同样是除魔世家的『祷丘』家吗?』 「……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记得祷丘好像位于叫做闲奈的地方,虽然和星之宫在同个县内,但是两家相隔极远,并且负责管理和蓟市正好相反位置的乡镇,好像是使用神道系咒术除魔的家族。 『他们被灭门了。』 澪直接说出事情的重点。 「那……那不就是……?」 『没错,全家上下都被杀死……根据现场残留的妖气判断,应该是妖魔或是被妖气附身的人类所为,所以才会交给我们家处理。』 听见母亲的清楚说明,御影不禁开始想象那幅血淋淋的景象而皱起眉头。 『考虑到闲奈的遥远位置还有委托内容的严重性,所以我希望你能马上赶过去……』 「…………」 『……小影,你有听我说话吗?』 「咦?啊……抱歉,我有在听。」 『我当然知道小影最近忙着准备考试,可是这次无论如何都需要你的帮忙……可以吗?』 澪似乎误会御影皱眉沉默的意思,因此改用小孩撒娇的声音,御影则是微微地露出苦笑,并且叹了口气放松表情。 「没关系,谁叫事情这么紧急呢……好吧,我现在就赶回家。」 『真的吗?小影,真的很不好意思,到时候你的成绩可能会很难看,不过我会帮你瞒过爸爸的。』 「…………」 御影的脑里瞬间闪过装作没接到这通电话的想法,就算若无其事地到学校上学,反正不会有人因此怪罪她。 『等你回来,我再向你详细说明喔。』 澪完全没有察觉御影心中的复杂情绪,迳自高兴地挂断电话,大概是听见女儿爽快地答应她的要求,她才会如此开心吧?澪真的是个天真无邪的母亲,只是那份直率有时会在不自觉中伤到他人。 (不过,我还是不会讨厌她……) 御影带着微笑收起手机,这时从前方传来呼叫的声音。 「怎么啦?有什么好事吗?」 御影抬起头,发现菜绪子和那美正站在自己面前。 「不对,正好相反,是件坏消息喔。」 「坏消息?」 那美喃喃地重复说出同样的话,不懂御影为什么听到坏消息还笑得出来,御影认为没有必要向她们解释太多,于是对两人说道: 「抱歉让你们等我那么久,不过我有急事得先回家一趟。」 「……急事?」 菜绪子讶异地说道,接着用眼神询问:『跟家里的工作有关系吗?』御影则是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意。 「喔……好吧,话说回来还真是稀奇,你以前从来没有因为急事而向学校请过假吧?」 三人便并肩走向剪票口。 「嗯……可是这次我必须赶到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做闲奈。」 「……闲奈?那里真的很远,从这里坐车大概要花三小时左右吧?」 「……有那么远吗?」 通过剪票口的御影惊讶地看着那美,而菜绪子则是捉弄地对她笑着说道: 「你就趁坐车的时候多少看点书吧。」 「嗯……不知道会不会住在那里……我还是把书带去比较好。」 委托的内容应该是除掉歼灭『祷丘』的妖魔,理应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解决的事情,所以八成会在闲奈过夜。如果已经安排好住所,行李也可以放在那里,就算多带几本书也无所谓。 (算了,等回家再问清楚那边的状况吧。) 御影在记忆中多添加一项准备询问的事情,此时身旁的菜绪子开口说道: 「好啦……那美,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发啰。」 「嗯,说得也是。」 看到那美点头同意,菜绪子又转头看向御影。 「我们走啰!虽然我不认为你会出事,不过记得自己多小心。」 即使菜绪子的话有点不客气,其实她是个很重友情的人,御影从刚才的轻松口气中感受到她的关心,于是笑着点点头。 「嗯,再见啰。」 菜绪子和那美两人轻轻挥手道别,然后走上楼梯,走向通往红叶学园的月台。御影不断挥手,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踪影后,接着转身走上反方向的楼梯。 走上月台,御影看到两人站在对面月台的楼梯附近,她们的心中似乎和御影拥有相同想法,因此也在搜寻御影的身影,看到御影时便绽放笑颜。 三人就这样在月台上等待几分钟,通往红叶学园的电车先进站,两人的身影被挡住片刻,随即又出现在车门的窗子后方,菜绪子和那美一起向御影挥手,并且用嘴巴做出『再见』的嘴形。 御影也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模仿她们做出『路上小心』的嘴形,虽然不知道意思是否正确地传达给两人,只见她们满面笑容,似乎了解她想说的话。 电车缓缓地随着声音开动,很快地便行驶至铁路的尽头消失不见。 不久后,御影听到月台响起一段旋律,通知乘客电车即将到站。 (……我也该走啰。) 于是御影伸了伸懒腰,走进停靠在月台边的电车。 回到家的御影换上便服,并且准备工作所需的用品,随后前往澪所在的大厅,大厅的纸门已经开启,而澪则是在里面端正地跪座。澪向御影招手,等到她在身前的坐垫上跪坐后,才开始说明整起事件的来龙去脉。 「那么,我先说明这起异常事件的经过吧。大约是昨天晚上八点,警察局的除魔课打电话给『祷丘』,想向他们报告出现新的灵障及被害者,却没有人接电话。除魔课的人虽然知道已经是巡逻的时间,但是家里没有半个人的确有点奇怪,后来他们好像又打好几通电话,还是没人接听。除魔课原本打算隔天再另行联络,正好里面有人就住在祷丘家附近,于是请那个人在回家的路上顺道过去看看,结果他在弥漫妖气的屋子里发现惨遭杀害的家族成员。」 事件的详细内容似乎已经传真过来,只见澪看着印在白纸上的黑字,面不改色地继续念出极为残酷的内容。 「大部分的尸体都有被利刃砍伤或是刺伤的伤痕,而死因就是大量出血及内脏破裂,而且尸体好像都没有被咬伤的痕迹。」 「……也就是说,犯人不太可能是下级妖魔啰?」 澪点头表示同意。下级妖魔的智能非常低劣,甚至毫无理性可言,因此不可能压抑维持生命最不可或缺的『食欲』,只要眼前出现饲料,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大口吃下肚。 更何况,像『祷丘』此种世家应该不会轻易地被下级妖魔灭门。 「政府委托我们处理两件事。一件是代替灭门的『祷丘』处理政府的委托,除掉闲奈市内的灵障;另一件是找出并且消灭昨晚歼灭『祷丘』的妖魔或是被妖气附身的人类。对于这两件委托,你有任何问题吗?」 「……那个妖魔没有 犯下其它案件吗?」 澪稍微翻阅传真,片刻后回答道: 「……嗯,目前还没有任何报告指出其它地方留下相同的妖气。」 「……所以说,凶手是针对『祷丘』家吗?」 「这个嘛……如果能查出凶手的杀人动机,也许可以知道是否有连续犯案的可能性……」 究竟整起事件会在『祷丘』遭灭门后落幕,还是会再出现其它相同的惨案呢?御影认为事情不会就此结束,因为体内的阴阳师之血一直传来此种『预感』,她忍不住祈祷『预感』失灵,可惜最后多半还是会成真。 (……所以要先做好防范措施。) 御影也赞成自己提出的意见,并且在心中暗暗立誓,然后提出先前的疑问。 「我应该需要住在闲奈吧?」 澪则是点头回应。 「嗯,应该不太可能在今天找出歼灭『祷丘』的犯人,而且还有代为处理的工作,这个数量看来要花一整天才能全部解决。」 「我住的地方已经找好了吗?」 「还没有,因为我才刚接下委托没多久……不过,等你抵达闲奈的时候,除魔课的人应该会帮你安排妥当。」 「……好吧。」 那就把行李全部带着吧……除了换洗衣物,还要准备考试用的教科书和笔记。 (居然连出外工作都要念书……) 虽然御影也明白这是上课打瞌睡的后果,可是她仍然不自觉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听到叹息声的澪则是再度满怀愧疚地说道: 「……小影,真的很对不起,本来只要交给闲奈附近的除魔师世家处理,可是他们不是没办法联络,就是用工作繁忙的理由回绝……结果中间踢好几次皮球后,事情就落到我们『星之宫』头上,之前小光回国的时候帮我们把市内的灵障全部除掉,所以我们手头上暂时没有工作可以做,也就没办法推掉这次的委托……对不起。」 御影虽然连忙捂住嘴巴,但是刚刚的叹气声已经被母亲听见,她只好手忙脚乱地赶紧安慰情绪明显低落的母亲。 「这、这不是妈妈的错啦!我们家毕竟是除魔师嘛……处理这类灵异案件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我会这么辛苦地准备考试,那也是因为我平常没有好好用功,不能怪到妈妈的头上吧!还有,我还在考试前任性地要暂时休息……」 「……你会提出这种任性的要求,应该代表你很辛苦吧?况且,虽然你在电话里说比昨天进步一点,可是我觉得你还是念不完……」 不愧是母亲,澪非常了解自己的女儿,御影顿时哑口无言,不过这种反应也仅止于一瞬间,她立刻摇了摇头,继续思考安慰母亲的词句。 「没、没问题啦!离考试还有七天,我会在那边利用时间念书的。」 「……真的没问题吗……?」 「嗯,真的……所以妈妈,你不用担心。」 其实她的问题非常严重,但是为了不让母亲操心,她还是努力挤出笑容。 「……好吧,不要太勉强自己喔,再怎么说,健康还是比成绩重要。」 御影点了点头,接着澪说着「啊,这个给你」并将放在身旁的茶色信封和白色纸条交给御影,信封里有几张万圆大钞,而纸条上则是写着『祷丘』家的住址。 「还有任何问题吗?」 「没有,那我出发啰。」 「嗯,记得小心点喔。」 于是,御影站起身走向纸门。 「对了……」 正当御影准备打开纸门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件非问不可的事,于是又转身面向澪。 「妈妈,最后我再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万一是被妖气附身的人类歼灭『祷丘』,就算闲奈不是我们家的管理区域,我还是可以使用『星之宫』的理念吗?」 澪则是带着微笑回答一脸正经的御影: 「当然可以。」 御影回到房间将行李塞到背包里,由于背包的容量原本就不大,因此三天份的衣物和书本塞得背包鼓鼓的。虽然借住在那美家时使用的行李袋比较大,可是御影并没有带回来,她只好勉强凑和使用较小的背包。 「……啊。」 御影想到另一件事,于是她将背包背在肩上,拿起装有『织女』的紫色竹刀袋走出房间,快步通过走廊与门口再次回到大厅。 「妈妈,你在这里吗!?」 「……小影?你忘记带什么东西吗?」 看到母亲还在这里,御影便放心地用平静的语气拜托母亲: 「待会可以麻烦你到那美家帮我把行李拿回来吗?」 「……可以啊,为什么要拿回来?」 澪则是天真地微微歪着头询问。 「妈妈,如果是你把换洗衣物放在别人家好几天,你还会觉得无所谓吗?」 澪有点愣住,片刻后才理解御影话中的含意,然后轻轻地噗哧一笑。 「……小影果然是妈妈的孩子。」 「……什么?我只是觉得会造成别人家的麻烦……而且这也很丢脸吧。」 御影赶紧红着脸为自己澄清。 「好好……我知道了,等等我会打个电话给对方,再过去拿回来。」 见到澪带着微笑点头后,御影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我要出发啰。」 「好,慢走喔。」 御影便在母亲的目送下转身走向大门。 御影在途中总共转乘三次电车并且花费三个多小时,总算到达闲奈车站,下车后又再走路三十分钟,才终于抵达『祷丘』家。御影碰到家里的佣人柳下,却因为还没决定处理委托的组别,因此经过众人讨论后,决定让御影独自处理原本准备两人一组进行的委托。得到单独行动的许可以后,御影决定先到旅馆安置行李。 这间旅馆位于闲奈车站旁,她的房间是装潢简朴的商用单人套房,由于搭乘摇摇晃晃的电车长达三小时,所以御影感到有点疲惫,于是整个人躺在床上。她在家里都是打地铺,因此对弹簧床感到非常新鲜。 房间里一片寂静,除了风偶尔敲打窗户的声音和御影的呼吸声,此外完全听不见其它声音,御影则是在这个静谧的房间中放松心情稍事休息。 (柳下先生好像很担心我……) 御影轻轻地露出微笑,毕竟这是她首次单独行动。 (…………) 说真的,其实御影也很担心自己是否能够独自对抗妖魔,每当此种丧气话闪过脑中时,就会让她紧张不已。 即使如此,御影还是打算尝试独自除魔,自从她知道光辉也是独自处理蓟市内的灵障后,她就一直有这个想法。 御影的梦想是能和弟弟两人携手除魔,对御影来说,那是自孩提时期以来最重要的姐弟两人的梦想。 如果某天光辉相当烦恼或是灰心丧志、抑或是伤心欲绝的时候,御影都会毫不犹豫地对他伸出援手,她认为自己绝对可以成为光辉的心灵支柱。 但是,不能只有这点程度,为了和光辉一起工作,她必须成为弟弟身旁不可或缺的助力。 想要实现梦想而远赴国外的光辉变得比以前更强,现在的他甚至能够孤军奋战。 「……好。」 御影发出心意已决的声音,使劲撑起虚脱无力的身体,再从桌上的背包中取出除魔的委托书。御影稍微翻阅计算数量,一共有十七件。 (我记得……光辉说过一天就能处理十五件……) 那么,我也要在一天内全部解决——御影对自己订下目标 ,接着拿起装有织女的竹刀袋走出寂静的房间。 御影准备先处理在废弃房屋中出现的女性怨灵,因为发生的地点最接近旅馆。 铁门受到长年风吹雨打,上面布满生锈的痕迹,庭院里长满及膝的杂草,墙壁上的油漆也几乎全数剥落,而大门上的小窗子则像是被涂上墨汁般乌漆抹黑,完全无法窥视屋里的情形。现在时值正中午,天气明明是晴空万里,这栋房屋却有如被乌云覆盖似地显得格外阴暗,由于从家中散发出的灵气太过混浊,因此进而打散明亮的阳光。 「…………」 御影的表情相当凝重,因为她很同情这位女性生前的处境。 根据委托书里的资料,这名女性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原本和身为上班族的丈夫与儿子在这间房子里过着平凡的生活。她的儿子在三年前因病过世,而溺爱儿子的她无法接受这项死讯,后来只要在路上看到和儿子年龄相仿的孩童,就会叫出儿子的名字并且追赶在后,丈夫因为无法忍受来自左邻右舍的异样眼光以及有如着魔般呼唤孩子的妻子,最后终于弃家庭而不顾。 这名被抛弃的女性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被丈夫抛弃,就这样持续唤着儿子的名字气绝身亡。她的尸体被父母埋葬,只剩下灵体依然留在这个地方,变成灵体的女性长期受到此处的阴气污染,所以才会变成怨灵。 而在一个月前,年幼的孩童开始相继失踪。 御影虽然对这名处境凄惨的女性怀有怜悯之心,但是已经有四个孩子失踪,因此不能继续坐视不管,这也是为了这名女性着想。 御影不在意会弄脏手,用力推开生锈的铁门。 (小……) 她的脑中突然出现一道女性的声音。 感觉和光辉频道连结时不同,声音是从外界大剌剌地直接闯入自己的脑中。 (……是言灵吗?) 御影微微垂首,并且用手按住额头。失踪的孩子们大概是被这个声音洗脑,认为自己是她的小孩,而被引诱到这间房屋来的吧? 御影来到门前,却没有马上打开家门,因为这里有道隔离结界。御影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张和纸,这是在白纸上以红线画出图形的咒符。御影用手丢出咒符,咒符便一直线地飞出去,并且牢牢地贴在门上。 接着,她伸直右手将掌心对准咒符,然后念诵含有咒力的咒语。 「……急急如律令。」 咒符随即发出刺眼的白光,光芒有如涟漪似地以门为中心向周围的墙壁扩散,并且将整栋房屋包覆,贴在门上的咒符立刻变成碎片飘落至地面,包住房屋的光芒也同时消失不见。 御影握住门把,将失去结界保护的大门慢慢推开,迈步走进房屋内部。屋内的光线很微弱,但是仔细一看,她发现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有几个小小的脚印,并且一路延伸到楼梯上,御影感觉到楼上有股被阴气污染的灵气。 御影穿着鞋子踏进屋内,跟着脚印走上二楼,当她每爬一阶,楼梯就会发出吱喳作响的摩擦声,二楼走廊的地板上也有脚印,脚印则是向着右边的房门。御影走近那扇门,灵气的源头就在门后。 御影轻轻推开房门,房内令人作呕的味道让她不禁皱起眉头,在尘埃飞舞的微暗房间里,御影看到某个有如褪色的旧照片般模糊不清、身上的衣服和皮肤也呈半透明状的女性,御影的视线甚至可以穿过她的身体看见另一侧。 她侧坐在地板上的棉被边,身旁有个包着浴巾的小孩正在睡觉……不对,小孩早已断气多时,半透明的女性像是没有发现此事似地,继续「咚、咚、咚」地轻拍小孩的身体,打算以规律的节奏哄他入睡。 她的身边还有三具小孩的尸体,三具死尸皆已开始腐烂,那股味道应该就是从尸体身上发出的臭味。 这时,御影听到阵阵细微的抽泣声,她抬头一看,发现四个小孩的幽灵在天花板附近飘荡,有如水族箱里的鱼在原处绕着圈圈,他们一边发出悲伤的声音,一边露出因悲伤而扭曲不堪的表情。 幸好孩子们还没有化为怨灵,因此不需要使用咒符,只要念咒语就可以超渡他们。御影慢慢地伸出手,并且闭上眼睛。 「生亦虚、死亦幻、皆为黄粱一梦……」 御影像是祈祷般低声地念出咒语,在空中盘旋的孩子们随即发出白色的光芒。孩子们发现自己正在产生变化,于是低头看着正在发光的身体,随后了解到光芒代表的意思而高兴地露出笑容,光芒逐渐融解孩子们的身体,最后便随着光芒一同消失。 《……你把孩子藏在哪里?》 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女性声音,御影睁开眼睛,看到坐在房间中央的怨灵充满怨恨地瞪着自己。 《你把我的孩子藏在哪里?快回答我!》 「那些并不是你的孩子,而是被你杀害的别人家小孩。」 御影露出悲伤的眼神加以更正,但是那个女鬼并不相信。 《你到底把我的孩子藏在哪里!!》 她突然站起身,房间里顿时刮起一道黑色飓风。御影则是满脸沉痛地回答: 「他们在你的孩子身处的地方。」 《…………》 「你快点到那里去吧,你的孩子还在等你呢。」 《……你说什么?》 女鬼一改方才愤怒的表情说道: 《我的孩子就在这里……就在我的眼前!你看,他还在这里睡觉呢!?》 她指着包在浴巾中的尸体,御影却摇了摇头,又重复说出刚刚说过的话。 「他不是你的孩子……他、他、还有他……这些都不是你真正的小孩,他们明明不是你亲生的小孩,却被你关在这里,最后死在你的手上。」 御影看着倒在榻榻米上的小孩,大概是每当新的替代品出现时,这些小孩就会被踢出棉被而弃置在外。 《啰唆啰唆啰唆~~!!我的孩子还活得好好的!他没有死!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对我说谎!?》 女鬼再度挂上愤怒的表情一边尖叫,一边用长长的指甲乱抓自己的头发。面对女鬼充满敌意且几乎能感觉到悲痛情绪的视线,御影不由地怔怔思考,认为这位女性真的很爱她的孩子。 《不准你……》 黑色的狂风在怨灵的头上逐渐形成漩涡。 《抢走我的孩子!!》 怨灵的灵气变成黑色的冲击波袭向御影,而御影只是带着哀伤的表情往右跳跃,便躲开这道将门及四周的墙壁同时破坏的攻击。 御影面前的墙壁突然伸出一只手,壁面上接着出现恐怖的女性脸孔,她似乎穿透墙壁移动到御影面前,只见她的右手就要抓到御影时……就被一道紫色的残像弹开。 御影用左手握着紫色的竹刀袋,里面则是注入星气、连灵体都能一刀斩断的破敌剑『织女』,就算不从袋中取出剑,由于对方是没有实体的怨灵,所以自然会穿过袋子而直接碰触到剑身。御影摆出由下往上挥出刀刃的姿势,并且将左手向下一挥,用织女的剑柄敲中怨灵的胸口。 《呜!》 怨灵发出苦闷的呻吟声,向后弹飞没入墙壁中。御影着地后又立刻向右前方一跃,怨灵随即从她刚刚站的地方飞窜而出。 御影看准时机,将右手伸进外套中。 「急急如律令!」 并且迅速挥出手。咒符泛着蓝光破空飞行贴在怨灵的身上,瞬间放射出有如雷电的刺眼闪光。 刹那间,大量树根从咒符中往四面八方迸射而出,将怨灵的身体紧紧捆住。 《啊啊啊啊啊啊!》 围绕在怨灵周围的黑色狂风沿着树根流进咒符中,怨 灵也跟着发出有如濒临死亡的惨叫。 御影事先在咒符中注入〈木气〉,〈木气〉以树根的形状显现实体,就像是吸取土壤中的养分似地不断吸走污染女鬼的阴气。 等到阴气全部吸收完毕后,咒符立刻碎裂成纸片,缠住怨灵的树根也化为尘土消散无踪。恢复自由的女性摇摇晃晃地掉到地板下,站在走廊上的御影马上转身跑下楼梯,急忙跑到一楼的御影回头一看,发现怨灵仰躺在走廊地板上,怨灵察觉到御影的存在时,便挣扎着坐起身并且狠狠地瞪着她。 《你……》 怨灵的眼瞳中充满怒气,但是她的表情很快就变得怯懦无比,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感觉不到任何阴气了。 「……应该够了吧?」 怨灵……不,曾经是怨灵的女鬼抬起头。 「你的孩子已经不在现世……所以请你不要再把现世的人当成自己的小孩,并且摧残他们的生命了……」 御影伸出右手对准女鬼,她立刻吓得抖了一下。 「我会把你送到阴间……你的孩子应该也在那里等着你。」 《……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啊啊啊!》 女鬼用双手抱住头,并且猛烈地左右摇动。 《我要和我的孩子住在这里,然后把他养大成人!我才不想去那种奇怪的地方!》 「……你应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吧?」 御影尽可能平静地说服她,女鬼则是停止吵闹。 「就算你持续引诱小孩,他们终究还是别人的孩子……即使想要扶养他们,早就过世的你根本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已经经历过五次这种痛苦,你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 御影试图保持平淡的语气说完这些话,但是她仍旧无法压抑内心的感情,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已经隐约地能够见到哀痛的神情。 「赶快下阴间吧,你的愿望一定可以在那里实现。」 女鬼却静静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因为我……在这里害死很多小孩……我已经杀死四个无辜的孩子……怎么可能到那个孩子身处的地方呢……》 「没问题的。」 御影为了让女鬼放心,面露温柔微笑地点头说道: 「你的去处不是由别人安排,而是由你自己的意志决定的,只要你诚心地想着你的孩子,相信你一定能够回到他的身边。」 《……真、真的吗?》 女鬼有如看到一盏明灯似地急忙开口追问,御影则是笑着回答她: 「是真的……请你放心吧。」 《太好了……》 女鬼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头,接着就像准备入睡般吐出一口气,然后阖上双眼,御影见到她嘴角露出微笑后,便闭起眼睛念诵咒语。 「生亦虚、死亦幻、皆为黄粱一梦……」 御影右前方的女鬼逐渐被光芒包覆,身形渐渐消失在炫目的光线中,最后随着光芒一同不见踪影。 御影慢慢睁开眼睛,悲伤地看着女鬼刚刚待的地方。 「……呼。」 她吐出一口气,并且放下平举的右手,随后抬头看向天花板,在她的视线前方还有四具孩童的尸体躺在二楼。 这些孩子无故成为怨灵的玩偶而丧命于此,由于他们的死因实在太过冤枉,御影想不到任何能够安慰他们在天之灵的词语。 御影说不出半句话,只好转过身走出门外,进到屋内应该只经过数分钟而已,阳光却是如此耀眼并让她感到怀念。 最后,她能够为在这间房子中丧命的四名儿童做的事,就是尽快把尸体还给他们的父母而已,于是御影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这个地区的除魔课。 御影仍然顺利地持续代替『祷丘』处理委托的工作。 虽然御影刚开始对独自消除灵障而感到些微不安,现在总算逐渐建立起自信心,当她解决第五个灵障时,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肚子有点饿了呢。) 于是,她决定先找个地方享用午餐。 车站前的马路即使在非假日也是人来人往,对难得在非假日中午来到街上的御影来说,这是幅很少见的光景。路上大部分是提着购物袋的家庭主妇,其中也有身着西装的人,虽然离放学时间还早,却有些年轻人穿着不知道是哪间学校的制服逛街。 御影一面混在人群中,一面浏览街上的广告看板。 御影比较喜欢和风饮食,因此目光自然地开始寻找和风餐厅的看板,虽然她对几家店还满感兴趣的…… 「…………」 最后还是选择车站前的速食店,因为她不好意思自己走进正统的餐厅。店内的冷气开得很强,正好冷却御影被大太阳晒得发烫的肌肤。 御影点份和菜绪子与那美用餐时经常点的套餐,然后随便找个座位坐下。由于已经超过中午用餐时间,店里并没有多少顾客,她随手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发现有两封未读简讯。 原来是菜绪子与那美传来的简讯,知道御影工作内容的菜绪子写着:『记得小心点喔』,而不知情的那美则是写:『没有御影的学校好无聊喔』。 虽然两封简讯的内容截然不同,但是她们都很在乎身在远方的御影,开心的御影想要立刻回传简讯给她们,就在这个时候…… 「哇!」 手机因来电而开始震动,吓得御影不小心惊叫出声,由于她在安静的店内突然大叫,因此马上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还好没有很多人……真是的,到底是谁?) 御影生气地瞪着画面,原来是母亲打来的电话。 「……喂?」 因为刚刚出糗,御影的口气自然显得有些不悦,而这也成为数分钟后她后悔的最大原因。 『……喂,是小影吗?我是妈妈……』 澪说完这句话后突然不再开口,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迟疑,御影完全没有察觉母亲的异状,继续用相同的口气催促她: 「找我有什么事?」 澪却没有马上回答,保持沉默经过几十秒后,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小影,你现在很生气吗?』 「…………嗯?」 『我就知道!!小影果然很生气!!』 「咦?什么?」 听见母亲几乎震破鼓膜的哭喊,御影的脑中浮现出无数个问号。 『我说得没错吧?你每次念书的时候都把自己逼到极限,成绩却还是没有起色,偏偏又在这么要紧的时候接到工作,你现在一定很生气吧!?』 「妈、妈妈!你在说什么!?」 看来是自己说话的口气不好才会造成她的误会,终于发觉这点的御影不禁慌张地回答。虽然刚才好像听到母亲说出很没礼貌的话,御影还是决定先设法安抚她。 「我、我没有生气啦……只是你打给我的时机不太凑巧而已……」 『可是,我刚刚问你是不是很生气的时候,你回答『嗯』耶!』 「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而已,又不是我正在生气……」 她知道澪的哭声是装出来的,因为自己也常用这招捉弄光辉,不过就算知道,也不能随便敷衍过去,她只好拼命解释接电话时的情况,才总算化解澪的误会。 (……以后还是减少用假哭骗光辉的次数吧。) 御影在心中暗自发誓。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你刚刚在店里出糗,所以心情才会不好啰?』 「……没错 。」 『不是因为怨恨妈妈在重要的时候叫你工作吗?』 「……不是啦。」 御影疲累地做出回答。她用手撑着头,认为这简直比独自处理工作还要累。 『真的吗?那就好。不过,小影你竟然会被电话吓得大叫,没想到你会这么冒失呢。』 因为我是你的女儿嘛——御影忍不住在心中如此吐槽。 「……话说回来,妈妈你找我有什么事?」 御影虽然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话,但是精神上的疲劳让她的口气又变得有点粗鲁。澪这回反倒毫不在意,一改先前有如少女般的语调,以为人母的稳重口气回答: 『柳下先生告诉我,听说小影现在正在独自处理工作吧?』 「嗯……对啊……」 『工作还顺利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目前都没有问题。」 『嗯……那就好。』 「妈妈,难道你只想问这个就打电话给我吗?」 『嗯?那也是原因之一,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比较重要。』 澪原本稳重的声音突然变成除魔师的严肃语调,御影的表情也变得相当正经。 『小影,你知道闲奈的附近有户叫做『纪咏』的世家吗?』 「纪咏……那不是负责管理鎌澄的家族吗?」 『没错,就是那户人家。』 「然后呢?那个『纪咏』家……」 御影正想问「有什么事吗」时,突然联想到另一件事,于是她轻声问道: 「该不会他们也被歼灭『祷丘』的犯人……」 『不对,正好相反。』 澪立刻否定御影的猜测,并且向她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就是说……『祷丘』其实是被那个变成妖魔、叫做时雨的人灭门的吗?」 『还不确定,我们不知道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虽然对他的弟弟——狭雾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就地理位置来看,时雨先生是犯人的可能性很高吧?』 「……嗯,说得也是。」 御影则是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所以,我请狭雾到现场确认是不是时雨先生犯下的案件,他大概在三点左右就会到闲奈车站,可以麻烦你过去接他吗?』 「…………我无所谓。」 『无所谓?』 「真的要派我过去吗?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让柳下先生,或是负责指挥这件事的人去接他吧?」 听见御影认真地如此询问,澪又恢复成平时开玩笑的语调。 『小影,你先把自己当作是个小朋友,认真地想象看看喔……当你自己一个人待在陌生的人群中,这时候有个十六岁的可爱姐姐和感觉很难沟通的三十岁叔叔,你觉得谁会让你比较放心呢?』 「……当然是可爱的姐姐…………等等,那个姐姐不会就是我吧?」 『哎呀?小影,你不觉得是自己吗?』 如果有人这么自认可爱的话,她应该会相当惹人嫌吧?假设身边有这种人,御影实在不想和她交朋友。 『是喔……我一直以为小影认为自己很可爱呢!』 「……妈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是小光跟我说的,他说你在电车上一直要他称赞你长得很可爱喔。』 御影顿时满脸通红。上个月光辉回家的时候,许久没见到弟弟的御影高兴地无法控制,不由地想要捉弄他,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话,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她的确说过这些话。 「不、不是啦……那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 「真的吗?那你最好先跟小光解释清楚,上次他担心地说:『再这样下去,就会有更多男人被她耍得团团转』呢!」 「是喔……光辉还说过这种话……」 弟弟的身边早就有个女孩子拼命吃醋,御影觉得光辉根本没有资格批评自己,她也不想让对话继续往糟糕的方向发展,因此赶紧换个话题。 「……总而言之,我知道了,就是要我去接那个叫狭雾的男生吧?」 「没错,麻烦你啰。我已经问过他的手机号码,如果超过时间还没有到那里的话,就打这个号码找他吧。」 澪便开始念起手机号码,没有带纸笔的御影只好用手指沾起饮料杯上的水滴,将号码抄在纸巾上。 「嗯……我知道,找不到人的时候我再打电话给他。」 就在御影正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突然听到澪急急忙忙叫住自己的声音,于是又收回停在按键上的指头。 「还有什么事吗?」 『我等等会过去那美家帮你拿行李,你就专心地工作吧!』 「……好,那我要挂电话啰。」 御影语调冷淡地挂断电话,并且呼地吐出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看向纸巾,趁着还能看出号码时赶紧记在手机里,然后在姓名的部分输入『纪咏狭雾』。 (纪咏狭雾……) 她突然回想起澪刚刚说的事。 这名叫做纪咏狭雾的少年在选拔当家的仪式中打赢哥哥,得到下任当家的位子,这也成为哥哥时雨变成妖魔的原因,而狭雾不但目睹他杀害全部家人的情景,甚至差点死在亲哥哥的手上。 幸好他的妹妹保住他的性命,但是妹妹也因使用高等治愈术而用尽体内的〈气〉,目前仍在昏睡当中,所以他现在应该是独自找寻哥哥,打算以除魔师的身份处决这个堕入魔道的亲兄弟。 (这个叫狭雾的男生……他现在一定很痛苦吧……) 御影收起手机继续用餐,由于店里的冷气开得太强,因此汉堡和薯条早就冷掉了。吃完后,御影用左手拿起织女,收拾餐盘并且离开店内。 外头的天气仍然相当炎热,御影在高照的艳阳下往车站移动,只走数公尺而已,刚刚还在起鸡皮疙瘩的皮肤就已经逐渐渗出细汗。 顺带一提,几个小时后她才想起要回传简讯给两位好友。 御影在下午两点四十五分左右到达闲奈车站。她穿过剪票口,并且稍微环视车站内部,却没有发现貌似正在等人的人物,而且如果对方是除魔师的话,应该可以马上感觉到对方的咒力。 (……他好像还没到。) 站内没有身怀咒力的人……不过,此时她感觉到另一股异样的气息。 御影走到车站外看向某栋建筑物,他感觉到这栋建筑物的后面有妖气,而且为数众多,不过这里距离旅馆相当接近,所以若是有委托的话,她应该会先过来这里。御影有点摸不着头绪,于是抽出插在腰带上的委托书翻开确认,上面果然没有相关的委托。 到底是因为还没出现被害者才没有发现,还是最近出现的妖魔呢?不论原因是什么,都必须在被害者出现前除掉它们。 (等狭雾到这里后,再拜托他让我绕过去看看吧。) 同是除魔师的他应该会二话不说地答应这个要求吧!就在御影的眼神从传来妖气的方位转开,正想靠在车站的柱子边而迈开脚步的时候…… (…………!?) 她的心脏「噗通」地跳了一下。 御影立刻回过头,发辫随着动作在空中飞舞,她再度看向感觉到妖气的方位,虽然不知道原因,可是某种强烈的预感正告诉自己不能放任这些妖气不管。 御影站在剪票口前犹豫不决,但是她仅仅迟疑片刻,便赶紧跑向传出妖气的地方。 御影跑到一处已经成为废墟的建筑物前,这栋建筑物约有五层楼高,从外观和老旧的招牌判断,这里原本应该是间旅馆。 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御影立刻跑向正面 大门,却没办法推开玻璃制的门,因为门不但上锁,左右两边的门把还用铁丝牢牢捆绑固定。 御影隔着玻璃门观察里面,看到旅馆的大厅内有名年约七岁的小女孩从左边跑出来,后面还有几头黑色猛兽尾随在后。 那是动物们的浮游灵相互结合,经过长久岁月后形成名为『鳼』的妖魔。 御影推论那名女孩大概是好奇跑进医院,结果运气不好遇上这些妖魔。 「…………哼!」 御影迅速从袋中抽出织女,发出轻喝并且用力斩向门缝,固定门的锁及铁丝立刻断成两截,御影将竹刀袋随手抛掉,随即撞开门冲进大厅。 她把〈气〉集中在脚上,只用一步便冲到少女与妖魔间。 御影看准妖魔发动攻击的瞬间,用两手握紧刀柄并且将织女平举于身前,刀身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御影即刻挥出有如将空间劈开般的斩击,她将织女蕴藏的〈星气〉化为刀刃,只见半空中出现一道银白刀光袭向妖魔。 〈星气〉之刃斩断前面的妖魔,妖魔顿时化为尘土,后面的两头鳼则是分别跳向左右两边躲过攻击。 妖魔将目标从少女变为御影,再次张牙舞爪地直奔而来。 御影从外套里取出两张咒符。 「急急如律令!」 然后不经瞄准随意地抛出咒符,咒符在空中发出白光,并且分别飞向左右的两头妖魔。 御影将〈金气〉灌注在咒符里,咒符将会有如利刃斩断树木般把对手砍成两半。 咒符在空中留下白色的残像,从鼻头窜进鳼的身体,随后从尾巴穿透而出,刺入地面后随即四分五裂。两头妖魔的身体在空中一分为二,在地上向前滑行一段距离并且停在御影面前。 御影将织女的刀尖指向不断抽搐的妖魔,藉此祛除妖魔的妖气,妖魔的尸体则是在地上化作一堆沙粒,并且逐渐消失不见。 「……呼。」 御影吐了一口气,转身看见那名少女正跌坐在地上,于是连忙跑到少女的身边。 「你没事吧!?有受伤吗呼」 「…………呀!?」 少女突然发出尖叫,并且往后倒退数步,御影原本想抚摸她的头,伸出左手却扑了个空。少女的目光集中在某个地方,御影顺着她的视线,发现最后停在右手的织女上,拿着细长的剑当然会让人感到害怕。 「啊……啊哈哈哈……别怕,姐姐不是坏人啦!」 御影将织女藏至身后,并且挤出笑容走近那名少女,但是当她越靠近,少女便跟着越退越远。 (唉,算了……反正等等还是会用言灵让她忘记发生过的事……) 御影如此安慰自己,但还是露出失落的神色,就在她将咒力凝聚于喉头准备发动言灵的时候…… (…………!?) 她的心脏突然噗通一跳,心中立刻传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御影抬头看向天花板,结果发现楼上还有许多妖气正在徘徊,其中还有一股微弱的灵气。 御影急忙转头询问那名少女: 「一共有几个人跑来这里中」 少女有如触电般全身抖了一下,然后面带惧色地比出两根手指头。 上楼拯救剩下的孩童前,御影先取出四张咒符打开成扇状,这次的咒符并没有画上图案,而是写有能够辨认的汉字。 御影将咒符掷向少女,吓得她闭上眼睛,但是咒符只飞到她的面前就改变方向,接着再以少女为中心在她的前后左右取出相同距离,咒符便浮在半空中,有如在少女的四周出现四道无形的墙壁似地。 御影在胸前结起刀印,念出写在咒符上的文字: 「东方阿迦陀、西方须多光、南方刹帝鲁、北方苏陀摩抳……」 随着御影念出文字,咒符也依序发出上下延伸的光线,当咒符分别造出四根光柱时,柱与柱之间形成薄薄的光壁,最后在头顶造出正方形的盖子,少女的身边形成一道最上乘的隔离结界,就像是个半透明的立方体盖在少女头上。 少女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包住自己的光之墙壁。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御影确认结界已经完成,便转身背对少女奔向楼梯。 刚踏上往楼上的第一阶楼梯时,御影突然停下脚步,因为有数道发出低吼声的黑影阻挡在面前。 「…………」 御影用两手紧握织女,做出上半身前屈的姿势,将充分的〈气〉集中到双脚,然后一口气冲上楼梯。 混合各种动物而呈现怪异外形的妖魔们相继伸出魔爪,御影穿梭在大批妖魔中,并且在擦身而过时将刀刃划过妖魔的身体。 御影保持拔出织女的姿势停在楼梯间,只见身后的妖魔们全都化成灰尘飞散消失。 (……在更上面吗?) 御影瞥向天花板,又继续跑上楼梯。 她一面解决不断出现的妖魔,一面经过三楼、四楼,最后爬上感觉到灵气的五楼。 御影根本不用另外探索灵气的位置,小孩的所在地就已经相当明显,因为御影跑上楼梯来到走廊时,马上看见一群妖魔正聚集在某个房间前面。 御影边走边不断挥动带有〈星气〉的刀刃,将走廊上的妖魔全数消灭,然后站在已经没有鳼阻挡的门前并且转动门把,但是门似乎被锁上了。 (就算出声喊叫,那个孩子大概也不会帮我开门吧……) 御影回想起一楼少女的惊慌模样,便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将织女插进门缝中往下一压,门锁便「喀」地应声损毁。 御影走进房间,听见有个人小声地倒抽了一口气,接着发现有个年约七岁、与待在大厅的少女差不多的小男孩,他正躲在面对房门的桌子底下发抖。不想重蹈覆辙的御影先将织女藏在身后,再缓缓靠近那名少年。 「……你没事吧?」 少年胆怯地抬起头,原本担心害怕的脸孔渐渐变得安稳不少,随后面露泫然欲泣的表情。 御影露出温柔的微笑,并且伸出手对他说道: 「好啦,已经没事啰!跟姐姐一起出去吧?」 就在少年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意,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时候…… (…………!?) 又有一股不好的预感随着心跳声袭上心头,御影立刻转过身,某个巨大的物体也在同时撞坏天花板跳进房间。 这道黑影和天花板的碎块一起落下,原来是拥有人类体态的妖魔『饿鬼』,一般的饿鬼顶多只有人类大小,这只却壮硕到要抬头才能窥视全貌。 饿鬼挥出一记左拳,由于御影将注意力放在少年身上,因此来不及做出反应。 「呜!」 虽然御影用织女让这记攻击避免伤及要害,可是这股有如被车撞上的力道将她的身体轻飘飘地打飞出去,御影的背部撞上墙壁,使得整个房间摇晃了一下,然后跌落在积满灰尘的床上。 御影忍不住发出呻吟声,然后抬起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庞,正好看到饿鬼举起右腕准备挥向瘫软在地的少年。 御影无暇思考接下来应该使用何种法术,她立刻将右手的织女反握,准备把它当作标枪掷出。 (……一定要赶上!) 但是她并没有将织女投掷出去,因为某个破门而入的人影已经挡住饿鬼的攻击了。 那是个年约十六岁左右、和御影差不多大的少年,他拥有一头微翘的黑发,眼镜下有对锐利且清澈的眼睛,身上穿着咖啡色的衬衫再加上一条白色领带,配上乳白色的长裤,而他的手上握着一根细长的黑色棍棒。 少年就是用这根棍棒挡 第三话 无法改变的过去与能够改变的现在 这里是英国利物浦的某间旅馆客房里。 一对金发的年轻男女面对面坐在桌前,手上各自拿着五张牌,还有个火柴盒放在桌上。 顶着一头金色波浪长发的少女——露希的可爱脸庞上浮现出认真的表情,并且紧紧盯着手上的牌;金发少年——光辉则是露出不知该说是疲惫还是厌倦,总之并不是很专注比赛的表情。 「我押三根。」 露希如此说道,然后从火柴盒里拿出三根火柴放在中央的牌组旁边。 「……我跟。」 光辉瞥向自己的牌,然后从火柴盒旁满溢的火柴堆中捡出三根放在中央。 接着,露希换了三张牌。 「呵呵…………」 她好像拿到好牌,只见她用充满笑意的湛蓝双眸瞄了光辉一眼,受到挑衅的光辉仍然不改疲累的表情,和露希一样交换三张牌。 「…………」 露希无法从光辉漫不经心的脸上判断他手中牌面的好坏。 「……我押五根。」 考虑许久后,露希又押五根火柴棒,这也是一次押注中的最大数目。 接着,光辉又以同样的表情提高赌注: 「……再加五根。」 露希有些吃惊,然后故作镇静地笑道: 「……哼、哼哼……你为什么要这么逞强呢……待会不要后悔喔……这把我跟!」 话一说完,她就丢出五根火柴,她的火柴盒也在此时告罄。 「好了!开牌吧!我的牌是三张k!」 露希亮出自己的牌,而光辉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再慢慢地摊开手上的牌。 「我的是q与7葫芦(full house)。」 「……咦?」 露希立刻有如石像般僵在原地,光辉则是摇头叹息,将堆在中央的火柴拨到手边。 「好啦……这样我就连赢三场了。」 「…………」 「…………」 光辉默默地盯着静止不动的露希,片刻后露希才开口说道: 「再一次……光辉,我们再比一次……」 她把手中的牌放在桌上,向光辉提出再战的要求,而想从扑克牌中解脱的光辉则是露出厌倦的表情,并且让身体躺在沙发上。 「拜托……我都已经陪你玩三次了……今天就玩到这里吧……」 他们已经比过三场扑克牌,结果是光辉取得三连胜,他有两个会大获全胜的理由。 一个是他的血统。阴阳师本来就是能够观测星象占卜吉凶的咒术师,虽然光辉并没有生成咒力的才能,至少还能预知短时间后的未来。当他选择该留下哪些牌或是判断进攻与防守时,体内的阴阳师之血总是会适时地传出正确的反应。 另一个理由则是露希好强的个性。无论手上的牌有多烂,她都不肯退缩,所以更容易输得筹码见底。 「不行……至少让我赢一场,否则我不甘心……」 看到露出认真表情的露希,光辉不禁叹了一口气。 光辉原本想故意输给她,所以随便乱换牌或是明明没有拿到好牌却硬要开牌,但是这些放水都逃不过露希的法眼,反而会让她更不高兴。 (欧特……这时候我该怎么办?) 光辉盯着天花板,在心里向极南方的露希的爷爷求救,但是并没有人回应,毕竟他不像自己和御影一样相互连系灵魂。 (……嗯?像御影一样……?) 「对了!!我还要叫那家伙起床!!」 「咦?光辉~~!?」 光辉故意夸张地大声嚷嚷,并且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向床铺,露希忍不住气得大骂:「赢过我就想开溜吗!?」或是「不要老是粘着姐姐啦!你这个恋姐癖!」但是光辉只把这些话当成耳边风。 「……真是的!」 露希似乎总算放弃,只见她气呼呼地别过头,光辉则是偷偷地瞄了一眼,看到她气愤地自言自语,并且在桌上发牌自行开始梭哈的模拟对战,看来她打算等到频道连结结束后再向光辉挑战。 (……算了,至少可以先避避风头。) 光辉如此安慰自己后,便轻轻闭上眼睛,想象姐姐的灵魂就在眼前,他很快地找到御影的灵魂,然后进行连结。 (喂……御影……起床啰。) 《…………》 光辉首先小声地呼唤,果然没有任何反应,而且她八成连动都没动。 (喂!御影!快点起床!天亮啦!) 《唔……唔嗯……》 这次终于有点反应,可能只是稍微翻个身吧?用灵魂发声虽然不需要力气,不过的确会让心情变差,只见光辉深吸一口气…… (御~~影~~!!) 他在脑中用几乎会喊破喉咙的巨大声量喊出姐姐的名字,御影的灵魂就像被这道声音摇动身体似地不停晃动。 《…………!?发……发生什么事……哇哇哇~~不会吧!?等等!?》 (…………御影?) 听见与平常更为有趣的反应,光辉不禁大感惊讶,并且从太阳穴渗出几滴冷汗。经过几秒后,脑中传来御影痛苦的声音: 《……好痛喔……撞到头了啦……》 光辉越听越摸不着头绪,正当他思考「御影平时都是打地铺睡觉,就算乱滚应该也不至于撞到头」的问题时,御影则是以比平常更为愤怒的语气回应: 《光辉!我不是说过好几次吗?拜托你用普通的方式叫我起床啦!》 (到底怎么了?) 《你还敢问……都是因为被你的声音吓到,害我从椅子摔到地上了啦!》 (是这样喔……?我根本不晓得你会在那种地方睡觉……再说,你为什么会睡在椅子上?你的房间没有椅子吧?) 《对喔……因为我现在住在旅馆里。》 (……旅馆?) 光辉讶异地问道,只听到御影迷迷糊糊地表示同意。 (什么嘛,你该不会是在家里不能专心念书,所以就学作家闭关努力用功吧?) 听见弟弟的风凉话,御影不由地有些光火,因此充满睡意的声音也带有几分不满。 《不是啦……其实是某个很远的城镇前天出了一点事,所以我才会大老远跑来这里解决那件事。》 (……出事?) 《嗯,我们住的县内有个叫做闲奈市的地方吧?》 (……有吗?) 对几乎不曾走出蓟市的光辉来说,如果只是邻近的城镇倒还好,像这种必须搭乘电车经过数站才能抵达的地方,他当然更不可能晓得。 《有啦,就在靠东边的地方。》 (嗯……还是没听过,这不重要……然后呢?你说那里出了什么事?) 光辉好奇地如此询问,御影则是语气沉重地说道: 《……管理那个地方的除魔师世家一个晚上就被灭门了……》 (……被灭门?) 光辉原本用闲话家常的口气说话,态度顿时变得正经八百。除魔师家族居然会被灭门,看来犯人的实力想必不差,绝对不能粗心应付。 (是妖魔吗?还是……人类做的事?) 《…………好像是人类。》 御影有些犹豫地如此说道,生性温柔的姐姐应该很难接受人类相残这件事实吧? 既然犯人是人类,御影多半会遵从『星之宫』的理念活捉犯人,可是对手拥有能够将除魔师家族灭门的实力,与上次回日本时引发事件的两人可说是天差地远,而现在竟然要注意不失手杀死对 方,再设法让他失去战斗能力。光辉认为御影接下的案件相当棘手,但是他只能以不被姐姐察觉的音量小声嘀咕。 (听起来犯人好像很棘手……你有办法处理吗?) 光辉担心地如此间道,御影则是开玩笑地反问: 《光辉,怎么啦……你要回来帮我的忙吗?》 (…………) 光辉立刻保持沉默,但也只有一瞬间而已,其实根本不需犹豫,因为姐姐对光辉来说,正是他愿意守护的少数宝贵事物。 (……好吧。我先去找师父商量,看能不能明天赶回去。) 光辉认真地说道。他认为露希八成会暴跳如雷,先前回来的时候她才警告过,如果自己又在修行途中跑回日本,就会从此逐出师门,不过光辉并不在乎,因为他想要和姐姐并肩作战才会出国修行,要是不能保护她,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御影一直没有传回反应,从灵魂的状态来看,她好像对光辉的话相当惊讶。 (……御影?) 觉得奇怪的光辉忍不住呼唤姐姐的名字,脑中却传来她窃笑的声音。 (…………御影?) 更加摸不着头绪的光辉又再度呼叫,这时御影才止住笑声,并且开心地对他说道: 《光辉,谢谢你,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待在那里好好修行吧!》 (什么?可是事情应该很棘手吧?) 《……还好,你不用担心,因为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对付他。》 为了不让弟弟操无谓的心,御影刻意用开朗的声调继续述说。 《更何况……我不能因为遇上比自己强劲的对手,就马上找你帮忙。》 (…………) 光辉明白御影的意思,所以没有作声,御影也想要变得更强,就和身处异国修行的自己一样。 (好吧……如果真的情况不对的时候,记得要马上联络我喔!) 《嗯,谢谢你……对不起,我原本想开个小玩笑,没想到反而让你白白操心了。》 (…………玩笑?) 光辉不解地如此反问,御影则是「嗯」地回答,并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光辉,你之前跟妈妈乱说话吧?》 (…………乱说话?) 《光辉,真的谢谢你的鸡婆喔!不过你放心,姐姐我绝对不会变成把男人骗得团团转的坏女人啦……》 (…………?) 御影难得会这么话中带刺。搞不清楚话中含意的光辉歪着头,努力搜寻脑中的记忆……片刻后,他才想起自己说过的话,然后愉快地笑着回应: (……原来如此,妈妈告诉你啦?) 《你为什么要跟妈妈说那件事?很丢脸耶!》 听到光辉开怀的笑声,心生不满的御影气呼呼地说道,但是光辉仍然笑个不停,然后毫无悔意地自首。 (那还用说,当然是报一箭之仇。) 《…………一箭之仇?》 (因为你先在电车上捉弄我,所以如果告诉妈妈的话,她应该就会让你尝到更丢脸的滋味吧!) 《……光辉。》 御影用责备的语气轻唤弟弟的名字。 (这是你自作自受,不过妈妈竟然会到现在才说,我还真想亲眼看看妈妈说出这些话的情景呢!) 当光辉想到御影红着脸向母亲辩解的模样时,又不由自主地发出笑声。御影似乎觉得是自己理亏,因此并没有还嘴。 光辉总算笑够后,才又回到正题。 (好啦……工作的时候记得小心喔。) 这次和刚刚语带捉弄的口气有所不同,这句话含有光辉真挚的心情,于是御影也老实地点头应和。正当光辉准备切断连结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于是顺口问道: (对了,你向学校请假吗?) 《嗯,毕竟事情还满严重的……而且从蓟市到这里要花三个小时喔!总不能叫我通车上学吧?》 (果然没错……早知道有这件事,我就不会在这个时间叫你起床了。) 光辉有些歉疚地如此说道。 《不会,我反而要谢谢你叫醒我。如果我爬不起来的话,又会让狭雾看笑话,所以明天也要在这个时间叫我起床喔!》 (好吧,我知道了,那就这么说定啰……不对,你先等一下。) 姐姐刚刚的对话中冒出某个让他无法坐视不管的名词,光辉的口气也变得咄咄逼人。 (那个叫狭雾的人是谁?) 《……嗯?那个人叫做纪咏狭雾,是这个案件的关系人兼帮手喔。》 御影并没有察觉光辉声音的变化,所以不假思索地立刻回答。 (听名字……他应该是个男的吧?) 《……对啊。》 (喔……为什么你没有早起,就会被那个案件的关系人兼帮手的纪咏狭雾先生看笑话呢?) 《因为我跟他约好要一起吃早餐,主动邀请对方的人睡过头的话,这样不是很丢脸吗?》 (……你主动……邀请~~~~!?) 即使光辉故意拉长语调,御影仍旧没有发觉声音的变化,反而说出让光辉更加哑口无言的爆炸性发言。 《……光辉,你怎么突然不说话?》 御影从未约过男性,她竟然会主动邀请男人吃饭,所以惊讶得说不出话的确无可厚非。光辉的思考瞬间冻结,迟迟无法开口。 《啊,狭雾好像过来了……我要切掉连结啰!万一被他看到我们正在通话,解释起来就会很麻烦……明天也要拜托你啰!》 (什么?喂!御影!御……!) 光辉虽然慌张地出声呼叫,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御影已经切断频道连结了。 「…………」 光辉只能呆呆地坐在床上发愣。 「喂!光辉!你姐姐还没起床吗!」 身旁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于是光辉缓缓睁开双眼,面露呆滞地看往传出声音的方向,结果看到露希满脸不耐烦地看着自己。 「你真的很辛苦耶……你姐姐也有够夸张,都十六岁还要弟弟叫才会起床,她都不觉得害羞……你怎么啦?」 露希原本不停抱怨,当她看到光辉的表情时,便露出满腹狐疑的表情,突然回过神的光辉则是连忙让表情恢复正常。 「没、没事……没什么……」 「……真的吗?可是,我总觉得在连续剧里看过你这种可怜的表情耶!就像是一直很相信妻子的先生,偶然撞见妻子和陌生男人约会的样子……」 光辉的身体宛如被受到诅咒的锁链捆绑住似的,全身抖了一下而在原地无法动弹。 「原来如此……」 露希眯起眼睛,并且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被她盯着的光辉做好心理准备,随后也瞪着露希。 「……什、什么事啦?」 「该不会……你姐姐现在正跟你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吧?」 「…………!?」 明明知道不可以有所反应,身体却不听使唤,光辉有点后悔没有先使用『eihwaz』{※注:符文(rune)的一种。代表紫杉树,象征死亡或再生,也含有连续与持久之意。}的符文石让精神安定下来。 「哎呀,被我说中啦?」 露希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而且她看起来莫名地开心。 「原来是这样……姐姐交到男朋友,所以有恋姐癖的光辉才会这么烦躁……」 「……那不是她的男朋友,只是工作上的同伴而已……」 光辉一边辩解,一边走回露希面前,并且坐在沙发上。 「这就难说啰……搞不好他们会藉着这次机会迸出火花喔!」 「…………怎么可能。没错,御影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就算你姐姐没有那个意思,对方就很难说啰。」 喀哒喀哒喀哒……光辉抖脚的节奏开始加速,无法保持平静的光辉只好四处张望,最后发现放在桌上的扑克牌。 「…………」 光辉注视扑克牌几秒后,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露希。」 「什么事?」 光辉则是向她提议: 「我们赌一把扑克牌吧。」 「好啊。」 露希露出有如恶魔般的笑容点了点头。 「……你想赌什么?」 「输的人必须听从赢家的一项要求,怎么样?」 「嗯……原来如此,你打算要我答应让你回日本吗?」 「…………」 光辉只能默认。两人互相对看一阵子,露希则是接受这项赌注。 「好,我们就来场让对方言听计从的赌注吧!光辉!」 「……这才像话。」 光辉露出笑容,并且拿起扑克牌开始洗牌。 ……数分钟后。 「……我的牌是四张q。」 「什么……」 看到露希手中的牌时,换光辉当场僵住,她的纤细手指不客气地将放在中央的最后一点筹码全部拿走。 似乎是因为光辉的精神受到打击,因此完全感觉不到血液的反应,而且露希也不知为何变得冷静地判断局面,才会造就这种结果。 「好啦……光辉,你说过会听从我的任何要求吧?我想想要叫你做什么呢~~」 露希一边哼着歌收拾扑克牌,一边愉快地在心中盘算。 切断频道连结后,御影站在充满微弱晨曦的房间里伸个懒腰。 (今晚还是乖乖地到床上睡觉吧……) 御影看着写满英文单字的笔记本、教科书以及自动铅笔散落在桌上,认为就算压抑睡意熬夜读书,效果也没有特别显着。 当她掩着嘴打呵欠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敲门声,她才猛然想起狭雾还站在门外。 根据柳下的安排,狭雾以帮手的身份住进同间旅馆,原本御影和他相约早上在一楼的咖啡座见面,他似乎感觉到御影的灵气还在房间里,于是亲自前来迎接她。 在和光辉做连结的这段时间里,御影早已换上裤装。她低头稍微检查自己的打扮,然后拿起桌上的钥匙塞进口袋,一面用双手梳理她那长长的黑发,一面走向门口。 将房门打开后,拥有充满知性双瞳的眼镜少年——纪咏狭雾就站在门外。 「早安,狭雾。」 御影以面对菜绪子和那美时相同的笑容问好,狭雾却露出讶异的表情默默地盯着她的脸,然后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早、早安……」 狭雾发出努力压抑感情而略显颤抖的声音,低着头向御影打招呼。御影有点纳闷,于是蹲低身子看着他的脸。 「那个……有什么事吗?」 「……」 狭雾惊讶地张开眼睛,却还是别过头避开御影的视线。 「…………?」 御影更加摸不着头绪,依然保持背对姿势的狭雾则是强忍着笑意说道: 「……你昨天读书读得很晚吗?」 「咦……你怎么知…………啊!?」 问题还没说完的御影恍然大悟,便以发丝飘扬的气势冲进浴室里看着洗手台上的镜子,结果看到自己的右颊清清楚楚地印着几行英文。 「…………」 御影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不由地冒出一抹嫣红,她用力扭开水龙头,捞起强烈的水柱粗鲁地洗掉脸上的单字。 御影从稀里哗啦的流水声中听见敞开的房门外传来笑声,那是想要忍住却无法完全压抑住的窃笑声。 虽然他正在嘲笑自己的失态,但是御影并不生气,反而露出安心的微笑,昨天她已经看过狭雾装出来的笑容,现在听到的才是他打从心底发出的笑声。 既然能笑,就代表他的心情已经放松,虽然在别人面前出尽洋相,但是御影认为只要能让他多少轻松一点,这样她也不会太过在意。 御影洗完脸并打开房门,狭雾还靠在走廊的墙壁边笑个不停,见到他的脸上挂着并非除魔师、而是学校里随处可见的少年才有的笑容,御影也跟着露出笑容,随后又故意瞪着狭雾说道: 「……那个……不用笑得这么夸张吧?」 「对、对不起…………因为……你和我想象中的差距实在太大……」 狭雾虽然说出道歉的话语,却没有停止笑过。 「……是喔,那就让你尽管笑个痛快吧。」 御影一边不满地这么说着,一边走出房间,并且背对着狭雾将房门锁上。 其实她的脸上正挂着淡淡的笑容,这道笑容有如照亮房间的晨曦般既和蔼又温柔。即使只有片刻也没关系,御影暗自希望狭雾能够在短暂的时间中尽情欢笑,于是脸上又再度浮现微笑。 当两人到达咖啡座的时候,这里早已挤满和他们一样享用早餐的人。 服务生立刻走向站在门口的两人,并且将他们带到所剩不多的空座位上。 「那个……」 「……嗯?」 当他们打开菜单点餐的时候,狭雾先开口攀谈,而御影则是头也不抬地回答。 「刚才实在很抱歉……我居然随便嘲笑别人的失态……这样真的很没礼貌……」 听到他愧疚地向自己赔罪时,御影狐疑地抬起头,并且对为这点小事认真道歉的狭雾笑着说道: 「没关系,反正我常常因为出糗被别人嘲笑。」 「……真的吗?」 狭雾慢慢地抬起原本压低的视线。 「嗯,之前还在课堂上惹得全班哄堂大笑,跟那个比起来,这次不算什么啦!」 「原来如此……真让我料想不到。」 「料想不到?」 「嗯……我以为你应该是个很谨慎、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错误的人。」 「……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说我。」 如果被光辉或是菜绪子听见,御影忍不住想象他们会出现什么反应,随后又将视线拉回菜单上。 「……好,我吃晨间套餐吧。」 完成点餐的御影将菜单递给狭雾,狭雾开始翻阅菜单,却似乎不是很有兴趣,才看几页就阖上菜单。 「我没有食欲……喝红茶就好。」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结果还是没有吃东西吧?你也许会嫌我多管闲事,不过最好还是吃点东西,虽然我们可以用呼吸法从空气中吸收〈气〉,但是没办法获取营养喔。」 「我知道,可是我吃不下……」 就他现在的处境来说,理应没有吃东西的心情吧? 御影看着低头的狭雾,然后叫住一旁经过的服务生。 「我要两份晨间套餐,饮料都是红茶。」 狭雾有些吃惊,服务生则是行个礼走向厨房,当狭雾转回正面时,目光正好和有话想说的御影对上。 「我还是认为你应该吃点东西,吃不完的话放着就好。」 「…………你的作风真强硬呢。」 「别人也常常这么说我。」 狭雾本来带有讽刺的意思,没想到却被御影轻轻带过,他似乎渐渐习惯御影的个性 ,只见狭雾放弃争辩并且叹了一口气: 「……案件的状况怎么样了呢?」 狭雾只好转为询问目前的情况,他虽然以帮手的身份帮忙,不过他同时也是犯人的亲属,所以无法参加『星之宫』的内部会议。 于是,御影吞吞吐吐地开始述说: 「嗯……我们已经将有关时雨先生的情报转达给其他除魔师,并且请他们加强戒备。」 「……原来是这样。那么,发现家兄时的对应措施呢?」 「只要不是他发动攻击或是极为紧急的状况,就不要主动出手,先跟我们联络。再怎么说,这个都是『星之宫』负责的案子,更何况……」 御影就此打住,因为她不想被狭雾误会自己是骄傲地看不起其他除魔师,狭雾似乎也察觉到她接下来想说的话,因此并没有继续追问。 「那么,在接到联络前,我们只能在这附近搜索吗?」 「不,昨天我们拜托运送你的……那个……家人遗体的除魔课,顺便到府上找出时雨先生的照片传给我们,然后再放出式神搜查整个闲奈市,结果还是没有找到他,所以我认为他应该已经不在这座城市里……」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们要随意锁定几个地点进行探索吗?」 御影却摇摇头回答: 「不行,我还要代替『祷丘』处理委托……不过我打算照你说的,等到处理完这些委托后,再观测星象大略找出几个搜索地点,所以在开始搜索前你打算怎么办?」 狭雾思考片刻,然后客气地问道: 「『祷丘』是因为家兄才会灭门,所以如果你不嫌弃我碍手碍脚,我希望能帮你的忙处理这件事……」 「不会啊……你怎么会碍手碍脚呢?这样我反而会比较轻松喔!」 御影笑着摇摇头做出回应,虽然失去单独祛除灵障的大好机会,不能藉此累积经验的确有点可惜,不过以后应该还有机会。 「那就拜托你啰。」 「好的,我才要请你多多照顾。」 御影伸出手,狭雾稍做犹豫,随后也轻轻回握住她的手。 两人决定好今后行程,数分钟后服务生才将餐点送上。 面对眼前的料理,狭雾虽然露出没有食欲的表情,却又觉得吃不完很浪费,于是拿起叉子开始用餐,最后还是因为吃不下,在盘内食物还剩一半以上的时候就不想吃了。 从早餐结束到下午这段时间内,两人就将剩余的代理委托全数解决。他们祛除最后的案发现场——废弃学校体育馆里的灵障后,便一同走向校门。 一路上,狭雾一边注视走在前方的少女,一边回想这半天里对她的印象。 她留着一头宛如丝绢般柔细且散发光泽的黑发,五官端正秀丽,身材看似纤细却又秾纤合度,而且个性开朗容易融入人群,更拥有能将昨天初次见面的自己当作旧识的温柔身段,是个得以称为是『古典美人』的少女。 不但容貌和个性堪称完美,除魔的实力更是一流。 主要的攻击方式是使用含有〈星气〉的破敌剑为武器的剑术,她的剑术并没有固定的招式,因此相当难以预测动作,而且若是在室内战斗,更能灵活运用气斗术增强的脚力,将墙壁及天花板作为移动的踏脚处。 阴阳术的不便之处,就在于大部分的咒术都必须使用咒符;但只要持有咒符,就不必像自己使用密教咒术时,还需要结印以及念诵冗长的咒语。狭雾虽然是首次亲眼看见阴阳术,不过他承认这是比想象中还要更适合战斗的咒术。 她的实力应该和自己相等,或是在自己之上…… (和她联手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打赢大哥……) 就在狭雾一面看着御影的背影,一面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御影突然转过身。 「狭雾,你不要老是走在后面,到我旁边……有什么事吗?」 她发现狭雾正在盯着自己,于是御影不解地如此间道。 「没什么……我只是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对你的实力感到佩服而已,真不愧是『星之宫』的下任当家。」 「咦……没、没有啦!我还差得远呢!昨天还让你看到我出糗的样子……所以我才会稍微认真处理委托,而且下任当家不一定是我喔。」 狭雾则是惊讶地问道: 「难道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嗯,我有个双胞胎弟弟。」 「是吗……原来是这样。」 狭雾开始想象头发比御影短、身材比她稍高的少年。 「令弟也很厉害吗?」 「嗯,他比我还要厉害很多,已经快要追上爸爸啰。」 御影自豪地如此说道。狭雾听到这些话时不禁相当吃惊,他只听过有关御影父亲实力的传闻,并不知道真实的状况,但是既然他比御影更强,当然也比自己还要强,或许拥有超越兄长的实力。 「那真的很厉害……令弟也会过来处理这个案件吗?」 听到狭雾这么询问,御影的眉间顿时染上阴霾。 「这个……很抱歉,弟弟因为出国修行,所以不在家,他现在人在英国。」 「……英国?」 听见这个出乎预料的国名,狭雾忍不住出声回问。 「嗯,弟弟正在英国学习精灵术……」 「精灵术?虽然我不太清楚内情,不过他不学习阴阳术,转而学习其它流派的咒术吗?」 「没错……我对他的解释也听得一头雾水。」 「可是,这就代表当家的位子一定会传给你吧?」 「咦?为什么?」 「……没有学习阴阳术的人,怎么能成为阴阳师家族的当家呢?」 听到御影极其自然地回问,反而是狭雾感到相当疑惑,御影则是恍然大悟地笑着说: 「原来如此……不过我们家没有这种规定,身为当家的必备条件应该不是咒术的流派,而是……比方说,需要判断力或领导能力等等的能力吧?」 「说得也是……」 狭雾点头深表赞同。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礼拜,但是他跟随父亲学习当家事务,对御影所说的话确实感同身受。 「令弟在这些方面很优秀吗?」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他总是会冷静地分析事情,不过偶尔很冲动,领导能力也没有特别优秀,可是我在某些地方也很粗心……所以,我认为只要让两个人都成为当家,就可以互相弥补不足的地方,处理事情应该也会更顺利吧!」 御影侃侃而谈,脸上带着充满梦想的神色,她应该是由衷地希望能够见到此种未来。狭雾却满脸狐疑地说道: 「两个人同时成为当家……我从来没听过这种事……」 「嗯,说得也是。」 虽然对方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是御影毫不在意地噗哧一笑。 「不过,这并不代表这件事不可能发生。只要先试试看,有问题的时候再重新决定就好啦!」 看着御影愉快的模样,哑口无言的狭雾又开口问道: 「……那么,你没有想过继承当家的位子吗?」 「我自己……这倒是没有想过……因为我从小只想要与弟弟一起从事除魔的工作而已。」 狭雾听完这些话后,不禁羡慕地看着御影,从她露出的笑容就可以知道,这对姐弟的感情十分融洽,不用每次见面就得战战兢兢地看对方的脸色。 如果能像他们一样……若是大哥不对当家位子如此执着的话,那应该会是相当美好的场景吧。 这个念头对狭雾来说早已是『无可奈 何』的空想,在当家选拔仪式时,要是自己能在大哥发觉前巧妙地输掉……狭雾无法命令自己不再这么想,只能在心中为此深感悔恨。 「……狭雾?」 「……咦?」 听到御影叫出自己的名字,狭雾才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正低头看着地面。 「有什么事吗?为什么突然不说话……」 「啊……那个……没、没事。」 「嗯……那就好……」 御影似乎早已察觉到他的心事,因此没有继续追问而干脆地收手,觉得尴尬的狭雾连忙扯开话题。 「……不过,没办法得到令弟的协助真的很可惜,若是有他加入,要打倒家兄应该不是难事吧。」 「…………」 这句话让御影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凝重,两人保持沉默片刻后,由御影开口问道: 「狭雾,关于你哥哥的事……你还是打算消灭……杀死他吗?」 御影刻意改用直接的言词发问,让狭雾刹那间无法反应,他不清楚心中的情绪到底是犹豫还是迷惑。 「……当然,受到妖气附身的人,当然必须受到和妖魔相同的对待。」 「……说得也是,可是在我们家……」 「我知道,『星之宫』不会杀死被妖气附身的人,而是让他活着吧?」 『星之宫』的理念是『我等之力乃为救助他人之物,故即便是为妖魔凭依者,亦尽可能助之』,因此不会随便杀生,所以『星之宫』在除魔师界里相当有名,不过是以『想法天真的世家』广为人知。 「嗯……所以我不想取你哥哥的性命……」 狭雾则是斩钉截铁地打断御影的话。 「……最后我会亲自动手。」 御影顿时无法作声,只能紧盯着狭雾。心中不好受的御影虽然同情地看着他,狭雾却觉得她的眼神就像责备自己似的,短短数秒竟然让他有种永无止尽的难过感觉。 随后,御影试探地问道: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面对御影直率的眼神,狭雾就像是刻意躲避她的视线般低头回答: 「是的……」 「可是,我觉得……」 就在御影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道细微的震动声让她停下动作,平常根本无法听到手机的震动声,这道声响由于四周一片寂静而显得格外大声。 「……你先请吧。」 「…………嗯,不好意思。」 御影虽然有话要说,结果还是勉为其难地打断谈话,并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然后走到距离狭雾几步以外的地方接听。 「喂?」 『喂?是小影吗?』 手机内传来温柔的女性声音,原来是澪打来的电话。 (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为什么她老是在不该打电话的时候打来呢?) 御影想起昨天在速食店的糗事,于是忍不住在心里如此抱怨。 『你应该正在和狭雾一起处理『祷丘』的委托吧?情况还好吗?』 「我负责的区域已经全部解决了……如果其它地方还没处理完的话,我打算顺便过去帮忙。」 『我就知道小影一定是最快的,那这件案子就交给你吧!』 「……案子?」 『嗯,事情是发生在距离闲奈市郊外,一个叫做香切的地方……』 「等、等等啦……」 御影连忙阻止澪继续述说内容。 「……妈妈,我们现在没空处理别的案子……不能交给别人处理吗?」 『没办法,委托人说无论如何都要拜托我们喔!』 「无论如何?为什么……」 在她问出口前,御影突然想到一个理由,再怎么想都只有那个可能。 「难道犯人是……」 『没错,是被妖魔附身的人。』 御影则是在心中暗自应和。 『这件案子和你们追查的案件好像有点关系,因为委托人是协助我们调查案件的人家。』 「……好吧,我接下这个委托,这是什么样的案子?」 御影发问的下个瞬间,澪的口气突然变得相当严肃。 『小影,你应该知道『祷丘』设下的封印,都是由『祷丘』旗下的家族负责调查的吧?』 「……嗯……柳下先生好像对我说过……」 『其中有个叫做『灯斑』的家庭,家长灯斑贵一就是这个案子的委托人。昨天下午他们前去调查封印,因为发现有妖魔正在破解封印的迹象,他们虽然试图重新封印,不过还是宣告失败,后来他们想当场消灭解开封印的妖魔,又因为实力悬殊而受到重伤,同行的儿子克己也不幸地遭到妖魔附身。』 「嗯……我知道了,只要消灭附身在那个叫克己的男生身上的妖魔就好吧?」 御影重新确认委托内容,澪则是语带肯定地说道: 『没错,受重伤的贵一先生好不容易逃回镇上,后来被路人发现倒在路上,所以就送到医院接受治疗了。你可以先去那里找他吗?』 澪说出医院的名字,御影则是复诵几次努力记在心里。 「嗯……是香切吧?我现在就过去。」 『拜托你啰。』 澪说完后便挂断电话。御影盖上手机放进口袋,然后转身面向狭雾。 「……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其实是……」 于是,御影开始说明刚刚接下的案子。 「……因为这样,所以我现在必须赶到香切……狭雾,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既然事情与家兄有关,那么请让我一同随行。」 狭雾的语气好像带有怒意,摸不着头绪的御影则是提出问题: 「那个……你在生什么气?」 「没什么……」 狭雾随口回应,然后背对御影说道: 「我们现在要坐电车到香切吧?那就快点到车站吧。」 一个小时后,御影和狭雾一路搭电车到达香切车站。两人在路途中完全没有交谈,狭雾一直生闷气,所以御影也很难开口攀谈。 (真是搞不懂……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从车站再搭乘约十分钟的计程车后,两人总算抵达目的地的医院。他们走进大厅,狭雾立刻照着吊在天花板上的指示牌,直接走向某栋医疗大楼。 「等、等一下……还没问清楚对方住在哪间病房,你要去哪里?」 御影追上狭雾如此发问,他则是停下脚步转身说道: 「我从那栋大楼感觉到咒力,应该就是那位叫做灯斑的人。」 「……原来如此。」 经过狭雾这么一说,御影也试着感应咒力,结果确实如他所言,他们前往的大楼上方能够感应到微弱的咒力。狭雾看到御影已经了解他的用意,于是又丢下她继续前进,御影连忙快步赶到他的旁边。御影偷偷瞥向狭雾的侧脸,试着找出他生气的原因,结果还是徒劳无功。 两人通过长廊走进医疗大楼,并且搭乘附近的电梯。当御影正想按下楼层的按键时,她突然停下手指,虽然她能够感应到咒力的方位,却不知道正确的楼层是几楼。 「嗯……」 正当御影还在按键前犹豫不决,旁边有只手毫无迟疑地按下五楼的按键。 「你怎么这么有自信?」 「只是直觉而已,反正按错顶多只要重新再按就好。」 按下按键的狭雾淡淡地答道,然后靠在电梯的墙壁上。电梯的门立刻关闭,并且开始往上爬升,几秒 后,电梯不偏不倚地停在和感应到的咒力相同高度的楼层。 「狭雾,你猜得真准。」 「多谢夸奖,我们走吧。」 两人步出电梯,朝着感应到咒力的方向在走廊上前进。走廊充满消毒水的独特味道,他们和几个穿着睡衣的病患、护士与医生擦身而过后,最后停在某间病房的前面。 就是从这间病房感觉到咒力,门边名牌上的名字的确是『灯斑贵一』,于是御影轻轻地敲门,随即听见里面传出女性应门的声音,门随后就被里面的人打开。 那是个将长长的黑发绑在脑后、年纪约四十岁前后的女性,她穿着和澪类似的和服,但是表情又比她增加几分稳重……她应该就是委托人的妻子。 御影走到这名女性面前,并且端正站姿。 「我是星之宫家的长女——星之宫御影,由于接到委托而特地前来拜访。」 御影说完后便弯腰鞠躬,女性赶紧回过礼,并且请两人进到病房里。由于这里是个人病房,因此内部相当宽敞,病房右侧还摆放供探病访客及照顾病患的人使用的茶几和沙发。 有名男性躺在左侧的病床上打点滴,从他的外貌判断,年龄大约接近五十岁。御影走到病床边,但是狭雾仍然站在门前,完全没有想要移动的样子。 御影偷偷瞥向狭雾,他却转过头避开御影狐疑的视线。御影虽然觉得有点奇怪,还是决定先向贵一问清楚事情的详细经过。 「您好,灯斑先生,我是承接这件委托的星之宫御影。」 御影向他鞠躬,贵一吃惊地想要赶紧起身回礼,不过脸上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脸颊虽然没有伤痕,藏在棉被下的身体应该是遍体鳞伤。 「请您躺着说话就好,我只是想稍微了解情况,接着马上就会进行搜索令郎的行动。」 「……不好意思,请容许我以这种方式说话。」 贵一先为自己的失礼举动致歉,然后将头放在枕头上。 「话说回来……没想到居然会派本家的人过来……」 「非常抱歉……正好家中只剩下我能够抽身。您应该会很不放心把事情交给年轻人,不过我会尽力做到最好,还请您多多见谅。」 「不、不会……听到你是本家派来的人,反而让我更加放心……」 「能听到您这么说我就安心了……那么,请容我向您请教几个问题。」 御影微微一笑,便将话题转到委托内容上。 「嗯……其实没什么特别需要询问的问题,我已经从家母那里听闻事情经过,再来只要确认内容就好。您的委托是消灭附身在令郎克己身上的妖魔,并且保护克己的性命安全……请问有任何问题吗?」 「没有……但是,『星之宫』真的能够不用杀死本人,就能从妖魔的束缚下解救他吗?」 「没错,我一定会救出克己……这点请您不用担心。」 御影用力地点头表示同意,想要藉此消除贵一的不安感。 「但是,我们并不会马上将他交还给您。人会被妖魔附身,主要是因为精神过于软弱,因此为了锻炼精神,届时会将他送到家中的修行场一段时间。」 「……没关系,总比永远见不到面还好。」 贵一说完后,便安心地闭起眼睛。御影的话已经全部说完,接着只要找出克己的所在地,然后再消灭附在他身上的妖魔即可。 「那么,我立刻进行搜索,可以麻烦您借给我克己的照片吗?」 贵一朝妻子使个眼色,她马上从沙发上的手提袋里拿出照片递给御影。 「……请收下。」 御影接过照片一看,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少年带着微笑,站在写有入学典礼的看板旁,似乎是上高中时入学典礼的照片。 少年拥有一头直顺的黑发,个性看起来很文静。 (有点像呢……) 他从照片里流露出的气质让御影想起另一名少年,就是上个月受到妖魔控制而成为犬神使的少年。 御影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沉重,不过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让思绪回到眼前的工作上。 「请容我暂时借走这张照片……那么,我先告辞了。」 「……一切都拜托你了。」 贵一最后用郑重的语气将所有事情托付给御影。御影行个礼,再将照片收进外套的口袋,接着走向站在门前的狭雾。 「狭雾,我们走吧。」 「…………」 「……狭雾?」 即使叫他都没有反应,摸不着头绪的御影回头察看,发现他一直瞪着贵一,然后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我可以请教您一件事吗?」 突然被刚刚御影没有介绍的少年询问,相当疑惑的贵一顿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狭雾看出他的心事,于是开始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叫做纪咏狭雾。基于某个原因,现在与星之宫家的人一同处理委托。」 「纪咏……」 贵一则是惊讶地轻声说道。 「看来您也晓得我们家的事情。没错,我也是除魔世家的人……我们同样身为除魔师,希望您能回答我的问题。直到现在,您曾经杀过妖魔或是被妖气缠身的人吗?」 「狭雾!?」 御影不由地发出惊呼,但是狭雾完全视若无睹而继续质问: 「即使不是您亲自动手……例如『祷丘』家杀害被妖气附身的入时,请问您有没有袖手旁观或是见死不救的经验呢?」 「…………」 贵一默不作声,他的妻子也垂下头回避狭雾的问题。 御影知道其它家族面对被妖气附身的人时,都是毫不留情地当场处决,而『祷丘』以及身为族人的贵一应该也不例外。 狭雾将两人的沉默当作默认,因此继续说道: 「你们不曾放过被妖气附身的人……如今只因为是自己的孩子就要求别人相救,未免也太过一厢情愿了吧?」 病房里有如空气冻结般一片寂静。从她接到这件工作开始,御影直到现在才终于知道狭雾生气的理由,因为他无法原谅贵一的自私。 就在这时,当事者的贵一出声打破这片寂静。 「没错……就与你说的一样。」 听见贵一语带苦涩的回答,狭雾则是用力地瞪着他。 「我不是『星之宫』的人……所以如果我先发现令郎,我就会毫不留情地取走他的性命。」 狭雾说完后,便立刻鞠个躬转身走出病房。迟迟无法反应过来的御影回过神,马上朝贵一和他的妻子保证: 「非、非常抱歉!我会负起责任保护克己,请两位尽管放心!」 御影向两人低头致歉,然后急忙追上狭雾。 「等等!狭雾……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走在身旁的御影带着几分怒气如此间道。狭雾完全不看着她,只是边走向前边回答: 「……杀死这么多被妖气附身的人,还希望自己的儿子得救,你不觉得这样很自私吗?」 「话是没错啦……!」 两人走到电梯前面,狭雾按下开关,等门打开时便走进电梯,并且按下一楼的按键,电梯随即往下移动。 「我……我虽然没有自己动过手,但是我曾经看过不少妖魔或是妖气附身的人被杀害的场景,因为我从小学习除魔的技术时,就被灌输『他们是背弃人类的叛徒』的观念,所以就算看到他们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有任何感想。」 狭雾不和御影正面相对,以压抑情感的口气平淡地继续述说: 「……我们从来不心软,曾 经动手杀害许多被妖魔附身的人,所以当自己的家人变成那种人的时候,当然也要比照办理,根本不能有所偏袒。」 「难道你坚持要杀死你哥哥的原因是……」 不是因为他变成妖魔,也不是因为他对家人下毒手,而是因为自己必须对被杀死的人表示公平。 这么说来,他其实不想对亲生哥哥出手吧? 狭雾发觉自己说溜嘴,只见他的眉尖微微一挑。当他看到电梯发出高分贝的声音打开门后,狭雾便有如逃离御影身边似地快速走出电梯,御影则是追上前以免跟丢。 走过人潮聚集的医院大厅,两人又回到仿佛会烤焦皮肤的烈日下。 「真的不应该偏袒吗?」 离开医院后,御影看着狭雾拒绝沟通的背影如此说道。狭雾停下脚步转过身,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等御影走到身旁,他又在人行道上快步行走,他并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只是想远离医院而已。 「这还需要问吗?」 「换作是我就会这么做,而且是常常偏袒喔!虽然我曾经因为没办法预防事情发生,事后也感到十分后悔……就算是这样,当时我还是优先考虑到我的朋友……这么做虽然不对,但是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事。」 「不对又没有做错……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你不是很后悔吗?为什么会说自己没有做错呢?」 狭雾弄不懂御影这段自相矛盾的话,因此口气不禁变得有些强硬,御影却毫不在意地坦然回答: 「因为我不只是除魔师,也是个人类。」 「…………」 「刚刚我也说过,那时候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没有不顾一切地插手管这件事……就算是『不顾一切』,我还是会优先考虑朋友,即使我后悔当时没有想出『可以不给朋友添麻烦、又可以帮助那个人』的完美做法,我还是认为将朋友摆在第一的想法并没有错。」 狭雾沉默片刻后,开口否定御影的意见。 「我不这么觉得……如果不能公平地对待所有人,我就没办法肯定自己的存在意义。」 「我认为没有人能够绝对公平喔!有时生气、有时悲伤、有时又会欢笑……只要你还拥有这些感情,就永远不能平等对待人……啊,你不要误会喔!我不是说公平对待所有人不好,只是无论再怎么一视同仁,人类最后还是会在某个地方设下优先顺序……」 「……所以,你要我容忍灯斑贵一的自私吗?」 狭雾如此间道,御影却摇了摇头。 「我希望你能这么做,不过,我更希望你能了解贵一先生的心情,还有……」 并且轻轻敲了一下狭雾的胸口。 「想要拯救家人的心态,并不是一种懦弱。」 「…………」 狭雾则是默默地按着刚刚胸口被敲的部位。 两人在人行道上静静地行走,等到渐渐看不见行人时,御影才开口说道: 「接下来……我们开始寻找克己吧。」 一直盯着地上看的狭雾抬头问道: 「你打算怎么找呢?」 御影则是挺起胸膛,并且露出得意的笑容。 「狭雾,当你听到阴阳师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法术是什么?」 「……五行的咒符吧?」 「……嗯,因为你对阴阳师一知半解才会想到这种答案,不过换成只知道电影或是小说里的阴阳师的人,他们一定会回答……」 御影走进一座小公园,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人影后,便掏出一把咒符让狭雾过日。 「……说到阴阳师当然是式神啰。」 「……啊。」 御影将咒符摊开成扇形,在狭雾的视线下轻轻闭上眼睛集中精神生成咒力。 「以符为核、吾咒为形体……」 她张开紧闭的双眼,并且将咒符抛向天空。咒符在半空中四散飞舞,却没有往下掉落,反而飘向高处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逐渐形成鸟的外型且染上漆黑的色泽,最后变成与实物简直如出一辙的乌鸦。 貌似乌鸦的式神总共二十只,它们立刻向四面八方飞得不见踪影。 时值日暮时分,位于香切郊外的森林深处。 有名女性披散着有如鲜血的深红长发……不,是拥有女性外表的妖魔伸出锐利的指甲,深深地插进灯斑贵一的胸部。 身受重伤的贵一往后倒向地面,胸口狂喷的鲜血飞溅到这名妖魔身上。过去进行封印的阴阳师们看到她时,都会根据发色而将她命名为『绯妖』。 她那从宽松的和服间隐隐露出的雪白肩头与胸口处沾有血迹,不禁令人联想到雪地里绽放的牡丹花。绯妖用指头沾点鲜血放进嘴里,然后轻轻地露出笑容,被封印数十年的绯妖似乎正在享受久违的血腥味。 一切经过全都被贵一的儿子——灯斑克己看在眼里,他却只能束手无策地观看眼前发生的事情,现在敌人明明充满破绽,但是他无法摆出搭弓射箭的姿势。 不论是看到绯妖从施有封印的棺材里冲出来,或是父亲、伯父与堂兄一同上前迎击,还是看见绯妖的红发及利爪将众人打得鲜血四溢……克己仍旧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恐怖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他的身体不断颤抖,只能傻傻地看着家人一个个倒下,甚至无法别开目光。 绯妖舔完指头上的血后,望向呆滞地站在原地的克己,克己的视线和那对妖魔特有的红色双瞳对上时,全身又不听使唤地变得非常僵硬。 妖魔微微一笑,这道笑容看起来极为诡异,却又显得妖艳至极。 「身为讨伐妖魔的除魔师,居然会惧怕妖魔……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绯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克己。我会被她杀掉……当脑中浮现出自己丧命的场景时,克己总算取回控制身体的力气。 克己举起弓,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头凿开两个洞的特殊箭,然后瞄准走向自己的妖魔。绯妖依然不改笑容,行走的速度也不见减缓。 即使因手腕颤抖而无法好好瞄准,克己仍然拉满弓弦将箭射出,弓箭破空飞向绯妖,流动的风穿过箭头上的洞,发出有如蛙鸣的声音。 绯妖微微侧身,轻松地躲过这一箭,失去目标的箭继续飞行贯穿绯妖身后的树干,那棵树因弓箭射入的冲击力道而剧烈摇晃,树干的表面也被射穿一个洞。 克己急忙再从箭筒抽出一支箭,准备射出第二发。 「……我知道,其实你根本就不想当除魔师吧?」 「…………!?」 听见绯妖说的话,克己忍不住惊讶地睁大眼睛。 「……以前……父亲还在『祷丘』家工作的时候……曾经受到妖魔的攻击,而与现在一样受到重伤。看到他痛苦的模样,年幼的你不由地对父亲以及其他人对付的妖魔抱持恐惧……你的心里不想让自己变成那样……你想要走出不同的人生……」 绯妖扬起嫣红的唇瓣,据说妖魔能够读出负面的情绪让对手混乱,让原本思绪就混淆不清的克己更加无法集中精神。 「呜、呜哇啊啊啊啊!」 克己随着大叫射出箭,却因为他心神不定,而让方向跟着产生偏差,结果箭大大地偏离绯妖所在的位置。克己不断拉弓发射发出声响的箭,却没有半箭飞向绯妖,绯妖根本不需闪避而直直地走向克己。 「但是你无路可逃,因为你的家里是以除魔师为家业……所以在那个家出生的你只能走上这条路……虽然你想逃避恐惧,身边的人们却不允许你这么做……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但是这样看起来更惹人怜爱……我很喜欢你喔……」 「 …………!?」 绯妖站在克己身前,将他握住弓柄的手往下压,并且用充满鲜血的手缓缓抚摸他的下巴,在他的下颚留下鲜红的血印。 绯妖的血红双瞳中倒映出克己惊恐的表情。 「你就成为我的人偶吧……」 「……咦?」 克己用颤抖的声音发出疑问,被身后的夕阳照得满身橙红的绯妖向他低声说道: 「只要你成为我的人偶,就不用再害怕任何东西了……」 绯妖的手指从克己的下巴滑到胸口上。 「我会寄宿在你的体内……然后让你知道,恐惧的事物只要全部毁掉就好。」 克己的心跳已经快到几乎超过负荷,绯妖则是露出妩媚的笑容。 「你决定怎么样呢……要成为我的人偶吗?不管你选哪边都没关系喔……就算我再怎么喜欢你,并不代表想要把你据为己有……看着你怨恨自己生在除魔师的家庭慢慢死去的样子,这样好像也不错呢……」 克己不禁背脊发冷,如果不答应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他根本不想成为除魔师,只是因为自己碰巧生在除魔师的家庭,如今却因为这个理由即将丢掉性命。 (……我不要。) 他不想死掉,克己认为自己绝对不能因为既无可奈何又无法改变的理由而死。 绯妖读出他的想法,便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并且紧紧地抱住克己,将自己的脸靠上他的肩膀后,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 「契约成立……你就变成我的人偶吧。」 当绯妖说完的瞬间,她化成一团红雾包住克己的身体,然后以惊人的速度侵入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皮肤上的毛细孔等等,从身体各处渗透到克己的体内。 异物进入体内的感觉让他浑身冒起鸡皮疙瘩,与其说是恐怖,不如说是近似快感的刺激感触……片刻后,红雾终于完全融入克己的身体里。 克己的眼眶中含着泪水,跪在地上感受体内的妖气,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因此抱紧自己的身体泪流满面。 「真是不好意思,我好像想得太简单了……」 听到绯妖的声音就在身旁,克己连忙回头一看,赫然发现右肩上有个红发妖魔的脸,绯妖就像是天使的翅膀般从克己的背后显现出上半身。 「就算你捡回一条命,你还是只能诅咒自己的出生而已呢……」 克己一面听着绯妖甜美的笑声,一面不断流泪,并且咬紧牙齿在心中咒骂,有如想要打散自己的灵体似地,恶狠狠地诅咒生在灯斑家的自己。 「我们离开这里吧……还是你想要让自己的心情舒服点,先送父亲上西天呢?」 克己抬头看着绯妖所指的方向,结果看到胸口流血且仰躺在地上的父亲还有微弱的呼吸。 「…………啊、啊、啊啊……」 克己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反而露出恐惧的表情站起身,并且转身拔腿就逃。 因为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了,以父亲的伤势来看,他不认为父亲能够爬得起来,但是万一他还能抵抗……身为除魔师的父亲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杀掉自己,在心里隐藏多年的想法说不定也会被他知道——两件最害怕的事一齐涌上心头,逼得他头也不回地逃离现场。 当他在树林里奔驰时,头上的绯妖一面沐浴在夕阳下,一面高声大笑。 做恶梦的克己突然从梦中惊醒。 「咳、咳咳…………!!」 仿佛将方才做的恶梦吐出来似地,克己弯着身子剧烈地咳嗽。 「呼、呼、呼…………」 用力咳嗽数次后,他的脑袋慢慢接受那只是梦里的景象,呼吸也逐渐恢复正常……可是,他立刻被拉回恶梦中。 「不,这不是做梦喔。」 「哇啊!」 克己突然听见耳边有人说话,不禁吓得倒退数步,而说话的红发妖魔也跟着一起移动。 绯妖对克己惊讶的表情露出笑容,克己拼命睁大眼睛看着绯妖,感觉呼吸又变得急促不已,心跳也快得难以想象。 「为了活下来,你已经成为我的人偶啰……」 克己想到自己果然不再是个人类,不禁失落地垂下头……就在这个时候。 他忽然闻到某种味道,好像在梦中——昨天下午的森林里,绯妖散发出的气味正在自己的身边四处飘散。 克己提心吊胆地看往发出味道的方向,也就是这个大房间的中央。 阳光从高处的窗户照进室内,就像是舞台灯光般照亮房间的中心,而那里有十数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年轻男女们倒在地上。 从发型与服装观察,似乎是品行恶劣的不良少年,他们就像是被小孩玩腻的玩偶般散乱地躺在地上,而他们身下的水泥地有许多鲜红色液体四处飞散,正是充斥整个房间的味道的来源……也就是血的味道。 克己扶着刚刚倚靠的墙壁站起身,踏着不稳的步伐走向房间中央。 空洞的双眼、不会再开启的嘴唇以及没有血色的肌肤,每张脸都像是人偶似地……这群倒在血泊中的年轻男女们无庸置疑地早已气绝多时。 「是、是你杀死他们的吗?」 克己一边看着尸体,一边询问背上的妖魔。 「不是我喔……你再仔细看清楚。」 其实不用她说,克己的视线根本没有从尸体上离开过,接着他听见绯妖的笑声。 「人类还真是有趣……只要遇到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就会下意识地视而不见。」 「你说什么……」 「为什么你只看脸而已呢?看看他们的身体吧。」 「……身体?」 克己重复说出相同的话,然后发现自己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只停留在尸体的脸部。一般来说,站着俯视倒在地上的人的时候,就算不想也还是会看到身体。 自己为什么会刻意只盯着脸部呢? 「…………」 克己慢慢转动脖子,从尸体的颈部往下察看…… 「…………!?」 当他看到映入眼帘里的东西时,立刻有股恶心感涌上喉头,于是他连忙用右手捂住嘴。 尸体的胸口有个巴掌大的圆孔,还可以透过它看到被鲜血染红的地面,再仔细一看,地面的血泊中还有些粉红色的肉片和碎骨头。 克己看过这个伤口的形状,他并不是在人类身上看到,而是修行时使用的树木。这是神道中用来除魔的鸣镝,只要使用这种箭射击细瘦的树干,树干不但会被刨穿,还会留下和这个差不多大的洞。 (难道说……) 克己四处寻找,很快地就发现他想要找的东西,几具身体正中央同样开孔的尸体身旁,有数支箭头凿开两个洞的响箭斜插在地上。 「……不会吧……」 克己想要逃避眼前的事实,于是摇摇晃晃地往后倒退,但是背上的妖魔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你没有看错。昨天晚上,逃到这里的你用手上的那副弓箭,杀掉正好也在这个地方的人。」 「…………!?」 克己低头看向左手,发现自己一直紧握着弓。 是自己杀死这些人的吗?克己马上摇头打散这个念头。 「……不可能!因为我……我没有杀死他们的理由!」 「不,其实你有理由。」 绯妖立即出声否定克己的嘶吼。 「理由很单纯,因为你对这些人心生害怕……所以就动手了。我说过会教你怎么毁掉恐怖的东西,这就等于是练习喔。」 「…………你骗我。」 灯斑克己至少做过除魔师的修行,已经学会气鷉术的他根本无须惧怕一般人,所以这一定是附在身上的红发妖魔操纵自己做的事。 读出克己心事的绯妖不改面色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的确曾经干涉你的意识……不过只有一点点,我只是说句:『把觉得害怕的东西毁掉就好』而已。为了不让你犹豫,我才会帮你卸掉内心的枷锁……你对人的视线感到害怕,所以才会靠着自己的意思射杀他们。」 「……你、你骗人!!」 克己的怒吼声在房间里回荡,而绯妖又再次否定他的言语。 「你们人类好像对我们有所误解,妖魔基本上对虚伪很反感,因为与其制造假象,直接面对现实还比较能让人类狼狈不堪。」 的确,假象终究只是虚假的现象,不会让人感觉到真正的恐怖,人类只会对真实感到恐惧,绯妖刚才说的话有点道理——:那么,自己真的对人类感到恐惧吗? 「话说回来,就是因为你害怕遇见人类,所以才会跑来这里吧?」 克己环视四周,发现天花板上没有电灯,地上也到处都是灰尘跟垃圾,不像会有人出入的模样,看来自己身处的这栋建筑物是座废墟。 这时候,克己总算想起昨天朦胧的记忆。 没错。走出那座森林后,自己一股脑地逃跑,只想找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躲藏起来,因为他害怕别人的视线。如果被人发现,他们一定会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被妖魔附身的自己,所以才会不断寻找没有人的地方,最后他找到这座废墟。 只是早已有人先占据这个地方,就是这些倒在地上的年轻人,当时他们正聚集在这里大声喧闹,然后一起回头看向闯进这里的克己。 所有人的眼神就像是责怪自己似地……慌张的克己当下想要逃跑,但是绯妖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 只要毁掉让你害怕的东西就好……他们是可以毁掉的东西…… (而我……居然会听信她说的话……) 如果他能保持理智思考,大概就不至于杀死他们,但是当时他的确对这句话跃跃欲试。对一直害怕未来成为除魔师的自己来说,那句话实在非常具有吸引力。 竟然被杀人这件事吸引,自己简直就与己身惧怕的妖魔没有两样,克己对自己感到相当绝望而双膝跪地,而且没有力气支撑上半身,头就顺着姿势撞上地板。 「…………嗯?」 绯妖带着嘲笑的眼神看着宛如向尸体下跪的克己,随后仿佛发现东西似地看向墙壁上方,然后告诉克己: 「被除魔师发现了。」 「…………!?」 吓了一跳的克己转向绯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看到有只乌鸦停在墙壁高处的某扇窗边。 乍看之下好像是普通的乌鸦,但是只要感应气息,就会发现那是用咒力创造出来的产物,也是阴阳师最拿手的术式『式神』。克己以前学过,阴阳师会用咒力创造类似动植物的生物,将它们用于侦查或监视以及现在看到的探索上。 那只乌鸦一直看着克己……放出这个式神的阴阳师,应该正透过它的瞳孔看着克己吧? 「为什么……这里会有式神……」 「这应该代表你父亲还活着,然后找其他除魔师前来收拾你。」 「…………怎么会这样……」 太过分了……克己原本想这么说,最后还是说不出口。自己已经没有脸说这种话,再怎么说,先舍弃人类这个身份的正是自己。 「好吧……我们没有时间再继续发呆,放出式神的人很快就会过来杀你啰。」 「…………随便他吧。」 克己淡淡地说道,他已经放弃自己的人生了。 他低头看向四处横尸的少年少女们,已经有这么多人死在自己的手上,夺走许多生命的自己就算厚颜无耻地活下去,未来也只剩下绝望而已,那倒不如……如果可以在这里被取走性命,这样也算是了结自己的心愿。 看穿他心中想法的绯妖则是冷冷地说道: 「……好吧,反正他们会毫不考虑地杀掉你……不过,你不是不想死吗?」 克己对这句话出现些微反应。 「你不想因为『诞生在除魔师世家』这种无聊至极的理由而白白死去,所以才会成为我的人偶,既然你要死在这里的话……为什么昨天不干脆让我杀掉呢?」 「…………」 「克己,你应该不想死吧……就算只能诅咒自己的出生,你也想要活命吧?不如就……」 绯妖靠近克己的耳边,以近似吹气的声音轻声呢喃: 「即使将阻碍你的恐怖事物毁掉,也要想办法活下去……」 「……即使毁掉……也要活下去……」 当这句美妙的谗言传进耳里,克己眼中的理性也立刻消失。绯妖看着面无表情的寄宿体而露出邪恶的笑容,然后再次轻声问道: 「那么,接下来你该做的事是什么呢……?」 「…………」 克己默默地站起身,面向乌鸦停着的窗户举起左手上的弓,再从箭筒抽出一支箭。 克己把弓拉开到极限,朝着乌鸦松手射出发出尖锐声响的箭,将窗户上的乌鸦彻底打碎。 用咒力创造的乌鸦瞬间爆裂,只剩下作为核心的咒符缓缓飘落。 「这样才对……」 看到克己毫无表情地看着咒符落下,绯妖则是露出满足的笑容。 「……找到他了。」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的御影慢慢张开眼睛,坐在身旁的狭雾也随着站起身。 「在什么地方?」 「往这个方向……距离这里不远。」 一看到御影的视线看往某个方向,狭雾随即以几乎会留下残影的速度飞奔而去。 「等、等等啦~~!」 御影马上出声阻止,但是狭雾早已跑出公园了。 「真是的!为什么男生总是这么容易冲动呢~~!」 与先前回家的弟弟一模一样。御影忍不住暗自咒骂,并且以发泄不满的动作将空果汁罐用力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将〈气〉注入双脚追赶狭雾。 两人穿过住宅区抵达工业区,此处的人烟更为稀少。附近的工厂似乎都已经关闭,由于每间工厂的外观都大同小异,还有错综复杂的道路,不禁让人有种走进巨大迷宫里的错觉。 「……我感觉不到妖气。」 狭雾边跑边如此说道。灵视的感应范围约有三百公尺……如果克己就在附近,应该早就会出现反应了。 狭雾用眼神询问跑在身旁的御影,只见她摇了摇头作为回答,对方可能是使用隐蔽结界藏匿自己的身形。 发现克己的式神已经被破坏,因此御影立刻集合其余式神在这附近进行密集搜索,却仍然没有斩获。 要是可以透过式神感应咒力的话,或许还有办法找到对方的所在地,可惜这招也行不通。克己和附身的妖魔似乎都知道这点,所以没有贸然破坏空中的式神。 「我是在那栋建筑物看到克己的。」 御影指着前方的废工厂如此说道。狭雾停下脚步不再奔跑,慎重而缓慢地接近目标物。建筑物外有数辆两人都没看过的汽机车,不晓得里面惨况的狭雾有点摸不着头绪,御影放出的乌鸦型式神则是停在其它建筑物的屋顶上,继续监视周边的情况。 两人从没有大门的长方形入口走进内部,马上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两人发现许多年轻男女的尸体倒在工厂中央,他们的胸前都被凿开一个大洞,从中流出的鲜血在水泥地上形成滩 第四话 某个惨案的结局 这里是位于闲奈市北方的城镇——风露市。 御影和狭雾搭乘三十分钟的电车到达这座城市,然后前往发生惨案的现场。 目的地是管理风露市的『智神』家,那是和狭雾同样使用密教咒术的除魔师世家。 御影和狭雾在这座城市西北方市郊外的森林里行走,两人没有任何交谈。御影觉得很尴尬,而狭雾则是摆着无法读出心思的表情,默默地在林间小径上迈步而行。 天空原本还像是白天般明亮,却在此时渐渐变暗,两人终于抵达有如将森林一处切割成长方形广场的『智神』家。 「…………」 御影马上感觉到一股既黑暗又冰冷的妖气,就和在『祷丘』家时相同,身旁狭雾的亲哥哥——纪咏时雨的妖气遍布整个『智神』家。 御影偷偷窥视狭雾的脸,他只是面无表情且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房屋。 有数辆汽车停靠在大门外,大概是那些从刚刚开始就忙进忙出的警察所使用的警车,其中有辆体积特别庞大的车,只见大部分的警察都负责将盖着白布的担架搬运到这台车上。 白布底下多半就是智神家的人。 两人站在门前看着警察搬运遗体,这时柳下似乎感觉到御影的气息,于是从庭院中走到外面,由于他们都留在闲奈,因此比较早抵达现场。 「大小姐,不好意思劳烦您赶来这里。您应该也已经察觉到,这里和『祷丘』残留的妖气相同,所以犯人绝对是同一个人。」 「…………好像是这样。」 御影一面顾虑身旁的狭雾,一边附和以平淡声调说话的柳下,而狭雾则是继续盯着警察搬运担架经过身旁。 看见担架被送到搬运车上后,狭雾向柳下问道: 「『智神』家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吗?」 狭雾其实想问对世间还有留恋、或是想对活人传达心中怨恨而留在阳间的幽灵,柳下则是望着狭雾,迟疑地摇头表示没有。 「……我可以进去里面看看吗?」 柳下答应他的要求,并且侧身站到路旁,狭雾向他道谢后走进大门,御影也跟在身后。 庭院里的妖气四处充斥,如果让拥有灵视能力的人观看,这股妖气简直就像是毒雾一样,不但比黑暗更为漆黑、比寒冰更加冰冷,要是意志力不够强韧的人身处其中的话,可能会当场昏迷不醒。 地面上到处都是有如下过雨般的黑色水洼,吹拂的风中混有血腥味,代表弄湿地面的液体不是雨水而是血,已经断气的『智神』家的成员应该就是倒在这些庭院里随处可见的血泊上吧?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关上车门以及发动引擎的声音,最后一具尸体似乎已经送上搬运车准备前往警察医院,只见搬运车从门前经过,随后急驶而去。 「…………」 狭雾对着搬运车离开的方向深深鞠躬。 「…………」 站在一旁的御影用悲伤的眼神看着他,等到车声消失后,狭雾才终于抬起头转身看着房屋。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感情,面无表情地注视主屋,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御影说道: 「……我差点就被你骗了。」 「……咦?」 御影被这段突如其来的发言弄得莫名奇妙。 「家兄还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必须……亲自用这双手除掉他。」 「……不、不对啦!?没有那回事……」 「你还想狡辩吗!?」 狭雾转过身对御影大声怒骂,御影不由地吓得发愣,在庭院里的其他人也同时停下手边的工作望向两人。 「这个杀人如麻的魔鬼,你竟然还要让他活下去!?都已经牺牲这么多人了……你还说得出『留下家兄的性命,饶恕他的所作所为』这种话吗!?」 「…………」 狭雾低下头,将压抑至今的情绪全部倾泻而出,只字片语地继续述说。 「只要家兄还活着,这种事情就会不断重演……我还要为他低头道歉多少次?我还要因为他经历多少次这种痛苦呢?我还要为他流多少眼泪呢?你告诉我……如果你要我不杀死大哥的话,请你告诉我答案……」 狭雾痛哭失声,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渗入地面。 御影站在他的面前,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仍然无法相信消灭时雨会是正确的做法。 (快点……我必须说点话……) 御影拼命地动脑思索,仍然想不出能让狭雾接受的理由。 万念俱灰的狭雾就像是排斥御影似地,他转身面向房屋脱下眼镜,并且用手背拭去眼泪,只见他把旋舞放在地上,然后做出在『祷丘』家相同的举动——他双手合十,轻轻闭起眼睛开始诵经,不过他要超渡的对象已经不在此处,所以这只是不带任何意义的礼仪式诵经。 在这段静谧的夕阳时分里,只有狭雾的诵经声流泻其中,这道声音有如潺潺流水般毫无迟滞,使得庭院里的所有人都停下工作聆听诵经。 等到他诵完经,狭雾又朝房屋低头鞠躬,然后拿起旋舞转身走向御影。他停在御影面前,并且盯着她说道: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还是多谢你的照顾,以后我打算自己寻找家兄。」 「咦?等、等等啦~~!?」 御影连忙拉住正想离去的狭雾。 「你根本打不过他吧!?就算找到人又能怎么样!?」 「…………总比身边有个绑手绑脚的人还要好。」 狭雾使劲甩开御影的手,瞪着她说道: 「你的确很强,有你的帮忙或许真的可以赢过家兄……但是你太过天真,只会说些好听话迷惑我,对我来说,你只会变成我的枷锁而已。」 「……好、好吧……我是枷锁,就算我是阻止你杀死亲哥哥的枷锁,杀死自己的亲人……你不觉得这是很悲哀的事吗!?」 「是亲人又怎么样!?」 有如落雷般的怒吼响彻整个庭院,不只是御影,在场的其他人都对狭雾的吼叫相当吃惊。 「是亲人就不能杀吗!?只因为是亲人,就必须袒护他吗!?就算是亲人,也不代表我会喜欢他!不论是你们这对姐弟或是灯斑家……其他人也许会这样,不过,不要随便把我和你们相提并论!!」 「…………」 晚风顿时止息,使得寂静的傍晚变得更显寂静,情绪激动的狭雾渐渐恢复原有的冷静,于是低头说道: 「没错……我从以前开始就很讨厌哥哥……他既傲慢又任性,个性又冷酷……我真的对他很反感……只要他不是生在『纪咏』家就好了……」 狭雾不停哽咽,仿佛正在自言自语似地如此说道,然后拿下眼镜用力擦掉脸上的泪痕。 「……失礼了。」 他低声说完这句话后,就迈步走向门边。 「…………」 御影并没有追上去,即使想追也没办法追,因为现在的她找不到留住狭雾的理由。 但是也不能放任他不管,于是御影从外套口袋取出咒符,变出一只麻雀型的式神尾随狭雾,并且要它只要有动静就立刻回报。 御影放下送出式神的手,站在原地看着狭雾离去,心中怀着『他说不定会回心转意』的想法……结果他并没有放慢脚步,就这样消失在林道的尽头。 在那之后,御影和星之宫的人兵分两路踏遍整个风露市,试图抢在狭雾前面找出时雨,最后想尽办法的御影并没有发现时雨的踪迹。众人一直找到晚上十点左右,才接受柳下的提议回到闲奈。 回到闲奈前,御影先试着搜寻式神的气息 ,如果式神距离自己超过一公里,意识不但没办法同步,包括所见所闻、甚至连式神的位置都无法得知,只能知道它是否存在而已……结果毫无反应。御影担心的事情果然成真,狭雾察觉到式神正在监视自己,所以便将它加以破坏了。 抵达位在闲奈的旅馆后,御影回到客房,连灯都没开就直接倒在床上。 但是她无法成眠,只能在床上不断翻覆,就这样放任时间徒然流逝。不知不觉间,外头的天空已经变成淡蓝色,昏暗的光线从窗户透进室内,将御影心事重重的表情染成和天空相同的颜色。 (……狭雾真的想杀死他的哥哥吗?) 自从和狭雾分道扬镳以来,御影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御影不曾讨厌过自己的家人,无论是严格的父亲或是少根筋的母亲,还有个性别扭的弟弟……即使有时候会无法沟通,她却不曾讨厌过他们。 因此御影无法了解狭雾憎恨时雨的心情,她不明白血亲相残是何种感情,也不愿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 御影忽然想起上次弟弟回日本时说过的话。 当时还憎恨父亲的光辉说出气话,他说过因为御影原本就很强,所以根本不可能了解这种心情。 (……也就是说,因为我很喜欢家人,所以才会不懂狭雾的心情啰?) 虽然很不甘心,御影还是接受这个事实,再怎么揣摩他的心境,充其量也只是想象而已,无法更加深入体会,她还是不了解狭雾憎恨哥哥的心情。 (……这么说来,光辉好像说过以前很嫉妒我。) 但是,后来他又说无法讨厌御影,御影相信他的话绝无虚假,可是看到那对彼此憎恨的兄弟后,她的心中突然冒出不放心的感觉。 那句话是真心话吗? (……光辉。) 御影突然想听弟弟的声音,想听他亲口再说出喜欢自己的话语。 御影看向房里的时钟,现在刚好是上午五点,距离他叫自己起床还有两小时。 (……我没办法等那么久。) 于是御影轻闭双眼,开始想象身在他乡的光辉的灵魂。 这里是利物浦的某间旅馆客房内。 光辉待在熄灯而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打开台灯阅读露希买的『披头士传记』。 因为露希已经就寝,所以才会关掉房间的大灯。英国现在是晚上九点,露希平常在这个时间还会保持清醒,但是白天闯入妖精之乡时,他们碰到异常棘手的幻兽,所以累坏的她刚回房间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虽然光辉同样疲劳不已,不过既然露希先睡着,他也无计可施。现在他们并没有接下委托,所以跟着一起就寝其实没关系,但是考虑到将来会面临的紧急状况,两人必须在平时习惯这种作息方式,因此两人都是采取轮班制休息。 为了不妨碍露希的睡眠,光辉关掉房间大灯只靠台灯看书,但是他完全没有吸收书中的内容。 并不是他对披头士没兴趣,而是另有让他无法专心的理由……也就是他的姐姐。 昨天叫她起床时,她的身旁居然有个陌生的男人。光辉对这件事情迟迟无法释怀,因此根本没办法专心读书,他相信御影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但是每当想到昨晚露希说的那些话,光辉的自信心就逐渐动摇,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白天因为要对付妖精之乡里的幻兽,所以没有闲暇烦恼这些事,不过当他开始读书这类用来打发时间的事情时…… 「…………唉。」 ……就会开始胡思乱想。光辉放下书本,靠在椅背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就算被露希说成有恋姐情结,我也没有立场否定……) 光辉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已经对好日本时间的怀表,发现时针指着上午五点。 他还是首次这么等不及想叫姐姐起床,他甚至想马上进行频道连结,可是万一真的这么做,以后在频道连结的时候也有可能会被御影消遣。由于频道连结不需要面对面,所以是光辉唯一可以用来捉弄御影的工具,如果在见面或是连结时都反过来被她调侃的话,就没办法再享受这项乐趣了。 (……没办法享受乐趣?) 这时光辉顿时豁然开朗,并且独自露出笑容,他从前天开始御影询问这个问题后,就一直思考自己究竟有什么嗜好,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兴趣是什么了。 开御影玩笑好像就是自己的嗜好,而且他最喜欢听到姐姐闹别扭、或是无法反驳而沉默不语的时候。 (真是有够不正常的兴趣……) 光辉的笑容突然冻结,这比被露希说成恋姐癖更严重……喜欢捉弄姐姐根本就是恋姐情结的最佳典范,光辉的表情就如同见到鬼般整个扭曲变形,他用力摇头否认,拼命地为自己找理由解释。 《……光辉?》 就在这个时候,脑中无预警地响起御影的声音,使得光辉不由自主地叫出声。 「……御影!?哇……啊!?」 光辉原本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由于惊吓过度而失去平衡,结果后脑勺重重地撞上地板,并且发出一声巨响。 《……光辉?你怎么啦?》 光辉坐起上半身搓揉自己的头,然后听到姐姐担心的声音。 (没、没事……我很好……) 《……怎么可能没事,你刚才明明叫得那么大声……》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不要问那么多!) 《……真的?那就好……》 御影轻轻一笑,接着又开始说道: 《我以为你像昨天的我从椅子上摔倒呢!》 (…………) 《……咦?难道你真的……?》 (……你怎么知道?) 光辉冷淡地询问,然后他听到脑中传来御影大笑的声音。 《没、没有啦……我随便猜的……呵呵……因为你刚才的声音……哈哈……跟我昨天的声音很像嘛!》 (……什么啦……有这么好笑吗?) 《啊哈哈……对不起……原来光辉你也会出这种糗……光辉果然是我的亲弟弟呢!》 (……那还真恭喜你重新确认过这个事实喔。) 《……嗯。》 听见御影认真地回应自己的酸言酸语,光辉觉得有点奇怪,原本不悦的情绪也顿时缓和不少。 《对不起,突然吓到你……你的头没事吧?》 (……我还好。) 光辉一面回答,一面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然后瞄向床铺,结果看到露希睡得正熟的样子。 (……话说回来,你到底有什么事?那里应该才五点而已吧?姐姐大人居然会那么早起,今天应该会下雨啰。) 光辉并没有坐回椅子,而是坐在房间中央的沙发上向御影发问。 《今天这里也是好天气喔,我反而希望能下点雨呢。》 (那你明天也试看看在这个时间起床吧?这样明天包准可以下场大雨。) 《啊,好过分喔……不过像这种嘴巴不饶人的地方,就是我跟你最大的差别了。》 御影耍脾气的声音让光辉忍不住露出笑容,同时又在心里想着:『你还敢说我,自己还不是常常拿我的反应寻开心……』 (原来如此……) 前天聊到御影的兴趣,她的兴趣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吧?光想到姐弟俩人的嗜好都很奇怪,光辉又不自觉地独自露出笑容。 《嗯?什么原来如此,又都很奇怪的……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啦……话说回来,你到底有什么事?你不是有事找我 吗?) 光辉转移话题,催促御影赶紧继续说下去,她却只是《……嗯》地迟迟没有说话,于是光辉试着从昨天的对话内容推敲御影想说的事。 (……是不是需要我帮忙?) 《不是。你放心,这方面我会想办法的。》 (……那就好。) 光辉有些失望地如此说道。 (那到底……) 光辉说到一半,脑中突然闪过可怕的景象。 (该不会是那个叫狭雾的人把你怎么样吧……!) 《咦?什么怎么样?》 (…………没事,应该是我会错意了。) 听到她浑然不知情的口气,光辉才放心地大叹一口气。 (那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光辉整理心情重新发问,御影却还是有口难言的样子,沉默片刻后总算开口询问: 《……光辉,我问你。》 (……嗯?) 《你……喜欢我吗?》 (…………什么?) 光辉忍不住用傻里傻气的语气反问。他原本以为御影正在开玩笑,不过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 《我希望你老实地跟我说……你可以真心地对天生拥有产生咒力才能的我说『喜欢』两个字吗?》 (…………什、什么啦……怎么突然说这个……) 在黑暗中都能发现光辉的脸颊相当红润,害躁的光辉虽然想说点话蒙混,但是在自己回答以前,御影大概什么都不会说吧。 虽然不用出声,光辉还是确认露希是否正在睡觉,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赧情绪,他刻意用粗鲁的口气说话。 (我回来英国前应该说过吧?我以前的确曾经嫉妒你,可是不会讨厌你。) 《光辉,只说这样根本不够啦……如果不说得更明白一点,我会觉得很不放心……》 御影的声音听起来的确很不安,光辉只好稍微犹豫,然后再度确认露希没有醒来,才硬着头皮满脸通红地说道: (……御影,我喜欢你。) 只是用想的而已……只是向家人说喜欢居然会这么困难。光辉一边用双手遮住涨红的脸颊,一边对那位好友感到相当佩服,因为他不是对家人,而是对喜欢的人亲口说出这句话。 光辉的脑中传来御影开心的笑声,双手遮住的脸颊更加红润,就像是火之精灵寄宿似地滚烫。 《……哇,亲弟弟居然向我告白,我这个做姐姐的该怎么回应呢?》 (…………我要切断连结啰。) 《开玩笑的啦……光辉,谢谢你愿意说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喔,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光辉。》 不愧是自己的姐姐,御影毫不怕羞地表白自己的心意,光辉心有不甘又感到相当害羞,回答时自然变得有些冷淡。 (…………我知道。) 《真是不可爱……这可是姐姐全心全意的告白喔。》 (那为什么要对亲弟弟告白啊……) 光辉的口气虽然还是没变,不过表情却是笑容满面。他一边注意不让喜悦的心情表露在外,一边重新询问御影到底想说什么。 (…………然后呢?重点应该不是全心全意的告白吧?) 《嗯……光辉,像这样对家人付出爱情,应该是很正常的行为吧?》 (…………这是什么意思?) 御影向光辉大略说明事情经过,光辉则是认真地倾听——案件的犯人其实是昨天提到的狭雾的哥哥,而狭雾打算杀死他,虽然她差点成功说服狭雾活捉哥哥,没想到他哥哥又犯下新的命案,结果狭雾只说『就算是血亲,也没有非得保护他的理由』就离开了。 (我大概知道了……也就是说,你想要让那个叫狭雾的人接受你的想法,然后活捉他老哥吗?) 《嗯,差不多……光辉,你觉得呢?狭雾对哥哥抱持的感情真的只有憎恨而已吗?》 光辉对这个问题的回答非常简单明了。 (天晓得。) 《什么嘛……光辉,你的答案太随便了吧。》 (拜托,我怎么可能知道没碰过面的人的深层心理。) 《…………说得也是,我都忘记光辉是个迟钝到不行、连身边女生释出好感都没办法察觉到的人嘛……》 (……嗯?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认为自己找错谈话对象而已。》 光辉虽然有点在意刚才没听清楚的内容,但是如果说出不必要的话,难保御影的心情不会变糟,于是他连忙正经地回答问题。 (……嗯,所以我只能告诉你亲身体会到的两件事。) 《……哪两件事?》 (第一,就算有血缘关系,也不会因此喜欢对方,就跟那个叫狭雾的家伙说的一样。要喜欢一个人,还要看对方的人品或是其它地方……像我以前就很讨厌老爸。) 《…………嗯。》 御影语气沉重地回应。她现在的表情应该很阴暗吧?想到姐姐对别人的家务事如此认真烦恼,身为弟弟的光辉不禁带着苦笑继续述说。 (而第二个……就算讨厌,我认为他还是希望能让家人喜欢自己,而且自己也能喜欢家人吧。) 《……咦?》 (上次我回日本虽然发生不少事情,不过当我知道老爸不是真的讨厌我的时候,我才放下心中沉重的大石头……总之,就是有种非常放心的感觉。) 光辉曾经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而且有数百人为此丧命,父亲却没有责备他,反而说事件发生是自己的责任。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是想让老爸认同自己,希望他能够喜欢我而已,明明以前我还这么讨厌他。) 《…………》 御影不发一语,似乎因为自己重提旧事而心有愧疚,于是光辉尽量用明朗的声音说出结论。 (所以,虽然我不知道那两个人有什么过节,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不过他们应该都拥有这种想法。) 《应该……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太可靠……》 御影察觉到光辉的意图,于是跟着用轻松的口气回应,光辉这时才露出笑容。 (刚刚我已经说过,我怎么可能知道没碰过面的人心里正在想什么……而且,你刚刚不是说过自己差点说服他吗?那就不要放弃,再试着多管闲事看看吧!) 《…………说得也是。》 停顿片刻后,御影开朗地回答: 《嗯,那我就再……不对,我会一直多管闲事到他改变想法为止。》 (……那就好,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嗯。光辉,谢谢你啰。》 (……这点小事不用道谢吧。) 而且,我也很高兴御影找我帮忙……光辉小心翼翼地不让姐姐察觉,在心灵深处补上这句话。 《……而且什么?》 不过,感觉敏锐的御影还是对光辉想要隐瞒的思绪出言询问。 (没、没什么啦……话说回来,既然你的烦恼都已经解决,而且时间也还早,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你应该不是自然清醒,而是因为烦恼才会睡不着吧?) 《……啊……还是被光辉看出来了……》 御影心情愉快地露出傻笑,光辉也因成功扯开话题而松了一口气。 《听到光辉的声音,我好像就可以安心地睡觉啰……那我就先小睡一下吧。》 (快去睡吧,我会像平常一样在七点叫你起床的。) 《唉唷……改到九点啦……》 听见御影 像个孩子撒娇的声音,光辉不由地笑着答应她的要求。 (……好吧,那就改到九点。) 《嗯,拜托你啰……晚安。》 (好,晚安。) 双方就这样切断频道连结。由于光辉一直保持固定的姿势说话,结果身体变得既僵硬又酸痛,于是他高举双手伸个懒腰。 (还好露希正在睡觉……) 光辉在心底开始想象,万一她醒着的话,心情肯定又会跌到谷底,说不定还会动用昨天赌赢扑克牌得到的权利,命令自己『一辈子都不准再用频道连结』。 就在他吐出一口气,并且自然地垂下手臂的时候…… 「光辉!」 「…………!?」 突然被叫出名字,让光辉吓得全身僵硬,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于是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往床铺的方向。 露希依然在床上安稳地睡觉,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什、什么嘛……原来是说梦话……」 光辉拍着胸口站起身,走近露希就寝的床铺。大概是她刚才翻身的时候弄掉了,毛毯并没有盖在身上,光辉想要帮她重新盖好,于是轻轻地把手伸向毛毯。 「……你不要一天到晚想着姐姐…………多少也要……对我……」 「…………看来我连在梦中都被叫成恋姐癖。」 真是拿她没办法,光辉则是带着苦笑帮她把毛毯盖好。 「不过我以前说过,我没有一天到晚都想着那家伙,我还是会把露希放在心上。」 光辉喃喃地说着真心话,如果让本人听见,露希铁定会害羞得满脸通红。 「你和欧特就像是我的家人,我当然会好好珍惜你们。」 光辉露出笑容,又低声说着在别种意义上会让露希满脸通红的心事,不过,他并没有发觉熟睡中的露希正在微微挑动眉毛。 《御影,起床啰……》 (…………) 御影正在床上满脸幸福地睡觉,当然没有听见脑中光辉的声音,身在异乡的弟弟则是沉重地叹出仿佛能传到姐姐耳边的叹息。 《……对啦,我知道……叫御影上床睡觉的话,最后累的人还是我,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即使光辉大吐苦水,御影仍旧不知情地迳自翻个身继续睡觉。从窗外照进室内的阳光让房间酷热难耐,但是对睡着的御影完全没有影响,只要她一旦睡着,不管天气是热还是冷都能一睡不醒。 《今天应该是铺棉被睡觉吧……?》 光辉如此喃喃自问,然后在地球的另一端深深地吸进一口气。 《……快点给我起床!!笨老姐!!》 「…………!?」 御影吓得张开眼睛,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呆呆地盯着正面的墙壁,等到她渐渐清醒后,便低头抓了抓头发。 「…………已经九点了吗?」 《嗯。》 听见弟弟马虎的回答,她转头看往桌上的闹钟。 「…………好困喔。」 只睡四小时根本不够,正当睡意未消的御影摇摇晃晃地往后倒下时…… 《喂,不准睡回笼觉,准备换我睡觉了……你不是要找那个叫狭雾的人,还要说服他吗?》 「…………对喔。」 准备躺回床上的御影顿时停住,然后迷迷糊糊地勉强坐起身。她打个呵欠,充满睡意的光辉也跟着打了个呵欠。 《我也该叫醒师父了……就这样,记得不要睡回笼觉喔。》 (…………) 《……怎么没声音?》 (…………你又和师父睡同间房间吗……) 听到姐姐不甚友善的口气,光辉则是心虚地慌张说道: 《我、我要切断连结啰!记得好好处理工作!》 随后就连忙切断频道连结。御影在恢复宁静的房间里独自想着: (……等我放暑假的时候,绝对要到英国找他。) 顺便警告光辉的师父不准对弟弟出手。 昨天光辉要回来帮忙的时候,其实御影很想立刻答应,这和时雨的力量强弱无关,她只想让光辉远离那个号称师父的女人而已。 御影之所以会婉拒光辉的好意,昨天自己所说的话虽然也是原因,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不想再阻碍光辉修行。 光辉在『星之宫』修行十年以上都无法学会〈气斗术〉,居然只花费一年就变得如此强悍。虽然不甘心,御影只能承认那个女人在教导方面确实很厉害,而在门下修行的光辉也会变得更强。 光辉想要实现和自己许下的梦想,才会独自远赴海外,因此自己更不能随便打扰他,所以御影决定回绝光辉的提议。 即使如此,还是不能放任那个狐狸精继续纠缠光辉,御影想要直接向她说清楚……想到这里时,御影的睡意也消失无踪。 (总之,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吧……) 先将眼前的难题——狭雾和他哥哥的事情解决吧!御影转个念头后便伸个懒腰,下床走进浴室洗把脸。 御影前往昨天的咖啡座吃完不算早的早餐,便开始进行搜索行动。由传到手机里的简讯判断,柳下和其他佣人已经前往风露市,并且分头继续找寻时雨。 (我也必须马上赶过去……) 但不是寻找时雨,而是狭雾……虽然干劲十足,御影却突然叹了一口气。 (可是要怎么找……) 御影一边迈步走向车站,一边思考找出狭雾的方法。 虽然昨天用式神在风露市内搜索,别说是时雨,连狭雾都没有发现。跟踪狭雾的式神已经遭到破坏,看来他会更加提高警觉,如果像光辉的精灵术能够感应灵气和咒力倒还好,可惜式神顶多只能观看和倾听声音而已。 观察星象只能测出最有可能发生灾厄的方位,也无法用于寻人,更何况现在是白天。 (……看来只能靠预感寻找了。) 御影的体内拥有阴阳师的血脉,此种体内产生的感觉从未出错,缺点就是无法随心所欲使用,因为这是偶发性的能力,就算想用也不一定能用。 (……算了,到时候再用少女专属的最后手段吧。) 虽然毫无根据,御影也只能靠着女性的直觉做出判断。眼前最重要的是先采取行动,不然就会无法见到狭雾,还有可能让他步向最坏的结局,无论如何都要避免这种结果发生。 御影走到车站,将手伸进外套口袋打算拿出钱包。 (……嗯?) 这时她的手机传出震动。御影虽然有点期待是狭雾打来的电话,可惜画面上显示的是『家里』。 御影只好失望地接听电话。 「喂?」 『喂?小影你早,今天起得还真晚呢,小光没有叫你起床吗?』 澪半开玩笑地如此说道,看来是柳下向她报告的。御影一边在心中埋怨柳下不用连这种小事都报告,一边不悦地回答: 「因为我昨天睡不着……所以我拜托光辉晚点叫我起床。」 『什么?小影居然会睡不着,难道今天会下雨……糟糕,怎么办?我刚晒好衣服……』 澪的反应好像曾经在某个地方听过。御影认为那两个人虽然个性不同,不过他们真不愧是母子,连调侃别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样,于是御影不耐烦地问道: 「……找我有什么事?」 『……真是的,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不要这么生气嘛。』 一天被开两次同样的玩笑,不管是谁都会生气,而且就御影看来,会捉弄亲生女儿 的母亲实在很有问题。 (别人的妈妈也是这个样子吗……) 正当御影想着下次问问看菜绪子和那美的时候,澪先开口说道: 『那个……狭雾……没有跟在你身边吧?』 柳下好像是如此向她报告,于是御影稍微放下心。 「嗯,所以我正准备找他……」 『原来如此,那你要加油喔。』 明明是和政府委托无关的事,澪仍然笑着鼓励自己,因此御影非常喜欢拥有此种个性的母亲。 『如果你遇到他的话,能不能顺便帮我传个话呢?鎌澄市的医院通知我,说他的妹妹已经清醒了。』 「……他的妹妹?」 御影总算想起狭雾有个妹妹,狭雾就是靠着她的治愈术捡回一条命。妹妹当时用尽全身的〈气〉而昏迷不醒,因此暂时在医院里休养。 『狭雾好像关掉手机了,所以院方才会机警地打电话通知我。』 「原来是这样……」 御影开始想象听见这个消息的狭雾会露出什么表情,因此忍不住绽放笑颜。 「好,我知道。如果碰到他的话,我会转达……」 御影突然打断说话,她惊讶地按住胸口,刚刚她的心脏确实剧烈地跳了一下。阴阳师的血脉在体内不停奔流,将不祥的预感传达给她。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御影有种必须见狭雾妹妹一面的感觉。 「……在转告狭雾这件事前,我先过去探望他妹妹吧。」 『咦?小影要过去看她吗?』 澪讶异地如此间道,不过她也是个阴阳师,于是立刻领悟到御影应该是闪过某种预感。 『好吧,那我先告诉你医院和打电话的医生叫做什么名字。』 御影一边点头,一边将医院的名字和医生叫做门仓宗司这两件事牢牢记住。 「……好,我记起来了,那我就先过去那家医院啰……啊,顺便帮我转达给其他人……」 『妈妈会帮你转达的,你就放心出发吧。』 「嗯,妈妈,谢谢你。」 『不用客气啦,你自己要多小心喔……』 澪说完后就挂断电话。御影收起手机走进车站,然后搭乘前往鎌澄的电车。 狭雾独自在风露市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晃。 昨天离开『智神』家前的树林后,他马上就把在自己头上飞翔的麻雀型式神加以破坏。 之后,狭雾看见风露市上空有大批式神正在空中盘旋。他知道那不是寻找自己、而是用来搜寻时雨的式神,不过万一被发现还是会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于是他在移动时结起隐形印设下隐蔽结界。 直到晚上十点,不知道是因为找到时雨还是认为他不在风露市里,所有式神皆在此时全部撤退。 虽然那时候他还不确定,但是今天早上又看到几只式神,这才知道他们并没有发现时雨。那几只式神继续在附近盘旋,最后大概是认为时雨已经不在风露市内,便提早飞往其他地方进行侦察。 在那些式神飞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狭雾突然很在意创造这些式神的人到底是谁。 由于狭雾从昨夜开始一直行走至今,即使是他也会感到疲倦,于是他稍微环视四周,想找个地方歇脚。 他现在位于风露市的某个车站前面。路上有身着西装赶着上班的人,还有几群似乎准备游玩而边走边谈笑的年轻人,明明是非假日,路上来来去去的行人却相当多。或许因为这里刚开发没多久,车站前广场的地面铺设各种颜色的彩色磁砖,显现出有如马赛克般的图案。 广场中央有座大型喷水池,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只有不断喷出水柱的池边感觉最为凉爽。 狭雾被清凉的感觉引诱,于是他缓缓走向喷水池,并且弯腰坐在池边,他将装在布袋里的旋舞立在身前,再用额头抵在上面,支撑即将倾倒的上半身。 他将堆积在身体里的疲劳随着叹息从口中泄出,有如雾气般的细小水珠不时洒在脖子上,让他倍感心情舒畅。 「…………」 狭雾低头看着色彩鲜艳的地面。似乎因为停歇休息而感到相当无聊,他的大脑仍在下意识地继续进行思考。 今天是礼拜三。他看向立在附近的时钟,时针指着早上九点半,此时是平常他在学校的教室里上数学课的时间。这时候,狭雾开始想象平常的景象,头发斑白的男老师应该会站在讲台上,一字不漏地念着课文进行授课,底下只有少数认真的同学会乖乖地抄写黑板的内容,其他人则是和座位附近的好友低声谈天说笑。 如果是平时,自己应该会坐在教室里……现在却因为父母、家里的佣人甚至毫无关联的人遭到杀害,而自己抛下昏迷不醒的妹妹,独自在陌生的城市里追杀兄长。 话说回来,红霞也差不多该清醒了。她只因为〈气〉的衰竭而失去意识,快一点的话是昨天,最慢也会在今天恢复神智。 狭雾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医院,这时发现画面一片漆黑,因为手机根本没开机。 「对喔……」 他发出近似叹息的声音,独自微微点了点头。只要开机的话,那个满口甜言蜜语迷惑自己的少女可能会一直打电话胡闹,所以他才会关掉手机。 那个少女名叫星之宫御影,不但擅与人相处又温柔,还拥有不负『星之宫』盛名的实力,不论是个性还是容貌都魅力四射。 (但是,她生气的样子实在很恐怖……) 狭雾想起昨天处理的灯斑克己这件案子,忍不住露出虽不做作却相当无力的笑容,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像那样被别人责备了呢……? 他又回忆起昨晚和御影分道扬镳的情景。 自己非常憎恨大哥……打从心底怨恨杀害家人还有伤及无辜的兄长,他不希望大哥活着的愤恨之情绝对是如假包换。 若是像灯斑克己还有家人希望他活着,那么就能使用『星之宫』的理念尽全力帮助他,但是并没有人希望大哥活着,所以他的定位就会被不成文规定划分为妖魔。 如同妖魔一样,大哥不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没错……大哥是不应该活在这世上的人……) 狭雾虽然这么认为,御影却说不可以杀死自己的亲兄弟,她会用天真的话语削弱自己的决心,所以狭雾才决定离开她的身边。 只因为自己不想再被她迷惑。 (…………等等。) 狭雾想到这里,忽然发觉思绪中的矛盾点。 (只因为不想再被她迷惑……?) 为什么会被迷惑呢?要是真的恨透大哥,觉得非消灭他不可的话,那么不管是谁说什么话,都应该不会被他人的言语所迷惑。 可是,自从听过御影说的话后,狭雾的决心就开始动摇,自己渐渐接受她的想法,而认为不用杀死时雨。 那到底是为什么……? 「……总算找到你啰,狭雾。」 「…………!?」 一股气息突然出现在狭雾的眼前,顿时让他停止思考,耳熟的低沉嗓音撼动他的心脏,有双人脚进入自己朝下的视线中。 有个人站在面前,并且用和狭雾的表情形成对比的轻快脚步走到他的右边,随后弯腰坐在狭雾的隔壁,他的气息并不属于自然界中生物散发出的灵气,而是背离万物的强烈不祥妖气。他把气息压抑到极限,以致于他这么靠近自己,却稀薄地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妖气。 这股会让人联想到比黑暗还要漆黑、比寒冰还要冰冷的冷气,正是狭雾寻找多时的妖气。 狭雾缓缓地将头转向右边,那明明 是自己寻找许久必须消灭的对象,现在他却战战兢兢地回过头。 身旁有个将黑色长发绑在脑后、戴着一副墨镜的青年跷着脚,那张侧脸正是变成妖魔的兄长——纪咏时雨。 他戴着墨镜遮掩妖魔特有的红色双瞳,身上穿的也不是三天前那套染满血迹的衣服早已换成全新的穿着。 「…………」 这场突如其来的相遇让狭雾哑口无言。心里明明有满腹怨言,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似地无法作声,只能愤恨地瞪着时雨。 「……怎么啦?我特地跑来找你,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狭雾回过神,跟着兄长将视线移至正面。 「……大哥,看到我还活着,你好像不怎么惊讶。」 「不,其实我很惊讶,昨天在智神家看到你居然活着的时候,我差点吃惊地解开隐形法喔。」 「……你也在那里吗!?」 时雨轻松地表示同意。看到时雨的脸只会让自己更烦躁,于是狭雾又把头转回前方。 「……那时候为什么你没有现身?你认为打不赢我和星之宫家的大小姐吗?」 「哼,怎么可能……」 时雨不屑地露出冷笑。哥哥的反应正如狭雾所料,他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想法。 「……难得你保住小命,让我还有和你杀个痛快的机会,怎么能让外人扫兴呢?」 时雨露出不安好心的笑容看着狭雾说道: 「而且,你也觉得那个天真的家伙很烦吧?」 「…………」 「后来我一直等你落单,但是好不容易等到你自己行动,这次换成式神满天飞舞,而且你又用隐形法躲起来,我才会找到现在。」 时雨不高兴地出声抱怨,而狭雾装作没听见,转为提出先前的疑问。 「你刚才说『我居然活着』吧?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喔……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我昨天屠杀『智神』家的时候,那些人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我认为外界已经锁定我是犯人,所以就到屋里察看几份资料,结果上面竟然写着你正在协助『星之宫』家……」 时雨愉快地露出笑容。 「那时候我简直是喜出望外,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可以杀掉你……我还真走运,我一直觉得红霞是个没用的废物,现在倒是该好好感谢她啰!」 狭雾淡淡地回答「原来是这样」,然后用同样的语气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掉『祷丘』和『智神』家的人?」 时雨听到这个问题,就像是听到笑话般地发出大笑。 「狭雾,别问这种蠢问题,我记得上次说过……妖魔和除魔师本来就是水火不容,所以把敌人杀掉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 也就是说,这个人已经堕落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亲哥哥果然不应该活在世上,彼此已经无话可说,只有相残这条路可以选择。 「那么大哥,这次就做个了断吧。」 狭雾从喷水池旁站起身,准备找个适合一决生死的无人之处。 时雨点点头回应「说得也是」便跟着撑起身体,随后他说出狭雾始料未及的话。 「那我先过去啰。」 他的口气就像是已经决定决斗场似地,只见时雨跨步走向车站,狭雾则是在他的背后问道: 「过去?你要去哪里……?」 「最适合我们决斗的地方也只有那里吧。」 时雨止住脚步回头说道,狭雾总算「啊……」地恍然大悟。选拔仪式时是第一次,三天前是第二次,那么第三次的决斗只有那里是最适合的场所,狭雾原本想等到事情结束后再回到那里,不过的确没有比那里更适合让一切划下句点的地方。 看到弟弟已经了解,时雨又转头朝向前方。 「就这样吧,我在那里等你。」 时雨走向车站,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好,我马上就过去,大哥。」 狭雾瞪着时雨离开的方向喃喃说道。 (不过,在那之前……) 他认为必须先去见门仓宗司一面,将妹妹托付给他照顾。 面对现在的时雨,狭雾根本没有能够独自打倒他的方法,想要杀死他的话,只有拼个两败俱伤以外别无他法。大哥的咒法器是成对的短刀,他一定会主动接近自己,到时应该有办法制造两败俱伤的局面,但是妹妹红霞就会变成孤苦无依的孤儿,因此必须先拜托宗司,请他在自己死后负责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 考虑完妹妹的事后,狭雾紧紧地抱住旋舞,表情还带有些许恐惧。 没错,害怕死亡是生物的本能反应,更何况狭雾今年才十七岁,他绝对不想让自己的生命划下句点。 (……但是我别无选择,我必须杀掉大哥。) 狭雾在心里重复说服自己几次后,他总算成功地欺骗自己,认为自己的死是必要的手段。 就算如此,他脸上的惧色仍旧没有消失,身体依然持续发抖。 (……也对,根本没办法欺骗自己不害怕死亡。) 狭雾扯动僵硬的脸部,挤出带有嘲讽意味的生硬笑容。放弃继续欺骗自己以后,他低头绷紧脸颊,努力不让内心的恐惧表露在外。 当他重新抬起头时,他的表情已经变得像是面具般冰冷无色。 「……好,走吧。」 电车已经开走两三班,应该不会发生和时雨搭乘同班车的尴尬场面。 狭雾走向车站,结果他并没有察觉他真正害怕的事情,就这样坐上开往鎌澄的电车。 御影抵达鎌澄市的典丹镇后,她在车站前叫部计程车前往狭雾妹妹居住的医院,几分钟后计程车就到达医院了。 一楼的医院大厅里到处都是人,座位也全都坐满,御影穿过人群走到柜台,请柜台小姐呼叫名为门仓宗司的医生。 为了不妨碍到其他人,御影靠在柜台的墙边等待片刻,门仓宗司随后就现出身影。 「初次见面,你就是星之宫小姐吗?」 一名满头白发身穿白衣的中年男性笑着出声打招呼。御影立刻离开墙壁边,并且仪态端正地回礼。 「初次见面,我叫做星之宫御影。」 御影抬起头,看见这名医生——宗司正在打量自己,然后他点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我听过星之宫家的传闻,果然是个不输给纪咏的除魔名家。」 「哪、哪里……我还差得远呢……」 「不用这么谦虚。只要观察灵气,就可以看出人的品格,能够放出如此纯净有力的灵气,你一定是个相当出色的除魔师,人品当然也是出类拔萃。」 「……谢、谢谢您的夸奖。」 御影不好意思地涨红脸颊。宗司看到她那害羞的模样时不禁莞尔一笑,然后开口询问她的来意。 「……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是的,我从家母处听说狭雾的妹妹已经清醒,所以我才前来询问是否能和她谈谈。」 恢复正经表情的御影如此回答,而宗司则是惊讶地保持沉默。 「……难道不可以吗?」 「不,那倒是无所谓…………」 接着,他又讶异地盯着御影数秒。 「……好吧,跟我来。」 随后,他点个头走向附近的楼梯,御影也赶紧跟在后方。 「狭雾那家伙呢?」 宗司一面走上楼,一面回头问道。 「……我昨天和他分开后 ,就一直找不到他的踪迹。」 「……果然是这样,抱歉……是我们请你们处理这件事,他竟然还这么失礼。」 「不、不会的……请不要这么说,而且狭雾会擅自离开是因为……」 因为我昨天没有追上去;因为我以为他真的想要杀害亲哥哥;经过灯斑克己的事件后,狭雾开始犹豫,我却没有看出他心底的真正想法。 「…………」 御影低着头,对昨晚的事感到相当后悔,此时从她的头上传来强忍笑意的声音。御影抬起头,看到宗司正转过头对她微笑。 宗司发现御影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便收起笑容说道: 「……抱歉,我认为叫他请你们帮忙,真的是找对对象了。」 宗司毕竟已经有点年纪,因此似乎知道『星之宫』的理念,而他也大致了解狭雾离开的理由。 「……真的吗?也许我只是强逼狭雾接受我们家的理念,反而有可能让他更加混乱。」 「不,我想那家伙应该打从一开始就在犹豫,只是他本人没有发觉而已,而你则是让他察觉到这件事。」 「……只让他察觉这件事好像很不负责任。」 「你在说什么呢?你应该就是想要负责,所以才会过来这里的吧?」 宗司露出温柔的笑容,御影虽然有点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您说得没错。如果狭雾还很迷惘的话,我认为自己应该负起责任,我一定会强硬地让狭雾步上不会后悔的道路。」 「嗯,那家伙常常会把事情想得很复杂,所以像你这种人稍微强硬地拉他一把,反倒是件好事。」 宗司笑着说道,然后又把头转回正面。 「……真是的,居然丢下才貌兼备的女孩离开,那个笨蛋还真是不解风情。」 「…………您刚刚说什么呢?」 「没事,我在自言自语,所以你才会过来见红霞……啊,这是狭雾妹妹的名字,你打算询问那家伙有可能会跑去哪里吗?」 面对宗司的问题,御影摇摇头表示否定。 「……那你打算问她什么事?」 「关于这个……其实我并不是想问问题,我只是有种必须过来这里找她的预感……」 「……预感?」 重复说出相同字词的宗司不禁笑了出来,御影只好红着脸连忙解释: 「那、那个……阴阳师本来是藉由观测星象占卜吉凶的术师……」 「没关系,你不必解释,我可能连一半都听不懂……不过,居然会因为预感……」 宗司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窃笑,并且从楼梯走到三楼的走廊上,正当御影跟在后面打算说明的时候,宗司突然停下脚步。 「到啰,这里就是红霞的病房,你先稍等一下。」 宗司轻轻地伸手敲门。御影猜想宗司应该是以个人名义照顾她,所以病房门旁的门牌上并没有写任何名字。 「红霞,是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好的,请进。」 一个可爱的少女声音隔着门传至耳中,宗司向御影使个眼色,便开门进入病房内。 他并没有关上门,所以能够清楚地听见里面的对话。 「……身体状况怎么样?」 「已经没问题了……不过我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受伤,当然会没事啰。」 「说得也是。」 宗司笑着回应,少女也跟着笑了起来。 「话说回来,红霞,有个人在走廊上等着见你,你可以和她见个面吗?」 「……见我?是谁?」 宗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到走廊上挥手示意,御影先深呼吸压抑涌上心头的紧张感,然后站在大开的病房门前。 这间是单人病房,有张床摆在最里面的窗户旁,而床上有个身穿便服的少女,看起来不像是正在住院。 她的头发长至耳际,还有一对圆滚滚的大眼睛……她好像就是狭雾的妹妹,御影却觉得两人长得并不相像。 御影的视线和她好奇的眼神相互交错,于是御影带着微笑向她问好。 「午安。」 「……那个……午安。」 红霞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出声打招呼,不过很有礼貌这点就和她的哥哥非常相似。 宗司轮流瞥向两人,然后开口说道: 「我还有工作要做,所以我先告辞啰。」 他说完后,就马上转身离开。 「咦?叔叔!」 坐在床上的红霞虽然大声呼叫,但是宗司仍然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 只剩两个人的病房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和陌生人共处一室,红霞的表情不禁变得相当尴尬,再保持沉默也不会有结果,于是御影先行开口。 「我可以进去吗?」 「好的……请进。」 「谢谢,那我打扰啰。」 御影走进病房,用反手将房门关上,然后走到病床旁边,红霞则是一直盯着御影,随后下定决心问道: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啊,抱歉……我叫做星之宫御影。」 御影发觉自己还没做过自我介绍,于是连忙报上姓名。红霞听到御影的名字,先是喃喃地说着「星之宫……」然后表情变得相当阴沉。 「…………叔叔跟我说过,你们正和狭雾哥哥一起寻找时雨大哥吧?」 「……嗯,没错。」 御影静静地点了点头。从『狭雾哥哥』和『时雨大哥』的不同称呼,似乎可以推测出兄妹间的关系。 御影像是要化解这股沉闷的气氛般离开病床边,将靠在墙壁上的摺叠椅放在床边坐下,然后把织女横放在大腿上。 「你是狭雾的妹妹吧?刚才听门仓医生说你叫做红霞,汉字要怎么写呢?」 「……红色的晚霞,加起来就变成红霞。」 「红色的晚霞……嗯~~好难的字喔……原来是这样……」 御影突然想起某件事,于是噗嗤地发出笑声,狭雾的妹妹——红霞以为她正在嘲笑自己的名字,因此不高兴地瞪着御影。 「…………请问,我的名字有这么奇怪吗?」 「啊,抱歉……不好意思,你的名字很好听,只是和我弟弟的名字很像而已。」 「喔……请问令弟叫做什么名字呢?」 「他叫做光辉{※注:光辉的名字念法为こうき(kouki),而红霞念做こうか(kouka)。}。光芒的光与辉煌的辉……听起来很像吧?」 「说得也是,真的很像呢。」 看到御影开怀地露出笑容,红霞也跟着笑了起来。御影才刚为成功地逗笑她而放下心的时候,她的笑容又立刻被阴暗的表情掩盖。 「……那么,狭雾哥哥人在哪里呢?」 听到这个问题,御影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消失,然后努力不让自己垂下视线,紧紧盯着红霞说道: 「他昨天还和我一起行动,虽然我说出很多让他很困惑的话,却还是没办法阻止他……后来他就独自离开,所以我们现在是个别行动。」 「…………困惑?」 「……红霞,你知道我们『星之宫』的理念是什么吗?」 红霞听到这句话才恍然大悟。虽然这样就可以猜到事情的大概经过,不过御影还是亲口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没错,就算是被妖气附身的人,我们家也会尽力拯救,虽然我们是第一次碰到变成妖魔的案例,不过他原本也是人类,所以我建议狭雾帮助哥哥,结果他相当犹豫……他应该是 认为继续和我一起行动的话,自己只会更加迷惘,最后比起自己想做的事,他决定选择最适合现况的作法,然后在昨天晚上不知去向。」 「…………原来是这样。」 红霞避开御影的视线,将脸转回正面并且垂下头,她的侧脸看起来既悲伤又后悔,让人难以看出她的心情。 室内再度恢复一片静寂,只听得见风从窗户吹进的声响。 「那么……」 就在风声回响一阵子后,红霞低着头如此说道。御影等着她开口,她却迟迟没有说话,似乎正在顾忌某些事而使得她难以启齿,于是御影笑着告诉她: 「叫我御影就好。」 被看出心思的红霞惊讶地转过头,只见御影带着微笑继续述说: 「反正我都直接叫你红霞了,所以你也叫我御影吧!」 「…………好的,御影小姐……您不是有事想要问我吗?」 「没有啊。」 「…………咦?」 御影毫不考虑地回答,不禁让红霞发出有点脱线的声音。 「我没有特别想问的事,如果我问你哥哥们可能在哪里,你应该会不知所措吧?」 「是、是这样没错……」 「我说得没错吧?所以我没有问题要问。」 御影说完后,室内又逐渐被寂静支配。红霞不发一语,只是怔怔地看着御影,然后用充满疑惑的口气发问: 「那么,您来这里有什么事呢……?」 这的确是个合理的疑问,不过连御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此她只好老实回应: 「我不知道。」 「…………咦?」 看到红霞惊讶的眼神,御影连忙解释道: 「不、不是啦!我不是没头没脑地跑来这里,因为听说你已经清醒,然后我就有种必须赶来这里的预感……」 「……预感?」 红霞听到这句话,就与宗司一样发出噗嗤的笑声,更让御影羞得无地自容,她涨红脸颊用责备的语气询问红霞: 「……真是的,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夸张呢?」 「对不起……可是,竟然只因为预感这种无凭无据的理由就过来见素昧平生的我……」 实在太奇怪了……红霞正要说出口的话却被笑意掩盖。 「唔……阴阳师的预感很准喔,到目前为止的准确度有九成以上。」 「咦……真的吗?」 大概是阴阳师这个名词增加不少可信度,因此红霞慢慢止住笑声。 「那么,根据您的预感,过来这里会发生什么事呢?」 「嗯……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大略猜到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没办法得知具体的内容。」 御影耸了耸肩如此说道。血的骚动只能代表某种征兆,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则要到事情发生的时候才会知道。 (不过预感的确帮我很多忙,也不能要求太多……) 正当御影想着这些事,红霞便带着些许笑意问道: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好事还是坏事呢?」 「当然是好事啰……不然我的心情怎么会这么开朗呢?」 御影笑着这么回答,红霞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是这样啊……原来是好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我好期待喔!」 就像是孩童收到经过包装的礼物似地,红霞露出快乐的表情。 「……不过,在好事发生前,您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嗯……只要你不嫌弃的话。」 「这倒是不会……可是,您不会觉得无聊吗?」 「唔……两个人都不说话的确有点单调。」 「说得也对……说不定比孤单一个人还要无趣呢。」 红霞听到御影语带风趣的玩笑话,便笑着点头同意。 「有可能喔……我还是问个问题吧。」 「好的,不用客气。」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御影先做个开场白,然后绷紧缓和的表情开口问道: 「红霞,你喜欢时雨先生吗?」 红霞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不已,然后垂下头躲避御影的视线。沉默片刻后,她总算用虽小声却非常清晰的声音说道: 「……像他那种哥哥,我当然很讨厌他。」 「为什么?」 「那还用说吗……!?」 红霞回过头向御影大叫,随即又恢复冷静说道: 「还能有什么理由……他总是摆出高姿态轻视别人……我最讨厌那种哥哥了……」 红霞突然止住话语,然后摇了摇头。 「……不对,我对时雨大哥抱持的感情不是讨厌,而是恐怖。」 「…………恐怖?」 「是的……从我第一次看到时雨大哥修行时的模样时,我就一直害怕面对他,直到现在还是无法忘记当时的情景。」 红霞抬头看着天花板,就像空中正在放映过去的记忆似地开始回想。 「那是我四岁时发生的事。我和时雨大哥相差五岁,所以那个时候他应该是九岁,当时大哥和几个佣人正在修炼格斗术,而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居然能将大人一个个打倒。」 「…………可是……」 御影心想这是很稀松平常的情景,因为她九岁的时候,同时对付数名佣人根本不算修行,这就是佣人和本家的实力差距。 红霞看出御影想说的话,于是摇摇头说道: 「不是的……我害怕的是那时候大哥的表情。」 「……表情?」 「是的……时雨大哥露出乐在其中的表情将佣人全部打倒。他出手毫不留情,仿佛将伤害对手当成乐趣,而且发出疯狂的笑声将所有人打昏,所以我对他的模样感到非常害怕……」 似乎是回忆起内心的恐惧感,红霞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当我看到那幕的时候,虽然当时我年纪还小,可是我心想绝对不可以和这个人为敌,于是后来我就不接受战斗的修行,因为我知道时雨大哥对修行格斗术和调伏法而逐渐变强的狭雾哥哥怀有敌意,这样他就不会把我视为对手……结果就像我所想的一样,时雨大哥从此不再把我放在眼里。」 御影看着有如正在告解的红霞,她只能淡淡地以「原来是这样」应和,这时床上的红霞轻轻地露出微笑。 「……真的很不可思议,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说的秘密,我竟然会全部说给别人听。」 对红霞来说,御影只是个外人。她仍然对拒绝做战斗修行的事感到歉疚,才会让狭雾必须独自承受时雨的敌意。 御影只是面露微笑地倾听,接着带着正经的表情问道: 「那么红霞,你觉得就算时雨先生死掉也无所谓吗?」 「…………」 红霞低头闭口不谈,御影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陷入苦恼的她,就在远处传来不知道第几次的风声及鸟鸣的时候…… 「…………我不知道。」 红霞用比这些声音还要细微的音量喃喃说道。 「我很惧怕时雨大哥,甚至亲口说过『为什么他是我哥哥』这种话……听说不只是我们家,他还杀死许多毫无关联的人吧?」 「…………嗯。」 「与其思考这种人是否变成妖魔,他根本是个不应该活在世界上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想象时雨大哥送命的场面,竟然没有已经解决事情的感觉。如果我所惧怕的时雨大哥死掉,或许就不会再出现牺牲者,可是会有无比后悔的感觉深深地留在 我的心中。」 红霞似乎察觉自己说的话互相矛盾,因此她的声音带有些许犹豫,但是御影认为那并非矛盾,而是她所深信的家族样貌。 御影缓缓地伸手抚摸红霞的头。红霞吓了一跳,并且睁大双眼看着御影,而她只是挂着和蔼的笑容点头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喔……」 「…………」 御影继续抚摸红霞的头,她那原先因惊吓而僵硬的表情逐渐放松,随后露出安详的笑容。 「……御影小姐就像是狭雾哥哥一样。」 「咦?我跟狭雾很像?」 「是的,狭雾哥哥也经常像这样摸我的头,虽然我常常会用『我已经长大了』的理由请他住手……」 「啊……抱歉……你不喜欢这样吗?」 御影连忙将手收回。 「不会,我一点都不讨厌,反而会感到非常高兴。只不过,我都已经十四岁了,所以会有点不好意思。」 红霞虽然羞得满脸通红,却依依不舍地看着御影的手。 「这样说有点不对……因为我有个弟弟,所以我很清楚弟弟还是自己的弟弟,不论他长得多大,仍然会忍不住把他当作孩子。」 「…………我还是觉得御影小姐跟狭雾哥哥很像,因为哥哥也说过相同的话。」 「会吗……我又没有他那么顽固……」 御影歪着头露出无法接受的表情,红霞则是笑着回应:「不,你们真的很像喔。」 「……既然说到狭雾,我再顺便问你一件事……」 这时御影改变口气换个话题,红霞察觉到她的变化,也跟着收起笑容正经地听她说话。 「你认为狭雾真的想杀掉时雨先生吗?」 「………………」 红霞认真地沉思,不过这次并没有花太多时间。 「……不,我想应该不会。」 身为狭雾的妹妹,红霞自信满满地如此说道。 「就算时雨大哥对狭雾哥哥再怎么尖酸刻薄,他还是会以笑脸相对,因为哥哥知道这么做就不会衍生争执,我认为哥哥并不是真心地想杀死时雨大哥,因为他正在强烈地谴责自己,所以现在的哥哥才会一心一意地追杀时雨大哥。」 「……为什么你认为他很自责呢?」 「……因为哥哥在当家选拔仪式中打赢时雨大哥,那时候的哥哥不可能会输……但是,他好像很后悔没办法在获胜前假装输掉,哥哥认为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自己的错,所以他告诉自己不能有所迷惑,必须亲手将变成妖魔的大哥……将夺走许多性命的大哥亲手消灭。」 御影想起宗司曾经说过,狭雾打从一开始就很犹豫……也就是说,他只是强迫自己摆脱迟疑而已,却因为御影的出现,使得他察觉到自己不想杀死时雨的念头。 「那就好……我就知道狭雾还是不想杀死时雨先生。」 御影安心地如此说道。就算她想要强硬地将他拉回正途,但若不是狭雾自己打消除掉时雨的念头,御影的行动就等于没有任何意义,而此时御影的问题终于获得解决,这样她就有自信说服狭雾了。 「是的……努力消弭争端、比任何人都温柔的哥哥根本不可能希望杀死时雨大哥。」 红霞点头说道,御影却不同意她的说法。 「……那样不叫温柔。」 「…………咦?」 红霞则是不解地看着御影。 「因为这样叫做逃避争斗,根本不能算是温柔,只是单纯地害怕争执而已。刚才红霞也说过,你是因为畏惧时雨先生才不修行战斗技术的吧?这两者其实是相同的。」 「…………啊。」 红霞想起某件事而发出声音。 「您说得对……爸爸在选拔仪式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御影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吵架真的很可怕,明明自己是为对方着想才会说这么多话,却被误会是讨厌对方,这样的确很冤枉……前阵子我第一次和弟弟吵架,刚开始他并不了解我所说的话,当我认为自己会一直被他讨厌的时候,就会害怕得不知所措。」 御影回想起上个月光辉回日本的情景,当时不只是因为同情他的遭遇而流下眼泪,也因为害怕他讨厌自己,每当御影想起那个时候……就算是现在,她还是会怕得心痛不已。 「可是,我弟弟还是向我道歉。就如同我对他坦白,他也对我坦承一切,虽然他还不能完全理解我想告诉他的事,但是他很努力地想要了解,而且想要改变现状。你不觉得这种想法很重要吗?」 如果说得太过露骨,可能会让红霞认为自己很自大,所以御影用比较婉转的方式表达,不过她认为红霞应该能够了解这段话的意思——因为时雨身边的人都很害怕改变他,他才会产生如此扭曲的个性。 红霞低头沉默半晌,然后抬起头,带着灿烂的笑容看着御影。 「御影小姐……您真的很坚强。」 「咦?为什么?」 「请容我收回刚刚说过的话。御影小姐跟狭雾哥哥根本不像,而是个比哥哥更加坚强的人。」 「…………我也觉得我们不像,不过比他坚强这点……」 我不这么认为……御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红霞从中打断。 「真的可以麻烦您……处理哥哥们的事吗?」 看到红霞认真的眼神,御影也端正坐姿,并且用严肃的口气回答: 「虽然不知道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是我会全力以赴。」 「……一切就拜托您了。」 红霞深深地低下头,御影则是将手伸向她的面前,红霞不解地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和满面笑容的御影,片刻后,红霞立刻明白她的用意,于是带着笑容握住她的手。 一边摇晃双方握住的手,御影一边向红霞立誓,表示自己会尽全力阻止她的两位哥哥互相残杀。 (…………嗯?) 当她松开手的时候,御影感觉到医院外面传来一股气息。虽然只相处短短一天,分开也还不到半天,这股熟悉的气息却让御影不禁微微一笑。 看到御影突然露出微笑,红霞好奇地问道: 「有什么事吗?」 「好事终于发生啰。」 御影指着自己斜后方的地板……不,是正对那片地板的医院正门前,替搞不清楚状况的红霞解答。 红霞看往御影手指的方向,表情随即变得既惊讶又高兴,就像是打开礼物的孩子似的。 「…………真的发生好事了呢。」 一边感受从视线的彼端逐渐接近的哥哥——狭雾的气息,无法控制情绪的红霞一边喃喃地说道。 「我刚刚说过吧?阴阳师的预感是很准的。」 「……真的是这样呢。」 红霞对着得意洋洋的御影点头称是,接着她又说: 「请您过去找狭雾哥哥吧。」 「……咦?为什么?只要待在这里,他应该就会自己进来吧?」 听见御影这么询问,熟知哥哥个性的妹妹垂下眼帘,并且摇了摇头。 「我想哥哥应该不是过来见我,而是专程找门仓叔叔的……您没有预感到这件事吗?」 红霞俏皮地如此说道,不过她的话倒是一针见血。狭雾想要对宗司交代的事情……根本不需多想,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狭雾只会拜托宗司一件事。 (……也就是说,狭雾已经碰到时雨先生了吗?) 和时雨决战前,他很有可能打算先把妹妹托付给宗司。 「那我们就一起见他吧!」 终章 发生在某个少女身上的惨案 时值六月三十日礼拜五,时间是下午三点。 今天的天气依然晴空万里,在鎌澄市典丹镇的某栋医院大门前,有个留着乌黑长发的少女靠在门边。她穿着白色外套加上裤装,右肩上背着即将被撑破的膨胀背包,左手则是提着紫色的竹刀袋。 这名少女就是星之宫御影。御影在一小时前退掉从礼拜一住到今天的旅馆房间后,她与直接回蓟市的佣人们分别行动,只身前往这间医院,因为她听说认识的朋友今天正准备出院。 御影站在大太阳下,不停擦拭宛若涌泉的汗水,就在她等候约十分钟并且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到医院大厅等待的时候…… 「…………嗯?」 御影感觉到某个人的气息,于是转身面向医院的入口,远处隐约可见披着白袍的白发医生、以及两名身着便服的少年与少女准备走出医院。 少年和少女频频向医生鞠躬,接着似乎感觉到御影的气息,同时转过头看向大门。 戴着眼镜的少年手边拿着用布袋包裹的棒状物,并且摆出惊讶的表情,短发少女则是露出高兴的笑容。御影向两人轻轻挥了挥手,少年假装没看见似地毫无反应,少女却更加开心地跟着挥手。 两人再度向医生鞠躬后,便迈步走向大门。等到对方走到可以听见声音的距离时,御影向两人说道: 「狭雾还有红霞,恭喜你们出院!」 这对兄妹——纪咏狭雾和纪咏红霞则是一起低头向她道谢。 礼拜三的上午,当狭雾被时雨刺中腹部而失去意识时,红霞因为放心不下而央求宗司开车赶到现场。 后来就像礼拜天所做过的举动,红霞施展治愈术拯救狭雾,两人因为〈气〉用尽再度陷入昏迷状态,于是又让宗司载回医院,两人就这样昏睡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在昨天晚上恢复神智。 三个人在步道上并肩朝着纪咏家的方向前进,虽然他们家和车站的方向刚好相反,但是御影表示无论如何都想送两人回家。 沉默一阵子后,狭雾鼓起勇气问道: 「……请问,后来大哥打算怎么办?」 听到问题的御影则是转头回答: 「嗯?后来他直接过去我家的修行场了。」 「…………原来是这样。」 「你哥哥说虽然不知道花几年才能出来,不过他一定会回来向你们道歉。」 听到这句话时,狭雾忍不住惊讶地倒吞一口气。 「…………大哥竟然会道歉……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我也这么觉得。」 走在狭雾左侧的红霞也同样露出惊愕的表情,并且不停点头同意他说的话。 接着,三人间没有任何交谈,随后又是由狭雾率先打破这片沉寂。他看着御影的侧脸问道: 「……你看起来好像很累。」 被一语道破的御影吃惊地转过头回问: 「…………咦?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御影的确累积不少疲劳,为了不让两人发现,她努力地撑住即将垂下的头,吞回差点叹出口的气并且保持脸上的笑容,可惜还是白忙一场。 既然已经被看穿,没有自信再继续隐瞒的御影只好说出实情。 「嗯……我有点累……昨天我帮忙处理『智神』家的委托,一直到今天早上才结束……」 「…………原来如此。」 狭雾满脸歉意地说道。就是因为不想让他露出这种表情,御影才会隐瞒自己疲劳的事实,她忍不住对自己的差劲演技叹了一口气。 「……请问这次事件中有多少人丧命呢?」 可能是对『智神』这个名词感到有些在意,于是狭雾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不把你们家的人算进去的话……大概有五十个人左右吧……」 御影只好吞吞吐吐地说道。狭雾听完后,便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那些人应该很憎恨家兄吧。」 「……大概吧。」 无缘无故被杀害的人当然会心生怨恨。话虽如此,还是不方便在当事人的面前说出口,所以御影改用模糊焦点的方式回答。 狭雾继续低头沉思,然后以求助的语气询问御影: 「我……应该没有做错吧?我选择不杀死大哥……应该是正确的选择吧?」 御影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反问: 「你觉得呢?你很后悔没有杀死哥哥吗?」 狭雾稍做思考,接着静静地摇头答道: 「……我不后悔,虽然对不起那些往生的人,但是我希望大哥能够继续活在世上……」 「……嗯,那这样做就没有错。」 听到御影这么说,狭雾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她。 「不过,应该会有抱持反对意见的人。为什么让杀害数十人的凶手活着呢?绝对会有人提出这种疑问。」 「……你说得对。」 御影敲了敲语气沉重的狭雾的胸口。 「但是,你不能对那些人屈服,因为你想要拯救家人的想法比任何东西都还要强烈……如果你没办法独自对抗这些人,我也会一起陪着你奋斗……所以绝对不可以认输。」 「…………好的!」 听到御影真心的鼓励,狭雾用力地点点头,而御影也以笑容回应。 这时,狭雾发现某件事而转头看往左边,御影也跟着探头观看,结果看到红霞正在拉着狭雾的衣袖说道: 「哥哥……那时候我也会陪在你身边喔。」 「嗯……谢谢你,红霞。」 狭雾则是伸手抚摸她的头,只见红霞羞得满脸通红,却还是露出高兴的笑容。 不久后,三人抵达纪咏家的大门前。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道别吧!」 御影稍微站开,并且面向两兄妹如此说道。 「好的……真的非常谢谢你,改天我会再向你好好道谢。」 看到不改正经态度的狭雾,御影则是笑着回答: 「嗯,到时候再打手机找我吧!难得我们都有彼此的手机号码,结果连一次都没用到呢。」 「说得也是……到时候我不会直接打电话到府上,而会打手机找你的。」 「嗯,就这么办。」 御影接着朝红霞说道: 「……红霞也要一起过来喔!」 「好的,我会和哥哥一起过去找您的。」 看到红霞点头表示同意,御影露出微笑,最后又摸摸她的头,使得她害羞地绽放笑颜。 「好了,那我先离开啰!」 御影挥手道别,回头往车站……也就是刚刚的反方向准备离开。 「……那个……御影小姐!」 听到狭雾从背后叫住自己,御影回头时不禁高兴地露出笑容,不懂她兴奋原因的狭雾则是困惑地问道: 「……请问有什么事吗?」 「狭雾,你刚刚是第一次直接叫我的名字喔!」 「……咦?是吗?」 御影则是气呼呼地向摸不着头绪的狭雾抱怨: 「……真的有,你每次都只会叫『你』而已……我还以为你忘记我的名字了呢!」 「那、那个……很抱歉……」 狭雾愧疚地低头道歉,不过御影还是挂着笑容原谅他的失礼举动。 「没关系啦……对了,你刚刚叫我有什么事?」 「…………咦?」 「你不是因为有话想说才叫住我的吗?」 御影歪着头满脸狐疑 地问道。这时狭雾突然慌张地开始左思右想,御影原本以为他忘记自己想问的事情,只见狭雾用力地点头说道: 「那、那个……改天请让我和你的宝贝弟弟见个面。」 御影也模仿狭雾点点头允诺。 「……嗯,等他回国我会再跟你联络。」 于是御影带着微笑着向两人道别,再次迈步前往车站的方向。 直到御影的身影消失,兄妹俩则是穿过大门走进家中的庭院里。 「狭、雾、哥、哥!」 正当两人通过没有其他人的庭院走向主屋门前的时候,红霞用别有含意的口气叫住狭雾,虽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狭雾还是回答:「……嗯?有什么事?」 「你刚刚原本想对御影小姐说什么事呢?」 果然是这件事……狭雾的预感相当灵验,如果不回答,总觉得红霞会一直缠着自己,于是狭雾老实地表明: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我只是……」 「……只是?」 「我只是突然很想叫住她而已。」 因为身为纪咏家的当家,诸如举行家人和被害者的丧礼、聚集剩余的佣人以及与除魔课商讨以后的事务等等……等着狭雾处理的事情堆积如山,可能要一段时间以后才能抽出空间拜访御影,所以他想要尽可能地争取与她相处的时间。 「什么嘛……哥哥果然对御影小姐有意思啰?」 「我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没有人会想放掉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吧?」 没想到狭雾居然会说得这么明白,反而让想要消遣哥哥的红霞涨红脸颊。 此时,御影正坐在典丹车站月台的长椅上等待电车,就在她想要活动疲劳的身体而举起手伸懒腰的时候,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传出振动。御影拿出手机,发现原来是菜绪子打来的电话。 「喂?」 『喂……御影,你还在工作吗?』 她似乎正在放学后的教室里,因此周围的吵杂声透过话筒传至耳中。 「我今天早上总算把工作解决……现在正准备回家。」 『……原来如此,等你回来就直接到那美家集合吧。』 「集合?抱歉……今天我没办法……我现在很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陪你们玩……」 『…………什么?你说什么?』 「……你不是打算找我出去玩吗?」 御影歪着头地问道,电话另一端的菜绪子则是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用不耐烦的口气回应: 『那个……现在学校里根本没人敢玩。』 「…………为什么?」 『因为下礼拜一就是期末考。』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御影有如被冰冻般全身僵硬,她早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之前你说会带书过去看,我猜你一定都没看书吧?』 完全没错。御影只有礼拜一的晚上曾经拿出背包里的书。 『你每次都读得那么拼命,成绩还是只能低空飞过……看来这次会很危险喔。』 不只是危险,她根本没有看完任何一项科目,加上今天距离考试只剩二天……以自己只能拿及格分数的头脑来看,用二天读完所有考试科目根本是天方夜谭。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还想临时抱佛脚,记得乖乖到那美家集合……懂吗?』 「…………嗯,我懂了。」 欲哭无泪的御影挂上电话……她的惨案才正要开始上演。 end 后记 …………大家好,我是影名浅海。 虽然有点突然,不过请容我大叫一声……第三集来啦~~~~~~~~!! 真的很厉害,我根本没想过会出到第三集。当第二集的样书送来家中的时候,母亲拍着我的肩膀说:「居然会越来越厚……儿子,我看应该没有下一集啰。」我刚开始也是这么认为,不过世上还真的有奇迹存在…… 在上一集的后记里,我曾经写过『下次就写个两百七十页吧!』结果是个漫天大谎。什么两百七十页,根本就比上一集还要厚,责任编辑当然也比照第二集事先删除许多不必要的内容,所以如果还有续集,我绝对不会再做用两百七十页写完一本书的白日梦…… 糟糕……好像没有话题了。怎么办,该说什么呢……那么,就说说集英社首次打电话到家里的经验吧。 记得那是我刚满二十岁的一月某日,家中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到底是双亲、亲戚还是推销员呢……不论是谁,我只知道一定不是好事,再加上我当时正准备出门,于是我不耐烦地接起电话。 那就是集英社打给我的第一通电话,正当我红着脸反省自己接电话的态度时,对方冷静地告知小说通过第二次审查的消息,如果能够通过最终审查,将会把稿件制成合订本,所以请我以word和文字档的形式寄送原稿。可是,对电脑不太了解的我根本不知道文字档是什么,所以我回问对方,结果对方用冷静的口气回答:「我不知道。」当时我完全无言以对,结果对方仍然要我先寄word档,再由他们转换成文字档后就挂断电话。后来我打开电脑,发现编辑过的档案部分破损,只剩下软碟里还没动过的档案可以使用,让我顿时急忙地询问朋友:「什么是文字档?」他竟然冷漠地回答:「我不知道。」于是我只好自己动手调查,并且将word档转成文字档。其他还曾经发生不少趣闻,但是因篇幅有限,请容我割爱不予赘述。 最后,在此致上谢罪与感谢的话语。 首先是负责插画的植田老师。关于我延迟交稿的行为,我想不到任何适当的谢罪词语,请您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当我连故事大纲都尚未完成的时候,您却已经设计出眼镜美少年狭雾的造型,真是令我惊讶万分,真的很谢谢您。接着是责任编辑大人,我还是只能说抱歉而已,感谢您对我不离不弃。 最后,献给拿起这本书的读者无上的感谢,感谢各位。 影名 浅海 …………大家好,我是影名浅海。 虽然有点突然,不过请容我大叫一声……第三集来啦~~~~~~~~!! 真的很厉害,我根本没想过会出到第三集。当第二集的样书送来家中的时候,母亲拍着我的肩膀说:「居然会越来越厚……儿子,我看应该没有下一集啰。」我刚开始也是这么认为,不过世上还真的有奇迹存在…… 在上一集的后记里,我曾经写过『下次就写个两百七十页吧!』结果是个漫天大谎。什么两百七十页,根本就比上一集还要厚,责任编辑当然也比照第二集事先删除许多不必要的内容,所以如果还有续集,我绝对不会再做用两百七十页写完一本书的白日梦…… 糟糕……好像没有话题了。怎么办,该说什么呢……那么,就说说集英社首次打电话到家里的经验吧。 记得那是我刚满二十岁的一月某日,家中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到底是双亲、亲戚还是推销员呢……不论是谁,我只知道一定不是好事,再加上我当时正准备出门,于是我不耐烦地接起电话。 那就是集英社打给我的第一通电话,正当我红着脸反省自己接电话的态度时,对方冷静地告知小说通过第二次审查的消息,如果能够通过最终审查,将会把稿件制成合订本,所以请我以word和文字档的形式寄送原稿。可是,对电脑不太了解的我根本不知道文字档是什么,所以我回问对方,结果对方用冷静的口气回答:「我不知道。」当时我完全无言以对,结果对方仍然要我先寄word档,再由他们转换成文字档后就挂断电话。后来我打开电脑,发现编辑过的档案部分破损,只剩下软碟里还没动过的档案可以使用,让我顿时急忙地询问朋友:「什么是文字档?」他竟然冷漠地回答:「我不知道。」于是我只好自己动手调查,并且将word档转成文字档。其他还曾经发生不少趣闻,但是因篇幅有限,请容我割爱不予赘述。 最后,在此致上谢罪与感谢的话语。 首先是负责插画的植田老师。关于我延迟交稿的行为,我想不到任何适当的谢罪词语,请您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当我连故事大纲都尚未完成的时候,您却已经设计出眼镜美少年狭雾的造型,真是令我惊讶万分,真的很谢谢您。接着是责任编辑大人,我还是只能说抱歉而已,感谢您对我不离不弃。 最后,献给拿起这本书的读者无上的感谢,感谢各位。 影名 浅海 …………大家好,我是影名浅海。 虽然有点突然,不过请容我大叫一声……第三集来啦~~~~~~~~!! 真的很厉害,我根本没想过会出到第三集。当第二集的样书送来家中的时候,母亲拍着我的肩膀说:「居然会越来越厚……儿子,我看应该没有下一集啰。」我刚开始也是这么认为,不过世上还真的有奇迹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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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日本是凌晨一点……?难怪那么想睡……」 她非常后悔没有趁机上熄灯的时候好好睡一觉。这是她第一次到国外旅行,而且又是要和弟弟见面,心中满溢的兴奋感令她完全睡不着觉。 御影停下脚步并像是要甩开睡意般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揉了一下蒙眬的双眼,让眼睛能清楚环视四周。 突然间,刚刚还缠着她不放的睡魔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眼望去,大厅的人多半有着一张肤色白晰、轮廓深邃的典型西方面孔,明显和自己有所不同。周围传来的对话声和看板上一连串的文字对她来说,也尽是些只能部分理解的异国语言。 这一切在在让人意识到这里是异国……意识到自己是个异乡人。 才刚体会到这点,些许的不安与寂寞就涌上心头,就算能一时忽视掉这种孤独感,然而它却总是留在心里挥之不去。 (……光辉他……是不是也有过这种感觉呢?) 就算那时弟弟身旁有一位肯定其才能的英国魔术师,难免还是会觉得孤单吧…… (……不过,现在想这个也没用。) 御影闭上眼睛整理一下思绪,接着在大厅内找了个长椅坐下。 (要注意别讲太久……) 利用频道连接联系上对方的灵魂时,会让双方知道各自的位置,所以御影在被发现正确的位置前,必须尽快切断连结。 御影原本紧闭的嘴角露出了调皮的微笑,接着她微微闭上双眼,开始想着弟弟星之宫光辉的灵魂。 (光辉。) 《咦,御影?》 弟弟的灵魂那头传来惊讶的声音。 《怎、怎么了……你那边现在不是半夜……咦?》 (光辉你现在在哪里啊?跟昨天一样的地方吗?) 《咦?啊,对啊……我还在这里……御影,你现在到底在哪——》 (是哦,你人还在那里啊。好,我知道了。拜拜。) 御影打断光辉的发问,自顾自地切断频道连接,一想到弟弟倍感困惑的灵魂,身为姊姊的她不禁张开双眼笑了起来。 「好,也该动身去我家弟弟所在的约克了……」 只见御影语带兴奋地从肩背包里拿出旅游指南,在大腿上摊开确认。 ● 太阳渐渐没入地平线,在染成一片橘黄色的天空下,有台车正由约克近郊的森林沿着道路往市区行驶而去。 坐在水蓝色车内副驾驶座的,是名身穿黑色衣服的金发少年——星之宫光辉。 他和师父前往一处可能存在着秘境的森林探访,却没有任何发现,结果只是在那里和师父进行数小时的实战演练后告终,现在他们在回程的途中。 由车窗外灌入的风不断吹拂着他的金发,光辉将头撑在车窗边,心不在焉地望着外头急速掠过的景色。 (……刚刚御影她到底想干嘛?) 他的姊姊——星之宫御影的举动很不寻常,无论是昨天早上或是在刚刚的频道连接中,她都死缠烂打地询问自己的所在之处,看来她应该在盘算些什么。 (……而且……) 他从夹克的口袋中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怀表的时针和分针指着一点三十二分的日本时间,也就是说日本现在已经是大半夜了。目前刚好在放暑假,虽然对一般的高中生而言,在这个时间熬夜一点都不奇怪,但是对于力求生活规律的姊姊来说,绝对不可能在这时候还醒着。 光辉收起怀表,再次将视线移向窗外。 (而且御影她的灵魂……感觉好像离这里满近的……) 由于两人间的频道连接一下子就被切断,因此他无法掌握御影的正确位置,而且也没有证据可以证实他的猜想,不过感觉上御影的距离和昨晚的相比,似乎又更加接近了。就在光辉在思考的同时…… 「唔!」 随着清脆的声响,光辉的左脸颊传来一股强烈的痛楚,他张大双眼一边用左手掩着渐感灼热的脸颊,一边转头看自己身旁。 「……你这家伙在干什么啊。」 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一名穿着牛仔外套的金发少女——露希.卡罗,只见她正斜眼瞪着光辉。 「谁叫你都没发现!我从刚刚就一直在叫你耶……都是光辉你的错。」 露西闹别扭地回答,然后用狠狠弹过光辉脸颊的手指握住方向盘,并将视线移回前方。就算这样,也犯不着使出〈气斗术〉吧!光辉本想抱怨个几句,但是一想到这么做只会让露希更不高兴,他也就打消了念头,然后用呕气的语调问: 「……你是要跟我讲什么啦?」 「……没什么,虽然我要讲的事不是很重要,不过身旁有位淑女,你却还在那儿恍神,实在算不上是个好男人哦。」 她一如往常地嘟起嘴来责备光辉,并再次将视线移回前方;光辉则是不服气地默默用手轻抚着脸颊。 「刚刚怎么了?你在想什么?还是觉得累了?」 「……啊……这个嘛,说是在想事情也算是在想事情啦……刚刚那家伙跟我连接上……」 话一说出口,车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凝重,从露希的眼神中透露出她的心情不太好的讯息。 看来露希似乎满讨厌姊姊的……可是为什么她会讨厌一位素未谋面的人?难道是我在谈到姊姊时,说了什么让她感到不快的事吗?虽然每当光辉惹露希生气时总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获得解答。 「哦~~……你们两位真是要好啊。真希望你们的姊弟情深也能分一点给我呢——咦?等一下。」 话说到一半,露希瞄了一眼车里的电子钟。 「现在我们这边是下午五点,也就是说日本是凌晨一点!我不认为光辉你姊姊会在这时候还醒着。」 「是啊,我也不觉得。」 明明两人从没见过面,露希却对姊姊的事瞭若指掌。原来如此,既然她对姊姊了解到这种程度,那么即使没见过面,也可能有哪些地方让她看不顺眼……光辉点了点头,自以为是地如此推断。 「那……你姊姊说了什么?」 「这就是让我搞不懂的地方了……她问我今天是不是和昨天一样还在同一个地方。」 「————!!」 露希倒抽了一口气。 「而且或许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那家伙的灵魂似乎就在附近……」 「———!!就在附近?」 「嗯,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咦,你怎么了?」 光辉注意到露希的表情变得非常僵硬,她看起来若有所思,不过就算开口问她,她也是不发一语……而且露希的侧脸散发出一股压迫感,让光辉不想再次主动和她说话。 车内笼罩在一片沉默的低气压中,只听到引擎声和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声。担心不知是否会因此出车祸的光辉,为了以防万一而将手移到了手煞 车上。 「……光辉。」 露希突然轻声开口。 「虽然我昨天有问过你,不过你确定你姊姊是真的不会讲英文吧?」 「是啊,完全不会。」 之前御影才提过她期末考的英文成绩只是勉强及格而已。 「她也从来没有出过国对吧?」 「……对啊。」 不要说是出国了,就连在国内,她应该也只有参加过学校的旅行而已。 得到和昨天相同的答案后,露希不断微微地点着头,然后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一般自言自语着。 「……既然这样,应该就不用担心了……没错,不用担心……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而且如果要来,去年就应该要来了……不可能现在才来……」 「你在碎碎念什么啊?」 听见光辉的声音,露希猛然回过神来。 「没,没有……没什么。也对,是我想太多了,这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嘛……哈哈。」 露希为了化解尴尬而干笑了两声,并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驾驶上;光辉则是将手从手煞车上挪开,另一只手再次摆在窗边撑着头,同时用不解的眼神望着露希。 ● 坐在机场大厅长椅上的御影不断来回翻阅手上的旅游指南。要前往约克市,似乎得先到一个名叫王十字的车站搭电车,不过…… 「要怎么样才能到王十字这个站呢……?」 照理说书上不可能没写,但是不管御影怎么翻,就是找不到如何到王十字站的说明;就算找伦敦市内的路线图,也因为路线太过错综复杂,让她完全搞不清楚各个车站的位置。 她把旅游指南凑到眼前,一个个确认路线图上的车站名称……也因为如此,她没有发现眼前正站着两个人。 「……不好意思。」 其中一个人开口,但是将全副精神全放在路线图上的御影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开口的人用手摸着脸颊,看起来有些为难。 这时另一个人悄悄地坐到御影的左侧,接着嘴巴靠近她的耳边…… 「哇!」 「—————!?」 一时间发不出声音的御影的上半身向右一偏,接着头猛然转向身体左侧,一头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飘逸。 「啊,终于发现了。」 一位笑不拢嘴的女性坐在御影身旁,她一头金色的短直发长度恰巧遮住耳朵,身着红色t恤搭配牛仔短裤,带给人活泼的感觉。不管怎么看她都像二十几岁的人,但是其嘴角露出的微笑却像小孩般天真无邪。 正当御影因为惊吓而停止思考、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位女性时……又有个声音从她的正面传来,御影的身子震了一下,再次迅速转向正面。 站在御影正前方的女性和身旁那位一样有着一头金发,而她将微卷的长发扎成马尾,身着衬衫和长裙,外面还加了件轻便的外套,整体带给人沉稳的感觉,年龄则大约比短发女性大一些。 长发女性以略带责备的语气对着短发女性说了几句英文。这两个人不论在服装和感觉上都恰巧呈现强烈的对比,但是说到发色、深蓝色的眼珠以及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再加上十分美丽的脸庞……从这些共同点来看,这两位应该是姊妹。 正当御影如此思考时,说完话的长发女性再次面对御影。 「……不好意思吓到您了。她就是这样,跟小孩子一样调皮……」 短发女性淘气地眨了眨眼,用御影也能理解的英语发音说了声「sorry」。 (插图017) 「呃、呃……that"sallright……?」 御影搬出国中时学到的英文如此回答,听到她的回应,短发女性又忍不住放声大笑。 「啊哈哈!我们从刚刚就都用日文讲话,所以你不用勉强用英文回答嘛……啊哈哈!」 御影的脸顿时一片通红,也许是事情进展得很突然,短发女性笑到快喘不过气来了,长发女性见状,又再次用强硬的语气规劝她一番,短发女性才压抑住大笑的冲动,转过头去对御影说: 「抱歉,不是故意要笑妳的。」 她又再次眨着眼道歉。看见这么可爱的道歉方式,任谁都会原谅她吧。 「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 御影微微摇着头回答。短发女性松了口气般轻抚着胸口,而长发女性则显得有些拿她没办法地叹气,接着再一次向御影致歉。 「……对不起,她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但是她并没有恶意,可以请您原谅她吗?」 「当然,我真的没有放在心上……对了,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啊,差点忘了……都是因为莉塔你恶作剧,把正事都忘了。」 「又没关系。好啦,赶快告诉人家你找她的原因吧。」 面对长发女性的责备视线,名叫莉塔的短发女性只是打哈哈地带过,长发女性再次轻叹了口气,重新看向御影。 「因为从刚刚开始就看到您似乎很伤脑筋地盯着旅游书看,所以我们才过来询问您需不需要帮忙……」 「啊,是这样啊……谢谢你们的好意。」 御影有礼貌地鞠躬表示谢意,一旁的莉塔代替长发女性回答。 「不用这么客气啦……对了,你遇到什么困难吗?」 「嗯……其实我想去王十字车站,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走……」 「王十字啊……所以你是要去苏格兰啰?」 「不……我是要去约克。」 御影摇了摇头回答,莉塔则是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约克?对自助旅行的新手来说,约克算是个相当冷门的地方耶……我觉得先在伦敦逛逛会比较有意思哦。」 「呃,我并不是要去约克观光的……因为家弟好像在约克,所以我要去那里找他。」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你很爱你的家人呢。」 御影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笑容掩饰自己的害羞。 「不过既然令弟人在那里,请他过来接您不就好了?」 静静听着两人交谈的长发女性说出十分中肯的意见,觉得不好意思的御影虽然略显犹豫,仍告诉两人实情。 「嗯、呃,其实……我是想给家弟一个惊喜……所以才……」 「啊,所以你没跟他说啊。我懂我懂……我也喜欢来这套。」 原本害怕会被两人笑孩子气的御影,这时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不过莉塔接下来又故意损了她一下。 「可是才到机场就迷路,根本没办法给什么惊喜嘛!」 「唔……说得也是……」 听见莉塔如此大笑,御影羞愧得涨红了脸,慢慢低下头去。 「——莉塔。」 「唉唷,真是的……我只是要让彼此之间的沟通更顺畅,才开点小玩笑嘛。用不着讲没两句就生气吧,安娜。」 「我不认为让对方感到不愉快的玩笑可以促进彼此间的沟通。」 「才没这种事呢,对吧?」 莉塔避开长发女性——安娜严厉的目光,转而将话锋移到御影身上。 「咦?对,对啊……也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像现在这样自然地对话。」 御影面带困惑地点头回答。莉塔的说话方式的确让她觉得困窘,不过她也认为这名短发女性所展现的亲和力着实令人欣赏,或许有人不喜欢采取这种少许强势而积极沟通的人,但是御影属于喜欢采取这种沟通方式的对方。 不过完全肯定对方让御影有点不甘心,所以她也酸了莉塔两句。 「只不过呢……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在对方的耳边大叫,似乎不太妥当。」 「哦,看你这么文静,没想到还挺敢讲的嘛。」 莉塔开心地笑着,而安娜大概是觉得多说无益,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后,转身面对御影。 「……真的很对不起。还好您是位心胸宽大的人,否则要是帮忙不成反倒惹您不高兴,就太令人难过了。」 安娜用手轻抚着脸颊露出无力的笑容,而御影也无奈地回了两声干笑。 「所以您是要到王十字车站对吧?只要搭这一站的地下铁不用换车,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咦,是这样啊?」 由于路线比预期中简单,于是御影连忙重新确认旅游指南上的路线图,可是还是找不到相关的内容,这时,一只手从她身旁伸了过来…… 「我们现在在希斯罗机场这里对吧?如果你照着这条路线走,你看,这里就是王十字站了。」 沿着莉塔的手指看过去,御影立刻看见翻了半天也找不到的『王十字』三个字,在这一刻,御影对自己的注意力不足感到些许厌恶。 「不过从那里要到约克大概还要再花两个小时……现在过去的话,到约克大概是八点左右……如果把转车的时间也算进去,我想到目的地时应该接近晚上九点了吧。」 「啊……这么一说,书上好像也是这么写的。」 想起书中内容的御影也点了点头。 「嗯,所以我认为今天您可以先住在伦敦的旅馆,明天早上再出发会比较妥当……虽然我不想说自己国家的坏话,但是这里的治安比日本差。」 安娜面有难色地说。她考虑到晚上独自一人比较危险,因此如此建议御影……但是安娜是白操心了,毕竟她可是成天和妖魔怨灵周旋的除魔师,只见御影毫不犹豫地回答: 「谢谢您这么为我着想,但我想尽快见到家弟,所以我还是今天就动身。」 「咦,可是……」 「不要紧,我对自己的身手还满有自信的。」 虽然御影微笑地说着,但是对安娜来说,御影看起来只不过是位可爱的纤细少女,因此她有些担心,不过安娜并未再多加反对,只是颔首说道: 「我懂了……可是请您路上千万要小心哦。」 「对啊,而且你看起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个不小心东西就会被偷走,然后落得身无分文在外国街头徘徊的窘境当中哦!」 「啊,啊哈哈……说得也是,我会注意的。」 面带笑容的莉塔半开玩笑地调侃御影。之前因为专心看着旅游指南而完全没注意到两人靠近的御影,此时也只能苦笑以对。 谈话到了一个段落时,安娜说出一个提案。 「……请问您介不介意和我们同行一小段路程呢?」 「……咦,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莉塔,妳不介意吧?」 安娜询问莉塔。 「嗯,好啊。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英国吧?我们可以教你一些旅游书上没写的事情哦,像是怎么买地铁车票之类的。」 莉塔一边拍着御影手上的旅游指南一边说。 「好的,谢谢您。那么就麻烦两位了。」 御影露出笑容向两位行礼。 「不会,我们也要请您多多指教。那么我们出发吧……啊,我的名字是安娜,这位是我妹妹——」 「我叫莉塔,请多指教啰。」 莉塔伸出手示意要和御影握手,御影也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动。 「我是星之宫御影。三番两次地麻烦两位,还请多多指教。」 当御影告知自己的姓名时,莉塔顿时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一旁的安娜也有相同的反应。 只见两人用英文交谈了一阵子,在露出略显苦恼的神情后,两人似乎想起什么地互相点了点头,随后,安娜惊讶地看向御影,而莉塔也在同一时间神情愉快地看着她。 (咦……怎么回事?) 面对两人的举动,御影决定先露出笑容应对。 ● 「……对了,露希。」 在开往约克的车程途中,光辉开口询问露希。自从讲到和姊姊作频道连接的事以后,她就一直露出不太高兴的神情,而且一句话也不说。平常很聒噪的人突然不说话,让光辉觉得非常不自在,于是他忍不住主动开口。 露希突然回过神看向光辉,原本紧绷的神情也略为缓和。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我在想露希你是不是跟姊姊们处得不好?」 「咦,怎么说?」 「没有啦,因为刚刚听你说『真希望你们的姊弟情深也能分一点给我』……」 露希哦了一声,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后点头笑着回答。 「我们不会处得不好啊。虽然和一般的姊妹比起来,无论以前或现在,我们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不过我回家时也会很平常地和她们一起聊天或去买东西……我们之间的感情跟一般的姊妹差不多好吧。」 「……为什么见面的时间不多?」 「因为我为了学习魔术,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待在爷爷家或是魔术学院啊。在家里的时间……我想一星期大概才一、两天吧。」 「……咦,那你姊姊她们呢?没有一起去修行吗?」 「怎么可能,她们又没有产生魔力的体质。」 露希虽然轻松地回答,但是听在曾为此有过痛苦回忆的光辉耳里,让他的表情不免僵硬了起来,瞥见徒弟表情的露希歪着头说: 「咦?爷爷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是哦,原来你不知道。」 露希先是如此自言自语,接着噗嗤一笑。 「光辉,我们家族并不像你们家那样是魔术师的家系。所以我的姊姊们是正常人,反倒是我才算是与众不同。」 「…………咦,可是教授……欧特他不也是魔术师吗?」 露希她的祖父——欧特.卡罗也是位一流的魔术师,光辉是偶然在日本与他相遇的。 「嗯……我想我应该是隔代遗传到爷爷的才华,不过爷爷可是位真正的觉醒者哦。就我对自己家族的了解来看,过去从没有人继承魔术师的血脉,而且似乎也没有觉醒者。」 「…………」 人总是寻求和他人同等的能力,两者间的能力若差异不大,还不至于发生问题,不过要是能力明显优异或劣于他人时,前者会遭来嫉妒,后者则会受到嘲弄;又或者当一个人没有应该拥有的东西,或是获得不应该拥有的东西时,众人会对前者侮蔑待之,对后者则心存畏惧,有时甚至不把他们当普通人看待。 身为过来人的光辉十分了解这点,所以他猜想露希可能曾遭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对待,因此他表情沉重地背对着露希。 但是,此时一旁突然传来笑声,光辉将视线移回露希身上,露希似乎看穿光辉内心的想法,而且不知为何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用担心啦,光辉。就跟光辉你母亲和你姊姊一样,我的爸妈和姊姊们都十分理解我的状况。而且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我们处得和一般的姊妹差不多好呀。」 「…………这样啊。」 回应着露希的光辉脸上展现出放心的笑容,在一旁看到光辉如此反应的露希,则是自言自语般地补充了几句。 「虽然我们处得不错,不过我实在对二姊的个性有点不敢领教……所以我叫你分一点姊弟情深给我,指的就是我希望能够对二姊不会有这种感觉啦。」 听到完全不同于前一段话的叙述的光辉感到疑惑。 「不敢领教……?怎么说?」 「嗯……简单说就是心眼很坏……我们每次见面,她就一定会故意取笑我,而且又很烦人……她的坏心眼程度应该和露莉亚有得比……不,连我出生时自己都没印象的事她也知道,算起来比露莉亚还难缠。」 虽然露希的确讨厌那种坏心眼的个性,不过她似乎不讨厌二姊这个人……从露希回答的语气里可以感觉到她复杂的心境。 此时光辉想起有关露莉亚这名女性的事。 露希在就读魔术学院时,就是接受露莉亚的指导,而且她也是露希的第三位师父。上个月光辉造访学院时第一次和露莉亚见面,不过想起当时露希被她为所欲为地戏弄,整个脸蛋红通通的模样,直到现在还是让光辉觉得好笑极了。 「……光辉,你在笑什么?」 旁边射来一道锐利的眼光,大概是光辉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吧。 「没啦,我是在想能比露莉亚还坏心眼,看来你二姊的个性也满夸张的……有机会一定要跟她见见面。」 「绝对不行。」 光辉话才刚说完,露希立刻用闪电般的速度毫不迟疑地回答。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的徒弟只是直盯着露希的侧脸瞧,而师父则是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哪可能让你们见面啊……上次见面时,她已经从爷爷那边打听到一堆事情,害我被狠狠亏了一顿。要是真让你们碰面了,真不敢想象我会被整得多惨……」 「……露希?」 光辉喊了她一声,只见露希颤了一下身子,接着慢慢转过头看着光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夕阳照耀的关系,她的脸色看起来特别红润。 「光、光辉……我刚刚讲的话你全听见了吗?」 「没有,风声太吵,我完全没听到你在讲什么……不过从声音里倒是可以感受到,你是绝对不会让我跟你二姊见面的。」 「这、这样啊……」 露希松了口气,接着她仿佛为了重新打起精神清了清喉咙,再次专心开车。 「……嗯,反正就这样,你绝对不可以见我二姊。要见大姊倒是可以……只不过她们两个休假时都是一起行动的……」 看来还是没办法让她们和光辉见面……露希低声说道。 「哦……她们这么要好啊?」 「嗯,因为大姊很照顾我们啊。只要二姊找她一起出门,她好像都不会拒绝,而且她还曾经特地配合二姊调整休假,和二姊一起出国旅行呢……听说她们两人这个月也会去旅行。」 「……这样啊。」 光辉的回答中带着一些笑意,听觉敏锐的露希则是斜眼问他『你在笑什么?』 「不,没什么啦。我只是在想你们这家人还满喜欢旅行的……」 不管是欧特也好、露希或是她的姊姊们也罢,都让人感觉这家人真爱外出旅行。 「相较之下,我家那几个……根本就哪儿也不去……」 『星之宫』这个家族真的是和娱乐无缘,虽然光辉曾经和姊姊一起购物或出去玩,不过记忆中却从没有和父母亲一起出门过,毕竟不知道工作何时会上门,因此家里不能没有人在。 因为这样的家庭背景,所以出远门去旅行就更不用提了……应该说出生在这个家的孩子,大概除了校外教学以外,大概都不知道什么叫旅行吧。要是光辉没有遇见欧特,这辈子可能也不会出国。 「不过说实在的,老爸要是做一些像带全家一起去旅行之类的事,那才真的是有问题。」 光辉向着窗外露出微笑说道。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惊讶,没想到会有因为想起父亲的事而笑出来的一天,在一个月前,这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事。 听到这番话的露希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语,接着故作若无其事般地问: 「嗯……所以说,你姊姊也不可能来这里,对吧?」 「……什么?」 光辉回头投以疑问的眼神,这让露希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这个问题。 「因、因为……你不是说你感觉到你姊姊的灵魂就在这附近吗……?这不就代表她人已经在英国了吗?」 「…………怎么可能。」 光辉对露希的疑问一笑置之。 「这是不可能的啦。我不是说过了吗?在我们这个家庭长大的小孩,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旅行。而且扣掉老爸不算在内,她可是家里最强的除魔师。在国内旅行就算了,但说到出国,老爸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我想刚刚频道连接时会感受到她就在附近,大概只是我的错觉啦。」 虽然光辉只是害怕期待落空才这么说的……不过依常理推断,姊姊一个人到英国来的可能性,简直低到不值得特别去思考。 「……是哦,那的确是不可能啦……嗯,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啦……不过……」 露希像是说服自己一般加重语气说着,一旁的光辉则是撑着下巴靠在车窗边继续欣赏风景。夕阳下,绿草茂密的平原一直延伸到天边,在晚风的吹拂下像波浪一样摇摆。 「不过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家伙真的一个人跑来……我想我应该会非常高兴吧。」 「又来了……光辉的恋姊情结宣言又出现了。」 「————!!这、这很正常吧!姊姊特地跑来看你,有谁不会觉得高兴啊!?」 光辉虽然涨红着脸拼命解释,但是露希只是盯着前方的约克市景不发一语。 ● 在听见黑发少女姓名的瞬间,安娜.卡罗和莉塔﹒卡罗这对姊妹同时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个姓氏……你会不会觉得很耳熟啊,莉塔?」 「等等……我想想哦……啊,对了!跟爷爷带回来的那个日本男孩同姓!听说露希收他作徒弟了……」 之前为了见总是待在祖父家而很少见面的小妹露希,姊妹两人特地到祖父家一趟,但是那次去只有祖父欧特在家,在失望之余向欧特询问露希人在何处后,得知她正和祖父所带回来的那位日本少年一起外出旅行,当时她们所听到那位少年的名字就是『星之宫光辉』。 上个月露希回老家时,莉塔就拿这件事大肆取笑了露希一番。 「啊,你说得对,是叫这名字没错……嗯?那这样的话,这位女孩该不会就是……」 「跟露希在一起那个男孩子的姊姊?」 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御影的脸瞧,感到困惑的御影先是露出尴尬的笑容,最后似乎再也忍不住,她终于客气地问道: 「呃,不好意思……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啊……对不起。不好意思想请教一下,您的……唔咕!」 莉塔迅速站起身用手堵住安娜的嘴。 「你在做什么啊,莉塔?」 从小就爱恶作剧的妹妹,如今嘴角浮现和那时相同的笑容,然后她用御影听不懂的英语对安娜说。 「干脆别告诉她,直接让她和露希他们见面吧。」 「……为什么?」 「她见到弟弟以后,一定会把我们的事告诉他,像她这么有礼貌又有家教的女生,在路上遇见了亲切帮忙的人,没道理不会把这件事拿出来提。那么呢,要是露希刚好也在场,我想这女孩和露希一定都会大吃一惊。」 「所以说你打算趁这个机会,不只让她弟弟、也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对吗?」 「你说得没错。而且我想露希不只会吓一跳,可能还会气得满脸通红,然后大发脾气吧。我看她好像还满中意那男孩子的,搞不好姊姊来 看弟弟,露希反倒会因为不能两人独处而生气呢。」 似乎正在脑中想象那时情景的莉塔开心地奸笑着,安娜则是目瞪口呆地小声说: 「你真够坏心的。」 「哎呀,我就是喜欢恶作剧嘛。」 莉塔毫无愧色地向安娜点头应和,安娜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叹气中可以感觉到再说什么也没用的无奈,接着她看向御影,只见眼前的黑发少女正用更加疑惑的表情看着两人。 「……我的什么?」 「呃,那个……」 安娜感到相当为难,毕竟她本来就不善于说谎,正当她犹豫着该如何接续先前的问题时,身旁的莉塔抢先一步接话。 「哎呀,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安娜本来想要问你弟弟的名字,不过我阻止了她,因为这有关个人隐私,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等等——!」 安娜的嘴又被莉塔摀住,有些错愕的御影则是张大眼睛看着两人,接着轻轻笑了出来。 「怎么会,只是问名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弟弟的名字叫做光辉。」 「哦……叫光辉啊……这名字真不错呢。」 莉塔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小恶魔的笑容。不需要自己先提供情报就能够确认自己的推测是否为真,这样简直是诈欺师的套话手法。这么奸诈狡猾的妹妹为什么是当警察呢?对安娜来说,这比世界七大奇景还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谢谢您。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也很喜欢这名字。」 御影打从心底觉得开心的样子刺痛了安娜的心。 「那我想我们也该启程了……啊,对了,你有带相机吗?有的话,可以在这里拍一张纪念照。我来帮你拍吧。」 看似临时起意的莉塔提出这个建议,御影站起身来率直地点头同意。 「啊,也对……不过难得有这个机会,两位要不要也一起入镜呢?」 「咦,可以吗?」 「那当然。等我和家弟见面后,我也想和他分享两位的事……要是有照片,我想他比较能想象出两位的感觉,所以还请务必一起来照张相。」 御影边说边从肩背包里拿出一台手掌大小的数位相机。 「这样啊,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们也不好意思拒绝。那我们也一起照吧,安娜。」 姊姊回盯着俏皮地眨眼示意的妹妹。 (……原来这就是你一开始的目的啊。) 莉塔可能觉得光说名字可能还不够震撼,所以这位爱恶作剧的妹妹为了让御影替两人拍照,才特地讲到相机的事。只要说『我来帮你拍』,这位彬彬有礼的少女十之八九会说『要不要一起拍呢』;就算少女没有开口,只要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就当做是认识的纪念,让我们也一起入镜吧』,然后她也一定会帮两人拍照的。 (真受不了……就只有这种时候,脑筋才动得特别快……) 正当安娜一个人陷入沉思时,莉塔已经从御影手中接过相机,然后找寻相机的摆放位置。由于找不到高度恰好的地方,莉塔思考了一下后就把自己的行李箱直立在长椅上,再把相机摆在上头并确认是否稳固。 「好……这样应该可以了。设定一下自拍时间……好了。准备完成!安娜,你在干嘛?赶快过来啊!」 莉塔移动到御影的右侧对姊姊招手,安娜则是叹气地走到御影的左侧,然后盯着相机的镜头。 安娜对着数小时后可能会看见这张照片的露希硬是挤出了笑容;莉塔则是挑衅地将脸凑到御影身旁,闭上单眼并调皮地伸出舌头。 几秒之后,伴随着刺眼的闪光,相机启动了快门。 从机场转搭地铁后,一行人在摇晃的车上开心地闲聊着,不知不觉中,电车来到了安娜和莉塔要下车的霍尔本车站。 「那么我们就到这里下车了。」 姊妹俩下了电车后转身说道。 「真的非常谢谢你们。等我回国后,一定会把照片寄过去的。」 「好,好的……我们期待您寄来的照片。」 御影有些腼腆地站在车厢里。为了寄照片,一本正经的她还向莉塔问了家里的地址,这样的心意虽然令人十分开心,但是一想到小妹看见照片时的样子,安娜还是只能用僵硬的笑容回应御影。 「下两站就会到王十字站了,到了之后就照我刚刚给你的字条内容,先去柜台问一下哦。就算对方听不懂,直接拿字条给他看也可以。」 「好的,我明白了。」 莉塔并不是满脑子都只想着捉弄对方而已,像这样在玩笑中不忘亲切正是她的作风。安娜在一旁看着妹妹露出微笑。 这时即将发车的铃声响起。 「那么请您多保重,希望您可以平安地与令弟会面。」 「goodbye~~andhavearip!」 安娜露出微笑,莉塔则是俏皮地用飞吻道别。 「虽然时间不长,还是承蒙两位照顾了……安娜小姐、莉塔小姐,再会。」 御影深深地鞠躬致意,在她抬起头的同时,持续作响的发车铃声刚好停止,电车的门也随即关上,接着电车缓缓开始前进。 三个人互相挥手道别。直到电车消失在视野中,安娜和莉塔才将手放下来,就在这个时候…… 「……呼呼呼……嘿嘿嘿…………哇哈哈哈!」 安娜胆颤心惊地看着有如被什么东西附身般、用十分诡异的音调放声大笑的莉塔。 「哎呀,我真期待下次小妹会露出什么表情和我们见面!我看下次她回来时,脸一定臭得跟什么一样!」 「…………真是的,为什么不能用更……正常的方式去疼爱她呢?」 安娜语带无奈地说道,她知道莉塔非常疼爱露希,但是明明可以用普通一点的方式对待露希,莉塔却总是爱捉弄露希让她生气,由于从小时候就是这种情况,露希也因此对这位二姊有些敬而远之,即使如此,莉塔依然喜欢捉弄露希。 莉塔等笑到一个段落时回答: 「因为那家伙生气或闹别扭的表情是最可爱的啊!」 莉塔毫无罪恶感的回答令安娜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她望着继续哈哈大笑的莉塔,并对露希表示由衷的同情。 「露希有这样的姊姊还真可怜……」 然而,安娜的低语瞬间就消失在莉塔的笑声当中。 ● 夜晚,约克某饭店的房间中摆放着两张床铺,光辉仰躺在其中一张床上,虽然他并不困,不过由于没有事情可做,因此吃完晚饭回房后,他就一直躺在床上。 露希正在淋浴,无所事事的光辉则是一边听着回荡在房间里有如下雨般的水声,一边心不在焉地望着天花板。 不过要叫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发呆,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太过无聊,光辉开始在脑中思考起一件原本不打算深入追究的事,那就是关于傍晚姊姊和自己频道连接的事。 光辉觉得这一定不可能,话虽如此,但是他不禁开始幻想说不定姊姊真的到英国来了。 (……就说这不可能发生的嘛。) 光辉笑着吐嘈自己想太多。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但是……他确实感觉到姊姊的灵魂就在附近。 (……所以说那也是错觉。那时频道连接的时间很短,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掌握到彼此的距离吧。) 光辉否定自己的感觉。但是自己会笨到把日本和英国两者的距离弄错吗……? (……干脆来频道连接看看吧?) 坦白说,自从傍晚听见姊姊的声音后,光辉就一直想找机 会和她频道连接来确认真相,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反正再过几个小时就得叫御影起床,到时即使不想知道,也能确认她的所在位置……光辉这么说服自己,决定晚一点再做确认。 对反复思考这些事的自己感到吃惊的光辉翻了个身,就在此时…… 《光辉。》 「咦!?」 姊姊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光辉大吃一惊,迅速坐起身来。 《……啊,是这个方向啊。》 姊姊的声音听来相当悠闲。这并不是错觉……可以确实感应到御影的灵魂就在附近,而且就在这个街道当中。 「御影!?」 光辉转头往感应到姊姊灵魂的方向看去,好不容易挤出声音喊着她的名字,但是姊姊却只是淘气地笑着,并且切断频道连接。 一瞬间光辉完全停止思考,像个木偶一样动也不动,不过他随即恢复意识,只见他从床上跳了下来,宛如疾风般冲出房间。 他跑出房间时,有人从后头叫着他的名字,但是此时的光辉根本无心理会。 不想浪费时间等待电梯的光辉,毫不犹豫地选择从楼梯冲下楼,脚步有如在下斜坡一样迅速。 光辉来到一楼后,穿过大厅跑出旅馆。四周一片昏暗,来往的行人也不多,等间距排列整齐的路灯以及附近建筑物透出的几道光芒,静静地照耀着夜晚的街道。 光辉抬头望着被城市光芒微微照亮的漆黑夜空,然而在光辉的眼里,却可以看到无数像萤火虫般闪耀着红、蓝、白、绿光芒的物体。 这是无法产生咒力的光辉所拥有的才能——『可视星幽界之眼』。拥有这项能力代表光辉能和体外的星幽体(灵魂)相互联系,虽然他无法呼唤出存在于物质界或以太界中拥有实体的动植物灵魂,但是他可以透过自己的身体呼唤出未被固定形体包覆的灵魂——也就是四大元素的下位精灵。 光辉就是在欧特和露希的指导下将这项才能加以发挥,进而习得『精灵术』。 光辉只呼唤漂浮在空中的四色精灵里发着白光的风之精灵到身边,白色的萤火在光辉的呼唤下飘至他的眼前,接着缠附在他身上的白色妖精纷纷往四面八方飞去。 四散在天空的妖精们依照光辉的想法朝他感应到姊姊灵魂的方向飞去,只见妖精们的身影渐渐没入夜色中,光辉也尾随妖精们的身影向前奔跑。 没过多久,光辉的脑中浮现出不同于实际上双眼所见的画面,那是风之精灵所看见的景象,它们正从夜空中俯瞰在路灯照耀下的街道,而在底下的街道上,有个比路灯更加显眼的白色人影。 「————!!」 只顾着注意脑中视野的光辉,几乎快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那白色的人影是名少女,她戴着一顶用红色缎带点缀的白色帽子,身穿白色无扣短上衣和连身裙,右手拉着一只和她的身高不相称的大行李箱,肩上背着一个包包。少女那在帽子底下的一头乌黑长发随着夜风缭绕在其身后,于街灯的照耀下更显亮丽。 即使没看见少女的脸,从她散发的灵气也能够知道;就算不透过精灵的力量,用自己的灵视力也能够得知其身分,但是光辉仍旧想尽快看见她的脸,因此他将视野切换到位在少女正面的精灵身上。 「—————!!」 光辉的嘴唇似乎在叫着姊姊的名字般微微动了几下,但是却发不出声音。 映在脑中的是张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少女面容,而那名少女似乎也感觉到光辉的到来,唇边绽放出愉悦的笑容。 光辉在一座桥梁前停下脚步,此时的他已经不需要再借用精灵的视野了。 白衣少女就在桥的另一端,她的步伐未变,不急不徐地朝着光辉走去,而光辉只是凝视着这有如幻影般的光景。 她的身影、灵气和灵魂就在自己的眼前,光辉仍然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虽然现在迈开步伐就能够早点感受到她在自己身旁,然而光辉却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对方。 白衣少女慢慢地走到桥中央,但是她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光辉!!」 少女开心地大喊并奔向前去,虽然她的脚上穿着不易奔跑的凉鞋,不过脚程飞快的她只花了一秒就跑完两人间超过十公尺的距离,她甩开手上的行李箱、不顾飞掉的帽子向光辉飞扑而去。 (插图030) 受到撞击的光辉先是有些站不稳,下一秒就被紧紧地抱住。透过上衣布料传来的温度、柔软触感以及从他左肩所传来的少女笑声,如此真切的存在感……这些都不是幻觉。此时,少女拉开些微距离,近距离地凝视着光辉并开口说道: 「嘿嘿……好久不见,光辉。」 两人的五官虽然一模一样,但是眼前这位惹人怜爱的少女却又和自己不尽相同……光辉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双胞胎姊姊——星之宫御影的笑容。 「————!!」 他完全说不出话,交织盘旋的各种情感迫使他无法继续思考,只是目不转睛地直盯着姊姊的脸。 看见弟弟有如时间暂停般一动也不动,御影忍不住高声笑了出来。 「啊哈哈……光辉,你的表情好怪哦。有这么惊讶吗?我还在想刚刚的频道连接你可能就会发现了呢。」 「…………………………当然会惊讶啊。」 光辉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宛如证明自己所说不假。 「嘿嘿……看来我这次的计画很成功哦。」 御影天真地笑着说。刚刚说出的那句话让光辉冻结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不过由于太过惊讶,以致于一开口就先问了个毫无创意的问题。 「你……怎么会来这里……?」 御影收起笑容,不可置信地看着光辉。 「怎么会来……?当然是为了来看光辉你的呀!」 「……来看我……的?」 依然感到困惑的光辉完全不晓得该如何反应,御影见状便开始闹起别扭,低头偷偷看着弟弟。 「怎么……姊姊我专程来找你,难道光辉你不开心吗?」 这番话总算让光辉冷静下来,他不用再思考到底该做出什么反应。 今天傍晚自己才想象过现在这个画面,光是用想的就觉得很开心,现在既然幻想成真,那么只需要把自己最直接的心情告诉对方就好了。 光辉轻吐了口气消除自己心中不必要的犹豫。 「…………怎么会呢。」 光辉边轻摇着头,边伸出右手越过御影的肩头,御影被风吹走的帽子就在他手指方向的地上,此时突然吹起一阵风,那顶帽子随着风在空中飞舞,并顺着气流落到光辉的右手上。 「当然开心啊……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光辉把帽子戴回姊姊的头上,用平静的笑容表达自己率直的心情,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但是话里所蕴含的思念似乎完全传达给了对方,只见御影高兴地笑眯了双眼。 由于御影非常开心地紧盯着光辉,让光辉的双颊渐渐转红…… 「————!!」 但是光辉脸上的红润却在下一瞬间消失无踪,不仅不是变回原本的肤色,而是变得极为苍白。 他的身后不断传来阵阵刺痛的凛冽杀气……在光辉的身体感受到杀意之际,也想起自己是和谁一起旅行的。 他的身体不断起鸡皮疙瘩,也压抑不住全身的颤抖,感受到弟弟颤抖的御影一脸不解地抬头看着他。 「你很冷吗,光辉?」 「不,不是……我不冷。」 「不是?可是你明明抖 得这么厉害,还起鸡皮疙瘩,不要硬撑了。」 御影的双手更加用力地环抱住他,让两人的身体完全贴合。 「来,这样应该更暖和了吧?嘿嘿……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冷。」 姊姊一片好心地笑着说。身体的确变温暖了,然而在此同时,背后传来的杀气也更加强烈,让光辉变温暖的身体温度再度下降。 光辉的身子抖得更厉害,可能是因为他挡在御影前面,所以御影完全没有感受到这股杀气,只是光辉无法再继续承受这样的杀气。 他先深呼吸并做好心理准备以应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接着他把手搭在姊姊的肩头轻轻推开她。 「……光辉,你怎么了?」 「…………有个罗剎女来了。」 对感到不解的御影简短解释后,光辉慢慢地转过身。 才看了一眼,光辉立刻就对回头去看这件事感到后悔。前方约五公尺远的路灯下,有个白色影子驻立在黑夜之中,一位金发的罗剎女……不,是脸色比罗剎女更加骇人的露希就站在那里,这可能是光辉生平见过最恐怖的表情了。 露希似乎在光辉冲出房间后没多久就跟着跑出来,她没有穿着牛仔外套,头发也还没干,湿漉漉的发丝紧贴在脸上,感觉就像幽灵一样令人害怕。 「……你究竟……在这里……做什么呀,光辉……?」 露希的声音明明低沉微弱得几乎要消逝在夜风中,但是每个字却强而有力地敲击着光辉的耳膜,他的脑中感觉到些微的振动,或许是露希在不知不觉中使用了言灵吧。 「我正想说你跑哪儿去了,不放心才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竟然……在这种地方……和女孩子抱在一起…………!」 露希边说边把手伸进连身裙的口袋里,接着掏出一支飞镖——那正是露希的魔术武器『刺针』,依据她在飞镖上所灌注的魔力多寡,造成的破坏力也会有所不同。虽然听起来很简单,然而正因为如此,对方更容易感受到这种武器所带来的恐怖。 总之再这样下去实在很危险,因此光辉改用英文向露希喊话,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呃,这个嘛……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不过你先冷静下来……会比较好吧……?」 光辉用颤抖的声音这么说着,但是露希根本听不进去,而且在光辉安抚她的同时,她正不断把魔力灌注在飞镖中。精灵将目前飞镖上所蕴含的魔力告知光辉,听起来相当可观,若是闪开这一击,位于身后的桥肯定会马上被破坏。 看来现在只能藉由风所形成的护墙抵挡了。光辉在脑中盘算着该如何施展魔术……正当他要对精灵传达指示时,突然有人从背后轻轻戳了他几下。 「光辉~~」 御影的迟缓语气和现场杀气腾腾的气氛形成强烈对比,光辉没有回过头,而是直接小声地回答: 「没问题的……我一定会保护你,你先待在我身后。」 「不是,我不是要问这个……那个人该不会就是光辉的师父吧?」 「……是啊。」 「哦~~是这样啊。她听得懂日文吗?」 「……嗯,她是懂啦。」 「是吗……那我先去打声招呼吧。」 御影绕过弟弟向前跨出步伐。 「咦……?哇,你这笨蛋,危险啊!?」 光辉连忙伸手阻止姊姊,然而伸出的手却没有抓到实物的感觉,同时他也因为惊讶而瞪大了双眼。御影轻轻一蹬,她的身影立刻转为模糊,光辉的脑中闪过「不可能吧」的想法,接着将目光转向五公尺外露希所在的位置。 刚才瞬间消失不见的御影就站在露希的前方。她利用〈气斗术〉进行高速移动,以动态视力无法捕捉到的速度移动到露希的面前。 上个月回国时,姊姊的〈气斗术〉还没有这么杰出。原来如此,光辉终于了解昨天早上御影在频道连接里所说的就是指这件事。 因愤怒而失去冷静的露希多少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御影吓了一跳,而御影趁着露希因惊愕而无法反应的大好时机,满脸笑容地对着露希自我介绍。 「初次见面,我是光辉的双胞胎姊姊——星之宫御影。非常感谢您照顾家弟。」 「……姊……姊……」 露希用日文反复低吟这几个字,接着用杀气不减的锐利眼神比较起眼前少女和远方徒弟的相貌,光就发型和表情来看,乍看之下并不容易判断,但是在数秒钟的对照后,她发现两个人可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或许是露希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所以原先充斥在现场的杀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但是她的眼神依旧锐利,只见她以不含杀意却带着敌意的目光上下打量御影,然后用英文恨恨地嘀咕: 「还真的来了啊……」 光辉捡起姊姊扔下的行李箱和肩背包走近御影的身后,而露希的那句话令他突然浑身一震……就算再怎么听不懂英文,从露希的表情和语气也能判断出她不欢迎御影,甚至可说是充满敌意。 但是御影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减半分。光辉很庆幸自己的姊姊如此有教养,并打从心底感谢将姊姊教育得那么好的母亲。 「那么……不好意思,可以请教您的名字吗?」 被御影这么一问,露希边瞪着她边用日文回答: 「……光辉没告诉你吗?」 「是的。我们做频道连接时,他总是称您为『师父』,所以我一直到上个月才知道原来您是位女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御影这句话的结尾有股莫名的魄力,然而她的表情和语调还是一如往常,因此光辉认为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哦~~这样啊。也对,被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因为光辉总是用『那家伙』或『姊姊』来称呼你。」 露希边说边看了光辉一眼,虽然凉爽晚风徐徐吹来,他却流下了一道冷汗,接着露希再次回头看着御影,露出嘲讽的笑容说道: 「初次见面,光辉的姊姊。我的名字是露希.卡罗,是代替花了十四年,却连初级〈气斗术〉都没办法教会光辉的你们几位,陪伴光辉一起修行的师父。」 这番和表情一样尖酸刻薄的话让现场的气氛凝重起来,刚刚那番话对御影而言,恐怕已经踩到她排名第二的地雷,就算是有教养的姊姊,也不可能再用笑容轻松带过了吧……光辉心里这么想着,同时战战兢兢地看着姊姊的反应,不过御影还是笑容可掬。 「是的,所以我真的非常感谢露希小姐您所作的一切。」 见到这样的反应,露希心有不甘地啧了一声。看到露希这副模样,光辉不解地思考着: (露希她干嘛对御影抱着这么强烈的敌意啊?) 就算透过自己的叙述而对这个人产生反感,不过光辉还是不懂露希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敌意的意义何在,然而就算他对露希投以疑问的眼光,她却完全不予理会,只是直瞪着眼前的敌人。 「所以呢?你来英国到底有什么事?如果是来观光的话,我建议你不要来这个老旧的城镇,到伦敦逛逛吧。」 「不,我不是来观光,而是来找家弟的。」 御影说到一半时不安地皱起眉头。 「怎么说呢……自从上个月家弟再次回到英国以后,我每天都感到心神不宁。因为担心家弟可能会遇到一些危机,所以我才来到这里的。」 姊姊这种似乎意有所指的演戏语气让光辉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接着他看向露希,发现她不知为何满脸通红。 「是、是妳想太多了吧!?我是不了解你 们这些观测星象的阴阳师,不过都这个时代了,你们还随着占卜那一套起舞,实在是有毛病耶。就算真有万一,有我在也用不着你来担心吧!」 露希似乎有些被逼急了;相对的,御影则是犹如叹息般地笑着回答: 「您难道没想过,所谓的危机正是因您而起的吗?」 「唔!?」 露希的脸一瞬间变得更红了,看她连耳朵都泛红的样子,应该是真的被逼到说不出话来,御影对这样的露希依旧露出友善的笑容,并且伸出手来要和露希握手。 「总之就是这样,从今天开始的一星期里,我打算和家弟一起行动,还请您多多指教。」 脸上潮红尚未消退的露希,眼光不断地在御影的脸和手之间游移,最后终于…… 「……随便你。」 没有和御影握手的露希丢下这句话后,就面带怒色地径自往旅馆的方向走去。看着怒气冲冲的露希渐渐远去的背影,御影露出苦笑。 「嗯……虽然在预料之中,看来她还是不欢迎我。」 御影收回手,有些遗憾地低声说道,光辉则是发出打从心底感到吃惊的语气对姊姊说: 「御影……妳真有一套……」 「呃,为什么?」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露希回不了嘴而罢休的样子。」 「是吗?」 看着光辉点头做出肯定的答复后,御影扬起嘴角笑了出来,接着她故意大声地说: 「那么,她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感到心神不宁的原因吧?」 语毕,只见远处的露希忽然停下脚步。 「……你说感到心神不宁到底是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说因为有露希在,才让你感到不安?」 「你可以问露希小姐看看呀?我看她好像心里有数……我只是有些预感而已,她应该可以比我更详细地告诉你是什么吧。」 光辉看了一眼停下脚步的露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光辉觉得露希现在非常火大,要开口问她事情需要相当大的勇气,但是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就再也没办法提起这个话题了,于是光辉快步走向前,从她的背后问道: 「……你知道原因出在哪里吗,露希?」 「我哪知道啊。」 露希背对着光辉冷淡地回答,之后她宛如要远离光辉般快步离去。 (……不快点让她消气的话,之后就麻烦了。) 光辉勉励差点叹气的自己『这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了。』于是他再次快步上前走在露希的身旁。 「你到底在气什么啦?」 「…………」 露希没有回答,她依然面无表情地红着一张脸继续向前走去。光辉抬头望着天空茫然地回想整件事情的经过,试着找出她生气的原因。 「……你该不会是在气我随便跑出房间的事吧?」 「…………」 露希没有回答。实际上,她只是因为这个猜测跟事实八竿子打不着,所以才懒得开口回应,但是光辉并不知情。 正当光辉绞尽脑汁思考露希生气的原因时,一阵风吹来,让露希冷得直打哆嗦,这时光辉才发现露希的头发还是湿的。 光辉弹了一下手指呼唤出火之精灵,指示这些外型有如火红蜥蜴般的精灵围绕着他们俩,以提高露希周围的气温。 「还会冷吗?」 「…………」 露希沉默了一阵子,最后摇了摇头,光辉有如放下重担般吐了口气。总之她还愿意理我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再来只要等她主动和我说话就好…… 如此想着的光辉才刚放下心来,左手腕突然有个柔软的东西靠了上来,吓一跳的他转头一看,御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旁,两人的手也牢牢地勾在一起。 「你、你在干嘛……放手啦。」 光辉红着脸想要把手抽出来,但是御影却用力地勾住他的手,不让他抽走。 「有什么关系嘛,很冷耶。」 「那我帮你把四周的气温升高不就——」 「不要,这样比较温暖。」 御影摇头拒绝了光辉的要求。若是平时的光辉,应该会稍微抵抗一下,但是或许是因为现在姊姊在身旁这件事让他十分开心,所以马上就顺从了御影。 (————!!) 在此同时,另一侧却传来惊人的杀气。 (……枉费我刚刚好不容易才让她消气了。) 内心略感懊悔的光辉转过头去,看见露希正眯着眼瞪他们姊弟俩,接着冷冷地低声说了几个字: 「恋姊情结。」 「不、不是……!!喂,御影,你还是马上放手吧!」 光辉的脸有如着火般整个泛红,他用比刚刚更强的力道想要挣脱,可是御影还是不愿意放开。 「被人家说有恋姊情结又有什么关系……我很高兴光辉你被人家说有恋姊情结哦。」 「你觉得高兴,我可不高兴啊!」 「…………两位」 「啊哈哈……这又没什么好丢脸的。」 「快觉得丢脸啦你!拜托你有点羞耻心好吗!?」 「……你们两个!」 突然一声怒吼让姊弟俩同时噤口并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露希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看来她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光辉脸色苍白地看着全身散发出怒气的露希,御影却是毫不在意地直视着她。 「你们两个要在那里恶心地大搞姊弟情深,我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你到底要跟我们跟到什么时候啊?」 被露希这样斜眼一瞧,御影突然楞住了,而她怔忡的表情似乎再次惹恼露希,于是她用更不耐烦的语调接下去说: 「……我是问你住哪家旅馆啦?」 「啊……」 御影仿佛现在才想起这件事似地啊了一声,光辉则是吃惊地看着姊姊。 「……你……该不会……」 「啊……嗯,我完全忘记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想这个时间不管到哪里都订不到房间了。」 「…………该怎么办呢?哈哈哈。」 御影装傻的笑声回荡在夜晚的街道上,令光辉深深地叹了口气。乍看之下非常可靠、却总是少一根筋,这还真像姊姊的作风。身为弟弟的光辉露出苦笑,接着对御影提议。 「真没办法……那你要不要来我们的房间睡?」 「咦,可以吗?」御影才要说出这句话时…… 「等一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露希涨红着脸生气地大声问。 「可、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又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不管……」 「那就别管她啊。不事先通知就擅自跑来,而且还得帮她打理住的地方?开什么玩笑!」 露希说完就径自别过头。现在是由露希支付旅馆房间的费用,所以只要她不答应,就没办法让御影睡在他们的房间。 「……怎么样你都不肯吗?」 「…………」 露希沉默不语,这也代表了『绝对不行』,不再继续追问的光辉重重地叹了口气后,回头对御影说: 「那就没办法了。御影,虽然可能是白费工夫,不过我们还是去找找看有哪家旅馆还有空房吧。」 「嗯,也对。」 听到光辉说话的语气,露希感到不安地开口问: 「…………等等,我想先问一下。」 「嗯?什么?」 「等找到你姊姊住的地方以后,光辉你应该……会回 来吧?」 光辉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问题。 「不,我会跟她一起在那里过夜啊?」 光辉的语尾用的是疑问词,因为他无法理解露希为什么会问他这么理所当然的问题。露希紧紧握住口袋里的刺针,试图抑制住自己浮躁的情绪,接着她故作平静地反问光辉: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家伙又不会讲英文,我不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 听见如此干净俐落的回答,露希不禁哑口无言,光辉不仅没有察觉到露希的反应,还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就算运气不好找不到旅馆住,只要搭个结界,睡在外头应该也还不成问题,所以我今晚会跟在这家伙旁边。我想想哦……我们约明天早上十点在你住的旅馆大门前碰面吧。」 说完后,光辉再次转身对姊姊说: 「那我们走吧。总之只要有看到旅馆,就一家家进去问吧。」 「嗯。」 听完光辉这番话,御影点了点头,接着姊弟俩就把露希丢在一旁准备出发。 「等……你们两个给我等一下!!」 露希急忙对两人的身影大喊,姊弟俩停下脚步回过头一看,只见露希正涨红着脸直瞪着他们。 「我、我知道了……就让她睡我的房间吧。」 露希别过头勉强地小声说出这句话,听到她这么说,御影露出苦笑,而光辉则是一脸讶异的表情。 「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这家伙住我们那里吗?」 光辉这句话并没有任何挖苦的意思,而是打从心底感到奇怪才开口问的;表情僵硬的露希则用刻意压抑情绪的语调回答。 「有什么办法……毕竟她是光辉你的姊姊,总不能丢下她不管吧……」 「可是我刚刚跟你这么说时,你明明叫我别管她不是吗?」 「我改变主意了嘛!!不要啰嗦,反正你们只要乖乖接受我的好意就对了啦!」 大声喊叫之后,露希立刻快步走过两人身旁往旅馆的方向前进,她的背后依旧散发出浓浓的不悦气息。 望着逐渐走远的露希,光辉歪着头喃喃自语: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突然说可以住了……」 御影微微一笑对光辉说: 「应该是她觉得与其要分开,不如选择在一起吧?」 「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光辉你不用太在意啦。走吧,既然露希小姐都愿意让我睡在你们的房间了,那我们就快走吧。」 就这样,光辉在还搞不清楚的状况下就被御影拉着往旅馆走去。 ● 露希十分不开心。 昨天早上从光辉那里听说有关频道连接的事以后,她就有说不定光辉的姊姊会来这种不好的预感。 「……嗯,我记得有本书上写说英国的食物是世界上最难吃的,看来也没这回事嘛,还满好吃的。」 结果她的预感成真,光辉的姊姊——星之宫御影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烤牛肉。 因为她说她还没吃晚餐,因此三人来到旅馆的餐厅找了个圆桌坐下,露希身旁坐的是御影,对面则是光辉。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露希的不高兴,只见对面的光辉用抽搐的笑容和姊姊聊着天,有时他会一脸困惑地往露希的方向看去,应该是因为不知道露希为何生气而在伤脑筋吧。 也难怪露希会生气,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两个人一起旅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电灯泡,而且那个人还是光辉不论身在何处都会保持联络的对象,也就是光辉最关心的人。那个人一来,原本就不太理会自己的光辉,肯定会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事实上,这名少年刚才也的确选择了姊姊而没有选自己。要是当时她没有急忙把两人叫住,这名少年现在肯定已经和姊姊在某家旅馆的房间里,或是在外头过夜了。 光是这样就很让人火大了,这家伙竟然还一副不可置信地问她为什么会突然答应让他姊姊住在这里。 (我会这么做的理由当然只有一个啊!) 这徒弟实在迟钝到让人抓狂,话说回来,自己也必须找个方法平复一下现在的情绪…… (啊~~超生气的!) 露希一口气喝完红茶后,用力把杯子放在碟子上的刺耳声响令光辉吓了一跳,他转头望着露希,而露希却是无视徒弟的存在,对着刚好走过的服务生要求续杯。 「那、那个……露希……」 光辉战战兢兢地对露希开口,但是…… 「……虽然我知道只要到王十字站就能够搭车到这里,但我却不知道要怎么到王十字站。就算看旅游指南也看不懂,那时候真的很伤脑筋呢。」 御影却刚好在这时候插话,将光辉的声音盖过。她究竟是故意的?亦或是偶然呢?无论如何,这又让露希的不耐烦指数再次攀升。光辉一边注意露希的状况,一边移开目光回应姊姊的说话内容。 「这、这样啊……然、然后呢……?」 「嗯,然后啊……这两位很亲切地问我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陪我坐了一段车呢。」 御影一边说,一边从肩背包里拿出数位相机给光辉看,看到相机画面的光辉吃惊地反问御影: 「你说这两位……咦,她们不是英国人吗!你会说英文了吗?」 「其实是这两位的日文很流利。听说她们有位很喜欢旅行的爷爷,他总是说『要旅行就应该学会当地的语言』,所以这两位前往日本时,也在爷爷那里学会了日文。真是的,听她们这样说,都让我觉得不好意思了。」 原本要伸手拿刚刚端来的红茶的露希停下动作。那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记得自己的祖父也常常这么说。 (应该不可能吧……) 这么想的露希再度伸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哦……这样啊,那你有问她们名字吗?」 面对光辉随口发问的问题,御影看着相机的萤幕并用手指着画面回答: 「嗯,绑马尾的是安娜小姐,短发的是莉塔小姐……」 「————!!咳咳,咳咳!!」 听到这里,含在嘴里的红茶流进气管让露希呛到。姊弟俩同时望向露希,看见她咳得这么厉害,光辉开口问道: 「你、你不要紧吧……露希?」 「咳,咳……不要紧……对了,御影,那照片借我看一下……」 「咦?哦……好的,请看。」 第一次被露希直接叫名字的御影虽然有些困惑,不过她还是将光辉手上的相机交给露希,露希一边轻声咳着一边注视萤幕上的照片。 「————!!」 看到照片的同时,露希的双眼顿时睁得浑圆,过度的惊讶甚至让她忘了喉咙的不适感。 照片里,御影站在正中央,她的左右两侧分别是两名金发女性。这两名金发女性和露希在面貌上有几分神似,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两人就是她的姊姊。 画面上站在御影右边绑着头发的是大姊安娜;照片左边的则是二姊莉塔。上个月见到她们时,两个人有提起要出外旅行,可能是在回程时碰巧遇见御影的吧。 面对这场偶然的相遇,露希的错愕只维持了几秒,她的眼神接着变得既锐利又愤怒。 露希气愤的目光正投向莉塔的脸上,不同于安娜一如往常地笑着,莉塔却是俏皮地眨眼,还吐着舌头……简直就像在挑衅看着照片的自己。 「御影——」 「怎、怎么了?」 「你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诉这两个人吗? 第二话 相遇与别离 一阵风吹过,少女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因此清醒过来。 「…………唔,嗯……」 少女微微张开眼睛,但是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由于她的睡意浓厚,所以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但是她的脸颊感受到一股冰冷且粗糙的感觉,为了避开那种不适感,她奋力坐起小小的身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浑身就像是把冰块放进身体里般冰冷,或者是因为刚刚所躺的地方过于坚硬的缘故,当少女坐起上半身时,她感觉到全身各处的筋骨僵硬且疼痛。 拜全身的疼痛所赐,她的大脑逐渐开始恢复运作,原本沉重的眼皮张了开来,少女望着地面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放在地上的手,看着自己那双放在冰冷粗糙地面上的手…… 「!?」 突然之间,少女黑色的眼眸张大,睡意完全被赶出脑海,原本朦胧的意识也清醒了。 她把支撑着身体的其中一只手移到眼前,并凝视着手掌心,在她的双眼慢慢习惯黑暗之后,她看清沾附着在手掌上的物体。 那是冰冷且触感粗糙的……细小泥土,接着她用另一只手摸着之前靠在地面上的脸颊,发现脸上也沾着土。 (……这里……不是家里……?) 少女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实而开始四处张望,许多像是柱子般的高大物体围绕在她的身旁,少女只是茫然地望着矗立在自己正面的一根柱子。 那些看起来像柱子的物体其实是树木。此时正值五月天,刚长出新叶的树枝朝向天空伸展,随着夜风轻摆并沙沙作响。 「……妈妈………?…………爸、爸……?」 她小声地喊着。少女颤抖的声音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来自于恐惧,来自于一直以来……当她注意到自己会对周围带来不好的影响之后,就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可能成真的恐惧。 四周并没有回应,她只听见刚刚没有注意到的细微风声,以及随风摇曳的枝叶响声。 「妈、妈…………爸……爸…………」 不祥的预感逐渐转变成真实的感觉,但是少女仍然不放弃,她再次开口喊着自己在睡觉前还待在自己身旁的双亲,可是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呜,呜……」 不再四处寻找人影的她无力地垂下双肩,在寂静的夜里只听见她的啜泣声,泪水从她因绝望而紧闭的双眼中满溢而出,不断滴落在地面上。 这位少女——蓓尔塔.修卡德一直觉得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双亲丢弃在这样阴暗的森林里。 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太正常,这副身体好像会对接近她的人产生各种不良影响,有的人说会恶心想吐,有的人说会头痛,有的人说会四肢疼痛……这些各式各样的症状似乎都是因自己而起的。 双亲对有这样的女儿感到羞愧,甚至厌恶,因此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走出家门一步,所以蓓尔塔从五岁开始到现在的两年内都没有出门过。 被父母嫌弃而被关在家里的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会被丢弃?蓓尔塔虽然年纪还小……应该说正因为年纪小,所以才会有这么单纯的想象,因此蓓尔塔每天都过着不安的生活。 最后这个想象终于变成现实。双亲把睡在房间里的自己带到外面,丢在这个不知是何处的森林当中,这座森林应该离家里很远吧。 「————!!」 蓓尔塔咬着嘴唇闭起发出哭声的嘴巴,硬是压抑住喉头的呜咽声让她感觉十分痛苦。她拍掉手上的泥土,再把脸颊和放任它留长的黑发上所沾附的泥土拍落,最后用手背擦拭掉不断溢出的泪水,但是不管她怎么擦,泪水却止不住,因此她决定任凭它滴落。 蓓尔塔使力用冰冷的双脚站起来,就在那一瞬间,脚底传来刺痛的感觉,她发出一声呻吟并看向自己的脚,她的双脚是赤裸的。这也难怪,都要把女儿丢掉了,怎么可能还会细心地想到要让她穿鞋子呢? 蓓尔塔无视于双脚的痛楚,也无视每走一步就带走自己体温的寒冷,不断向前走去。她知道自己的双亲早已经离开这里,她也知道就算能够走出森林也回不了家。 但是蓓尔塔还是持续向前走,她什么都不想,只是无意识地向前走去。 于是,这名小女孩在暗夜中行走。在树林间穿梭的夜风更加猛烈地吹在蓓尔塔身上,她穿着的单薄睡衣根本御不了寒,为了阻止寒风直接吹在皮肤上,蓓尔塔用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 此时高挂在夜空中的弦月是蓓尔塔唯一的救星,银白色的月光照亮了森林,也让蓓尔塔能够避开地面突起的树根和尖锐的石块。 蓓尔塔就这样一心一意地在森林中笔直前进。 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了?感觉上好像已经走了很久,可是说不定实际上还走不到一小时。 总之在走了一段路之后,蓓尔塔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当她来到一处和自己刚刚躺下的地方相似、却较为广阔的地方时,随即跪倒在地。 从大腿至脚跟皆感受到像被压迫的沉重剧痛,无论她再怎么小心,还是没办法避开如砂砾般的细小石头,因此她的脚底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呼、呼、呼~~~~!」 她双手撑在地上不断地喘气,虽然撑着上半身很吃力,但是她不愿意让自己的脸再一次碰到地面。 「……唔、咕…………呜、呜呜…………!」 在她急促的喘息中夹杂着呜咽声,原本因为专心走路而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此时又再次涌现。她越哭就越感到悲伤,胸口也彷佛被揪住般疼痛。 蓓尔塔像是无法忍受胸口的疼痛般,手指抓着坚硬的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脑海里不断想着同样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我非得要哭得这么伤心?我明明就没做什么事啊。) 蓓尔塔什么都没做,她只是个「存在」而已,不过光是这样就足以让周围的人感到身体不适,让他们把蓓尔塔当作怪物看待……然后,双亲抛弃了亲生女儿。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没做什么坏事,却非得哭得这么伤心不可;由于不懂这件事,让蓓尔塔油然升起一种无法解释的情感,令她更加悲伤。 少女的哭声回荡在寂静的森林中,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她只是持续地哭泣着,就在这时…… 「————!!」 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夹杂着咚咚的声响,那并不是树木的沙沙声,而是蓓尔塔一路上所听见、和自己的脚步声类似的声响。 蓓尔塔停止哭泣,转头望着声响传来的方向,她的眼中充满恐惧,在她的心里从来没天真地想过,那会不会是改变想法后要带自己回家的双亲脚步声。 咚咚咚咚……声音越来越近。蓓尔塔彷佛被声音压倒般跌坐在地上,她的呼吸略显颤抖并缓缓向后退。前方是一片阴森黑暗的树林,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一只黑色的野兽从那之中走了出来。 那只野兽的体形像只狼,有如染上黑暗般的黑色体毛覆盖着约两公尺长的身躯,牠的四只脚则是继续发出声响并慢慢靠近蓓尔塔。就连长期被关在家里、不甚了解世事的蓓尔塔也知道这只生物不太正常,因为就算在黑暗中,一样可以看到牠的眼睛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凭着本能感觉到生命危险的蓓尔塔,不禁升起一股寒意。黑色的野兽用牠的红色双眼捕捉到蓓尔塔的身影之后停下脚步,接着牠在原地把重心放低并露出尖锐的獠牙,嘴里发出足以撼动空气的低吼声。蓓尔塔吓得动弹不得,目光就像被那双红色眼睛吸进去般 再也移不开。 野兽后脚一蹬冲了过去,牠的速度飞快,一下子就跑到蓓尔塔的身边,牠张开大嘴,似乎想要一口咬住蓓尔塔小小的头。蓓尔塔眼前除了野兽大开的嘴巴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就算她看到了这个骇人的景象,还是无法移动半步,也无法移开视线,只能像个旁观者一般望着逐渐逼近的獠牙。 就在獠牙前端就快要接触到她的脸之际…… 原本近在眼前的野兽一下子从蓓尔塔的视野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左方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她转头一看,野兽就倒卧在那里。牠看起来拼命想要站起身,却无法顺利办到,仔细一看,野兽的侧腹部开了一个小洞,鲜血不断地从那个洞口流出。 「……!!」 蓓尔塔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怔怔地望着野兽,这时从她身后又飞来一道闪光,那道光线直直地贯穿野兽的头部。 这次野兽真的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不可思议的是,野兽的身影瞬间化为一堆尘土,一旁的夜风吹来,将那堆尘土吹散……该处完全没有留下野兽曾经存在的迹象。 「妳没事吧?」 突然出现的一句话让蓓尔塔惊愕地回头,她的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名体型娇小的少女,少女将栗子色的卷发绑成左右两束,身上穿着淡红色的外套,年龄虽然大概和蓓尔塔差不多,但是她的面容看起来却格外地成熟。 还处于惊讶中的蓓尔塔一时之间回答不出话来,那位少女则是一边观察她的样子一边说: 「妳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而且还穿成这样……?」 少女像是突然注意到什么似地停顿下来,接着第三次提出问题。 「我感应到很强大的魔力……难道妳也是魔术师吗?」 「……魔力?……魔术师?」 蓓尔塔疑惑地重复念着这些她第一次听见的单字。 「咦?不是吗?没事…………算了,没关系。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脚会痛吗?要不要我背妳?」 少女温柔地微笑着,并对蓓尔塔伸出手,然而蓓尔塔只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少女。看到蓓尔塔迟迟不愿意伸出手,少女感到有些奇怪地问: 「……怎么了?」 蓓尔塔仍旧用难以置信的眼神仰望着少女,并颤抖地小声问: 「……妳……身体……不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吗?」 「怪?」 「妳的身体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或者是那里痛……?」 「?完全不会啊……为什么这么问?」 听到少女如此反问,蓓尔塔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她的眼睛微微发热,眼前的少女身影逐渐模糊。 「因为、因为……大家、大家都……这么说……」 这句话一说出口,泪水也跟着一起滑落。 「妈妈和……爸爸……还有大家……大家都……这么说,把我……当作是怪物……」 蓓尔塔抽抽噎噎地哭泣,再也说不出话,她低着头,泪珠就这样滴滴答答地落下。此时,头顶忽然出现一股温暖的感觉,原来是那名少女正在抚摸蓓尔塔的头。 「……这样子啊,大家都承受不了妳的魔力啊。」 轻声低语里蕴含着蓓尔塔过去从没有听过的温柔。少女跪下来,脸蛋凑上前和蓓尔塔四目相对。 「我叫做珠儿﹒皮姆利斯,妳呢?」 「……呜、……呜、……蓓尔……塔……修……卡德……」 蓓尔塔拚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止住哭声,这是她第一次对其他人说出自己的姓名。那位名为珠儿﹒皮姆利斯的少女用拇指轻轻地拭去蓓尔塔的泪水,并且微笑地说: 「妳叫蓓尔塔啊……嗯,是个很好听的名字耶。那么蓓尔塔,到我家来吧」 「……到妳家?」 蓓尔塔用同样的单字反问,听到她这么问的珠儿点了点头。 「对,到我家和我一起生活……好吗?」 一时之间,蓓尔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有如作梦般的邀请,只是静静地看着珠儿,接着她用颤抖的声音反问等她回复的珠儿: 「这、这样好吗?我这个怪物可以和妳一起生活吗?」 珠儿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她看着蓓尔塔说道: 「妳才不是什么怪物,妳跟我们大家一样都是人,所以妳来跟我们一起生活吧!」 「………!」 听见珠儿这番话的瞬间,蓓尔塔的胸口深处感受到一股暖意,那是至今从未有过的感觉,和以往总是充斥在内心冰冷而沉痛的悲伤截然不同,是一种温暖而愉快、被称之为喜悦的感觉。 原本只是微热的眼眶现在越发炽热,掉出滚烫的泪水,珠儿看着不断哭泣的蓓尔塔,一瞬间因为深感同情而脸色显得有些阴沉,之后为了要逗她开心便笑着说: 「好啦,别再哭了嘛。已经没事了,妳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即使珠儿这么说也止不住蓓尔塔的眼泪。不管珠儿怎么用手指拭去她的泪水,蓓尔塔仍旧继续哭泣,最后珠儿索性伸出双手将蓓尔塔抱在胸前。 而蓓尔塔只是在她的怀中默默地流着泪。 皮姆利斯家族是除魔师世家,属于古老魔术师家系里的一支,家族代代都是魔术学院的成员,平时积极地接受学院的除魔委托并以此维持生计。 他们今天也是受到学院委托,为了除去一群叫做『黑犬』的魔物而来到这座森林。皮姆利斯家的十岁女儿——珠儿皮姆利斯,因为她的父亲认为她差不多也到了该开始学习工作技巧的年纪,所以从本次开始让她参加除魔的任务。 第一次的除魔工作固然让珠儿有些紧张,但是靠着她过人的魔术天分,以及父亲与其他家族成员的帮忙,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地击退黑犬群。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原本散布在森林各处的黑大群已经全部消灭完毕,皮姆利斯家的成员们也开始踏上归途。 返回森林入口的路上,走在队伍最后面的珠儿突然停下脚步,因为她从右方蜿蜒的林间小路深处感应到一股不好的气息,那是之前在除魔的一小时里曾带给她的厌恶感觉,也就是由魔物身上散发出来的邪气——是股黑暗、寒冷、让人联想到各种负面情绪的危险气息。 珠儿才刚想开口提醒走在前面的父亲等人时,她又感应到一股微弱的灵气出现在邪气的附近。 一瞬间,珠儿忘了刚才打算要开口提醒父亲的事,也忘了今天自己不过是第一次参加除魔任务,她不顾一切飞奔而去。自珠儿懂事的时候就一直被灌输『憎恨魔物,保护人类』的观念,因此她会有这样的行动是理所当然的。 珠儿操纵〈玛那〉藉以大幅提高肉体力量,在双脚上施以〈气斗术〉飞奔而去。她的年纪还小,魔术的修行时间也还不长,以致操纵〈气斗术〉的技术仍未臻纯熟,所以奔跑的速度快归快,却仍是一般人肉眼可见的速度,也就是在常人可以想象的范畴之内。即便如此,珠儿仍是拚命地跑,不一会儿功夫,邪气与灵气离她越来越近,原本狭窄的蜿蜒小路豁然开朗,一块宽广的空地出现在眼前。 空地中央有名少女,她留着一头似乎打从出生起都不曾修剪过的长长黑发,看起来年纪比珠儿还小。 少女盯着正前方的物体,身体不住地颤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散发出邪气的源头——黑犬就站在那里。 那头野兽全身长着过于浓密到让人觉得不祥的黑色体毛,红色的瞳孔中映着少女的身影,牠的身体重心放得极低,像是随时准备捕食眼前的猎物一般蓄势待发。 「————!!」 珠儿在了解 现场的状况之后,随即加快魔力产生的速度,左手作出剑指的动作划向右肩上方。 「闪光啊,至吾处——化为划破黑暗、征讨魔物之白箭吧!」 霎时出现了数道白光缠绕在珠儿的左腕,白光以螺旋状的行进方式顺着珠儿的手向上攀升,最后聚集于两只手指头上,最后白光形成一团光球,将四周的景色照得发亮。 魔物开始狂奔,以与其剽悍的体型相匹配的速度接近黑发少女,嘴里的獠牙还发出阴森森的亮光。 「——征讨!」 珠儿扬起声,左手顺势往下一划,光芒形成一支细长的箭矢,用足以造成残象的速度飞快地穿过魔物的侧腹部。光箭的冲击力使得魔物飞了出去,随后跌落地面,魔物的侧腹部上也因此产生了一个小而深的洞,流出汨汨鲜血。虽然伤重如此,魔物仍试图站立,珠儿一看到此情形,这次则是正确无误地瞄准牠的头部。 「征讨!」 魔力透过珠儿的左腕上残存的些许术式,魔力一发挥作用后便立刻产生一道光箭射出,光箭不偏不倚地贯穿魔物的头部,这次终于确实地将魔物的躯体化作尘埃。 珠儿一边看着魔物形成的尘埃随着晚风散去,一边走近黑发少女开口问道: 「妳没事吧?」 魔物化作尘埃的那一幕令少女吓得呆若木鸡,听见珠儿的问话后她才惊讶地回过头……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分钟。 珠儿背着黑发少女前去和父亲会合。这名自称名字是蓓尔塔修卡德的黑发少女最后哭累了而陷入沉睡,蓓尔塔传来的规律呼吸令珠儿的颈部有些发痒,她以父亲那群人的灵气当作指引,在森林里的小路上前进。 虽然珠儿一路上必须背着蓓尔塔,但是因为蓓尔塔轻得像棉花似地,再加上珠儿会〈气斗术〉,所以对她来说蓓尔塔不会造成负担。 回到和父亲他们分开的地方再走上数十分钟,就可以看见森林的入口。或许是察觉到珠儿散发出来的灵气,众人的目光全都朝着两人的方向看,眼神中似乎有点责怪的意味。 结果,身穿黑外套、嘴边留着胡子的珠儿父亲——拉斯皮姆利斯在珠儿一走出森林时就开口: 「不要随便乱跑,我会担心的。」 「对不起,父亲大人。但是如果不快一点的话,或许会赶不上。」 珠儿一到父亲跟前就立刻道歉,拉斯则是将目光投向女儿背上的黑发少女。 「这女孩被魔物袭击了吗?」 「是的,我在邪气周围发现她的灵气,所以急忙冲出去……真的很抱歉。」 听见女儿所说的话,拉斯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似乎是对珠儿竟然能察觉他和其他家人未能察觉的邪气感到惊讶。 「……我了解了。不过,不管遇到再怎么紧急的事,妳也该先向我们说一声,这样一来,我们也会发现有异状并跟着追上去。」 「是的,我明白了。」 珠儿点点头表示理解父亲的意思,拉斯看了也点头,然后再次将视线移向睡在女儿背上的蓓尔塔。 「话说回来,这个小女孩怎么会在这么危险的森林………嗯?」 拉斯忽然像是发现什么般地瞇起眼睛,他应该是注意到蓓尔塔身上的惊人魔力吧,于是他再次打量蓓尔塔的样子,接着露出理解一切的表情。 「……原来如此,真是可怜的孩子。」 拉斯的表情里参杂了一抹同情的神色,语气也变得有些沉重。 「好,我明白了……那就把她带回学院吧。」 如果将小女孩带到魔术学院,不但可以让她学习驾驭自身魔力的方法,也可以保障最基本的生活无虑;当然,这么做的话会需要一些费用,然而这么一点钱由自己来负担也无所谓。拉斯的想法可说是最完善,也是最有诚意的做法,可是珠儿却摇摇头说: 「不,父亲大人,我希望能够和这个小女孩一起生活。」 「…………妳说什么?」 听见女儿的回答,拉斯不禁发出疑问。 「……妳说要一起生活,意思是要把这名女孩带回我们家吗?」 「是的……不可以吗?」 拉斯没有马上回答,从他的表情看来,即使他愿意照顾小女孩,却反对和小女孩一起生活。以第三者的立场在身边施予援助,跟接纳对方成为一家人并将她培育成人是两码子事,也难怪拉斯会踌躇不决。 「就算不带她回家,也可以将她安置在学院。当然,我会支付她在学院里的一切开销,这样还不行吗?」 「这样是不行的……我想成为这个小女孩的家人。」 珠儿毫不犹豫地回答父亲的疑问。面对女儿如此认真的眼神,拉斯只是一语不发地看着她,接着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气氛凝重的沉默,在互相注视数秒后,做父亲的首先开口打破僵局。 「要和其他人一起生活不是件简单的事,这跟养猫养狗不同,如果妳只是因为一时同情而做出这样的决定,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会后悔。」 「我会努力让那天永远不会到来。」 珠儿再度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又是一阵沉默,父女俩再度互相注视,最后依旧是拉斯先别过头,珠儿的眼神里完全没有动摇的迹象,拉斯也只能半放弃地叹了口气说: 「…………为什么那么坚持要跟她一起生活?」 面对父亲的疑问,珠儿只是回过头去看了看她背上蓓尔塔的睡脸。蓓尔塔睡得一脸安稳,流露出放心的神色,恐怕从来没有人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吧。 随后珠儿回头看着父亲说: 「因为如果我是她的话,第一次遇到一个不会害怕自己的人,我一定不想跟那个人分开。」 「————!!」 「而且我已经跟她约好了,说好要在我们家一起生活。如果我没有遵守和她之间的约定,她一定会很难过,我不想再让她因为孤单而哭泣了,所以拜托您,请允许她……允许蓓尔塔跟我们一起生活!」 珠儿将自己的想法以及情感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一时之间拉斯只是沉默地看着珠儿和在她背上沉睡的黑发少女,最后…… 「……我知道了。总之,先把这名女孩带回我们家好了,等她学会控制自身的魔力以后,再由她自己来决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生活。」 「…………!谢谢您,父亲大人!」 面对女儿的诚心请求,拉斯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提出这个建议,珠儿则是开心地微笑向父亲道谢。 此时吹起一阵冷风,蓓尔塔的身体因感到寒冷而颤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收紧环住珠儿双肩的手腕,她的双手十分用力,彷佛在表示她绝对不会离开这股温暖似地。 珠儿因感到有趣而笑着看这一幕。 ● 蓓尔塔感觉到一阵柔和的光线,因此微微张开闭着的双眼,最初映入眼帘的是挑高的天花板,意识朦胧的她疑惑地想着:『我房间里的天花板应该没有这么高啊?』 「…………啊!」 蓓尔塔突然完全清醒过来,她张开眼睛倏地坐起上半身。 她忆起睡着之前所发生的事,一股冰冷的感受顿时盘据在心头,呼吸也因而变得急促。她一面听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声,一面依照事情发生的顺序一件件回想。 (被丢弃在森林里……走着走着……双脚好痛,痛得倒在地上……出现一只很像野狼的动物……) 她的脑海里闪过昨夜晚风吹袭时的寒冷感觉,以及野狼散发妖异光芒的红眼,这些恐怖的回忆让她不由得开始发抖,在无意识中她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 」 蓓尔塔觉得双手的触感有些异样,她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身上穿的睡衣跟平常的不一样,不仅触感柔滑,布料还带着美丽的光泽,就算是没见过世面的七岁小女孩,也知道这件睡衣所费不赀。 (……这里是……哪里?) 蓓尔塔停止回想,暂时忘却心中纠结的悲伤并环顾四周。 自己现在正坐在窗边的床铺上,床的弹性和触感跟家里的大不相同,舒服得让人一躺上去好像就会马上进入梦乡;床边的小桌和落地灯、房间中央的桌椅、墙边的梳妆台和衣柜、以及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放眼望去,房间里的日常用品跟睡衣一样都十分高级。 蓓尔塔将视线移回前方的观景窗,她拉开白色蕾丝窗帘眺望外面的景色。由于窗外是很明显要身在高处才能看到的景色,因此蓓尔塔发现这个房间应该是在建筑物的二楼或三楼。 眼前是有着广阔草坪的大庭园,房子的围墙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这个房间应该是在建筑物的内侧部分,所以看不到大门。而过了围墙则是一排高大的树木,让蓓尔塔联想到昨天徘徊的森林。 「…………」 昨晚的不快回忆让蓓尔塔起了鸡皮疙瘩,于是她将脸蛋朝向在天空中发光发热的太阳,以寻求一丝温暖。蓓尔塔闭着眼睛沐浴阳光,脸蛋被太阳照得明亮,刚才那些感到寒冷的幻觉也慢慢烟消云散。她全身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不知不觉产生睡意,就在她快要进入梦乡的瞬间,蓓尔塔忽然想起以前也曾像今天一样,将整张脸埋在如此暖和的东西里。 还记得那个人有着栗子色的头发,是个看起来年纪比自己稍微大一点的少女。就在她快要清晰地想起那名少女的脸孔时,她的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蓓尔塔吓了一跳并迅速地回过头去。 「……啊,妳已经醒啦?」 蓓尔塔刚才快要想起的那名少女就站在门前,少女穿着茶色的花格子洋装,脸上挂着愉悦而爽朗的笑容。她走近床边说道: 「早安,蓓尔塔。妳的身体还好吗?应该没有感冒吧?」 「——!!」 少女说话的态度太过自然,反而让蓓尔塔感到迟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看到蓓尔塔毫无反应,栗子色头发的少女因此会错意,有些不安地皱起眉头。 「……妳该不会是不记得我了吧?」 听见少女的疑问,蓓尔塔试图回想起她的名字。在那座阴暗的森林里,少女一边摸着自己的头,安慰哭得抽抽噎噎的自己,一边说出自己的名字…… 「……珠儿皮姆利斯,昨天在森林里见过……」 「啊,妳连我的名字都还记得啊。」 这名少女——珠儿开心地笑了。 「那妳觉得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 「这样啊,太好了。那我去拿早餐过来哦,妳就趁这段时间换上这个吧。」 珠儿递给蓓尔塔一件白色衬衫、一条黑色百褶裙、以及一双白色袜子和一条稍宽的黑色缎带。 「以后会请人替蓓尔塔准备衣服,今天就忍耐一点先穿我的旧衣服吧。那么待会儿见了。」 「啊,等一下……!」 蓓尔塔慌张地叫住准备离开的珠儿。 「嗯?怎么了?」 珠儿转过身直视着蓓尔塔的眼睛发问。她看着自己的目光竟然毫不畏惧,蓓尔塔觉得有些困惑,因此她看着地板开口问: 「……这里是……妳家吗?」 「嗯,是啊。」 珠儿笑着点头回答。 「为什么妳靠近我不会有事呢?」 「因为我也能够产生魔力。对于能够产生魔力的人来说,碰到还没有变成魔术的魔力不会有事的。」 「……魔力……是什么?」 蓓尔塔再度问起这个昨天也听过的不熟悉字眼,珠儿听了只好苦笑说: 「要解释这个会花很多时间……等吃早餐时我再跟妳解释。蓓尔塔,妳一定饿了吧?」 听珠儿这么一说,蓓尔塔才发觉自己真的饿了,可是蓓尔塔无论如何都想先问清楚一件事情。 「……真的……」 蓓尔塔为了叫住正准备开门离开的珠儿,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再次转过身的珠儿,表情显得有些惊讶,不过蓓尔塔无视于珠儿惊讶的表情,径自开口问: 「……真的……我真的……能跟妳一起生活吗?」 蓓尔塔在想起珠儿是谁的同时,也回想起在森林里,珠儿曾摸着自己的头安慰啜泣不已的自己,并与自己约定过要一起生活。纵然依现在这个情形看来,实在没有必要特地再确认一次,但是蓓尔塔却十分不安,她不管怎么样都想问清楚。 蓓尔塔的声音听起来紧张又低沉,珠儿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表情变得相当认真,目光真诚地注视着蓓尔塔的脸,数秒过后,她用足以抚慰人心、宛如花一般的笑靥对蓓尔塔点点头。 「可以的,只要蓓尔塔愿意的话。」 「…………」 听到珠儿那句话的瞬间,蓓尔塔的胸中再次涌现昨晚体会到的那股热意。这股热意自胸口往双眼蔓延,只见她的眉头紧蹙,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然而珠儿开朗的声音打断了她这股情绪。 「……好了啦,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像一家人一样一起吃早餐对吧?」 「…………嗯。」 蓓尔塔眼里的暖流虽然还没有完全消失,但是她最后总算强忍住眼泪并向珠儿点头回应,珠儿看了也浮现满意的微笑,然后走出房间。 蓓尔塔目送珠儿离去,直到房门关上那一刻才揉揉眼睛,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冷静下来,她认为这股热意放在心里就足够了。稳定情绪的蓓尔塔从棉被里伸出脚,准备在床上换衣服时…… 「…………?」 她看到从被子里伸出来的脚而顿时停止了换衣服的动作。在森林里光着脚步行时,小石子所造成的那些伤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蓓尔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仔细查看自己的双腿,却没有发现任何伤痕。虽然蓓尔塔不认为那些伤口有办法在一天之内治好,可是腿上连一点伤疤都没有。 再怎么绞尽脑汁地思考这种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对事情也没有帮助,于是她放弃思考,开始脱下睡衣准备换衣服,打算待会儿再问珠儿。 衬衫、裙子、袜子……蓓尔塔照着这个顺序更衣,最后剩下黑色的缎带。这条缎带大概是让她用来绑那头及腰黑发的吧,但是蓓尔塔却有些伤脑筋地看着手中的缎带。她从来没用过缎带之类的东西,而且也只穿过不需要绑鞋带的鞋子,所以根本不会绑蝴蝶结。虽然她试了几次随意地用缎带绑住头发,却一直绑不住,最后只好放弃。 蓓尔塔换好衣服打算下床时,发现地上摆着一双鞋子,当她看清楚那是双用扣带固定的黑色皮鞋后才松了一口气。蓓尔塔穿好鞋后发现大小恰好合适,大概是趁她睡着的那段时间量好尺寸的吧。 蓓尔塔待在陌生的房间里原本就有些不安,起身之后更是静不下心来。她坐立难安地在房间里不知所措地走来走去,只见她一下走向梳妆台,一下走向衣柜,最后又走回床铺,这情形过了一阵子后,响起敲门的声音。 「蓓尔塔,我可以进去吗?」 「啊……可以。」 蓓尔塔回头向门的方向回应了一声,珠儿便拿着一个大托盘走进房里。 「啊,衣服换好了吗……嗯,很适合妳哦。不过头发修剪一下比较好,等妳学会控制自己的魔力后,再请理发师过来替妳修剪好了。」 珠 儿看着蓓尔塔的头发露出苦笑,一名男性在她身后跟着走进房间。那名男性很高,嘴边还留着胡子,看起来很绅士的样子,应该跟蓓尔塔的父亲差不多岁数。 蓓尔塔看见陌生的男性显得有些畏惧,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珠儿看了不自觉笑出来。 「不要紧的,他是我的父亲。」 「……父……亲……?」 蓓尔塔重新审视眼前这名男性。穿着正式的白色衬衫配上驼色打褶长裤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蓓尔塔并淡淡地说: 「我是珠儿的父亲——拉斯皮姆利斯。我有些话要跟妳说……妳先坐下吧。」 蓓尔塔照着他的话,拉开桌旁一张椅子坐下;珠儿将托盘摆在桌上,坐在蓓尔塔的对面,而珠儿的父亲拉斯则是坐在其余的空位上对蓓尔塔说: 「昨天妳一定吓坏了吧。碰巧发现也在现场的妳,并把妳救出来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拉斯那没有抑扬顿挫的平淡声音,让人难以分辨他是不是如他所说的真的这么想,而他的冷淡语调已经足够让蓓尔塔感到畏惧,令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拉斯一点都不在意低着头的蓓尔塔,只是用同样的语气径自说下去。 「也许妳已经从我女儿那边听说了,妳的身体跟普通人不同,是和我们一样能产生魔力的身体。珠儿跟妳解释过什么是魔力了吗?」 蓓尔塔摇摇头。 「这样啊,那么我稍微说明一下。所谓的魔力就是施行神秘的魔术时所需要的力量……我这么解释妳应该不容易理解,我来实际示范一下吧。」 拉斯倏地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瞬间冒出火来,蓓尔塔看了大吃一惊,反射性地想往后退,令椅子发出嘎嘎声响。 「平常生火必须靠摩擦或其它方式来产生热能不是吗?简单的说,魔术是一种不需使用必要的物品也可以产生火的技术,不过也不是什么都不需要,代替那些必要物品的能源还是必需的,而这股能源就是所谓的魔力,也就是妳的身体制造出来的东西。」 拉斯所作的解释对一个才七岁的小女孩来说太过复杂而难以明白,蓓尔塔姑且理解成自己也有那种不需要任何道具便能产生火苗的力量。自己脚上的伤或许也是靠这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治好的吧。 拉斯熄灭指尖的火苗接着说: 「我们回到正题。因为妳不懂得要怎么让身体停止制造魔力,所以无时无刻都在制造,最后魔力便从妳的身体里满溢出来,散布在四周的空气中。魔力对一般不会产生魔力的人来说是种毒,所以接触到妳周遭空气的普通人,他们的身体才会发生异常,也因此大家才会对妳避之唯恐不及。」 拉斯所说的概念对蓓尔塔来说还是太难了,不过,这个说明比刚才关于魔术的说明容易理解。总而言之,就如同别人所想的一样,她的确是个有如四处在散播毒气的怪物。 虽然蓓尔塔对这点或多或少早已有所察觉,但是被他人如此直接地说出来,对她的冲击还是相当大,令她垂下的眼眸不禁又变得湿润。 「……不要紧的。」 当蓓尔塔的眼泪就快夺眶而出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只见珠儿像是在替她打气似地对她微笑着。 「如果一直制造魔力是不对的,那只要学会停止制造魔力的方法就好了啊。我可以教妳那方法,所以不要紧的。」 蓓尔塔着迷般地紧紧盯着珠儿的笑脸。她心想,为什么这名少女会对我这么温柔?肯做那么多事让我安心呢?这一点对蓓尔塔来说,比刚才少女父亲展现的魔术更加不可思议,不知不觉间蓓尔塔眼眶中的泪也干了。 蓓尔塔点点头,「嗯」地小声回应,尔后,拉斯看准开口的时机再次说道。 「……就像珠儿刚才说的,只要多加训练意志力之后就可以学会控制魔力,所以妳不用担心。不过我希望妳能想一想在那之后妳打算怎么办。」 「……在那之后?」 蓓尔塔面对拉斯跟着重复说了一次。 「对,学会控制魔力之后就不会有人刻意躲避妳,可以过着普通的生活,也就是说,即使不待在这个家,妳也可以活下去。」 「…………」 珠儿欲言又止像是想说些什么,不过或许是她理解父亲的想法,最后选择沉默地注视着蓓尔塔。 「我想妳大概多少也猜到了,我们是『除魔师』,平时的工作内容就是用魔术来打倒像昨天袭击妳的那种魔物。学会控制魔力、好不容易能过着普通生活的妳,如果继续住在这里的话,妳的生活中又会充斥着异常现象。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如果要待在这个家,将来就必须成为除魔师;即使待在这里,妳也可以去上普通的学校,将来找一份自己想做的工作,但是只要妳的身旁有像我跟珠儿这种会使用魔术的人,妳就不可能完全过着普通的生活,因为一般人的生活中是不会有什么魔术或是魔物之类的东西不是吗?」 说到这里拉斯稍微停顿一下,从蓓尔塔的表情确认她理解截至目前的内容之后,才继续开口说出自己的看法。 「……依我来看,等妳学会控制魔力以后,最好就马上离开这个家进入育幼机构,过着跟魔力毫无关系的生活比较好,我想这跟妳所想要的生活也是最接近的。」 蓓尔塔想要的生活就是大家都不畏惧自己,用一般的态度和自己相处的普通生活。如果到育幼机构的话,和魔力有关的事物不但是多余的,而且是不必要的。拉斯说的虽然是事实,可是他那冷淡的口吻就好像在暗示自己『赶快滚出去』。 (而且……) 蓓尔塔转头看向珠儿,和这名昨晚才不过跟自己刚见面、却真心诚意地关心自己的少女四目相对,蓓尔塔打从心底不想与这个第一个不会害怕自己、还主动说『要一起生活』的她分开。 ——难道连只是盼望这件事都不可以吗?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等妳学会控制魔力以后会再问妳一次,这段期间希望妳能好好地考虑……不好意思说了这么多,妳赶快吃早餐吧。」 拉斯说完起身准备离开房间,当他开门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而停下脚步,并转头对蓓尔塔说: 「对了……这层楼妳可以随意进出没有关系,但是希望妳不要到楼下去。这个家的佣人已经跟了我们好几代,虽然了解魔术或魔物的事,但是他们只是一般人,没有任何魔力,所以无法承受妳身上的魔力,为了不给双方造成困扰,请妳在学会控制魔力之前绝对不要下楼。」 拉斯补充说完后便离开。他那自始自终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让蓓尔塔产生自己在这个家不受欢迎的强烈想法。 (……结果,不论我到那里都是麻烦人物啊。) 蓓尔塔目送拉斯离去后,虽然仍然维持面对房门的姿势,视线却看着地上,她的心情也跟视线一样越来越低落,这时前方传来『啪啪』的响亮声音。 回头一看,原来是珠儿拍手的声音。 「好了,快吃吧,父亲的话还真长呢……听得我都饿了……」 桌上的托盘里有两盘三明治,珠儿将它们分别放在两人面前后,迫不及待地拿起自己面前的三明治吃了一口。 蓓尔塔知道珠儿是为了鼓励自己才刻意表现得那么开朗,虽然她理解,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出: 「……我……好像不能在这里生活对吧。」 蓓尔塔小声地说着,珠儿听见后把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放回盘里说: 「没有这回事……父亲刚刚不是说了吗?蓓尔塔如果想在这里生活的话,就可以在这里生活。」 「可是……从那种说话方式……我大概可以了解话 中的意思。」 「……父亲的说话方式本来就是那样,妳不用在意。」 虽然珠儿这么说,蓓尔塔却还是不相信。蓓尔塔一直遭受众人的虐待,所以对别人所说的话都会打折扣,不会全盘接受。人一旦开始感到怀疑,就会变得疑神疑鬼,就连珠儿说的话都令她怀疑。 「那妳呢……妳是怎么想的?」 「……咦?」 「妳真的……真的想跟我一起生活吗?」 「当然想。」 珠儿毫不迟疑地回答蓓尔塔的疑问。蓓尔塔听到珠儿那让人安心的温柔声音,一瞬间不禁想责备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笨问题,但是她仍然忍不住继续追问下去。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期待,畏畏缩缩地接着问: 「……那、那妳……为什么会……这么为我着想呢?」 「…………」 珠儿这次没有马上回答。原本看着蓓尔塔的珠儿垂下眼帘,看起来像是有些迷惘,又有些犹豫。蓓尔塔用期待的眼神抬眼看着她,于是珠儿吞吞吐吐地回答。 「……因为妳很可怜。」 「…………」 「因为我觉得妳边哭边说自己『被当作怪物』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我不想让妳再哭得那么伤心……我想如果跟我一起生活的话,妳就不会再哭成这样了……所以才开口对妳说『到我家和我一起生活』。」 「…………」 她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珠儿对自己只是单纯的同情,只是觉得自己『很可怜』而已。这名少女对任何人都是那么温柔,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是独特的,她才对自己温柔。这种事她早就知道了,明明早该心里有数才对,可是蓓尔塔的心却直直往下沉。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珠儿说出什么话来,不过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任何事抱有期待。 所以,一旦学会控制魔力,要趁心中还没有产生任何期待之前离开这里。就在她暗自下定决心时…… 「可是呢……」 珠儿接着说: 「……因为接下来我们会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说不定在这段时间里,我的想法会从『可以和妳一起生活』变成『想要和妳一起生活』。」 不知何时低下头去的蓓尔塔听了以后,惊讶地抬起头张大眼睛看着珠儿。 「虽然我现在只是觉得蓓尔塔『好可怜』,但是不久以后,说不定这种想法会消失,转变成『喜欢妳』或是『希望妳也可以喜欢我』之类的想法……老实说,现在我已经有一点这么想了。」 珠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完,然后回问愣住的蓓尔塔: 「蓓尔塔妳是怎么想的呢?」 「…………咦?」 「妳想在这里跟我一起生活吗?会想要跟我成为好朋友吗……?」 蓓尔塔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无法摆脱刚才那种自己不是不应该对任何事抱有期待的想法。她觉得胸口好痛,不是因为悲伤,也跟昨晚她初次感受到的那股热意不一样…… 「…………呜、呜…………呜。」 蓓尔塔的眼泪不知不觉间又开始扑簌簌地掉下来,或许是这些眼泪冲走刚才那种阻碍自己的想法,她抽抽噎噎地哭到喉头一阵紧缩,断断续续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我……想…………和妳……起…………生活……和……第一个……对我……好……的妳……」 「……这样啊。」 珠儿像是细心体会蓓尔塔的心意般认真地点点头。 「那我们就一起生活看看吧。父亲跟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一点都不重要……蓓尔塔想怎么做才是最要紧的。而且……」 珠儿说到一半便停顿下来,只见她的双颊染上红晕,开心得像是收到什么贵重礼物似地说着: 「听到刚才蓓尔塔说的话,『好可怜』这种想法在我心中已经淡得快消失不见了。」 珠儿开玩笑般地轻松说着。需要一点时间解读这段话的意思的蓓尔塔,用刚哭过的湿润眼眸呆望着珠儿。 等到蓓尔塔终于领会话中涵义时,她像是被珠儿的笑容感染般小声地笑了起来。这是蓓尔塔生平第一次笑,可惜的是,她初次的笑容参杂着眼泪形成一副奇怪的景象,但是她的胸口有股更加热烈的感情正沸腾着,因此她毫不在意地继续笑着。 此刻,蓓尔塔忽然想起昨晚与珠儿相遇时,溢满在胸中炽热感情的名字。 (……啊~~这种感觉就是『喜悦』啊。) 蓓尔塔原本只知道『喜悦』这两个字而已,现在实际体会过后,她终于了解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那是种热烈却令人安心、有时让人流泪,有时又让人发笑的复杂感情。 过了一会儿,当蓓尔塔的眼泪和笑容终于渐渐止住的时候…… 「好了,快点来吃吧。今天就可以马上展开训练了——咦?」 珠儿打算改变目前的气氛,特意开朗地说着话,但是又突然转变成疑问的语气。 「蓓尔塔,缎带呢?」 「……咦?啊、啊……我以前没打过结……不知道要怎么绑……」 「啊,是这样啊。那我来教妳吧。」 珠儿起身去拿放在床上的缎带,然后穿过蓓尔塔的衬衫领口开始打结,而不是帮蓓尔塔绑头发。 「看好哦,穿过这里后把一边弯起来,再将另一边这条绕过去然后一拉——妳看,完成了。喏,看起来很简单吧……怎么了吗?」 「——!!咦?啊、呃,没、没有啦……」 蓓尔塔只有在以前还能外出的那段期间,瞄到擦肩而过的女性头发上的缎带而已,所以她不知道缎带还可以用来装饰衣服也很合理,但是这时候不知为何,她不太愿意说出口。 蓓尔塔不禁面红耳赤,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她别过头避开珠儿投以感到奇怪的眼神注视。蓓尔塔也在这一天首次体验到,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害羞』。 在那之后大约过了一个月,蓓尔塔在珠儿的指导之下持续进行意志力的锻炼,最后终于学会控制自己的魔力。 蓓尔塔学会控制魔力的第二天,珠儿就像当初所说的一样,请了一位理发师到家里来帮蓓尔塔修剪头发。珠儿请理发师把已经长到大腿附近的黑发剪到肩膀附近,再整体稍微修剪一下。蓓尔塔剪短头发以后觉得头变得好轻,心情似乎也一并轻松起来。 理发师走了以后,两人一起回到蓓尔塔生活了一个月的房间。 「蓓尔塔,过来这边一下。」 「咦!哇,等、等等,什么事啊?」 先一步进入房间的珠儿伸手拉住尾随在后的蓓尔塔的手腕,蓓尔塔的注意力还放在刚剪短的头发上,被珠儿这么一拉,便跌跌撞撞地走到梳妆台前。 珠儿拉开梳妆台的椅子,一边对蓓尔塔微笑一边拍拍椅背示意她坐下。蓓尔塔在这一个月的生活中学到,当珠儿的脸上浮现那种微笑时,一定是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蓓尔塔坐下看着眼前镜中露出些许微笑的自己。蓓尔塔变了,这一个月以来,她变得能够自然而然地浮现这样的表情。 ……珠儿想做什么呢?蓓尔塔雀跃地等待着,只见珠儿从裙子的口袋里取出某样东西。 「为了庆祝蓓尔塔学会控制魔力,这是我送给妳的礼物!」 「…………缎带?」 珠儿越过蓓尔塔的肩膀递给她两条细长绳状的东西,那是两条缎带,颜色是珠儿喜欢的淡红色。蓓尔塔接过来放在手里仔细一看,缎带两端分别以红线绣上文字,一头是『b&j』,另一头则是『j&b』。 『b』 跟『j』……蓓尔塔一下子就理解这两个字母代表着什么。 「……蓓尔塔与珠儿?」 蓓尔塔才小声地说完,镜中的珠儿立刻开心地点头。 「这可是我第一次刺绣哦……费了我好一番功夫呢。」 珠儿边说边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她将蓓尔塔的头发分成两边后,小心翼翼地动手梳起右半边。 「之前我就想到有个发型一定会很适合蓓尔塔的,所以让我绑绑看吧。」 蓓尔塔心想虽然不知道是哪种发型,不过既然珠儿都这么说了,那一定很适合自己。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满心期待着珠儿完成的那一刻。 四周一片静谧,除了窗外微风吹拂的声音和飞过窗前的鸟啭声之外,就只有珠儿梳理蓓尔塔头发的声音。 沉静的午后阳光撒落一地,让房间里暖暖的,感觉相当舒服。在这股舒适的感觉里,蓓尔塔自然而然地回想起这一个月来发生过的种种事情。 每天早上七点左右起床以后,她会和端早餐来的珠儿一起用餐,吃完之后,蓓尔塔开始冥想锻炼意志力。平日这个时候珠儿因为要上学,所以不在家,但是放假的时候,珠儿一定会陪着她一起冥想。 蓓尔塔会在傍晚时刻结束冥想。如果是平日,她会耐心地等着珠儿回家,如果是假日就继续待在房里跟珠儿聊天。聊天时,多半是蓓尔塔听珠儿讲话,珠儿的话题总是很有趣,从来不会让人觉得沉闷。 到了晚上,珠儿会和早上一样端晚餐来与蓓尔塔一起吃,用餐完毕以后,珠儿有她自己的训练课程、工作或是其它事情要忙,所以不能陪在蓓尔塔身边,这点让蓓尔塔觉得有点寂寞,但是离开之前珠儿会向她说声『晚安』。接下来蓓尔塔会继续做白天做的事,或是读读珠儿带来的书,等到有睡意时便直接就寝。 同样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流逝。 到今天为止,蓓尔塔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的所在楼层三楼,多亏珠儿每天都会过来陪蓓尔塔,所以她从来不会因为活动范围狭小而心生不满。 对蓓尔塔来说,这一个月可能是她感到最安心的时光,她不再想起抛弃自己的双亲。对现在的蓓尔塔而言,这里的生活,不,应该说和珠儿共渡的生活就是她的全部。 待会儿蓓尔塔就要去找珠儿的父亲表示今后的打算,她现在的心情就如同刚来到这个家时对珠儿说的一样,蓓尔塔准备告诉拉斯她想留在这里生活。 除此之外,她还要说一件事,这一个月里她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这个决定她还不曾对珠儿说过。 「…………」 想到这里,蓓尔塔突然希望在去找珠儿的父亲之前,能让珠儿先知道这件事,她闭着眼睛像在说梦话似地开始诉说: 「……珠儿。」 「嗯?」 珠儿把梳子放回梳妆台上,将梳好的右半边头发又分成好几束后手继续动起来。 「等一下我要去找伯父,跟他说我想留在这里生活。」 「……嗯,这样一来我们就真的可以永远一起生活了。」 「嗯……然后啊,除了那件事之外,我还打算跟伯父说『我也想成为除魔师』。」 「…………咦?」 珠儿像是真的吓到般,原本在整理头发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顿了一下后伸手抽走一条蓓尔塔手中的缎带。 「……蓓尔塔的确很有天分,只花了一个月就几乎学会了控制魔力,而且现在也看得见〈玛那〉和以太体了……呃,妳会这样想,我应该也要负部分的责任。」 珠儿一边在发尾系上缎带一边说: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这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工作……我不是因为父亲曾经那么说才讲这些的,但是妳好不容易可以当个普通人,并且过着普通的生活,没有必要选择当除魔师不是吗?」 「…………对我来说,想成为除魔师已经是件普通的事了。」 「…………」 珠儿系好缎带之后,手的动作便停止了。蓓尔塔即使闭着眼睛,也可以感受到她的视线,她知道珠儿正在看着她。 「……为什么会这么想?」 珠儿一边问,手又一边开始梳理起左半边的头发,她的动作非常谨慎,彷佛会不小心扯掉任何一根发丝似地反复梳了好几遍。 「……我的确因为这股力量遇到很多不幸的事情,但是我认为不应该就因此逃避这股力量……更何况不管怎么逃避,这股力量也不可能说不要就不要……所以,我最近开始觉得倒不如面对它也是自己的一部分这个事实,然后好好地加以运用……」 「…………这样啊。」 珠儿做出像刚才梳理右边头发时的动作,同样将左边的头发梳好以后又分成几束,过了几秒钟后她取走蓓尔塔手中剩下的缎带。当蓓尔塔听到缎带系好的声音时,她也露出促狭的笑容。 「……刚才讲的那些理由其实都无关紧要。」 「…………咦?」 「其实,我只不过是在想如果成为除魔师的话,就可以多一点时间跟珠儿在一起而已。」 「…………」 「……咦?珠儿?」 蓓尔塔本来以为珠儿会对她刚刚的话有些反应,但是珠儿竟然沉默不语。 觉得有点奇怪的蓓尔塔打算张开眼睛确认时…… 「——啊!」 蓓尔塔被身后的珠儿用力抱住,发出一声惨叫。 「真是的,怎么讲出这么可爱的话!」 「等、等一下……珠儿!等一下,妳先放手啦……我无法……呼吸了……!」 珠儿将头靠在蓓尔塔的左肩上摩擦着她的脸,蓓尔塔觉得有点害臊,反射性地想躲开时……她抬头看见了镜中的自己并呆住了,她一动也不动地屏息凝视。 修剪过后的及肩长发被仔细地梳理成麻花辫,辫子的尾端则系着淡红色的缎带。 要说蓓尔塔有任何改变的话,也只有发型改变而已,可是仅仅这点变化就让镜中的她焕然一新,像变了个人似地,蓓尔塔用好像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镜中的自己。 珠儿松手离开蓓尔塔,像是在确认成果般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的她,然后点了点头。 「嗯……跟我想的一样,很适合妳。」 「真、真的吗……?」 「嗯,很可爱。」 蓓尔塔低下两颊潮红的头,珠儿则是微笑地看着这样的她。 两人的对话停了下来,房间里笼罩着一片寂静,宁静和平的氛围舒适得让人产生时间的流逝也跟着慢了下来的错觉。 (……真想象这样跟珠儿永远生活在一起。) 蓓尔塔一边摸着珠儿为她编的发辫,一边在心中诚心祈求。要达成这个愿望,首先蓓尔塔必须向珠儿的父亲传达她的想法。 蓓尔塔轻轻闭上眼睛,宛如加强自己的决心般点了一下头,接着她再度睁开眼睛,透过镜子的反射看着珠儿。 「…………那么,我现在就去找伯父。」 「……嗯,妳去吧。」 珠儿透过镜子与蓓尔塔的视线相交并点头回应,然后收回原本放在蓓尔塔肩上的双手;蓓尔塔从椅子上站起来,笔直地走向门口离开房间。 留在房间里的珠儿一直看着那扇门,直到蓓尔塔回来为止。 ● 月光将草原照得白亮,连接城镇与小山丘的道路彷佛将草原分为两半般贯穿其中,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在这条路上大摇大摆地昂首阔步。 这群圆形头部像鱼头的生物身高不到一公尺,没有眼睑的红色眼睛、嘴巴向外凸出 ,虽然身上和青蛙一样黏滑而有弹性的皮肤漆黑,带着蹼的四肢却异常苍白。这群约二十只奇形怪状的生物现在正用双腿步行朝着城镇移动,在行走途中偶尔会毫无来由地突然跃起。 这群生物是名为霍布亚的魔物,从牠们瘦弱的身体很难想象得到这种魔物会每晚下山,偷偷潜入城镇把进入梦乡的人们吃掉。 几天前牠们突然从山里出现,连续好几天跑到城镇吃人,而今晚牠们也打算这么做。 就在牠们来到看得见远方城镇的灯光时,有两个人影挡住了牠们的去路,霍布亚们注意到之后马上停下脚步,用凸出的红色眼睛观察站在前方的两人。 站在月光下的两人是大约快二十岁的少女,其中一位将她的栗子色卷发绑成左右两束,穿着淡红色的外套;另外一位则是将长长的黑发整齐地编成麻花辫,并穿着灰色的外套。黑发少女的身旁有某样与她的身高一般高、且颇有宽度的东西倒插在柏油路上,仔细一看,那是把尾端有柄、刀刃正微微反射月光的巨剑。 「果然来了……那就开始吧。」 栗子色头发的少女边说边拉开外套,拔出插在腰上的细剑,一旁的黑发少女也用单手拔起倒插在路旁的巨剑。那把剑对一名少女来说,甚至是对普通人来说都太大了,但是黑发少女却轻轻松松地把巨剑举了起来,彷佛那把剑没有重量般。 两名少女各自拿着大小不同的剑分别摆出备战姿势,霍布亚们见状,便将她们视为敌人,只见霍布亚们稍微弯起双腿,随时准备扑向对方。 两名少女与这群约二十只的魔物展开对峙,双方之间顿时产生战栗感,晚风也因这凝滞的空气而停止吹拂,草原上的骚动在剎那间沉寂下来,一片鸦雀无声。 不久,随着空气再度恢复流动,双方人马开始展开攻击。 霍布亚们发出奇怪的叫声一起蜂拥而上,虽然牠们的双脚瘦弱,然而或许是因为体型娇小的关系,速度快得骇人。霍布亚们像猫一般轻巧迅速,一眨眼就缩短双方间的距离,跑在前头的四只已经跳到两人跟前约五公尺的地方。 魔物的跳跃力煞是惊人,霍布亚们跃起至三公尺高的地方,张嘴露出那细小尖锐、长得密密麻麻的牙齿,像是准备啃食两人似地往少女们的头上扑下去。 黑发少女无声无息地往前一步,对魔物们惊人的跳跃力丝毫不为所动,她改用双手握住那把巨剑,轻松自如地挥往空中。 只见四道鲜血在空中飞散。黑发少女用手中约一百五十公分长的巨剑剑尖划过魔物的躯体,将尚在半空中的四只霍布亚同时一刀两断,四只魔物被劈成两半跌落至路面上,眼前的情景令其他霍布亚们停止狂奔。 「旋风啊,至吾处——」 在那瞬间,栗子色头发的少女威风凛凛地说出咒文,她竖起剑指的左手手腕上传来飒飒的风声。 「化为吹落繁花、斩裂心脏的不可逼视之螺旋吧!」 原本集中于少女左腕缓缓流动的风转变成疾风,强劲的风势将少女的头发吹得凌乱,轰轰的风声响彻整个草原。 「斩裂!」 栗子色头发的少女左手一挥,释放出的螺旋状疾风剎时逼近还杵在原地的霍布亚们,接触到疾风的霍布亚们喷出鲜血一一倒下;部分魔物反射性地对少女施术的动作产生反应而移动,因此得以避开疾风的攻击,牠们正分成左右两群往草原逃窜。 霍布亚们分成左边三只,右边四只。两名少女不需交换语言及眼色,就心照不宣地同时动了起来,黑发少女迈步往左,栗子色头发的少女则是向右奔去。 霍布亚的脚程相当迅速,才不到几秒就已经跑到离柏油路将近一百公尺以上的距离,然而比起牠们令人惊异的速度,两名少女的脚程更在牠们之上。 她们的身影渐渐模糊,远远看去彷佛影子在跑似地,少女们轻易地追上逃跑的魔物们,并用她们的剑斩击或是刺穿魔物们。从展开对峙开始经过不到一分钟,将近二十只的魔物全部丧命。 栗子色头发的少女——珠儿皮姆利斯吐了口气之后,从战斗姿势恢复成平常的模样,并将剑收回剑鞘。刚刚为了追魔物,来到了离柏油路有段距离的地方,于是她迈步往回走,同时试着寻找其他灵气的存在。 (……啊,那边好像也结束了。) 当珠儿感应到另一位刚刚往左方跑去的少女之灵气也逐渐靠近时,脸上不禁绽放笑容,并且稍微加快走路的速度。 当珠儿回到道路上时,绑着黑色麻花辫的少女也正好从对面的草原走回来。 「辛苦妳了,蓓尔塔。」 右肩扛着巨剑的黑发少女——蓓尔塔修卡德听到后点头对珠儿应了一声,随后她蹲下来将巨剑放入路旁巨大如棺材的背袋。 珠儿一边看着蓓尔塔的动作,一边发出咯咯的笑声。 「每次跟蓓尔塔一起工作的时候,我都会不禁觉得妳好厉害哦,竟然能将那把剑运用自如……就算有使用〈气斗术〉,那把剑还是挺重的吧,而且在狭窄的地方就无法挥舞了……」 「……嗯,就是啊。可是这把剑都被创造出来了,如果没有人使用的话,不就太可怜了吗?」 蓓尔塔当初得到这把剑时也曾经说过这句话。她所使用的巨剑,是一位跟皮姆利斯家有交情的炼金术士所创造出来的逸品,然而因为它那约一百五十公分长的剑身以及对人类来说过于沉重的重量,使得这把剑长久以来一直被摆在武器库里。当蓓尔塔接受使剑的战斗训练、前往武器库挑选合适的武器时,这把剑映入她的眼帘,于是她选择这把剑成为自己的专属武器。 当时珠儿问她:『真的要用这么大的吗?』蓓尔塔便回答了刚才那段话。珠儿猜想,也许蓓尔塔是不自觉地将自我投射在这把不被任何人需要的巨剑上了。 「……而且用惯了以后,它也是有很多优点的。」 蓓尔塔边说边盖好背袋的袋口,把袋扣一个个扣好。 「比方说?」 「首先,因为剑身很长,所以攻击的范围也较广,然后…………」 蓓尔塔说到一半便顿住了,她凝视着装剑的背袋喃喃说了好几次「然后……」,看起来像在绞尽脑汁拚命地思考。 「……然后?」 珠儿一边忍住笑意一边继续催促,但是蓓尔塔只是安静地站起来,抓住带子将背袋斜背在身后。 「……好了,工作也结束了,回家吧,珠儿。」 转移话题的蓓尔塔说了这一句话后,便往城镇的方向迈开步伐;而珠儿当场笑了出来,随即加紧脚步跟上蓓尔塔。 ——在那之后又过了八年。 珠儿和蓓尔塔两人分别成长为十八岁和十五岁的少女,透过一次又一次的训练成为优秀的除魔师,就如同当初蓓尔塔所决定的一样,她直到现在仍然和珠儿一起生活,两人也像这样一起出过好几次任务。 ● 这是发生在十月、季节正式进入秋天的某日早晨的事—— 珠儿和平常一样拿着放有早餐的托盘来到三楼蓓尔塔的房间,当她站在房门前准备敲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从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啊~~真是的!为什么都弄不好!』 那是蓓尔塔焦躁的声音。 『这个要这样不是吗……然后,这边要这样……啊~~又松掉了!』 蓓尔塔的房间经常传出像这样自己对自己发脾气的声音。脑海中浮现房里的蓓尔塔此刻模样的珠儿,不由得笑出来,然后敲了一下门。 「蓓尔塔,我要进去啰~~」 『——咦、啊、嗯!』 听到蓓尔塔回应,于是珠 儿打开房门……果然跟自己料想的一样,蓓尔塔坐在梳妆台前面,接下来也跟自己猜想的一样,蓓尔塔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纠结在一起,她大概是想试着自己编麻花辫,结果又失败了吧。蓓尔塔的笨拙可说是坚若盘石,从珠儿当初首次为她编辫子以来,蓓尔塔不知道自己试了多少次,却没有一次成功。 蓓尔塔今天也照例一边与镜中的自己怒目相向,一边与三千发丝奋斗,珠儿看到这样的蓓尔塔不禁露出苦笑。 「妳的手真的很笨拙耶。」 「……又不是我自己喜欢这个样子的……」 蓓尔塔赌气地瞪了珠儿一眼,之后立即回头照着镜子解开打结的头发。珠儿带着苦笑无奈地走进房间,并将托盘放在桌上,接着绕到要另外花功夫与打结的头发奋战的蓓尔塔身后。 「好了,让我来吧。」 「…………」 起初蓓尔塔还嘟着嘴默默地瞪着镜中的珠儿,不久后她终于放弃,放下试着解开头发的双手。 珠儿的手一碰到蓓尔塔的头发,随即熟练地一根根分开打结的头发。明明蓓尔塔怎么弄都弄不好、只能在那里干著急,一到珠儿手里,难解的头发却变得服服贴贴,不一会儿就全解开了。 解开头发之后,珠儿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小心翼翼地梳着蓓尔塔的头发,她像平常一样替蓓尔塔把头发编成辫子,几分钟后,蓓尔塔的黑发就变成左右两条漂亮的麻花辫。 固定发辫的淡红色缎带是珠儿在蓓尔塔学会控制魔力的隔天送她的,即使蓓尔塔会和珠儿一起上街买衣服和鞋子,但是她绝对不会买缎带或是发圈之类用来固定头发的东西,她一直以来都是只用这两条缎带。 蓓尔塔这么珍惜这份礼物,对送礼的人来说是相当开心的一件事,但是反过来说,这也让人有些难为情。像现在,珠儿的脸就有点泛红。 「好,绑好了!」 「………………谢谢。」 想让发烫的双颊冷却下来的珠儿刻意提高声音,蓓尔塔则是有些不甘心地小声道谢。看到蓓尔塔那可爱的表情,珠儿的嘴角不由得露出微笑。 「来,快点吃吧。」 珠儿拍拍蓓尔塔的肩膀,从她的身后走到椅子上坐好,还坐在梳妆台前的蓓尔塔拿起麻花辫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起初脸上还带着不服气的表情,过没多久,才像是接受事实般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走到珠儿对面的位子。 接下来就是只有两个人的早餐时间。 蓓尔塔学会控制魔力以后,曾经到一楼餐厅和大家吃过一次饭,但是那个时候,许多人看到蓓尔塔和皮姆利斯家的长女——珠儿亲密地说话时,大多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结果从那天的中餐开始,蓓尔塔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用餐。 窗外的天空是阴天,阳光在入秋后渐渐变弱,现在被厚重云层遮住后更显微弱。昏暗的阳光照进珠儿跟蓓尔塔正在用餐的房间,蓓尔塔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开口问。 「……对了,今天是不是要去一个叫『秘境』的地方?」 「嗯,对啊。」 据说秘境就位在约克市与哈洛加特市之间的森林里。昨天白天的时候,珠儿的父亲接到来自学院的委托,内容表示栖息在秘境里的幻兽正奋力地冲撞空间,看情形就快成功突破界限进入这边的世界了,所以希望他们能在那之前进入秘境将牠击退。 「秘境……珠儿以前去过吗?」 「嗯,以前好像曾跟父亲去过三、四个秘境。」 「那大概是什么样的地方啊?」 「什么样的地方啊?呃……这个不太一定耶,要看情况。如果秘境是出现在森林里的话,就会是像森林一样的地方;如果是在平原里的话,就是像平原一样……」 「哦~~……这么说,所谓的『创造于地面的幻想世界』也不是多漂亮的地方嘛。」 蓓尔塔咬着奶油餐包嘟囔地说,珠儿听了也只能在一旁苦笑。 「哎呀,那是人们描绘出来的幻想世界嘛……不过听父亲说,其中也有四季的花朵一起盛开、景色十分美丽的地方哦!」 「哦~~……那在里面叫做幻兽的又是什么样的生物?跟一般的魔物不一样吗?」 当蓓尔塔这么一间时,珠儿便煞有其事地放下手边的餐点,夸张地摇摇头说: 「不,完全不一样。虽然牠们是人类幻想的产物,所以外型类似自然界的生命体,但是牠们的力量跟普通的魔物可是不同等级的。」 「……这样子啊。」 蓓尔塔虽然随口附和,语气中却有几分担忧,想必是珠儿的话让她感到有些不安,珠儿为了消除她的不安,用平静的声音继续接着说: 「不过没问题的,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能打倒牠!……而且,如果我们的力量打不赢的话,就暂时先撤退回来找父亲他们帮忙不就好了。」 「……嗯,说得也是。」 听到珠儿这么说,蓓尔塔微微露出笑容并点了点头,接下来,两人继续享用吃到一半的早餐。 ● 中午过后,珠儿和蓓尔塔两人从伯明罕的家搭电车到哈洛加特,下车后再徒步前往郊外那座有秘境的森林。 两人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于草原的小路大约走了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的森林,在进入森林之前,两人反复观察森林的外观试图寻找灵气。 森林的树木生长得非常茂密,在这群树木的灵气之中,有一股特别强烈的灵气波动混合其中,这恐怕就是那只幻兽的气息吧。灵气的大小和生物本身的肉体与精神的强壮程度成正比,也就是说,能散发出如此强大灵气的幻兽将是相当难缠的对手。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看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迈步走进森林。 树木的枝叶遮蔽天空,森林里显得阴郁,珠儿和蓓尔塔两人朝着灵气的方向一步一步前进,不久,她们到达一处较为宽阔的空地,两人站定以后仔细观察空地中央的部分。 灵气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两人集中精神,像是要把什么看穿似地瞇起眼睛专心查看,于是她们看到了大气的灵体,眼前出现一处螺旋状的歪斜空间。 歪斜的位置恰好与两人的视线等高,另一侧的景色因为空间在旋转而显得摇摇晃晃。 「……这里就是秘境的入口吗?」 第一次看见这种景象的蓓尔塔开口询问身旁的珠儿,珠儿嗯了一声并点头表示肯定,随即面有难色地说: 「……一般状况下,幻兽并没有影响灵体的能力……现在看这个情形,幻兽恐怕就快突破空间的阻隔到这边来了……」 漩涡状的歪斜偶尔会产生一阵阵强烈的波纹,看起来就像是有东西正从另一侧用力撞击般。了解到所剩时间不多的珠儿,拉开外套拔出插在腰上的细剑。 蓓尔塔也配合珠儿的行动,放下背上形状如同棺材的背袋,取出收在里面的巨剑。 「幻兽就在这个入口的正对面,为了不让牠趁机冲过来,开启入口的同时必须连续以魔术攻击牠。我来负责开启入口,蓓尔塔,就麻烦妳施展可以吹飞幻兽的强大魔术。」 「我知道了。」 珠儿左手结起剑指放在右肩附近,蓓尔塔则是高举右手,然后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始咏唱咒文。 「闪光啊,至吾处——化为划破黑暗、征讨魔物之白箭吧!」 「罡风啊,至吾处——化为撼倒大树、击碎心脏的不可逼视之巨锤吧!」 语毕,珠儿的左手聚集一团光线,蓓尔塔的手上则是呼呼地吹起一阵狂风。 「——征讨!」 珠儿的左手往下一挥,放出一 后记 …………大家好,我是影名浅海。 怎、怎怎怎么办……出了第四集……有谁猜想得到能出这么多集吗?大概谁也没想到吧,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想过,而且这次第四集、第五集以及后续是连贯的故事,会分那么多集并不是我主动要求要这么做的,当初第三集交稿时,责任编辑大概是疲于删减原稿,于是对我说:「下次就直接分成几集好了。」我心里还想:「你开玩笑的吧……书都还不晓得能不能继续出呢。」结果,现在竟然成为事实。说到第五集的出版日期,三月……以我写作的速度来看是不可能的,是的,我想大概是四月以后吧。(编注:此处指日文原版的出书时间。) 那么……虽然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是后记这种东西写起来真的很辛苦。像我这种只有为了买食物和日用品才会出门的人,生活中本来就很难遇到什么有趣的题材。这个……那个……那么我来说一下出第一集时实际上有过的行销企划案吧。 写完第二集的稿子时,因为超过截稿日太久,所以我亲自去向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谢罪。在车站附近的咖啡厅里,我对着植田先生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植田先生则是笑着原谅我了。啊~~多么亲切的人啊……那时候我看见植田先生的背后出现了一片祥和的光芒,那可不是因为他的背后是玻璃隔板的关系哦。 接着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谈了一下第二集中登场人物的形象,当谈得差不多时,责任编辑突然说:「其实我们策划了几个行销企划案。」然后就拿出企划书放在桌上。「例如在书腰上附上截角,寄回截角的读者可以得到赠品之类这种常见的企划。」嗯~~的确常有这种方式,我边点头边思考或许是赠送插图小卡的企划,于是探头瞄了一眼企划书的内容……当时看到内容瞬间的冲击,让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 企划内容有意料之中的赠送插图小卡提案,除此之外,还有送另一种赠品的提案,那就是…… 「我们有考虑过提供六篇另外加写的短篇小说,让读者在应募时选择其中一篇作为赠品,你们觉得怎么样?」 植田先生听了有点困惑并用同情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替我开口发问: 「……嗯,好是好,不过那六篇短篇小说是……?」「当然是让这家伙来写啊。」责任编辑理所当然地用手指着「这家伙」,也就是「我」这么说。我在那时才第一次知道有这回事,于是楞楞地想着:『啊~~一定是开玩笑的吧。』但是这时谈话仍持续进行着,最后竟然连植田先生都说:「嗯~~我比较想看校园故事……不如让我来画插图好了。」他们居然热烈地讨论起来。 后来竟然连附有截角的书腰样本都拿给我看,让我不能再继续逃避现实。当我开始烦恼要怎么写出六篇短篇故事时……企划却没有成真。我不太清楚原因是什么,大概又是一些大人的苦衷之类的吧。……老实说,那时我真的松了一口气。 ……后来因为这次事件,责任编辑开始经常说:「好想什么时候来做一本短篇集哦……」 那么就在这里请教各位读者,如果是短篇小说的话,各位想看那一类的故事呢?是跟植田先生一样想看光辉和御影国中时代的故事吗?还是光辉跟露希初次相遇时的故事呢? 虽然不确定会不会制作短篇集,但是如果真的要做的话,希望能参考读者们的意见,所以请不用客气,告诉我您的期望。 读者们不需要特地跑去买明信片或是信纸,日本集英社sd文库本里不是都附有读者回函的明信片吗?其实啊,那是个不需要贴邮票就可以直接寄出的好东西哦。因此,可以的话,请在读者回函明信片的一角写下您的期望。 ……好,总算把后记的篇幅写完了。 最后是道歉与感谢的话。 负责插图的植田先生……每一次每一次我总是大幅超过截稿日才交稿,真的很对不起。小说还在大纲阶段您就能画出人物真是让人惊喜。书里甚至还有安娜跟莉塔的插图……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非常感谢您。 责任编辑大人……真的,每一次都是这样,真的很对不起。很感谢您竟然愿意陪在我身边而没有丢下我不管。 最后,我要向现在正在阅读这本书的您,献上最衷心的感谢,那么就在此先说声再见了。……我真的会赶快写续集的。 影名浅海 [影≒光shadowlight][第四卷《激战篇》] …………大家好,我是影名浅海。 怎、怎怎怎么办……出了第四集……有谁猜想得到能出这么多集吗?大概谁也没想到吧,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想过,而且这次第四集、第五集以及后续是连贯的故事,会分那么多集并不是我主动要求要这么做的,当初第三集交稿时,责任编辑大概是疲于删减原稿,于是对我说:「下次就直接分成几集好了。」我心里还想:「你开玩笑的吧……书都还不晓得能不能继续出呢。」结果,现在竟然成为事实。说到第五集的出版日期,三月……以我写作的速度来看是不可能的,是的,我想大概是四月以后吧。(编注:此处指日文原版的出书时间。) 那么……虽然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是后记这种东西写起来真的很辛苦。像我这种只有为了买食物和日用品才会出门的人,生活中本来就很难遇到什么有趣的题材。这个……那个……那么我来说一下出第一集时实际上有过的行销企划案吧。 写完第二集的稿子时,因为超过截稿日太久,所以我亲自去向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谢罪。在车站附近的咖啡厅里,我对着植田先生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植田先生则是笑着原谅我了。啊~~多么亲切的人啊……那时候我看见植田先生的背后出现了一片祥和的光芒,那可不是因为他的背后是玻璃隔板的关系哦。 接着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谈了一下第二集中登场人物的形象,当谈得差不多时,责任编辑突然说:「其实我们策划了几个行销企划案。」然后就拿出企划书放在桌上。「例如在书腰上附上截角,寄回截角的读者可以得到赠品之类这种常见的企划。」嗯~~的确常有这种方式,我边点头边思考或许是赠送插图小卡的企划,于是探头瞄了一眼企划书的内容……当时看到内容瞬间的冲击,让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 企划内容有意料之中的赠送插图小卡提案,除此之外,还有送另一种赠品的提案,那就是…… 「我们有考虑过提供六篇另外加写的短篇小说,让读者在应募时选择其中一篇作为赠品,你们觉得怎么样?」 植田先生听了有点困惑并用同情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替我开口发问: 「……嗯,好是好,不过那六篇短篇小说是……?」「当然是让这家伙来写啊。」责任编辑理所当然地用手指着「这家伙」,也就是「我」这么说。我在那时才第一次知道有这回事,于是楞楞地想着:『啊~~一定是开玩笑的吧。』但是这时谈话仍持续进行着,最后竟然连植田先生都说:「嗯~~我比较想看校园故事……不如让我来画插图好了。」他们居然热烈地讨论起来。 后来竟然连附有截角的书腰样本都拿给我看,让我不能再继续逃避现实。当我开始烦恼要怎么写出六篇短篇故事时……企划却没有成真。我不太清楚原因是什么,大概又是一些大人的苦衷之类的吧。……老实说,那时我真的松了一口气。 ……后来因为这次事件,责任编辑开始经常说:「好想什么时候来做一本短篇集哦……」 那么就在这里请教各位读者,如果是短篇小说的话,各位想看那一类的故事呢?是跟植田先生一样想看光辉和御影国中时代的故事吗?还是光辉跟露希初次相遇时的故事呢? 虽然不确定会不会制作短篇集,但是如果真的要做的话,希望能参考读者们的意见,所以请不用客气,告诉我您的期望。 读者们不需要特地跑去买明信片或是信纸,日本集英社sd文库本里不是都附有读者回函的明信片吗?其实啊,那是个不需要贴邮票就可以直接寄出的好东西哦。因此,可以的话,请在读者回函明信片的一角写下您的期望。 ……好,总算把后记的篇幅写完了。 最后是道歉与感谢的话。 负责插图的植田先生……每一次每一次我总是大幅超过截稿日才交稿,真的很对不起。小说还在大纲阶段您就能画出人物真是让人惊喜。书里甚至还有安娜跟莉塔的插图……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非常感谢您。 责任编辑大人……真的,每一次都是这样,真的很对不起。很感谢您竟然愿意陪在我身边而没有丢下我不管。 最后,我要向现在正在阅读这本书的您,献上最衷心的感谢,那么就在此先说声再见了。……我真的会赶快写续集的。 影名浅海 [影≒光shadowlight][第四卷《激战篇》] …………大家好,我是影名浅海。 怎、怎怎怎么办……出了第四集……有谁猜想得到能出这么多集吗?大概谁也没想到吧,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想过,而且这次第四集、第五集以及后续是连贯的故事,会分那么多集并不是我主动要求要这么做的,当初第三集交稿时,责任编辑大概是疲于删减原稿,于是对我说:「下次就直接分成几集好了。」我心里还想:「你开玩笑的吧……书都还不晓得能不能继续出呢。」结果,现在竟然成为事实。说到第五集的出版日期,三月……以我写作的速度来看是不可能的,是的,我想大概是四月以后吧。(编注:此处指日文原版的出书时间。) 那么……虽然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是后记这种东西写起来真的很辛苦。像我这种只有为了买食物和日用品才会出门的人,生活中本来就很难遇到什么有趣的题材。这个……那个……那么我来说一下出第一集时实际上有过的行销企划案吧。 写完第二集的稿子时,因为超过截稿日太久,所以我亲自去向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谢罪。在车站附近的咖啡厅里,我对着植田先生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植田先生则是笑着原谅我了。啊~~多么亲切的人啊……那时候我看见植田先生的背后出现了一片祥和的光芒,那可不是因为他的背后是玻璃隔板的关系哦。 接着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谈了一下第二集中登场人物的形象,当谈得差不多时,责任编辑突然说:「其实我们策划了几个行销企划案。」然后就拿出企划书放在桌上。「例如在书腰上附上截角,寄回截角的读者可以得到赠品之类这种常见的企划。」嗯~~的确常有这种方式,我边点头边思考或许是赠送插图小卡的企划,于是探头瞄了一眼企划书的内容……当时看到内容瞬间的冲击,让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 企划内容有意料之中的赠送插图小卡提案,除此之外,还有送另一种赠品的提案,那就是…… 「我们有考虑过提供六篇另外加写的短篇小说,让读者在应募时选择其中一篇作为赠品,你们觉得怎么样?」 植田先生听了有点困惑并用同情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替我开口发问: 「……嗯,好是好,不过那六篇短篇小说是……?」「当然是让这家伙来写啊。」责任编辑理所当然地用手指着「这家伙」,也就是「我」这么说。我在那时才第一次知道有这回事,于是楞楞地想着:『啊~~一定是开玩笑的吧。』但是这时谈话仍持续进行着,最后竟然连植田先生都说:「嗯~~我比较想看校园故事……不如让我来画插图好了。」他们居然热烈地讨论起来。 后来竟然连附有截角的书腰样本都拿给我看,让我不能再继续逃避现实。当我开始烦恼要怎么写出六篇短篇故事时……企划却没有成真。我不太清楚原因是什么,大概又是一些大人的苦衷之类的吧。……老实说,那时我真的松了一口气。 ……后来因为这次事件,责任编辑开始经常说:「好想什么时候来做一本短篇集哦……」 那么就在这里请教各位读者,如果是短篇小说的话,各位想看那一类的故事呢?是跟植田先生一样想看光辉和御影国中时代的故事吗?还是光辉跟露希初次相遇时的故事呢? 虽然不确定会不会制作短篇集,但是如果真的要做的话,希望能参考读者们的意见,所以请不用客气,告诉我您的期望。 读者们不需要特地跑去买明信片或是信纸,日本集英社sd文库本里不是都附有读者回函的明信片吗?其实啊,那是个不需要贴邮票就可以直接寄出的好东西哦。因此,可以的话,请在读者回函明信片的一角写下您的期望。 ……好,总算把后记的篇幅写完了。 最后是道歉与感谢的话。 负责插图的植田先生……每一次每一次我总是大幅超过截稿日才交稿,真的很对不起。小说还在大纲阶段您就能画出人物真是让人惊喜。书里甚至还有安娜跟莉塔的插图……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非常感谢您。 责任编辑大人……真的,每一次都是这样,真的很对不起。很感谢您竟然愿意陪在我身边而没有丢下我不管。 最后,我要向现在正在阅读这本书的您,献上最衷心的感谢,那么就在此先说声再见了。……我真的会赶快写续集的。 影名浅海 [影≒光shadowlight][第四卷《激战篇》] …………大家好,我是影名浅海。 怎、怎怎怎么办……出了第四集……有谁猜想得到能出这么多集吗?大概谁也没想到吧,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想过,而且这次第四集、第五集以及后续是连贯的故事,会分那么多集并不是我主动要求要这么做的,当初第三集交稿时,责任编辑大概是疲于删减原稿,于是对我说:「下次就直接分成几集好了。」我心里还想:「你开玩笑的吧……书都还不晓得能不能继续出呢。」结果,现在竟然成为事实。说到第五集的出版日期,三月……以我写作的速度来看是不可能的,是的,我想大概是四月以后吧。(编注:此处指日文原版的出书时间。) 那么……虽然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是后记这种东西写起来真的很辛苦。像我这种只有为了买食物和日用品才会出门的人,生活中本来就很难遇到什么有趣的题材。这个……那个……那么我来说一下出第一集时实际上有过的行销企划案吧。 写完第二集的稿子时,因为超过截稿日太久,所以我亲自去向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谢罪。在车站附近的咖啡厅里,我对着植田先生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植田先生则是笑着原谅我了。啊~~多么亲切的人啊……那时候我看见植田先生的背后出现了一片祥和的光芒,那可不是因为他的背后是玻璃隔板的关系哦。 接着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谈了一下第二集中登场人物的形象,当谈得差不多时,责任编辑突然说:「其实我们策划了几个行销企划案。」然后就拿出企划书放在桌上。「例如在书腰上附上截角,寄回截角的读者可以得到赠品之类这种常见的企划。」嗯~~的确常有这种方式,我边点头边思考或许是赠送插图小卡的企划,于是探头瞄了一眼企划书的内容……当时看到内容瞬间的冲击,让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 企划内容有意料之中的赠送插图小卡提案,除此之外,还有送另一种赠品的提案,那就是…… 「我们有考虑过提供六篇另外加写的短篇小说,让读者在应募时选择其中一篇作为赠品,你们觉得怎么样?」 植田先生听了有点困惑并用同情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替我开口发问: 「……嗯,好是好,不过那六篇短篇小说是……?」「当然是让这家伙来写啊。」责任编辑理所当然地用手指着「这家伙」,也就是「我」这么说。我在那时才第一次知道有这回事,于是楞楞地想着:『啊~~一定是开玩笑的吧。』但是这时谈话仍持续进行着,最后竟然连植田先生都说:「嗯~~我比较想看校园故事……不如让我来画插图好了。」他们居然热烈地讨论起来。 后来竟然连附有截角的书腰样本都拿给我看,让我不能再继续逃避现实。当我开始烦恼要怎么写出六篇短篇故事时……企划却没有成真。我不太清楚原因是什么,大概又是一些大人的苦衷之类的吧。……老实说,那时我真的松了一口气。 ……后来因为这次事件,责任编辑开始经常说:「好想什么时候来做一本短篇集哦……」 那么就在这里请教各位读者,如果是短篇小说的话,各位想看那一类的故事呢?是跟植田先生一样想看光辉和御影国中时代的故事吗?还是光辉跟露希初次相遇时的故事呢? 虽然不确定会不会制作短篇集,但是如果真的要做的话,希望能参考读者们的意见,所以请不用客气,告诉我您的期望。 读者们不需要特地跑去买明信片或是信纸,日本集英社sd文库本里不是都附有读者回函的明信片吗?其实啊,那是个不需要贴邮票就可以直接寄出的好东西哦。因此,可以的话,请在读者回函明信片的一角写下您的期望。 ……好,总算把后记的篇幅写完了。 最后是道歉与感谢的话。 负责插图的植田先生……每一次每一次我总是大幅超过截稿日才交稿,真的很对不起。小说还在大纲阶段您就能画出人物真是让人惊喜。书里甚至还有安娜跟莉塔的插图……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非常感谢您。 责任编辑大人……真的,每一次都是这样,真的很对不起。很感谢您竟然愿意陪在我身边而没有丢下我不管。 最后,我要向现在正在阅读这本书的您,献上最衷心的感谢,那么就在此先说声再见了。……我真的会赶快写续集的。 影名浅海 [影≒光shadowlight][第四卷《激战篇》] …………大家好,我是影名浅海。 怎、怎怎怎么办……出了第四集……有谁猜想得到能出这么多集吗?大概谁也没想到吧,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想过,而且这次第四集、第五集以及后续是连贯的故事,会分那么多集并不是我主动要求要这么做的,当初第三集交稿时,责任编辑大概是疲于删减原稿,于是对我说:「下次就直接分成几集好了。」我心里还想:「你开玩笑的吧……书都还不晓得能不能继续出呢。」结果,现在竟然成为事实。说到第五集的出版日期,三月……以我写作的速度来看是不可能的,是的,我想大概是四月以后吧。(编注:此处指日文原版的出书时间。) 那么……虽然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是后记这种东西写起来真的很辛苦。像我这种只有为了买食物和日用品才会出门的人,生活中本来就很难遇到什么有趣的题材。这个……那个……那么我来说一下出第一集时实际上有过的行销企划案吧。 写完第二集的稿子时,因为超过截稿日太久,所以我亲自去向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谢罪。在车站附近的咖啡厅里,我对着植田先生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植田先生则是笑着原谅我了。啊~~多么亲切的人啊……那时候我看见植田先生的背后出现了一片祥和的光芒,那可不是因为他的背后是玻璃隔板的关系哦。 接着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谈了一下第二集中登场人物的形象,当谈得差不多时,责任编辑突然说:「其实我们策划了几个行销企划案。」然后就拿出企划书放在桌上。「例如在书腰上附上截角,寄回截角的读者可以得到赠品之类这种常见的企划。」嗯~~的确常有这种方式,我边点头边思考或许是赠送插图小卡的企划,于是探头瞄了一眼企划书的内容……当时看到内容瞬间的冲击,让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 企划内容有意料之中的赠送插图小卡提案,除此之外,还有送另一种赠品的提案,那就是…… 「我们有考虑过提供六篇另外加写的短篇小说,让读者在应募时选择其中一篇作为赠品,你们觉得怎么样?」 植田先生听了有点困惑并用同情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替我开口发问: 「……嗯,好是好,不过那六篇短篇小说是……?」「当然是让这家伙来写啊。」责任编辑理所当然地用手指着「这家伙」,也就是「我」这么说。我在那时才第一次知道有这回事,于是楞楞地想着:『啊~~一定是开玩笑的吧。』但是这时谈话仍持续进行着,最后竟然连植田先生都说:「嗯~~我比较想看校园故事……不如让我来画插图好了。」他们居然热烈地讨论起来。 后来竟然连附有截角的书腰样本都拿给我看,让我不能再继续逃避现实。当我开始烦恼要怎么写出六篇短篇故事时……企划却没有成真。我不太清楚原因是什么,大概又是一些大人的苦衷之类的吧。……老实说,那时我真的松了一口气。 ……后来因为这次事件,责任编辑开始经常说:「好想什么时候来做一本短篇集哦……」 那么就在这里请教各位读者,如果是短篇小说的话,各位想看那一类的故事呢?是跟植田先生一样想看光辉和御影国中时代的故事吗?还是光辉跟露希初次相遇时的故事呢? 虽然不确定会不会制作短篇集,但是如果真的要做的话,希望能参考读者们的意见,所以请不用客气,告诉我您的期望。 读者们不需要特地跑去买明信片或是信纸,日本集英社sd文库本里不是都附有读者回函的明信片吗?其实啊,那是个不需要贴邮票就可以直接寄出的好东西哦。因此,可以的话,请在读者回函明信片的一角写下您的期望。 ……好,总算把后记的篇幅写完了。 最后是道歉与感谢的话。 负责插图的植田先生……每一次每一次我总是大幅超过截稿日才交稿,真的很对不起。小说还在大纲阶段您就能画出人物真是让人惊喜。书里甚至还有安娜跟莉塔的插图……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非常感谢您。 责任编辑大人……真的,每一次都是这样,真的很对不起。很感谢您竟然愿意陪在我身边而没有丢下我不管。 最后,我要向现在正在阅读这本书的您,献上最衷心的感谢,那么就在此先说声再见了。……我真的会赶快写续集的。 影名浅海 [影≒光shadowlight][第四卷《激战篇》] …………大家好,我是影名浅海。 怎、怎怎怎么办……出了第四集……有谁猜想得到能出这么多集吗?大概谁也没想到吧,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想过,而且这次第四集、第五集以及后续是连贯的故事,会分那么多集并不是我主动要求要这么做的,当初第三集交稿时,责任编辑大概是疲于删减原稿,于是对我说:「下次就直接分成几集好了。」我心里还想:「你开玩笑的吧……书都还不晓得能不能继续出呢。」结果,现在竟然成为事实。说到第五集的出版日期,三月……以我写作的速度来看是不可能的,是的,我想大概是四月以后吧。(编注:此处指日文原版的出书时间。) 那么……虽然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是后记这种东西写起来真的很辛苦。像我这种只有为了买食物和日用品才会出门的人,生活中本来就很难遇到什么有趣的题材。这个……那个……那么我来说一下出第一集时实际上有过的行销企划案吧。 写完第二集的稿子时,因为超过截稿日太久,所以我亲自去向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谢罪。在车站附近的咖啡厅里,我对着植田先生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植田先生则是笑着原谅我了。啊~~多么亲切的人啊……那时候我看见植田先生的背后出现了一片祥和的光芒,那可不是因为他的背后是玻璃隔板的关系哦。 接着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谈了一下第二集中登场人物的形象,当谈得差不多时,责任编辑突然说:「其实我们策划了几个行销企划案。」然后就拿出企划书放在桌上。「例如在书腰上附上截角,寄回截角的读者可以得到赠品之类这种常见的企划。」嗯~~的确常有这种方式,我边点头边思考或许是赠送插图小卡的企划,于是探头瞄了一眼企划书的内容……当时看到内容瞬间的冲击,让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 企划内容有意料之中的赠送插图小卡提案,除此之外,还有送另一种赠品的提案,那就是…… 「我们有考虑过提供六篇另外加写的短篇小说,让读者在应募时选择其中一篇作为赠品,你们觉得怎么样?」 植田先生听了有点困惑并用同情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替我开口发问: 「……嗯,好是好,不过那六篇短篇小说是……?」「当然是让这家伙来写啊。」责任编辑理所当然地用手指着「这家伙」,也就是「我」这么说。我在那时才第一次知道有这回事,于是楞楞地想着:『啊~~一定是开玩笑的吧。』但是这时谈话仍持续进行着,最后竟然连植田先生都说:「嗯~~我比较想看校园故事……不如让我来画插图好了。」他们居然热烈地讨论起来。 后来竟然连附有截角的书腰样本都拿给我看,让我不能再继续逃避现实。当我开始烦恼要怎么写出六篇短篇故事时……企划却没有成真。我不太清楚原因是什么,大概又是一些大人的苦衷之类的吧。……老实说,那时我真的松了一口气。 ……后来因为这次事件,责任编辑开始经常说:「好想什么时候来做一本短篇集哦……」 那么就在这里请教各位读者,如果是短篇小说的话,各位想看那一类的故事呢?是跟植田先生一样想看光辉和御影国中时代的故事吗?还是光辉跟露希初次相遇时的故事呢? 虽然不确定会不会制作短篇集,但是如果真的要做的话,希望能参考读者们的意见,所以请不用客气,告诉我您的期望。 读者们不需要特地跑去买明信片或是信纸,日本集英社sd文库本里不是都附有读者回函的明信片吗?其实啊,那是个不需要贴邮票就可以直接寄出的好东西哦。因此,可以的话,请在读者回函明信片的一角写下您的期望。 ……好,总算把后记的篇幅写完了。 最后是道歉与感谢的话。 负责插图的植田先生……每一次每一次我总是大幅超过截稿日才交稿,真的很对不起。小说还在大纲阶段您就能画出人物真是让人惊喜。书里甚至还有安娜跟莉塔的插图……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非常感谢您。 责任编辑大人……真的,每一次都是这样,真的很对不起。很感谢您竟然愿意陪在我身边而没有丢下我不管。 最后,我要向现在正在阅读这本书的您,献上最衷心的感谢,那么就在此先说声再见了。……我真的会赶快写续集的。 影名浅海 [影≒光shadowlight][第四卷《激战篇》] …………大家好,我是影名浅海。 怎、怎怎怎么办……出了第四集……有谁猜想得到能出这么多集吗?大概谁也没想到吧,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想过,而且这次第四集、第五集以及后续是连贯的故事,会分那么多集并不是我主动要求要这么做的,当初第三集交稿时,责任编辑大概是疲于删减原稿,于是对我说:「下次就直接分成几集好了。」我心里还想:「你开玩笑的吧……书都还不晓得能不能继续出呢。」结果,现在竟然成为事实。说到第五集的出版日期,三月……以我写作的速度来看是不可能的,是的,我想大概是四月以后吧。(编注:此处指日文原版的出书时间。) 那么……虽然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是后记这种东西写起来真的很辛苦。像我这种只有为了买食物和日用品才会出门的人,生活中本来就很难遇到什么有趣的题材。这个……那个……那么我来说一下出第一集时实际上有过的行销企划案吧。 写完第二集的稿子时,因为超过截稿日太久,所以我亲自去向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谢罪。在车站附近的咖啡厅里,我对着植田先生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植田先生则是笑着原谅我了。啊~~多么亲切的人啊……那时候我看见植田先生的背后出现了一片祥和的光芒,那可不是因为他的背后是玻璃隔板的关系哦。 接着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谈了一下第二集中登场人物的形象,当谈得差不多时,责任编辑突然说:「其实我们策划了几个行销企划案。」然后就拿出企划书放在桌上。「例如在书腰上附上截角,寄回截角的读者可以得到赠品之类这种常见的企划。」嗯~~的确常有这种方式,我边点头边思考或许是赠送插图小卡的企划,于是探头瞄了一眼企划书的内容……当时看到内容瞬间的冲击,让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 企划内容有意料之中的赠送插图小卡提案,除此之外,还有送另一种赠品的提案,那就是…… 「我们有考虑过提供六篇另外加写的短篇小说,让读者在应募时选择其中一篇作为赠品,你们觉得怎么样?」 植田先生听了有点困惑并用同情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替我开口发问: 「……嗯,好是好,不过那六篇短篇小说是……?」「当然是让这家伙来写啊。」责任编辑理所当然地用手指着「这家伙」,也就是「我」这么说。我在那时才第一次知道有这回事,于是楞楞地想着:『啊~~一定是开玩笑的吧。』但是这时谈话仍持续进行着,最后竟然连植田先生都说:「嗯~~我比较想看校园故事……不如让我来画插图好了。」他们居然热烈地讨论起来。 后来竟然连附有截角的书腰样本都拿给我看,让我不能再继续逃避现实。当我开始烦恼要怎么写出六篇短篇故事时……企划却没有成真。我不太清楚原因是什么,大概又是一些大人的苦衷之类的吧。……老实说,那时我真的松了一口气。 ……后来因为这次事件,责任编辑开始经常说:「好想什么时候来做一本短篇集哦……」 那么就在这里请教各位读者,如果是短篇小说的话,各位想看那一类的故事呢?是跟植田先生一样想看光辉和御影国中时代的故事吗?还是光辉跟露希初次相遇时的故事呢? 虽然不确定会不会制作短篇集,但是如果真的要做的话,希望能参考读者们的意见,所以请不用客气,告诉我您的期望。 读者们不需要特地跑去买明信片或是信纸,日本集英社sd文库本里不是都附有读者回函的明信片吗?其实啊,那是个不需要贴邮票就可以直接寄出的好东西哦。因此,可以的话,请在读者回函明信片的一角写下您的期望。 ……好,总算把后记的篇幅写完了。 最后是道歉与感谢的话。 负责插图的植田先生……每一次每一次我总是大幅超过截稿日才交稿,真的很对不起。小说还在大纲阶段您就能画出人物真是让人惊喜。书里甚至还有安娜跟莉塔的插图……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非常感谢您。 责任编辑大人……真的,每一次都是这样,真的很对不起。很感谢您竟然愿意陪在我身边而没有丢下我不管。 最后,我要向现在正在阅读这本书的您,献上最衷心的感谢,那么就在此先说声再见了。……我真的会赶快写续集的。 影名浅海 [影≒光shadowlight][第四卷《激战篇》] …………大家好,我是影名浅海。 怎、怎怎怎么办……出了第四集……有谁猜想得到能出这么多集吗?大概谁也没想到吧,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想过,而且这次第四集、第五集以及后续是连贯的故事,会分那么多集并不是我主动要求要这么做的,当初第三集交稿时,责任编辑大概是疲于删减原稿,于是对我说:「下次就直接分成几集好了。」我心里还想:「你开玩笑的吧……书都还不晓得能不能继续出呢。」结果,现在竟然成为事实。说到第五集的出版日期,三月……以我写作的速度来看是不可能的,是的,我想大概是四月以后吧。(编注:此处指日文原版的出书时间。) 那么……虽然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是后记这种东西写起来真的很辛苦。像我这种只有为了买食物和日用品才会出门的人,生活中本来就很难遇到什么有趣的题材。这个……那个……那么我来说一下出第一集时实际上有过的行销企划案吧。 写完第二集的稿子时,因为超过截稿日太久,所以我亲自去向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谢罪。在车站附近的咖啡厅里,我对着植田先生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植田先生则是笑着原谅我了。啊~~多么亲切的人啊……那时候我看见植田先生的背后出现了一片祥和的光芒,那可不是因为他的背后是玻璃隔板的关系哦。 接着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谈了一下第二集中登场人物的形象,当谈得差不多时,责任编辑突然说:「其实我们策划了几个行销企划案。」然后就拿出企划书放在桌上。「例如在书腰上附上截角,寄回截角的读者可以得到赠品之类这种常见的企划。」嗯~~的确常有这种方式,我边点头边思考或许是赠送插图小卡的企划,于是探头瞄了一眼企划书的内容……当时看到内容瞬间的冲击,让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 企划内容有意料之中的赠送插图小卡提案,除此之外,还有送另一种赠品的提案,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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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怎怎么办……出了第四集……有谁猜想得到能出这么多集吗?大概谁也没想到吧,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想过,而且这次第四集、第五集以及后续是连贯的故事,会分那么多集并不是我主动要求要这么做的,当初第三集交稿时,责任编辑大概是疲于删减原稿,于是对我说:「下次就直接分成几集好了。」我心里还想:「你开玩笑的吧……书都还不晓得能不能继续出呢。」结果,现在竟然成为事实。说到第五集的出版日期,三月……以我写作的速度来看是不可能的,是的,我想大概是四月以后吧。(编注:此处指日文原版的出书时间。) 那么……虽然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是后记这种东西写起来真的很辛苦。像我这种只有为了买食物和日用品才会出门的人,生活中本来就很难遇到什么有趣的题材。这个……那个……那么我来说一下出第一集时实际上有过的行销企划案吧。 写完第二集的稿子时,因为超过截稿日太久,所以我亲自去向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谢罪。在车站附近的咖啡厅里,我对着植田先生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植田先生则是笑着原谅我了。啊~~多么亲切的人啊……那时候我看见植田先生的背后出现了一片祥和的光芒,那可不是因为他的背后是玻璃隔板的关系哦。 接着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谈了一下第二集中登场人物的形象,当谈得差不多时,责任编辑突然说:「其实我们策划了几个行销企划案。」然后就拿出企划书放在桌上。「例如在书腰上附上截角,寄回截角的读者可以得到赠品之类这种常见的企划。」嗯~~的确常有这种方式,我边点头边思考或许是赠送插图小卡的企划,于是探头瞄了一眼企划书的内容……当时看到内容瞬间的冲击,让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 企划内容有意料之中的赠送插图小卡提案,除此之外,还有送另一种赠品的提案,那就是…… 「我们有考虑过提供六篇另外加写的短篇小说,让读者在应募时选择其中一篇作为赠品,你们觉得怎么样?」 植田先生听了有点困惑并用同情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替我开口发问: 「……嗯,好是好,不过那六篇短篇小说是……?」「当然是让这家伙来写啊。」责任编辑理所当然地用手指着「这家伙」,也就是「我」这么说。我在那时才第一次知道有这回事,于是楞楞地想着:『啊~~一定是开玩笑的吧。』但是这时谈话仍持续进行着,最后竟然连植田先生都说:「嗯~~我比较想看校园故事……不如让我来画插图好了。」他们居然热烈地讨论起来。 后来竟然连附有截角的书腰样本都拿给我看,让我不能再继续逃避现实。当我开始烦恼要怎么写出六篇短篇故事时……企划却没有成真。我不太清楚原因是什么,大概又是一些大人的苦衷之类的吧。……老实说,那时我真的松了一口气。 ……后来因为这次事件,责任编辑开始经常说:「好想什么时候来做一本短篇集哦……」 那么就在这里请教各位读者,如果是短篇小说的话,各位想看那一类的故事呢?是跟植田先生一样想看光辉和御影国中时代的故事吗?还是光辉跟露希初次相遇时的故事呢? 虽然不确定会不会制作短篇集,但是如果真的要做的话,希望能参考读者们的意见,所以请不用客气,告诉我您的期望。 读者们不需要特地跑去买明信片或是信纸,日本集英社sd文库本里不是都附有读者回函的明信片吗?其实啊,那是个不需要贴邮票就可以直接寄出的好东西哦。因此,可以的话,请在读者回函明信片的一角写下您的期望。 ……好,总算把后记的篇幅写完了。 最后是道歉与感谢的话。 负责插图的植田先生……每一次每一次我总是大幅超过截稿日才交稿,真的很对不起。小说还在大纲阶段您就能画出人物真是让人惊喜。书里甚至还有安娜跟莉塔的插图……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非常感谢您。 责任编辑大人……真的,每一次都是这样,真的很对不起。很感谢您竟然愿意陪在我身边而没有丢下我不管。 最后,我要向现在正在阅读这本书的您,献上最衷心的感谢,那么就在此先说声再见了。……我真的会赶快写续集的。 影名浅海 [影≒光shadowlight][第四卷《激战篇》] 第三话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在某个被夕阳整个染红的旅馆房间里——里头并排摆着两张床,有两名东方脸孔的少女和少年相邻坐其中一张上面。 少女的黑发艳丽地反射夕阳的余晖,身上穿着白色无袖衬衫和天蓝色的牛仔裤,脚下是红色的运动鞋。另一方面,坐在旁边染着金发的少年,披在身上的外套、牛仔裤和靴子则全都是黑色的。 两人从头到脚形成强烈对比,却是货真价实的双胞胎姐弟。这一点从两人的脸孔可以看出——并列在一起的两张脸,虽说看得出性别上的差异,却仍是惊人地相像。因为两人的服装发型南辕北辙,第一眼看见时或许想不到他们是对双胞胎,但是只要仔细看上三秒,任谁都不得不同意这件事。 这对只有长相十分相似的孪生姐弟比邻坐在床上,目光一起落在房间内的另一张床铺上。 靠近窗户的床铺,被火红的夕阳染红。上面睡着一名女性,栗子色的微卷长发散落在枕上,脸庞还带有少许少女天真无邪的表情——年龄大概是二十出头吧。 他们在上午前去的森林秘境里,发现她被冰封在隔离结界。这名女性被封在冰块之中,右手紧握着剑,身上伤痕累累——脸上似乎还带着悲伤。为了弟弟的修行偶然造访的两人,将她从冰块中救了出来——甚至带到英国约克市的某个旅馆房间里。 双胞胎中的姊姊——星之宫御影将视线从这名女性身上稍微移开,向右一瞥。床头柜上的时钟显示时间就快到下午五点半了。 带她到这个房间来,已经过了快五个小时。在这段期间,双胞胎中的姊姊——星之宫御影说了句:『是我自己要救她的。』,之后就寸步不离地坐在一旁的床上。不过再怎么说,什么也不做,等着这名女性恢复意识也等了五个小时。御影为了舒展变得僵硬的肢体,向上举了举胳臂,坐着伸了伸懒腰。她放下手臂的同时叹了一口气。 「——呼……等了好久都不醒耶,光辉。」 御影边叹气边向坐在左方的弟弟——星之宫光辉搭话,但是数秒过后并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回应。 「——光辉?」 御影用带着疑惑的声音又喊了次名字,同时转过头往弟弟的方向看。两人距离不到十公分,但是他却彷佛没听见一般,只见光辉悻悻然地不断斜眼瞄着旁边——御影的反方向。 御影对于没听见搭话的光辉虽然觉得有点生气,但是随即像是有了什么新念头似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接着往光辉的耳旁轻轻地凑上了嘴—— 「光辉!」 御影试着大叫一声——就像昨天在机场遇到的人对她所做的一样。光辉顿时吓得身体震动了一下,立刻回头往姊姊的方向看,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是受到相当的惊吓。 「……做、做什么……干嘛突然叫得这么大声……」 「啊哈哈,终于有反应了。」 光辉的表情实在太滑稽了,御影忍不住笑出声来,边笑还边问: 「哎唷……你是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妳问我怎么了?一看不就——不、没什么。反正就算说出来,御影妳这人这么迟钝,说了妳也不懂。」 光辉用疲倦的声音说着,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样子,大大地叹了口气。御影则在心里反驳说:『光辉才迟钝呢。』当然,她很清楚自己的弟弟到底在在意什么。就是因为知道才故意忽视,特地提出那种疑问。御影偷偷地瞄了一眼弟弟的背后,那个就更变本加厉地从身体中释放出危险的气息。 低头叹气的光辉抬起脸来,开口问道: 「……然后呢?妳刚刚想说什么?」 「嗯?我是说——这个人怎么等了好久还不醒啊?」 御影看着眼前睡在床上的女性又重新说了一次。光辉『啊啊……』地说,表示了解,接着跟姊姊一样也回头去看那名女性。 「……身上的伤已经全都治好了,也没有受到诅咒,而且〈气〉的流动也很稳定不是吗?这样的话,迟早都会醒过来的啦。」 「……可是,都过了五个小时了耶。」 「就算是妳,一旦睡着了,只要没人叫妳起床,不睡上八个小时也不会醒吧。」 光辉一边回答还顺便若无其事地讽刺御影,对此御影一副不服气的表情。她想光辉一定是为了报刚才的一箭之仇吧——光辉带着没安好心的笑容继续说: 「……不过,如果她到明天还没醒来的话,或许是该考虑找个地方收留她……」 「找个地方?医院之类的吗?」 「那里也是可以……不过,这个人看起来很像魔术师——吶,露希。学院或———!?」 光辉说着转向左方,却突然闭口不语。在转过头去的弟弟视线末端坐着一名金发少女,她托着头靠在桌旁,正半瞇着眼看着光辉。 少女穿着嫩绿色的连身长裙配上茶褐色的短靴,外面还套着一件牛仔外套。她就是传授弟弟精灵术与战斗技巧的师父——露希.卡罗。她是一名脸庞十分可爱的少女,即便身为同性的御影也不禁看得入迷——可惜如今她那半瞇着眼的眼神,以及全身充满魄力的姿态,已使那股魅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露希也在这个房间待了五个小时。这段期间她一直维持这种姿态,用足以射穿对方的视线直盯着光辉看。虽然光辉因为这道目光,神情一直很不自在——但少女看到御影自然地向弟弟搭话的样子,那股气势也完全消失了。 露希在脸上装出花一般的灿烂笑容,用从她的西方脸孔难以想象的流利日语——以玫瑰般带刺的口吻反问: 「什么事啊?不愿意离开姊姊的身边、不论谁看了都会觉得你有恋姊情结的星之宫光辉?」 「…………我是想问……学院之类的地方……是不是会收留像这样昏睡的魔术师呢……」 光辉本来似乎是想反驳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吞了进去,并接着说完刚才的问题。 「学院是用来学习魔术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医院唷,有恋姊情结的光辉。不过,如果她曾待过学院,那里应该会有人认识她吧,到时候就可以强迫对方收留她了,有恋姊情结的光辉。」 「……是吗,这也是一个办法呢——露希?」 「还有什么事吗,有恋姊情结的光辉?」 露希依旧以带刺的口吻回应。连连被讽刺说有恋姊情结,让光辉难得以蕴含怒气的声音开口说: 「……我记得一开始也说过,但妳好像不太记得的样子,所以我就再说一次。我会留在这里是因为御影不会说英语,万一这个女孩子醒来以后没办法跟她沟通会很伤脑筋。并不是因为想跟御影在一起才待在这里。」 将这名女性带回旅馆房间后,露希认为御影是救出这名女性的人,有义务留在这里负责照顾她,所以打算要御影留在房间,她和光辉则外出继续魔术的修行。然而光辉却以刚才所说的理由拒绝她,结果造成光辉连续五个小时沐浴在露希凶恶的目光之下。 「——况且话说回来,为什么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啊?我跟我姊在一起对妳有造成什么困扰吗?」 「…………」 对光辉毫无自觉且带着不满地反问,露希沉默不语,她眼神中闹别扭的情绪渐渐多于凶恶的成份。御影在光辉身后听了忍不住暗自窃笑。弟弟让人无可奈何的迟钝神经激发御影恶作剧的念头——让她想稍微开点小玩笑,本来就离光辉相当近的她更进一步地挨近光辉身边。 「————做什么?」 御影靠得离光辉相当近,手腕几乎碰在一起,这让光辉吃惊地回头。御影垂下眉毛,神情寂寞地说: 「…… 你不愿意跟姊姊在一起吗?」 「——咦?啊、不……不是——」 光辉立时慌了起来——看着他慌张的样子,御影更是难以维持寂寞的表情。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吗——『并不是因为想跟御影在一起才待在这里。』难得姊姊因为想跟光辉见面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光辉居然说出那种话……」 「不、不是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我不是因为那个理由才待在这里的!」 话说出口后,光辉别过头去掩饰持续涨红的脸。 「妳都特地到这里来看我了……我当然想尽量多陪陪妳,也会想带妳到处去玩嘛……」 弟弟语调平淡——却更能显示出他是真心这么想。御影听了感到很满足,但光辉的侧脸实在是太可爱了,让她不由自主干脆作戏作到底。 「…………真的吗?」 御影的声音里还残留着一点寂寞的味道。光辉一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呼吸一般轻柔的语气小声地点头回应说:『——嗯。』 一开始只是打算捉弄光辉,现在却被他的回答完全征服。御影再也装不下去,她笑容满面地挽住光辉的手。 「真是的,所以我最喜欢光辉了!」 「咦、哇,笨蛋——就算这样也用不着黏过来吧!?」 光辉用另一只手想拉开抓着他的手不放的御影,但姊姊两手明明没有施以〈气斗术〉却很有力气,光辉竟拉不开她。 「没什么好害羞的啦。而且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不黏紧一点,好好感觉一下光辉的肌肤,那就太不划算了——光辉你不这么觉得吗?」 光辉看见眼前姊姊向日葵般眩目的笑容不禁说不出话来。光辉从小就拿御影这张笑脸相当没办法。光辉天生无法产生咒力,对于御影彷佛夺走他这方面的才能,而拥有像是两人份一流施术者咒力的资质,即使他会感到嫉妒,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打从心底讨厌御影,这可以说都是多亏了御影这张笑脸。 光辉忍住点头的冲动,拚命在脑海里寻找词语想要反驳。 「——才、才没这回事!我昨天不是说过,我觉得这种事很丢脸,讨厌这个样子的吗!?啊啊……够了没啊,快点放开啦!」 「唉……真拿你没办法。」 御影以多年来的经验在适当的时机找了个台阶下。脸上的不满虽有几分真心,但还是顺从地放开光辉。光辉缩回被抓住的手臂在胸前护好,满脸通红地瞪着姊姊—— 「————」 ——光辉才刚想这么做,身体却突然颤抖了一下,不到一秒他便脸色发青、面如死灰。光辉的脸渐渐失去血色,像是正有人拿锥子抵在颈后,还用力地刺着他似的。 「…………这绝对是妳害的。」 光辉用沙哑的声音抱怨姊姊。接下来的情景如同惊悚电影中的一幕,他缓慢地转过身去,平常用不着一秒的动作,这次却整整花了十秒。 在他身后的露希正用着比先前更加锋利的眼神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是愤怒——不,已经完全超越愤怒而到达杀气的阶段了。 露希的视线带着凛冽的杀气,眼睛好像有股魔力能让与她眼神交会的人全身僵硬。在露希这种目光之下身体还能自由活动的人,加上在光辉身后偷笑的御影,这世上也只有三个左右吧。 光辉认识露希一年多,照理说应该具有某种程度的免疫力,但这次竟花了三分钟才让身体恢复正常。他好不容易张开嘴,虽然连光辉本人也不清楚自己打算说什么,他还是试着开口向露希搭话。然而,就算他会说什么能安抚露希情绪的魔法语汇,最后依旧不会成功吧。因为—— 「————那个……」 「恋姊情结。」 「——不是啦,我是说……」 「恋姊情结。」 「………………」 光辉只要一开口,露希就用简短且充满不屑的语句打断他。当光辉发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可能和露希沟通之后,他便默不作声,不再说任何一句话。 从光辉困惑的表情看来,他根本弄不清状况。只不过和姊姊说话而已,露希却发那么大的脾气——露希的态度这么明显,他却完全莫名其妙。 (……这样一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自家弟弟的迟钝神经让御影放下心来。就在此时,御影的视线越过光辉肩膀,一不留神就和露希四目相交。御影以胜利者的姿态,从容地瞇起眼睛展露笑容。 「————!」 露希看了立刻咬牙切齿地竖起两道眉毛,准备把御影射穿似地瞪着眼睛,气势凌驾古代恶神阿修罗之上。她本来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光辉面前却似乎难以启齿——只好撇过头默默无语地盯着墙壁看。 光辉注意到露希的表情变化,便回过头去问御影: 「……妳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 「咦?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做。」 御影在弟弟回过头前早已恢复原本的表情,她摇摇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光辉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御影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不久便放弃追究真相,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 ——在夕阳映照之下房间一阵静默。闷不吭声的露希放电似地迸射险恶的气息,房间里的气氛因此十分凝重,让光辉甚至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但御影却连一丁点也感受不到这股凝重的气氛,她也不管现在情形如何,竟然向连呼吸都想抑制的光辉搭话—— 「…………呜……嗯……」 ——微弱的呻吟声比御影的行动早一步划破房间的寂静。三人同时正色往声音的源头——窗旁床铺的方向看去。 睡在上面的女性表情由悲伤转为痛苦,她略微翻动身体使床铺发出嘎嘎声,坐在一旁床上的御影跟光辉则是静静地守候她。 ——数十秒后,那名女性微微睁开轻闭的双眼。 从眼睛张开的隙缝中,可以看出瞳孔是和头发相同的茶色。夕阳红色的余晖对许久没接触过光线的眼睛来说大概太刺眼了,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 御影嘴角浮现笑容用眼神向光辉示意,光辉点点头用英文开口问道: 「……没事吧?」 光辉用沉稳的语调小心地说,生怕吓到这名刚醒过来的女性。起初这名女性像是意识还没完全恢复,眼神朦胧地想辨认面前光辉的样子,不久,她终于清醒过来,茶色的瞳孔变得明亮。 这名女性不经意地闭上眼睛,用手腕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 「————!?」 她像是使不上力,一时之间失去平衡差点就要跌下床。御影立刻一个箭步过去扶住她,像是拥抱一般帮她支撑身体。 「……呼,不要太勉强了。我不知道妳被封在冰中多久,但是身体怎么可能马上活动自如呢——啊,妳应该听不懂日语吧。」 御影安心地叹了口气,没多想什么便开口说了一大串,说完才回过神来害羞地笑了。御影说着边帮忙那名女性将上半身倚在墙上,而那名女性则是有些惊讶地看着身旁的御影。 那名女性将身体靠在墙上稳住重心后,低下头轻轻闭上眼睛,好像在专心地回想什么事情一样,沉默了数秒。接着,她悄悄睁开双眼,向御影露出虚弱但充满谢意的微笑,开口说道: 「谢谢妳——日本来的朋友。」 ——她用的是御影也听得懂的日语。这名女性说出跟露希一样流畅的日语,不只御影,连光辉都吃惊得稍稍张大了眼睛。 「……妳会说日语吗?」 「嗯……不只日本,各国的语言————」 说到这里女性顿了一下,眼睛看着御影似乎在搜寻什么——她接着说: 「以前修习各国的神秘时,学习当地语言是必修的课程。」 各国的神秘——指的就是各国咒术之类的意思吧。因为是在秘境里发现这名女性,三人也想过她可能是魔术师,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刚才游移的眼神应该是在观察御影是否拥有咒力吧。那名女性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测,开口接着问: 「请问——妳是东方的……咒术师吗?」 「是的。阴阳师——我这么说可以了解吗?」 「阴阳师……把运行在天地万物之间的〈气〉分成五种属性,将相生、相克之理具体化展现出来的咒术师吗?」 「没错,妳知道得很详细——我家就是世世代代从事阴阳师的家族。」 「原来是这样啊。」 那名女性接着附和。御影不让谈话有中断的机会,她伺机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叫做星之宫御影,然后——」 御影直接坐在那名女性的床上回头看着弟弟。 「他是星之宫光辉——是我可爱的双胞胎弟弟。」 「…………御影。」 光辉对姊姊令人害臊的介绍方式发出不满的声音。当然了,这么点小小的抗议无法让保持微笑的御影对他做任何回应。 「……弟弟?」 那名女性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光辉。光辉解读她眼中的含意之后,口气有些不快地说: 「我知道妳一定觉得奇怪,为什么从我身上感受不到魔力,不过,看到长相也就不会怀疑了吧。」 「啊,对、对不起……我太没礼貌了……」 女性惶恐地直道歉。为了消除房间中的尴尬气氛,御影用开朗的声音开口问道: 「那妳呢?妳叫什么名字?」 「……啊、是。我叫做裘儿.皮姆利斯——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才对,我也是一名魔术师。」 「——裘儿小姐吗?很好听的名字呢。」 御影的话并非恭维,这个名字的本意是『宝石』,她是真心觉得这个名字很漂亮才这么说。那名栗子色头发的女性——裘儿.皮姆利斯似乎也明白御影的心意,只见裘儿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仍开心地笑了一下。 御影为了让谈话能从容进行,转身坐回光辉身边。 「——那么裘儿小姐,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呢?」 裘儿听御影这么一问便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想要确认——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被换过了,她霎时停止动作盯着身上的衣服看。她身上穿着略小的水蓝色短上衣,配上白底红色小碎花的长裙。 「啊啊……因为妳的衣服脏兮兮的,所以才帮妳换上我带来的衣服。不然弄脏床单就不好了,对吧?」 「…………」 裘儿听完御影的说明样子却仍有些不自在,御影觉得有些奇怪,思考了一会儿,马上『啊』的一声,好像想到什么答案似的,她开口问裘儿: 「裘儿小姐该不会是有洁癖吧?不过妳不用担心,这些衣服是为了这次旅行买的东西,我连一次都没穿过呢。」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裘儿听了御影的话一脸抱歉的样子,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在介意那回事,但那又是为什么呢?御影见到裘儿不断偷瞄光辉表情的样子,她才发现在夕阳红色的余晖之下虽然刚才未能察觉,但裘儿的双颊确实正微微发红。 「…………?」 光辉和裘儿目光相接后,一脸莫名其妙地反看裘儿。御影苦笑一声,开口说: 「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做嘛。换衣服的时候当然有叫光辉回避啊。」 「————就、就是说啊……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嘛……」 裘儿被御影说穿的瞬间,脸红得就像要喷出火一般,不过那股红潮立即退去,接下来反倒是光辉羞得面红耳赤。 「那么妳感觉怎么样呢?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御影重新对裘儿发问。裘儿恢复平静后慢慢地动了动手脚,偶尔见她身体颤动一下,并皱起眉头。 「……那个,是不是会痛呢?」 「嗯……多多少少。不过,这多半是因为身体太久没有使用,肌肉还有些不协调才会这样。伤口本身应该已经痊愈了才对。」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御影松了一口气安心说。裘儿看着自己的身体,表情有些不敢相信,开口问道: 「——我记得骨头应该也断了才对……御影小姐竟然能施展这种治愈术,想必能力十分出众。」 「不,不是的。我只有破坏冰块的结界而已——治好妳身上的伤的人是坐在那边的露希小姐。」 御影边示意,边往桌子的方向回过头去。露希在裘儿醒来之后,散发险恶气息的状态稍有收敛,但她托着腮看着御影她们的表情却仍充满不悦。 裘儿循御影的视线看往露希,『——咦?』地发出疑问声。 「……露希、小姐……难道妳是露希.卡罗小姐吗?」 露希被裘儿这么一问,终于打开她至今紧闭的双唇。 「……我们在哪见过面吗?」 「不是的——我只是曾在学院看过妳好几次。露希小姐是院长有名的徒弟,是我自己单方面知道妳而已。」 「哼……是吗……这么说来,妳果然是学院的魔术师。」 「——果然?」 露西像是接受她的说法点点头,裘儿则是不明所以地用同样字句反问。 「假如不是学院的魔术师,也不会为了修习外国的魔术而特地去学当地的语言啊。」 「啊啊……这么说的确没错……」 御影撇开露希和裘儿之间的谈话,小声地问一旁的光辉说: 「……欸,『学院』是什么啊?话说回来,你刚刚好像也有提到一点——」 「就是指魔术学院啦。我只有去过几次而已,也不是很清楚,是类似魔术师学习魔术的地方吧?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魔术,那里都有会使用的魔术师,从当地语言一直到术式都可以在课程中学到……」 「……那露希姐和裘儿小姐都是?」 「嗯,应该是修习日本咒术的时候,也一起学会说日语了。……啊,不过我倒是从没看过露希用东方咒术。」 「喔……」 听完光辉的说明以后,御影回头继续听露希和裘儿之间的谈话,那时露希恰好摇着头准备改变话题。 「——然后呢,那些事都不重要吧。妳没有什么想问的事吗?」 「咦……想问的事……?说得也是…………」 裘儿陷入沉思,在脑海中整理目前的情况并试着列出该问的事情——一旁的御影则是满脸困惑的看着露希。 (要求对方问想知道的事情,然后只回答那些问题,这简直是——) 准备快点把她赶出去似的——御影在心里这么想着,不久后裘儿整理好思绪,沉着地开口问道: 「……那么我可以问三个问题吗?」 「妳是想问我们去那个秘境的理由、今天的日期,以及这里是哪里……这三个问题,对吧?」 露希用平板的声音说着,旁边的裘儿则是屏住呼吸,用她的蓝眼睛惊讶地注视露希,没多久便点点头表示被露希说中了。御影一时也吃惊得以为露希能够看穿对方的想法,但假使稍微以裘儿的立场思考一下,实际上她可能会有的疑问也不出那几件事。 「那我就告诉妳吧。我们会去那个秘境是因为坐在那边的那个——」 露希回头杀气腾腾地瞪了光辉一眼——她果然还在介意先前的事。 「——要介绍他是我的徒弟都令人不好意思的恋姊情结的家伙,为了要陪他修行才会前往秘境,之后便偶然发现囚禁妳的结界。」 「————喂!」 光辉用参杂着不满及羞耻的低沉声音抱怨露希的说明,但露希却不悦地别过头去装作没听见,而裘儿则被瞬间迸发的杀气影响,含糊地点了点头。 「然后,今天是西元二零零五年七月二十六日,而这里是约克市某个旅馆的房间——那么妳想知道的事都得到解答了吗?」 裘儿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表情由满是疑惑变得沈重——又重新开口问: 「……对不起,可以请妳再说一次今天的日期吗?」 「咦?……刚刚就说是西元二零零五年七月二十六日了啊。」 「————这样子啊。」 露希不耐烦地回答,裘儿回应的声音则是有气无力,点完头以后她便低下头去。御影看了有些担心,她开口问裘儿说: 「……那个,妳怎么了吗?」 「啊、我没事……只是没想到自己被囚禁在结界里竟然有三年了……有点吃惊……」 「三、三年……!?」 御影回顾自己过去的三年,有印象已模糊不清的芝麻小事,也有记忆深刻的重大事件,身边曾发生过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御影这三年间经历了各式各样的事——但裘儿却没有获得什么,只是一直沉睡着。 御影心里这么一想——明明知道不可以,却仍忍不住流露同情的神色。 「啊,但也只是那样而已啦……没什么好特别介意的。」 御影从裘儿到现在为止的行为模式推测,如果裘儿是她所想的那类人的话,就会像刚才那样用有点不自然的笑容设法把事情带过去。御影就是因此才觉得自己不该表现出同情的样子——但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补救,最后只好保持缄默。就当房间里正要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时,露希开口了。 「——还有呢?刚刚也问过妳了,想知道的事都得到解答了没?」 「是、是的……很谢谢妳。」 裘儿转过头去看露希,强装镇定向她道谢,露希便点点头接着说: 「这样的话,就麻烦妳赶快回家可以吗?」 「——等一下,露希小姐!?」 对露希那冷淡的话语产生反应的人,不是她说话的对象裘儿而是御影。御影想都没想就站起来用责怪的目光看着露希——但露希只是毫不在意地冷冷回看御影。 「她在那种地方被冰封住这么久耶!在秘境的时候我也说过了,这绝对是件麻烦事——我啊,可不想自找罪受。」 「但是就算是那样,妳那种讲法——」 「没关系的,御影小姐。」 御影正打算回嘴时,裘儿温柔地出声阻止她。 「露希小姐说得没错。我想虽然不可能会害大家被卷进什么麻烦之中,但御影小姐毕竟是为了旅行特地到这里来的,实在不需要在我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 「……裘儿小姐。」 御影有些介意的喊了裘儿的名字,但裘儿却微微一笑,表示『只要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然后又回头向露希说: 「那么我就不打扰大家了——但在回去之前,能请大家留下联络方式吗?这样以后才能向大家道谢。」 「没那个必要——反正也没有造成什么花费……要道谢就向御影道谢好了。我原本就没有意思要救妳,妳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御影的东西。」 「嗯,这是当然。不过,用治愈术帮我治好伤的毕竟是露希小姐,对救命恩人不做任何回报,我心里会很过意不去,所以请务必告诉我妳的联络方式。」 「————是吗。那以后妳去学院时再拜托院长转交好了,那样我早晚会收到的。」 露希不想再跟裘儿僵持不下,抛出一句话打算尽快结束话题,裘儿听了点头表示同意。 「好的,我明白了——我一定会请院长转交。」 裘儿说完看向御影。 「御影小姐……得先付您衣服的钱才行。我的外套在哪里呢?钱包里应该多少有点钱才对——」 裘儿说着便移动身体左右张望,但她只不过不再倚着墙壁而已,身体就一个不稳差点要倒下来。御影急忙将裘儿扶好。 「裘、裘儿小姐!妳沉睡了三年,怎么可以随便乱动……!」 「……不,没有关系的。因为被冰封在isa(注:符文(rune)之一,本意指冰块。)隔离结界的关系,肌肉本身并没有萎缩……只是有些不太灵活而已,这点事会有办法的——」 「妳身体摇晃得这么厉害,竟然还这么说……吶,露希小姐,至少送她回家吧?」 御影回头向露希求情,然而露希的反应却相当冷淡。 「从隔离结界把她救出来以后,还照料她到醒过来了耶,接下来还要人继续帮忙,那我可敬谢不敏!」 「……怎么这样。露希小姐妳太冷漠了。」 「是吗?不想照顾跟自己无关的人是理所当然的吧……不过,如果御影妳那么想送她回家的话,那妳就自己去好了。反正没给我添麻烦就好,我不会阻止妳的。」 「————我懂了。我不会再拜托露希小姐了。」 御影嘟着嘴说完以后,知道继续拜托露希也不会有结果,便把头撇开去看坐在身旁的光辉。光辉真不愧是御影心爱的弟弟,御影才看他一眼,他就像是明白姊姊的心意一般,露出温柔的表情。 原本神色不悦的御影也受到光辉影响,表情变得柔和。御影脸上浮现信赖的笑容问光辉说: 「光辉,等一下姊姊想要送裘儿小姐回家——你可不可以陪我去?」 「嗯,可以啊。」 「等、等一下——!!」 看到光辉随口答应御影,露希原本冷静的语气突然焦躁起来——她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看着光辉。 「为、为什么连光辉也得去!?」 「妳问为什么——因为我也赞成送裘儿回家啊。」 光辉的口吻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他神色自若地回答露希,也没注意到露希脸上焦急的表情,继续接着说: 「虽然我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不过看这样子也知道她一个人没办法回去。让御影自己送她回家也是可以啦,只是御影自己一个人恐怕回不来吧,总觉得又会惹出什么麻烦,所以我才要陪御影去——这没关系吧?」 「不、不行!」 光辉话才刚说完,即刻遭到露希否决。光辉诧异地问: 「为什么?又没造成妳的麻烦……没道理阻止我吧?」 「麻烦可大了!!」 「咦,什么麻烦?」 跟昨晚一样光辉问话的语气不带任何讽刺,只是纯粹觉得疑惑而已。 (……这的确会让人火大呢。) 光辉背后的御影站在露希的立场想了一下也不禁苦笑。露希红着脸——但仍不愿意说出真心话,即便一时语塞还是努力找出最名正言顺的理由,想办法不让光辉离开自己身边。 「光、光辉是我的徒弟耶!?离开我身边不就没办法修行了?」 「……妳……该不会等一下还想去修行吧?明天再去不就得了,明天啦!」 光辉轻轻松松堵住露希的嘴,让她哑口无言,接着回头问裘儿: 「那裘儿家住在哪里?」 「……咦?啊……在伯明罕。」 裘儿勉强用双手支撑自己的身体,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回答光辉的语气有些困惑。 「伯明罕……那从这里搭电车过去大概要多久?」 「……我想大约需要两、三个小时。」 「两、三个小时啊……这样来回就要六个小时……今天之内是回不来了,不过也不用坚持要赶回来——裘儿家有地方可以让我们住一晚吗?」 「呃,嗯嗯……有的……」 「那就让我们住一晚吧。明天中午以前赶回来可以吧?」 光辉句末的疑问是针对站在一旁的露希。但露希似乎没有气力回应,仍用先前那副哑口无言的表情看着光辉。光辉看露希不说话就当她是答应了,他站起来伸伸懒腰,活动一下肢体,接着说: 「……那就出发吧。御影妳替裘儿拿东西,我来扶她。」 「好,我知道了。」 御影说着便走向露希对面的椅子,准备要拿挂在上面的裘儿的外套和剑。御影看到露希仍处于失神状态,不禁嘴角含笑,发出轻微的笑声,这下才将露希的意识拉回现实世界。 她瞪了一旁窃笑的御影后,转向光辉的方向—— 「等、等一下——!!」 露希大叫一声。光辉当时正蹲在地上帮裘儿穿鞋子,听到露希的喊叫声吃惊地回头。 「做、做什么……突然叫那么大声……」 露希双唇紧闭,面红耳赤地瞪着光辉。她应该是觉得很不甘心吧——一直想把光辉留在自己的身边,却因为一些缘故,自己不得不跟昨晚一样做出让步。 「……我、我知道了啦,送她回家就是了。明天退房之后送她回去就是了……所以,今天就待在这里啦……」 露希呕气地说。光辉见露希忽然改变主意,不由得直盯着她瞧,为了确认又问了一遍: 「……这样好吗?妳刚才不是很不高兴。」 「…………我现在明白了啦……没办法反抗的人其实是我……」 露希重重地叹了口气小声地说。离她较近的御影听到,为了憋住笑意忍不住全身发抖,较远的光辉则是没听清楚露希的话,歪着头满脸狐疑。 「——什么,妳刚刚说什么?」 「没、没什么……!!反正就是这样啦——这决定妳也可以接受吧!!」 露希不理会光辉的疑问,径自询问坐在床边的裘儿。裘儿被露希锐利眼神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压倒,楞了几秒后才慢慢恢复意识微微点了点头。 「咦,嗯嗯……不过真的可以吗?」 「……我说话算话。」 「不对喔,露希姐。妳刚开始是说不要送她回家的,所以现在已经不算话了——接下来就是第三句不算数了唷。」 「吵、吵死了!!御影妳很多嘴耶!!」 露希遭到反驳羞红了脸,气得直瞪正在偷笑的御影。可是光是瞪着御影对她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御影仍是笑个不停,露希无奈只好昨舌撇过头,往徒弟的方向看。露希摆明准备迁怒,厉声叫出他的名字: 「光辉——」 「……什、什么事?」 「我肚子饿了想去餐厅。」 「啊、啊啊……我知道了……」 面对露希不由分说的态度,光辉只能点头同意,接着他转头问裘儿。 「妳也去吃点什么吧?」 「啊、不……我……现在没什么食欲……」 裘儿用细小的声音委婉拒绝光辉突如其来的建议。 「是吗……不过妳都沉睡三年了,还是吃些东西比较好吧?」 「……呃,你说得的没错。」 裘儿也觉得光辉的话有道理,但是自己就是没有食欲,这也无可奈何。裘儿的声音里还有些犹豫。 「如果是汤类应该多少还吃得下吧?」 御影靠近光辉身旁帮腔说。 「而且,也可以顺便练习走路啊,我可以在旁边扶妳,妳就跟我们一起去嘛——好吗?」 裘儿困惑的左右轮流看着眼前这对姐弟的脸——她明白自己是拒绝不了了。 「——好的,那就麻烦你们了。」 裘儿微笑着点头答应。于是姐弟俩一起动了起来,光辉继续帮裘儿穿好鞋子,御影则是小心地把裘儿的手搭在肩上,帮忙她站起来。 一旁的露希看着这幕叹了口气喃喃地说: 「……真是的,姐弟俩都是烂好人。」 * 接下来裘儿、星之宫御影、星之宫光辉以及在学院里曾相当有名的露希.卡罗四人一同前往旅馆的餐厅用餐。 前去的途中——裘儿走路时关节仍会感到疼痛,但使用〈气斗术〉强化肌肉能力后,便多少缓和了痛楚。裘儿想,这样一来或许不用御影扶持也可以自己走路吧?她试着走了几步,但平衡感和肌力两者似乎并不相关,裘儿离开御影身边走不了几步,又开始脚步不稳身体摇晃。 裘儿又想,假使刚才真的一个人回家,现在可能已经发生什么交通事故了。想到这里,她看着御影在身旁扶着自己,以及光辉走在前方边回头关切的情景,心里对两人更是感激。 到达餐厅以后,他们在四人座的圆桌就坐。服务生送来两份菜单,露希取走一份,另一份在御影的劝说之下,裘儿很不好意思地接过来看。 裘儿依然没有食欲,她照御影的建议很快地在汤类中选了奶油浓汤,然后把菜单递给身旁的御影。 御影接过菜单,将它摊开摆在桌上和光辉一起看。御影几乎完全不懂英文,她用手指一一指出感兴趣的菜名询问光辉,接着光辉再用日语向她说明餐点的内容。 这对姐弟感情真好——裘儿看着他们心里这么想,不经意地和御影四目相交。 「有什么事吗?啊,想再看一次菜单?」 「啊,不是的——我只是在想你们姐弟感情真好。」 裘儿摇着头解释。御影一听开心的笑了。 「那是当然啰!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跟喜欢的人当然要保持良好关系啊!」 御影不怕羞地说,反倒是坐在她身旁裘儿对面的光辉觉得难为情。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盯着菜单看,但双颊却略为泛红。御影发现以后像要捉弄他似的,笑得更是开心。 这对姐弟的感情真好——让看到的人心情在不知不觉间都会变得平和。但裘儿看着她们的表情却有些凝重——她正在思考御影刚才说的那句话。 (跟喜欢的人要保持良好关系——吗?) 这么一来——难道我其实不喜欢贝尔塔吗?因为我其实不喜欢她,所以才会害怕放出魔风的贝尔塔——因此我才会在她一个人冲出教堂的时候,也没有阻止她吗? 「……裘儿小姐?」 御影的声音唤醒了陷入沉思的裘儿。当裘儿回过神来时,脸孔相似的姐弟俩视线一起集中在她身上,而不论哪张脸都是一副担忧的样子——他们大概发现裘儿的神情不太对劲。 「妳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是不是身体很不舒服?」 「不、不是的……我很好。」 裘儿带着微笑回答,然而姐弟两人的表情仍然没有改变。裘儿心想不该让他们两个不相干的人替自己担心,故意转移话题说: 「呃、嗯……御影小姐会到英国旅行是为了要来看弟弟的吗?」 原先御影还满脸担忧,但她像是看透裘儿的想法一般,听了裘儿的话以后表情立刻变得柔和,她点点头说: 「嗯,没有错。」 「这样子啊……不过还真是费心呢,为了来看弟弟专程到这里来。」 「那里,只要能见到可爱的弟弟,就算是地心深处我也会去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光辉听到这句话后,好像想起什么打岔说道: 「对了御影,妳之前不是说我有危机什么的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现在还会觉得心神不宁吗?」 「——咦?啊、啊啊……心神不宁吗……」 一瞬间御影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像是回想起来一般,微微点着头。 「心神不宁吗?」 裘儿语带惊奇地重复说了一次。御影则是视线游移不定地回答说: 「咦、那个……呃、那是……还在日本的时候,当我在猜想弟弟在英国不知都做些什么事时,心里忽然觉得有点不安,所以就以为光辉是不是遇到什么危机……」 「……原来是这样子啊。说起来阴阳师的本业是观察星象的变化来推断人事的吉凶祸福呢……而西洋的占星学家也是如此,也许若是颇有渊源的家族就可以不必观察星象,直接依靠继承而来的血脉便可以产生预感……」 裘儿低头认真考虑起来。御影看她这副样子急忙说: 「哎、哎呀,裘儿小姐对这件事何必那么认真呢?」 「不……我在想,我很有可能就是御影小姐心神不宁的原因。」 「———咦?」 「当然了,明天请御影小姐送我回家以后,绝不会再麻烦妳们任何事。但是,正好是在这段期间内……」 裘儿猜想御影心神不宁的起因会不会是自己——说不定是带贝尔塔回家的事会把他们牵扯进来。裘儿想着想着感到有些不安,语调也逐渐变得沈重。 御影看到裘儿严肃思考的样子,脸上浮现暧昧的苦笑并连忙摇头说: 「不是的……裘儿小姐妳想太多了。让我心神不宁的是——」 「啊,我记得妳好像说是跟露希有关——喂,妳是怎么了?」 光辉接着御影的话继续说。当他话说到一半看往露希的方向时,突然显现诧异的表情,裘儿看了也跟着转过头去——只见露希涨红着脸正俯在桌上。露希被光辉这么一叫身体震动了一下,随即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镇定心神之后才开口说: 「什、什么怎么了……有事吗?」 「妳还问……妳的脸又变红了喔……露希,妳八成是感冒了啦。」 「没、没有啦……早上不也说过,我没有感冒啦……」 「真的吗?」 光辉疑惑地说,跟着便伸出右手去碰露希的额头。这一碰,露希的身体竟震动得比刚才更加剧烈,先前深呼吸过后的镇定表情已荡然无存,脸上的红潮也越来越明显。 「好像烧得很厉害耶……?而且似乎越来越烫了——」 光辉闭上眼睛,将意识专注在手掌上感受露希的体温,他没有发现露希的变化,平静地说出观察的结果。露希瞪他一眼不满地说: 「————我就说没有感冒了嘛!!」 她粗鲁地抓开光辉的手腕。 「我很高兴你这么关心我,但是太过头的话就会变成多管闲事。光辉……我真的没事啦,你不要管我!」 「————」 光辉呆呆地看着别过头去的露希,一旁的裘儿也被露希激烈的反应吓住了,只有御影笑嘻嘻地开口对光辉说: 「露希小姐说她没事的话就是没事啦,光辉。」 「……呃、这么说是没错啦。」 或许因为露希的态度奇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光辉没有多想什么,收回手腕以后就回头问御影说: 「——关于刚刚那件事……」 「嗯?啊啊……让我心神不宁的事情吗?」 光辉点点头,裘儿则竖起耳朵注意听御影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个啊……现在已经不会觉得心神不宁了——虽然很久都没发生过了,但这次的预感应该是错误的。」 「哼……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子啊。」 「嗯,这是我来这里遇到露希小姐之后才明白的——露希小姐是绝对不可能造成那种危机的啦。」 御影边说边笑,她脸上虽然满是笑容——但却有种奇妙的魄力,裘儿初次从御影这名少女身上感觉到压迫感。 「御、御影?」 光辉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他喊姊姊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紧接着—— 『————!?』 裘儿和光辉觉得背后像是冷不防地吹起阵阵寒风,散发着一种刺骨的气氛,两人在剎那间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裘儿不明所以很快地回过头去——光辉则是一副『又来了』的神情,缓缓地向后转身。 只见露希的脸色早就恢复原来的模样,眼神更是锐利无比。让人不禁想问几秒钟前那张红通通的脸到哪去了?而露希那双充满敌意的蓝眼睛正恶狠狠地直瞪着她前方的御影看。 「怎么了吗,露希小姐?妳那么用力盯着我看——有什么事想说吗?」 露希眼神中所展现的敌意比用言语能表达出来的还要直接明显,对此御影却没有止住笑意,仍是笑吟吟地说话。一直以来,裘儿都以为笑容这种东西能够让看见的人心情平和下来——但像御影这种面对相当的敌意却还能维持本来面貌的笑容反而令人感到恐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绷的气氛。在这片沉重的静默中甚至听不见餐厅其他客人的声音,裘儿不禁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怒目相向的露希与面带微笑的御影,两人之间像是有某种诅咒似的东西正在互相较劲,一时之间火花四散。 (气、气氛怎么……会这么……沉重……) 裘儿开始后悔,早知道就留在房间休息—— 「————没有啊,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呀。」 露希歪着嘴冷笑道,脸上那副笑容跟她花瓣般惹人怜爱的嘴唇一点也不相配。 「不过呢……如果一定要我说的话——拜托妳快点决定要吃什么好不好?」 「啊啊,抱歉。我现在马上决定——光辉,你刚说这是那种料理啊?」 「……咦?啊、啊啊……妳说哪个?」 光辉方才像是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画面,竟动也不动地看着御影,直到御影叫唤才恢复正常,探头去看她手上的菜单。 冻结在现场的那片静默因为御影和光辉两人的动作终于渐渐融化退去,先前在静默中被隔绝的其他声音也开始传入耳里。然而空气紧绷依旧,沉重的氛围让人连呼吸都得战战兢兢。 ——在那之后,御影立刻做好决定并叫住经过的服务生向他点菜。 不过因为这沈重气氛的影响,原先就食欲不佳的裘儿现在更是没有胃口,最后送来的汤她连一半也没有喝完。 气氛凝重的晚餐结束之后,四人一起回到房间。 回房途中餐厅里的压迫感已渐渐消失不见,如今姐弟两人正和乐融融地相对坐在桌前闲聊。裘儿则靠着墙壁坐在窗旁的床上在一旁听她们聊天,而早先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彷佛不存在一般,御影除了偶尔会因为在意裘儿向她搭话之外,甚至还跟坐在另一张床上的露希攀谈。 露希似乎仍介意在餐厅时的那件事,刚开始对御影的态度相当冷淡,但在御影不厌其烦的搭话之下,她也只好举白旗投降,最后很自然地跟大家聊起天来。 气氛愉快的闲聊之中,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时钟显示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了,御影困倦地开始揉起眼睛。依御影所说,她昨天才刚到英国——显然是还有些疲倦吧。 主导谈话的御影精神不佳,大家便自然而然地开始准备就寝。裘儿和露希分别使用房中仅有的两张床,御影和光辉则 趴在桌上休息。 从光辉熄灯后又过了几分钟,裘儿旁边的床铺以及桌子开始传来规律的呼吸声,她想自己也该睡了,便轻轻闭上眼睛—— ——两小时后。 裘儿睁开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看。 (…………不行,完全睡不着。) 裘儿刻意放慢呼吸的速度,试着引起睡意,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原因显而易见——她脑海里抛不开贝尔塔的事。她一想到贝尔塔很可能至今仍不停地犯下大错,喉咙就好像被人紧紧掐住一般痛苦——在这种状态之下怎么会有睡意。 裘儿心想,与其盯着无趣的天花板看,倒不如去眺望窗外的景色——于是她便试着使劲站起来。而大概是因为先前运用〈气斗术〉走去餐厅,所以僵硬的肌肉获得了一定程度的纾缓了吧,现在裘儿即使没有使用〈气斗术〉身体也不至于太过疼痛。 裘儿站起来后靠着墙壁,当她正想朝向右方从窗户眺望景色时——恰好和坐在桌旁的少年四目相交。熄灯以后屋内一片黑暗,只有窗外街灯照进来的微弱光线,少年身穿黑衣全身隐没于黑暗之中,相较之下那头金发特别显眼。 光辉托着下巴看裘儿,一旁的姊姊还伏在桌上睡觉,裘儿发现后主动开口说: 「……该不会是被我吵醒的吧?」 「不是,我本来就没睡着——我和师父两人轮流睡觉,再过一小时才换我去睡。」 裘儿一时不明白光辉的意思想开口发问,但她立即想到这是夜晚的警戒训练,便接口说:『这样子啊。』 「那妳又是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可能是因为连续睡了三年吧。一点睡意也没有……」 「是吗……说得也是,都睡三年了,或许身体因此会下意识地排斥睡觉了呢。」 光辉对裘儿自我解嘲的无聊笑话浅浅一笑,放下托着腮帮的手,双手抱膝身体整个面向裘儿。光辉很自然地调整姿势,准备陪伴裘儿,裘儿看了心里很高兴,接着将视线移往窗外。 窗户外面包括对面的建筑物、照着白光的街灯以及偶尔经过的几辆车子——街上的景色都跟从前没有两样。裘儿像在确认似地喃喃说道: 「我真的在那个森林里待了三年了吗?总觉得很不真实……」 「……现在的确是二零零五年,妳说妳是在二零零二年被封进结界去的……那么就是过了三年没有错。」 光辉婉转地说——裘儿听了忍不住轻笑出声。光辉不禁皱眉觉得奇怪,裘儿并未回头视线仍望向窗外,接着又说: 「……你们真是一群好人。」 光辉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他看着裘儿的侧脸——虽然眼神中还有些迟疑,但立刻为了遮掩什么似地用平板的语调说: 「…………什么?突然说这是什么意思?」 裘儿知道光辉是因为难为情才故意这么说,嘴角不由得再次浮现笑意。 「因为人真的很好啊。不但救了我,还说要送我回家——」 裘儿一口气把话说完以后回过头去。 「而且也不问我被封在结界里的原因——一般不是都会问的吗?像是问『妳为什么会被囚禁在那里?』之类的……」 光辉低头稍微想了一下,有些犹豫地开口说: 「……说我没兴趣知道那是骗人的,不过也不是真的有多想知道。况且妳也不是很想说吧?」 「…………这倒是真的,我其实不太想说。」 说完裘儿便低下头。她低头以后眼里看的不是外界,而是检视自己的内心——我的确不想跟任何人说我和贝尔塔之间的事,可是—— 「可是……心里又很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刚刚才会那么说。」 对——自己的内心深处跟表面不同,其实很希望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那一定是因为心里对贝尔塔感到愧疚而有强烈的罪恶感,所以才想让别人也听听这件事,一起分担这股情绪,期待这么一来或许能稍稍减轻自己的痛苦。 有罪之人进入教堂告解的心境就是如此吧——想到这里裘儿露出自嘲的笑容,这时光辉突然开口说: 「……这样吧,妳什么都不要说。就当是我擅自想象原因,自以为了解整件事好了。」 「———咦?」 裘儿没听懂光辉话中的含意,发出一声疑问。她抬起头看着光辉,逐渐领悟光辉说那句话的意思是要回应自己心里同时存在的两种矛盾情绪。 因为光辉一番体贴的话,裘儿胸中涌出阵阵暖意,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这名少年虽然嘴上说是出自想象,但应该大致了解事情的缘由吧。裘儿抱着这股信心等光辉开口说出他脑中的想象。 第四话 与生俱来的命运 在哈洛加特与约克之间的森林里有处秘境——那里没有夜晚。秘境的天空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云而不见太阳的踪迹,但却从早到晚都笼罩在一成不变的灰色光芒之下——秘境的森林里,黑夜不曾降临。 两名少女——贝尔塔﹒修卡德与裘儿﹒皮姆利斯循着夜路踏入秘境时,灰色光芒也一如往常把这里照得明亮。 外面的世界是黑夜而这里却是白天,一般人势必会因此感到困惑,但少女们并不觉得有那里奇怪,因为这对两人来说只是普通常识——况且她们的心思都放在接下来要进行的事。 先进入秘境的贝尔塔看到裘儿进来以后,关上刚才用魔术扩大的空间扭曲。然后离开裘儿几步的距离,和这名曾是她心灵寄托的少女相对而立。 「——好了,妳不是说要带我回去吗?快点让我看看妳的决心!」 在进入秘境之前,贝尔塔就从背袋里取出武器,她将左手放在拿着巨剑的右手上面预备,就等裘儿跟她一样拔剑。然而裘儿却只是用悲伤的眼神看着贝尔塔,没有意思取出总是佩在腰间的细剑。 「……怎么了?快点让我看看妳的决心啊。还是说,妳跟那时候一样,只是嘴巴说说而已?」 「————缎带。」 「……咦?」 裘儿不理会贝尔塔的嘲讽,只是小声地说了句话。这打乱了贝尔塔的情绪,让她忘了装腔作势反射性地发出疑问声。裘儿盯着贝尔塔头部两侧用来固定头发的发圈,接着说: 「我送妳的缎带……到哪去了?」 贝尔塔楞了一下,胸中瞬间涌出焦躁的感觉,并抛出这么一句话: 「丢了……很久以前就丢了。」 「…………这样啊。」 裘儿的低语小声得像快被失落感压垮似的。贝尔塔听了更是生气,她瞪着裘儿的眼神像燃着火焰一般炽热,锐利地像要刺进裘儿的脸里。 「那种事无关紧要……快点开始吧,裘儿。」 「————」 裘儿略为低头打开淡红色的外套,伸手抽出佩在腰上的细剑对着贝尔塔举好,虽然脸上的表情依旧悲伤——但她仍以充满斗志的眼神回看贝尔塔。 面对那道视线,贝尔塔不知不觉中嘴角露出些许笑意。过去好友曾因恐惧而拒绝自己,但她现在却毫不害怕地直视贝尔塔——贝尔塔为此感到喜悦,连自己也没注意到嘴边淡淡的笑意。 ——两人就这样静止不动站了一会儿,周围偶尔飘散带着甜味的雾气,将两人的身影隐藏起来。两人的身影在雾气中忽隐忽现几次后! 「喂,还不快点攻过来!还是……我先攻过去好了?」 ——贝尔塔丢出劝战的话语。裘儿听了稍微弯起膝盖、放低重心,然后朝着贝尔塔跳过去。 她的姿态俐落,像在空中滑行,速度快得让身形变得模糊不清,顿时还以为是整个地面朝她逼近一般,瞬间两人的距离便从十公尺以上缩短到几乎为零。 裘儿迅速地朝贝尔塔正面划下一剑,贝尔塔也很快地举起巨剑抵挡。两剑交会沉重的冲击在周围响起如野兽低吼般的声音。 裘儿的攻击仅让贝尔塔的身体微微一沉,她再度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裘儿趁机换成单手握剑,接着从贝尔塔举剑的两腕之间挥出右拳,贝尔塔来不及反应,脸上挨了一拳,身体向后飞了出去。 裘儿眼睛一边注意穿过层层树木向后飞的贝尔塔,一边举起刚将贝尔塔打飞的右拳向天空张开手掌。 「雷电啊,到我手里来吧——形成震动大气、侵蚀肉体的长鞭吧!」 随着裘儿冷静地说出咒文,她的右手腕渐渐聚集缠绕金色的电光。 「侵蚀!」 裘儿右手往下挥,掷出从手腕聚到掌上的电光。金色的电光被释放后,划破空气发出隆隆巨响朝着贝尔塔奔去。 贝尔塔发觉以后在空中向后翻转,踏着背后附近的树干往旁边跃去,而她踩过的树干随即被追赶而来的雷电击中爆裂开来。爆炸引起的旋风卷起一片沙尘,被雷电击中树干的大树压断邻近树木的枝桠缓缓倒下。 树木倒地造成地面几股震动,也让周围宽阔了一点。贝尔塔落地的同时,看见裘儿正朝她的左前方攻来,她马上举起武器准备迎击,瞄准进入攻击范围的裘儿水平挥出巨剑。 贝尔塔的攻击像在裘儿意料之中,只见裘儿在快被巨剑砍中前,便往空中一跳,跳了约有三公尺高,然后用脚往一旁耸立的大树树干一踢,手中剑尖朝下往贝尔塔急急落去。 贝尔塔收回挥空的巨剑预备阻挡裘儿的进攻,接着左手离开剑柄集中魔力咏唱咒文。 「烈火啊,到我手里来吧——」 裘儿从空中落下配合重力加速度攻来,贝尔塔却只用单手举剑防御,她拿着巨剑的右腕正剧烈晃动着——举成水平的左手上则摇曳着魔力构成的红色火焰。 裘儿的攻势被巨剑一挡,她的身体便因反作用力顺势弹向空中,成了毫无防备的状态,贝尔塔见机朝她抬起左手。 「——烧尽世上万物吧!」 一道火焰从贝尔塔的左手射出。省略部分咒文而构成的魔术威力比平常要小——但要用来把人烧焦已是绰绰有余了。 「呜!」 裘儿努力转动身体避开火焰的通行路线。那道火焰最后与裘儿擦身而过,将她背后树木烧个正着,燃起熊熊火光。裘儿抬起脚一个后翻用左手着地,此时贝尔塔的巨剑也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砍过去。 不过巨剑最后只有砍中地面——因为裘儿落地之后立刻起身,踩着轻盈的脚步往旁边移动。她毫不在意逼近身旁的巨剑,立时改变姿态准备进攻。裘儿将细剑从右手换到左手,狙击贝尔塔的左前臂。 贝尔塔将身体一横躲过攻击,但裘儿继续顺着刚才将剑刺出的冲力,回转身体使出后旋踢攻往贝尔塔的头部右侧。 贝尔塔右手放开斜插地面的巨剑挡住攻击后,便一把抓住裘儿的脚。 「————!」 裘儿脸上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贝尔塔看了嘴角浮现轻蔑的笑意,并粗暴地晃动裘儿的身体,就像在玩弄木偶一般轻松。贝尔塔用掷链球的方式,以自身为轴心旋转——等到聚集了足够的离心力之后,便对准身后的树木将裘儿丢出去。 裘儿重重地撞在树干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但她立时振作精神,往斜前方跃去躲开贝尔塔的追击。树木被贝尔塔的剑砍中,树干剧烈地摇晃,从枝头落下几片叶子来。 裘儿单手落地后,一个前翻重整态势,随即对贝尔塔发动攻击。此时贝尔塔从树干上拔出巨剑刚转过身来,便见到裘儿使出浑身的力气向她挥剑。 森林里响起沉重的金属声。虽然贝尔塔很快地架好巨剑挡住裘儿的攻击,但却无法抵消攻击的冲力,她的身体大幅度地往后退,两脚在地上滑行好几公尺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呵!」 贝尔塔这次总算察觉自己嘴边的笑意,还发出了一声感叹。不知是没有注意,还是故意装作没看见——裘儿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即刻冲向贝尔塔准备继续攻击,不让她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贝尔塔被逼进的地方树木相当密集,树与树之间的间隔不到一公尺宽,这对持有长约一百五十公分巨剑的贝尔塔来说相当不利。但贝尔塔身在其中仍顺利地抵挡、躲开裘儿的攻击,而且逮到机会便垂直挥动或刺出巨剑,甚至运用拳脚功夫——而对于贝尔塔的攻击,裘儿同样也是见招拆招。 两人像鸟儿一般在树林里穿梭跳跃;像野兽一般在狭窄的小路上狂奔——她们激烈地交手了数十回合。少女们的动作像 舞蹈般洗练优美,就连响彻林间的金属声听来也媲美舞曲。虽说眼前两名少女的争斗煞是激烈,一不留神便可能遭受致命伤,暴力的程度让看的人不禁想转身回避,却也美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两人一边交手一边缓缓移动,离开原本树木密集的地方,来到一个椭圆形的宽阔广场,雾气弥漫的广场深处还矗立着一株大树。两人跃进广场之后,不约而同打算重整态势,她们各自向后跃去,拉开一大段距离。 两人先前才在林中尽情地奔跑了好一阵子,展开令人眼花撩乱的打斗,但现在却呼吸平顺,连一滴汗水也没有流。 贝尔塔放下剑,用手拨了一下浏海,脸上出现赞许的笑容。 「不错嘛,裘儿……老实说,我没想到妳能跟我缠斗这么久。妳说受过训练看来应该是真的。」 裘儿听了以后,只将手中的武器稍微放低并未解除警戒,但是表情中的斗志已然消失,她默默地点点头。 「……嗯。因为很想再见到贝尔塔。」 她默默地点点头——然后真挚地说出这句话。 贝尔塔的笑容顿时消失,像是不懂对方话中含意一般,变得神色漠然,只是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眼前在白雾中时隐时现、穿着淡红色衣服的少女。 ————不久,贝尔塔将视线从少女身上移开,用冷酷的声音小声地说: 「……哼,我倒是不想再见到妳。」 「……是吗。那还真……可惜……呢……」 裘儿稍稍垂下视线,无力地笑了。她脸上那抹自虐的微笑连曾跟她长期生活的贝尔塔都是第一次见到。贝尔塔讶异地微微睁大眼睛,恰好和立刻抬起头来的裘儿四目相交,只见她的眼中竟充满坚强的意志。 「可是,我想再见到贝尔塔……还想再跟贝尔塔一起生活……所以,不管贝尔塔怎么想,我都要带妳回家……」 「——————」 贝尔塔没有回应,她低下头,将右手才放下的剑徐徐举至水平,左手接着覆盖在剑柄之上。裘儿看到她的行动,脸上再度充满斗志,用手紧紧握住细剑。 「……好了,我们继续打吧。」 贝尔塔漠然说完以后,从身体放出狂风。魔力的洪流如龙卷风般卷起,驱散四周的雾气,本来白色模糊不清的视野立刻清晰起来。 贝尔塔抬起头,用利刃般的眼神盯着裘儿。这次裘儿看见贝尔塔引起魔风已不再身体颤抖,她眼神毫不闪躲地盯着贝尔塔看。尽管贝尔塔注意到这一点,但胸中的感情让脑袋发热,驱使她不顾一切向前奔出。 贝尔塔以惊人的速度冲向裘儿,快得让人看不见她的身影,转眼之间,便出现在裘儿的眼前。她从裘儿的正上方砍下巨剑,裘儿便往旁边一跃躲开攻击。裘儿这一跃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五公尺以上,但是她前脚才落地,贝尔塔后脚就已追上,裘儿这一落地便落进了贝尔塔的攻击范围。 以前贝尔塔缠绕魔风的巨剑曾轻易地斩杀栖息此地的幻兽,那头幻兽是裘儿的剑无法应付的。那么裘儿的剑照理说也是一样,对上这把巨剑不用说阻挡了——连利用它来避开都不可能。 因此——裘儿只能全力专注在躲开巨剑。 「想见我……?想带我回去……?亏妳说得出口,明明就是妳背叛我的——!」 「…………」 裘儿仔细观察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设法预测贝尔塔接下来的攻势,小心翼翼地移动身体躲开巨剑。她的表情甚是苦闷,并不是因为体力或是精神上的疲劳。而是因为贝尔塔的言语刺激——裘儿跟贝尔塔分别以来产生的罪恶感正压迫着她,让她的胸口感到疼痛。 「我以前真的很喜欢妳——妳在森林里救了我……还邀我一起生活……那时真的很喜欢妳……只要能留在妳身边,不管是身上这股力量,还是被双亲抛弃的事,我都……!我都可以当成是命运的安排!那时过得是那么幸福!!可是却……!」 单方面不断进行攻击的贝尔塔神情也相当郁闷。她的脑袋依旧被愤怒支配,情绪十分沸腾——但随着吐出的字句越来越多,寒冷的悲伤也如同泉水一般不断涌进胸口,令她十分痛苦。 「……可是妳却跟其他的家伙没两样!最后还是把我当成怪物,不肯接受我!」 贝尔塔如同把痛楚宣泄出来一般大喊,同时斜砍出巨剑。裘儿横跨一步避开攻击,再立即蹲低身体躲开随即横扫而来的巨剑。贝尔塔在扫出巨剑时顺势伸脚往前一踢。 裘儿一心只注意巨剑的动向,没能来得及躲开那一脚。她用左腕护住头部抵挡攻击,身体则顺势被踢飞出去。 裘儿身体的右半边在地上弹了几下,又在地上滑行了一阵子之后,她才终于靠着身体与地面之间的摩擦力停了下来。这时裘儿距离贝尔塔超过十公尺远。 「呜﹒……咕……」 裘儿忍着身上如火烧般的疼痛,摇摇晃晃撑起身体单膝跪地。她动动左手手掌确认伤势,虽然手腕十分疼痛但是并没有骨折,而刚才在地上摩擦了好一阵子的右手尽管满是擦伤,但伤口并不深,还可以继续拿剑。 裘儿心想,还能继续战斗。她用左手撑起身体想站起来——然而身上的疼痛让她双脚一软,不由得再度膝盖着地。 贝尔塔用犀利的眼神盯着站不起来的裘儿看,一面静静地朝她走去,接着用悲痛而颤抖的声音忿恨地说: 「明明说过我不是怪物……还邀我跟妳一起生活……让我跟妳在一起过得那么幸福,让我那么喜欢妳————」贝尔塔在离裘儿五公尺处停下了脚步。她双手握紧巨剑后再度抬起脚朝着她过去的好友冲去。此时裘儿还没站起来,仍是单脚跪在地上,只是一直盯着贝尔塔看。 「——如果最后终究还是要抛下我不管,那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理我!!」 贝尔塔像要撕开喉咙似地放声大叫,有如哭泣般令人心痛的声音响彻整座森林。她来到距离裘儿两步的距离,举起巨剑就要往裘儿的头上砍去。 无法移动的裘儿无法躲避她的攻击。裘儿的细剑对包围着魔风的巨剑来说太过脆弱,恐怕难以抵挡。眼看裘儿这次将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霎时两人周围突然卷起一阵风。贝尔塔的头发被风吹得胡乱飞舞,她的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因为这阵风竟是出自裘儿体内——裘儿跟贝尔塔一样将自己的细剑缠上魔风,并用两手水平举起挡住了她理应无法抵挡的攻击。 这出乎意料的画面让贝尔塔顿时停止思考。裘儿便趁机用原本立起的右脚在贝尔塔的脚边快速地画下类似菱形的符文。 「——ingwaz(注:符文(rune)之一。古代英雄名,另有一说指其为北欧神话中,丰收之神frey的称呼。)!」 裘儿用充满魔力的声音念出符文。那道符文立时闪耀白色的光芒,让地面产生裂缝,形成无数的土块,以炮弹般的速度往空中弹跳。而裘儿这一声也让贝尔塔回过神来,她反射性地向后跳跃,恰好避开向上跃起的土块。 贝尔塔的行动只要稍慢一步,便会被土块击中全身、倒地不起。然而现在危机还没完全解除,只见土块向上飞之后忽然停在空中,再一齐往贝尔塔的头顶落下。 贝尔塔心想,面对这么密集且大范围的攻击,要全部躲开是不太可能了,而且就算全都躲开,看土块冲着自己来的样子,之后很有可能会尾随自己继续攻击。既然如此,只有设法撑过去了。 贝尔塔将巨剑插在地上,闭上眼睛集中全副精神构成术式。 「微光啊,到我手里来吧——形成包围星光、护我命脉的防护壳吧!」 贝尔塔默默快速地 咏唱咒文。她的魔力透过手腕传到巨剑上,产生了耀眼的白光。 「——保护!」 她刚一咏唱完咒文,白光便唰地注入地面,如水面的波纹一般向外扩散,形成圆圈围住贝尔塔。淡淡的光线从发亮的圆圈中散出将周围染白,并画着弧线向贝尔塔的头顶集中,形成一个半圆形的隔离结界保护她不受外界的侵袭。 这时土块已经来到贝尔塔的头顶,眼看将如暴雨般落下时,结界正好完成,于是这些土块便毫不留情地打在结界以及附近的区域上。 ——土块雨很快就停止了,贝尔塔发觉土块全数落尽以后,便解除结界引起魔风将周围的飞尘吹散,让视野变得清晰。她看见裘儿就站在前方,身上跟她一样缠绕着魔风,右手的擦伤都已痊愈,想必是趁着土块攻击她时施行了治愈术吧。 贝尔塔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裘儿接着止住魔风,然后开口说: 「————怎么可能放下妳不管。」 ——风声停止以后,随即传来裘儿的低语。贝尔塔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咦?』的发出一声疑问,不过她立即想到这句话是针对她先前的问题所做的回应,便对低头的裘儿怒目而视。 「那个时候,我无论如何都想帮妳……看到全身颤抖哭泣的妳,我就想到要跟妳一起生活。希望多少能够帮妳驱散这股悲伤,不过有这种想法也只是一开始……没多久之后我就变得很喜欢妳……后来只是单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生活罢了。现在这种想法依然没有改变……真的、没有改变!」 裘儿充满感情地低语着,每句话都在贝尔塔胸中泛起阵阵心痛的涟漪,一波又一波轻轻拍动她的心,让她难以继续维持尖锐的视线。 贝尔塔咬牙忍住不让视线变得柔和,这时裘儿抬起头来向她伸出手——然后开口说: 「所以,拜托妳跟我回去好吗?贝尔塔——跟我一起回去赎罪吧!」 「————」 贝尔塔顿时屏住呼吸。眼前裘儿向她伸出手、率直地凝望着她的画面——让她想起两人在那座黑暗森林里初次相遇的往事,那天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胸口被温暖的情绪包围。 跟裘儿分开的这两年来,那道记忆就像梦境一般,遥远地就快记不清。但一见到裘儿的样子,当初的记忆又立刻被唤回,如今就好像是当场在眼前发生一般清晰。寒冷的晚风与随风飘逸的栗子色头发,缺了一角的月亮与明明年幼、看来却成熟稳重的脸庞,垂泪的双颊与让人胸口充满暖意的温柔微笑,每一样在脑海中都不曾褪色。 鲜明的记忆让贝尔塔想起过去的自己,她心里的想法也跟过去的自己一般,就快被裘儿的话说服了——贝尔塔很想相信裘儿的话。 然而贝尔塔极力克制这种想法,她转过身去不看裘儿,像是要把苏醒的记忆挥去一般轻轻摇着头,她痛苦地说: 「…………我……不信……」 「贝尔塔……」 裘儿喊她的名字。但贝尔塔头摇得越来越剧烈,连黑色的长发都飞舞起来,听不进裘儿的声音。 「我不信……绝对不相信……!我已经受够被别人抛弃了!!」 贝尔塔放声大喊,接着向前奔出,瞪着裘儿的眼睛里还闪着抗拒的光芒。她双手用力握住巨剑,准备将造成胸中种种痛楚的原因消除。 裘儿看着朝她奔来的贝尔塔自嘲地说: 「……就是啊……我的话怎么能相信嘛……可是——」 裘儿的眼中充满坚强的意志,她再度卷起魔风。 「我想跟妳一起生活的心情全是真的——我一定要带妳回去……!以后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贝尔塔一冲进足以攻击裘儿的范围,立刻斜砍出巨剑。裘儿见状用包围着魔风的细剑将贝尔塔的武器往左拨开,接着抬腿踢向她毫无防备的胸前。贝尔塔则及时向后跃去,避开裘儿笔直的踢击。 「————」 贝尔塔想,能够操控魔风的裘儿能力与自己不相上下,两人继续这样正面对决下去,必定会进入持久战。 (……这样我可没办法忍受!) 贝尔塔试着挥开回忆,抹去胸中的痛楚,但这股痛苦依然存在。不只如此,一旦裘儿进入自己的视线范围,痛苦便会加剧,紧紧地揪住她的心脏——这种感觉没办法再继续忍受了。 因此,贝尔塔拟定了一个计画并决定付诸实行。 贝尔塔透过刚才的跳跃,距离裘儿已有五公尺远,她再度往后方跃去,与裘儿拉开比先前更长一段距离。 裘儿为了追击往后退去的贝尔塔,便挥动细剑放出魔风,使魔风朝贝尔塔轰轰逼近。另一方面,贝尔塔看清魔风的来势后,也跟着双脚着地挥动巨剑放出魔风。 魔风在两人之间相撞,产生强烈的冲击,将周围的树木吹得弯曲,但魔风毕竟只是魔力的洪流,并未透过术式加以强化,冲撞的瞬间连互相对抗的态势也没出现,便立即平淡地消失散开,形成阵阵余波往外扩散。 魔风残留的余波使得四周尘土飞扬,树木也因此摇晃不已沙沙作响。裘儿身处其中,头发被激烈的暴风吹得乱舞,她想到在这种状态下不容易接近贝尔塔,于是举起左手开始生成魔力。再看狂乱大气的另一侧,贝尔塔先前拉开距离似乎就是为了构成术式,只见她早将左手放在眼前掩住脸部开始生成魔力了。 「浓雾啊,到我手里来吧——形成覆盖大地、迷惑灯火的帷幕吧!」 「雷电啊,到我手里来吧——形成震动大气、侵蚀肉体的长鞭吧!」 两人同时开口咏唱,清澈的声音重迭在一起。运用言灵的咒文即使在暴风与树木的嘈杂声中,依然互相可以听得很清楚。 「——迷惑!」 贝尔塔稍早一步结束咏唱,她立刻将放在眼前的左手往下斜挥,霎时从她的周围涌起一阵比森林中灰白色雾气颜色更深的浓雾。这阵浓雾不只隐蔽她的身影,还如同漩涡一般向外扩散。 「——侵蚀!」 裘儿对准漩涡状浓雾的中心放出金色的电光。电光乘着空气轻易地划破遮蔽视野的浓雾向前奔驰——但漩涡中心已不见贝尔塔的身影。电光最后只击倒一株生长在行进路线上的树木。浓雾仍在持续扩散,方才被电光划破的区域已再度充满雾气,终于将整座战场化成一片白色。 这片浓雾是魔力制造出来的魔术之雾。不仅肉眼可见的物体,包括透过第六感能感应到的灵气以及魔力的气息都会被遮蔽——也就是说,裘儿在这片浓雾的包围之中,无法得知贝尔塔的位置。可是相反的,贝尔塔身为浓雾的创造者却可以透过雾气知道裘儿的正确位置,现在对裘儿来说,因为不知道贝尔塔会从哪里突袭,是相当不利的局面。 但是裘儿的表情并不慌张。或许这道魔术的真正目的便是要让她惊慌失措。也因此裘儿故意反其道而行,留在这片浓雾之中。她用两手将剑水平举至眼前防御,闭上目前帮不上忙的眼睛,好强化听觉与触觉的敏锐度,保持心灵平静无波,镇定地等贝尔塔现身。 裘儿像是睡着似地安静无声,有如木偶般一动也不动地站着,过了数十秒之后,她发觉自己的斜后方有动静。 「————」 裘儿立刻张开眼睛迅速地转身向后,只见一把巨剑从浓雾之中窜出来砍向她,裘儿用细剑挡开巨剑之后,随即跟着跳进雾中,并伸出左手贴住贝尔塔的胸口,贝尔塔吃惊得睁大眼睛—— 「侵蚀!」 ——裘儿接着喊出雷电咒文的最后一小节。裘儿的左手迸出金色的电光,转瞬间灼伤了贝尔塔的胸口。 贝尔塔闷声不响 地被裘儿打飞,湮没在后方的浓雾里。但贝尔塔消失身影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因为施术者精神状态变得混乱,包围战场的浓雾很快地便开始缓缓散去,渐渐可以看到横躺倒在地上的贝尔塔。 裘儿看贝尔塔一点动静都没有,心想她大概是昏了过去。裘儿收回施术的左手之后,平息身上的魔风向贝尔塔走去,看着她的脸说: 「……一起回家吧,贝尔塔。」 失去意识的贝尔塔不可能会有任何反应,纵然不可能—— 「不是叫妳别开玩笑了吗!」 「————!?」 但是却传出一声回应。裘儿发觉身后突然出现人的气息便立刻转身——这一转迎面即刻飞来一记右钩拳打中她的左脸,力道大得让裘儿以为自己的头部即将散开。裘儿差点就要失去意识,她靠着最后的意志力勉强支撑倾斜的身体,定睛细看眼前奇妙的景象——理应倒在身后的黑发少女竟站在她面前,一副才刚用尽全力挥拳的样子。 裘儿很快就想通了事情的缘由。事情再单纯也不过了,倒在她身后的是冒牌货,眼前挥拳打她的才是贝尔塔本人,仅仅如此而已。 黑发少女——贝尔塔收回右拳时顺势在裘儿腹部再用力补上左拳,拳头几乎整个陷入腹部,打得裘儿的身体弯曲,双脚略为腾空。 贝尔塔短短地呼一口气,并同时伸出右手集结魔风攻击裘儿。裘儿被打中之后以骇人的速度斜往后飞,恰巧嵌入正后方大树的树干里。 「……呜、咕…………」 「——咦,真惊人,妳还有意识啊?」 贝尔塔听见裘儿发出细小呻吟吃惊地说,而与其说贝尔塔吃惊,倒不如说是觉得不可思议。她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自己,那是将符文『mannaz(注:符文(rune)之一,本意指人类。)』刻在地上做出来的冒牌货,如今正像融化一般逐渐崩解恢复成原本的泥土。 贝尔塔拾起冒牌货手上的巨剑,走向后方的大树,树干上裘儿的身体陷在比视线要高出许多的位置。贝尔塔抬起头看着她,她全身都是遭魔风攻击之后的擦伤以及殴伤——已经无法继续战斗,看来这场对决是贝尔塔赢了。 「这样吧,万一妳老是来烦我也很麻烦——为了一劳永逸就让我把妳杀了吧。」 ——然而赢得胜利的贝尔塔却一点也不从容,反而显得有些焦躁。 贝尔塔高举左手,快速流畅地瞄准着裘儿的胸口,然后反手拿起巨剑摆出投掷的姿势。 贝尔塔心里清楚,自己如果再继续看着裘儿或是听到她的声音一定会开始犹豫,所以才急着要赶快将事情做个了结。 「……再见了,裘儿。」 贝尔塔简短地告别之后,将持剑的右手微微向后,然后毫不犹豫地—— 「………………吶…………贝、尔…………」 「————」 ——贝尔塔明明瞄准裘儿准备掷出巨剑,可是却因为这么点微弱的声音便停手了。她将视线从剑尖瞄准的地方稍稍上移,从昔日友人的胸口看向她的脸。 ——裘儿在哭。她闭着眼睛默默地流泪,脸颊还有几道泪痕,她微微张开嘴巴,用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重复说: 「……对、不起……对不起……贝尔塔…………真的、对不起……」 『让妳变成一个人,对不起。』裘儿不停地道歉。 贝尔塔像是在躲避雨滴似地立刻低下头,然后将牙齿咬得像是要发出声音一般,痛苦地从喉咙挤出声音来。 「为什么……事到如今才说那种话……?明明是妳丢下我的……说什么要我回去……说什么对不起……别开玩笑了……妳未免也太自私了……太自私了!!」 贝尔塔的声音变得激昂,她再度抬起头瞪着裘儿。对于情绪激动的贝尔塔,裘儿没有任何回应,她依然反复地说着道歉的话。 倾泻而来的话语只让贝尔塔胸中产生愤怒。她一点也不想原谅裘儿——也不可能原谅裘儿。裘儿的声音听来刺耳,但只要将巨剑掷出去就可以不用继续听这刺耳的声音了。 「…………呜……呜!」 ——然而贝尔塔却怎么也没办法掷出巨剑。每当她举起右手试图丢掷时,便会心跳加快,在激烈打斗中一直保持平稳的呼吸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紊乱。而先前一度暂停动作之后,身体竟如同受了诅咒一般僵硬,无法活动自如。 「———呜!」 ——不久之后,贝尔塔放下双手,将之前高举的巨剑插入地面。 「呼……呼……呼……」 贝尔塔两手握住剑柄,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听着自己慌乱的呼吸声,坦然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我没办法……杀裘儿……) 可是若是让她活下去,贝尔塔又不愿再像这样见面,造成自己的痛苦。贝尔塔再也不想承受这种痛苦,她决定将裘儿禁锢在这里。 贝尔塔抬头看了裘儿一眼,然后左手放开剑柄对着裘儿。 「微风啊,到我手里来吧——形成晃动树叶、削弱心跳不可逼视的爪子吧!削除!」 贝尔塔咏唱咒文,从左手放出六束细长的风。这六束微风沿着裘儿身旁的树干向上延伸,风与风之间等距分布,恰如各自通过正六角形的六个顶点一般,各自在树干上刻出一线细长的符文。 贝尔塔接着用充满魔力的声音念出符文。 「———isa」 六道文字受到呼唤以后同时发出白光。在字与字之间产生一条条由光构成的直线,将裘儿包围在六角形之中,完成之际六道符文一起发出强烈的白光。 眩目的白光瞬间消失,四周被照得发白的景色渐渐恢复原来的样子。 「…………」 贝尔塔默默无言地放下左手,眼前嵌入树干的裘儿已被一层厚厚的冰块盖住。这是符文isa创造出来的坚冰隔离结界。被包覆于其中的人虽说不算完全被杀死,但身体被冰块困住亦无法脱离结界——可以说是连时间都一起冻结的冰之隔离结界。 这个秘境会产生相当丰富的〈玛那〉,而树木会从地面持续吸取〈玛那〉供给符文维持结界的能源,因此结界将永远不会崩坏。 「……永远在里面沉睡吧,裘儿。」 贝尔塔透过坚冰看着裘儿因悲伤而扭曲的睡脸,说完那句话后便转身离开,途中还拚命抑制自己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 * 在阴天微弱的阳光下显得昏暗的某间公寓室内,一名将黑色长发绑成双马尾的少女枕着双手在床上懒散地躺着。 她的眼睛直盯着天花板看,交叉的双腿跟少女的内心一样不停地摇晃,底下的弹簧床跟着发出轧轧声。 这名少女——贝尔塔.修卡德在将裘儿.皮姆利斯关进结界的数目以来,内心一直焦躁不已。 她知道这都是因为见到裘儿的缘故。两年后与裘儿再度相逢,现在她的脸就如同烙印在眼里一般再也忘不掉,裘儿的声音也不断地在耳中回响不肯离去。 贝尔塔告诉自己那些话都是骗人的,想藉此忘掉一切。如果自己想抛开这件事——不,只要不把心思放在上面,那件事情就会像那些委托人的名字一样很快就忘记了,而明知如此她却无法忘记。贝尔塔对自己竟耿耿于怀感到生气——她知道这表示自己仍期待从裘儿身上找到心灵的寄托。贝尔塔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一下躺在床上,一下站起来在狭窄的房间里走来走去。 当她坐起身又要下床的时候,脚才刚踏到地面,某件东西便忽然吸引了她的目光,她顿了一下。 贝尔塔的视线落在梳妆台上。那是 她第一次接受委托,要求这个住处作为报酬时,一开始就放在房间里的梳妆台。贝尔塔从不打扮自己,那对她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上面只随意摆着一样东西。 一对淡红色的缎带。 贝尔塔好几次都想丢掉却又办不到,最后只好摆在那里当作已经处理掉——那是裘儿送给她的缎带。 在那天之前贝尔塔认为自己早已忘掉一切,平时甚至连梳妆台的存在都不去意识,但现在每次起身要下床时,那件东西却总是闯入视线,让她身体僵硬。 「………………」 贝尔塔的身体就像是着魔似地一时无法行动,好不容易才撇过头并移开视线站了起来。 此时—— (————!?) 贝尔塔感觉到一股魔力,她立刻回头看向左边靠房间里面的窗户。只见一只鸽子在云层密布的天空中飞翔,外表看起来跟街上常见的鸽子没两样,但那其实是魔力构成的东西。 贝尔塔刚看出那是由魔术师创造出来的使役魔时,鸽子便撞破窗户玻璃飞进屋内来。随着耳边传来尖锐的声响,眼前的玻璃碎片当场四散,鸽子进入房间以后拍着翅膀将衔在嘴里的白色信封丢给贝尔塔。 那只鸽子随后降落在房间中央的桌上,直盯着贝尔塔看,好像在等她打开信封。 「………………」 贝尔塔厌烦地看了一眼这只人造鸽子后,将视线移向它带来的白色信封。贝尔塔撕开信封一看,里面只有一张信纸,上面写着:『紧急!立刻到使役魔引导的场所来——』 贝尔塔看完信后静静抬起头来,又看了鸽子一眼。使役魔便拍拍翅膀从刚才撞破的玻璃窗飞出去,在空中盘旋等贝尔塔出来。 ——很明显地这并不是工作的委托。而且贝尔塔对构成那只现在在空中盘旋的使役魔的魔力有点印象。她心想,到底是谁呢?最后贝尔塔在记忆中找出一名意外的人物。 「……啊啊,说起来真有这么个人呢。」 贝尔塔嘴角浮起傲慢的笑容,她从指尖产生魔力渗透手中的信纸,然后将火焰具体化,脸上映着火光,一面向使役魔的主人说: 「那我就高高兴兴地接受您的邀请吧,难得以前照顾过我的人提出邀约了嘛——」 贝尔塔丢下手中的信。纸张烧得焦黑,落地前便在空中灰飞烟灭。 「——说不定可以用来转换心情。」 贝尔塔的笑容从傲慢变得有些不怀好意。她从衣橱取出灰色的外套穿上,再拿起挂在墙上巨大如棺的背袋往肩上一扛,心里洋溢着许久未曾拥有的兴奋感,踩着轻快的脚步出门。 * 灰色天空的边缘逐渐转红。贝尔塔追着飞翔的使役魔,来到哈洛加特附近的某处小山的山脚下。山的四周树木茂盛,没有丝毫人影——如果想做什么需要掩人耳目的事,这里再适合也不过了。创造鸽子的魔术师应是判断来到此处后就没有向导的必要吧,只见还在天空拍着翅膀飞翔的鸽子颜色慢慢变淡,形体呈现半透明状,身影摇摇晃晃地在空中融化消失了。 贝尔塔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小山。她在山腰附近发现一群灵气,每个灵气身上都带着魔力,应该是一群拥有魔力的人聚集在那附近。 (——看来全家族的人都出动了呢。呵,两年前能力就已经快比不上裘儿了……一群小角色不用数量取胜就什么也办不成!) 贝尔塔嘲弄地笑着,一边举步走向山中。 她沿着荒废已久的山路走向那群灵气,几分钟之后坡道变得平缓,不久便进入山腰一处开阔的平地。 一名穿着黑色外套的男子站在平地中央,正以锐利的目光看着贝尔塔,他的嘴边留着胡子,看起来年龄大约四十几岁,男子名叫拉斯皮姆利斯——是裘儿的父亲。 以前他虽然不愿意,但因为无法违抗女儿,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收留贝尔塔。 贝尔塔摆出笑脸走向拉斯——霎时其他家人们从平地周围的树丛里窜出来将她团团包围。 贝尔塔并不理会那群人,她继续向前走,在距离拉斯数公尺的地方站定。 「好久不见了,伯父。还有其他几乎没有来往的家人们,大家都愿意露面我真是太高兴了!」 「——妳对裘儿做了什么?」 拉斯忽视贝尔塔轻浮的回答,用充斥杀气的声音质问。只见贝尔塔兴致索然地摇摇头,装模作样地说: 「人没回去你们才来找我的吧?还不就那回事吗?」 拉斯听了身上的杀气马上急速增加,其他人受到拉斯杀气的影响也开始生成魔力,然后利用事先构成的术式同时施放魔术。 炎、风、光、雷,各种属性的魔术一起攻向贝尔塔。当各种魔术聚集逼近她后便随即爆炸,冲击波伴着沙尘一同飞散,在贝尔塔站立的地方引起熊熊大火。 爆炸造成的火势相当猛烈,高窜的火舌往上冲破深红色的云朵——随着魔力四散才缓缓平息下来。不久,火势慢慢缩小到跟贝尔塔的身形差不多时,却发现摇曳的红色火光中没有贝尔塔的身影。那是当然,二十个人共同施放魔术攻击,而且不让她有任何设置结界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存活的可能性。 即便如此,拉斯眼中的杀气仍然没有消失,他朝那团火焰吐出一句话说: 「就是因为这样我那时才会反对收留妳。」 「不要把责任都推给我嘛!我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女儿害的。」 拉斯身后传出声音,语气像是小孩子在闹别扭。 他立刻转过身去,然而最早映入眼帘的却是身旁家人的胸口被某物刺穿的景象。拉斯顿时愣住了。 贯穿家人胸口的是一把剑尖朝下的巨剑。鲜血滴滴答答地沿着剑身从剑尖滴落地面,拉斯的视线追溯着血液的源头,他从剑尖顺着剑身慢慢往上看。 鲜血从伤口中冒出来,徐徐地将家人的衣服染红,彷佛花朵绽放一般扩散开来。他半开着嘴神情恍惚,或许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杀的事,早先还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如今跟木偶一般黯淡,映照不出任何东西。 一名黑发少女——贝尔塔.修卡德站在那名家人的身后,脸上挂着别有用心的笑容。她用一把对于一名少女,甚至人类来说都过于巨大的剑,贯穿家人的胸口。拉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看着眼前的景象。 周围的空气彷佛被天空的颜色渗透一般逐渐变红。贝尔塔踩着那名家人的背部用力拔出巨剑,看完尸体倒地的样子之后,不慌不忙地转向拉斯。 贝尔塔笑得乐不可支。 「……伯父,你那是什么表情?该不会是眼睛跟不上我的动作吧?」 拉斯仍惊讶得身体无法动弹,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知道贝尔塔恐怕是说中了。他不明白贝尔塔怎么逃得过魔术的攻击。 在各种魔术从四面八方一起攻向贝尔塔之前,贝尔塔往上一跳,越过拉斯头顶降落在他的背后——就是这么简单。 虽然只是很单纯的行动,但拉斯被愤怒蒙蔽失去平时的冷静,以致于忘了利用灵气确认对方的位置,而其他家人也被拉斯的杀气影响,没有任何一个人追踪贝尔塔的行动。 贝尔塔朝惊吓过度,身体仍然僵住不动的拉斯说: 「伯父,你不是来杀我的吗?那还在发什么呆,快点拔剑啊!」 拉斯听了贝尔塔的话才终于回过神来,他将手伸向腰部探进外套拔出剑来,其他家人看了也跟着准备应战。 贝尔塔察觉以后将视线离开拉斯,眼睛扫过刚才围着火焰站成一圈的其他家人,里头有好几张看过的脸孔,但那也只是因为她以前总是跟裘儿一起行动,而且 拥有比其他人更强的实力,因而招来厌恶的目光才记住的脸孔。 因此这群人之中虽然有贝尔塔憎恨的人,但能令她抱持好感的却一个也没有。 贝尔塔心想,这群令人厌恶的家伙即使死了也不可惜,正适合拿来发泄这几天一直平息不了的烦躁。 贝尔塔如同野兽看见猎物一般,嘴角扬起笑意。 「你们既然打算来杀我,当然也做好被杀的准备了吧?那么——」 她将巨剑从右手换到左手,剑尖朝下压得低低的—— 「——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你们的性命了!」 ——贝尔塔愉悦地说,一面脚步轻松地向前奔出。 巨剑被流畅地挥舞着,发出响亮的声音。一道白色轨迹通过皮姆利司家的一家之主——拉斯.皮姆利司的躯体,毫无阻碍地从他的左肩划向腹部右下方,将身体分成两半。鲜血从斜切的断面喷出,将贝尔塔早就被染红的身体染得更红。 拉斯竭尽所剩力气移动视线对蹲低身体的贝尔塔怒目而视,但他的上半身随即受重力牵引慢慢滑落地面——紧接着下半身也向后倒下。 这些仅仅是几分钟之间的事。从二十名家人被切开、击溃、烧尽——一直到拉斯断气,仅仅是几分钟之间的事。 尸横遍野的山林里,贝尔塔收起方才尽情挥舞的巨剑站起来,然后冷冷地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拉斯。 「……真是搞不懂你们,才这点程度就想来杀我——不要说发泄怒气,反而只是让人更生气罢了。」 贝尔塔对眼睛瞪着别处的拉斯平淡地说出轻蔑的话。 自从将裘儿禁闭在秘境以来,贝尔塔胸中一直有股挥之不去的烦躁——她本来以为利用这群人稍微来散散心也好,但是愉快的感觉只持续到杀第三个人为止。在那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反而感到像在破坏木偶一般无趣,心情变得更加烦躁。 ——贝尔塔没有注意到一件事。她心中的焦躁并非出于如同毁坏木偶一般的无趣战斗,而是来自于潜意识中的空虚感。 「那么我就告辞了,伯父。」 对此事毫无自觉的贝尔塔对拉斯说完道别的话之后,走向先前丢在一旁的背袋,她快速挥动巨剑,将上面的血迹甩干净之后便把剑收进袋里。 贝尔塔对满地的尸体置之不理,朝着来时的山路走去离开了。 贝尔塔沿着山路走下山。这条山路是上下山的唯一通道,末端连接铺着柏油的马路。 (————嗯?) ——贝尔塔中途突然站住不动,目光移向右侧的树林,她发现树林深处有股带着浓厚魔力的灵气。她心想,或许是通过这里的时候,全副精神集中在拉斯的使役魔身上所以才没发觉,又或许是在跟那群人战斗时才出现的吧。 (……皮姆利斯家的人?) 在山中埋伏的人已经一个不剩全都杀光了,如果是皮姆利司家的人,应该是一开始就被要求在这里待命的吧,那为什么不设下隐匿结界——不对,那群人既然都死了,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应该快点逃走才对—— (算了,确认一下就知道了……) 如果对方是皮姆利司家的人那就送他一程,让那人也跟着上路——如果不是,那就装作没看到好了。 贝尔塔拿定主意以后便离开山路一脚踏进树林里,她穿过树木之间狭窄的隙缝,一步步接近那股灵气,对方既没有逃离也没有主动靠近,贝尔塔走多少路,两人之间的距离便缩短多少——不一会儿便看见灵气持有者的身影。 「————」 贝尔塔面前出现一名年幼的小女孩,看起来不像跟皮姆利司家有任何关系,她走近小女孩仔细察看。 小女孩趴在周围都是树木的狭小地面上,看不清楚长相。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背上,颜色是偏红的淡棕色,从细细的头发之间可以看见她身上穿着略薄的白色睡衣,脚上没有穿任何东西,朝上的脚底板满是密密麻麻的细小伤痕,可见她是竭尽全力才走到这里来的。 从小女孩的样子跟四周她散发出来的魔力,贝尔塔立刻就看出小女孩跟自己一样是被抛弃的。 ——一时之间,贝尔塔将地上小女孩的身影与别的少女重迭。 一名黑发少女走在黑暗的森林里,身体被寒冷的晚风吹得直发抖,最后终于忍受不住双脚的疼痛倒卧在地。她将小女孩的身影看成过去的自己。 「————」 贝尔塔紧紧闭上双眼,激烈地摇着头想抹去眼前的幻觉。她数着自己的呼吸声,设法让情绪平静下来——然后,缓缓张开眼睛。刚才的幻觉已经消失不见,倒在地上的不是黑发少女,而是一名红色头发的小女孩。 看着这名小女孩只会让贝尔塔不愉快,会令她想起过去的记忆,胸中因而骚动不已。她打算快点离开,便转身背对那名小女孩—— 「……救、我…………」 微弱到几乎要消失在风中的声音,混着喘息声而听来嘶哑。贝尔塔像是挥开声音似地迈开步伐,却忽然伸出一只小小的手抓住她的脚踝。 「……拜、托妳…………救救、我…………」 「————」 贝尔塔心想,抓住脚踝的手软弱无力,只要继续照平常的方式走路很容易就可以甩脱吧。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这名少女在这里衰弱而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贝尔塔却没办法继续前进,像是被那只有气无力的手拉住一般,她转过身再次将视线落在小女孩身上。 只见原先脸孔朝下的小女孩已经抬起头,贝尔塔和她的蓝眼睛目光相对,从脸色看来她的身体相当虚弱,也许已经被抛弃一两天以上了。小女孩用颤抖的眼神拚命求助,贝尔塔却只是漠不关心地说: 「不好意思,我连照顾我自己一个人都很吃力了——可不可以请妳去找别人?」 「……拜托妳……救救、我…………求求妳……」 小女孩仍拉着贝尔塔不放。她看起来大约才七八岁,连这么年幼的孩子都知道如果放过这次机会自己就会丧命的道理。 贝尔塔像在探知小女孩的想法般盯着她的脸看,一边思索小孩子也可以听得懂的说法,然后开口说: 「妳听我说,我是个坏人,会抢别人的东西,也会杀人——我的工作就是专门做这些不好的事。妳来我这里只会变得不幸而已,这妳应该明白吧?所以我不能救妳。」 但是小女孩听了却摇摇头,凝视着贝尔塔,接着用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 「……总比…………死在这……里……好…………」 「看到我这副模样还能这么说?」 贝尔塔张开左手臂展示自己的样子。她的身体在杀害拉斯那群入时沾满鲜血,透过夕阳的照射,看起来竟比阳光要红。小女孩上下移动日光查看贝尔塔的身体。 之后,小女孩默默地点了点头,原先神情漠然的贝尔塔看了脸色微微一变。 「…………妳不害怕吗?我全身沾了这么多鲜血……而且我杀过的人可不只这些喔!妳很害怕吧?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小女孩轻轻摇头否定说: 「……比起……死亡……一点也……不可怕……,而且,别人也……怕我……,我知道……那种感觉……有多……悲伤…………所以,我……不觉得妳……可怕……」 「————」 小女孩用尽浑身力气说出来的字句强烈地打动了贝尔塔的心。 她心想,这个小女孩对着满身血污的我说她并不害怕,连裘儿都别开目光的我,小女孩竟然说她不害怕。 这代表这个小女孩愿意接 纳我的存在—— 贝尔塔心中萌生一丝丝期待。贝尔塔想,这名小女孩跟我一样因为散发着强大魔力,所以才被家人抛弃,如果是她的话,或许能成为我真正的心灵寄托。 如果是数目前的贝尔塔一定不会这么想吧,可是她与裘儿再度相逢之后,内心被裘儿的话语动摇,开始渴求一处能让她心灵平静的地方。虽然贝尔塔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许在察觉小女孩的处境与自己相同的瞬间,心里便渴望从小女孩身上获得那处地方了,也因此才会被小女孩无力的手拉住而停下脚步回头。 贝尔塔发觉心中的淡淡期待,但她对于是否要帮助小女孩还是有些迟疑。恐惧让贝尔塔犹豫不决,她在想,帮助这名少女将她培育长大以后,会不会有一天她也背弃自己,终究离开远去呢——贝尔塔想到这一点就感到恐惧。 她忘不了两年前被裘儿抛弃的事,怎么也忘不了。当时和晚秋的雨一同滴落的眼泪是那么冰冷、那么凄苦,又是那么地悲伤。 贝尔塔不愿再次经历那种痛苦,所以即便与裘儿重逢,又被她的话语动摇内心,可是贝尔塔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完全相信她。贝尔塔在那个雨夜对自己发过誓,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再也不将真心交给任何人了。 贝尔塔看着小女孩的脸,内心不断挣扎。小女孩看到贝尔塔默不作声,或许因而产生不安,她再度尽全力挤出声音说: 「……拜托妳…………救救我……离妳……这么近…………我也不怕妳……救救我…………拜托…………」 或许小女孩想起那些因为恐惧而离开她的人了吧,当她抬头看着贝尔塔说话时,眼眶逐渐湿润,接着便涌出泪水,不久她像是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似地安静垂下头。 小女孩微弱的哭泣声在傍晚的森林里回响,而她应是因为受寒冷晚风吹拂的关系,身体偶尔会颤抖得很厉害。贝尔塔看着她那副样子,终于决定要帮助这名小女孩。 照小女孩所说,如今帮助她的人是我。就像对我来说只有裘儿一个人一样,我对她而言也会成为唯一的存在。既然如此,这名小女孩一定不会离开我——也决不会背弃我。 贝尔塔落下视线,喃喃地对自己说了好几次,让恐惧造成的束缚渐渐松绑。当她终于说服自己之后,她张开眼睛看着垂着头的小女孩开口说: 「我叫贝尔塔﹒修卡德,妳呢?」 贝尔塔学着以前裘儿对待她的方式,虽然语气有点不太一样,但总之先说出自己的姓名,然后再问小女孩的名字。小女孩听了一面哭泣,一面缓缓抬起头来。她被泪水打湿的眼睛像在反问似地凝视着贝尔塔。 「我在问妳的名字,不知道名字就没办法叫妳了吧?」 「……明蒂……欧得雷拔……」 小女孩含着眼泪困惑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贝尔塔听了像在仔细玩味这个名字一般,深深点了点头,然后稍微蹲低身体说: 「明蒂,如果妳能接受像我这样满身血污的人,那么我就帮助妳好了。」 贝尔塔特意向小女孩伸出沾满鲜血的左手。 「————」 「————姊、姊姊……?」 光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了御影一声。这句话虽然没有翻译,但是明蒂似乎感受到御影笑脸中的气势,迅速地躲到光辉背后,身体还微微发抖。 tinued 后记 ………………你好,我是影名浅海。 …………第五集竟然出了……我再重复一次,第五集竟然出了……!这部作品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写好的,那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得奖,而现在竟然出到第五集……!即使只是上一本的续集,不过集数能够持续增加还是十分令人高兴。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本书是前一本的续集……各位手边是否有上一本的『激战篇』呢?如果有的话,请翻开作者后记的地方。 在开头的地方我曾提到『第四集跟第五集是连贯的故事』吧?那是……那个……故事在这一集还没结束……将继续进行到第六集——各位吃惊吗?我也很吃惊呢!不只是因为这个故事居然能够进行这么久,还因为总编辑对我说:「这个系列好像还可以再继续作下去。」——真的是让我相当惊讶——如此这般,这个故事将在第六集中继续进行……请多多包涵。 那么关于第六集的预定发行日期……在谈到这件事之前,请再次翻开『激战篇』的作者后记——请看文章最后的部分。是不是写着『续集,我一定会赶快写的』呢?那是……那个……竟然花了七个月——说什么赶快,根本就是至今两集之间相隔最久的一次。引颈期盼本书发行的读者们……真的很抱歉。即使已经出到第五本书,我仍然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原谅……因此,关于第六集的发行预定日期……我想还是先保留不说好了。总而言之,今年希望可以悠悠闲闲地过新年——我就先说这些就好。我绝对不要再一边抱着电脑,一边看杰尼斯的跨年演唱会了…… ——那、那么,接下来我想换个气氛,说说别的事情。 在『激战篇』的后记里,我曾经向大家征求短篇集的故事情节吧?在后记里提到这件事是无所谓,可是万一连半张明信片都没有那该怎么办才好——我曾这样紧张了好一阵子呢!想不到后来收到的数量,多到让人会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真的很谢谢寄信给我的读者们,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制作一本短篇集来回应大家的期待。在短篇集的后记里会再稍微说明都收到了些什么样的点子,我想第七集或许就是短篇集也说不定——当然,这是以还能够出版第七集为前提之下所作的推论——我老是说这种话,难怪会有读者在意见栏里写『请有自信一点』,真的很感谢大家——可是我有许多方面都还不够成熟,谈到拥有自信似乎还太早了一点…… ——呃、嗯,总之关于短篇集的事就留到写短篇集的时侯再说,这次我想聊聊别的事情。 大家知道『s—ラヅワイド集英组』这家网路电台吗?是的,就是夹在书里的广告单上面宣传的东西。那个啊,我去上节目了喔!参加其中一个叫做『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单元,是在零七年一月下旬到二月中旬左右分成三次播出——下面我想聊聊参加那个广播节目时发生的事情。 ——我是在写第四集原稿时接到参加节目的通知。那时因为创作进度实在是太慢了,所以就到集英社写稿子。那个时候是冬天,屋内不知为何冷得让人无法脱下外套,我待在会议室里,一边听着披头四的音乐,一边敲着键盘,结果现在变得让人怀念的前任责任编辑突然跑进来对我说: 「决定要参加我们公司经营的网路电台节目了!」「————是谁要参加呢?」前任责编一面偷笑,一面伸手指着我。难得有机会能够得到这么宝贵的经验,当下我却没有感到喜悦,反而觉得脸上的血液好像被突然抽干一样,前任责编则一针见血地说出原因。 「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再拖稿了呢。」「……的确。」上电台是为了宣传新书,如果原稿没完成就没办法进行了。这下变成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期限之前把稿子完成才行。 ——约两个礼拜后。总编辑终于注意到会议室里没开暖气,我待在总算变得暖和的会议室里,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而头痛欲裂。当时我一面写着原稿,一面在心里楞楞地想着:「孙悟空的紧箍咒也许是从这里想出来的啊……」。写完故事以及后记的部分时,已经是节目准备录制的前一天——不,应该说是录制当天,即前一天晚上刚过十二点那一刻。 我搭着前任责编替我叫的计程车回家后直接睡觉,隔天早上一起床便拿着负责人给我的地图赶往市内的节目收录地点,去见『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节目主持人——广桥凉小姐以及田中大文先生。 ——关于那时的情形,即使是七个月后的今天,我仍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一直有在收听广桥小姐白天的广播节目,所以见到她本人时,真是感动得不得了,连赶稿赶到昨天的辛苦在那瞬间就全都消失了。啊啊……能在集英社sd文库出书真的是太好了…… 而且还有更令人感动的事。作品获得佳作那年,我曾与田中大文先生在集英社举办的派对里见过一次面,而田中先生竟然对那时的事还有印象。令人更感动的是,隔年我因为原稿迟迟没有进展,于是就没有参加那年的派对,据说那时候田中先生居然向跟我同期出道的『战斗司书』系列的作者——山形石雄先生打听说:「咦?影名先生怎么没有出席?」我其实没跟田中先生说过多少话,而他却特地打听我的事……真是让人太感动了! 我沉浸在这种好久都不曾有过的感动情绪中,参加节目的事前会议——虽说是会议,但几乎都在闲聊。两位主持人都很亲切,即使是相当怕生的我,也可以很轻松自在地说话,不过进入正式收录的时候,我果然还是紧张起来,但那天仍然度过了一段十分愉快的时光。 广桥小姐、田中先生,以及节目收录现场的工作人员,很感谢大家让我获得这么宝贵的经验。虽然我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上节目……然而这种机会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唉。 …………接、接下来最后是道歉以及感谢的话。 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我总是拖过截稿日真的很对不起。为了向您谢罪,就像以前说过的一样,请让我请您吃饭。您有空的时候就请责任编辑转告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飞奔过去……绑着啾啾头的明蒂好可爱。太感谢您了。 新任的责任编辑大人——嗯嗯,就是如此。在收到上广播节目的通知时,前任责任编辑就跟现在的责任编辑交接了。这都是因为我拖稿拖过截稿日太久,所以就被抛弃了——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前任责编大人离职的关系,所以才会更换负责编辑。 新任责任编辑大人,我想您应该已经明白了才对,交到您手上的是一个很会制造麻烦的人。感谢您即使如此还是愿意陪我到最后。 最后,给正在阅读本书的各位——我能够以写小说的工作维生都是托了大家的福,谢谢大家辛苦等待写作速度如此缓慢的我,请接受我最衷心的感谢。这次恕我就在这里告辞了。 影名浅海 ………………你好,我是影名浅海。 …………第五集竟然出了……我再重复一次,第五集竟然出了……!这部作品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写好的,那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得奖,而现在竟然出到第五集……!即使只是上一本的续集,不过集数能够持续增加还是十分令人高兴。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本书是前一本的续集……各位手边是否有上一本的『激战篇』呢?如果有的话,请翻开作者后记的地方。 在开头的地方我曾提到『第四集跟第五集是连贯的故事』吧?那是……那个……故事在这一集还没结束……将继续进行到第六集——各位吃惊吗?我也很吃惊呢!不只是因为这个故事居然能够进行这么久,还因为总编辑对我说:「这个系列好像还可以再继续作下去。」——真的是让我相当惊讶——如此这般,这个故事将在第六集中继续进行……请多多包涵。 那么关于第六集的预定发行日期……在谈到这件事之前,请再次翻开『激战篇』的作者后记——请看文章最后的部分。是不是写着『续集,我一定会赶快写的』呢?那是……那个……竟然花了七个月——说什么赶快,根本就是至今两集之间相隔最久的一次。引颈期盼本书发行的读者们……真的很抱歉。即使已经出到第五本书,我仍然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原谅……因此,关于第六集的发行预定日期……我想还是先保留不说好了。总而言之,今年希望可以悠悠闲闲地过新年——我就先说这些就好。我绝对不要再一边抱着电脑,一边看杰尼斯的跨年演唱会了…… ——那、那么,接下来我想换个气氛,说说别的事情。 在『激战篇』的后记里,我曾经向大家征求短篇集的故事情节吧?在后记里提到这件事是无所谓,可是万一连半张明信片都没有那该怎么办才好——我曾这样紧张了好一阵子呢!想不到后来收到的数量,多到让人会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真的很谢谢寄信给我的读者们,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制作一本短篇集来回应大家的期待。在短篇集的后记里会再稍微说明都收到了些什么样的点子,我想第七集或许就是短篇集也说不定——当然,这是以还能够出版第七集为前提之下所作的推论——我老是说这种话,难怪会有读者在意见栏里写『请有自信一点』,真的很感谢大家——可是我有许多方面都还不够成熟,谈到拥有自信似乎还太早了一点…… ——呃、嗯,总之关于短篇集的事就留到写短篇集的时侯再说,这次我想聊聊别的事情。 大家知道『s—ラヅワイド集英组』这家网路电台吗?是的,就是夹在书里的广告单上面宣传的东西。那个啊,我去上节目了喔!参加其中一个叫做『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单元,是在零七年一月下旬到二月中旬左右分成三次播出——下面我想聊聊参加那个广播节目时发生的事情。 ——我是在写第四集原稿时接到参加节目的通知。那时因为创作进度实在是太慢了,所以就到集英社写稿子。那个时候是冬天,屋内不知为何冷得让人无法脱下外套,我待在会议室里,一边听着披头四的音乐,一边敲着键盘,结果现在变得让人怀念的前任责任编辑突然跑进来对我说: 「决定要参加我们公司经营的网路电台节目了!」「————是谁要参加呢?」前任责编一面偷笑,一面伸手指着我。难得有机会能够得到这么宝贵的经验,当下我却没有感到喜悦,反而觉得脸上的血液好像被突然抽干一样,前任责编则一针见血地说出原因。 「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再拖稿了呢。」「……的确。」上电台是为了宣传新书,如果原稿没完成就没办法进行了。这下变成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期限之前把稿子完成才行。 ——约两个礼拜后。总编辑终于注意到会议室里没开暖气,我待在总算变得暖和的会议室里,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而头痛欲裂。当时我一面写着原稿,一面在心里楞楞地想着:「孙悟空的紧箍咒也许是从这里想出来的啊……」。写完故事以及后记的部分时,已经是节目准备录制的前一天——不,应该说是录制当天,即前一天晚上刚过十二点那一刻。 我搭着前任责编替我叫的计程车回家后直接睡觉,隔天早上一起床便拿着负责人给我的地图赶往市内的节目收录地点,去见『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节目主持人——广桥凉小姐以及田中大文先生。 ——关于那时的情形,即使是七个月后的今天,我仍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一直有在收听广桥小姐白天的广播节目,所以见到她本人时,真是感动得不得了,连赶稿赶到昨天的辛苦在那瞬间就全都消失了。啊啊……能在集英社sd文库出书真的是太好了…… 而且还有更令人感动的事。作品获得佳作那年,我曾与田中大文先生在集英社举办的派对里见过一次面,而田中先生竟然对那时的事还有印象。令人更感动的是,隔年我因为原稿迟迟没有进展,于是就没有参加那年的派对,据说那时候田中先生居然向跟我同期出道的『战斗司书』系列的作者——山形石雄先生打听说:「咦?影名先生怎么没有出席?」我其实没跟田中先生说过多少话,而他却特地打听我的事……真是让人太感动了! 我沉浸在这种好久都不曾有过的感动情绪中,参加节目的事前会议——虽说是会议,但几乎都在闲聊。两位主持人都很亲切,即使是相当怕生的我,也可以很轻松自在地说话,不过进入正式收录的时候,我果然还是紧张起来,但那天仍然度过了一段十分愉快的时光。 广桥小姐、田中先生,以及节目收录现场的工作人员,很感谢大家让我获得这么宝贵的经验。虽然我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上节目……然而这种机会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唉。 …………接、接下来最后是道歉以及感谢的话。 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我总是拖过截稿日真的很对不起。为了向您谢罪,就像以前说过的一样,请让我请您吃饭。您有空的时候就请责任编辑转告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飞奔过去……绑着啾啾头的明蒂好可爱。太感谢您了。 新任的责任编辑大人——嗯嗯,就是如此。在收到上广播节目的通知时,前任责任编辑就跟现在的责任编辑交接了。这都是因为我拖稿拖过截稿日太久,所以就被抛弃了——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前任责编大人离职的关系,所以才会更换负责编辑。 新任责任编辑大人,我想您应该已经明白了才对,交到您手上的是一个很会制造麻烦的人。感谢您即使如此还是愿意陪我到最后。 最后,给正在阅读本书的各位——我能够以写小说的工作维生都是托了大家的福,谢谢大家辛苦等待写作速度如此缓慢的我,请接受我最衷心的感谢。这次恕我就在这里告辞了。 影名浅海 ………………你好,我是影名浅海。 …………第五集竟然出了……我再重复一次,第五集竟然出了……!这部作品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写好的,那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得奖,而现在竟然出到第五集……!即使只是上一本的续集,不过集数能够持续增加还是十分令人高兴。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本书是前一本的续集……各位手边是否有上一本的『激战篇』呢?如果有的话,请翻开作者后记的地方。 在开头的地方我曾提到『第四集跟第五集是连贯的故事』吧?那是……那个……故事在这一集还没结束……将继续进行到第六集——各位吃惊吗?我也很吃惊呢!不只是因为这个故事居然能够进行这么久,还因为总编辑对我说:「这个系列好像还可以再继续作下去。」——真的是让我相当惊讶——如此这般,这个故事将在第六集中继续进行……请多多包涵。 那么关于第六集的预定发行日期……在谈到这件事之前,请再次翻开『激战篇』的作者后记——请看文章最后的部分。是不是写着『续集,我一定会赶快写的』呢?那是……那个……竟然花了七个月——说什么赶快,根本就是至今两集之间相隔最久的一次。引颈期盼本书发行的读者们……真的很抱歉。即使已经出到第五本书,我仍然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原谅……因此,关于第六集的发行预定日期……我想还是先保留不说好了。总而言之,今年希望可以悠悠闲闲地过新年——我就先说这些就好。我绝对不要再一边抱着电脑,一边看杰尼斯的跨年演唱会了…… ——那、那么,接下来我想换个气氛,说说别的事情。 在『激战篇』的后记里,我曾经向大家征求短篇集的故事情节吧?在后记里提到这件事是无所谓,可是万一连半张明信片都没有那该怎么办才好——我曾这样紧张了好一阵子呢!想不到后来收到的数量,多到让人会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真的很谢谢寄信给我的读者们,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制作一本短篇集来回应大家的期待。在短篇集的后记里会再稍微说明都收到了些什么样的点子,我想第七集或许就是短篇集也说不定——当然,这是以还能够出版第七集为前提之下所作的推论——我老是说这种话,难怪会有读者在意见栏里写『请有自信一点』,真的很感谢大家——可是我有许多方面都还不够成熟,谈到拥有自信似乎还太早了一点…… ——呃、嗯,总之关于短篇集的事就留到写短篇集的时侯再说,这次我想聊聊别的事情。 大家知道『s—ラヅワイド集英组』这家网路电台吗?是的,就是夹在书里的广告单上面宣传的东西。那个啊,我去上节目了喔!参加其中一个叫做『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单元,是在零七年一月下旬到二月中旬左右分成三次播出——下面我想聊聊参加那个广播节目时发生的事情。 ——我是在写第四集原稿时接到参加节目的通知。那时因为创作进度实在是太慢了,所以就到集英社写稿子。那个时候是冬天,屋内不知为何冷得让人无法脱下外套,我待在会议室里,一边听着披头四的音乐,一边敲着键盘,结果现在变得让人怀念的前任责任编辑突然跑进来对我说: 「决定要参加我们公司经营的网路电台节目了!」「————是谁要参加呢?」前任责编一面偷笑,一面伸手指着我。难得有机会能够得到这么宝贵的经验,当下我却没有感到喜悦,反而觉得脸上的血液好像被突然抽干一样,前任责编则一针见血地说出原因。 「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再拖稿了呢。」「……的确。」上电台是为了宣传新书,如果原稿没完成就没办法进行了。这下变成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期限之前把稿子完成才行。 ——约两个礼拜后。总编辑终于注意到会议室里没开暖气,我待在总算变得暖和的会议室里,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而头痛欲裂。当时我一面写着原稿,一面在心里楞楞地想着:「孙悟空的紧箍咒也许是从这里想出来的啊……」。写完故事以及后记的部分时,已经是节目准备录制的前一天——不,应该说是录制当天,即前一天晚上刚过十二点那一刻。 我搭着前任责编替我叫的计程车回家后直接睡觉,隔天早上一起床便拿着负责人给我的地图赶往市内的节目收录地点,去见『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节目主持人——广桥凉小姐以及田中大文先生。 ——关于那时的情形,即使是七个月后的今天,我仍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一直有在收听广桥小姐白天的广播节目,所以见到她本人时,真是感动得不得了,连赶稿赶到昨天的辛苦在那瞬间就全都消失了。啊啊……能在集英社sd文库出书真的是太好了…… 而且还有更令人感动的事。作品获得佳作那年,我曾与田中大文先生在集英社举办的派对里见过一次面,而田中先生竟然对那时的事还有印象。令人更感动的是,隔年我因为原稿迟迟没有进展,于是就没有参加那年的派对,据说那时候田中先生居然向跟我同期出道的『战斗司书』系列的作者——山形石雄先生打听说:「咦?影名先生怎么没有出席?」我其实没跟田中先生说过多少话,而他却特地打听我的事……真是让人太感动了! 我沉浸在这种好久都不曾有过的感动情绪中,参加节目的事前会议——虽说是会议,但几乎都在闲聊。两位主持人都很亲切,即使是相当怕生的我,也可以很轻松自在地说话,不过进入正式收录的时候,我果然还是紧张起来,但那天仍然度过了一段十分愉快的时光。 广桥小姐、田中先生,以及节目收录现场的工作人员,很感谢大家让我获得这么宝贵的经验。虽然我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上节目……然而这种机会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唉。 …………接、接下来最后是道歉以及感谢的话。 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我总是拖过截稿日真的很对不起。为了向您谢罪,就像以前说过的一样,请让我请您吃饭。您有空的时候就请责任编辑转告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飞奔过去……绑着啾啾头的明蒂好可爱。太感谢您了。 新任的责任编辑大人——嗯嗯,就是如此。在收到上广播节目的通知时,前任责任编辑就跟现在的责任编辑交接了。这都是因为我拖稿拖过截稿日太久,所以就被抛弃了——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前任责编大人离职的关系,所以才会更换负责编辑。 新任责任编辑大人,我想您应该已经明白了才对,交到您手上的是一个很会制造麻烦的人。感谢您即使如此还是愿意陪我到最后。 最后,给正在阅读本书的各位——我能够以写小说的工作维生都是托了大家的福,谢谢大家辛苦等待写作速度如此缓慢的我,请接受我最衷心的感谢。这次恕我就在这里告辞了。 影名浅海 ………………你好,我是影名浅海。 …………第五集竟然出了……我再重复一次,第五集竟然出了……!这部作品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写好的,那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得奖,而现在竟然出到第五集……!即使只是上一本的续集,不过集数能够持续增加还是十分令人高兴。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本书是前一本的续集……各位手边是否有上一本的『激战篇』呢?如果有的话,请翻开作者后记的地方。 在开头的地方我曾提到『第四集跟第五集是连贯的故事』吧?那是……那个……故事在这一集还没结束……将继续进行到第六集——各位吃惊吗?我也很吃惊呢!不只是因为这个故事居然能够进行这么久,还因为总编辑对我说:「这个系列好像还可以再继续作下去。」——真的是让我相当惊讶——如此这般,这个故事将在第六集中继续进行……请多多包涵。 那么关于第六集的预定发行日期……在谈到这件事之前,请再次翻开『激战篇』的作者后记——请看文章最后的部分。是不是写着『续集,我一定会赶快写的』呢?那是……那个……竟然花了七个月——说什么赶快,根本就是至今两集之间相隔最久的一次。引颈期盼本书发行的读者们……真的很抱歉。即使已经出到第五本书,我仍然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原谅……因此,关于第六集的发行预定日期……我想还是先保留不说好了。总而言之,今年希望可以悠悠闲闲地过新年——我就先说这些就好。我绝对不要再一边抱着电脑,一边看杰尼斯的跨年演唱会了…… ——那、那么,接下来我想换个气氛,说说别的事情。 在『激战篇』的后记里,我曾经向大家征求短篇集的故事情节吧?在后记里提到这件事是无所谓,可是万一连半张明信片都没有那该怎么办才好——我曾这样紧张了好一阵子呢!想不到后来收到的数量,多到让人会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真的很谢谢寄信给我的读者们,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制作一本短篇集来回应大家的期待。在短篇集的后记里会再稍微说明都收到了些什么样的点子,我想第七集或许就是短篇集也说不定——当然,这是以还能够出版第七集为前提之下所作的推论——我老是说这种话,难怪会有读者在意见栏里写『请有自信一点』,真的很感谢大家——可是我有许多方面都还不够成熟,谈到拥有自信似乎还太早了一点…… ——呃、嗯,总之关于短篇集的事就留到写短篇集的时侯再说,这次我想聊聊别的事情。 大家知道『s—ラヅワイド集英组』这家网路电台吗?是的,就是夹在书里的广告单上面宣传的东西。那个啊,我去上节目了喔!参加其中一个叫做『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单元,是在零七年一月下旬到二月中旬左右分成三次播出——下面我想聊聊参加那个广播节目时发生的事情。 ——我是在写第四集原稿时接到参加节目的通知。那时因为创作进度实在是太慢了,所以就到集英社写稿子。那个时候是冬天,屋内不知为何冷得让人无法脱下外套,我待在会议室里,一边听着披头四的音乐,一边敲着键盘,结果现在变得让人怀念的前任责任编辑突然跑进来对我说: 「决定要参加我们公司经营的网路电台节目了!」「————是谁要参加呢?」前任责编一面偷笑,一面伸手指着我。难得有机会能够得到这么宝贵的经验,当下我却没有感到喜悦,反而觉得脸上的血液好像被突然抽干一样,前任责编则一针见血地说出原因。 「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再拖稿了呢。」「……的确。」上电台是为了宣传新书,如果原稿没完成就没办法进行了。这下变成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期限之前把稿子完成才行。 ——约两个礼拜后。总编辑终于注意到会议室里没开暖气,我待在总算变得暖和的会议室里,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而头痛欲裂。当时我一面写着原稿,一面在心里楞楞地想着:「孙悟空的紧箍咒也许是从这里想出来的啊……」。写完故事以及后记的部分时,已经是节目准备录制的前一天——不,应该说是录制当天,即前一天晚上刚过十二点那一刻。 我搭着前任责编替我叫的计程车回家后直接睡觉,隔天早上一起床便拿着负责人给我的地图赶往市内的节目收录地点,去见『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节目主持人——广桥凉小姐以及田中大文先生。 ——关于那时的情形,即使是七个月后的今天,我仍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一直有在收听广桥小姐白天的广播节目,所以见到她本人时,真是感动得不得了,连赶稿赶到昨天的辛苦在那瞬间就全都消失了。啊啊……能在集英社sd文库出书真的是太好了…… 而且还有更令人感动的事。作品获得佳作那年,我曾与田中大文先生在集英社举办的派对里见过一次面,而田中先生竟然对那时的事还有印象。令人更感动的是,隔年我因为原稿迟迟没有进展,于是就没有参加那年的派对,据说那时候田中先生居然向跟我同期出道的『战斗司书』系列的作者——山形石雄先生打听说:「咦?影名先生怎么没有出席?」我其实没跟田中先生说过多少话,而他却特地打听我的事……真是让人太感动了! 我沉浸在这种好久都不曾有过的感动情绪中,参加节目的事前会议——虽说是会议,但几乎都在闲聊。两位主持人都很亲切,即使是相当怕生的我,也可以很轻松自在地说话,不过进入正式收录的时候,我果然还是紧张起来,但那天仍然度过了一段十分愉快的时光。 广桥小姐、田中先生,以及节目收录现场的工作人员,很感谢大家让我获得这么宝贵的经验。虽然我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上节目……然而这种机会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唉。 …………接、接下来最后是道歉以及感谢的话。 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我总是拖过截稿日真的很对不起。为了向您谢罪,就像以前说过的一样,请让我请您吃饭。您有空的时候就请责任编辑转告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飞奔过去……绑着啾啾头的明蒂好可爱。太感谢您了。 新任的责任编辑大人——嗯嗯,就是如此。在收到上广播节目的通知时,前任责任编辑就跟现在的责任编辑交接了。这都是因为我拖稿拖过截稿日太久,所以就被抛弃了——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前任责编大人离职的关系,所以才会更换负责编辑。 新任责任编辑大人,我想您应该已经明白了才对,交到您手上的是一个很会制造麻烦的人。感谢您即使如此还是愿意陪我到最后。 最后,给正在阅读本书的各位——我能够以写小说的工作维生都是托了大家的福,谢谢大家辛苦等待写作速度如此缓慢的我,请接受我最衷心的感谢。这次恕我就在这里告辞了。 影名浅海 ………………你好,我是影名浅海。 …………第五集竟然出了……我再重复一次,第五集竟然出了……!这部作品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写好的,那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得奖,而现在竟然出到第五集……!即使只是上一本的续集,不过集数能够持续增加还是十分令人高兴。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本书是前一本的续集……各位手边是否有上一本的『激战篇』呢?如果有的话,请翻开作者后记的地方。 在开头的地方我曾提到『第四集跟第五集是连贯的故事』吧?那是……那个……故事在这一集还没结束……将继续进行到第六集——各位吃惊吗?我也很吃惊呢!不只是因为这个故事居然能够进行这么久,还因为总编辑对我说:「这个系列好像还可以再继续作下去。」——真的是让我相当惊讶——如此这般,这个故事将在第六集中继续进行……请多多包涵。 那么关于第六集的预定发行日期……在谈到这件事之前,请再次翻开『激战篇』的作者后记——请看文章最后的部分。是不是写着『续集,我一定会赶快写的』呢?那是……那个……竟然花了七个月——说什么赶快,根本就是至今两集之间相隔最久的一次。引颈期盼本书发行的读者们……真的很抱歉。即使已经出到第五本书,我仍然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原谅……因此,关于第六集的发行预定日期……我想还是先保留不说好了。总而言之,今年希望可以悠悠闲闲地过新年——我就先说这些就好。我绝对不要再一边抱着电脑,一边看杰尼斯的跨年演唱会了…… ——那、那么,接下来我想换个气氛,说说别的事情。 在『激战篇』的后记里,我曾经向大家征求短篇集的故事情节吧?在后记里提到这件事是无所谓,可是万一连半张明信片都没有那该怎么办才好——我曾这样紧张了好一阵子呢!想不到后来收到的数量,多到让人会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真的很谢谢寄信给我的读者们,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制作一本短篇集来回应大家的期待。在短篇集的后记里会再稍微说明都收到了些什么样的点子,我想第七集或许就是短篇集也说不定——当然,这是以还能够出版第七集为前提之下所作的推论——我老是说这种话,难怪会有读者在意见栏里写『请有自信一点』,真的很感谢大家——可是我有许多方面都还不够成熟,谈到拥有自信似乎还太早了一点…… ——呃、嗯,总之关于短篇集的事就留到写短篇集的时侯再说,这次我想聊聊别的事情。 大家知道『s—ラヅワイド集英组』这家网路电台吗?是的,就是夹在书里的广告单上面宣传的东西。那个啊,我去上节目了喔!参加其中一个叫做『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单元,是在零七年一月下旬到二月中旬左右分成三次播出——下面我想聊聊参加那个广播节目时发生的事情。 ——我是在写第四集原稿时接到参加节目的通知。那时因为创作进度实在是太慢了,所以就到集英社写稿子。那个时候是冬天,屋内不知为何冷得让人无法脱下外套,我待在会议室里,一边听着披头四的音乐,一边敲着键盘,结果现在变得让人怀念的前任责任编辑突然跑进来对我说: 「决定要参加我们公司经营的网路电台节目了!」「————是谁要参加呢?」前任责编一面偷笑,一面伸手指着我。难得有机会能够得到这么宝贵的经验,当下我却没有感到喜悦,反而觉得脸上的血液好像被突然抽干一样,前任责编则一针见血地说出原因。 「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再拖稿了呢。」「……的确。」上电台是为了宣传新书,如果原稿没完成就没办法进行了。这下变成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期限之前把稿子完成才行。 ——约两个礼拜后。总编辑终于注意到会议室里没开暖气,我待在总算变得暖和的会议室里,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而头痛欲裂。当时我一面写着原稿,一面在心里楞楞地想着:「孙悟空的紧箍咒也许是从这里想出来的啊……」。写完故事以及后记的部分时,已经是节目准备录制的前一天——不,应该说是录制当天,即前一天晚上刚过十二点那一刻。 我搭着前任责编替我叫的计程车回家后直接睡觉,隔天早上一起床便拿着负责人给我的地图赶往市内的节目收录地点,去见『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节目主持人——广桥凉小姐以及田中大文先生。 ——关于那时的情形,即使是七个月后的今天,我仍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一直有在收听广桥小姐白天的广播节目,所以见到她本人时,真是感动得不得了,连赶稿赶到昨天的辛苦在那瞬间就全都消失了。啊啊……能在集英社sd文库出书真的是太好了…… 而且还有更令人感动的事。作品获得佳作那年,我曾与田中大文先生在集英社举办的派对里见过一次面,而田中先生竟然对那时的事还有印象。令人更感动的是,隔年我因为原稿迟迟没有进展,于是就没有参加那年的派对,据说那时候田中先生居然向跟我同期出道的『战斗司书』系列的作者——山形石雄先生打听说:「咦?影名先生怎么没有出席?」我其实没跟田中先生说过多少话,而他却特地打听我的事……真是让人太感动了! 我沉浸在这种好久都不曾有过的感动情绪中,参加节目的事前会议——虽说是会议,但几乎都在闲聊。两位主持人都很亲切,即使是相当怕生的我,也可以很轻松自在地说话,不过进入正式收录的时候,我果然还是紧张起来,但那天仍然度过了一段十分愉快的时光。 广桥小姐、田中先生,以及节目收录现场的工作人员,很感谢大家让我获得这么宝贵的经验。虽然我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上节目……然而这种机会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唉。 …………接、接下来最后是道歉以及感谢的话。 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我总是拖过截稿日真的很对不起。为了向您谢罪,就像以前说过的一样,请让我请您吃饭。您有空的时候就请责任编辑转告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飞奔过去……绑着啾啾头的明蒂好可爱。太感谢您了。 新任的责任编辑大人——嗯嗯,就是如此。在收到上广播节目的通知时,前任责任编辑就跟现在的责任编辑交接了。这都是因为我拖稿拖过截稿日太久,所以就被抛弃了——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前任责编大人离职的关系,所以才会更换负责编辑。 新任责任编辑大人,我想您应该已经明白了才对,交到您手上的是一个很会制造麻烦的人。感谢您即使如此还是愿意陪我到最后。 最后,给正在阅读本书的各位——我能够以写小说的工作维生都是托了大家的福,谢谢大家辛苦等待写作速度如此缓慢的我,请接受我最衷心的感谢。这次恕我就在这里告辞了。 影名浅海 ………………你好,我是影名浅海。 …………第五集竟然出了……我再重复一次,第五集竟然出了……!这部作品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写好的,那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得奖,而现在竟然出到第五集……!即使只是上一本的续集,不过集数能够持续增加还是十分令人高兴。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本书是前一本的续集……各位手边是否有上一本的『激战篇』呢?如果有的话,请翻开作者后记的地方。 在开头的地方我曾提到『第四集跟第五集是连贯的故事』吧?那是……那个……故事在这一集还没结束……将继续进行到第六集——各位吃惊吗?我也很吃惊呢!不只是因为这个故事居然能够进行这么久,还因为总编辑对我说:「这个系列好像还可以再继续作下去。」——真的是让我相当惊讶——如此这般,这个故事将在第六集中继续进行……请多多包涵。 那么关于第六集的预定发行日期……在谈到这件事之前,请再次翻开『激战篇』的作者后记——请看文章最后的部分。是不是写着『续集,我一定会赶快写的』呢?那是……那个……竟然花了七个月——说什么赶快,根本就是至今两集之间相隔最久的一次。引颈期盼本书发行的读者们……真的很抱歉。即使已经出到第五本书,我仍然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原谅……因此,关于第六集的发行预定日期……我想还是先保留不说好了。总而言之,今年希望可以悠悠闲闲地过新年——我就先说这些就好。我绝对不要再一边抱着电脑,一边看杰尼斯的跨年演唱会了…… ——那、那么,接下来我想换个气氛,说说别的事情。 在『激战篇』的后记里,我曾经向大家征求短篇集的故事情节吧?在后记里提到这件事是无所谓,可是万一连半张明信片都没有那该怎么办才好——我曾这样紧张了好一阵子呢!想不到后来收到的数量,多到让人会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真的很谢谢寄信给我的读者们,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制作一本短篇集来回应大家的期待。在短篇集的后记里会再稍微说明都收到了些什么样的点子,我想第七集或许就是短篇集也说不定——当然,这是以还能够出版第七集为前提之下所作的推论——我老是说这种话,难怪会有读者在意见栏里写『请有自信一点』,真的很感谢大家——可是我有许多方面都还不够成熟,谈到拥有自信似乎还太早了一点…… ——呃、嗯,总之关于短篇集的事就留到写短篇集的时侯再说,这次我想聊聊别的事情。 大家知道『s—ラヅワイド集英组』这家网路电台吗?是的,就是夹在书里的广告单上面宣传的东西。那个啊,我去上节目了喔!参加其中一个叫做『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单元,是在零七年一月下旬到二月中旬左右分成三次播出——下面我想聊聊参加那个广播节目时发生的事情。 ——我是在写第四集原稿时接到参加节目的通知。那时因为创作进度实在是太慢了,所以就到集英社写稿子。那个时候是冬天,屋内不知为何冷得让人无法脱下外套,我待在会议室里,一边听着披头四的音乐,一边敲着键盘,结果现在变得让人怀念的前任责任编辑突然跑进来对我说: 「决定要参加我们公司经营的网路电台节目了!」「————是谁要参加呢?」前任责编一面偷笑,一面伸手指着我。难得有机会能够得到这么宝贵的经验,当下我却没有感到喜悦,反而觉得脸上的血液好像被突然抽干一样,前任责编则一针见血地说出原因。 「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再拖稿了呢。」「……的确。」上电台是为了宣传新书,如果原稿没完成就没办法进行了。这下变成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期限之前把稿子完成才行。 ——约两个礼拜后。总编辑终于注意到会议室里没开暖气,我待在总算变得暖和的会议室里,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而头痛欲裂。当时我一面写着原稿,一面在心里楞楞地想着:「孙悟空的紧箍咒也许是从这里想出来的啊……」。写完故事以及后记的部分时,已经是节目准备录制的前一天——不,应该说是录制当天,即前一天晚上刚过十二点那一刻。 我搭着前任责编替我叫的计程车回家后直接睡觉,隔天早上一起床便拿着负责人给我的地图赶往市内的节目收录地点,去见『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节目主持人——广桥凉小姐以及田中大文先生。 ——关于那时的情形,即使是七个月后的今天,我仍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一直有在收听广桥小姐白天的广播节目,所以见到她本人时,真是感动得不得了,连赶稿赶到昨天的辛苦在那瞬间就全都消失了。啊啊……能在集英社sd文库出书真的是太好了…… 而且还有更令人感动的事。作品获得佳作那年,我曾与田中大文先生在集英社举办的派对里见过一次面,而田中先生竟然对那时的事还有印象。令人更感动的是,隔年我因为原稿迟迟没有进展,于是就没有参加那年的派对,据说那时候田中先生居然向跟我同期出道的『战斗司书』系列的作者——山形石雄先生打听说:「咦?影名先生怎么没有出席?」我其实没跟田中先生说过多少话,而他却特地打听我的事……真是让人太感动了! 我沉浸在这种好久都不曾有过的感动情绪中,参加节目的事前会议——虽说是会议,但几乎都在闲聊。两位主持人都很亲切,即使是相当怕生的我,也可以很轻松自在地说话,不过进入正式收录的时候,我果然还是紧张起来,但那天仍然度过了一段十分愉快的时光。 广桥小姐、田中先生,以及节目收录现场的工作人员,很感谢大家让我获得这么宝贵的经验。虽然我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上节目……然而这种机会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唉。 …………接、接下来最后是道歉以及感谢的话。 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我总是拖过截稿日真的很对不起。为了向您谢罪,就像以前说过的一样,请让我请您吃饭。您有空的时候就请责任编辑转告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飞奔过去……绑着啾啾头的明蒂好可爱。太感谢您了。 新任的责任编辑大人——嗯嗯,就是如此。在收到上广播节目的通知时,前任责任编辑就跟现在的责任编辑交接了。这都是因为我拖稿拖过截稿日太久,所以就被抛弃了——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前任责编大人离职的关系,所以才会更换负责编辑。 新任责任编辑大人,我想您应该已经明白了才对,交到您手上的是一个很会制造麻烦的人。感谢您即使如此还是愿意陪我到最后。 最后,给正在阅读本书的各位——我能够以写小说的工作维生都是托了大家的福,谢谢大家辛苦等待写作速度如此缓慢的我,请接受我最衷心的感谢。这次恕我就在这里告辞了。 影名浅海 ………………你好,我是影名浅海。 …………第五集竟然出了……我再重复一次,第五集竟然出了……!这部作品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写好的,那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得奖,而现在竟然出到第五集……!即使只是上一本的续集,不过集数能够持续增加还是十分令人高兴。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本书是前一本的续集……各位手边是否有上一本的『激战篇』呢?如果有的话,请翻开作者后记的地方。 在开头的地方我曾提到『第四集跟第五集是连贯的故事』吧?那是……那个……故事在这一集还没结束……将继续进行到第六集——各位吃惊吗?我也很吃惊呢!不只是因为这个故事居然能够进行这么久,还因为总编辑对我说:「这个系列好像还可以再继续作下去。」——真的是让我相当惊讶——如此这般,这个故事将在第六集中继续进行……请多多包涵。 那么关于第六集的预定发行日期……在谈到这件事之前,请再次翻开『激战篇』的作者后记——请看文章最后的部分。是不是写着『续集,我一定会赶快写的』呢?那是……那个……竟然花了七个月——说什么赶快,根本就是至今两集之间相隔最久的一次。引颈期盼本书发行的读者们……真的很抱歉。即使已经出到第五本书,我仍然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原谅……因此,关于第六集的发行预定日期……我想还是先保留不说好了。总而言之,今年希望可以悠悠闲闲地过新年——我就先说这些就好。我绝对不要再一边抱着电脑,一边看杰尼斯的跨年演唱会了…… ——那、那么,接下来我想换个气氛,说说别的事情。 在『激战篇』的后记里,我曾经向大家征求短篇集的故事情节吧?在后记里提到这件事是无所谓,可是万一连半张明信片都没有那该怎么办才好——我曾这样紧张了好一阵子呢!想不到后来收到的数量,多到让人会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真的很谢谢寄信给我的读者们,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制作一本短篇集来回应大家的期待。在短篇集的后记里会再稍微说明都收到了些什么样的点子,我想第七集或许就是短篇集也说不定——当然,这是以还能够出版第七集为前提之下所作的推论——我老是说这种话,难怪会有读者在意见栏里写『请有自信一点』,真的很感谢大家——可是我有许多方面都还不够成熟,谈到拥有自信似乎还太早了一点…… ——呃、嗯,总之关于短篇集的事就留到写短篇集的时侯再说,这次我想聊聊别的事情。 大家知道『s—ラヅワイド集英组』这家网路电台吗?是的,就是夹在书里的广告单上面宣传的东西。那个啊,我去上节目了喔!参加其中一个叫做『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单元,是在零七年一月下旬到二月中旬左右分成三次播出——下面我想聊聊参加那个广播节目时发生的事情。 ——我是在写第四集原稿时接到参加节目的通知。那时因为创作进度实在是太慢了,所以就到集英社写稿子。那个时候是冬天,屋内不知为何冷得让人无法脱下外套,我待在会议室里,一边听着披头四的音乐,一边敲着键盘,结果现在变得让人怀念的前任责任编辑突然跑进来对我说: 「决定要参加我们公司经营的网路电台节目了!」「————是谁要参加呢?」前任责编一面偷笑,一面伸手指着我。难得有机会能够得到这么宝贵的经验,当下我却没有感到喜悦,反而觉得脸上的血液好像被突然抽干一样,前任责编则一针见血地说出原因。 「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再拖稿了呢。」「……的确。」上电台是为了宣传新书,如果原稿没完成就没办法进行了。这下变成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期限之前把稿子完成才行。 ——约两个礼拜后。总编辑终于注意到会议室里没开暖气,我待在总算变得暖和的会议室里,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而头痛欲裂。当时我一面写着原稿,一面在心里楞楞地想着:「孙悟空的紧箍咒也许是从这里想出来的啊……」。写完故事以及后记的部分时,已经是节目准备录制的前一天——不,应该说是录制当天,即前一天晚上刚过十二点那一刻。 我搭着前任责编替我叫的计程车回家后直接睡觉,隔天早上一起床便拿着负责人给我的地图赶往市内的节目收录地点,去见『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节目主持人——广桥凉小姐以及田中大文先生。 ——关于那时的情形,即使是七个月后的今天,我仍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一直有在收听广桥小姐白天的广播节目,所以见到她本人时,真是感动得不得了,连赶稿赶到昨天的辛苦在那瞬间就全都消失了。啊啊……能在集英社sd文库出书真的是太好了…… 而且还有更令人感动的事。作品获得佳作那年,我曾与田中大文先生在集英社举办的派对里见过一次面,而田中先生竟然对那时的事还有印象。令人更感动的是,隔年我因为原稿迟迟没有进展,于是就没有参加那年的派对,据说那时候田中先生居然向跟我同期出道的『战斗司书』系列的作者——山形石雄先生打听说:「咦?影名先生怎么没有出席?」我其实没跟田中先生说过多少话,而他却特地打听我的事……真是让人太感动了! 我沉浸在这种好久都不曾有过的感动情绪中,参加节目的事前会议——虽说是会议,但几乎都在闲聊。两位主持人都很亲切,即使是相当怕生的我,也可以很轻松自在地说话,不过进入正式收录的时候,我果然还是紧张起来,但那天仍然度过了一段十分愉快的时光。 广桥小姐、田中先生,以及节目收录现场的工作人员,很感谢大家让我获得这么宝贵的经验。虽然我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上节目……然而这种机会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唉。 …………接、接下来最后是道歉以及感谢的话。 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我总是拖过截稿日真的很对不起。为了向您谢罪,就像以前说过的一样,请让我请您吃饭。您有空的时候就请责任编辑转告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飞奔过去……绑着啾啾头的明蒂好可爱。太感谢您了。 新任的责任编辑大人——嗯嗯,就是如此。在收到上广播节目的通知时,前任责任编辑就跟现在的责任编辑交接了。这都是因为我拖稿拖过截稿日太久,所以就被抛弃了——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前任责编大人离职的关系,所以才会更换负责编辑。 新任责任编辑大人,我想您应该已经明白了才对,交到您手上的是一个很会制造麻烦的人。感谢您即使如此还是愿意陪我到最后。 最后,给正在阅读本书的各位——我能够以写小说的工作维生都是托了大家的福,谢谢大家辛苦等待写作速度如此缓慢的我,请接受我最衷心的感谢。这次恕我就在这里告辞了。 影名浅海 ………………你好,我是影名浅海。 …………第五集竟然出了……我再重复一次,第五集竟然出了……!这部作品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写好的,那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得奖,而现在竟然出到第五集……!即使只是上一本的续集,不过集数能够持续增加还是十分令人高兴。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本书是前一本的续集……各位手边是否有上一本的『激战篇』呢?如果有的话,请翻开作者后记的地方。 在开头的地方我曾提到『第四集跟第五集是连贯的故事』吧?那是……那个……故事在这一集还没结束……将继续进行到第六集——各位吃惊吗?我也很吃惊呢!不只是因为这个故事居然能够进行这么久,还因为总编辑对我说:「这个系列好像还可以再继续作下去。」——真的是让我相当惊讶——如此这般,这个故事将在第六集中继续进行……请多多包涵。 那么关于第六集的预定发行日期……在谈到这件事之前,请再次翻开『激战篇』的作者后记——请看文章最后的部分。是不是写着『续集,我一定会赶快写的』呢?那是……那个……竟然花了七个月——说什么赶快,根本就是至今两集之间相隔最久的一次。引颈期盼本书发行的读者们……真的很抱歉。即使已经出到第五本书,我仍然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原谅……因此,关于第六集的发行预定日期……我想还是先保留不说好了。总而言之,今年希望可以悠悠闲闲地过新年——我就先说这些就好。我绝对不要再一边抱着电脑,一边看杰尼斯的跨年演唱会了…… ——那、那么,接下来我想换个气氛,说说别的事情。 在『激战篇』的后记里,我曾经向大家征求短篇集的故事情节吧?在后记里提到这件事是无所谓,可是万一连半张明信片都没有那该怎么办才好——我曾这样紧张了好一阵子呢!想不到后来收到的数量,多到让人会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真的很谢谢寄信给我的读者们,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制作一本短篇集来回应大家的期待。在短篇集的后记里会再稍微说明都收到了些什么样的点子,我想第七集或许就是短篇集也说不定——当然,这是以还能够出版第七集为前提之下所作的推论——我老是说这种话,难怪会有读者在意见栏里写『请有自信一点』,真的很感谢大家——可是我有许多方面都还不够成熟,谈到拥有自信似乎还太早了一点…… ——呃、嗯,总之关于短篇集的事就留到写短篇集的时侯再说,这次我想聊聊别的事情。 大家知道『s—ラヅワイド集英组』这家网路电台吗?是的,就是夹在书里的广告单上面宣传的东西。那个啊,我去上节目了喔!参加其中一个叫做『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单元,是在零七年一月下旬到二月中旬左右分成三次播出——下面我想聊聊参加那个广播节目时发生的事情。 ——我是在写第四集原稿时接到参加节目的通知。那时因为创作进度实在是太慢了,所以就到集英社写稿子。那个时候是冬天,屋内不知为何冷得让人无法脱下外套,我待在会议室里,一边听着披头四的音乐,一边敲着键盘,结果现在变得让人怀念的前任责任编辑突然跑进来对我说: 「决定要参加我们公司经营的网路电台节目了!」「————是谁要参加呢?」前任责编一面偷笑,一面伸手指着我。难得有机会能够得到这么宝贵的经验,当下我却没有感到喜悦,反而觉得脸上的血液好像被突然抽干一样,前任责编则一针见血地说出原因。 「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再拖稿了呢。」「……的确。」上电台是为了宣传新书,如果原稿没完成就没办法进行了。这下变成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期限之前把稿子完成才行。 ——约两个礼拜后。总编辑终于注意到会议室里没开暖气,我待在总算变得暖和的会议室里,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而头痛欲裂。当时我一面写着原稿,一面在心里楞楞地想着:「孙悟空的紧箍咒也许是从这里想出来的啊……」。写完故事以及后记的部分时,已经是节目准备录制的前一天——不,应该说是录制当天,即前一天晚上刚过十二点那一刻。 我搭着前任责编替我叫的计程车回家后直接睡觉,隔天早上一起床便拿着负责人给我的地图赶往市内的节目收录地点,去见『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节目主持人——广桥凉小姐以及田中大文先生。 ——关于那时的情形,即使是七个月后的今天,我仍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一直有在收听广桥小姐白天的广播节目,所以见到她本人时,真是感动得不得了,连赶稿赶到昨天的辛苦在那瞬间就全都消失了。啊啊……能在集英社sd文库出书真的是太好了…… 而且还有更令人感动的事。作品获得佳作那年,我曾与田中大文先生在集英社举办的派对里见过一次面,而田中先生竟然对那时的事还有印象。令人更感动的是,隔年我因为原稿迟迟没有进展,于是就没有参加那年的派对,据说那时候田中先生居然向跟我同期出道的『战斗司书』系列的作者——山形石雄先生打听说:「咦?影名先生怎么没有出席?」我其实没跟田中先生说过多少话,而他却特地打听我的事……真是让人太感动了! 我沉浸在这种好久都不曾有过的感动情绪中,参加节目的事前会议——虽说是会议,但几乎都在闲聊。两位主持人都很亲切,即使是相当怕生的我,也可以很轻松自在地说话,不过进入正式收录的时候,我果然还是紧张起来,但那天仍然度过了一段十分愉快的时光。 广桥小姐、田中先生,以及节目收录现场的工作人员,很感谢大家让我获得这么宝贵的经验。虽然我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上节目……然而这种机会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唉。 …………接、接下来最后是道歉以及感谢的话。 负责插画的植田先生——我总是拖过截稿日真的很对不起。为了向您谢罪,就像以前说过的一样,请让我请您吃饭。您有空的时候就请责任编辑转告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飞奔过去……绑着啾啾头的明蒂好可爱。太感谢您了。 新任的责任编辑大人——嗯嗯,就是如此。在收到上广播节目的通知时,前任责任编辑就跟现在的责任编辑交接了。这都是因为我拖稿拖过截稿日太久,所以就被抛弃了——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前任责编大人离职的关系,所以才会更换负责编辑。 新任责任编辑大人,我想您应该已经明白了才对,交到您手上的是一个很会制造麻烦的人。感谢您即使如此还是愿意陪我到最后。 最后,给正在阅读本书的各位——我能够以写小说的工作维生都是托了大家的福,谢谢大家辛苦等待写作速度如此缓慢的我,请接受我最衷心的感谢。这次恕我就在这里告辞了。 影名浅海 ………………你好,我是影名浅海。 …………第五集竟然出了……我再重复一次,第五集竟然出了……!这部作品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写好的,那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得奖,而现在竟然出到第五集……!即使只是上一本的续集,不过集数能够持续增加还是十分令人高兴。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本书是前一本的续集……各位手边是否有上一本的『激战篇』呢?如果有的话,请翻开作者后记的地方。 在开头的地方我曾提到『第四集跟第五集是连贯的故事』吧?那是……那个……故事在这一集还没结束……将继续进行到第六集——各位吃惊吗?我也很吃惊呢!不只是因为这个故事居然能够进行这么久,还因为总编辑对我说:「这个系列好像还可以再继续作下去。」——真的是让我相当惊讶——如此这般,这个故事将在第六集中继续进行……请多多包涵。 那么关于第六集的预定发行日期……在谈到这件事之前,请再次翻开『激战篇』的作者后记——请看文章最后的部分。是不是写着『续集,我一定会赶快写的』呢?那是……那个……竟然花了七个月——说什么赶快,根本就是至今两集之间相隔最久的一次。引颈期盼本书发行的读者们……真的很抱歉。即使已经出到第五本书,我仍然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原谅……因此,关于第六集的发行预定日期……我想还是先保留不说好了。总而言之,今年希望可以悠悠闲闲地过新年——我就先说这些就好。我绝对不要再一边抱着电脑,一边看杰尼斯的跨年演唱会了…… ——那、那么,接下来我想换个气氛,说说别的事情。 在『激战篇』的后记里,我曾经向大家征求短篇集的故事情节吧?在后记里提到这件事是无所谓,可是万一连半张明信片都没有那该怎么办才好——我曾这样紧张了好一阵子呢!想不到后来收到的数量,多到让人会不自觉地绽放笑容! 真的很谢谢寄信给我的读者们,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制作一本短篇集来回应大家的期待。在短篇集的后记里会再稍微说明都收到了些什么样的点子,我想第七集或许就是短篇集也说不定——当然,这是以还能够出版第七集为前提之下所作的推论——我老是说这种话,难怪会有读者在意见栏里写『请有自信一点』,真的很感谢大家——可是我有许多方面都还不够成熟,谈到拥有自信似乎还太早了一点…… ——呃、嗯,总之关于短篇集的事就留到写短篇集的时侯再说,这次我想聊聊别的事情。 大家知道『s—ラヅワイド集英组』这家网路电台吗?是的,就是夹在书里的广告单上面宣传的东西。那个啊,我去上节目了喔!参加其中一个叫做『集英组图书俱乐部』的单元,是在零七年一月下旬到二月中旬左右分成三次播出——下面我想聊聊参加那个广播节目时发生的事情。 ——我是在写第四集原稿时接到参加节目的通知。那时因为创作进度实在是太慢了,所以就到集英社写稿子。那个时候是冬天,屋内不知为何冷得让人无法脱下外套,我待在会议室里,一边听着披头四的音乐,一边敲着键盘,结果现在变得让人怀念的前任责任编辑突然跑进来对我说: 「决定要参加我们公司经营的网路电台节目了!」「————是谁要参加呢?」前任责编一面偷笑,一面伸手指着我。难得有机会能够得到这么宝贵的经验,当下我却没有感到喜悦,反而觉得脸上的血液好像被突然抽干一样,前任责编则一针见血地说出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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