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恶寇》 镇南将军府 青木王国,南北纵贯三千里,东西横跨四千里,有九州十三岭之称。 国中有雄兵百万勇将千员,更有四大宗派辅佐王室,江山犹如铁桶一般。 今日是青木国最盛大的节日“青花节”,当年,青木国开国圣君邓飞良帅十万大军灭土狼教入主神木城,那时节正值冬月,雪花飘飘寒意逼人,瀚海教八百修士以惊天法力扭转乾坤,让满城鲜花在一夜间开放,迎接圣君,于是就有了“青花节”,他也就成了青木王国的建国日。 今年的“青花节”也是格外热闹,尤其是神木王城双阳门外更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权倾朝野的镇南大将军林城就住在双阳门外,双阳大街路东几乎都是镇南将军府的外墙。今天是青木国君邓苍明赐婚,由左班大丞相卢万平为媒,将灵月公主下嫁给镇南大将军林城为妻。满朝文武无不登门道贺。送礼的队伍从双阳门一直排到了景阳门。镇南将军林城今天也是锦袍玉带十字披红,站在门口迎来送往好不忙碌。 将军府后门挨着灯笼街,与前面双阳大街比起来,灯笼街显得冷清了很多,街上只能见到来来往往的百姓,并没有什么达官显贵从这里经过。 此时,一辆土牛车停在了将军府后门之外,一个傻大黑粗的车把式翻身下车,来到门前轻轻的拍了几下。门开了,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人拉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从门里走了出来。中年人把孩子抱上了车,自己则是坐在车后延上,车把式上车,将鞭子轻轻一挥,牛车便朝北门外走去。 这个孩子是镇南将军林城的第四子,名叫林铎。他的生母是金沙国神手将军王振的女儿,烈焰骑大统领王平是他亲舅舅。当年,金沙国与青木国交好,双方朝中大员互相联姻,民间也互通有无。 当时的金沙国君与青木国君做媒,将王振之女嫁给了林城,成为镇南将军府掌印夫人。二人结婚后第四年就有了林铎,那时候,林城已经有五位妾室,三个儿子。由于其他三个儿子都是庶出,只有林铎是嫡出,所以他在林城的子嗣当中最受宠爱。 无奈好景不长,林铎五岁那年,金沙国老国王驾崩,新君登基,这个金沙新君与青木国邓氏王族有宿怨,他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与北方最强大的圣龙国修好,联结周边各国侵犯青木国边境。神手大将王振是金沙国第一勇将,他带领十万精锐猛攻石口关,亲手打死青木国靖边王邓兰营,凭一己之力连杀青木国十三员大将。就连瀚海教的飞云道人也丧命在他的掌下,被他三掌就把老道震成了飞灰。 青木国迫于压力与圣龙国修好,同时派重兵进驻石口关,那里离青木金沙两国的交界只有三十余里,两国陷入长期的对峙当中。 王振的罪过不可避免的牵连到了林城的夫人。当时,青木国君没有对林城的夫人表达出任何的怨恨,他只是在林城出兵南疆的时候说了句“照顾好自己的家人”。几天后,镇南将军府传出消息,只说是林城的掌印夫人王氏于昨夜暴毙而亡。那时候,林城已经在出兵南疆的路上了,这位镇南将军夫人的葬礼几乎是没惊动什么人,也没大操大办,就那么静悄悄的埋了,连林家的祖坟都没让进。 林铎这个嫡子的地位从母亲走后一落千丈,他的父亲从南疆回来之后对他也形同陌路。其他的妾室更是不把这个嫡子当成一回事。昔日的兄弟门也不知道是受了自己的母亲影响,还是本身产生了其他想法,都对林铎敬而远之。 每天还陪在林铎身旁的只有一个忠实的仆人鲍英,他是在林铎两岁那年近府的,平日里负责修剪将军府的花花草草。后来,王夫人不让鲍英在修剪花卉了,把他派到林铎身边当仆人。 在林铎的记忆中,父母对自己是宠爱,而这位仆人鲍英对自己却是溺爱。王夫人死后,一切都变了,昔日宠爱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再也不关心了,哪位溺爱自己的鲍英也从溺爱变成了疼爱。 林氏族人历来有尚武之风,林家的亲族男丁几乎没有不会武艺的,而且那些被家族选拔出来的男子都会被特殊培养,有些被送到那些名门大派去修行,也有的会消耗很多天才地宝来增加自己的功力。 而在将军府中,从来没人教林铎练武,他的手里只有一本武学典籍《苍风录》,那还是他娘临死前留给他的。 他娘临死的前一夜,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的告诉林铎“孩子,妈要走了,以后自己保重,尽量别跟人争强好胜,与人打架只许输不许赢,记住,你父亲也是爱你的”。 当时的林铎还是孩子,啥也不懂,也不知道母亲说的“走了”是什么意思。他只记得第二天之后再也没见到过母亲,也没人告诉他自己的母亲去了哪里。当他真正明白自己母亲已经死了的时候,他已经八岁了。 王夫人临死前给林铎留下来一本书和一个玉佩,那个玉佩一直被林铎待在身边。那本书则是被他当成了纪念品。直到有一天,他爬上墙头,见到自己的兄弟们在一个大院子里打拳踢腿,他才把那本书拿出来自己练习。 不过他对《苍风录》当中的内容根本看不懂,只能是看懂什么就练什么。与其说他是在练武,不如说他是在玩闹。其他的兄弟都是在教师指点下打拳踢腿,他只会乱踢乱打。 鲍英平日里只教他写字和修剪花草,从来没有对他修炼《苍风录》做出任何指点。 林城下过命令,不允许林铎离开后园,他从五岁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这个小院子,以前还有人来院中玩耍,自从她被幽禁在后院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这里玩了。 林铎每天的玩物只有后院的花花草草,他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拿着一把剪刀把树木修剪的齐齐整整。 后园的幽禁生活终于要结束了,在青木国君赐婚之后,林城就让鲍英带着林铎离开神树王城,去北方滩河镇居住。 刻骨之恨 滩河镇位于石口关西南二百余里,西北方向是八百里黑风山,西南方向与魏阳小国相距不足十里。昔日青木国与金沙国交好的时候,此处是通商要道。魏阳国的陶器、蓝瓷、彩画会经此地流入金沙、青木两国。黑风山的土产也会在滩河镇集结,被各路商家收购之后发往其他州郡。金沙国的矿藏和奴隶也都会经过此处输送到白羊郡以南的大片区域。 如今,青木金沙两国交恶,边境时长有战乱发生,流寇、逃兵不时袭扰这个脆弱的小镇,昔日的繁华也就随着局势的恶化消失殆尽了。 这里有一个最大的庄院,那也是滩河镇最气派的建筑,当年商业最繁华的时候,这个庄园就是各路商家以货易货的地方。如今,这个庄园已经破败,各路商家再也不敢在此处进行交易,大大小小的贼寇却把这个庄院当成了肥羊。 林铎乘坐的牛车经过了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滩河镇,而且进驻了这个时长被贼寇光顾的大庄院。这个大院子的主人也是林家的族人,他仰仗林家的威名在此开设商铺金行。当年金沙国与青木国恶战之时,有金沙国流寇洗劫了这里,那位林氏族人很不幸,全家被杀无一幸免,他的产业也被林家接管。 庄院大门上还挂着气派的横匾“蜉蝣庄”。这个名字也预示了原来庄主的短命,竟然有人用朝生暮死的蜉蝣作为自己家宅的名字。如今的庄子里只有十几名护院,每当有贼寇光顾,护院们就会躲出去,等贼寇走了他们再回来。庄子里的金银细软早都被搬空了,连质地较好的窗帘被面都被盗贼们拿走做成了衣服。庄子表面上看起来依然宏伟,实际已经是一片空荡荡的大房子了。 林铎住进蜉蝣庄之后,鲍英就把所有的护院赶走了,诺大的一片宅院就剩下主仆二人。他们进驻的第三天,鲍英就一把火烧毁了大多数的房屋,只剩下庄院西北角的一个小院子,留给供主仆二人居住。 他们进驻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先后有几批强盗从此经过,他们都是气势汹汹的走进蜉蝣庄,然后就再也没了音讯。 随着主仆二人在蜉蝣庄居住的时间越久,来此处骚扰的强盗也越来越少,庄子里的乌鸦却越来越多。 林铎经常会去镇上的林记商铺拿些钱财,那里是昔日蜉蝣庄庄主的产业,如今成了供养林铎的小买卖。 商铺里只有一个掌柜和两个伙计,他们平时收购黑风山一代山民送来的土特产,然后转卖给来此收购货物的商人们。 也许是林铎从小被幽禁的时间太长了,他对外面的世界既好奇又向往,他与滩河镇上开切糕铺的少掌柜关系很好。那个少掌柜的也没多大年岁,今年才十五,他爹牛五生的人高马大,每天系着围裙卖切糕,货物不值几个钱,老板派头倒是足的很,所以大家管他叫牛大掌柜的,他的儿子牛大财也就变成了少掌柜。 牛大财长得和他爹一样,又黑又壮,十五岁的年纪长得比二十五岁的小伙子还壮。林铎第一次来他家买切糕的时候,他以为是个外地来的孩子,故意把切糕的边角料切了下来卖给林铎。 林铎见其他人的切糕都比自己的好,于是拉住牛大财,让他从新给自己切上一块。 牛大财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两头瘦三圈的小屁孩实在可笑,于是他拿着切刀,对林铎说道:“你要是能抢到我手中的切刀我就让你自己切,看哪好就切那块”。 林铎也没抢他的切刀,用左手离切糕一尺远的地方划了一下,那个切糕表面瞬间出了一道缝。林铎用油纸包起切糕转身就走。 牛大财一见来了精神,他随后追了上来,拉着林铎非要学习用手切切糕的本事。 林铎不肯教,他就跟在后面说好话,从那以后,每次林铎来镇里买东西,牛大财都要给林铎包上一大块切糕送给他。 半大孩子之间建立友谊的速度总是比成年人快很多,两个半大孩子很快就熟悉了。林铎虽然不肯教牛大财用手切切糕,但是他可以教牛大财练习拳脚。 俩孩子关系越来越好,但是林铎从来不让牛大财去他的蜉蝣庄玩。牛大财也不敢去,镇上很多人都说蜉蝣庄闹鬼。 林铎住进蜉蝣庄的第二年,占地十几亩的庄院已经被一人多高的蒿草全部占满,西北角的小院落显得更加荒凉幽深。 庄子里的乌鸦成为了这里的哨兵,每当有强盗接近,乌鸦们就在半空嘎嘎的吵闹着,等乌鸦们落下去之后,庄院又恢复了平静。 这天夜里,稀稀拉拉的小雨滋润着满园的荒草,吵闹的乌鸦也躲回巢穴中抚育自己的子女。狭窄的小路上走来了一个壮汉,这个人身高足有两丈左右,异常健壮的身躯略微有些驼背,三尺多长的红头发被雨水淋湿,黏糊糊的贴在了身上,浓密的胡须也不断的滴下水珠,一身粗布短衣如同皮革一样泛着亮光,院中的乌鸦对它的到来毫无觉察。 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他背了一个巨大的铁球,那铁球漆黑如墨,一根粗壮的铁链与铁球相连,铁链的一头缠在了壮汉的腰间。 他低着头,迈着夯实的步伐来到小院的门外。 “门没锁,进来吧”屋子里传来鲍英的声音。 壮汉走进屋中,先看了看躺在床上熟睡的林铎,然后笑嘻嘻的坐在了鲍英的对面,那张宽大的太师椅被他的大屁股塞得满满的。 “大哥,你要的东西我弄来了,红纱帮的几个小喽啰真不识相,还想跟我抢,被我几锤子都震死了” 鲍英伸手接过壮汉递过来的包裹,他把包裹放在桌案上,轻轻地打开,里面露出一个蓝盈盈的头骨,他一边抚摸着头骨一边喃喃的说道:“昔日圆觉和尚练就金刚圣体,号称佛门第一人,没想到,这么强横的角色死后竟然不能入土为安,连这头颅也被毒王练成了提升功力的宝物”。 壮汉插嘴道:“谁说不是呢,这么好的东西竟然落到葫芦寨,也活该他们被灭,这也算是怀璧其罪吧” 鲍英问壮汉:“老二,你拿这个东西的时候杀了多少人”。 “十六个,葫芦寨大寨主沭阳和他的三个结义兄弟都是被我震死的,红纱帮一个帮主四个护法,青木国应海王的两个手下,还有几个不认识的” 鲍英低头不语,同时把那个蓝色头颅拿在手中反复的摆弄,口中还不住的赞叹“确实是个好东西,可惜消耗太多了”。 壮汉用手指了指熟睡的林铎:“大哥,这个就是三妹的孩子吧” 鲍英没理他,继续把玩着蓝色头颅。 “哎,三妹也是,当初要是跟了大哥你多好,非要嫁给那个什么镇南大将军,结果落得这般下场,现在、、、、” 没等他把说完,鲍英已经用充满血丝的双眼恨恨的瞪着他。 壮汉立刻停住,嘿嘿的笑着:“瞧你,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鲍英低沉的说道:“以后不许再孩子面前说这些话”。 “行,你说啥就是啥,全听您的” 鲍英低头沉默了好一阵,最后用及其低沉的声音说道:“当初让三妹嫁到青木国的主意是金沙国国师杨淼出的,你去把他的徒弟都杀了,然后把他的镇教之宝九转灵芝拿来给林铎补身体”。 “我可没那本事,杨淼的那几个徒弟本事都不比我差,就算是大哥你亲自前去也未必讨得到好处” 鲍英咬着牙说道:“那就让老六出来吧,他也该出来透透气了” 壮汉表情夸张的说道:“你不是疯了吧,把他放出来之后怎么关回去啊,到那时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鲍英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笑意“既然哪位镇南将军放我出来,他就已经准备好偿还当年的血债了”。 平静 林铎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放亮,他从床铺上爬起来,轻轻的把被子叠好,伸了个懒腰,拿起一根细细的藤条来到院子里。 每天,鲍英都会要求他用这根藤条把院子里的树木修剪一遍,然后依然用这根藤条把院子清理干净,之后还是用这根藤条在地上练字。 林铎每天都会提前起床,在院子里先上练几趟拳脚,那些武功都是他从《苍风录》上面看来的,他很向往兄弟们整天打拳踢腿的好日子。他把自己从书上学来的拳脚交给了牛大财,后来,牛大财对他说,这些拳脚在打架的时候没有用处。林铎不相信母亲留给自己的武学秘籍是假的,只能是自己没有练好。 牛大财曾经想和他学习用手切切糕的本事,可是林铎没法教,因为那是他干活时候练出来的。 林铎被幽禁将军府后院之时,他每天和鲍英修剪花草,鲍英对他修剪的过程要求很苛刻,必须一下剪断叶柄,却不可以伤害到叶面。而且修剪花卉的工具也从剪刀,变成刀片、藤条、丝线,最后变成纸张。 在那段寂寞的日子里,林铎除了修剪花草就是练字,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和鲍英比写字,鲍英从来都是用笔轻轻一点,墨汁自然形成一个漂亮的文字。鲍英每天只让林铎反复的写一百零八个字,林铎也曾问过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写其他的字,而是只写这一百零八个字。鲍英告诉他,其他的字只是用来做标记的,这一百零八个字是拿来生存的。林铎平日会把字写在纸上、路边、墙面、树叶上,到最后,他可以把字写在水上,在波纹散去的瞬间停留着一个工整而又清晰的文字。 离开神木王城之后,鲍英开始教林铎练气,从神木王城到滩河镇大概有两千多里路,牛车就这么慢慢悠悠的走了三个多月。鲍英每天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林铎吃,搞得他整天感觉浑身涨的难受,几天之后终于不再那么难受了,鲍英又会找来一些东西给他吃,然后难受的膨胀感又回来了。慢慢的,他开始觉得身体被很多无形的丝线牵扯着,他也可以用那些丝线在很远的距离之外修剪树木。 林铎来到蜉蝣庄之后学会了杀人,鲍英告诉他杀人就是写字,你觉得敌人什么地方该写字,你就在那里写一个。你也可以理解为杀人就是在修剪花草,你觉得敌人那里是多出来的,直接减掉就可以了。 林铎第一次杀人的经历并不愉快,那天夜里,几个凶恶的强盗闯进了他们主仆二人居住的小院子,一个健壮的大汉用一把夸张的大刀朝林铎砍了过来,林铎拿起扫地的藤条在他的肋下写了一个三字,大汉就把大刀丢得远远的,趴在地上拼命地嚎叫,吓得林铎快速地跑开了。还是鲍英朝大汉挥了挥手,才让他没有了声息。 事后,林铎问鲍英,为什么被你写字之后的敌人都不会喊叫。鲍英笑了笑,指着地上自己随手写出的一个字,对林铎说“我写的字深浅是不一样的,你写的字只是停留在了表面,所以敌人就不会马上死”。 从那天以后,林铎的字再也不是清秀美丽的了,他每一个字都带上一丝锋芒。他在水中写字的时候,几个深浅不一的笔画有的落在池塘底,有的落在浮萍上,也有的落在游鱼身上。他在山坡上写字的时候,每一笔都落在远近不同的位置,有的在岩石上留下深深地划痕,有的在树叶上留下一道缝隙。也有的把碗口粗的小树拦腰斩断。 在林铎住进蜉蝣庄的第二年冬天,庄上又来了三个人,一个背着铁球的巨汉,一个身穿长衫的书生,还有一个眼睛血红的疯子。 鲍英叫林铎管他们叫二叔、四叔、六叔。 那个背着铁球的二叔每天带着林铎玩滚石球,他总能用很小的石球撞动几百斤的大石球。刚开始,林铎只能丢出几十斤的石球,随着二叔的教导,他也可以轻松随意的丢出任意一个石球,只是力量上与二叔差很远。 那个书生模样的四叔最喜欢带着林铎满山乱跑,他让林铎朝他写字,只要是能写中他,他就带林铎去摘桃子。林铎从来也没有写中过,这个四叔就像一片叶子飘来飘去,有时候还会远远地跑开。为了能追上他,林铎也开始模仿他那种飘来飘去的身法。虽然林铎还是追不上四叔,但是他已经可以追着满山的猴子四处乱跑了。 最让林铎害怕的是哪位六叔,他整天不是哭就是喊叫,鲍英把他关在一个深深的石牢里面,每隔一段时间,鲍英都会带着这个六叔出远门,每次出门都要一个多月才回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林铎也在一点一点的长大,他与镇上的居民们越来越熟悉。 编筐的李婶为林铎编了一个崭新的大筐,有了这个大筐,林铎每次来镇上买东西就再也不用大包小包的往回背了。 裁缝铺的牛四夫妻经常为林铎做新衣服,牛四是牛五的哥哥,也是牛大财的亲大爷,他们夫妻每次做棉衣的时候都为林铎多做出来一件。 鞋铺的老孙头每次见到林铎的时候都会把他叫到家中,一边为他修补着鞋子一边教训他“你这孩子,也不知道你的脚是怎么长的,厚牛皮鞋都磨穿了多少双,也没见你脚上长出一个水泡”。 镇东的杨木匠夫妇无儿无女,每次看到林铎都喜欢的不得了,他们曾经想把林铎认作干儿子,后来听说这孩子在林氏族中有些来历,于是也就作罢了。 蜉蝣庄的几个大男人从来不去滩河镇买东西,他们离开蜉蝣庄的时间都是晚上,回来的时间也是晚上,也不知道他们都在躲避什么。 很快,林铎十六岁了,按照滩河镇一代的风俗,男孩子们已经到了可以订婚的年龄了,二十岁之前一定把媳妇娶进家来。如果二十岁还没娶到媳妇,左邻右舍的碎嘴老婆子们就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 杨木匠的媳妇整天张罗着给林铎娶一个胖媳妇,将来生个大胖小子,也让他们夫妻沾沾喜气。 镇上的媒婆一听说是给林铎说媳妇,都没敢接这活,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孩子是住在蜉蝣庄的,大家都说那里闹鬼,谁家姑娘敢嫁到阴气森森的鬼屋去住呢。也有人说林铎是林氏某个族人的私生子,为了不让家中妻妾知道,才把他一个人丢在那荒山野岭的蜉蝣庄。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呢。 林铎自己也相中了一个姑娘,就是凝翠楼的小红,每次林铎从楼下经过,那个姑娘总是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有一次,她还把林铎叫进自己的屋中闲坐,临走时还送给他一个香囊,林铎一直以为那是小红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他曾经让杨木匠媳妇帮自己去向小红提亲,被杨木匠训斥了一顿:“好好的孩子,不娶良家的姑娘,偏偏要找青楼女子当媳妇,说出去就不怕丢人,你父母若知道了还不气死”。 林铎从那以后再也没提过这件事,就如同他的家事一样被他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再也不告诉别人。 山中嬉戏 天河城是金沙国的都城,人口百万,商业发达,有天下商都之称。 这一天,天河城南门外,一哨人马来到了玄真宫的正门前,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翻身下了自己的坐骑,迈步走进宫中,守门道士见到这位将军之后纷纷行礼。此人旁若无人的径直走进宫中,来到了玄真宫的主殿门外,向坐在门口的一个小道童笑了笑,非常谦卑的问小道童:“师弟,师父可在宫中”。 小道童清脆的答道:“在,师兄稍后,我去禀报”,说完,转身走进主殿。 这个中年将军就是金沙国八大将军之一、战鹰军大统领熊飞豹,他的师傅就是金沙国的国师杨淼,玄真宫就是杨淼的住所。那个小道童叫尚洁荣,是杨淼的关门弟子。 杨淼的身份在金沙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与金沙国神手将军王振,文渊阁大学士颜缪并称三圣。由于杨淼不在朝堂之中任职,只是在盛大的祭礼上才会以主祭的身份出现,所以,相比于那二位朝中大员,他的身份显得更加超然了一些。 尚洁荣进殿之后很快就出来了,他对熊飞豹说道:“师傅说了,三师兄遇害一事他已经知道了,应该让大将军府去办的事情没必要由我们玄真宫出面”。 熊飞豹应了一声,默默地离开了。 两天前,金沙国西境风义军大统领肖庆安被人所杀,他是杨淼的三弟子,练就一双七煞烈风掌,武功高深莫测。别看他是道门出身,性格却是暴力凶残,他为人好勇斗狠,每当有人向他下书挑战,他都会独自前往,而且每次都大胜而归,那些向他挑战的人都落得尸骨无存,在交战的现场只留下一片腥红的土壤。这次是肖庆安第一次战败,而且因此丧命,决战的现场依然留着一片腥红的土地,只不过那是用他的鲜血染成的。敌人只给他留下了一颗完整的头颅,挂在一棵树枝上。如果不是他的部下发现主将久久不归,出来寻找,恐怕他的头颅也被乌鸦啃食了, 熊飞豹是杨淼的五弟子,当他听说三师兄被人所害之后愤怒不已,于是就带领着几名手下来到玄真宫见师父,打算亲自去为三师兄报仇。没想到,杨淼似乎对自己徒弟的死毫不在意,轻描淡写的就把事情推给了大将军府。 蜉蝣庄上,鲍英拿着一把匕首呆呆地发愣,林铎的那位四叔站在一旁轻轻地说道:“大哥,我看应该把林铎送到镇上去,杨淼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这里,到那时,我们恐怕无法分心照顾他”。 “好吧,你也跟着去镇上吧,日后我们三个要是有什么不测,你就带着林铎去离恨山庄找老五” “嗯”四叔重重的应了一声 一夜的时间就这么悄悄过去,次日天明,四叔第一次和林铎一起去滩河镇闲逛,而且在杨木匠的隔壁租了一间房子,住了下来。 林铎好奇地问:“四叔,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吗”。 “不,我们只是每天回到这里来睡觉,白天要去黑风山游玩” 杨木匠夫妻知道林铎搬到了自己家隔壁,高兴地不得了。木匠媳妇送来了一些日常用具,木匠还把自己精细打造的几个家具送了过来。 次日,四叔带着林铎进山了。滩河镇就在黑风山脚下,是三岔路口,往北就可以直接进入了黑风山。八百里黑风山山高林密人烟稀少,猎户们只是在黑风山外围活动,在哪深山之中,奇珍异兽时有出没,凶猛妖兽也如人类君王一样割据一方。 林铎这是第一次被几位叔父允许走入黑风山深处,他看着什么都好奇,就连那些路边常见的松树,在这里也生长得那么粗壮伟岸。红毛灵猴向风一样在树间穿梭,凶猛的苗鹰在高空盘旋,巨大的野猪有恃无恐的在树下嬉戏,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四叔指了指很远处的一个山崖“以后,你每天都要到那个山崖上面和金背猿打架,几位叔父教你的本事都可以用上” 林铎自从来到蜉蝣庄之后,他只和强盗们打过架,而且强盗们的武功实在太弱了,这些人大都是一些庄稼汉或者逃兵,他们只是简单的挥动兵刃朝敌人身上砍去,林铎只是随手在他们身上写几个字,他们就四分五裂了。 今天的对手与往日完全不同,这些金背猿都是真正的凶兽。 黑山中的金背猿是山中的强者,力大无穷速度惊人,觉知力也远远地超过了人类。普通的成年金背猿能长到五六尺左右,他们通体雪白,唯独后背上长着一些黄色鬃毛。 前方这片山崖上有一只金背猿王者,他通体金毛刀枪不入,方圆百里之内的野兽都对他十分惧怕,这片山崖除了这些金背猿之外没有什么野兽胆敢靠近 林铎独自向那个山崖走去,当他来到山崖脚下的时候,也不禁皱了皱眉,数十丈高的山崖直上直下的立在那里,碗口粗的青藤扎根在崖壁的缝隙当中,大大小小的金背猿纵跳如飞互相追逐,还有一只金背猿拿着一条碗口粗细的青斑蟒蛇随意的把玩着。 山岩下方,一只五尺多高的白毛金背猿朝林铎嘶吼了一声,露出尖利的牙齿。像是在告诉林铎,你已经进入了别人的领地。 林铎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猿猴心中高兴,他从来没有与这样的生物打过交道,更不打算伤害眼前这些生灵。它们与强盗们不同,强盗们是贪婪地掠夺别人的物品,并且肆无忌惮的伤害弱小,而这些金背猿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地。 林铎也学着金背猿龇牙咧嘴,嗷嗷怪叫。那只金背猿以为林铎也在朝他示威,“嗷”的一声就窜了过来,幸亏林铎身法灵便,一个闪身躲了出去,就算是这样,他脸上也被猿猴挠出了一道伤痕。 那只金背猿一扑没中接着又窜了过来,林铎瞬间跳到了一棵树杈上,金背猿“嗖”的一声也追了过去。 就这样,一人一猿在山野中互相追逐着,林铎会用树枝当暗器向金背猿丢去,这只金背猿反应极快,每次都轻松地躲开了,他们从正午时分一直追逐到日落西山。 四叔远远地坐在山头上看热闹,任由那一人一猿漫山遍野的厮打,他也不禁哑然失笑“大哥要是可以放下过往的记忆,让这个孩子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该多好”。 义兄与父亲 黑风山中,百丈崖下,一个小伙子每天与崖壁上的金背猿厮打。 小伙子就是林铎,他已经连续两年的时间来崖下修炼了,他的身法已经快的和虚影一样飘忽不定,山上的金背猿只有成群结队的围堵他,才可能迫使他狼狈逃窜。 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林铎经常会被猿猴们抓的血肉模糊。金背猿中有几只异常凶猛的成年雄性,他们的速度远比其他同伴快,每次林铎招惹到他们的时候,都会被追赶的狼狈不堪。 四叔总是远远的躲在山岭间偷看,每当林铎发生危险,他都会突然出现在旁边。 林铎从来舍不得伤害这些生灵,他觉得这群抱团取暖的金背猿才是最善良的,他们就如同滩河镇上的杨木匠夫妻、牛四牛五兄弟、老鞋匠、、、等乡亲一样善良。 他从来不用鲍大叔交给自己的方法伤害金背猿,也不用二叔的方法来震伤他们。 一味逃跑和防御的林铎竟然不知不觉间把四叔的绝技练成了,只是火候还差很多。 山上的金背猿拿林铎越来越没有办法,他们很难在追到这个入侵者,就算是那几个强壮的金背猿也已经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时间久了,追逐游戏的模式也有所改变,金背猿们经常会把敌人追丢,而且敌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自己身后,对于速度惊人地金背猿来说,这就是一种耻辱,可是他们拿眼前这个越来越圆滑的年轻人毫无办法。 林铎在山崖下遇到最危险的一次,就是他不经意间招惹了山顶的金背猿王者,那只猿王的速度快的无法形容,任由林铎怎么闪避也无法摆脱猿王的追杀,幸亏是四叔及时把猿王引走,林铎才保住了这条小命。那天晚上,四叔赶来与他会和的时候,也是浑身上下鲜血淋淋。 这天夜里,蜉蝣庄上升起一团红云,往日里喧闹的乌鸦纷纷死在了梦中,荒草之中不时有残破的尸体从土里爬出,一个红衣道士却钻进了地下。 山庄西北角的院子里,鲍英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那些爬上墙头的死尸。 突然,鲍英对屋中的壮汉说道“那个鬼东西就躲在门外两百步的位置”。 鲍英的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铁球从屋中飞出,跟在铁球后面的是一个巨大壮汉,它如同一片黑云朝大门外砸去。 铁球落处,十步之内的空间一阵扭曲,恐怖的力量把周围的荒草震成了碎屑。一个红色身影好像一阵烟尘从土中飘出,落在十几丈之外。 鲍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离虹影十步之外的土堆上。 “玄真宫的离火道人难道就是这般修为吗”鲍英轻轻地说道。 红衣道人咬牙切齿的骂道:“邪魔,我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一团红色烟尘向鲍英飘了过去,烟尘中掺杂了无数声嘶力竭的嚎叫声。 远处的巨汉狂笑着“玄真宫怎么派你这么个废物出来送死” 巨汉的大铁球猛然弹了起来,化作一道青影向红雾砸去,铁球砸进了红色烟尘中,没有发出一丝的响动, 红衣道人浑身微震了,从他嘴角流出一滴鲜血。 巨汉朝天怒吼了一声,那团红色烟尘猛然震动了一下。 红衣道人吐出了一口血。 巨汉挥起雄壮的巨臂一拳砸在地面上。 红衣道人瞬间化为血水,将脚下的土地染红。 山庄里的行尸们也随着道人的死去纷纷摔倒,再也爬不起来了 巨汉哈哈的笑着:“大哥,杨淼这是昏了头吗,怎么派这么个废物跑来送死” 鲍英摇了摇头:“二弟,也许今晚咱们就可以见到三妹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小院的大门前,他迈着稳健的步伐朝鲍英走了过来。 “昔日的云中六魔怎么就剩下你们俩了”老人声音低沉的问到。 鲍英惨笑了一声“云中六魔只剩下五魔了,死掉的那个就是你亲手杀死的,你忘了吗” 老人叹了口气“月影的死还让你耿耿于怀吗”。 “是啊,你这个做父亲的可以无动于衷,倒是我这个做义兄的还念念不忘,可笑、可笑啊” 老人乐了,似乎根本就没听懂鲍英刚才说话的意思“昔日里,云中六魔威震一方,你鲍英风的墨魂刀杀人无影:这位燕如虎的震天决所向无敌:我女儿的苍风剑神鬼莫测:宋清元的清风无影来去无踪:刘云的离恨掌歹毒无比:狼玉的血影追魂更是独步天下,如今就因为小女的故去让你们树倒猢狲散,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鲍英哀叹道“是啊,对于你这位神手大将军,金沙国第一高手王振来说,我们的小小情谊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 老者仰头看天,似乎很慷慨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对小女的情义,所以我亲自来送你们走,你们每人接我三掌,如果可以安然离开,随你们自去,我相信也不会有人能拦得住你们,如果你们过不了我这关,也算我为你们了却一桩心事吧” 巨汉燕如虎嘿嘿笑道“那好,就让我瞧瞧怎么个神手将军,让我看看能够教出三妹那样好功夫的人到底有多可怕” 只见燕如虎怀抱铁球腾空而起,在几丈的高度突然转身,头朝下脚朝上,双掌按住大铁球朝王振的头上压来。 王振抬起右手,五指微张,迎着燕如虎的铁球推了上去。 铁球和王振的手掌相差还有一尺远的距离就停住了,时间在这一刻好像突然停止了,随风摆动的小草也都僵直的立在哪里。空气中散发出一阵剧烈的波动,燕如虎好似一个巨大的包裹被震飞出百丈开外。 燕如虎落地之时,王振身边的土地猛然下沉了三尺深,那些僵直的荒草瞬间化为飞灰。 王振点了点头“还不错” 燕如虎擦了擦嘴角的血,嘻嘻的笑道:“老东西,真有把子力气,再来” 此时,燕如虎呼吸加重,喘气之声犹如狮吼,他的身体迅速膨胀,身上的衣物被震得粉碎,随着一声怒吼,他带起排山倒海的气浪朝王振撞来。 王振抬起双手迎了上去,空中现出一个巨大的金色掌印。排山倒海的气浪与掌印对撞,依然是声息皆无,燕如虎的身躯又一次被远远地摔了出去,将那个平日为他们遮风大雨的小房子砸得粉碎。那个巨大的铁球在掌影中化为虚无。 王振摇了摇头,道了声可惜。 鲍英风往前走了一步,看来轮到我了。 王振点了点头,“我听说你的墨魂刀杀人无影,我不信”。 不等鲍英风回答,远处的瓦砾当中发出牛吼一样的喘息声,残砖碎瓦如同破棉絮一般漂浮起来,一个巨大的身影从瓦砾中站起。 燕如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沙哑的说道“震天决的最后一招从来没有人敢尝试,没想到我今天还有这个机会,王老头,我还可以接你一掌” 离别 蜉蝣山庄内,燕如虎屹立在瓦砾之中,鲜血从他的七窍流出,瞬间蒸发成红色雾气。 王振笑了笑“就让我领教一下你的拼死一击吧” 话音刚落,燕如虎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一双磨盘大的手掌居高临下直压了过来。 王振依然从容的举起双手,与那磨盘大小的手掌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随着百丈之内的空间一阵扭曲,燕如虎化为一团血雾,将王振的身形罩住。 血雾散尽之后,王振依然屹立在原处,他的脚下出现一个直径十几丈,深度三四丈的大坑,他就这么漂浮在空中。 “没想到你会在自己兄弟与我拼命的时候偷袭我,难怪墨圣的百字篇传到你这里变成了墨魂刀”王振轻描淡写的说着。他挥了挥袖子,把袖口的那个微小文字展示给鲍英风看 鲍英风一语不发,他已经知道死亡就在眼前,他要在临死前在这世界上留下最后一点印记。天地间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流向他汇聚而来,他的身体被气流拖到空中。 王振笑吟吟的看着鲍英风,视乎在欣赏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奇景一般。 随着鲍英风的一声怒吼,一个血红色的“苦”字把王振罩住,文字的每一笔都带上了无穷的杀意,惊人的锐气使得空气中发出尖利的啸声。 王振独自站立在“苦”字当中,鲍英风的杀意只是将他的一溜头发斩断。 “没想到你竟然练就了金刚战体,看来我这第三刀是没必要出了,来吧,让我用肉体接你一掌”鲍英风叹了口气。 王振笑了笑“你的战意高涨,是不是又想要故技重施” 他一边说一边立起了右掌,就这么远远的发出一掌,空气中没有任何的风声。 远处的鲍英风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击中,瞬间化为血雾,那血雾聚而不散,化成百字长篇穿过凝结的空间落在王振身上消失不见。 王振苦笑了一声:“这又是何必呢” 、、、、、 一个高大的身影离开了蜉蝣庄,甬路上只留下一排清晰的血脚印。 滩河镇上,杨铎早已入睡,四叔宋清元独自站在院中,看着远处蜉蝣庄上的血色天空,不禁留下了几滴眼泪,他对着虚空叹息道:“大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次日天明,宋清元独自来到蜉蝣山庄,他沿着甬路走进庄中,昔日里赖以栖身的小院已经化为乌有,不远处的地面陷下去一个大坑,周围百丈之内的土地也已经化为粉尘,地上看不到一快尸体的残骸,只可以闻到浓浓的血腥气。 他来到远处的废墟中,推开一处断墙,露出下面的地穴入口。他侧耳听了听,确定里面的六弟还在,然后又从新关闭了地穴入口。 宋清元从集市上买了很多食物带回家。林铎见四叔买这么多的食物觉得奇怪,他问道“四叔,您这是打算要出远门吗” “是的,四叔要走了,我要带着你六叔去治病,以后就剩下你自己独自生活了,我希望你能忘记自己在林家的身份,做一个普通人”宋清元说道。 林铎奇怪的问“鲍大叔和二叔去哪里了,为什么是您带着六叔去看病呢” 宋清元一边整理物品一边对黄真说到“他们两个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了” 林铎没有听懂四叔话中的意思,他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眼看着宋清元离开了滩河镇。 独自生活的林铎并不寂寞,还有很多亲人在照顾他。杨木匠夫妻每天都会把林铎叫去家中吃饭,牛大财也经常往林铎这里送切糕。 最近,林记商铺的老掌柜要辞职回原籍养老,那个伙计也要跟随。林铎并不知道他们离开的真正原因,反正自己也没打算挽留他们,任由他们离去。 杨木匠知道之后狠狠的责备了林铎一顿“你这傻孩子,人家要辞职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你也不问问就让他们走了,以后你的生活怎么办,那间铺子由谁打理” 木匠媳妇一边劝丈夫一边对林铎说:“孩子,他们走了也没啥了不起的,那个铺子是你家的,早晚也要有你来接手,你要是忙不过来就把牛大财叫去帮忙,那小子还是很会做生意的” 衣食无忧的林铎从来没有考虑过生计问题,如今自己再也不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他也只好尝试着去打理铺子的生意。 牛大财被拉到铺子里当伙计兼掌柜,每天的收入和支出全有他管理。为了弥补老掌柜离开之后带来的损失,林铎开始进山收集珍稀物品。 每次林铎都会进山十几日,带回来的东西有些很稀有,有的却一文不值。刚开始的时候,杨木匠夫妻很不放心林铎独自进山,时间久了,他们也就慢慢习惯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某一天,林铎在下山的时候远远地发现滩河镇浓烟滚滚,风中传来大人孩子的哭嚎声,他立刻意识到镇上出事了。 当林铎赶到滩河镇的时候,全镇一片狼藉,所有房屋被烧个精光,很多人坐在自家的庭院前哭天抢地,杨木匠抱着自己媳妇的尸体泪流满面。 林铎一把抓住杨木匠的手“叔,这是谁干的” 杨木匠朝镇子东面的路上指了指,然后继续哭嚎。 林铎心如刀绞,自从他来到滩河镇,杨木匠的媳妇带自己如亲生儿子一样,当林铎看到木匠媳妇的尸体之后,立刻想起自己五岁那年和母亲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多年来压抑在他内心深处的悲愤之情瞬间爆发。 官道上,几百名士兵正在嘻嘻哈哈的行进着,其中还有人不住地赞叹刚才被自己糟蹋的女人有多好,也有人拿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向同伴炫耀。 一阵清风吹过,走在前面的一个士兵的头颅突然掉到了地上,就在其他人震惊的时候,又有人发出惨叫,接下来就是士兵们向被收割的稻草一样纷纷摔倒,当所有士兵都倒在血泊中哭嚎的时候,杨铎从草丛中现出身形。他并没有杀死所有人,他只是把这些士兵的四肢切了下来,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铎似乎从他们的哀嚎中找到一丝快感,压在内心十几年的阴霾在这一刻得到最畅快的释放。 山中藏身 黑风山的一处山谷中,几十名百姓正在埋锅做饭,几个精壮的男人站在高处观望着四周,生怕有什么凶兽冲进谷来。 这几十人都是滩河镇上的原住民,他们为了躲避战乱逃进了黑风山。 几天之前,金沙国神手大将军王振率军突袭了石口关,关中主将阵亡,大量败兵退回青木国境内,无数的散兵游勇四处流窜,之扰地方百姓,一支百人左右的逃兵队伍洗劫了滩河镇,造成大量平民伤亡,这支队伍也在路上被林铎全部杀死,尸体都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没有一具全尸,地上的血把周围的土地染成了黑色。 镇上的居民要么投亲靠友,要么跟随着林铎躲进黑风山的一处山谷中。 这处山谷地形险要,三面是悬崖峭壁,只有谷口是个向下的山坡。百姓们用石块把山口堵住,以免遭到野兽的袭击。 此时此刻,林铎已经成为了大家的主心骨,所有人都指望着他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每天清晨,林铎都要去山中猎取食物,对于他来说,这并不困难,那些健壮的走兽在没有发现他之前就已经被他杀死了。 他不敢离山谷太远,生怕有什么猛兽闯进山谷中,此时,谷中的壮年男人只有十六七个,他们只能合力杀死普通的野兽,一旦遇到魔兽,他们绝无生还的可能。 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长期生活在山谷中的准备,金沙国的南侵导致石口关以南三百里之内战事连连,散兵游勇不时洗劫交战区域附近的大小城镇村庄,大量失去家园的男人组成强盗团伙,也加入了祸害百姓的行列。 山谷的一个山岩下摆放着几样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东西,一个破竹筐,一只修补好的布鞋,一把折断的梳子。 这几样东西都是林铎留下的纪念,都是他恩人的遗物,他们都死在了小镇遇袭的当天。 编筐的李婶被人杀死在自家院子里:修鞋的老孙头被烧死在自家房子里:杨木匠媳妇为了保护自己毕生的积蓄不被抢走,被逃兵一刀刺穿了心脏,当场死亡。 这些人在林铎的心中都是自己的亲人,他悔恨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到镇上保护他们。 为了分担自己的压力,林铎把燕如虎教给自己的震天功铸体篇传给了谷中百姓,虽然他们能够达到的层次实在有限,但是也可以用作自保。 黄真专门选了五个身体条件最好人传授震天功,这五个人分别是牛四、牛五、牛大财、庄二狗、陈松。 牛家爷们个个身体强壮,都如同健壮的老牛一样:庄二狗以前当过强盗,还会些武艺,体格也不错:陈松是镇上的铁匠,身体素质一点也不比牛家爷们差,就是这个头太矮了,仅到牛大财的胸口。 林铎打算先让他们几个修炼有成,以后就可以多几个帮手了。 每天清晨,这五个壮汉都在山谷中苦练,每当他们累了,就会抱起一个蓝色骷髅又摸又抱,然后很快就恢复了体力,从新加入修炼。 牛五的媳妇每天都会在家里努力的修炼,他的身体比牛五还壮,平日里,牛五都害怕自己的老婆。牛五媳妇经常当着丈夫和儿子的面说林铎这个小子瞧不起女人,全镇上最强壮的就属她了,怎么传授武功单挑几个大男人,却把她忘了。她要求丈夫把每天学到的都教给自己,她要把自己练的比那五个男人还凶猛。 对于他们这些缺少资源辅助的成年人来说,修炼的成果是有限的,但是让身体快速的强壮起来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牛大财修炼震天功之后的两个月里竟让长高了一头,身体比以前强壮很多,五六百金的巨石被他拿起来随意乱丢,他也是几个人中修炼震天功成就最高的一个。 牛五媳妇的修炼进境明显没有几个男人快,也许是她少了那个蓝色骷髅的帮助吧,不过,她渐渐变的更敏捷了。 陈松与所有人都不同,他的力气没有其他人增长的那么迅速,但是他的皮越来越厚,一身的皮肤竟然好像山中的野牛皮一样极其坚韧。 随着谷中百姓逐渐有了自保的能力,林铎开始远离山谷,到外面去偷取一些生活用品。例如布料、铁器、盐巴、、、等等都在他偷盗的清单之内。 他每次都会到魏阳国境内的富户家中偷盗,对于那些普通人家来说,林铎就和鬼魅一般,在他们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就丢失了大量生活用品。 每次林铎回山的时候,都会背着一个几百斤重的大皮口袋,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 山谷中的百姓就这么安稳的生活着,或许这里没有了滩河镇的繁荣,但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金沙国和青木国的战争已经发展到了全境开战不死不休的地步,圣龙国也派小股力量加入了战争,只怕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两国都不得安宁了。 随着战争的升级,大量的百姓躲入黑风山,有些人找到了赖以栖身的场所,有些人则是成为了山中野兽的食物。 百姓的涌入也引来了大量的强盗,他们一面过着与普通百姓一样的生活,一面去抢夺那些不如自己强壮的百姓。 这天,林铎大清早出去打猎,山谷中的人们忙着准备早餐,几位被挑选出来的猛汉在山口互相厮打着,牛五媳妇也坐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男人和儿子与人操演武艺。 从山口外来了三十几条大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一个大汉指着远处正在修炼的人高声叫喊:“哎,你们的头领在不在,我们有话要说”。 牛五媳妇立刻意识到危险的到来,她第迅速的朝山谷中跑去,好叫谷中的百姓们提前做好准备。 牛四大咧咧的走到那些大汉面前,朝为首的那个人说道:“我们的头不在,你有什么话就告诉我,等他回来我帮你们转达” 为首的壮汉上下打量了一下牛四,心里暗自嘀咕“好强壮的一条大汉,要是能为我所用该多好,做我身边的一个打手,那该有多威风” 首领指了指牛四“小子,你们山谷里有多少人” “你问这干嘛”牛四反问道 “我看你们山谷里也没多少人,不如你跟着我干把,我手底下有二百多人,几十里之内没人敢惹我,你要是跟了我管叫你吃香喝辣,比当初做百姓的时候快活多了”首领洋洋得意的说道 牛大财抱着一个大石球走了上来,随手把石球丢在首领脚下,三百多斤重的石球“嘭”的一声,把地面砸了个大坑。 牛大财瓮声瓮气的说道:“不跟着你们干,我们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吗” 那个首领看着陆续走过来的几条大汉暗自心惊,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山沟里藏着这么一堆怪物。他本来是想要把山谷内的百姓收归自己麾下,让自己的实力更强大一些。 如今,他见谷中的几条大汉都不是一般人,立刻改变了主意,他对牛四说道:“我是石鼓山的大寨主,这次来的目的是想要和你家头领结盟,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牛五媳妇带着谷中的男女老少都跑了出来,这些人听说来了强盗,纷纷拿起硬手的家伙前来助战。 那个石鼓山大寨主看见山谷中跑出来的男女老幼不禁喜上眉梢。他本以为山谷里躲着什么了不起的强盗呢,没想到是一帮老弱病残。几十个人里面年轻力壮的不到二十个,其他的都是老弱残兵,这些人手里有拿着烧火棍的,还有拿着掏灰耙的,石块的、铁通条、菜刀、顶门杠各色家用武器应有尽有,最让大寨主看不下去的是,队伍最后的一个老太太手里还拿着刷锅用的刷子。 大寨主咯咯的笑了起来,他对牛四说道:“你们山谷里就这么几个人吗,要是这样的话,你跟着我吧,你们这些人早晚也得被其他强盗吞并了,我看这些人里面还有几个漂亮的小媳妇,也一起跟着我,所有能打能杀的我都留下,像那个拿刷子的老太太就有多远滚多远吧,我山上不养闲人” 牛五恨恨瞪了自己媳妇一眼,牛五媳妇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她扯着大嗓门朝大寨主喊道:“姑奶奶看你就是闲人,赶快滚蛋,跑晚了我打断你的腿” 那个大寨主朝身边的一个汉子说道:“老八,这娘们够凶,留给你了” 那个老八晃着手中的单刀朝牛五媳妇走来,旁边的牛大财上前一步拦住了他,“小子,让我来陪陪你” 牛大财伸手就把老八提了起来,老八打算用刀砍他,被他抓住手腕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摔在地上的老八一动没动就咽了气,把后面的山贼吓得不轻,大寨主不甘心当着众丢脸,他把手中的大刀一挥,那意思打算让手下一起上。 牛大财照着地上的石球踢了一脚,石球“嗖”的一声飞了起来,正好撞在匪首的身上,带着他飞出十几丈远,把他砸的筋断骨折死于非命,其他的强盗落荒而逃。 牛五媳妇拍着牛大财的肩膀说道:“儿子,真给妈长脸” 牛五朝媳妇嚷道:“你把他们都带出来干啥,打算给强盗们洗刷洗刷吗” 拿刷子的老太太顺手就把刷子扔了出来:“牛五,你个小兔崽子,老奶奶在你小的时候还抱过你呢,你结婚的时候奶奶还听过房根呢,现在瞧不起我了是吧,下次我还来,我把针线带来,你在瞧不起我,我就把你嘴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