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深爱你的那个我/致我深爱的每个你》 序章,或者是终章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购书人:深夜读书会 深夜读书会出品 读书群:714435342 有一种现象叫做健力士浪涌(guinness cascade)。 健力士是源自爱尔兰的黑啤酒。虽然在日本的超市或者便利商店不常见,但在爱尔兰则是每天都会饮用的饮料,素有「杯中餐点」之称。 这种啤酒如果一口气大量倒入杯口宽的玻璃杯里,在气泡和液体分离之前,就能看见白色气泡在黑色液体中下沉的现象。一般而言,气泡不可能在液体中下沉,然而这其实是非常单纯的物理现象。 气泡向上浮时,撞击气泡的啤酒也会被推挤上升。这是因为啤酒具有黏度。然而,啤酒不会高过气泡之上,所以会在杯口宽的地方形成漩涡,沿着玻璃杯的内侧往下沉。接着气泡被啤酒的黏度推挤,就会随啤酒一起下沉。因此,会形成在玻璃杯中央气泡上升、玻璃杯内侧气泡下降的状态。从玻璃杯外看,就像气泡往下沉一样。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说嘴的事,不过我年轻时算是很会喝酒的人,所以一直都知道有这种现象。不过,直到快四十岁时我才得知,这种现象叫做「健力士浪涌」。 说到为什么快四十岁才知道该现象的名称,其实也真的没什么。只是刚好在店里点了一杯健力士,看到气泡沿着玻璃杯内侧下沉才想起这个现象,所以慌慌张张地请教老板。 为什么我会慌慌张张地问这件事呢? 因为对当时的我而言,「气泡往下沉」这个现象带来可以翻转世界的冲击——而当时的我,正想方设法试图翻转整个世界。 气泡往下沉。我得到这个灵感之后,人生都花在「气泡往下沉」这件事情上。简而言之,只要让气泡的浮力小于啤酒的黏度即可。在这样的状态中创造出下沉流力,气泡应该就会往下沉。 气泡往下沉。这项概念光是出现在我心中,就产生了远超越一杯啤酒钱的价值。 在那之后我投入了约十年的时间,终于确立可以达成目标的「气泡下沉法」。接下来只要订好时间和地点即可。终于,我只要决定在哪里让气泡下沉就能结束一切。 后来,我又花了二十多年慎重地挑选让气泡下沉的时间和地点。最后,找到觉得满意的地点时,我已经超过七十岁了。 漫长、好漫长的人生。 而且,也是毫无意义的人生。 没有妻子、儿女,也没有找到自己为什么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意义,而我唯一深爱的人,却因为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 气泡会下沉。 来吧!删除这个世界吧! 删除这个没有所爱之人的世界。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购书人:深夜读书会 深夜读书会出品 读书群:714435342 有一种现象叫做健力士浪涌(guinness cascade)。 健力士是源自爱尔兰的黑啤酒。虽然在日本的超市或者便利商店不常见,但在爱尔兰则是每天都会饮用的饮料,素有「杯中餐点」之称。 这种啤酒如果一口气大量倒入杯口宽的玻璃杯里,在气泡和液体分离之前,就能看见白色气泡在黑色液体中下沉的现象。一般而言,气泡不可能在液体中下沉,然而这其实是非常单纯的物理现象。 气泡向上浮时,撞击气泡的啤酒也会被推挤上升。这是因为啤酒具有黏度。然而,啤酒不会高过气泡之上,所以会在杯口宽的地方形成漩涡,沿着玻璃杯的内侧往下沉。接着气泡被啤酒的黏度推挤,就会随啤酒一起下沉。因此,会形成在玻璃杯中央气泡上升、玻璃杯内侧气泡下降的状态。从玻璃杯外看,就像气泡往下沉一样。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说嘴的事,不过我年轻时算是很会喝酒的人,所以一直都知道有这种现象。不过,直到快四十岁时我才得知,这种现象叫做「健力士浪涌」。 说到为什么快四十岁才知道该现象的名称,其实也真的没什么。只是刚好在店里点了一杯健力士,看到气泡沿着玻璃杯内侧下沉才想起这个现象,所以慌慌张张地请教老板。 为什么我会慌慌张张地问这件事呢? 因为对当时的我而言,「气泡往下沉」这个现象带来可以翻转世界的冲击——而当时的我,正想方设法试图翻转整个世界。 气泡往下沉。我得到这个灵感之后,人生都花在「气泡往下沉」这件事情上。简而言之,只要让气泡的浮力小于啤酒的黏度即可。在这样的状态中创造出下沉流力,气泡应该就会往下沉。 气泡往下沉。这项概念光是出现在我心中,就产生了远超越一杯啤酒钱的价值。 在那之后我投入了约十年的时间,终于确立可以达成目标的「气泡下沉法」。接下来只要订好时间和地点即可。终于,我只要决定在哪里让气泡下沉就能结束一切。 后来,我又花了二十多年慎重地挑选让气泡下沉的时间和地点。最后,找到觉得满意的地点时,我已经超过七十岁了。 漫长、好漫长的人生。 而且,也是毫无意义的人生。 没有妻子、儿女,也没有找到自己为什么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意义,而我唯一深爱的人,却因为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 气泡会下沉。 来吧!删除这个世界吧! 删除这个没有所爱之人的世界。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购书人:深夜读书会 深夜读书会出品 读书群:714435342 有一种现象叫做健力士浪涌(guinness cascade)。 健力士是源自爱尔兰的黑啤酒。虽然在日本的超市或者便利商店不常见,但在爱尔兰则是每天都会饮用的饮料,素有「杯中餐点」之称。 这种啤酒如果一口气大量倒入杯口宽的玻璃杯里,在气泡和液体分离之前,就能看见白色气泡在黑色液体中下沉的现象。一般而言,气泡不可能在液体中下沉,然而这其实是非常单纯的物理现象。 气泡向上浮时,撞击气泡的啤酒也会被推挤上升。这是因为啤酒具有黏度。然而,啤酒不会高过气泡之上,所以会在杯口宽的地方形成漩涡,沿着玻璃杯的内侧往下沉。接着气泡被啤酒的黏度推挤,就会随啤酒一起下沉。因此,会形成在玻璃杯中央气泡上升、玻璃杯内侧气泡下降的状态。从玻璃杯外看,就像气泡往下沉一样。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说嘴的事,不过我年轻时算是很会喝酒的人,所以一直都知道有这种现象。不过,直到快四十岁时我才得知,这种现象叫做「健力士浪涌」。 说到为什么快四十岁才知道该现象的名称,其实也真的没什么。只是刚好在店里点了一杯健力士,看到气泡沿着玻璃杯内侧下沉才想起这个现象,所以慌慌张张地请教老板。 为什么我会慌慌张张地问这件事呢? 因为对当时的我而言,「气泡往下沉」这个现象带来可以翻转世界的冲击——而当时的我,正想方设法试图翻转整个世界。 气泡往下沉。我得到这个灵感之后,人生都花在「气泡往下沉」这件事情上。简而言之,只要让气泡的浮力小于啤酒的黏度即可。在这样的状态中创造出下沉流力,气泡应该就会往下沉。 气泡往下沉。这项概念光是出现在我心中,就产生了远超越一杯啤酒钱的价值。 在那之后我投入了约十年的时间,终于确立可以达成目标的「气泡下沉法」。接下来只要订好时间和地点即可。终于,我只要决定在哪里让气泡下沉就能结束一切。 后来,我又花了二十多年慎重地挑选让气泡下沉的时间和地点。最后,找到觉得满意的地点时,我已经超过七十岁了。 漫长、好漫长的人生。 而且,也是毫无意义的人生。 没有妻子、儿女,也没有找到自己为什么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意义,而我唯一深爱的人,却因为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 气泡会下沉。 来吧!删除这个世界吧! 删除这个没有所爱之人的世界。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购书人:深夜读书会 深夜读书会出品 读书群:714435342 有一种现象叫做健力士浪涌(guinness casca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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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学界知名的学者,而母亲娘家是大财主。无论跟着谁,金钱上感觉都不会有问题。既然如此,只要随自己的情感决定即可,而我最后选择跟着父亲。但这并不是因为比起母亲我更喜欢父亲,而是我认为跟着母亲会妨碍她再婚。 父母离婚的原因,似乎是因为话不投机。父亲经常留宿研究所,偶尔回家时会告诉母亲研究的内容,但是母亲似乎完全不能理解。父亲总是抱着「自己了解的事情对方理所当然也要了解」的想法说话,所以和母亲之间的日常对话才会搭不上线。当时,我经常看到母亲自己一个人苦恼的背影。 因为父亲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判断他大概暂时不会考虑再婚。不,那时候的我应该没有想得这么深。 有趣的是,父母离婚之后关系反而变好了。毕竟是曾经结婚还生下孩子的夫妻,彼此之间仍然有爱。小时候无论我在不在,父母每个月至少都会见一次面,保持密切往来。一定是因为这样的距离对他们二人来说最刚好吧!我很高兴父母关系融洽,也安心于自己不是父母不想要的孩子。 开始和父亲一起生活之后,我偶尔会去父亲工作的研究所,放学不直接回家而是绕去研究所,等父亲下班再一起回去。研究所是全年无休的轮班制,所以学校假日如果和父亲上班日重叠,我也会整天待在研究所。 托儿室是研究所的福利设施之一,专为有孩子的所员而设,里面偶尔也会有年纪很小的孩子。这里还称不上是正式的企业内托儿所,也没有专任的保育教师,都是所员轮流照看孩子,相较之下比较年长的我也经常代替大家陪孩子玩,忙碌的所员们对此也很感激。 托儿室里经常空无一人。这种时候我就会尽情地读放在里面的书。托儿室里不只有孩子看的绘本和小说,也有与父亲研究相关的论文与学术书籍。当然,我当时完全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不过其中也有那种很多插图、市面上常见的「超好懂」类型的书籍,阅读这些书让我对未知的世界感到兴奋不已。 可能是看我对研究有兴趣,所以觉得很高兴吧!父亲经常在休息时间过来看我,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浅显易懂地告诉我研究的内容。 某天,父亲指向养着热带鱼的大水族箱对我说: 「这个泡泡就是我们父子俩生存的世界。」 父亲即便是对我这个儿子也不会自称「爸爸」,而是说「我」。和母亲一起生活时,我一直用「仆*」当作第一人称,和父亲一起生活之后我就被影响了。 父亲指着从打气机冒出水面的气泡。 「你看得出来气泡越来越大吗?在固定的温度下,体积会与压力成反比。这叫做波以耳定律。」 「等一下、等一下,我不懂。成反比是什么?」 「你还没学到比例吗?那是什么时候才会学的东西呢?」 「我不知道,但是现在还没学到这个。你就简单比喻一下嘛!」 「这样啊……一个一百元的点心,买两个就是两百元,买三个就是三百元对吧?就像这样,这一边增加时另一边也增加,这种关系就是成正比。」 「嗯、嗯。」 「成反比就是相反的意思。六个点心分给两个人,一个人会有三个对吧?三个人分的话,一个人就是两个,六个人分就是每人一个。像这样一边增加而另一边减少就叫做成反比。」 父亲刚开始一定会用很难懂的方式说明。不过,只要我说听不懂,他虽然觉得苦恼,但还是会用浅显易懂的方式教我。妈妈如果也像这样,诚实说出「我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就会有所不同了。 「在水中,深度越深的话『压力』……也就是下压的力道就会越强。所以气泡的『体积』……也就是大小,越往下就会变得越小。气泡越往上会变得越大是因为压力减弱的关系。气泡的大小和下压力量成反比的定律,就叫做波以耳定律。」 「ㄅㄛ 1〈v〉 ㄦ〈v〉 ㄉ1ㄥ〈ˋ〉 ㄌㄩ〈ˋ〉」 「波以耳定律。」 「我记住了。」 「很好。」 父亲因为我的反应心情大好,继续指着水族箱里的气泡。看样子他的目的不是教我波以耳定律。「我们认为世界就像这个气泡一样,正在研究气泡之间能不能交换资讯。」 我想起父亲一开始说:这个气泡就是我们生存的世界。这是什么意思呢? 「世界刚开始只是水底诞生的一个小气泡。随着气泡往上浮,体积变得越来越大,在途中变成两个气泡。我和你就在其中一个气泡之中。」 「那另一个气泡会怎么样?」 「那个气泡里也有你和我。不过,和这里的气泡有些地方不同。或许在那个气泡里,你可能不是跟着我,而是跟着妈妈。」 另一个气泡里,会有在父母离婚时选择跟着妈妈的我吗? 「我们从现在这个气泡看到的其他气泡,就称为平行世界。」 「ㄆ1ㄥ〈ˊ〉 ㄒ1ㄥ〈ˊ〉 ㄕ〈ˋ〉 ㄐ1ㄝ〈ˋ〉」 「平行世界。」 「我记住了。」 「很好。」 其实,相较于正比、反比,我还是对平行世界不太了解,不过通常有人教,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先记住再说。因此我的学习能力比学校上课的进度还要快很多,对学习这件事并不需要花太多力气。 「我们认为人类可能平常在无意识之中,就会在附近的气泡来回移动。因为附近的气泡没有太大改变,所以人才不会发现自己已经移动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想要证明这件事,然后进一步控制它。这就是我们所长提倡的『虚质科学』。」 当时的我还不明白,那是多么厉害的学问。即便我还算聪明,但也不过是小学低年级的学生。只觉得还满有趣的而已。 过了几年之后,我的愚蠢导致自己铸下大错。 那时的我,刚好快要满十岁了。 * 「小历。」 爸爸讲完电话之后,用有别于平时的消沉声音呼唤我的名字。 虽然我电动才打到一半,不过爸爸的声音实在太消沉,让我无法视而不见,只好中断游戏回头看他。 爸爸的表情和声音一样失落。那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这样。到底是什么电话呢? 「优诺,好像死了。」 「……咦?」 优诺是妈妈娘家养的狗。它是只母的黄金猎犬,明明个头长得比我大却很爱撒娇,每次去妈妈家玩,它都会摇着尾巴凑过来。 优诺,死了吗? 因为实在太突然,让我完全没有真实感。我会打蚊子和苍蝇,也会吃肉和鱼。在游戏里杀死大量的怪兽。然而,优诺不是昆虫、不是食物,当然也不是怪兽。这样的优诺,为什么会死?使用道具它就会复活吗?用魔法呢?所幸,我不是会认真思考这种事的小孩。 「死了?为什么会死掉?」 「好像是交通事故,它想救一个冲出车道、差点被车撞的孩子,结果自己被车撞了。它真的很乖。」 虽然是我自己问的问题,但是爸爸这样回答,我还是不能接受。毕竟是突然听到这件事啊!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该有什么想法? 「好像在妈妈家的庭院里,帮它建了坟墓。现在要过去吗?」 「……可是,我游戏玩到一半。」 结果,我竟然瞬间说出这种答案。我明明知道,这比玩游戏还重要很多。 「……这样啊。那,就下次再去 吧!」 本来以为爸爸会大骂:现在不是玩游戏的时候!结果爸爸只是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感觉很让人心痛。 「……我还是,现在去好了。」 我说完便关掉游戏机的电源。 准备好之后,搭着爸爸的车前往妈妈家。距离不远,车程大约十分钟左右。我有时候也会自己骑着脚踏车去。 爸爸妈妈刚离婚时,我经常到妈妈家去玩。一方面是可以见到妈妈和优诺,但是能见到爷爷更让我感到开心。爷爷总是很温柔,每次去都会给我甘甜的糖果。不过,后来我越来越少去妈妈家,今年正月拜年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 「啊,小历。你来了啊!在这里喔。」 时隔数月才见到的妈妈,似乎因为优诺的事大受打击,表情沮丧到令人担心。我有点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起来也像那样。 「你还好吗?」 「嗯,谢谢你。」 爸爸向妈妈搭话,妈妈看起来有点安心似地笑了笑。虽然是在这种时候,但是看到他们感情很好的样子还是让我很开心。 优诺的坟墓孤零零地在后院角落。只有一点小土堆,就算大家告诉我优诺就埋在下面,我也毫无真实感,甚至觉得优诺被埋在地下很可怜,想放它出来。 「优诺啊,是从小历出生那时候开始养的喔!」 这件事我至今听过好几回了。还有一首标题是〈孩子出生之后请养一只狗〉的诗,听到我都会背了。 孩子出生之后请养一只狗。 在孩子的婴儿时期,狗狗会是孩子的守护者。 在孩子的幼儿时期,狗狗会是孩子的好玩伴。 在孩子的少年时期,狗狗会是孩子的知心伙伴。 最后,在孩子成为青年时,狗狗会以自己的死亡教导孩子生命的宝贵。 ……如果这首诗说的是真的,那优诺死得好像有点太早了。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是青年,但我现在才九岁。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就算看到优诺的坟墓我也不懂生命的宝贵。 「小历,你也要去见见爷爷他们喔!」 因为爸妈这样说,所以我直接走进屋里。我和爷爷也好几个月没见面了。 「啊……小历。你来了啊!谢谢你。」 好久没见的爷爷,比我印象中还要老了很多。最一开始养优诺的就是爷爷,所以他或许比任何人都要伤心。 虽然爸爸要我在妈妈家住一晚,但我拒绝了。 因为我觉得,如果不能好好为优诺的死感到悲伤,就无法继续和爷爷待在一起。 * 在那之后一个月左右,我几乎忘了优诺继续过日子。 而且,我也没有再去过妈妈家。没能为优诺的死感到悲伤,至今我仍然觉得愧疚。 那天,我像平常一样待在研究所的托儿室。 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因为书已经看腻了,所以就随手打开电视。 我之所以停下切换电视频道的手,是因为画面上出现黄金猎犬。 那是很像优诺的大型犬。我不知不觉就被吸引,盯着画面看。 该节目是介绍以不同形式为人类服务的狗狗特辑。成为盲眼主人的眼睛、帮助主人生活的导盲犬;在灾难现场帮助人类找出生还者的搜救犬;从搁浅的船上衔着绳索游到岸上的船上犬;坚持等待无法回家的主人的忠犬;为了宇宙开发实验而单独飞往太空的莱卡太空犬…… 电视里的评论人称赞这些狗狗的勇气,为它们的忠心而落泪。狗狗绝对不会背叛人类,是人类最好的朋友。电视节目在那之后一直感人地描述,狗狗如何为了人类而生,也为了人类而死。 看着电视,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生气。 连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为什么生气,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生气。或许那不是生气,而是不甘心。然而,就算真的是这样,我也还是不懂,什么叫做不甘心。 什么都搞不清楚的我,眼底冒出莫名热气。 我为什么会哭呢? 「你怎么了?」 突然听到声音,我吓得抬起头来。 原本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的托儿室内,不知不觉冒出一个女孩。 她穿着白色洋装,留着一头又长又直的漂亮黑发,是个很可爱的女孩。看起来应该和我同年纪。以前没有在托儿室见过她,是其他所员的小孩吗? 「你在哭吗?哪里痛吗?」 女孩担心地靠过来。我觉得在女孩子面前哭很丢脸,所以用袖子胡乱擦干眼泪。 「我才没有哭。」 「你有哭喔。怎么了?」 「我就说……」 她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我觉得很焦躁,所以瞪了她一眼。 可是…… 那个女孩天真澄澈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好像优诺。 「……我好想念优诺。」 我不自觉地说出口。 原来如此。我不是在生气,也没有不甘心。只是很想念优诺。我终于开始想念它,却再也见不到它——所以我觉得很悲伤。 「优诺?」 「是爷爷养的狗。」 「已经见不到它了吗?」 「因为它死掉了。」 因为它死掉了。当我说出口的时候,终于有了真实感。 优诺已经死了。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让我觉得很悲伤。 「因为已经死掉了……所以我再也见不到优诺了……」 发现自己的情绪时,我已经忍不住了。连同之前没哭的份,我的眼睛流出好多眼泪。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根本忘了自己在女孩子面前,一直哭个不停。后来可能因为还有点自尊心,所以咬着牙不哭出声。所幸,除了那个女孩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像这样哭过。 至于被那个女孩看到……就算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的确这么想。 女孩陪在我身边,直到我哭完为止。接着在我哭完比较冷静之后,她递给我一条纯白的漂亮手帕。 「不需要。」 我再度用自己的袖子擦干眼泪。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弄脏女孩的手帕很可惜。 女孩坚持递上手帕一段时间,但我坚持不接受,最后她只好放弃,把手帕收进口袋里。 「跟我来。」 「咦?」 她突然抓着我的手臂跑了起来。 今天是星期天。研究所虽然有营运,但所员比平常少,很多人就算有上班也会比平常早回家,所以感觉所内几乎没有人。女孩在比平常安静的研究所内,毫不犹疑地奔跑。 「喂!你要去哪里?」 「安静一点,会被妈妈发现的。」 妈妈?是这个研究所的所员吗?这孩子一定和我一样,也是跟着父母来的。看她脚步没有一丝犹豫,应该经常在所内探险。 我平常都听爸爸的话,不会去其他地方,但其实我也很想去探险。从那个走廊转弯之后会通向哪里?那扇门的对面是什么房间?那个阶梯下……我老老实实的任凭女孩牵着我的手向前走,就是出自这些好奇心。 女孩在其中一个房间前停下脚步,打开大门。 看到房间里的东西,让我变得很兴奋。 「喔喔喔,这是什么?」 房间的正中间,有一个盒子很像机器人动画中出现的驾驶舱,而且还连接着很多电线。盒子上有玻璃盖,里面应该是一个人可以进去的空间。 女孩边打开盖子边说: 「我妈妈说进来这里面,就可以 去平行世界。」 「咦……?」 平行世界。就是爸爸跟我解释很久的东西。 这个世界就像会变大、分裂然后浮到海上的气泡,从自己的气泡看到的其他气泡就是平行世界。那个世界里有不是自己的自己,而且过着和自己不同的每一天。 「你想见优诺对吧?」 「……嗯。」 「或许也有优诺还活着的世界喔!」 这真的是很吸引人的邀请。 可以再见优诺一面。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优诺会死,所以连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见到它都记不清楚。我最后一次是怎么和优诺玩在一起?我是怎么摸它的?我全都不记得了。 所以,如果能再见优诺最后一面的话…… 「……我该怎么做?」 「进去这里面。」 我照她所说打开上盖,进入盒子里。感觉好像进入动画或游戏的世界一样,让我心跳加速。 关上盖子之后,我听到外面传来喀哒喀哒的声音。我稍微起身望向玻璃外,看见那女孩正在操作桌上的按钮和开关、把手。她的手势看起来很随便,感觉不像是真的知道操作方法。 「喂,没事吧?」 向她搭话,她也没回应。她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迫切,不停操纵能碰得到的所有按键。她为什么会这么认真呢?应该不是为了让我和优诺见面才对。 「喂,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就做好你能做的事情吧!」 「我能做的事情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就……祈祷好了。祈祷你想去优诺还活着的世界。」 「祈祷,这样就可以了吗?」 「妈妈说相信很重要。她说只有愿意相信的人,才能改变世界。」 我不太懂她在说什么。而且她从刚才就一直提到妈妈,这孩子的妈妈到底是什么人? 话说回来,女孩现在仍然很认真地在操作机器。因为她的认真,让我也如她所说试着「祈祷」。 我想去平行世界。 想去优诺还活着的世界。 我想起优诺。它在世时充满朝气的样子。后院里的小坟墓。电视节目里介绍为人类鞠躬尽瘁的狗狗。不知道为什么让人一肚子火的评论家。 刚开始只是半开玩笑,但是因为想起很多事情,让我越来越想去平行世界。我闭上眼睛,用力祈祷。 我想去平行世界。 想去优诺还活着的世界—— * ——妈妈在我面前哭着。 「……咦?」 景象突然变化,让我头脑一时反应不过来。 总之,必须先一一确认眼前看到的东西。妈妈在哭、矮桌,还有……奶奶?奶奶也在,而且奶奶也在哭。 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在那个宛如机器人驾驶舱的盒子里。这里是我很熟悉的房间——妈妈家的和室茶间。我最后一次来这里,约莫是一个月前祭拜优诺的时候。这个时间点,我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那个女孩跑去哪里?我躺过的盒子,到底——对了。 我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我想起进入那个盒子的目的。 莫非,这里是…… 「那个,妈妈?」 就在我战战兢兢准备问问看的时候,从屋外听到回答。 汪。 那是很熟悉的狗叫声。我整个人弹起来往屋外冲。 接着,到后院一看。 「……优诺。」 应该一个月前就死掉的优诺,真的还活着,它就在这里。 「优诺……优诺!」 我冲向优诺,用力抱紧它大大的身体。我摸摸它的头,它就像平常一样摇着尾巴凑过来。 原本觉得怎么可能,但看样子果然没错。 这里是平行世界。 一个月前应该已经死掉的优诺还活着的世界。 不知道是因为那女孩努力操纵让机械运转,还是我的祈祷奏效……总之,我真的来到平行世界。 想再见优诺一面的愿望达成了。我抚摸着优诺仰躺的肚子,直直盯着优诺看。已经死掉的优诺;还在眼前活蹦乱跳的优诺。它的体温非常温暖。但是在我原本的世界里,优诺已经埋进土里变成冰冷的尸体了。我想起爷爷告诉我的诗。孩子出生之后请养一只狗。在孩子成为青年时,狗狗会以自己的死亡教导孩子生命的宝贵。 现在我手掌上感受到的温度,就是生命的宝贵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等我回到原本的世界,再见到优诺的坟墓时,应该就会真的了解生命的宝贵了。 虽然我很想哭,但是还是一直和优诺玩,一边思考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在我的世界,优诺因为交通事故过世。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应该告诉这个世界的妈妈和爷爷,叫他们小心交通事故呢? 嗯。总比什么都不做好。我为了尽快告诉他们这件事而回到屋里。 走进茶间之后,妈妈和奶奶虽然已经不哭了,但表情看起来还是十分悲伤。到底发生什么事呢? 可是,我如果现在问「怎么了?」也不恰当。在我来之前,这个世界的我应该一直在这里。这个世界的我应该知道妈妈她们为什么哭。所以,如果我问「为什么哭?」她们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既然如此,我能问的问题就是: 「那个,妈妈……爷爷呢?」 如果是问这个应该没问题。我没有问「在哪里?」这样问妈妈就会自己想象我要问什么,然后再回答我。 我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爷爷……明天会守夜。」 除了回答里我没听过的词汇以外。 「守夜?那是什么?」 「守夜就是啊……」 ——接着,我得知这个世界的爷爷已经过世的事。 这个世界和我的世界有三大差异。 一是优诺还活着。 二是爷爷已经死了。 三是爸爸和妈妈离婚时,我选择跟着爸爸,但这个世界的我,选择跟着妈妈。 在谈话的过程中,我渐渐了解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我,和妈妈、奶奶、爷爷一起住在这个家里。而且,爷爷在今天下午过世了。 理解这件事时,我嚎啕大哭了一番。 优诺死了、优诺活着、爷爷死了……这些事情全部混在一起,我只能先大哭一场,妈妈温柔地抱紧我。自从和爸爸一起生活之后,我几乎没有机会向妈妈撒娇,所以我抓紧妈妈尽情哭泣。 大哭一场之后,我虽然比较舒坦但也开始担心别的事情。 我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吗? 那女孩让我跳到这个平行世界,那回去的方法呢?我只能等那个女孩把我移回去吗?我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我什么事都做不了。顶多只能隐瞒自己是从平行世界过来这件事而已。 不过,既然都来了。 「妈妈……今天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我想这个程度应该没关系,所以试着说说看。回到原本的世界之后,应该就再也没有机会和妈妈一起睡了。 妈妈好像吓了一跳,但是马上就点头了。 晚上,我再次和优诺一起玩。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到原本的世界,而且回去之后优诺就不在了。 向优诺道别之后,我和妈妈一起入睡。 * 隔天早上。 眼睛睁开时,我一个人在棉被里。 「喔?小历,你起床啦?」 身边传来熟悉的沙哑声。 「……爷爷?」 「嗯。早安。」 「早安……」 虽然我回了话,但是完全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会在这里。可能是我的头脑还没清醒。咦?我昨天是睡在妈妈家吗? 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回想起昨天的事情。昨天,爷爷好像—— 想起这件事的我,掀开被子弹坐起来。 「爷爷!?」 「喔!真有活力啊!」 「爷爷还活着……?」 「什么啊,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的确是爷爷没错,今天本来要守夜的,但是他还活着。 我冲出房间,直接离开家里前往后院。 后院的角落,有一小堆土。 ——是优诺的坟墓。 「优诺……」 我把手放在土堆上。好冷。昨天睡前摸到的温暖优诺,理所当然地不在这里。 温暖和冰冷。这种温度差异就是生命的宝贵吗? 感觉好像就快找到答案了,但是最后还差了一点什么。我应该从这个温度差里了解什么呢?我能了解吗? 因为至今仍然无法了解生命的宝贵让我觉得很抱歉,只好背对优诺的坟墓。就像是在搪塞自己似地,我开始思考其他事情。 好像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回到原本的世界。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平安回来了。 不过,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呢?我原本应该是在研究所的盒子里才对。该不会是我的身体自己移动到这里吧—— 说到这里,我想到一种可能。 对了。我去到另一个世界,说不定…… 回到家里,我不经意地向对我投以诧异眼神的爷爷问起: 「那个,爷爷,我昨天大概几点来这里的?」 「嗯?几点啊……啊,傍晚六点之后吧!妈妈到研究所去接你的时候,电视刚好在播相扑。」 妈妈到研究所来接我……嗯,应该没错。 一定是那个世界的我跳到研究所的盒子里,然后在那里打电话给妈妈。她有见到那个女孩吗?她们说了什么话呢?话说回来,那个女孩到底是谁啊? 看来我接下来该做的事,就是去找那个女孩。 「哎呀,好久没和小历一起睡,爷爷很高兴喔!」 「……是喔。」 仔细想想,如果那个世界的我到这个世界来,就等于是从爷爷过世的世界,来到爷爷还活着的世界。说不定他的内心比我还混乱。好想问问他有什么感觉。 唉……就算他惹了麻烦,那也一样是我啊!就算了吧。 「那个,爷爷身体有不舒服吗?」 「嗯?没有啊?」 「这样啊,爷爷要长命百岁喔!」 「什么意思?你不用担心,爷爷我还可以活很久啦!」 爷爷面带开朗笑容,温柔地摸着我的头。他的手很温暖。 这个温度,或许不久的将来也会消失。就像平行世界的爷爷一样。 「你要常常来玩喔!」 我心怀各种思绪,点头约定会常来。 「对了,要是能找到钥匙就好了呢!」 虽然我听不懂爷爷最后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 下一个休假日。 「那小朋友要好好相处喔!」 一个漂亮的女人这样说完便离开托儿室。 「小历,难得有机会你就交个朋友吧!你的朋友太少了。」 说完这句多余的话之后,爸爸也跟着那女人离开了。 然后,平常那个研究所的托儿室,只剩下我和上次那个女孩。 「原来,你妈妈是所长。」 刚刚走出去的漂亮女人,就是创立这间研究所的所长,似乎也是这个女孩的妈妈。从平行世界回来的我,回家问爸爸:「昨天遇到这样的女孩子,爸爸认识吗?」结果爸爸很爽快地回答:「那是所长的女儿。」 就这样,我得知女孩的身份,并且在下一次休假日和那女孩于研究所重逢。我擅自认为所长会是一个老头,所以得知是个漂亮女人的时候非常震惊。据说她好像是爸爸的大学同学。 「因为是所长的女儿,所以才会知道那些机器啊!」 「嗯。」 感觉女孩有点战战兢兢地观察我。结果,她突然一脸认真地问: 「你见到优诺了吗?」 「……嗯。但是,我还是不懂生命的宝贵是什么?」 「生命的宝贵?什么意思?」 狗狗会用自己的死来告诉小孩生命的宝贵。我告诉女孩那首诗,还有优诺死了之后我还是没搞懂生命的宝贵这件事。虽然好像从温暖和冰冷之中感觉到了什么,但又无法明确回答。 听完我说的话之后,女孩像是在说「什么啊」似地噗哧一笑。 「我想你已经懂了。」 「咦?」 「温暖和冰冷。就像你说的一样,那个温度差,一定就是生命的宝贵。」 「什么意思?」 我像是在寻求帮助似地问了这个问题,女孩则温柔地眯着眼对我说: 「就是啊,活着的时候很温暖对吧?那份温暖就代表可以和优诺见面、聊天、一起玩……代表能做这些事情的可能性。但是,死亡很冰冷,那份冰冷就代表优诺的世界在那里结束,已经不存在任何可能了。你感受到的,就是可能性的温度啊!」 「可能性的,温度……」 「嗯,那个温度差一定就是生命的宝贵。」 啊,原来是这样。我很坦率地这么想。 活着和死亡。优诺用两者之间的温度差,告诉我可能性的差别。 之后再去一次优诺的坟墓吧!这次我真的能好好向它道谢并且道别了。我感觉自己终于能接受优诺的死了。 「谢谢。你好厉害。」 「才没这回事。」 她的微笑,让我的心脏感到一股悸动。 「……话说回来,你后来怎么样了?」 我敷衍似地问。不过这也是很重要的问题。 去到平行世界之后,我过了一晚才回到这里。这段期间,如果那个世界的我移动到盒子里,无论如何她应该都会见到才对。 「那之后在机器里的你,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你自称『仆』而且不认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那个人大概是平行世界的我。原来如此,那个世界我还自称『仆』啊!然后呢?」 「嗯,然后我吓了一跳,觉得有点可怕……」 女孩的表情突然变得尴尬。喂喂,你该不会…… 「我就逃走了,对不起……」 怎么会这么不负责任。不过,仔细想想我也经常一时兴起做了某些事之后又逃走。本来我应该要更生气的,但也气不起来。 「不过,既然已经平安回来,就算了吧!比起这个,你为什么那么认真想送我去平行世界?」 我的提问让女孩沉默了一阵子,她终于轻轻开口。 「我爸妈离婚了。」 「嗯——我家也是。然后呢?」 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答后,女孩抬起头瞪大眼睛。不过,她好像因此觉得安心,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情。 「他们吵架吵得很凶。虽然我觉得都是爸爸在生气……爸爸放话说他再也不见我们之后就走了。从那之后我真的都没见过爸爸。可是我并不讨厌爸爸……」 虽然一样都是离 婚,但是情况和我爸妈似乎有很多不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大概可以感觉到她想说什么了。 「那时候我听妈妈提起平行世界的事情。她说正在制作可以自由前往平行世界的机器。我想用那台机器或许可以去到爸妈感情很好的平行世界。」 嗯,应该就是这样。那我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可是,突然要自己尝试还是会害怕,所以……」 「……也就是说,我是实验品。」 「……对不起。」 女孩老实地道歉。长得那么可爱,却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或许父母离婚对她而言就是那么令人震惊的事。我爸妈离婚后感情依然很好,所以我无法了解她的心情。 话虽如此,我也不能就这样原谅她。 「好,那现在就再来一次,这次换你进去那个盒子里。」 「咦?」 「这很正常吧?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拿我当实验,而且我也顺利从平行世界回来了。既然如此,你一定会更顺利。」 「……可是……」 女孩犹豫不决,不过我并不是单纯为了报仇才说出这些话。虽然我确实被当作实验品,但就结论而言我还是充满感谢。因为我再度见到优诺,也学会了重要的事。 所以,我有一半是抱着报恩的心情。我想,去了平行世界,一定可以得到些什么。 女孩看似还没下定决心,我决定推她一把。 「你想见到感情很好的爸妈对吧?我已经见到优诺了。」 你想见优诺对吧?那女孩这样说,把我送进盒子里。所以,她应该不会违逆自己说过的话。 「能再见一次优诺,我觉得太好了。」 我最后说了这句话。女孩烦恼了一阵子之后,终于点头。 「我知道了,我要去。」 「好。」 既然决定,打铁就要趁热。在女孩的带领下,我们再度前往那个有盒子的房间,听她说明大概操作了机械的哪个部分后(虽然只知道是随便乱按),就把她送进盒子里了。 「你要祈祷去平行世界喔!因为我那时候也有祈祷。」 「嗯,我知道了。」 她老实地回答,祈祷般交握双手并闭上眼睛。 我关上盖子之后走向机械。当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总之只能模仿当时女孩的动作,把能动的地方都操作看看。然而,持续一阵子都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我靠近盒子,向里头的女孩搭话。 「喂——怎么样?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就停下来了。 我揉揉眼睛。 是我眼花了吗? 我觉得躺在盒子里的女孩,看起来好像有点模糊—— 「哎呀,你在做什么?」 后面突然传来声音,让我吓得回头。 「啊……是所长。」 「这里不能随便进来喔!啊,连我家的孩子都在这里。快点出来!」 往这里靠过来的所长,表情看来没有那么生气,不过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所长打开盒子后女孩起身,一脸尴尬低着头。身体看起来也不模糊了。所长什么都没说,难道真的是我眼花了吗?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去平行世界……」 女孩诚实地回答妈妈的问题。顺带一提,我已经用过这个盒子去平行世界的事情,还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笨蛋。这还没有完成,所以不可能去到平行世界啊!而且根本还没通电。」 「咦?」 我和女孩面面相觑。 还没完成?也没通电? 「那、那个……」 「毕竟是我女儿,所以好奇心旺盛。你也是遗传到你爸爸吗?」 所长好像没听到我说话,自顾自地自言自语。 「这或许是父母的错。不过该骂的时候还是要骂,这就是大人该做的事。总而言之,你们两个都给我坐好。」 「咦?」 「坐好来。」 「是。」 ……接着我和女孩被迫跪坐在坚硬的地面上,听所长说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大道理。 * 终于听完所长说教,我们回到托儿室等待彼此的父母下班。这里没有其他小孩,气氛很尴尬。 我毫无隐藏自己的不快,直接对没事做只是坐在身边的女孩说:「被骂了啦!」 「那是因为你硬要我进那个盒子。」 女孩似乎也不高兴。她果然也不是个温顺的小孩。不过,这种说法我还真不能接受。 「说到底还是你这家伙的错吧?」 本来就是这个家伙把我塞进盒子里才会变成这样,所以我说话的口吻也不自觉变得尖锐,甚至还瞪着女孩看。 不过,看到女孩的表情,我马上就后悔了。 女孩咬着嘴唇,眼里冒出泪水。 「啊……」 我竟然惹女孩子哭了。这是身为男生最不应该做的事情。要是我冷静一点,不说那么难听的话就好了。刚开始的确是这个女孩把我送进盒子里,但就算是实验,托她的福我也顺利见到优诺了。 怎么办?说点什么,向她道歉吧! 当我正在寻找合适的话时,女孩回瞪我一眼说: 「我才不是『家伙』!」 听到这句话我才发现…… 我们一直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想起爸爸一开始说的话。对了,既然难得有机会—— 「……对不起。我叫日高历。」 我决定先自我介绍。 爸爸说,既然难得有机会,你就交个朋友吧! 首先就从这里开始。我伸出手时,女孩睁大眼睛。 接着,马上开心地笑了。 「我叫栞,佐藤栞。」 接着,我们握了手。 我们握了绝对不能握的手。 * 日文的「仆」以及「俺」都是男生对同辈或晚辈的自称,「仆」比较有礼,而「俺」比较随便。为了保持中文流畅,两者都译成「我」。唯有内文强调两者不同之处时,「仆」暂且保留原文。 中场休息 这一年,佐藤所长远渡德国,在拥有权威的学会上向全世界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所长将研究平行世界的学问命名为「虚质科学」。她自大学时代就提倡「虚质科学」,毕业后便在老家大分县设立了虚质科学研究所。经过详细研究之后,虚质科学才开始广为人知。 这项发表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在这个正要开始大幅转变的时代,我的世界也出现既微小又巨大的变化。 在那之后,我和小栞成为朋友,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这件事大幅改变了我和小栞的人生。 小栞和我同校、同年级,只是不同班而已。所以放学之后,我们会一起去研究所,一有机会就听爸爸、所长和其他所员说起虚质科学的事。托大家的福,我们或许能很夸张地说是全世界小学生当中最了解虚质科学的人。当然,大人们都会用小孩可以理解的比喻,告诉我们相关知识。 自从我平行跳跃到优诺还活着的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动过了。在那之后,我们就没有擅自使用那个盒子,结果小栞一次都没有平行跳跃过。就算有,大概也是因为离得太近所以没有发现。几年后虽然开发了可以测定自己在哪个世界的ip装置,但此时还尚未出现这样的构想。 对这时候的我们而言,虚质科学比较像是童话。 虚质科学一直到我十四岁那年,才变成不可动摇的现实。 也就是出现十字路口幽灵的那年。 这一年,佐藤所长远渡德国,在拥有权威的学会上向全世界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所长将研究平行世界的学问命名为「虚质科学」。她自大学时代就提倡「虚质科学」,毕业后便在老家大分县设立了虚质科学研究所。经过详细研究之后,虚质科学才开始广为人知。 这项发表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在这个正要开始大幅转变的时代,我的世界也出现既微小又巨大的变化。 在那之后,我和小栞成为朋友,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这件事大幅改变了我和小栞的人生。 小栞和我同校、同年级,只是不同班而已。所以放学之后,我们会一起去研究所,一有机会就听爸爸、所长和其他所员说起虚质科学的事。托大家的福,我们或许能很夸张地说是全世界小学生当中最了解虚质科学的人。当然,大人们都会用小孩可以理解的比喻,告诉我们相关知识。 自从我平行跳跃到优诺还活着的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动过了。在那之后,我们就没有擅自使用那个盒子,结果小栞一次都没有平行跳跃过。就算有,大概也是因为离得太近所以没有发现。几年后虽然开发了可以测定自己在哪个世界的ip装置,但此时还尚未出现这样的构想。 对这时候的我们而言,虚质科学比较像是童话。 虚质科学一直到我十四岁那年,才变成不可动摇的现实。 也就是出现十字路口幽灵的那年。 这一年,佐藤所长远渡德国,在拥有权威的学会上向全世界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所长将研究平行世界的学问命名为「虚质科学」。她自大学时代就提倡「虚质科学」,毕业后便在老家大分县设立了虚质科学研究所。经过详细研究之后,虚质科学才开始广为人知。 这项发表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在这个正要开始大幅转变的时代,我的世界也出现既微小又巨大的变化。 在那之后,我和小栞成为朋友,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这件事大幅改变了我和小栞的人生。 小栞和我同校、同年级,只是不同班而已。所以放学之后,我们会一起去研究所,一有机会就听爸爸、所长和其他所员说起虚质科学的事。托大家的福,我们或许能很夸张地说是全世界小学生当中最了解虚质科学的人。当然,大人们都会用小孩可以理解的比喻,告诉我们相关知识。 自从我平行跳跃到优诺还活着的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动过了。在那之后,我们就没有擅自使用那个盒子,结果小栞一次都没有平行跳跃过。就算有,大概也是因为离得太近所以没有发现。几年后虽然开发了可以测定自己在哪个世界的ip装置,但此时还尚未出现这样的构想。 对这时候的我们而言,虚质科学比较像是童话。 虚质科学一直到我十四岁那年,才变成不可动摇的现实。 也就是出现十字路口幽灵的那年。 这一年,佐藤所长远渡德国,在拥有权威的学会上向全世界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所长将研究平行世界的学问命名为「虚质科学」。她自大学时代就提倡「虚质科学」,毕业后便在老家大分县设立了虚质科学研究所。经过详细研究之后,虚质科学才开始广为人知。 这项发表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在这个正要开始大幅转变的时代,我的世界也出现既微小又巨大的变化。 在那之后,我和小栞成为朋友,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这件事大幅改变了我和小栞的人生。 小栞和我同校、同年级,只是不同班而已。所以放学之后,我们会一起去研究所,一有机会就听爸爸、所长和其他所员说起虚质科学的事。托大家的福,我们或许能很夸张地说是全世界小学生当中最了解虚质科学的人。当然,大人们都会用小孩可以理解的比喻,告诉我们相关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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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平行跳跃到优诺还活着的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动过了。在那之后,我们就没有擅自使用那个盒子,结果小栞一次都没有平行跳跃过。就算有,大概也是因为离得太近所以没有发现。几年后虽然开发了可以测定自己在哪个世界的ip装置,但此时还尚未出现这样的构想。 对这时候的我们而言,虚质科学比较像是童话。 虚质科学一直到我十四岁那年,才变成不可动摇的现实。 也就是出现十字路口幽灵的那年。 这一年,佐藤所长远渡德国,在拥有权威的学会上向全世界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所长将研究平行世界的学问命名为「虚质科学」。她自大学时代就提倡「虚质科学」,毕业后便在老家大分县设立了虚质科学研究所。经过详细研究之后,虚质科学才开始广为人知。 这项发表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在这个正要开始大幅转变的时代,我的世界也出现既微小又巨大的变化。 在那之后,我和小栞成为朋友,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这件事大幅改变了我和小栞的人生。 小栞和我同校、同年级,只是不同班而已。所以放学之后,我们会一起去研究所,一有机会就听爸爸、所长和其他所员说起虚质科学的事。托大家的福,我们或许能很夸张地说是全世界小学生当中最了解虚质科学的人。当然,大人们都会用小孩可以理解的比喻,告诉我们相关知识。 自从我平行跳跃到优诺还活着的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动过了。在那之后,我们就没有擅自使用那个盒子,结果小栞一次都没有平行跳跃过。就算有,大概也是因为离得太近所以没有发现。几年后虽然开发了可以测定自己在哪个世界的ip装置,但此时还尚未出现这样的构想。 对这时候的我们而言,虚质科学比较像是童话。 虚质科学一直到我十四岁那年,才变成不可动摇的现实。 也就是出现十字路口幽灵的那年。 这一年,佐藤所长远渡德国,在拥有权威的学会上向全世界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所长将研究平行世界的学问命名为「虚质科学」。她自大学时代就提倡「虚质科学」,毕业后便在老家大分县设立了虚质科学研究所。经过详细研究之后,虚质科学才开始广为人知。 这项发表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在这个正要开始大幅转变的时代,我的世界也出现既微小又巨大的变化。 在那之后,我和小栞成为朋友,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这件事大幅改变了我和小栞的人生。 小栞和我同校、同年级,只是不同班而已。所以放学之后,我们会一起去研究所,一有机会就听爸爸、所长和其他所员说起虚质科学的事。托大家的福,我们或许能很夸张地说是全世界小学生当中最了解虚质科学的人。当然,大人们都会用小孩可以理解的比喻,告诉我们相关知识。 自从我平行跳跃到优诺还活着的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动过了。在那之后,我们就没有擅自使用那个盒子,结果小栞一次都没有平行跳跃过。就算有,大概也是因为离得太近所以没有发现。几年后虽然开发了可以测定自己在哪个世界的ip装置,但此时还尚未出现这样的构想。 对这时候的我们而言,虚质科学比较像是童话。 虚质科学一直到我十四岁那年,才变成不可动摇的现实。 也就是出现十字路口幽灵的那年。 这一年,佐藤所长远渡德国,在拥有权威的学会上向全世界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所长将研究平行世界的学问命名为「虚质科学」。她自大学时代就提倡「虚质科学」,毕业后便在老家大分县设立了虚质科学研究所。经过详细研究之后,虚质科学才开始广为人知。 这项发表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在这个正要开始大幅转变的时代,我的世界也出现既微小又巨大的变化。 在那之后,我和小栞成为朋友,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这件事大幅改变了我和小栞的人生。 小栞和我同校、同年级,只是不同班而已。所以放学之后,我们会一起去研究所,一有机会就听爸爸、所长和其他所员说起虚质科学的事。托大家的福,我们或许能很夸张地说是全世界小学生当中最了解虚质科学的人。当然,大人们都会用小孩可以理解的比喻,告诉我们相关知识。 自从我平行跳跃到优诺还活着的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动过了。在那之后,我们就没有擅自使用那个盒子,结果小栞一次都没有平行跳跃过。就算有,大概也是因为离得太近所以没有发现。几年后虽然开发了可以测定自己在哪个世界的ip装置,但此时还尚未出现这样的构想。 对这时候的我们而言,虚质科学比较像是童话。 虚质科学一直到我十四岁那年,才变成不可动摇的现实。 也就是出现十字路口幽灵的那年。 这一年,佐藤所长远渡德国,在拥有权威的学会上向全世界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所长将研究平行世界的学问命名为「虚质科学」。她自大学时代就提倡「虚质科学」,毕业后便在老家大分县设立了虚质科学研究所。经过详细研究之后,虚质科学才开始广为人知。 这项发表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在这个正要开始大幅转变的时代,我的世界也出现既微小又巨大的变化。 在那之后,我和小栞成为朋友,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这件事大幅改变了我和小栞的人生。 小栞和我同校、同年级,只是不同班而已。所以放学之后,我们会一起去研究所,一有机会就听爸爸、所长和其他所员说起虚质科学的事。托大家的福,我们或许能很夸张地说是全世界小学生当中最了解虚质科学的人。当然,大人们都会用小孩可以理解的比喻,告诉我们相关知识。 自从我平行跳跃到优诺还活着的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动过了。在那之后,我们就没有擅自使用那个盒子,结果小栞一次都没有平行跳跃过。就算有,大概也是因为离得太近所以没有发现。几年后虽然开发了可以测定自己在哪个世界的ip装置,但此时还尚未出现这样的构想。 对这时候的我们而言,虚质科学比较像是童话。 虚质科学一直到我十四岁那年,才变成不可动摇的现实。 也就是出现十字路口幽灵的那年。 第二章 少年期(一) 「我想帮助别人。」 小栞的这句台词,开启了那年夏季。 我和小栞十四岁的暑假,两个人都有大把时间。我和爸爸两个人生活,而小栞也和所长两个人生活。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一个人在家,所以每天都一起到不同的地方玩耍。上学用的脚踏车可以轻松载着我们到遥远的地方。 今天我们也在学校附近的公园会合,开始讨论今天要去哪里的时候,小栞突然说了这句话。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我舔着两个人平分的苏打冰棒问。哎呀哎呀,她又开始了吗? 彼此亲近之后,我发现小栞是个非常奇怪的家伙。基本上虽然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但好奇心旺盛而且拥有谜样的行动力,两者同时发挥威力的时候,她的善良就会往奇妙的方向发展。 譬如十一岁的时候。研究所抓到一只老鼠,因为文件和电线被咬坏,所以老鼠也差点被处决。小栞觉得很可怜所以养了这只老鼠,打算好好教它。结果,自己反被老鼠身上寄生的壁虱咬,而且还发了高烧,所以她到现在都很讨厌老鼠。 毕竟都认识好几年了,我已经渐渐习惯小栞心血来潮突然说出奇怪的话,不过这次竟然是「想帮助别人」。 「小历讨厌帮助别人吗?」 「不会啊,如果有人遇到困难,我会帮忙啊!」 「那我们去帮助有困难的人吧!」 「什么啊?真受不了你……」 小栞一旦决定要做一件事,你说什么都没用。如果我不想做,她一个人也会去。结果往往都会一个人惹出麻烦。因为没办法放着她不管,所以最后我也会一起去。 「可是,有困难的人在哪里啊?」 「如果是人多的地方,应该就会有人遇到困难吧?」 「人多的地方……譬如说?」 「嗯……你有去过美术馆的公园吗?」 「啊,没有没有。我想去!」 虽然马上就模糊了想帮助人的焦点,但是我不会去戳穿她。小栞的父母好像很少带她出去玩,所以只要带她去附近的公园她就会很开心。 我和小栞先骑脚踏车到车站,再从车站往南骑十分钟,然后把脚踏车停在大马路往里面走一点,就会抵达一个小公园。这里还不是目的地。这个公园叫做「在地广场」,只是占了大半个小丘陵的宽广公园其中一隅而已。 沿着往丘陵顶部的道路向上走了一段,岔路上立着两根图腾柱。那就是森林公园的入口。我们从那里沿着森林中的散步路线一路往前走。走得有点累的时候,在山丘中段出现另一个叫做「儿童广场」的公园。 儿童广场比在地广场拥有更多游乐器材,而且景色开阔,有很多家庭会带孩子来玩耍。有结合肌肉运动和溜滑梯的复合型游乐器材、半圆形的攀爬架和蜻蜓形状的翘翘板。我记得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带我来过好几次。 「小栞,要选一个玩吗?」 「……我又不是小朋友。」 小栞虽然这么说,但她眼神看起来闪闪发亮。不过,和年纪差那么多的小孩混在一起玩,可能有点丢脸吧。我很想去玩久违的超长溜滑梯,但也忍住了。 「这里没有……遇到困难的人吗?」 小栞这么说,我便环顾广场一圈,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帮助人虽然是件好事,但是没有人需要帮助其实更好。 「上面还有,要去看看吗?」 我们回到散步路线,继续往上走。虽然正值盛夏,但森林里凉爽舒适。不过还是会流汗,但是只要和小栞在一起就一点也不觉得苦。 喘着气走到散步路线的尽头,就抵达山丘上美术馆的后方。穿过这里的停车场走上阶梯,就会抵达目的地——瞭望广场。 「哇……原来是这样的地方啊!」 铺满草皮山丘上,阳光普照大地。广场的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大象雕塑,我好几次想爬上去但是都失败了。 那个雕塑的另一侧可以看到整个城镇和一点海景。 「那栋建筑物是什么?」 「那是什么来着……好像叫做某某之家。」 我们靠近草皮对面的建筑物。看板上写着「儿童之家」。带着幼龄小孩的妈妈们,好像在那里面从事某些娱乐活动。 儿童之家建筑物外有楼梯,可以爬到屋顶。今天我个人的最终目的地就是这里的屋顶。 刚好,现在一个人也没有。我一边向小栞招手,一边冲上阶梯。 「你看!这里风景最好!」 「哇啊……」 从瞭望广场可以看到街景,但视线高度会有森林的树木遮蔽,看不到全貌。然而,在这里的话,森林完全在视线下方,景色真的很美。 「可以很清楚看见山景耶……要是海也能看得这么清楚就好了。」 「和山相比,小栞比较喜欢海吗?」 「如果硬要选一个的话,应该是吧。」 「是喔。我比较喜欢山。」 「我也很喜欢山啊!」 「那明天去爬山?」 「嗯,好啊!」 这样明天的目的地就决定好了。刚好有一座我之前就很想去的山。因为是第一次去,所以我很期待。 既然难得来,我们也去逛了一下美术馆。不过,我们两个不太懂美术品的优劣,快步绕了馆内一圈就出来了。小栞好像对另一条散步路线更有兴趣,所以按照她的期望,这次从另一条路下山。 这条散步路线,途中都没有游乐器材,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我心想安安静静也不错,慢慢走下山。途中的水边广场里有一个小小的凉亭,我们在那里坐着稍微休息一下。 「好凉快喔!」 「对啊!」 凉亭像树荫一样,搭配附近的流水声,让人感觉清凉无比。我们没有说什么话,就这样任凭时光流逝直到不再流汗为止。 「啊!」 小栞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 「……忘记要帮助人了啦!」 是啊,我不禁苦笑。小栞从途中就开始专心在公园玩。 「没有人需要帮助不是很好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 小栞低头皱眉。她是因为没能帮助别人觉得遗憾呢?还是因为自己为了想帮助人而寻找遇到困难的人,觉得有罪恶感呢? 「你为什么突然说想帮助人啊?」 小栞的确很常做这种无厘头的事情。但是仔细听她说,背后其实都有原因,并非她任意妄为。 沉默一阵子之后,小栞好像放弃挣扎似地开了口。 「我见到爸爸了。」 她出人意表的一句话,让我暂时停止思考。 爸爸应该是指已经离婚的小栞的父亲吧?那个和所长大吵一架,放话说再也不见面的爸爸。 「啊,要对妈妈保密喔!」 有一瞬间,我以为他们夫妻和好了,看来事情并非如此。小栞瞒着妈妈和离婚的爸爸见面了。 「虽然我觉得不应该去见爸爸,不过之前整理家里的时候看到爸爸的照片,让我很想念他……所以昨天我跑去爸爸的公司和爸爸见面。」 「这样啊。见过面之后,觉得怎么样?」 「爸爸很温柔。说我来得好,还摸了我的头,带我去吃很大的圣代……我高兴之下,就问他能不能和妈妈和好,可是爸爸说没办法。」 我爸妈虽然离婚,但至今仍然感情很好。所以我找不到什么话能安慰小栞,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不过,爸爸说了。虽然我们不能一 起生活,但是会一直爱我。所以希望我就算没有爸爸,也能当个乖孩子。」 「所以,你就要去帮助人?」 「嗯!爸爸说要当一个帮助他人不求回报的人。」 「话虽如此,因为这样而希望别人有困难,不就失去意义了吗……」 「嗯……说得也是。」 这就是小栞有趣的地方。要说她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吗?还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呢?最后,她总是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之中。 我想起第一次在研究所见到她时,突然被当成实验品的事情。就算长大了一点,她的内心也完全没变。看到小栞露出和当时一样的表情低着头,我又再度忍不住苦笑。 「那如果以后我有困难的话,你就来帮我吧!」 这是最符合我风格的安慰了。我想象小栞会因为这句话露出笑容,充满朝气地点点头。 没想到小栞还是紧皱眉头,完全没有笑出来。 「我当然会帮你。」 「什么啊,帮我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啦……因为小历是我朋友啊!」 「朋友又怎么样?」 「呃……这样我就不能对你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啊!」 「什么?」 这孩子到底在说什么? 「不是要不求回报地帮助他人吗?要帮助不认识的人,然后当对方问自己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才可以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啊!所以小历不行啦!」 小栞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非常认真。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你有时候真的笨到不行耶。」 「什……什么!我才不笨!」 看着小栞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回嘴,我不禁想摸摸她的头。 * 为了尽快实现昨天约好的登山之行,我和小栞今天也一起出门。 虽然说是登山,但登山不是我的目的。那座山中间有一个很有趣的地方,我的目的是去那里玩。因为到目的地为止都是柏油路,所以我和小栞气喘吁吁地推着脚踏车爬坡。 爬坡的时候脚踏车就是个累赘,但是只要有脚踏车,回程时就可以一口气顺着坡度向下溜。我心里想着这一点持续爬坡,好不容易找到停车场这个地标并把脚踏车停在那里,我没想到会花那么多时间。我们大概三点出发,一看时钟才发现已经超过五点了,从车站到这里竟然花了两个小时。应该是因为途中有点迷路,再加上越接近目的地上坡路段越多的关系。因为地图上显示距离差不多是十公里,所以就一时大意了。 话虽如此,走到这里登山的行程就几乎结束了。虽然这里不是山顶,但是目的地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依照手写地图的标示往最终目的地前进,中途没有迷路,大约五分钟后就找到「钟楼瞭望台」的看板。 看到出现在那里的东西,小栞睁大眼睛。 「钟?」 对,是一座钟。除夕夜和尚会敲的大钟就在山顶上。 「这里是瞭望台吗?」 小栞有点不满地喃喃自语。虽然这里也能眺望街景,不过周围有树木,其实没什么瞭望台的气氛。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推了脚踏车上来,看到这个景象觉得不满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事情不是这样的。 「小栞,这里这里。」 我对小栞招手,带她到大钟的另一侧。 「……啊!」 有一道梯子从钟楼的屋顶垂直向下延伸,屋顶还开了能让一个人穿过的洞。 「这……该不会能爬上去吧!?」 「你答对了!」 小栞瞬间整个脸都亮了起来,我也不禁笑容满面。我就是想看到她这个表情才带她来这里。 灵山钟楼瞭望台,这是距离车站往南约十公里,位于灵山中段的瞭望台。本来是灵山寺的钟楼,但屋顶变成瞭望台,是个有趣景点。我听研究所的人说过,本来就想着哪天要来看看。 「我先爬上去,你要小心跟上喔!」 「嗯。」 我慢慢爬上陡峭的直梯,到了屋顶也刻意不看风景,伸手把小栞拉上来。然后,我们两个人肩并肩,一起抬头看。 「……好厉害喔!」 昨天去的美术馆瞭望台海拔不到一百公尺,但听说这里将近四百公尺。视野开阔的等级截然不同,就连在美术馆那里看不太到的海都能清楚看见。 「我一直想和小栞来这里。」 「嗯……谢谢你,小历。」 小栞眯着眼睛眺望风景。比起风景,我反而被她的侧脸吸引。蓬松的黑发随风起舞,桃子般甜甜的香味窜进我的鼻子里。突然觉得我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慌慌张张地别开脸。 接着,我听到更让人开心的话。 「我也觉得,能和小历一起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小栞看着我,有点害羞地笑了。 我的心脏,咚地响了好大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心跳突然变得好快。脸上充血,脸颊也觉得好热。感觉好像连耳朵都热了起来。被小栞盯着看,感觉很不好意思,于是我整个人转身朝向另一侧。对着轻抚我脸颊的风祈祷,拜托赶快让热气散去。 我们的对话就这样中断,有一段时间彼此都默默看着风景。偷偷观察小栞的侧脸,觉得她脸颊还有一点红……是我的错觉吗? 待脸颊上的热潮终于退去,一看时钟发现已经快要六点了。虽然回程不像去程那样花时间,但再不赶快下山,回到家时天色就全暗了。 本想开口说:差不多该走了……但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让我闭上嘴巴。 告诉我这个瞭望台的研究员说过: 钟楼瞭望台的夜景最美。现在是七月底。大概要晚上七点,太阳才会完全下山。只要再等两个小时,就可以和小栞一起看最美的夜景。 天色变暗之后回家比较危险,有可能又会迷路。要是超过九点才到家,应该会被骂。 可是难得来这里,真想看看夜景。 ……而且我想看的是,小栞看着夜景的侧脸。 当我正在烦恼该怎么办的时候,小栞像是指点我正确答案似地说: 「我说,是不是差不多该回家了啊?」 我知道,这样做才对。 但是,我…… 「那个,听说这里有非常漂亮的夜景喔!」 「夜景?」 「嗯。所以我们要不要待到天黑?」 我这样说之后,小栞很苦恼似地皱起眉头。 「可是……大概要八点才会天黑吧?如果等到那时候,回到家不就快十点了?」 「回程是下坡,不用那么久。动作快一点的话,八点应该就能到家了。」 「天黑之后还赶路,很危险啊!」 「可是人家说夜景很漂亮……」 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沉默了一阵子。怎么想都是小栞说得对。 不过,小栞她…… 「……嗯。我知道了。我们就看夜景吧!」 真的吗?我差点就高兴地喊出声了。 看到小栞用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困扰表情,像是看着任性的小孩似地笑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丢脸。 「……不,还是算了。我们回家吧!」 我说完,没等小栞回应就爬下直梯。 「咦?这样好吗?」 小栞虽然很疑惑,但还是跟着我下来。接着,我们没有交谈就直接骑上脚踏车开始下坡。没错,不是因为什么下山走夜路很危险,而是想 到万一小栞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我什么都没说,控制煞车缓缓骑下坡。 结果,小栞骑到我旁边。 「等到我们变成大人,玩到天黑也不会被骂的时候,再一起来吧!」 她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 「哪知道变成大人之后我们两个还有没有在一起?」 明明心里很开心,但还是说出这种别扭的话。我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呢? 「我啊,作了一个梦喔!」 小栞突然开始说起梦境。 「作梦?」 「嗯。梦到我搭乘时光机,去见未来的我。」 我看着小栞,发现她以非常平静的表情直视前方。 「未来的我说,就算变成大人、变成老婆婆,也会一直和小历在一起。」 啊…… 真是一个美妙的梦啊! 「变成老爷爷的小历,得了失智症忘记我。然后我帮了小历的忙,还对你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一定会是你先失智。」 「啊哈哈,有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换小历来帮我吧。」 「喔,好啊!」 「真的吗?」 小栞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看着我。她为了这种梦里发生的事情,眼神闪闪发亮。 所以我也认真的回答。 「我答应你。如果你有困难,我一定会帮你。」 「嗯。」 或许…… 我就是在这一天爱上她的。 * 我和小栞十四岁的夏天非常平静。 那天我和小栞在研究所的托儿室,休息中的爸爸和所长都在,他们趁机帮我们上了一堂简单的虚质科学课程。 「你们知道虚质科学的『虚质』是什么吗?」 所长出题后,我和小栞面面相觑。虽然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但是叫我重新说明又很困难。 「呃……是海吗?」 「那是一种比喻。虚质科学是建立在虚质空间这种概念之上。相对于分子所构成的物质空间,由虚质元素构成的就叫做虚质空间。我们认为这个世界是由物质空间和虚质空间重叠而成。」 所长平常说话方式有点奇怪,但认真讲话时口吻会变得很像男人。面对这样的所长,我也会不知不觉地像学生一样回答。 「所以虚质空间可以比喻成大海对吧?」 「嗯,为了正确了解平行世界的概念,的确是可以这样比喻……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先知道虚质空间是『为了变化而存在的场域』。」 「为了变化而存在的,场域?」 「对。这个世界的时间会一直流逝。创造出这些时间的就是虚质空间。而所谓的时间,就是指变化。虽然这是一种悖论,但因此虚质空间也就成为变化的场域。不是因为时间产生变化,而是因为变化而形成时间。」 不愧是创造出一门学问的天才,尽管我认为自己在十四岁的小孩里面算是聪明的,仍然无法顺利理解她的话。 我望向一直静静听的小栞,小栞也一副苦恼的样子看着我。本来想说或许小栞听得懂,结果事情好像并非如此。 因此,我向爸爸求救。为了应付这种时候,自爸爸和妈妈离婚以来,我都一直要求爸爸尽量用浅显易懂的方式说明困难的事情。爸爸回应我的期待,开始用比喻的方式描述。 「这个啊……譬如说,我们在投球好了。投球的时候,球不是因为随时间经过而前进,而是把球前进的变化称为时间。」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本来没有时间,只是连续发生『不同的状态』。啊,手翻漫画应该比较好懂。虽然只是一张张的画,但是叠在一起翻,看起来就像是在动。这种『看起来在动』的现象就叫做『时间』懂吗?」 「嗯……好像有点懂。」 我点头之后,又再度由所长继续说下去。 「产生这些『不同状态』的就是虚质元素。宇宙意志就是持续改变。世人都怕寂寞,怕相邻的自己是不同人。」 这个人不只聪明,有时还会变成诗人。她好像很喜欢以前的动画、游戏和轻小说。我听爸爸说她很爱用这些作品中出现的专有名词和台词,不过这只会让我越听越不明白。 我都还没要求翻译,爸爸就开始比喻了。「假设这个世界是一本笔记本,虚质空间就是一张白纸。每一张都可以画上喜欢的图,做成手翻漫画。上面画的文字和图形就是物质空间。也就是说,纸的材料就是『虚质』,画在纸上的墨水就是『物质』。虚质是为了让物质拥有具体形象而存在,物质若没有虚质就无法成形。这样想就可以了。」 「嗯。这样我就懂了。」 我多年来的辛苦总算有了回报,爸爸学会浅显易懂的说明方式了。如果没有爸爸的说明,所长说的话我大概有一半都听不懂。小栞也点头表示懂了的时候,主讲人又变回所长。 「虚质空间里充满虚质元素。这些虚质元素形成物质空间,其变化的差异形成平行世界。每个世界中由变化的元素所描绘的图形,我命名为『虚质纹』,英文就是『imaginary elements print』,通常都简称ip。」 「如果再用笔记本比喻的话,就是在同一页上画的图形,每一个都是平行世界。也就是说,各个图形的转印图像就是虚质纹。」 我再度对爸爸的比喻充满感谢。 「我现在主要的研究,就是测定世界的ip并将平行世界之间的差异数值化。话虽如此,目前还未能直接观测虚质元素,所以实际上只能借由测定物质的基本粒子状态,以模拟的方式导出ip。借由将测定出来的ip差异数值化,就能知道现在自己位于多远的平行世界。现阶段连试做的产品都没有,不过我的构想是做成像手表一样的穿戴装置。」 我稍微想象了一下,用手腕上装置显示的数值,确认自己现在在哪个平行世界……感觉好像漫画情节。 「借由观测、控制ip,或许能顺利移动平行世界,这就是虚质科学这项学问。」 「爸爸和所长做一样的研究吗?」 「不,我的研究又不同了。其实不太能透露研究内容的。」 「只是跟小孩说而已,没关系吧?」 所长轻松说出这句话,爸爸一副拿她没办法似地耸耸肩。 「这样啊……虽然虚质科学对科学进步有贡献,但持续发展下去,有可能会产生利用虚质科学的新型犯罪。」 「犯罪?什么犯罪?」 「正确来说,不是犯罪而是冤狱,也就是把罪行嫁祸给别人。比如平行世界的小历偷了东西,然后平行跳跃到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没有发生偷窃事件,所以也不会有罪。但是另一个世界的小历,就会被冠上偷窃罪。我认为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真的耶……那该怎么办?」 「所以得想办法让犯罪的人无法平行跳跃才行。这也是我们的工作。我的研究属于这个方向。」 「喔。」 小栞举起手,像是在说:老师,我有问题! 「那个,不是让警察也跳跃过去逮捕犯人就可以了吗?」 「但是,这样不就不知道犯人逃到哪个平行世界了吗?」 「啊,也对……那……」 我和小栞互相交换了那也不是、这也不行的意见。虽然我本来就喜欢学习,但是和小栞一起就更开心了。 爸爸和所长没有打扰我们,两个大人自己偷偷摸摸说着悄悄话,有时还会往我们这里看。究竟 在说什么呢? 接着,看准我们的对话告一段落。 所长突然开口说:「你们两个在交往吗?」 ……因为事出突然,我和小栞没有马上回话。 「所以你们两个,果然真的是那种关系?」 这句话是爸爸说的。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小栞比我还早意会过来。 一开始是小栞先发怒。 「你……你们在说什么!?我跟小历才不是那样!妈妈是笨蛋!」 虽然有时候会像妈妈一样行为古怪,但小栞基本上个性乖巧,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反抗妈妈而且大声说话。 那种关系、才不是那样,这些话我应该都明白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时无法理解。接着,当我渐渐意会过来之后,才发现爸爸和所长认为我和小栞之间是男女关系,当时我心里第一次对大人产生厌恶感。 的确,我在前几天发现自己对小栞的感情。 然而,我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好好珍惜这份感情,或许我现在告白,小栞也会点头答应。但是,我想要累积比现在更长的时间,慢慢培养这份感情,让我们自然而然发展成超越朋友的关系。因为我和小栞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慢慢培养起来的。 结果,现在他们说的是什么话? 我该说什么才好?我和小栞慎重下笔叠色的画布,被大人擅自补上关键的颜料了。 明明我和小栞慎重描绘的画,都还没按照我们的希望完成啊! 我有史以来第一次揍了爸爸。 「……别开玩笑了。」 以十四岁这个年龄来说很罕见,我和小栞都没有经历过像样的叛逆期。我想,这应该就是我们二次叛逆期的开端吧。 被我揍的爸爸,似乎还没搞懂自己为什么会被揍,只是呆呆地看着我。所长也一样。 本来在对妈妈发脾气的小栞,看到我揍爸爸时,脸上出现担心的神色。我为什么要让小栞露出这种表情?一想到这里就更生气,干脆背对爸爸他们。 「小栞,我们走。」 「……嗯。」 小栞乖乖跟上走出托儿室的我。虽然有一瞬间心想是不是应该握着她的手,但是我没有这么做。后来,我和小栞两个人到附近的河川边,对着河里丢石头,一边互相骂自己的父母。话虽如此,我们两个人以前都不曾这样反抗双亲,所以即便是大骂,也没什么魄力。 「妈妈太过分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搞不懂他们是什么意思啊。我和小栞怎么了吗?」 「小历的爸爸说『果然』。」 「什么果然啊!自己明明就和妈妈离婚了,竟然还说得好像自己很懂的样子。」 「我妈妈也是啊,明明就让爸爸那么生气……」 「怎么可以乱说话……早知道就多揍他几拳。」 我带着怒气把石头丢进河里,整个人烦躁到不行。 小栞对她妈妈说的那句话…… 我跟小历才不是那样! 我最不想听见的话,竟然在这种状态下听见了。 我现在才明白。发现自己对小栞的心意却没有告白,就是不想听到这句话,所以刻意让两个人保持模糊的距离。 然而,小栞却说出口了。「……我们,明明就不是那样啊。」 「……对啊。」 原本想继续保持暧昧的关系,这下因为大人而被戳破了。 * 我的世界从那天开始崩坏,这种说法似乎太夸张。然而,我的世界从那天开始就突然失色,则是千真万确。 八月十五日。因为是去年爷爷往生之后的第一个盂兰盆节,所以我和爸爸一起到妈妈的娘家拜访。第一次揍了爸爸之后,我尽量不和他见面,每天都和小栞一起出去玩,在家的时候也把自己关在房间,父子俩几乎没有对话,但终究没办法无视这个重要节日。 妈妈是独生女,所以来的亲戚都是爷爷和奶奶的兄弟姐妹,以及他们的孩子。被一群不太记得的亲戚包围,而且以不熟悉的跪坐姿势听和尚念了很久的经以及我听不太懂的话。 之后,不怎么熟的阿姨像往常一样对我说「你长大了」的时候,我乖巧地以笑容回应;叔叔伯伯喝了酒开始缠上来的时候,我假装自己想上厕所尿遁……当亲戚都回去,只剩下我和爸爸、妈妈、奶奶四个人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大家一起收拾善后,奶奶先去休息,我们一家三口久违地聚在一起。三个人一起喝着妈妈泡的茶,我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不过,妈妈就像以前那样向爸爸搭话。 「谢谢你来,你应该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吧?」 「反正你是独生女啊。」 爸爸和妈妈的对话,听起来总像是在鸡同鸭讲。就我个人的解释,妈妈的意思应该是已经离婚的爸爸,大概不喜欢参加妈妈的亲戚聚会,而爸爸则认为反正都是远亲,所以不会特别在意。就是因为爸爸这种说话方式,才会和妈妈渐行渐远,最后以离婚收场。不过,久违地鸡同鸭讲之后,妈妈不可思议地开心笑了出来。 「你们会在这过夜吧?」 「不,我要回家。小历如果想住,就住下来吧!」 「嗯,好。」 我冷冷地回答。就算爸爸不说,我本来也打算这么做。我现在还是尽量避免和爸爸待在一起。可能是从我的表情中察觉出什么,妈妈一副苦恼的样子看着我。 「小历,你和爸爸吵架了吗?」 「没有啊。」 「这就是所谓的叛逆期吧,他正值这个年纪啊!」 「这样啊。毕竟小历也已经国中二年级了。你有想要考哪一所高中吗?」 「上野丘或者舞鹤吧。」 「哇,好棒啊!小历像爸爸,头脑聪明啊!」 怎么回事呢?以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光是说我像爸爸,都莫名一肚子火。明明不久之前我还想和爸爸一样成为研究人员…… 「话说回来。」 爸爸突然端正坐姿,说了这句话。 「我今天有话要对你们两个人说。」 「什么话?」 妈妈歪着头。我也一样,爸爸并没有事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情。不是对我,也不是对妈妈,而是对我们两个人说。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心想,说不定……我心里抱着些许期待,说不定是……我们和好吧!之类的事情吧? 爸爸和妈妈之间并没有什么致命的问题。实际上,离婚之后感情也一直很好。爸爸和我两个人生活的这几年,并没有过得不好,只是我好几次都想过,要是妈妈在就好了。爸爸一定也这么想。 因为离婚的主要原因是爸爸和妈妈之间的对话搭不上线。做研究的爸爸总是以自己的特殊知识为前提和妈妈说话才会这样。然而,离婚之后和我一起生活,因为我总是要求他用浅显易懂的方式说明,所以这一点应该大有改善才对。就连虚质科学这种困难的学问,他都能用水中浮起的气泡来比喻说明。 爷爷过世后,妈妈和奶奶一起生活在这个宽阔的家里。我也没听妈妈提起再婚的事。说不定爸爸是想提议,我们全家人再度一起生活吧—— 爸爸看着我,也看着妈妈说: 「其实,我正在考虑再婚。」 那一瞬间,我心想:太好了! 不过,妈妈的反应让我发现事情和我想得不一样。 「这样啊,对象是谁呢?」 ……对象,不是妈妈吗? 那到底是谁?我还会有除了妈妈以外的新妈妈吗? 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突然被推翻一样, 让人好混乱。 因此,爸爸接下来说的话,我也没办法马上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研究所的佐藤所长。你应该也认识才对。」 ……佐藤所长? 「啊……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她也在几年前离婚,有一个和小历同年的女儿,现在两个人一起生活。」 和我同年的女儿? 「那小历就有姐姐或妹妹了呢。」 「生日好像是小历比较早。所以是妹妹。」 等等,不要擅自作决定啊! 「小历认识那孩子吗?」 「啊,每天都玩在一起,感情很好。」 那孩子就是每天和我一起玩的…… 「这样啊,那就能成为感情很好的兄妹了呢!」……是指小栞吗? 小栞会变成我的妹妹? 我的确想和她变成超越朋友的关系,兄妹的确超越朋友。但是,不对啊!我不是想要这样—— 抛下停止思考的我,爸爸和妈妈继续对话。 「这件事已经和对方谈过了吗?」 「嗯,我想现在她应该也在和女儿说这件事。」 「你是第一次跟小历提这件事吗?」 「是啊。」 「那就得先问问小历的意见了。」 「嗯。小历,你知道研究所的所长吧?就是小栞的妈妈。」 「嗯。」 我还在停止思考的状态,只是反射性地回答。 「那个人可以成为你的新妈妈吗?」 「我觉得,都可以。」 可以啊。所长可以当我的妈妈,无所谓。 可是,小栞当我的妹妹…… 「这样啊,谢谢你。不过,我也不是马上就要再婚,我希望你可以多花一点时间和所长培养感情。所以你偶尔也来研究所玩吧!」 「……嗯。」 我没有多想什么就回答了,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总之,我先说声恭喜啰!」 「谢谢你,我希望你也能找到好对象。」 「呵呵,我都几岁了?没办法像男人一样找对象啦!」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啊!」 「我觉得不是,你是非常有魅力的女性……」 「如果真的很有魅力,当初就不会离婚了。」 「那是因为我……」 「别说了,这就是你的缺点。别在不了解对方的状态下,一直责怪自己,也要适时地把错推给对方啊!」 「……真是,不像你会说的话啊!」 「呵呵,和你离婚之后,我就一直想着哪天要好好教训你一顿啊!」 「你啊!果然还是很有魅力。」 「谢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再努力一下好了。」 爸爸和妈妈就这样持续大人之间的对话。 那段时间,我一直想着小栞。 小栞会变成我的妹妹。如此一来,我们就能比现在更常在一起。这一点的确很让人高兴。 但是,话不能这样说吧? 我并不是想和小栞成为兄妹吧? 但是,这时候我又想到另一件事。 小栞会怎么想呢? 爸爸说,所长现在也正在和小栞提起这件事。 小栞现在在想什么呢…… * 听闻爸爸说要再婚的事后,我在妈妈家过夜。隔天,我不想直接回家,于是约了小栞出来。 我们在国中附近的公园集合,就像没事一样,开始讨论今天要去哪里。小栞应该已经听妈妈说过再婚的事,但我怎么看,她的笑容都一如往常。 「那个,小历,我今天有一个想去的地方。」 小栞很罕见地说了这句话。平常大都是我带小栞去一些从朋友或研究所的人那里听来的景点。 「哪里?」 「田浦海滩。你有去过吗?」 「啊,水族馆附近的那个?以前我好像去过一次。」 骑脚踏车的话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吧?因为是沿着国道,所以路面宽广也没什么上下坡,或许很适合骑脚踏车,而且海滩很适合夏天去啊! 「我想要去那里。」 「可以啊!那就得回家拿泳衣了。」 「不用,不游泳也没关系。我想在那里跟小历说一件事。」 难得要去海边……虽然有点遗憾,不过和女生两个人单独去海边游泳,感觉也有点害羞。结果我和小栞就这样直接骑着脚踏车开始移动。 一边眺望着海景,沿着国道十号骑脚踏车北上约三十分钟,右手边就能看到滨海公园——田浦海滩。因为免费,所以是个小孩自己也能来玩的地方。 把脚踏车随便停在停车场之后,我和小栞开始沿着步道走。虽然现在是暑假,不过可能是因为盂兰盆节已经结束而且又是平日,人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多。即便如此,海水浴场里还是有很多人在游泳,看到这个景象,让满身大汗的我好想跳进去。 忍下这种心情继续漫步,走着走着便看见沙滩上有一个帆船形状的复合游乐器材。因为可以钻进去里面,所以完全变成幼龄小孩的游乐区了。 「小历,你有进去里面过吗?」 「只有进去过一次。」 「里面是什么样子?」 「嗯……因为是小时候的事,所以也记不清楚。」 「这样啊……我想进去看看……」 「那就进去啊。」 「我怎么能和年纪那么小的小孩一起玩。」 看着小栞的眼神就知道,如果可以她很想钻进去看看。不过,这个年纪还推开小小孩钻进里面,的确是不太好意思……总感觉好像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田浦海滩有趣的地方,就是海滩正中央有一座桥通往海上,海上有个名为田浦岛的人工小岛。过桥之后,绕着小岛走一圈,就会看到穿着泳衣躺在草皮上的人们,还有以我的知识只能判断为椰子树的树木,在这里可以享受仿佛南国岛屿的气氛。不过,海的对面可以看见工业区的样貌,另一侧则是耸立着以猿猴闻名的山……总之,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原本慢慢前行的小栞停下脚步,望向大海。 「好漂亮……」 从人工岛的北侧直直往大海的方向看过去,视线就像是被大海和天空一分为二似地映着大片蔚蓝。一直盯着看的话,感觉好像会被海天的蓝色吸进去,如果没有栅栏的话,说不定会有人不自觉踏出一步,就那样落入海里。 「要坐下来吗?」 小岛的北侧有很多长凳。刚好一个有椰子树荫遮蔽的长凳空着,所以我想问小栞要不要在那里坐。 「不用了,我们去那里谈吧!」 小栞指着草皮上有屋顶的休息区。大大的入口处上有一座小钟,是个建成礼拜堂外形的休息区。 我本来想刻意避开那里的。我清楚记得,以前和爸妈一起来的时候,妈妈在这里假装结婚的样子。那是两个人还没离婚时的事了。再加上,爸爸说要再婚,所以我一点也不想靠近会联想到结婚的地方。 不过,今天是小栞说想来这里。她和我一样,都听父母提到再婚的事。 所以,才会有事想在这里说吧! 「嗯,我知道了。」 我顺从地点头,和小栞一起走进仿冒的礼拜堂。 虽然说长得像礼拜堂,但那也只有从南侧的入口看过去才像,其他三面连墙壁都没有。坐在里面的木制长凳,才有点像是在教堂里的感觉。 坐在我身边的小栞,沉 默了一阵子,什么都没说。 怎么办?我先起头比较好吗?……正当我开始这么想的时候,小栞才终于轻轻开口。 「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 不用问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吓了一跳吧?」 「对啊。在研究所的确是经常看到他们同进同出,但我以为是工作。」 「毕竟小历的爸爸是副所长啊。」 「咦,是这样吗?」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只觉得职位应该满高的……」 「那你也不知道他们是大学同学?」 「啊,这我倒是有听说。我知道他们一起创办研究所。」 「他们以前交往过吗?」 「我想爸爸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和妈妈交往了。」 「咦,这样啊?」 「嗯。昨天晚上我问妈妈的。他们大学的时候认识,是妈妈告白的。」 「那小历的妈妈和我妈妈也是同学吗?」 「虽然和我妈妈是不同大学,不过好像透过爸爸认识了。听说他们都很聪明,总是两个人凑在一起聊很难懂的话题。」 「……小历的妈妈对再婚的事情有说什么吗?」 「妈妈说,果然……」 「这样啊……」 这时,小栞又沉默不语。 爸爸、妈妈、所长。我不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他们对彼此的想法。我以前没问,之后我也不打算问。我认为那不是我能插嘴的事情。 因此,问题在于对我们有直接影响的部分。 「我妈妈变成小历的妈妈……小历觉得怎么样?」 「我并不排斥。只是觉得她有点怪,但很有趣,也会教我很多事。而且,她很漂亮。」 「呃,我应该说谢谢吗?」 「小栞呢?我爸爸变成你爸爸,你觉得怎么样?」 「我也不排斥。想法和小历几乎一样。虽然他有点怪,但很有趣,也会教我很多事。」 「这样一想,我爸爸和小栞的妈妈两个人很像呢。」 「对啊。所以才会合拍吧?」 说到这里,我又再度陷入沉默。不对,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想问的是,我和你变成兄妹,你觉得怎么样?小栞一定也想问一样的问题。我们彼此都不知道自己被问到这个问题时,该怎么回答。 而且,也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回答。 不知道答案……令人害怕。 「我啊……」 很丢脸的是,先鼓起勇气的是小栞。 身为男人,或许应该由我先开口才对。然而,我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等着小栞发言。 「我觉得啊……」 我凝视小栞的侧脸。她几乎是面无表情,眯着眼面对大海。 她的脸颊…… 黑发轻抚着小栞的雪白脸颊…… 「……我本来心想,总有一天要和小历结婚的。」 说这句话的同时,小栞的脸颊瞬间转红。 相较之下,我的头脑则是一片空白。 小栞把手夹在两膝之间,身体缩成一团。通红的脸颊上冒着汗,应该不是因为天气太热的关系。「可是……变成兄妹的话,就不能结婚了吧……」 截至目前为止我心中有诸多不安。小栞会像我喜欢她一样,也喜欢我吗?会不会那些都是我自己美好的妄想,小栞只是把我当成朋友?她会不会觉得就算父母结婚,我们成为兄妹,其实也没什么? 那些不安,现在一股脑地都吹散了。 「小栞!」 我抓着小栞的肩膀,硬是把她转向我。 「嗯……嗯?」 脸颊依然通红的小栞,眼中带泪回望着我。 我什么都没想,就说出脑袋里浮现的话。 「我们两个,一起逃走吧!」 * 一场根本就办不到的——夏季逃难之旅。 隔天,我和小栞顺势带着最小限度的行李离家出走,抱着再也不回来的决心骑着脚踏车出发。 「要去哪里呢?」 「嗯……哪里都好。只要跟小历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这种像漫画一样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觉得很快乐、很开心。总之,白天的时间我们兴致高昂,没有多想什么,就这样边玩边走。 最开心的就是我们在大型百货公司的家具卖场里,一起讨论住在新家的话想要什么家具。当时的我,真的梦想着未来要和小栞两个人一起生活。那一定是在逃避现实,因为我已经隐约察觉这场私奔的结局了。 天色渐渐变暗的时候,我开始思考那天晚上该怎么度过。考量安全性,我找了一个离便利商店和派出所较近的公园,然后在有屋顶的地方铺上野餐垫当作简易居所。然而…… 「晚安,我可以问个话吗?」 向我们搭话的是警察先生。 「你们是这附近的孩子吗?有和爸爸或妈妈一起来吗?」 「没有……那个,我们是两个人一起来这里玩。」 「这样啊。天已经快黑了,要快点回家喔!」 「好,我知道了……小栞,我们走吧!」 「啊,嗯。」 我们把野餐垫折起来,带着行李骑上脚踏车离开公园。 天色渐暗之后,一男一女的国中生待在公园,就会一直有警察来问话。我们每次都说已经要回家了,然后就骑着脚踏车离开,结果现在离市中心越来越远了。 最后我们那天选择的住宿地点,是距离车站四公里的防空洞遗迹。这里绝对不会有人来,有屋顶也有墙壁,算是暂时能安心的地方。虽然有点恐怖,但是我觉得和小栞一起的话就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其他事情。 在一片黑暗的防空洞中,我们两个人一起坐在野餐垫上,各自披着一件薄毛巾被。防空洞里比外面更凉爽,刚好是舒适的温度。 虽然有带电池式的灯笼,但是没办法用。因为只要开灯就会吸引昆虫。所以我和小栞真的在一片黑暗之中,牵着手讨论今后的事。 「……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了。」 「嗯……没办法。」 我们突然冷静下来了。「我把所有的钱都带出来了,不过要是去住网咖,马上就会花完。但是我们也不能一直这样过日子……还要买吃的……说实在的,过一晚都很难啊!」 「嗯……我也想洗澡、换衣服……」 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和小栞不至于都不懂。我们只是刻意当作不知道而已。即便是一下子也好,我们就是想逃避现实。 「明天我们要不要搭电车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去找找看有没有附住宿的打工之类的?」 「这样也不错,不过我们要不要去找找看废弃的铁道?如果刚好有废弃的电车,就可以改造成我们的家了。」 「啊,这样很好!就像漫画一样……」 仿佛看见希望的笑容,瞬间蒙上阴影。 「……把废弃车辆改造成家、国中生去找附住宿的打工……就现实情况来说不可能实现对吧……」 「如果是高中生的话就好了……」 「再等两年,等我们变成高中生的时候再逃吗?」 「可是,那时候我们已经变成兄妹了。这样的话……」 变成兄妹之后,我们就不能结婚了。所以要逃就只能趁现在。 不过,实际上,两个国中生是无法私奔的。 「……妈妈要是没有离婚就好了。」 小栞脱口而出这句话。 「妈妈要是没有离婚,就不会和小历的爸爸再婚,我和小历也不会变成兄妹了啊!」 「你这样说的话,我家也一样啊!爸爸要是没离婚就好了。」 我们只能说着这些无可奈何的话,完全没办法正面思考。难道我们只能这样乖乖回家,恭喜父母再婚,以兄妹的身份和乐融融生活下去吗? 「如果我妈妈——」 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小栞,突然停了下来。 震动着耳膜的寂静,连小栞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她屏住呼吸了吗?怎么突然有这种反应呢? 该不会是连这种地方都有警察吧?还是野狗?无论是哪一种,感觉都不好对付。我用力握紧小栞的手,做好随时都能站起来的准备,一边改变姿势一边低声对她说:「小栞,你怎么了?」 「……有了。」 小栞更用力回握我的手。 「有了?有什么?」 「我们能逃的地方。」 她突然说出完全出乎意料的话。 我们能逃的地方?我和小栞不必成为兄妹,而是能以男女关系在一起的地方,会在哪里呢? 「能逃的地方……在哪里?」 逐渐习惯黑暗的眼睛,稍早之前就捕捉到小栞的轮廓。她的脸一鼓作气靠近,几乎能够感觉到她的体温。幸好天色很暗。如果天色明亮,我应该没办法这么平静。 接着,我听到小栞伴随着呼吸说出这个词汇。 「平行世界。」 「……咦?」 「就是平行世界啊!小历之前不是去了优诺没死的世界吗?既然如此,一定会有我们的父母都没离婚的世界。我们两个人一起逃到那个世界的话,就不用当兄妹了!」 小栞这席话的意思,在我的脑中蔓延开来。 原来恍然大悟,就是这种感觉啊!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啊!小栞!我们怎么一直都没想到!」 「对吧!小历已经成功过一次,所以我们也一定会成功的!」 两个人一起去我爸爸没有和小栞妈妈再婚的平行世界,我们就能在那个世界以一般男女的身份在一起。我觉得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完美的解决方法了。 「对了。这样就得再去研究室一趟才行。那台机器现在怎么样了?」 「妈妈说还没完成……不过……小历用那台机器去平行世界,是四年前左右的事对吧?」 我现在甚至觉得那件事很令人怀念,因为那是我和小栞奇妙的邂逅。 「嗯。那时候也说还没完成、没通电。不过,我的确去到优诺还活着的平行世界。」 「或许只是妈妈没发现,那台机器早就完成了……」 「对了,说不定是只有小孩子能用!漫画里面不是常常出现吗?」 刚才还觉得像漫画一样的事情不可能实现,现在早就抛诸脑后了。 「呃……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可以用吗?」 「不是啦,我只是随口说说,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要分类大人或小孩,我们还算是小孩吧。」 「嗯……对啊!因为我们是小孩,所以才会这么苦恼嘛!」 没错。我们如果是大人,事情一定不会变成这样。我们应该就能离开父母,两个人一起生活。 「打铁应该要趁热。」 小栞仿佛早就等着我无心说出的这句话,马上抬起头。 「……现在就去吗?」 「现在?」 「嗯,研究所经常开到很晚。现在……才八点,一定还开着。晚上人也比较少,或许是我们潜入的好机会。」 小栞充满干劲地说。我不知不觉想起四年前和小栞相遇的时候。当时,小栞硬是拉着我的手。 「这样啊……嗯,也对!好,我们走!」 接着,我和小栞快速收拾好行李,骑着脚踏车前往研究所。我们因为想到这个划时代的方法而兴奋,还来不及仔细思考就乘势埋头向前冲了。明明这种想法不一定能实现。 然而,这个由各种凑巧的假说摇摇晃晃重叠在一起所形成的平行世界,是我们逃跑的唯一希望。 我们要去平行世界。 去那个我和小栞能够得到幸福的平行世界—— * 一如小栞预料,研究所仍然亮着灯。 小栞熟悉地打开后门,在左弯右拐的建筑物中毫不犹疑、步履稳健。我也自然而然就跟在她身后。研究所内的位置分布,小栞比我更熟悉。 研究所内没什么人。幸好,还在研究所的人应该不多。我和小栞一边躲躲藏藏一边大胆前进,不久就走到印象中的那扇门前。 小栞把手搭在门把上,慢慢转动。不过,此时传来小小的喀嚓声,门把转不动就这样停住了。「……有上锁呢。」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四年前潜入的时候门没锁,或许是在那之后开始上锁的。糟了,这样不就进不去了吗? 「没关系。」 小栞说完,从钱包里取出一把钥匙。 「……这该不会是……」 「这扇门的备用钥匙。我偷偷打了一把钥匙。」 她毫无怯色地说着并打开门锁。小栞基本上不会做坏事,个性非常温顺,但是对自己有兴趣的事情有时会出现大胆的行动,这次多亏她的大胆了。 进入屋内后马上反锁,因为怕被发现所以没开灯,只用手机的灯照亮脚边向前走。 接着,我们抵达目的地的那个盒子。 「……真是好久不见啊……」 自从四年前,用这个盒子去了平行世界之后,就再也没踏进来过了。我没想到竟然还会再进这个盒子一次。 「果然还是没插电的样子,没问题吗?」 「小历四年前也是这样成功了不是吗?总之,我们先进去吧!」 「嗯。」 打开玻璃盖,盒子很窄,看来应该是一个人用的大小。 「谁要先进去?」 「咦,不是要一起进去吗?如果我们去到不同世界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啊!」 小栞非常干脆地脱口而出,我想了一下但刻意没说出口的话。这样好吗?两个人一起待在这么窄的盒子里? 「可是这是一个人用的机器吧?」 「嗯……这样的话就可以容纳两个人。」 先进入盒子里的小栞,以左肩朝下、右肩朝上的姿势靠左侧躺下。原来如此,如此一来我也用一样的方式在右侧躺下就能容纳两个人。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可以吗? 「那我进来了喔!」 虽然我心里多少有点邪念,但还是尽量靠着右侧躺进盒子里,避免碰到小栞的身体。不过,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其实没什么意义。我和小栞几乎是在紧贴对方的状态下面对面。 「……呃。」光靠照亮盒子内部的手机灯光,也知道小栞满脸通红。 「什、什么啦……不是你叫我进来的吗?」 我推卸责任似地说,我自己应该也脸红了吧。不过,小栞接下来说的话,让我的脸更红了。 「呃,嗯。可是,那个……我以为你会背对我……」 「对、对不起!我先出去好了!」 「啊!」 我慌慌张张想起身离开,小栞却抓住我的手。 「没关系,就这样吧!」 「咦,可是……」 「我说没关系。」 「……嗯。」 我照她说的躺回盒子里,再度以紧贴的距离和 小栞面对面。 这个距离完全能感受到小栞的体温、头发的香味甚至呼吸,感觉还能听到从刚才就很吵的心跳声。 「要……要怎么做?」我的声音不知不觉高了八度。好丢脸。 「嗯……小历去平行世界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按照你说的祈祷。祈祷可以去优诺还活着的世界。」 刚开始只是半开玩笑,但是途中就认真起来了。当然,我并不知道那是不是成功去到平行世界的真正原因。 「那我们也这样做吧!一起祈祷可以去妈妈他们没离婚的平行世界。」 「只有这样没问题吗?当时你不是在外面操纵了机器吗?虽然你说只是随便动一动,说不定真的按到什么重要的开关。」 「可是那时候妈妈也说没有插电吧?既然如此,一定和外面的机器无关。」 「这样啊……嗯,或许是这样。」 我和小栞只相信对自己有利的推测,一心寻求能逃离现状的地方。 「那我要把盖子盖起来了喔!」 「嗯。」 关上盖子 之后,更能感觉到小栞的存在。 接着,我们闭上眼睛,开始祈祷。 让我去平行世界。 去那个我和小栞的爸妈都没有离婚的世界。 去那个我和小栞不必成为兄妹的世界。 去那个能够获得二人未来的平行世界。 小栞突然把手绕到我背后,向我靠近。 虽然吓了一跳,但我也把手绕到小栞的背后,抱紧她纤瘦的身体。 「小历……」 小栞的声音透着不安,我用尽全力坚定地回应她。 「没问题的,我们一定可以去平行世界。」 「嗯,我们到那个世界再见。到时候,你一定要娶我喔!」 「嗯,我答应你。我们在那个世界结婚吧!」 我们都用力抓紧对方的手臂—— * ——日光灯的光线很刺眼。 明明前一刻还在一片黑暗的盒子里,现在却在明亮的地方。光线亮到令眼睛刺痛,我先闭上眼睛再慢慢张开,确认自己到底在哪里……没错。这是我的房间。但仔细一看,发现书架上有一些我不记得买过的漫画,看样子我应该是移动到某个平行世界了。 首先我是成功了。接下来,应该确认这个世界的爸爸有没有离婚。 这个房间是我的房间,而这里是原本和爸爸妈妈三个人一起生活时的家。爸妈离婚之后,我和爸爸两个人生活,如果妈妈在家里,应该就表示这个世界他们没有离婚。 看时钟发现现在是晚上九点多。妈妈如果在家,应该还醒着。 我深呼吸两三次,悄悄打开房间的门。 客厅传来微微的电视声。爸爸回家了吗?还是…… 不知道为什么,我蹑手蹑脚地悄悄靠近客厅,将手搭在门把上。 慢慢转动把手以免发出声音,一点一点地打开门。 此时,坐在沙发上休息看着电视的人是…… 「妈妈!」 「吓我一跳!你怎么都不出声!别吓我啊!」 像是弹起来一样转头看我的人……没错…… 那是本来在我的世界不会出现的妈妈。 「妈妈,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咦?为什么?我不能看电视吗?」 「啊,不是,不是啦。可以看啊……那个,爸爸呢?」 「爸爸还在研究所啊,今天应该也会晚归吧?」 理所当然的对话。理所当然在眼前的妈妈。 绝对没错,这个世界,一定是…… 「那个,妈妈。我可以问一个奇怪的问题吗?」 「奇怪的问题?什么?」 「呃……你没有和爸爸离婚吧?」 哎呀,我真的很笨,应该有更好的问法才对。妈妈目瞪口呆,张着嘴一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样子。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他们没离婚,那这个问题的确是不明就里。 不过,妈妈不知道为什么,表情突然变得很温柔。 「上次很抱歉。不过已经没事了,妈妈和爸爸不会离婚的。」 太好了,太好了!这个世界的爸爸和妈妈没有离婚!听妈妈的说法,应该是曾经考虑过离婚,不过,这个世界的某个环节进展顺利,所以最后他们没有离婚! 没离婚就代表爸爸没有再婚。如此一来,我和小栞也—— 「……对了,小栞。」 我想起来了,小栞是不是也顺利来到这个世界了呢? 我确认过手机,但是里面没有小栞的电话。难道在这个世界,我和小栞并不认识?不过,那也到今天为止了。小栞如果和我一起来到这个世界,我和小栞就……呃……也不能马上结婚。 哎呀,该怎么办才好?现在就想见到小栞。小栞现在在哪里呢?糟了,应该先决定好,顺利抵达平行世界要在哪里会合才对。虽然我本来就隐约觉得应该会去一样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移动到平行世界,就等于是和那个世界的自己交换。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去我们刚才一起待着的研究所就好了吧?小栞可能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也去研究所。就算她没去,我也能拜托爸爸透过所长连络小栞。 好,那就去研究所吧!就说我去接爸爸。 「小历,怎么了?」 被我晾在一边的妈妈,一脸担心地看着我。对了,我的行为对妈妈来说或许很莫名其妙。不过,妈妈对不起,我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 「那个,妈妈,我去接爸爸下班!」 「咦?等等,小历你到底怎么了?」 我丢下疑惑的妈妈走向玄关。真的很对不起,我现在只想赶快见到小栞。回来之后一定会好好解释的。 从鞋柜里抓出应该属于我的鞋子并且穿上。尺寸刚好、磨损的地方也和我一样。这里的确有另一个我。但是,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的世界了。 然后,我会推开通往我和小栞美好未来的大门—— * ——我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咦?」 突然置身于黑暗中,眼睛就像贴上黑色薄膜一样令人有压迫感。当然,那只是错觉,随时间经过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我也开始能掌握现况了。我在狭窄的空间中横躺,手臂里怀抱着某种柔软的东西,可以感觉到温暖的体温还有刚才闻到的发香。 是小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黑暗中抱着小栞。 该不会是我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好不容易才成功的! 小栞也回来了吗?应该是说,小栞有成功跳跃到平行世界吗? 「小栞,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我对臂弯里的小栞问话,但是她没有回答。 「小栞?你怎么了?」 我再喊她,仍然没有回应。我只能感受到怀里的体温和重量。是睡着了吗?还是去了平行世界呢?不对,如果是这样,平行世界的小栞应该会在这里才对。 「喂,小栞,起来了。小栞?」 我用左手捏了捏小栞的脸颊。还是没反应。 此时,我发现一件事。 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紧贴在一起,可以透过许多元素感受到小栞的存在。温暖的体温、甜甜的香味,还有——气息。 「……小栞?」 明明我们的距离近到嘴唇都要贴在一起了。 却感觉不到小栞的呼吸。 「小栞!小栞!」 我把手靠在小栞的嘴边,集中精神感受手掌上的动静。但是,仍然无法感受到小栞的呼吸。她停止呼吸了吗?为什么? 「小栞!可恶,这里太挤了……」 我想打开盖子,但是无论怎么推都打不开。竟然忘了,这个盖子从里面是打不开的。怎么办?要大声呼救吗?如此一来,偷偷溜进这里的事情就会被发现……不对,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 「有人吗?有人在吗?请救救我们!」 我竭尽全力大喊,同时也拼命敲着盖子。研究所里应该有人才对,希望有人能发现我们。 喊了一阵子之后,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一定是有人听到声音过来了!我继续大喊。 「我们在这里!快打开!」 「小历!?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盖外出现的是爸爸的脸。 「啊,我们家的孩子也在。哎呀,你们两个真的是……」 所长也在旁边,如果可以的话,实在不想被他们知道,但是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他们打开盖子之后,我急忙从里头出来。 「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进去这个机器里吗?」 「小栞她……小栞她没有呼吸了!」 我打断所长的话,大声说了这句话。 听到我的话之后,所长和爸爸对看一眼,什么都没问就把小栞从盒子里抱出来。正常来说,他们应该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是他们应该也从小栞的样子察觉出异状,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几秒钟的时间内,本来在观察小栞状况的所长,已经用自己的手机联络某处。 「是我,这里有个情况特殊的病人,麻烦马上派一辆车到研究所。」 简短说完这些话之后,所长开始帮小栞人工呼吸。爸爸配合节奏,开始心外按摩。 我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不明白爸爸和所长正在尽全力把小栞留在这个世界,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 赶到研究所的车把小栞送至最近的大学医院,所长、我、爸爸也都陪在她身边。当然,在医生帮小栞检查的时候,爸爸和所长也开始要我交代详细的始末。 「小历,发生什么事了?快说清楚。」 爸爸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非常冷静地问我。所长和平常一样,脸上的表情没有改变。 「……我们想逃到平行世界。」 「想逃?为什么?」 「因为爸爸和所长要再婚。」 诚实交代真相之后,爸爸和所长面对面睁大眼睛。 「难道你反对我再婚吗?你不是说不排斥所长当你的新妈妈吗?」 「我是不排斥啊。我不是排斥所长……而是排斥小栞变成我妹妹。」 「怎么了?我以为你和小栞感情很好。」 「所以啊!」 爸爸和所长似乎都不明白我想说什么。这下我必须坦白说出很难说出口的话了。 「变成兄妹的话,我和小栞就不能结婚了吧?」 说到这里,爸爸好像终于懂了。 「你们果然互相喜欢啊!我本来想确认这件事所以才问你,但是你否认,所以我以为……」 这是指我揍了爸爸的时候吧。如果那时候我老实承认,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日高,是我们不好。他们说不是,我们就当真了。完全没有察觉孩子们的心意……果然是我们不好。」 所长连说了两次一样的话,虚弱地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事了。 「不过,小历,有件事情你搞错了。就算成为兄妹,你们还是能结婚。」 「……咦?」 「就算父母再婚,孩子只要没有血缘关系就能结婚。当然,你和小栞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不需要因为我和所长再婚而逃走啊!」 ……什么啊…… 我不知道这种事。还一直以为兄妹绝对不能结婚。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那……我们做的这些事情……」 「……你不知道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没发现你们的心情,我们也有责任……所以,小历你得把事情全部都说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已经不想隐瞒了。因为我深切地感受到,光靠小孩的判断根本无法成事。所以决定要诚实坦白一切,以寻求大人的帮助。 「……只要爸爸你们不再婚,我和小栞就不会变成兄妹。如果爸爸你们一开始没离婚,后来也不会再婚,所以我们想去那样的平行世界。所以我们两个人一起躺进那个盒子,去了平行世界。」 爸爸和所长再度互看。这次两个人都眉头深锁。 「去了?怎么去?那个机器根本就还没完成,也没插电啊!」 「那个我不知道。但是我和小栞祈祷可以去爸爸你们还没离婚的世界,而且我真的成功了。」 「祈祷就成功了?去到平行世界了吗?」 「嗯,我之前也有一次像这样跳跃到平行世界过。」 「……几年前,小栞躺进盒子里的时候吗?」 「正确来说应该是在更早一点的时候……总之,我们做了和当时一样的事,而且至少我又成功了。移动到爸爸和妈妈没离婚的平行世界时,我心想小栞应该也在同一个世界的某处所以急着去找她……结果突然就回到原本的世界了。接着看到身边的小栞时……发现她没有呼吸……」 「那你知道小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坦承一切,把我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我知道自己在平行世界做了什么,也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但是小栞在平行世界做了什么、发生什么事,我完全不清楚。 爸爸和所长都没有生我的气,但我反而觉得很痛苦。我希望他们生气、揍我,然后告诉我该怎么办。隔天小栞转到福冈的九州大学医院,所长在那里似乎比较有门路。所长把研究所交给爸爸之后就去福冈了,据说是要陪在小栞身边,观察她的状况。我虽然也想跟去,但是被拒绝了,说是一定会告诉我状况,要我现在先在家里老实待着。当然,我也没办法反抗。 所长遵守诺言,马上就告诉我状况。 当天夜里,我透过爸爸得知…… 小栞现在是脑死状态。 当时的我,对脑死这个状态并没有正确的认知。但是,听到大脑死亡这个单字,就能感觉到绝望。 我听说陷入脑死状态的人,基本上再也不会醒来。 那天,我的世界顿时失色。 小栞这抹鲜艳的色彩,突然就这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了。 * 在那之后,我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度过每一天。 什么都不想思考,也不知道该思考什么。但是,一个人在家里发呆也很痛苦,所以我只好在外面到处乱晃。虽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地,但是我没办法静静待着。 不知不觉往车站方向走,我的脚步自然而然朝向本来在暑假时想和小栞一起去,但还没去到的景点。 前进的途中,碰到一个大型的十字路口。 从车站往北延伸的中央大道,再走十分钟左右的地方与东西向的昭和路交错。昭和路的十字路口是这个城里最大的十字路口,西南方的角落旁有一小片绿地,那里有一座名为「穿紧身衣的女人」的铜像。 我站在斑马线前,等待号志变成绿灯。 心里突然这么想…… 中场休息 我站在十字路口。 原本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突然面对城镇的灯光,觉得好刺眼。 明明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却突然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和脚步声,震得耳膜也觉得痛。 不禁让人缩起身子、遮住耳朵,停了数秒钟,才慢慢抬起头来。 我站在十字路口。 这是很大的十字路口,也是我很熟悉的地方。这里是这个城镇最大的昭和路十字路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不是在别的地方,做某件事吗?在一个很暗、很窄的地方…… 因为没办法理解现状,所以再度环顾周遭。 看着斑马线,刚好有二、三个人跑着过完马路。 再往前看,有两个人停下脚步面向这里。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之中,有一个是我妈妈。 而另一个人是…… 「爸爸!」 我不禁大喊出声。 自从大吵一架离婚之后,再也没见过面的爸爸和妈妈融洽地站在一起,回头往我这里看。在我的世界,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所以,我想起来了。 我原本想移动到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平行世界。 成功了。 真的移动到父母没离婚的世界了! 我们隔着斑马线对望。为什么会离这么远呢?不是一家人走在一起吗?啊,对了,移动到平行世界的时候,因为世界突然切换吓了一跳,所以愣了一下。原本和我走在一起的妈妈没发现,就这样过了斑马线,现在发现我没跟上所以回头看我。 妈妈好像很担心似地看着我,旁边的爸爸也露出一样的表情,我好高兴。爸爸妈妈在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离婚。 也就是说,我和小历能在这个世界结婚了。 我太开心,在斑马线上跑了起来,一心想尽快追上他们。 妈妈和爸爸却表情大变,对着我摇手。 我的耳朵现在无法顺利接收声音,大脑还无法顺利处理掌握到的声音。 我的眼睛还无法适应城镇的光线,父母站在一起的样子,让我头晕目眩。 待我发现斑马线的红灯和震耳欲聋的喇叭声时,已经太迟了。 一辆汽车疾驶而来。 大概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终于意会到汽车就要迎面撞上,就在那短短一瞬间,我思考接下来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撞!会死吗?要赶快逃走才行!但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此时,我脑海里浮现小历的脸。 对了! 平行世界!只要逃到平行世界就行了!在被撞之前,逃到平行世界就没事了! 拜托,跳吧!跳吧—— * ——当我醒来时…… 我站在十字路口。 本来安心于自己得救,但那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又有一辆车朝我疾驶而来。 啊,这次真的完蛋了。 我当场蹲下抱着头,用力闭上眼睛。 不过,等了很久都没有被撞。只有汽车的声音不断从我所在的地方呼啸而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结果,马上又看到汽车的保险杆。虽然我再度蹲下闭上眼睛,但仍然没有被撞。 就这样闭着眼睛一段时间之后,汽车的声音安静下来,街道响起熟悉的旋律。那是斑马线转绿灯时会响起的音乐。 这次换人群纷纷走过,我站起来慢慢睁开双眼。 人们走在转成绿灯的斑马线上。汽车因为红灯而停下,而我的身体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无法理解现况,难道是这些汽车都顺利避开我了吗?怎么可能? 正当我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一群人迎面走来。我下意识想避开,所以打算迈开步伐。 然而,双脚却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当我察觉不对劲的下一秒,迎面走来的其中一人就快要撞上来了。 接着,对方穿过我的身体,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走路。 「……咦?」 不断有人撞上呆若木鸡的我——不,正确来说,没有人撞到我。 每个过斑马线的人都和我重叠、穿过我走到对面。 就像我不在这里一样。 我害怕地看着自己的手。 「咦……」 我的手——不对,不只手。 手、脚、身体…… 我的身体几乎呈现透明状态,人、声音、光线都能穿透。 就这样,我成了十字路口上的幽灵。 我站在十字路口。 原本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突然面对城镇的灯光,觉得好刺眼。 明明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却突然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和脚步声,震得耳膜也觉得痛。 不禁让人缩起身子、遮住耳朵,停了数秒钟,才慢慢抬起头来。 我站在十字路口。 这是很大的十字路口,也是我很熟悉的地方。这里是这个城镇最大的昭和路十字路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不是在别的地方,做某件事吗?在一个很暗、很窄的地方…… 因为没办法理解现状,所以再度环顾周遭。 看着斑马线,刚好有二、三个人跑着过完马路。 再往前看,有两个人停下脚步面向这里。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之中,有一个是我妈妈。 而另一个人是…… 「爸爸!」 我不禁大喊出声。 自从大吵一架离婚之后,再也没见过面的爸爸和妈妈融洽地站在一起,回头往我这里看。在我的世界,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所以,我想起来了。 我原本想移动到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平行世界。 成功了。 真的移动到父母没离婚的世界了! 我们隔着斑马线对望。为什么会离这么远呢?不是一家人走在一起吗?啊,对了,移动到平行世界的时候,因为世界突然切换吓了一跳,所以愣了一下。原本和我走在一起的妈妈没发现,就这样过了斑马线,现在发现我没跟上所以回头看我。 妈妈好像很担心似地看着我,旁边的爸爸也露出一样的表情,我好高兴。爸爸妈妈在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离婚。 也就是说,我和小历能在这个世界结婚了。 我太开心,在斑马线上跑了起来,一心想尽快追上他们。 妈妈和爸爸却表情大变,对着我摇手。 我的耳朵现在无法顺利接收声音,大脑还无法顺利处理掌握到的声音。 我的眼睛还无法适应城镇的光线,父母站在一起的样子,让我头晕目眩。 待我发现斑马线的红灯和震耳欲聋的喇叭声时,已经太迟了。 一辆汽车疾驶而来。 大概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终于意会到汽车就要迎面撞上,就在那短短一瞬间,我思考接下来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撞!会死吗?要赶快逃走才行!但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此时,我脑海里浮现小历的脸。 对了! 平行世界!只要逃到平行世界就行了!在被撞之前,逃到平行世界就没事了! 拜托,跳吧!跳吧—— * ——当我醒来时…… 我站在十字路口。 本来安心于自己得救,但那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又有一辆车朝我疾驶而来。 啊,这次真的完蛋了。 我当场蹲下抱着头,用力闭上眼睛。 不过,等了很久都没有被撞。只有汽车的声音不断从我所在的地方呼啸而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结果,马上又看到汽车的保险杆。虽然我再度蹲下闭上眼睛,但仍然没有被撞。 就这样闭着眼睛一段时间之后,汽车的声音安静下来,街道响起熟悉的旋律。那是斑马线转绿灯时会响起的音乐。 这次换人群纷纷走过,我站起来慢慢睁开双眼。 人们走在转成绿灯的斑马线上。汽车因为红灯而停下,而我的身体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无法理解现况,难道是这些汽车都顺利避开我了吗?怎么可能? 正当我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一群人迎面走来。我下意识想避开,所以打算迈开步伐。 然而,双脚却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当我察觉不对劲的下一秒,迎面走来的其中一人就快要撞上来了。 接着,对方穿过我的身体,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走路。 「……咦?」 不断有人撞上呆若木鸡的我——不,正确来说,没有人撞到我。 每个过斑马线的人都和我重叠、穿过我走到对面。 就像我不在这里一样。 我害怕地看着自己的手。 「咦……」 我的手——不对,不只手。 手、脚、身体…… 我的身体几乎呈现透明状态,人、声音、光线都能穿透。 就这样,我成了十字路口上的幽灵。 我站在十字路口。 原本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突然面对城镇的灯光,觉得好刺眼。 明明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却突然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和脚步声,震得耳膜也觉得痛。 不禁让人缩起身子、遮住耳朵,停了数秒钟,才慢慢抬起头来。 我站在十字路口。 这是很大的十字路口,也是我很熟悉的地方。这里是这个城镇最大的昭和路十字路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不是在别的地方,做某件事吗?在一个很暗、很窄的地方…… 因为没办法理解现状,所以再度环顾周遭。 看着斑马线,刚好有二、三个人跑着过完马路。 再往前看,有两个人停下脚步面向这里。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之中,有一个是我妈妈。 而另一个人是…… 「爸爸!」 我不禁大喊出声。 自从大吵一架离婚之后,再也没见过面的爸爸和妈妈融洽地站在一起,回头往我这里看。在我的世界,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所以,我想起来了。 我原本想移动到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平行世界。 成功了。 真的移动到父母没离婚的世界了! 我们隔着斑马线对望。为什么会离这么远呢?不是一家人走在一起吗?啊,对了,移动到平行世界的时候,因为世界突然切换吓了一跳,所以愣了一下。原本和我走在一起的妈妈没发现,就这样过了斑马线,现在发现我没跟上所以回头看我。 妈妈好像很担心似地看着我,旁边的爸爸也露出一样的表情,我好高兴。爸爸妈妈在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离婚。 也就是说,我和小历能在这个世界结婚了。 我太开心,在斑马线上跑了起来,一心想尽快追上他们。 妈妈和爸爸却表情大变,对着我摇手。 我的耳朵现在无法顺利接收声音,大脑还无法顺利处理掌握到的声音。 我的眼睛还无法适应城镇的光线,父母站在一起的样子,让我头晕目眩。 待我发现斑马线的红灯和震耳欲聋的喇叭声时,已经太迟了。 一辆汽车疾驶而来。 大概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终于意会到汽车就要迎面撞上,就在那短短一瞬间,我思考接下来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撞!会死吗?要赶快逃走才行!但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此时,我脑海里浮现小历的脸。 对了! 平行世界!只要逃到平行世界就行了!在被撞之前,逃到平行世界就没事了! 拜托,跳吧!跳吧—— * ——当我醒来时…… 我站在十字路口。 本来安心于自己得救,但那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又有一辆车朝我疾驶而来。 啊,这次真的完蛋了。 我当场蹲下抱着头,用力闭上眼睛。 不过,等了很久都没有被撞。只有汽车的声音不断从我所在的地方呼啸而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结果,马上又看到汽车的保险杆。虽然我再度蹲下闭上眼睛,但仍然没有被撞。 就这样闭着眼睛一段时间之后,汽车的声音安静下来,街道响起熟悉的旋律。那是斑马线转绿灯时会响起的音乐。 这次换人群纷纷走过,我站起来慢慢睁开双眼。 人们走在转成绿灯的斑马线上。汽车因为红灯而停下,而我的身体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无法理解现况,难道是这些汽车都顺利避开我了吗?怎么可能? 正当我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一群人迎面走来。我下意识想避开,所以打算迈开步伐。 然而,双脚却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当我察觉不对劲的下一秒,迎面走来的其中一人就快要撞上来了。 接着,对方穿过我的身体,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走路。 「……咦?」 不断有人撞上呆若木鸡的我——不,正确来说,没有人撞到我。 每个过斑马线的人都和我重叠、穿过我走到对面。 就像我不在这里一样。 我害怕地看着自己的手。 「咦……」 我的手——不对,不只手。 手、脚、身体…… 我的身体几乎呈现透明状态,人、声音、光线都能穿透。 就这样,我成了十字路口上的幽灵。 我站在十字路口。 原本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突然面对城镇的灯光,觉得好刺眼。 明明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却突然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和脚步声,震得耳膜也觉得痛。 不禁让人缩起身子、遮住耳朵,停了数秒钟,才慢慢抬起头来。 我站在十字路口。 这是很大的十字路口,也是我很熟悉的地方。这里是这个城镇最大的昭和路十字路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不是在别的地方,做某件事吗?在一个很暗、很窄的地方…… 因为没办法理解现状,所以再度环顾周遭。 看着斑马线,刚好有二、三个人跑着过完马路。 再往前看,有两个人停下脚步面向这里。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之中,有一个是我妈妈。 而另一个人是…… 「爸爸!」 我不禁大喊出声。 自从大吵一架离婚之后,再也没见过面的爸爸和妈妈融洽地站在一起,回头往我这里看。在我的世界,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所以,我想起来了。 我原本想移动到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平行世界。 成功了。 真的移动到父母没离婚的世界了! 我们隔着斑马线对望。为什么会离这么远呢?不是一家人走在一起吗?啊,对了,移动到平行世界的时候,因为世界突然切换吓了一跳,所以愣了一下。原本和我走在一起的妈妈没发现,就这样过了斑马线,现在发现我没跟上所以回头看我。 妈妈好像很担心似地看着我,旁边的爸爸也露出一样的表情,我好高兴。爸爸妈妈在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离婚。 也就是说,我和小历能在这个世界结婚了。 我太开心,在斑马线上跑了起来,一心想尽快追上他们。 妈妈和爸爸却表情大变,对着我摇手。 我的耳朵现在无法顺利接收声音,大脑还无法顺利处理掌握到的声音。 我的眼睛还无法适应城镇的光线,父母站在一起的样子,让我头晕目眩。 待我发现斑马线的红灯和震耳欲聋的喇叭声时,已经太迟了。 一辆汽车疾驶而来。 大概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终于意会到汽车就要迎面撞上,就在那短短一瞬间,我思考接下来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撞!会死吗?要赶快逃走才行!但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此时,我脑海里浮现小历的脸。 对了! 平行世界!只要逃到平行世界就行了!在被撞之前,逃到平行世界就没事了! 拜托,跳吧!跳吧—— * ——当我醒来时…… 我站在十字路口。 本来安心于自己得救,但那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又有一辆车朝我疾驶而来。 啊,这次真的完蛋了。 我当场蹲下抱着头,用力闭上眼睛。 不过,等了很久都没有被撞。只有汽车的声音不断从我所在的地方呼啸而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结果,马上又看到汽车的保险杆。虽然我再度蹲下闭上眼睛,但仍然没有被撞。 就这样闭着眼睛一段时间之后,汽车的声音安静下来,街道响起熟悉的旋律。那是斑马线转绿灯时会响起的音乐。 这次换人群纷纷走过,我站起来慢慢睁开双眼。 人们走在转成绿灯的斑马线上。汽车因为红灯而停下,而我的身体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无法理解现况,难道是这些汽车都顺利避开我了吗?怎么可能? 正当我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一群人迎面走来。我下意识想避开,所以打算迈开步伐。 然而,双脚却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当我察觉不对劲的下一秒,迎面走来的其中一人就快要撞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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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撞!会死吗?要赶快逃走才行!但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此时,我脑海里浮现小历的脸。 对了! 平行世界!只要逃到平行世界就行了!在被撞之前,逃到平行世界就没事了! 拜托,跳吧!跳吧—— * ——当我醒来时…… 我站在十字路口。 本来安心于自己得救,但那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又有一辆车朝我疾驶而来。 啊,这次真的完蛋了。 我当场蹲下抱着头,用力闭上眼睛。 不过,等了很久都没有被撞。只有汽车的声音不断从我所在的地方呼啸而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结果,马上又看到汽车的保险杆。虽然我再度蹲下闭上眼睛,但仍然没有被撞。 就这样闭着眼睛一段时间之后,汽车的声音安静下来,街道响起熟悉的旋律。那是斑马线转绿灯时会响起的音乐。 这次换人群纷纷走过,我站起来慢慢睁开双眼。 人们走在转成绿灯的斑马线上。汽车因为红灯而停下,而我的身体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无法理解现况,难道是这些汽车都顺利避开我了吗?怎么可能? 正当我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一群人迎面走来。我下意识想避开,所以打算迈开步伐。 然而,双脚却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当我察觉不对劲的下一秒,迎面走来的其中一人就快要撞上来了。 接着,对方穿过我的身体,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走路。 「……咦?」 不断有人撞上呆若木鸡的我——不,正确来说,没有人撞到我。 每个过斑马线的人都和我重叠、穿过我走到对面。 就像我不在这里一样。 我害怕地看着自己的手。 「咦……」 我的手——不对,不只手。 手、脚、身体…… 我的身体几乎呈现透明状态,人、声音、光线都能穿透。 就这样,我成了十字路口上的幽灵。 我站在十字路口。 原本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突然面对城镇的灯光,觉得好刺眼。 明明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却突然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和脚步声,震得耳膜也觉得痛。 不禁让人缩起身子、遮住耳朵,停了数秒钟,才慢慢抬起头来。 我站在十字路口。 这是很大的十字路口,也是我很熟悉的地方。这里是这个城镇最大的昭和路十字路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不是在别的地方,做某件事吗?在一个很暗、很窄的地方…… 因为没办法理解现状,所以再度环顾周遭。 看着斑马线,刚好有二、三个人跑着过完马路。 再往前看,有两个人停下脚步面向这里。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之中,有一个是我妈妈。 而另一个人是…… 「爸爸!」 我不禁大喊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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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对方穿过我的身体,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走路。 「……咦?」 不断有人撞上呆若木鸡的我——不,正确来说,没有人撞到我。 每个过斑马线的人都和我重叠、穿过我走到对面。 就像我不在这里一样。 我害怕地看着自己的手。 「咦……」 我的手——不对,不只手。 手、脚、身体…… 我的身体几乎呈现透明状态,人、声音、光线都能穿透。 就这样,我成了十字路口上的幽灵。 我站在十字路口。 原本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突然面对城镇的灯光,觉得好刺眼。 明明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却突然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和脚步声,震得耳膜也觉得痛。 不禁让人缩起身子、遮住耳朵,停了数秒钟,才慢慢抬起头来。 我站在十字路口。 这是很大的十字路口,也是我很熟悉的地方。这里是这个城镇最大的昭和路十字路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不是在别的地方,做某件事吗?在一个很暗、很窄的地方…… 因为没办法理解现状,所以再度环顾周遭。 看着斑马线,刚好有二、三个人跑着过完马路。 再往前看,有两个人停下脚步面向这里。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之中,有一个是我妈妈。 而另一个人是…… 「爸爸!」 我不禁大喊出声。 自从大吵一架离婚之后,再也没见过面的爸爸和妈妈融洽地站在一起,回头往我这里看。在我的世界,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所以,我想起来了。 我原本想移动到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平行世界。 成功了。 真的移动到父母没离婚的世界了! 我们隔着斑马线对望。为什么会离这么远呢?不是一家人走在一起吗?啊,对了,移动到平行世界的时候,因为世界突然切换吓了一跳,所以愣了一下。原本和我走在一起的妈妈没发现,就这样过了斑马线,现在发现我没跟上所以回头看我。 妈妈好像很担心似地看着我,旁边的爸爸也露出一样的表情,我好高兴。爸爸妈妈在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离婚。 也就是说,我和小历能在这个世界结婚了。 我太开心,在斑马线上跑了起来,一心想尽快追上他们。 妈妈和爸爸却表情大变,对着我摇手。 我的耳朵现在无法顺利接收声音,大脑还无法顺利处理掌握到的声音。 我的眼睛还无法适应城镇的光线,父母站在一起的样子,让我头晕目眩。 待我发现斑马线的红灯和震耳欲聋的喇叭声时,已经太迟了。 一辆汽车疾驶而来。 大概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终于意会到汽车就要迎面撞上,就在那短短一瞬间,我思考接下来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撞!会死吗?要赶快逃走才行!但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此时,我脑海里浮现小历的脸。 对了! 平行世界!只要逃到平行世界就行了!在被撞之前,逃到平行世界就没事了! 拜托,跳吧!跳吧—— * ——当我醒来时…… 我站在十字路口。 本来安心于自己得救,但那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又有一辆车朝我疾驶而来。 啊,这次真的完蛋了。 我当场蹲下抱着头,用力闭上眼睛。 不过,等了很久都没有被撞。只有汽车的声音不断从我所在的地方呼啸而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结果,马上又看到汽车的保险杆。虽然我再度蹲下闭上眼睛,但仍然没有被撞。 就这样闭着眼睛一段时间之后,汽车的声音安静下来,街道响起熟悉的旋律。那是斑马线转绿灯时会响起的音乐。 这次换人群纷纷走过,我站起来慢慢睁开双眼。 人们走在转成绿灯的斑马线上。汽车因为红灯而停下,而我的身体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无法理解现况,难道是这些汽车都顺利避开我了吗?怎么可能? 正当我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一群人迎面走来。我下意识想避开,所以打算迈开步伐。 然而,双脚却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当我察觉不对劲的下一秒,迎面走来的其中一人就快要撞上来了。 接着,对方穿过我的身体,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走路。 「……咦?」 不断有人撞上呆若木鸡的我——不,正确来说,没有人撞到我。 每个过斑马线的人都和我重叠、穿过我走到对面。 就像我不在这里一样。 我害怕地看着自己的手。 「咦……」 我的手——不对,不只手。 手、脚、身体…… 我的身体几乎呈现透明状态,人、声音、光线都能穿透。 就这样,我成了十字路口上的幽灵。 我站在十字路口。 原本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突然面对城镇的灯光,觉得好刺眼。 明明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却突然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和脚步声,震得耳膜也觉得痛。 不禁让人缩起身子、遮住耳朵,停了数秒钟,才慢慢抬起头来。 我站在十字路口。 这是很大的十字路口,也是我很熟悉的地方。这里是这个城镇最大的昭和路十字路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不是在别的地方,做某件事吗?在一个很暗、很窄的地方…… 因为没办法理解现状,所以再度环顾周遭。 看着斑马线,刚好有二、三个人跑着过完马路。 再往前看,有两个人停下脚步面向这里。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之中,有一个是我妈妈。 而另一个人是…… 「爸爸!」 我不禁大喊出声。 自从大吵一架离婚之后,再也没见过面的爸爸和妈妈融洽地站在一起,回头往我这里看。在我的世界,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所以,我想起来了。 我原本想移动到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平行世界。 成功了。 真的移动到父母没离婚的世界了! 我们隔着斑马线对望。为什么会离这么远呢?不是一家人走在一起吗?啊,对了,移动到平行世界的时候,因为世界突然切换吓了一跳,所以愣了一下。原本和我走在一起的妈妈没发现,就这样过了斑马线,现在发现我没跟上所以回头看我。 妈妈好像很担心似地看着我,旁边的爸爸也露出一样的表情,我好高兴。爸爸妈妈在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离婚。 也就是说,我和小历能在这个世界结婚了。 我太开心,在斑马线上跑了起来,一心想尽快追上他们。 妈妈和爸爸却表情大变,对着我摇手。 我的耳朵现在无法顺利接收声音,大脑还无法顺利处理掌握到的声音。 我的眼睛还无法适应城镇的光线,父母站在一起的样子,让我头晕目眩。 待我发现斑马线的红灯和震耳欲聋的喇叭声时,已经太迟了。 一辆汽车疾驶而来。 大概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终于意会到汽车就要迎面撞上,就在那短短一瞬间,我思考接下来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撞!会死吗?要赶快逃走才行!但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此时,我脑海里浮现小历的脸。 对了! 平行世界!只要逃到平行世界就行了!在被撞之前,逃到平行世界就没事了! 拜托,跳吧!跳吧—— * ——当我醒来时…… 我站在十字路口。 本来安心于自己得救,但那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又有一辆车朝我疾驶而来。 啊,这次真的完蛋了。 我当场蹲下抱着头,用力闭上眼睛。 不过,等了很久都没有被撞。只有汽车的声音不断从我所在的地方呼啸而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结果,马上又看到汽车的保险杆。虽然我再度蹲下闭上眼睛,但仍然没有被撞。 就这样闭着眼睛一段时间之后,汽车的声音安静下来,街道响起熟悉的旋律。那是斑马线转绿灯时会响起的音乐。 这次换人群纷纷走过,我站起来慢慢睁开双眼。 人们走在转成绿灯的斑马线上。汽车因为红灯而停下,而我的身体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无法理解现况,难道是这些汽车都顺利避开我了吗?怎么可能? 正当我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一群人迎面走来。我下意识想避开,所以打算迈开步伐。 然而,双脚却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当我察觉不对劲的下一秒,迎面走来的其中一人就快要撞上来了。 接着,对方穿过我的身体,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走路。 「……咦?」 不断有人撞上呆若木鸡的我——不,正确来说,没有人撞到我。 每个过斑马线的人都和我重叠、穿过我走到对面。 就像我不在这里一样。 我害怕地看着自己的手。 「咦……」 我的手——不对,不只手。 手、脚、身体…… 我的身体几乎呈现透明状态,人、声音、光线都能穿透。 就这样,我成了十字路口上的幽灵。 我站在十字路口。 原本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突然面对城镇的灯光,觉得好刺眼。 明明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却突然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和脚步声,震得耳膜也觉得痛。 不禁让人缩起身子、遮住耳朵,停了数秒钟,才慢慢抬起头来。 我站在十字路口。 这是很大的十字路口,也是我很熟悉的地方。这里是这个城镇最大的昭和路十字路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不是在别的地方,做某件事吗?在一个很暗、很窄的地方…… 因为没办法理解现状,所以再度环顾周遭。 看着斑马线,刚好有二、三个人跑着过完马路。 再往前看,有两个人停下脚步面向这里。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之中,有一个是我妈妈。 而另一个人是…… 「爸爸!」 我不禁大喊出声。 自从大吵一架离婚之后,再也没见过面的爸爸和妈妈融洽地站在一起,回头往我这里看。在我的世界,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所以,我想起来了。 我原本想移动到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平行世界。 成功了。 真的移动到父母没离婚的世界了! 我们隔着斑马线对望。为什么会离这么远呢?不是一家人走在一起吗?啊,对了,移动到平行世界的时候,因为世界突然切换吓了一跳,所以愣了一下。原本和我走在一起的妈妈没发现,就这样过了斑马线,现在发现我没跟上所以回头看我。 妈妈好像很担心似地看着我,旁边的爸爸也露出一样的表情,我好高兴。爸爸妈妈在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离婚。 也就是说,我和小历能在这个世界结婚了。 我太开心,在斑马线上跑了起来,一心想尽快追上他们。 妈妈和爸爸却表情大变,对着我摇手。 我的耳朵现在无法顺利接收声音,大脑还无法顺利处理掌握到的声音。 我的眼睛还无法适应城镇的光线,父母站在一起的样子,让我头晕目眩。 待我发现斑马线的红灯和震耳欲聋的喇叭声时,已经太迟了。 一辆汽车疾驶而来。 大概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终于意会到汽车就要迎面撞上,就在那短短一瞬间,我思考接下来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撞!会死吗?要赶快逃走才行!但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此时,我脑海里浮现小历的脸。 对了! 平行世界!只要逃到平行世界就行了!在被撞之前,逃到平行世界就没事了! 拜托,跳吧!跳吧—— * ——当我醒来时…… 我站在十字路口。 本来安心于自己得救,但那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又有一辆车朝我疾驶而来。 啊,这次真的完蛋了。 我当场蹲下抱着头,用力闭上眼睛。 不过,等了很久都没有被撞。只有汽车的声音不断从我所在的地方呼啸而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结果,马上又看到汽车的保险杆。虽然我再度蹲下闭上眼睛,但仍然没有被撞。 就这样闭着眼睛一段时间之后,汽车的声音安静下来,街道响起熟悉的旋律。那是斑马线转绿灯时会响起的音乐。 这次换人群纷纷走过,我站起来慢慢睁开双眼。 人们走在转成绿灯的斑马线上。汽车因为红灯而停下,而我的身体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无法理解现况,难道是这些汽车都顺利避开我了吗?怎么可能? 正当我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一群人迎面走来。我下意识想避开,所以打算迈开步伐。 然而,双脚却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当我察觉不对劲的下一秒,迎面走来的其中一人就快要撞上来了。 接着,对方穿过我的身体,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走路。 「……咦?」 不断有人撞上呆若木鸡的我——不,正确来说,没有人撞到我。 每个过斑马线的人都和我重叠、穿过我走到对面。 就像我不在这里一样。 我害怕地看着自己的手。 「咦……」 我的手——不对,不只手。 手、脚、身体…… 我的身体几乎呈现透明状态,人、声音、光线都能穿透。 就这样,我成了十字路口上的幽灵。 第三章 少年期(二) 「虚质元素核分裂症。」 所长读出白板上的文字,同时一拳敲在白板上。 「我暂且先这样称呼女儿目前的状态。」 我集中精神听,以免错过所长说的话。这天,我照爸爸的吩咐前往研究所,所长从福冈回来,我们三个人从早上就关在会议室里。 小栞陷入脑死状态后,已经过了一个月。 所长往返于研究所与大学医院之间,有时爸爸也会同行。我也常常被叫到这两个地方,以经历过两次远距离跳跃的样品身份,接受许多检查。但是,他们仍然不允许我见小栞。 目前都是透过爸爸,告知小栞的状况。然而,爸爸说的话始终如一:没有变化。一直都这样。无法接受的我,在网路上查询有关脑死状态的知识。查询之后,我反而更绝望。 脑死和大脑还活着、可以自发性呼吸、有可能恢复的植物人状态不同。所谓的脑死就是大脑已经完全死亡,无法自主呼吸,恢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且大多数的状态下,患者会在一周内死亡。 难道,小栞早就死了? 所长和爸爸只是瞒着我而已? 现在的我,没来由地就会突然想大喊,有时还会真的喊出声,变得没有食欲、具有攻击性,心情十分沮丧,甚至浮现想追随小栞自杀的念头。后来连自杀都嫌麻烦,希望自己可以就这样断气。 因为我这个样子,暑假结束后我仍没有回学校上课。每天都在家里、研究所、大学医院之间往返。所幸,大家都对我很好,可能是因为这样我才能保持清醒吧!我就这样过着半废人的生活。前几天所长说有重要的事要说,叫我去研究所一趟。 现在,对我来说重要的事就只有小栞了。 所以我拼命抓住仅存的理性,像现在这样聆听所长的话。 「首先我要先说,小栞的心脏还在跳动。现在装了人工呼吸器,防止心跳停止。」 所长一改平常有点古怪但亲切的说话方式,表现得像男老师一样冷静。她认真说话的时候就会变成这样。 「小栞,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脊髓还有功能,所以有脊髓反射反应,也有分泌体液、体温变化等生理现象。只是大脑机能完全死亡,已经丧失主观意识控制的随意运动、五感、思考与智能、记忆与情感。而且,一旦经历过脑死,大脑的机能基本上就不会再度复苏。这种状态是生是死,只能靠个人的生死观来判断了。」 也就是说,现在是身体活着,但心灵已经死亡的意思吗? 「可是……我听说脑死的人几乎会在一周内停止心跳。」 「你去查过了吗?的确几乎都是这样。但是也有很多案例,维持生命活动超过一周。某篇论文指出,过去三十年的文献中,有三位数的长期生存案例,其中有七例生存半年以上。也有装上人工呼吸器后离院的案例,其中最久的案例生存长达十四年半。似乎在论文撰写期间都还活着。」 「那小栞目前也算是没问题吧?」 「我指名的可靠人手正在用最尖端的设备维持她的生命,不会轻易让她死的。」 所长这句话让我暂且放下心中大石,但仍然无法安心。 「言归正传吧!像小栞现在这样大脑功能已经完全死亡的状态,一般称为全脑死,但我另外为她现在的状态命名。」 「这就是虚质元素核分裂症?」 「没错,一般都是因为交通事故或疾病让大脑受到不可恢复的损伤,才会陷入脑死状态。但这次经过精密的检查,小栞的大脑没有发现任何损伤,只是功能完全停摆而已。」 大脑没有损伤,我能够理解。毕竟这个世界的小栞没有遇到交通事故,只是躺在机器里而已。 「那么,为什么小栞的大脑功能会停止?我认为有可能是平行跳跃——移动到平行世界造成的影响。」 终于讲到重点了。这件事一定,不对,应该是说我绝对也有责任。「你过去曾经用爱茵兹瓦的摇篮平行跳跃。其中一次,就是上个月和小栞一起移动的时候。」 「爱茵兹瓦……?」 「不必在意。那是我喜欢的旧时代小说里的词汇。」 说到这个,我以前曾经听爸爸说过,所长喜欢以前的漫画、动画、游戏和小说。虚质科学和平行世界的想法,也受到这些作品很大的影响。 「就我的认知来说,那台装置尚未完成。你跳跃到平行世界时,两次都没有接上电源。为什么你还是成功了呢?」 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我用沉默催促所长继续说下去。 「平行跳跃基本上是自然发生的现象。如果是跳跃到邻近的世界,经常会在还没发现的时候就回到原本的世界。此时,两个世界之间产生的微妙差异,就是导致误会与记错事情的原因。」 这些知识我也知道,而且一般社会大众也很熟悉。 「然而,世界与世界之间相隔越远,就越难在自然的状态下跳跃。你第一次长距离跳跃时,去到爷爷过世的世界,第二次是去到日高和高崎没离婚的世界。两者应该都是距离较远的世界,但你却成功了,而且还是去到自己想去的世界,随心所欲跳跃到平行世界也是我的目标之一,不过……」 所长这么说,让我觉得自己像是未知生物。这一个月来,我接受了各种不明就里的检查,应该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吧? 「虽然这只是一种假说,不过我认为应该是有些人比较容易引起平行跳跃。」 所以,我就是这种人吗? 「小历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平行跳跃的现象吗?」 「不……我不知道。」 「这样啊,日高,你要教的话就应该要连这个也一起教啊!」 所长把矛头转向一直默默听着对话的爸爸。 「我本来也想说差不多该教他了,但是后来他就不怎么来研究所……不,即便是这样也是我不好。」 也就是说,所长和爸爸其实已经察觉我和小栞的关系了吧。 「嗯……这我也有责任。日高,这样不行啊。看来是我们读书读过头,导致不懂得了解人心了。」 「好像是……小历,对不起。」跟我道歉也只是让我觉得困扰而已。毕竟小栞会变成这样的直接原因,就是我啊! 「为了浅显易懂地说明虚质科学的概念,我构思出『爱茵兹瓦之海与气泡』理论。我想你应该知道,这就是把虚质空间比喻成大海的意思。将虚质空间想成是一片大海,海底生成的一颗气泡为原始世界,垂直方向为时间轴。气泡越来越大,一边分裂一边浮到爱茵兹瓦的海面上变成气泡,就是我们所居住的、无限的平行世界。」 这些都是爸爸一开始教我的虚质科学概念,所以这个部分我很快就了解了。 「虽然是后设观点,但气泡有宏观和微观两种。简单来说,宏观的气泡就是每个不同的世界,而微观的气泡就是指生存在其中的我们。这些气泡原本都是由同一颗气泡分裂而成的双胞胎,所以气泡之间会产生宛如分子间作用力的反应,再加上宏观气泡的行动所形成的惯性力,有时会让微观气泡飞出去。飞出去的气泡会趁势和邻近的双胞胎气泡交换,如果是近距离,很快就会复原,但是如果因为某些原因和遥远的气泡互换,就会需要更多时间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简而言之,用大海和气泡来比喻平行跳跃。 「虽然这完全也是一种假说……但我认为,应该有双胞胎气泡之间连结紧密,导致微观气泡容易脱离宏观气泡的状况。不知道是不是虚质密度高的关系,总之,应该是拥有强烈变化意识的气泡。当这颗气泡强烈 想要移动到平行世界时,虚质就会给予回应,进而引起平行跳跃的现象。」 「……所以,那颗气泡就是我?」 「只是假说而已。」 如果这个假说正确,或许只要我帮忙,那个盒子——爱茵兹瓦的摇篮就能完成?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虚质可以组成物质对吧?」 「嗯。」 「反过来说,所有的物质都是由虚质组成。」 「没错。」 「也就是说,譬如铅笔、笔记本、石头……这些东西也能平行跳跃吗?」 「嗯。没错。只是这些东西就算移动也对世界没有任何影响。只是虚质移动,物质并不会改变。简单来说,以人类为例,交换的只有意识,身体并不会改变。而且,物品没有意识,所以等于没有任何改变。正确来说,产生影响的可能性非常低,就算有影响也非常轻微。」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现在我坐的椅子,很可能瞬间和平行世界的椅子交换吗?的确,就算交换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你都了解了吗?那我就进入正题。」 咚地一声,所长再度敲响白板。对了,刚刚说的都只是进入正题前的引言而已。 「如果这颗微观气泡在移动到宏观气泡的途中破掉,会怎么样?」 宏观气泡就是平行世界。人类这颗气泡在移动到平行世界途中破掉的话…… 「……会死吗?」 「不对。构成破裂气泡的虚质会和物质形成解离状态。」 这次不需要比喻了。因为实际案例就在我身边,所以不需要比喻。刚才说的话,就是为了浅显易懂地说明这个实际案例,而描绘如此壮阔的比喻。「这就是虚质元素核分裂症?」 「没错,综合小栞和你的检查结果、你说过的话以及小栞的幽灵在十字路口告诉你的状况,我得出这样的结论。」 我在十字路口遇到小栞的幽灵,而且从小栞那里听到的状况,我都已经和他们说过了。小栞在平行世界差点被车撞的时候,打算逃到其他平行世界,结果下一个瞬间就变成幽灵了。 「和你一起进入摇篮的小栞,应该是被你的虚质影响,所以一起平行跳跃了。然而,她在发生交通事故的瞬间,打算逃到没有遇到事故的世界。」 她一定是觉得自己能躲过一劫,毕竟她真的逃回来了。 「结果,小栞的虚质冲出宏观气泡潜入爱茵兹瓦之海时,微观气泡破裂了。平行世界的小栞,应该是当场死亡。平行跳跃原则上是要和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当对方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时,小栞也一样回不来。因此,小栞的虚质就这样留在爱茵兹瓦之海里,成为失去物质的十字路口幽灵。」 我并没有完全了解所长说的话。 但我知道,我一定有责任。「有方法能救她吗?」 「……如果我的想法都正确,只要观测小栞飘荡在爱茵兹瓦之海里的虚质,然后想办法控制,将虚质固定在原本的物质上即可。只是,目前还无法实际观测虚质。接下来,虚质科学应该会继续进步,但是实际上小栞的身体很难撑到那时候……」 束手无策。除非神仙降临,否则根本救不了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和小栞明明只是想获得幸福而已。 「这不是你的责任……」 所长突然用平常的口吻说话。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绝望了,本来站在所长的立场,应该要责备我才对。女儿是因为我才陷入脑死状态,变成幽灵的。她大可骂我,甚至打我。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 然而,我反而因为所长安慰我而勃然大怒。 「你女儿变成这样,为什么还能如此冷静?只会说这些复杂的话,最后还不是救不了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怪罪我!你明明就是妈妈,难道一点也不难过吗?」 我知道我说了很过分的话,但是我停不下来。对小栞的爱、无法帮助小栞的难堪,甚至对自己的没出息感到愤怒,对大人的冷静感到烦躁……还有对小栞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十字路口感到焦虑。这事情都混杂在一起,融合成黏稠的情感,若不全部吐出来,感觉自己会发疯。 「你们要是没有离婚就好了。这样我和小栞就能正常地在一起了啊!」 无视于自己的无知和愚蠢,一昧责怪大人。爸爸和所长都对离婚这件事无话可说似地保持沉默。冷静想想就知道,或许是因为他们离婚我才会和小栞相遇,但我根本无暇顾及这一点。 「……的确,像我们这样的人,或许根本就不应该结婚。」 所长低声说。爸爸稍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小历,只有这件事我得说清楚。」 接着,所长像刚才一样,以冷冷的眼神盯着我。 「我怎么可能不难过,你这个笨蛋。」 她表情完全没变,但从眼里流出一行泪。 那眼泪让我顿时冷静下来。 我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会难过是理所当然的,怎么可能不难过。 面对因为我而痛失爱女的母亲,我到底有什么脸能骂她? 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负起责任,我该怎么办。现在,我只能做一件事。 「……对不起。」 我只能说这句话,然后低头道歉。 「没关系。我也不应该骂你笨蛋,对不起。如我刚才所说,这件事不只你有责任。说到责任,小历的责任反而是最小的,应该是小栞自己的责任最大吧?」 所长用白色的衣袖随手擦去眼泪,以平常的表情对我说这些话。尽管如此,我也不可能因为她宽恕我的罪责,就能回到日常生活。 我能为小栞做的事情,只有…… 「所长,小栞有摇篮实验室的钥匙。」 「我知道。应该是小栞打了钥匙,才能潜入实验室吧!既然如此,你的责任就更小了。」 「请给我那把钥匙。」 所长眯起眼,目光变得锐利。「你要做什么?」 「让我可以随时使用摇篮。我想到平行世界去找可以帮助小栞的方法。如果是我的话,就能随心所欲平行跳跃吧?」 对了。就算摇篮尚未完成,但我能跳跃到平行世界啊!既然如此,我就跳到各个平行世界,找到小栞得救的世界再调查方法,然后把方法带回这个世界就可以了。 「或许真的能成功,但我觉得不要这么做比较好。毕竟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而且你也有可能会像小栞一样,罹患虚质元素核分裂症。」 「我无所谓,我想为小栞做点什么。」 「怎么可能无所谓,我刚刚才说过,父母不可能不难过。你不也道过歉了吗?如果你变成那样,日高他……你爸爸他会伤心的。」 她这样一说,我望向爸爸。 爸爸一直沉默。就连我对所长和爸爸口吐恶言时也一直沉默。 其实,我不知道爸爸到底在想什么,但毕竟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再加上,我和爸爸之间有默契…… 我盯着爸爸的眼睛,传达我的心情、想法。爸爸也直直回望我。 接着,我们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点了点头。 「所长,能不能把研究室的备份钥匙给小历?」 「……日高,你在说什么?」 「没办法啊。既然一个男人说,想为喜欢的女人做点什么……」 接着,爸爸做出不像他平常会做的事——对我竖起大拇指。我很高兴,也对他竖起大拇指,没错 ,因为我和爸爸都是男人,所以我知道他一定会了解我的心情。 「这未免也太狡猾了吧。男人吗?你这样一说,我也没办法……」 看到我和爸爸的举动,所长一副拿我们没辙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苦笑了一下。 「知道了,就这样做吧。」 「非常感谢!」 「但我有条件。使用摇篮的时候一定要向我或爸爸报备,而且必须在我们陪同的状态下,监控、记录所有的过程。」 「好!……咦?那这样我有备用钥匙也没意义啊?」 「好了,你就先拿着吧。给你。」 「咦?」 所长从口袋里拿出某个东西递给我。我一看,发现那就是钥匙。 「这就是那个备用钥匙?你为什么会带在身上呢?」 「整理小栞的东西时发现的。毕竟现在这项设备还在保密阶段,本来打算放在家里当备用钥匙……你就帮她保管吧!」 「……好。」 仔细想想,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想去平行世界的人本来就是小栞。她想去父母没有离婚的平行世界,但是觉得自己用摇篮很可怕,所以就把我当成实验品。如此想来,那还真是一场荒谬的相遇。 一边回想小栞的脸庞和声音,我握紧手中的钥匙。 我相信,这把钥匙一定能打开我和小栞的幸福大门。 * 隔天,我就开始白天上学、晚上到研究所做实验的生活。 我之所以会去学校,是因为我了解无知有时候是破坏一切的犯罪,而且也下定决心认真走上虚质科学的学习之路。这么做一定会成为帮助小栞的力量。托以前就经常出入研究所的福,我似乎已经知道学习的诀窍,所以成绩越来越好。中学二年级的冬天,我在所长和爸爸的监视下,第一次执行移动实验。 我进入接上电源的摇篮,祈祷能够跳跃到平行世界。先从近距离的世界开始,所以我祈祷移动到隔壁的世界。 数秒后,睁开眼睛,我仍然躺在摇篮里。隔着玻璃盖,爸爸和所长都往我这里看。 我请他们打开盖子,坐起身来。 「成功了吗?」 所长这样问,但我无法回答。因为一切都和几秒钟之前一样。相邻的世界,只有早餐吃的食物不一样而已。仔细想想,我要怎么样才能确认自己有没有移动到平行世界? 所长再度认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决定尽快开发测定自己在哪个平行世界的ip测定装置。 不过,就算移动成功,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差异不大,所以这个世界的小栞仍然是幽灵。移动到距离太近的世界没有意义。了解这件事,就是第一场实验的唯一成果。 * 刚开始,实验的频率是每隔二、三个月移动一次。因为所长与爸爸并不允许我移动太多次。比起平行跳跃,重点还是以测定各种数值以及接受不明就里的测试为主。据说可以对虚质科学有所贡献,所以我也没有理由拒绝,第二次移动实验的三个月后,这次尝试跳跃到第五个世界。 然而,还是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虽然因为衣服穿着不同,让我知道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但小栞在那里仍然是幽灵。 我仍然试着和那个世界的小栞搭话。 一到十字路口,就看见和原本世界一样满脸笑容的小栞站在那里。 「啊,小历……你好。」 这个小栞,和我认识的小栞是同一个人吗? 「小栞,我其实是从平行世界过来的。」 「咦……是这样啊?」 「你觉得我和这个世界的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呃……不知道耶。我觉得看起来一样……」 她很明确地这样说,让我备受打击。虽然是平行世界的自己,但毕竟是别人,我希望我是唯一的我。 但我也没资格说别人。 因为我也分不出原本世界和平行世界的小栞有什么不同。 我抱着内疚的心情回到原本的世界,然后去见了小栞。 「小栞,我来了。」 「啊……小历。谢谢你来,我好高兴。」 几近透明的小栞,在斑马线上露出虚幻的微笑。 小栞站在距离两、三步就能走过斑马线的位置。我总是站在步道边缘和小栞说话。小栞就是在这个位置遭遇交通事故。只要再多一点,只要再走两、三步的时间,应该就能得救才对。 「昨天,我久违地平行跳跃了喔!」 「这样啊,怎么样了?」 「对不起,还是没找到能救你的办法。不过,我一定会找到的。我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嗯,谢谢你。」 像这样聊天的时候,我会觉得小栞就像平常一样站在那里。只是当号志改变,汽车开始行驶,就会穿过小栞的身体。 等到号志再度改变,过马路的人都已经不在,我才再度向小栞搭话。 「小栞有发生什么变化吗?」 「呃……从昨天开始,穿紧身衣的女人铜像附近一直有两只鸽子一起飞来,它们会不会是情侣啊?」 像这样一副没事样的小栞,二十四小时一直待在相同的地方无法移动,那是多么痛苦、多么孤独的一件事啊? 其实我甚至想住在十字路口。看到挥手说再见时,小栞寂寞的笑容,我总是觉得胸口快要爆裂。 我尽可能每天都到十字路口,看准没人的时间和小栞聊天。话虽如此,每天去就很难完全避开他人的耳目,而且不可思议的是,小栞的幽灵似乎只有我能看得到。爸爸和所长、路上的行人都看不见她。因为这样,我在城镇居民的眼中应该属于最好不要靠近的怪人,但为了小栞,我觉得这些都无所谓了。 根据小栞的说法,似乎偶尔也会有人发现她,而且因此吓一跳。这可能和有没有灵力之类的事情相同吧?说不定和我能轻易平行跳跃的理由一样,这些人的虚质密度也很高。 总而言之,我就这样持续和小栞对话,一边过着读书和实验的日子。 * 第三次移动实验是在我升上国中三年级的五月。我强烈认为跳跃到邻近的世界没有意义,所以决定一口气跳到距离50左右的世界。 我移动到一个完全没看过的房间。 近距离的平行世界里,都和我原本的世界一样,正在进行实验,所以平行世界的我也会在同一个时间点转移过去。因此,地点势必都在摇篮里面。 然而,这是第一次移动到摇篮以外的地方。这就表示我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做移动的实验。简而言之,我没有做移动实验的必要——也就是,小栞并没有成为幽灵吗? 话虽如此,我还是必须先确认这里究竟是哪里。拿出手机确认时间是凌晨一点。为了防止事故发生,所以实验都选在深夜进行。慎重起见,我还确认了手机的联络人清单,但是里面没有小栞的名字。我战战兢兢地走出房间,发现周遭一片黑暗。毕竟是这个时间,家里一片黑也算是理所当然。因此,我用手机的灯照亮脚边,探索这个未知的家。 抵达客厅之后,我开始一一翻看手边的东西,想找到一点线索。此时,屋里的灯亮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看,站在那里的是爸爸……还有应该已经离婚的妈妈。 「小历?这么晚了,你在干什么?」 爸爸右手拿着我去修学旅行时购买的纪念木刀。可能以为我是小偷吧?仔细想想,这个时间不开灯还在家里翻找东西,被当成小偷也无可厚非。 妈 妈一脸害怕的样子,抓着爸爸的左手臂。看她的动作这么自然,他们在这个世界应该没有离婚。 「小历?怎么了?」 可能是见我没回答,反而担心了起来,妈妈放开爸爸的手朝我走来。然而,我现在没有心情做这些事情。 如果是相隔这么远的世界,小栞或许平安无事。我想见小栞。我满脑子只想着这件事。然而,联络人清单中没有小栞的名字,就表示这个世界的我和小栞并不认识。「爸爸!能不能介绍所长的女儿给我认识?」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爸爸显得既惊讶又困惑。 「为什么这么突然?」 「研究所的所长有一个和我同年的小孩对吧?我想见那孩子!」 「有是有……但你先把话说清楚。」 如果是爸爸的话,或许把事情说清楚也没关系。但是,我现在没时间说明这些琐碎的事情了。 所以,我脱口而出刚刚想到的谎话。 「我之前偶然在研究所遇到,对她一见钟情!」 爸爸的表情僵住了。 相较之下,妈妈反倒是笑颜逐开。 「哎呀,小历也到这种年纪啦!你该不会是想知道她家在哪里,所以才在这里翻找吧?」 「咦?啊,对。就是这样。这么晚了,真是抱歉。」 「没关系啦。但是擅自找人家的地址,直接上门可不行喔!我说老公,你就正式介绍一下吧!」 「咦?啊,嗯。说得也是,我是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就这样,托了妈妈的福,我在下一个假日见到这个世界的小栞。 然而,在研究所会客室见到的小栞…… 「那个……初次见面。我是佐藤栞。」 她用宛如面对陌生人般、充满戒心的声音对我打招呼。 我心想:不对,平行世界的同一个人,终究还是别人。 这不是那个我喜欢的小栞。就算找到小栞得救的世界,但是她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也无法对小栞有任何帮助。 为了拯救我的小栞、专属于我的小栞,我必须找到小栞和我相遇但没有变成幽灵的世界,否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 我把平行世界的事情告诉爸爸,好不容易才得以使用摇篮回到本来的世界。结果擅自移动到遥远的平行世界这件事,被原本世界的爸爸和所长斥责,但是我平安回来也让他们放下心中大石。 然而,我却觉得非常不安。我真的回到原本的世界了吗?这里真的是我原本的世界吗? 不是没有任何凭证吗?为什么可以断言这里不是隔壁的世界呢?不光如此,爸爸和所长该不会也是从哪个平行世界移动到这里来的吧? 我在那之后,有一段时间情绪很不稳定,实验也暂时中断。 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去见小栞。根据所长的说法,小栞的虚质被固定在变成幽灵时的空间,所以无法平行跳跃了。除此之外,所长还说人类本来就是一天几乎只会移动一次,所以基本上都会在原本的世界。因此,我才能安心地和十字路口的小栞说话。 了解我目前状态的所长,认知到这个问题的急迫性,所以优先开发测定自己现在处于哪个平行世界的ip装置。 结果,在我国中毕业前,ip装置的测试品就已经完成了,而我也成为第一个监测员。这是一种可以登录零世界,然后将ip的差异数值化,让人知道自己身处第几个平行世界的装置。只要把这个装置戴在身上,我就能回归平静,再度以更频繁的频率进行实验。 在那之后,我使用摇篮平行跳跃超过十次。我去到的世界,几乎都是相较之下比较近的世界,每个世界的我都跟着离婚的爸爸,而且也在研究室认识了小栞。然后,每个世界的小栞都成了幽灵。 如果再用气泡比喻,之前被比喻为双胞胎的微观气泡,实际上并不是一分为二,而是从同一颗气泡分裂出来的气泡全都可以视为双胞胎。简而言之,距离这里较近的众多平行世界,小栞似乎都遭遇事故成为幽灵。 目前只试了十次,但还有无限的平行世界。其中一定有小栞得救的世界……就算大家这样劝我,我也不得不去想…… 这该不会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是不是只要我和小栞相遇,无论怎么挣扎都会面临这种命运? * 我十七岁了。 小栞的身体已经离开九州大学医院,移到虚质科学研究所新建的实验室,装上呼吸器维持生命。所长把研究所的其中一个房间翻修成起居室,二十四小时都和小栞待在一起。 我为了找出拯救小栞的方法而持续平行跳跃。然而,我还是没有找到方法。另一方面,我拼命读书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县内最难考的高中。我先把这个消息告诉躺在维生室的小栞,再向十字路口的小栞报告,她一直夸我很厉害,我因此才免于心碎,获得继续撑下去的力量。 然而,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那是某个寒冷的冬天。 「小历。」 爸爸叫住准备去上学的我。 「今天跟学校请假,和我一起去研究所。」 爸爸第一次要我向学校请假去研究所,应该是要说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才对。说不定是小栞有了恢复的迹象。就算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过于期待,但心里还是抱着些许期望前往研究所。 爸爸带我去专为小栞设计的维生室。 「啊,小历来了啊……请进。」 所长罕见地眼睛红肿,出声要我进去。她是熬夜了吗? 不过,现在的我没有心思管所长,特地要我向学校请假,让我和小栞见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从爸爸和所长的态度可以感受到沉重的氛围,但我无视这一切,只顾着去看小栞。躺在病床上的小栞,已经移除维生装置。 「……小栞?」 我抚摸她毫无血色的脸颊。 我从冰冷的脸颊感受到优诺和小栞教我的、我一点也不想感受到的温度差。 「大概在一个小时前……小栞的身体停止心跳了。」 我心想,就连我的心跳也停止算了。 * 举办了小型葬礼之后,我看着燃烧小栞身体的烟从烟囱缓缓上升。之后,我穿着代替丧服的学生制服直接前往十字路口,看到从十四岁以来完全没改变的小栞幽灵,笑着迎接我。 「小历,好久不见了呢……」 「嗯,对不起。」 我之前每天都会来看小栞,这次却整整三天都让她一个人站在这里。然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小栞,她的身体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小历,你遇到什么难过的事了吗?」 听到小栞温柔的声音,但是我答不出任何话。 「没关系,小历你不要哭。有我在啊……」 小栞半透明的手,像是要摸摸我的头似地穿透了我。 号志变换,人们开始走在斑马线上。 好多人穿过我和小栞的身边。 没有人发现小栞就站在这里。 中场休息 在小栞成为十字路口的幽灵之后,虚质科学开始大幅进步。 其中,世界级的成果之一,就是所长主导研究的ip装置。这是借由测定虚质纹,可用数值确认自己现在身处哪个平行世界的手表型穿戴装置。这项测试品完成之后,在全世界的研究机构进行测试,因为这些努力,ip装置在数年后就对一般大众广征监测员。 虚质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内容也更进一步,由爸爸主导的ip固定化研究就是其中之一。这项研究目的在于随时观测虚质空间中重叠的虚质元素,锁定量子的状态避免晃动。若这项技术得以实践,应该就能让观测中的对象无法平行跳跃。若技术能普及,就可避免在汽车行驶中因为远距离跳跃而引起事故的情况。这是人类在接受平行世界之后,总有一天会需要的技术。话虽如此,但目前还不能直接观测虚质元素,所以观测仍然是研究中最重要的关键。当然,能够随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装置——爱茵兹瓦的摇篮也继续开发中。应该是以我使用摇篮时搜集到的资料进行研究吧。这其实就是一种人体实验(而且还用当时未成年的孩子做实验),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爸爸、所长三个人。 所长将随意的平行跳跃命名为「选择跳跃」,列为研究所二十年内实用化的主要研究计划。这项技术完成之后,就可以互相交流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如此一来,可以想见未来不只虚质科学,就连世界文明的层级都能够大幅提升。 相对于虚质科学的显著进步,我的人生却急速陷入抑郁寡欢之中。 小栞的身体从这个世界消失,我的心灵支柱只剩下十字路口的小栞了。 其实,从高中毕业之后,我就想进入福冈的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所长本来就在这所大学的物理学系独自进行虚质科学的研究,后来再到德国进修,回到日本以最快的速度升上教授之后,便在当地的支援下成立虚质科学研究所。爸爸也是当时的草创成员之一。 后来的情形,大家应该都很了解。我十岁时,所长在学会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当大家还在震惊时,虚质科学就已经变成一门学问,虚质科学研究所这个乡下地方的神秘研究所顿时在全世界声名大噪。 因为这些成果,九州大学理学院新设了虚质科学系。招聘包含所长在内的研究所所员为约聘讲师,对想学习虚质科学的人而言,这里不但是日本第一,也是全球数一数二的虚质科学圣地。 我刚开始也打算到九州学习虚质科学,回来之后继续从事能帮助小栞的研究。然而,小栞的身体已经死亡,我也成了废人。如果要去九州大学,就得搬到福冈。我没办法把小栞一个人丢在十字路口,也不想离开她身边。 所以我高中中辍,马上到研究所工作。当然,这不是正规的途径,完全是靠关系走后门。不过,所长和爸爸都很了解我的状况,研究员们也都从小看着我长大,所以我毫无阻碍地进了研究所。 十八岁时,我以研究员的身份开始领月薪,所以我离开爸爸家一个人生活。虽然是勉强维持生活的金额,但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挥霍,这样已经算是很够用了。同时,我再度提起爸爸和所长因为小栞而放弃的再婚,翌年,他们终于结婚。不过,我也不是因为想让他们过得幸福才这么做。当然,他们能幸福当然最好。 然而,我的目的其实是想一个人独处。 我想尽可能专注在小栞的事情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想去十字路口。因此我才会选择一个人住,但我仅存的一点理智,让我不忍心让日渐年老的爸爸孤单一个人。爸爸他们出乎意料诚挚地听完我说的话,或许是因为顾虑到我的心情,最后才决定再婚。 获得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后,我每天都会到十字路口看小栞,同时也认真进行研究。我还没放弃拯救小栞,目前仍继续使用ip胶囊(所长称为「爱茵兹瓦的摇篮」,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用这种简单的方式称呼)进行选择跳跃的实验,而且移动的距离渐渐拉长。 然而,即便实验次数达三位数,和我相遇的小栞都罹患了虚质元素核分裂症。 远距离的世界中,没遇到我的小栞有些还幸福地活着,但是我一直不觉得,平行世界的小栞就是那个我深爱的小栞。我喜欢的小栞只有一个。看过越多世界,这种想法就越强烈。当时的我受到命运论影响,一心认为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我和小栞相遇可能都会是不幸的结局。因此,我和爸爸、所长讨论后,决定提倡「不可回避的现象半径」。 假设在某个世界发生一种现象,那么邻近的世界几乎都会发生,而较远的世界则不会发生。所以我在想,像这样直到不会发生相同现象为止,也就是「一定会发生相同现象的距离」是不是能够数值化? 以爱茵兹瓦之海与气泡理论来说,现象也是一颗气泡。以衍生出某种结果的一颗气泡为起点,从气泡分裂出来的平行世界会被困在相同的类型的现象引力之中。因为无法逃脱这种现象引力,所以无论在哪个平行世界都会出现相同结果。这就是我设定的假说。 这项假说在研究所的帮助之下获得证实,最后成为虚质科学正式认可的论点。由于使用ip标示其范围的半径数值,故组合表示黑洞半径的词汇(史瓦西半径)命名为史瓦西ip,统称sip。 顺带一提,会这样命名是因为所长的建议,她大概也是参考某个虚构小说吧。 虽然我还年轻而且又是高中中辍生,但由于我的理论正式获得采用,所以在虚质科学界开始有些人认识我。然而,我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虽然把这件事情当作获得研究费用的材料,但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拯救我的世界的小栞。然而,讽刺的是,我提倡的sip反而证明自己没有办法救小栞。我和小栞相遇这个现象的史瓦西半径内,小栞无一例外都遇到事故,成为幽灵。 虚质元素的观测仍然没有办法实践。就算这项技术实践,能够捞取小栞变成幽灵的虚质,但乘载虚质的身体也已经火葬了。 在这种状况下,我只能想到一种方法能救小栞。 而且唯一可能的手段也只有一种。 平行跳跃如字面所示,是虚质空间的平行移动。 但这样是不行的,平行移动救不了小栞。 唯一能救她的方式并非平行移动,而是垂直移动。也就是…… 时间移动。 在小栞成为十字路口的幽灵之后,虚质科学开始大幅进步。 其中,世界级的成果之一,就是所长主导研究的ip装置。这是借由测定虚质纹,可用数值确认自己现在身处哪个平行世界的手表型穿戴装置。这项测试品完成之后,在全世界的研究机构进行测试,因为这些努力,ip装置在数年后就对一般大众广征监测员。 虚质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内容也更进一步,由爸爸主导的ip固定化研究就是其中之一。这项研究目的在于随时观测虚质空间中重叠的虚质元素,锁定量子的状态避免晃动。若这项技术得以实践,应该就能让观测中的对象无法平行跳跃。若技术能普及,就可避免在汽车行驶中因为远距离跳跃而引起事故的情况。这是人类在接受平行世界之后,总有一天会需要的技术。话虽如此,但目前还不能直接观测虚质元素,所以观测仍然是研究中最重要的关键。当然,能够随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装置——爱茵兹瓦的摇篮也继续开发中。应该是以我使用摇篮时搜集到的资料进行研究吧。这其实就是一种人体实验(而且还用当时未成年的孩子做实验),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爸爸、所长三个人。 所长将随意的平行跳跃命名为「选择跳跃」,列为研究所二十年内实用化的主要研究计划。这项技术完成之后,就可以互相交流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如此一来,可以想见未来不只虚质科学,就连世界文明的层级都能够大幅提升。 相对于虚质科学的显著进步,我的人生却急速陷入抑郁寡欢之中。 小栞的身体从这个世界消失,我的心灵支柱只剩下十字路口的小栞了。 其实,从高中毕业之后,我就想进入福冈的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所长本来就在这所大学的物理学系独自进行虚质科学的研究,后来再到德国进修,回到日本以最快的速度升上教授之后,便在当地的支援下成立虚质科学研究所。爸爸也是当时的草创成员之一。 后来的情形,大家应该都很了解。我十岁时,所长在学会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当大家还在震惊时,虚质科学就已经变成一门学问,虚质科学研究所这个乡下地方的神秘研究所顿时在全世界声名大噪。 因为这些成果,九州大学理学院新设了虚质科学系。招聘包含所长在内的研究所所员为约聘讲师,对想学习虚质科学的人而言,这里不但是日本第一,也是全球数一数二的虚质科学圣地。 我刚开始也打算到九州学习虚质科学,回来之后继续从事能帮助小栞的研究。然而,小栞的身体已经死亡,我也成了废人。如果要去九州大学,就得搬到福冈。我没办法把小栞一个人丢在十字路口,也不想离开她身边。 所以我高中中辍,马上到研究所工作。当然,这不是正规的途径,完全是靠关系走后门。不过,所长和爸爸都很了解我的状况,研究员们也都从小看着我长大,所以我毫无阻碍地进了研究所。 十八岁时,我以研究员的身份开始领月薪,所以我离开爸爸家一个人生活。虽然是勉强维持生活的金额,但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挥霍,这样已经算是很够用了。同时,我再度提起爸爸和所长因为小栞而放弃的再婚,翌年,他们终于结婚。不过,我也不是因为想让他们过得幸福才这么做。当然,他们能幸福当然最好。 然而,我的目的其实是想一个人独处。 我想尽可能专注在小栞的事情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想去十字路口。因此我才会选择一个人住,但我仅存的一点理智,让我不忍心让日渐年老的爸爸孤单一个人。爸爸他们出乎意料诚挚地听完我说的话,或许是因为顾虑到我的心情,最后才决定再婚。 获得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后,我每天都会到十字路口看小栞,同时也认真进行研究。我还没放弃拯救小栞,目前仍继续使用ip胶囊(所长称为「爱茵兹瓦的摇篮」,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用这种简单的方式称呼)进行选择跳跃的实验,而且移动的距离渐渐拉长。 然而,即便实验次数达三位数,和我相遇的小栞都罹患了虚质元素核分裂症。 远距离的世界中,没遇到我的小栞有些还幸福地活着,但是我一直不觉得,平行世界的小栞就是那个我深爱的小栞。我喜欢的小栞只有一个。看过越多世界,这种想法就越强烈。当时的我受到命运论影响,一心认为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我和小栞相遇可能都会是不幸的结局。因此,我和爸爸、所长讨论后,决定提倡「不可回避的现象半径」。 假设在某个世界发生一种现象,那么邻近的世界几乎都会发生,而较远的世界则不会发生。所以我在想,像这样直到不会发生相同现象为止,也就是「一定会发生相同现象的距离」是不是能够数值化? 以爱茵兹瓦之海与气泡理论来说,现象也是一颗气泡。以衍生出某种结果的一颗气泡为起点,从气泡分裂出来的平行世界会被困在相同的类型的现象引力之中。因为无法逃脱这种现象引力,所以无论在哪个平行世界都会出现相同结果。这就是我设定的假说。 这项假说在研究所的帮助之下获得证实,最后成为虚质科学正式认可的论点。由于使用ip标示其范围的半径数值,故组合表示黑洞半径的词汇(史瓦西半径)命名为史瓦西ip,统称sip。 顺带一提,会这样命名是因为所长的建议,她大概也是参考某个虚构小说吧。 虽然我还年轻而且又是高中中辍生,但由于我的理论正式获得采用,所以在虚质科学界开始有些人认识我。然而,我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虽然把这件事情当作获得研究费用的材料,但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拯救我的世界的小栞。然而,讽刺的是,我提倡的sip反而证明自己没有办法救小栞。我和小栞相遇这个现象的史瓦西半径内,小栞无一例外都遇到事故,成为幽灵。 虚质元素的观测仍然没有办法实践。就算这项技术实践,能够捞取小栞变成幽灵的虚质,但乘载虚质的身体也已经火葬了。 在这种状况下,我只能想到一种方法能救小栞。 而且唯一可能的手段也只有一种。 平行跳跃如字面所示,是虚质空间的平行移动。 但这样是不行的,平行移动救不了小栞。 唯一能救她的方式并非平行移动,而是垂直移动。也就是…… 时间移动。 在小栞成为十字路口的幽灵之后,虚质科学开始大幅进步。 其中,世界级的成果之一,就是所长主导研究的ip装置。这是借由测定虚质纹,可用数值确认自己现在身处哪个平行世界的手表型穿戴装置。这项测试品完成之后,在全世界的研究机构进行测试,因为这些努力,ip装置在数年后就对一般大众广征监测员。 虚质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内容也更进一步,由爸爸主导的ip固定化研究就是其中之一。这项研究目的在于随时观测虚质空间中重叠的虚质元素,锁定量子的状态避免晃动。若这项技术得以实践,应该就能让观测中的对象无法平行跳跃。若技术能普及,就可避免在汽车行驶中因为远距离跳跃而引起事故的情况。这是人类在接受平行世界之后,总有一天会需要的技术。话虽如此,但目前还不能直接观测虚质元素,所以观测仍然是研究中最重要的关键。当然,能够随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装置——爱茵兹瓦的摇篮也继续开发中。应该是以我使用摇篮时搜集到的资料进行研究吧。这其实就是一种人体实验(而且还用当时未成年的孩子做实验),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爸爸、所长三个人。 所长将随意的平行跳跃命名为「选择跳跃」,列为研究所二十年内实用化的主要研究计划。这项技术完成之后,就可以互相交流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如此一来,可以想见未来不只虚质科学,就连世界文明的层级都能够大幅提升。 相对于虚质科学的显著进步,我的人生却急速陷入抑郁寡欢之中。 小栞的身体从这个世界消失,我的心灵支柱只剩下十字路口的小栞了。 其实,从高中毕业之后,我就想进入福冈的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所长本来就在这所大学的物理学系独自进行虚质科学的研究,后来再到德国进修,回到日本以最快的速度升上教授之后,便在当地的支援下成立虚质科学研究所。爸爸也是当时的草创成员之一。 后来的情形,大家应该都很了解。我十岁时,所长在学会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当大家还在震惊时,虚质科学就已经变成一门学问,虚质科学研究所这个乡下地方的神秘研究所顿时在全世界声名大噪。 因为这些成果,九州大学理学院新设了虚质科学系。招聘包含所长在内的研究所所员为约聘讲师,对想学习虚质科学的人而言,这里不但是日本第一,也是全球数一数二的虚质科学圣地。 我刚开始也打算到九州学习虚质科学,回来之后继续从事能帮助小栞的研究。然而,小栞的身体已经死亡,我也成了废人。如果要去九州大学,就得搬到福冈。我没办法把小栞一个人丢在十字路口,也不想离开她身边。 所以我高中中辍,马上到研究所工作。当然,这不是正规的途径,完全是靠关系走后门。不过,所长和爸爸都很了解我的状况,研究员们也都从小看着我长大,所以我毫无阻碍地进了研究所。 十八岁时,我以研究员的身份开始领月薪,所以我离开爸爸家一个人生活。虽然是勉强维持生活的金额,但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挥霍,这样已经算是很够用了。同时,我再度提起爸爸和所长因为小栞而放弃的再婚,翌年,他们终于结婚。不过,我也不是因为想让他们过得幸福才这么做。当然,他们能幸福当然最好。 然而,我的目的其实是想一个人独处。 我想尽可能专注在小栞的事情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想去十字路口。因此我才会选择一个人住,但我仅存的一点理智,让我不忍心让日渐年老的爸爸孤单一个人。爸爸他们出乎意料诚挚地听完我说的话,或许是因为顾虑到我的心情,最后才决定再婚。 获得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后,我每天都会到十字路口看小栞,同时也认真进行研究。我还没放弃拯救小栞,目前仍继续使用ip胶囊(所长称为「爱茵兹瓦的摇篮」,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用这种简单的方式称呼)进行选择跳跃的实验,而且移动的距离渐渐拉长。 然而,即便实验次数达三位数,和我相遇的小栞都罹患了虚质元素核分裂症。 远距离的世界中,没遇到我的小栞有些还幸福地活着,但是我一直不觉得,平行世界的小栞就是那个我深爱的小栞。我喜欢的小栞只有一个。看过越多世界,这种想法就越强烈。当时的我受到命运论影响,一心认为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我和小栞相遇可能都会是不幸的结局。因此,我和爸爸、所长讨论后,决定提倡「不可回避的现象半径」。 假设在某个世界发生一种现象,那么邻近的世界几乎都会发生,而较远的世界则不会发生。所以我在想,像这样直到不会发生相同现象为止,也就是「一定会发生相同现象的距离」是不是能够数值化? 以爱茵兹瓦之海与气泡理论来说,现象也是一颗气泡。以衍生出某种结果的一颗气泡为起点,从气泡分裂出来的平行世界会被困在相同的类型的现象引力之中。因为无法逃脱这种现象引力,所以无论在哪个平行世界都会出现相同结果。这就是我设定的假说。 这项假说在研究所的帮助之下获得证实,最后成为虚质科学正式认可的论点。由于使用ip标示其范围的半径数值,故组合表示黑洞半径的词汇(史瓦西半径)命名为史瓦西ip,统称sip。 顺带一提,会这样命名是因为所长的建议,她大概也是参考某个虚构小说吧。 虽然我还年轻而且又是高中中辍生,但由于我的理论正式获得采用,所以在虚质科学界开始有些人认识我。然而,我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虽然把这件事情当作获得研究费用的材料,但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拯救我的世界的小栞。然而,讽刺的是,我提倡的sip反而证明自己没有办法救小栞。我和小栞相遇这个现象的史瓦西半径内,小栞无一例外都遇到事故,成为幽灵。 虚质元素的观测仍然没有办法实践。就算这项技术实践,能够捞取小栞变成幽灵的虚质,但乘载虚质的身体也已经火葬了。 在这种状况下,我只能想到一种方法能救小栞。 而且唯一可能的手段也只有一种。 平行跳跃如字面所示,是虚质空间的平行移动。 但这样是不行的,平行移动救不了小栞。 唯一能救她的方式并非平行移动,而是垂直移动。也就是…… 时间移动。 在小栞成为十字路口的幽灵之后,虚质科学开始大幅进步。 其中,世界级的成果之一,就是所长主导研究的ip装置。这是借由测定虚质纹,可用数值确认自己现在身处哪个平行世界的手表型穿戴装置。这项测试品完成之后,在全世界的研究机构进行测试,因为这些努力,ip装置在数年后就对一般大众广征监测员。 虚质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内容也更进一步,由爸爸主导的ip固定化研究就是其中之一。这项研究目的在于随时观测虚质空间中重叠的虚质元素,锁定量子的状态避免晃动。若这项技术得以实践,应该就能让观测中的对象无法平行跳跃。若技术能普及,就可避免在汽车行驶中因为远距离跳跃而引起事故的情况。这是人类在接受平行世界之后,总有一天会需要的技术。话虽如此,但目前还不能直接观测虚质元素,所以观测仍然是研究中最重要的关键。当然,能够随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装置——爱茵兹瓦的摇篮也继续开发中。应该是以我使用摇篮时搜集到的资料进行研究吧。这其实就是一种人体实验(而且还用当时未成年的孩子做实验),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爸爸、所长三个人。 所长将随意的平行跳跃命名为「选择跳跃」,列为研究所二十年内实用化的主要研究计划。这项技术完成之后,就可以互相交流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如此一来,可以想见未来不只虚质科学,就连世界文明的层级都能够大幅提升。 相对于虚质科学的显著进步,我的人生却急速陷入抑郁寡欢之中。 小栞的身体从这个世界消失,我的心灵支柱只剩下十字路口的小栞了。 其实,从高中毕业之后,我就想进入福冈的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所长本来就在这所大学的物理学系独自进行虚质科学的研究,后来再到德国进修,回到日本以最快的速度升上教授之后,便在当地的支援下成立虚质科学研究所。爸爸也是当时的草创成员之一。 后来的情形,大家应该都很了解。我十岁时,所长在学会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当大家还在震惊时,虚质科学就已经变成一门学问,虚质科学研究所这个乡下地方的神秘研究所顿时在全世界声名大噪。 因为这些成果,九州大学理学院新设了虚质科学系。招聘包含所长在内的研究所所员为约聘讲师,对想学习虚质科学的人而言,这里不但是日本第一,也是全球数一数二的虚质科学圣地。 我刚开始也打算到九州学习虚质科学,回来之后继续从事能帮助小栞的研究。然而,小栞的身体已经死亡,我也成了废人。如果要去九州大学,就得搬到福冈。我没办法把小栞一个人丢在十字路口,也不想离开她身边。 所以我高中中辍,马上到研究所工作。当然,这不是正规的途径,完全是靠关系走后门。不过,所长和爸爸都很了解我的状况,研究员们也都从小看着我长大,所以我毫无阻碍地进了研究所。 十八岁时,我以研究员的身份开始领月薪,所以我离开爸爸家一个人生活。虽然是勉强维持生活的金额,但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挥霍,这样已经算是很够用了。同时,我再度提起爸爸和所长因为小栞而放弃的再婚,翌年,他们终于结婚。不过,我也不是因为想让他们过得幸福才这么做。当然,他们能幸福当然最好。 然而,我的目的其实是想一个人独处。 我想尽可能专注在小栞的事情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想去十字路口。因此我才会选择一个人住,但我仅存的一点理智,让我不忍心让日渐年老的爸爸孤单一个人。爸爸他们出乎意料诚挚地听完我说的话,或许是因为顾虑到我的心情,最后才决定再婚。 获得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后,我每天都会到十字路口看小栞,同时也认真进行研究。我还没放弃拯救小栞,目前仍继续使用ip胶囊(所长称为「爱茵兹瓦的摇篮」,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用这种简单的方式称呼)进行选择跳跃的实验,而且移动的距离渐渐拉长。 然而,即便实验次数达三位数,和我相遇的小栞都罹患了虚质元素核分裂症。 远距离的世界中,没遇到我的小栞有些还幸福地活着,但是我一直不觉得,平行世界的小栞就是那个我深爱的小栞。我喜欢的小栞只有一个。看过越多世界,这种想法就越强烈。当时的我受到命运论影响,一心认为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我和小栞相遇可能都会是不幸的结局。因此,我和爸爸、所长讨论后,决定提倡「不可回避的现象半径」。 假设在某个世界发生一种现象,那么邻近的世界几乎都会发生,而较远的世界则不会发生。所以我在想,像这样直到不会发生相同现象为止,也就是「一定会发生相同现象的距离」是不是能够数值化? 以爱茵兹瓦之海与气泡理论来说,现象也是一颗气泡。以衍生出某种结果的一颗气泡为起点,从气泡分裂出来的平行世界会被困在相同的类型的现象引力之中。因为无法逃脱这种现象引力,所以无论在哪个平行世界都会出现相同结果。这就是我设定的假说。 这项假说在研究所的帮助之下获得证实,最后成为虚质科学正式认可的论点。由于使用ip标示其范围的半径数值,故组合表示黑洞半径的词汇(史瓦西半径)命名为史瓦西ip,统称sip。 顺带一提,会这样命名是因为所长的建议,她大概也是参考某个虚构小说吧。 虽然我还年轻而且又是高中中辍生,但由于我的理论正式获得采用,所以在虚质科学界开始有些人认识我。然而,我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虽然把这件事情当作获得研究费用的材料,但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拯救我的世界的小栞。然而,讽刺的是,我提倡的sip反而证明自己没有办法救小栞。我和小栞相遇这个现象的史瓦西半径内,小栞无一例外都遇到事故,成为幽灵。 虚质元素的观测仍然没有办法实践。就算这项技术实践,能够捞取小栞变成幽灵的虚质,但乘载虚质的身体也已经火葬了。 在这种状况下,我只能想到一种方法能救小栞。 而且唯一可能的手段也只有一种。 平行跳跃如字面所示,是虚质空间的平行移动。 但这样是不行的,平行移动救不了小栞。 唯一能救她的方式并非平行移动,而是垂直移动。也就是…… 时间移动。 在小栞成为十字路口的幽灵之后,虚质科学开始大幅进步。 其中,世界级的成果之一,就是所长主导研究的ip装置。这是借由测定虚质纹,可用数值确认自己现在身处哪个平行世界的手表型穿戴装置。这项测试品完成之后,在全世界的研究机构进行测试,因为这些努力,ip装置在数年后就对一般大众广征监测员。 虚质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内容也更进一步,由爸爸主导的ip固定化研究就是其中之一。这项研究目的在于随时观测虚质空间中重叠的虚质元素,锁定量子的状态避免晃动。若这项技术得以实践,应该就能让观测中的对象无法平行跳跃。若技术能普及,就可避免在汽车行驶中因为远距离跳跃而引起事故的情况。这是人类在接受平行世界之后,总有一天会需要的技术。话虽如此,但目前还不能直接观测虚质元素,所以观测仍然是研究中最重要的关键。当然,能够随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装置——爱茵兹瓦的摇篮也继续开发中。应该是以我使用摇篮时搜集到的资料进行研究吧。这其实就是一种人体实验(而且还用当时未成年的孩子做实验),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爸爸、所长三个人。 所长将随意的平行跳跃命名为「选择跳跃」,列为研究所二十年内实用化的主要研究计划。这项技术完成之后,就可以互相交流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如此一来,可以想见未来不只虚质科学,就连世界文明的层级都能够大幅提升。 相对于虚质科学的显著进步,我的人生却急速陷入抑郁寡欢之中。 小栞的身体从这个世界消失,我的心灵支柱只剩下十字路口的小栞了。 其实,从高中毕业之后,我就想进入福冈的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所长本来就在这所大学的物理学系独自进行虚质科学的研究,后来再到德国进修,回到日本以最快的速度升上教授之后,便在当地的支援下成立虚质科学研究所。爸爸也是当时的草创成员之一。 后来的情形,大家应该都很了解。我十岁时,所长在学会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当大家还在震惊时,虚质科学就已经变成一门学问,虚质科学研究所这个乡下地方的神秘研究所顿时在全世界声名大噪。 因为这些成果,九州大学理学院新设了虚质科学系。招聘包含所长在内的研究所所员为约聘讲师,对想学习虚质科学的人而言,这里不但是日本第一,也是全球数一数二的虚质科学圣地。 我刚开始也打算到九州学习虚质科学,回来之后继续从事能帮助小栞的研究。然而,小栞的身体已经死亡,我也成了废人。如果要去九州大学,就得搬到福冈。我没办法把小栞一个人丢在十字路口,也不想离开她身边。 所以我高中中辍,马上到研究所工作。当然,这不是正规的途径,完全是靠关系走后门。不过,所长和爸爸都很了解我的状况,研究员们也都从小看着我长大,所以我毫无阻碍地进了研究所。 十八岁时,我以研究员的身份开始领月薪,所以我离开爸爸家一个人生活。虽然是勉强维持生活的金额,但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挥霍,这样已经算是很够用了。同时,我再度提起爸爸和所长因为小栞而放弃的再婚,翌年,他们终于结婚。不过,我也不是因为想让他们过得幸福才这么做。当然,他们能幸福当然最好。 然而,我的目的其实是想一个人独处。 我想尽可能专注在小栞的事情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想去十字路口。因此我才会选择一个人住,但我仅存的一点理智,让我不忍心让日渐年老的爸爸孤单一个人。爸爸他们出乎意料诚挚地听完我说的话,或许是因为顾虑到我的心情,最后才决定再婚。 获得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后,我每天都会到十字路口看小栞,同时也认真进行研究。我还没放弃拯救小栞,目前仍继续使用ip胶囊(所长称为「爱茵兹瓦的摇篮」,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用这种简单的方式称呼)进行选择跳跃的实验,而且移动的距离渐渐拉长。 然而,即便实验次数达三位数,和我相遇的小栞都罹患了虚质元素核分裂症。 远距离的世界中,没遇到我的小栞有些还幸福地活着,但是我一直不觉得,平行世界的小栞就是那个我深爱的小栞。我喜欢的小栞只有一个。看过越多世界,这种想法就越强烈。当时的我受到命运论影响,一心认为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我和小栞相遇可能都会是不幸的结局。因此,我和爸爸、所长讨论后,决定提倡「不可回避的现象半径」。 假设在某个世界发生一种现象,那么邻近的世界几乎都会发生,而较远的世界则不会发生。所以我在想,像这样直到不会发生相同现象为止,也就是「一定会发生相同现象的距离」是不是能够数值化? 以爱茵兹瓦之海与气泡理论来说,现象也是一颗气泡。以衍生出某种结果的一颗气泡为起点,从气泡分裂出来的平行世界会被困在相同的类型的现象引力之中。因为无法逃脱这种现象引力,所以无论在哪个平行世界都会出现相同结果。这就是我设定的假说。 这项假说在研究所的帮助之下获得证实,最后成为虚质科学正式认可的论点。由于使用ip标示其范围的半径数值,故组合表示黑洞半径的词汇(史瓦西半径)命名为史瓦西ip,统称sip。 顺带一提,会这样命名是因为所长的建议,她大概也是参考某个虚构小说吧。 虽然我还年轻而且又是高中中辍生,但由于我的理论正式获得采用,所以在虚质科学界开始有些人认识我。然而,我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虽然把这件事情当作获得研究费用的材料,但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拯救我的世界的小栞。然而,讽刺的是,我提倡的sip反而证明自己没有办法救小栞。我和小栞相遇这个现象的史瓦西半径内,小栞无一例外都遇到事故,成为幽灵。 虚质元素的观测仍然没有办法实践。就算这项技术实践,能够捞取小栞变成幽灵的虚质,但乘载虚质的身体也已经火葬了。 在这种状况下,我只能想到一种方法能救小栞。 而且唯一可能的手段也只有一种。 平行跳跃如字面所示,是虚质空间的平行移动。 但这样是不行的,平行移动救不了小栞。 唯一能救她的方式并非平行移动,而是垂直移动。也就是…… 时间移动。 在小栞成为十字路口的幽灵之后,虚质科学开始大幅进步。 其中,世界级的成果之一,就是所长主导研究的ip装置。这是借由测定虚质纹,可用数值确认自己现在身处哪个平行世界的手表型穿戴装置。这项测试品完成之后,在全世界的研究机构进行测试,因为这些努力,ip装置在数年后就对一般大众广征监测员。 虚质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内容也更进一步,由爸爸主导的ip固定化研究就是其中之一。这项研究目的在于随时观测虚质空间中重叠的虚质元素,锁定量子的状态避免晃动。若这项技术得以实践,应该就能让观测中的对象无法平行跳跃。若技术能普及,就可避免在汽车行驶中因为远距离跳跃而引起事故的情况。这是人类在接受平行世界之后,总有一天会需要的技术。话虽如此,但目前还不能直接观测虚质元素,所以观测仍然是研究中最重要的关键。当然,能够随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装置——爱茵兹瓦的摇篮也继续开发中。应该是以我使用摇篮时搜集到的资料进行研究吧。这其实就是一种人体实验(而且还用当时未成年的孩子做实验),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爸爸、所长三个人。 所长将随意的平行跳跃命名为「选择跳跃」,列为研究所二十年内实用化的主要研究计划。这项技术完成之后,就可以互相交流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如此一来,可以想见未来不只虚质科学,就连世界文明的层级都能够大幅提升。 相对于虚质科学的显著进步,我的人生却急速陷入抑郁寡欢之中。 小栞的身体从这个世界消失,我的心灵支柱只剩下十字路口的小栞了。 其实,从高中毕业之后,我就想进入福冈的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所长本来就在这所大学的物理学系独自进行虚质科学的研究,后来再到德国进修,回到日本以最快的速度升上教授之后,便在当地的支援下成立虚质科学研究所。爸爸也是当时的草创成员之一。 后来的情形,大家应该都很了解。我十岁时,所长在学会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当大家还在震惊时,虚质科学就已经变成一门学问,虚质科学研究所这个乡下地方的神秘研究所顿时在全世界声名大噪。 因为这些成果,九州大学理学院新设了虚质科学系。招聘包含所长在内的研究所所员为约聘讲师,对想学习虚质科学的人而言,这里不但是日本第一,也是全球数一数二的虚质科学圣地。 我刚开始也打算到九州学习虚质科学,回来之后继续从事能帮助小栞的研究。然而,小栞的身体已经死亡,我也成了废人。如果要去九州大学,就得搬到福冈。我没办法把小栞一个人丢在十字路口,也不想离开她身边。 所以我高中中辍,马上到研究所工作。当然,这不是正规的途径,完全是靠关系走后门。不过,所长和爸爸都很了解我的状况,研究员们也都从小看着我长大,所以我毫无阻碍地进了研究所。 十八岁时,我以研究员的身份开始领月薪,所以我离开爸爸家一个人生活。虽然是勉强维持生活的金额,但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挥霍,这样已经算是很够用了。同时,我再度提起爸爸和所长因为小栞而放弃的再婚,翌年,他们终于结婚。不过,我也不是因为想让他们过得幸福才这么做。当然,他们能幸福当然最好。 然而,我的目的其实是想一个人独处。 我想尽可能专注在小栞的事情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想去十字路口。因此我才会选择一个人住,但我仅存的一点理智,让我不忍心让日渐年老的爸爸孤单一个人。爸爸他们出乎意料诚挚地听完我说的话,或许是因为顾虑到我的心情,最后才决定再婚。 获得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后,我每天都会到十字路口看小栞,同时也认真进行研究。我还没放弃拯救小栞,目前仍继续使用ip胶囊(所长称为「爱茵兹瓦的摇篮」,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用这种简单的方式称呼)进行选择跳跃的实验,而且移动的距离渐渐拉长。 然而,即便实验次数达三位数,和我相遇的小栞都罹患了虚质元素核分裂症。 远距离的世界中,没遇到我的小栞有些还幸福地活着,但是我一直不觉得,平行世界的小栞就是那个我深爱的小栞。我喜欢的小栞只有一个。看过越多世界,这种想法就越强烈。当时的我受到命运论影响,一心认为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我和小栞相遇可能都会是不幸的结局。因此,我和爸爸、所长讨论后,决定提倡「不可回避的现象半径」。 假设在某个世界发生一种现象,那么邻近的世界几乎都会发生,而较远的世界则不会发生。所以我在想,像这样直到不会发生相同现象为止,也就是「一定会发生相同现象的距离」是不是能够数值化? 以爱茵兹瓦之海与气泡理论来说,现象也是一颗气泡。以衍生出某种结果的一颗气泡为起点,从气泡分裂出来的平行世界会被困在相同的类型的现象引力之中。因为无法逃脱这种现象引力,所以无论在哪个平行世界都会出现相同结果。这就是我设定的假说。 这项假说在研究所的帮助之下获得证实,最后成为虚质科学正式认可的论点。由于使用ip标示其范围的半径数值,故组合表示黑洞半径的词汇(史瓦西半径)命名为史瓦西ip,统称sip。 顺带一提,会这样命名是因为所长的建议,她大概也是参考某个虚构小说吧。 虽然我还年轻而且又是高中中辍生,但由于我的理论正式获得采用,所以在虚质科学界开始有些人认识我。然而,我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虽然把这件事情当作获得研究费用的材料,但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拯救我的世界的小栞。然而,讽刺的是,我提倡的sip反而证明自己没有办法救小栞。我和小栞相遇这个现象的史瓦西半径内,小栞无一例外都遇到事故,成为幽灵。 虚质元素的观测仍然没有办法实践。就算这项技术实践,能够捞取小栞变成幽灵的虚质,但乘载虚质的身体也已经火葬了。 在这种状况下,我只能想到一种方法能救小栞。 而且唯一可能的手段也只有一种。 平行跳跃如字面所示,是虚质空间的平行移动。 但这样是不行的,平行移动救不了小栞。 唯一能救她的方式并非平行移动,而是垂直移动。也就是…… 时间移动。 在小栞成为十字路口的幽灵之后,虚质科学开始大幅进步。 其中,世界级的成果之一,就是所长主导研究的ip装置。这是借由测定虚质纹,可用数值确认自己现在身处哪个平行世界的手表型穿戴装置。这项测试品完成之后,在全世界的研究机构进行测试,因为这些努力,ip装置在数年后就对一般大众广征监测员。 虚质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内容也更进一步,由爸爸主导的ip固定化研究就是其中之一。这项研究目的在于随时观测虚质空间中重叠的虚质元素,锁定量子的状态避免晃动。若这项技术得以实践,应该就能让观测中的对象无法平行跳跃。若技术能普及,就可避免在汽车行驶中因为远距离跳跃而引起事故的情况。这是人类在接受平行世界之后,总有一天会需要的技术。话虽如此,但目前还不能直接观测虚质元素,所以观测仍然是研究中最重要的关键。当然,能够随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装置——爱茵兹瓦的摇篮也继续开发中。应该是以我使用摇篮时搜集到的资料进行研究吧。这其实就是一种人体实验(而且还用当时未成年的孩子做实验),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爸爸、所长三个人。 所长将随意的平行跳跃命名为「选择跳跃」,列为研究所二十年内实用化的主要研究计划。这项技术完成之后,就可以互相交流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如此一来,可以想见未来不只虚质科学,就连世界文明的层级都能够大幅提升。 相对于虚质科学的显著进步,我的人生却急速陷入抑郁寡欢之中。 小栞的身体从这个世界消失,我的心灵支柱只剩下十字路口的小栞了。 其实,从高中毕业之后,我就想进入福冈的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所长本来就在这所大学的物理学系独自进行虚质科学的研究,后来再到德国进修,回到日本以最快的速度升上教授之后,便在当地的支援下成立虚质科学研究所。爸爸也是当时的草创成员之一。 后来的情形,大家应该都很了解。我十岁时,所长在学会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当大家还在震惊时,虚质科学就已经变成一门学问,虚质科学研究所这个乡下地方的神秘研究所顿时在全世界声名大噪。 因为这些成果,九州大学理学院新设了虚质科学系。招聘包含所长在内的研究所所员为约聘讲师,对想学习虚质科学的人而言,这里不但是日本第一,也是全球数一数二的虚质科学圣地。 我刚开始也打算到九州学习虚质科学,回来之后继续从事能帮助小栞的研究。然而,小栞的身体已经死亡,我也成了废人。如果要去九州大学,就得搬到福冈。我没办法把小栞一个人丢在十字路口,也不想离开她身边。 所以我高中中辍,马上到研究所工作。当然,这不是正规的途径,完全是靠关系走后门。不过,所长和爸爸都很了解我的状况,研究员们也都从小看着我长大,所以我毫无阻碍地进了研究所。 十八岁时,我以研究员的身份开始领月薪,所以我离开爸爸家一个人生活。虽然是勉强维持生活的金额,但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挥霍,这样已经算是很够用了。同时,我再度提起爸爸和所长因为小栞而放弃的再婚,翌年,他们终于结婚。不过,我也不是因为想让他们过得幸福才这么做。当然,他们能幸福当然最好。 然而,我的目的其实是想一个人独处。 我想尽可能专注在小栞的事情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想去十字路口。因此我才会选择一个人住,但我仅存的一点理智,让我不忍心让日渐年老的爸爸孤单一个人。爸爸他们出乎意料诚挚地听完我说的话,或许是因为顾虑到我的心情,最后才决定再婚。 获得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后,我每天都会到十字路口看小栞,同时也认真进行研究。我还没放弃拯救小栞,目前仍继续使用ip胶囊(所长称为「爱茵兹瓦的摇篮」,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用这种简单的方式称呼)进行选择跳跃的实验,而且移动的距离渐渐拉长。 然而,即便实验次数达三位数,和我相遇的小栞都罹患了虚质元素核分裂症。 远距离的世界中,没遇到我的小栞有些还幸福地活着,但是我一直不觉得,平行世界的小栞就是那个我深爱的小栞。我喜欢的小栞只有一个。看过越多世界,这种想法就越强烈。当时的我受到命运论影响,一心认为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我和小栞相遇可能都会是不幸的结局。因此,我和爸爸、所长讨论后,决定提倡「不可回避的现象半径」。 假设在某个世界发生一种现象,那么邻近的世界几乎都会发生,而较远的世界则不会发生。所以我在想,像这样直到不会发生相同现象为止,也就是「一定会发生相同现象的距离」是不是能够数值化? 以爱茵兹瓦之海与气泡理论来说,现象也是一颗气泡。以衍生出某种结果的一颗气泡为起点,从气泡分裂出来的平行世界会被困在相同的类型的现象引力之中。因为无法逃脱这种现象引力,所以无论在哪个平行世界都会出现相同结果。这就是我设定的假说。 这项假说在研究所的帮助之下获得证实,最后成为虚质科学正式认可的论点。由于使用ip标示其范围的半径数值,故组合表示黑洞半径的词汇(史瓦西半径)命名为史瓦西ip,统称sip。 顺带一提,会这样命名是因为所长的建议,她大概也是参考某个虚构小说吧。 虽然我还年轻而且又是高中中辍生,但由于我的理论正式获得采用,所以在虚质科学界开始有些人认识我。然而,我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虽然把这件事情当作获得研究费用的材料,但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拯救我的世界的小栞。然而,讽刺的是,我提倡的sip反而证明自己没有办法救小栞。我和小栞相遇这个现象的史瓦西半径内,小栞无一例外都遇到事故,成为幽灵。 虚质元素的观测仍然没有办法实践。就算这项技术实践,能够捞取小栞变成幽灵的虚质,但乘载虚质的身体也已经火葬了。 在这种状况下,我只能想到一种方法能救小栞。 而且唯一可能的手段也只有一种。 平行跳跃如字面所示,是虚质空间的平行移动。 但这样是不行的,平行移动救不了小栞。 唯一能救她的方式并非平行移动,而是垂直移动。也就是…… 时间移动。 在小栞成为十字路口的幽灵之后,虚质科学开始大幅进步。 其中,世界级的成果之一,就是所长主导研究的ip装置。这是借由测定虚质纹,可用数值确认自己现在身处哪个平行世界的手表型穿戴装置。这项测试品完成之后,在全世界的研究机构进行测试,因为这些努力,ip装置在数年后就对一般大众广征监测员。 虚质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内容也更进一步,由爸爸主导的ip固定化研究就是其中之一。这项研究目的在于随时观测虚质空间中重叠的虚质元素,锁定量子的状态避免晃动。若这项技术得以实践,应该就能让观测中的对象无法平行跳跃。若技术能普及,就可避免在汽车行驶中因为远距离跳跃而引起事故的情况。这是人类在接受平行世界之后,总有一天会需要的技术。话虽如此,但目前还不能直接观测虚质元素,所以观测仍然是研究中最重要的关键。当然,能够随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装置——爱茵兹瓦的摇篮也继续开发中。应该是以我使用摇篮时搜集到的资料进行研究吧。这其实就是一种人体实验(而且还用当时未成年的孩子做实验),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爸爸、所长三个人。 所长将随意的平行跳跃命名为「选择跳跃」,列为研究所二十年内实用化的主要研究计划。这项技术完成之后,就可以互相交流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如此一来,可以想见未来不只虚质科学,就连世界文明的层级都能够大幅提升。 相对于虚质科学的显著进步,我的人生却急速陷入抑郁寡欢之中。 小栞的身体从这个世界消失,我的心灵支柱只剩下十字路口的小栞了。 其实,从高中毕业之后,我就想进入福冈的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所长本来就在这所大学的物理学系独自进行虚质科学的研究,后来再到德国进修,回到日本以最快的速度升上教授之后,便在当地的支援下成立虚质科学研究所。爸爸也是当时的草创成员之一。 后来的情形,大家应该都很了解。我十岁时,所长在学会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当大家还在震惊时,虚质科学就已经变成一门学问,虚质科学研究所这个乡下地方的神秘研究所顿时在全世界声名大噪。 因为这些成果,九州大学理学院新设了虚质科学系。招聘包含所长在内的研究所所员为约聘讲师,对想学习虚质科学的人而言,这里不但是日本第一,也是全球数一数二的虚质科学圣地。 我刚开始也打算到九州学习虚质科学,回来之后继续从事能帮助小栞的研究。然而,小栞的身体已经死亡,我也成了废人。如果要去九州大学,就得搬到福冈。我没办法把小栞一个人丢在十字路口,也不想离开她身边。 所以我高中中辍,马上到研究所工作。当然,这不是正规的途径,完全是靠关系走后门。不过,所长和爸爸都很了解我的状况,研究员们也都从小看着我长大,所以我毫无阻碍地进了研究所。 十八岁时,我以研究员的身份开始领月薪,所以我离开爸爸家一个人生活。虽然是勉强维持生活的金额,但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挥霍,这样已经算是很够用了。同时,我再度提起爸爸和所长因为小栞而放弃的再婚,翌年,他们终于结婚。不过,我也不是因为想让他们过得幸福才这么做。当然,他们能幸福当然最好。 然而,我的目的其实是想一个人独处。 我想尽可能专注在小栞的事情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想去十字路口。因此我才会选择一个人住,但我仅存的一点理智,让我不忍心让日渐年老的爸爸孤单一个人。爸爸他们出乎意料诚挚地听完我说的话,或许是因为顾虑到我的心情,最后才决定再婚。 获得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后,我每天都会到十字路口看小栞,同时也认真进行研究。我还没放弃拯救小栞,目前仍继续使用ip胶囊(所长称为「爱茵兹瓦的摇篮」,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用这种简单的方式称呼)进行选择跳跃的实验,而且移动的距离渐渐拉长。 然而,即便实验次数达三位数,和我相遇的小栞都罹患了虚质元素核分裂症。 远距离的世界中,没遇到我的小栞有些还幸福地活着,但是我一直不觉得,平行世界的小栞就是那个我深爱的小栞。我喜欢的小栞只有一个。看过越多世界,这种想法就越强烈。当时的我受到命运论影响,一心认为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我和小栞相遇可能都会是不幸的结局。因此,我和爸爸、所长讨论后,决定提倡「不可回避的现象半径」。 假设在某个世界发生一种现象,那么邻近的世界几乎都会发生,而较远的世界则不会发生。所以我在想,像这样直到不会发生相同现象为止,也就是「一定会发生相同现象的距离」是不是能够数值化? 以爱茵兹瓦之海与气泡理论来说,现象也是一颗气泡。以衍生出某种结果的一颗气泡为起点,从气泡分裂出来的平行世界会被困在相同的类型的现象引力之中。因为无法逃脱这种现象引力,所以无论在哪个平行世界都会出现相同结果。这就是我设定的假说。 这项假说在研究所的帮助之下获得证实,最后成为虚质科学正式认可的论点。由于使用ip标示其范围的半径数值,故组合表示黑洞半径的词汇(史瓦西半径)命名为史瓦西ip,统称sip。 顺带一提,会这样命名是因为所长的建议,她大概也是参考某个虚构小说吧。 虽然我还年轻而且又是高中中辍生,但由于我的理论正式获得采用,所以在虚质科学界开始有些人认识我。然而,我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虽然把这件事情当作获得研究费用的材料,但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拯救我的世界的小栞。然而,讽刺的是,我提倡的sip反而证明自己没有办法救小栞。我和小栞相遇这个现象的史瓦西半径内,小栞无一例外都遇到事故,成为幽灵。 虚质元素的观测仍然没有办法实践。就算这项技术实践,能够捞取小栞变成幽灵的虚质,但乘载虚质的身体也已经火葬了。 在这种状况下,我只能想到一种方法能救小栞。 而且唯一可能的手段也只有一种。 平行跳跃如字面所示,是虚质空间的平行移动。 但这样是不行的,平行移动救不了小栞。 唯一能救她的方式并非平行移动,而是垂直移动。也就是…… 时间移动。 在小栞成为十字路口的幽灵之后,虚质科学开始大幅进步。 其中,世界级的成果之一,就是所长主导研究的ip装置。这是借由测定虚质纹,可用数值确认自己现在身处哪个平行世界的手表型穿戴装置。这项测试品完成之后,在全世界的研究机构进行测试,因为这些努力,ip装置在数年后就对一般大众广征监测员。 虚质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内容也更进一步,由爸爸主导的ip固定化研究就是其中之一。这项研究目的在于随时观测虚质空间中重叠的虚质元素,锁定量子的状态避免晃动。若这项技术得以实践,应该就能让观测中的对象无法平行跳跃。若技术能普及,就可避免在汽车行驶中因为远距离跳跃而引起事故的情况。这是人类在接受平行世界之后,总有一天会需要的技术。话虽如此,但目前还不能直接观测虚质元素,所以观测仍然是研究中最重要的关键。当然,能够随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装置——爱茵兹瓦的摇篮也继续开发中。应该是以我使用摇篮时搜集到的资料进行研究吧。这其实就是一种人体实验(而且还用当时未成年的孩子做实验),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爸爸、所长三个人。 所长将随意的平行跳跃命名为「选择跳跃」,列为研究所二十年内实用化的主要研究计划。这项技术完成之后,就可以互相交流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如此一来,可以想见未来不只虚质科学,就连世界文明的层级都能够大幅提升。 相对于虚质科学的显著进步,我的人生却急速陷入抑郁寡欢之中。 小栞的身体从这个世界消失,我的心灵支柱只剩下十字路口的小栞了。 其实,从高中毕业之后,我就想进入福冈的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所长本来就在这所大学的物理学系独自进行虚质科学的研究,后来再到德国进修,回到日本以最快的速度升上教授之后,便在当地的支援下成立虚质科学研究所。爸爸也是当时的草创成员之一。 后来的情形,大家应该都很了解。我十岁时,所长在学会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当大家还在震惊时,虚质科学就已经变成一门学问,虚质科学研究所这个乡下地方的神秘研究所顿时在全世界声名大噪。 因为这些成果,九州大学理学院新设了虚质科学系。招聘包含所长在内的研究所所员为约聘讲师,对想学习虚质科学的人而言,这里不但是日本第一,也是全球数一数二的虚质科学圣地。 我刚开始也打算到九州学习虚质科学,回来之后继续从事能帮助小栞的研究。然而,小栞的身体已经死亡,我也成了废人。如果要去九州大学,就得搬到福冈。我没办法把小栞一个人丢在十字路口,也不想离开她身边。 所以我高中中辍,马上到研究所工作。当然,这不是正规的途径,完全是靠关系走后门。不过,所长和爸爸都很了解我的状况,研究员们也都从小看着我长大,所以我毫无阻碍地进了研究所。 十八岁时,我以研究员的身份开始领月薪,所以我离开爸爸家一个人生活。虽然是勉强维持生活的金额,但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挥霍,这样已经算是很够用了。同时,我再度提起爸爸和所长因为小栞而放弃的再婚,翌年,他们终于结婚。不过,我也不是因为想让他们过得幸福才这么做。当然,他们能幸福当然最好。 然而,我的目的其实是想一个人独处。 我想尽可能专注在小栞的事情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想去十字路口。因此我才会选择一个人住,但我仅存的一点理智,让我不忍心让日渐年老的爸爸孤单一个人。爸爸他们出乎意料诚挚地听完我说的话,或许是因为顾虑到我的心情,最后才决定再婚。 获得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后,我每天都会到十字路口看小栞,同时也认真进行研究。我还没放弃拯救小栞,目前仍继续使用ip胶囊(所长称为「爱茵兹瓦的摇篮」,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用这种简单的方式称呼)进行选择跳跃的实验,而且移动的距离渐渐拉长。 然而,即便实验次数达三位数,和我相遇的小栞都罹患了虚质元素核分裂症。 远距离的世界中,没遇到我的小栞有些还幸福地活着,但是我一直不觉得,平行世界的小栞就是那个我深爱的小栞。我喜欢的小栞只有一个。看过越多世界,这种想法就越强烈。当时的我受到命运论影响,一心认为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我和小栞相遇可能都会是不幸的结局。因此,我和爸爸、所长讨论后,决定提倡「不可回避的现象半径」。 假设在某个世界发生一种现象,那么邻近的世界几乎都会发生,而较远的世界则不会发生。所以我在想,像这样直到不会发生相同现象为止,也就是「一定会发生相同现象的距离」是不是能够数值化? 以爱茵兹瓦之海与气泡理论来说,现象也是一颗气泡。以衍生出某种结果的一颗气泡为起点,从气泡分裂出来的平行世界会被困在相同的类型的现象引力之中。因为无法逃脱这种现象引力,所以无论在哪个平行世界都会出现相同结果。这就是我设定的假说。 这项假说在研究所的帮助之下获得证实,最后成为虚质科学正式认可的论点。由于使用ip标示其范围的半径数值,故组合表示黑洞半径的词汇(史瓦西半径)命名为史瓦西ip,统称sip。 顺带一提,会这样命名是因为所长的建议,她大概也是参考某个虚构小说吧。 虽然我还年轻而且又是高中中辍生,但由于我的理论正式获得采用,所以在虚质科学界开始有些人认识我。然而,我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虽然把这件事情当作获得研究费用的材料,但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拯救我的世界的小栞。然而,讽刺的是,我提倡的sip反而证明自己没有办法救小栞。我和小栞相遇这个现象的史瓦西半径内,小栞无一例外都遇到事故,成为幽灵。 虚质元素的观测仍然没有办法实践。就算这项技术实践,能够捞取小栞变成幽灵的虚质,但乘载虚质的身体也已经火葬了。 在这种状况下,我只能想到一种方法能救小栞。 而且唯一可能的手段也只有一种。 平行跳跃如字面所示,是虚质空间的平行移动。 但这样是不行的,平行移动救不了小栞。 唯一能救她的方式并非平行移动,而是垂直移动。也就是…… 时间移动。 第四章 青年期、壮年期 我二十七岁时,和那位女性「重逢」。 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第一名毕业之后,继续攻读研究所,发表的博士论文在学会获得高评价,以最短时间修完博士课程。她拒绝了大学博士后研究员的职位以及国外研究所的邀约回到故乡,接着就来应征我们研究所。据说本来就是我们研究员的女儿,她的父亲一直很以她为傲。 所长、爸爸以及其他研究员都很兴奋,说是年轻的希望之星要来了,但我没什么兴趣。我只盼着研究有点进展,可以让我得到帮助小栞的提示,这样也算是赚到了。当然,大家一致同意聘用这位女性,自四月一日开始进公司。顺带一提,我们研究所的员工本来流动量就小,所以该年度的新员工只有一位。因此,也没有特别进行入所仪式,只有刚开始安排在会议室集合所员,让她向大家打个招呼而已。因为没有强制规定,所以我当然没有参加,一个人继续默默做研究。之后,这位女性由爸爸带领,参观研究所内的各个设施。当然,也有到我的研究室来,那时我们才第一次见到面。 ——不对。 正确来说,不是第一次。 对我来说,是第二次见到她了。 话虽如此,我刚开始并没有发现这件事。因为对她没兴趣,所以根本没仔细看她的脸,只是默默点头致意。我正了正身,心想还是得自我介绍一下。 首先由爸爸先向她介绍我。 「他是这个研究室的室长——日高历。虽然是我儿子,但你不必太拘谨。」 「好。」 第一印象是个冷漠的女性。带着眼镜的细长眼睛,让人感觉到她的知性与冷静。从表情也可以看得出来,她完全没有打算讨好接下来可能会一起工作、甚至成为上司的人。至少就我而言,对她没有任何负面印象。只要是优秀的人才就好,巴结反倒让我觉得麻烦。「历,她就是之前说的新人。虽然也不是因为和你同年的关系才这样安排,不过我之后想把她派到你手下。」 爸爸这样说,其实我觉得是多管闲事。虽然我不知不觉成了室长,但我的研究室一直没有正式的共同研究员,更不用说晚辈或属下了。一方面是因为我在研究所里年纪最小,除此之外,与其和别人合作,我自己一个人行动更有成效。这当然是我刻意为之,目的在于不要增加多余的人际关系。总而言之,在那之后经过十多年,我仍然一心想着小栞。 所长好像觉得无所谓,但爸爸身为父亲还是会在意吧?说不定他一开始就想好,如果有年轻的研究员进来,就要安排在我手下。 现在的目的是要找到时间移动的方法,这件事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我用平行世界的研究当作掩饰,私下持续进行时间移动的研究。当然,虚质科学这项学问的各种可能性,的确可以应用在时间移动上,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世界只能平行移动。 以笔记本比喻的话,就是能够移动到同一页中的不同图形,但是要移动到不同页面就必须穿透纸张。所谓的纸张就是虚质。也就是说,时间移动需要突破虚质的高墙。而且,虚质构成物质,若要强行突破虚质,表示物质也会同时崩塌。简而言之,在虚质科学的理论中,时间移动等于世界崩坏。 因此,我们的研究室完全不做时间移动的研究,也没有这样的预算。而我总是把一般研究用的预算,偷偷用在时间移动的研究上,所以一旦有属下或是晚辈进来反而会坏了我的好事。 思考这些事情只是一瞬间的事。爸爸介绍的这位女性向前踏出一步,面对我介绍了自己。 「我是泷川和音,请多多指教。」 她敬了个礼,直直盯着我的眼睛。 我突然想起……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是所员们在看履历的时候念出名字吗?不对,我不记得有这件事。还是阅读在学会获得高评价的博士论文时,看过她的名字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会记得更清楚才对。 我再看了一次她的脸。充满知性的端正五官。眼镜度数感觉很深,镜片后的细长眼睛,让人感觉不太好亲近。发型是所谓的短鲍伯,发色是带点明亮感的深咖啡色。 ……果然,感觉在哪里看过她。 自从小栞变成幽灵之后,我就不太和人接触。高中时没什么朋友,中辍之后每天过着往返家里和研究所的日子。该不会曾经在我去过的店里打工吧?不对,这类人我应该不会有印象。 「你们都是这里年纪最轻的,不过我认为你们和其他研究员比起来毫不逊色。无论什么领域都需要新血。希望两位好好合作,成为承担虚质科学未来的研究者。」 爸爸做了完美的结尾。爸爸不知不觉已经年过五十,人也变得非常稳重。为了向这样的父亲表示敬意,我久违地采取一点也不像自己的平凡举动。 「初次见面。泷川小姐,请多指教。」 泷川握住我伸出去的手。 ……感觉她握得我有点痛。 * 我和泷川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第一次见面,直到一年后才解开谜底。 一如大家的期待,泷川真的非常优秀。刚开始她跟着很多人学习各种知识,每种领域她都能轻易吸收,有时甚至能提出改善方案。所长也认为最好尽快让她进入研究团队,在高层讨论过后,如爸爸所愿将她分配到我的研究室。就这样,我第一次拥有共同研究员。 接着,在那天下班时…… 「历,你来一下。」 我走过休息室,爸爸叫住我。 「什么事?」 我走过去,爸爸就递上一个信封。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两张万元钞票。什么?这是什么钱? 「要买备品吗?」 「不是。你拿这些钱和泷川去吃饭吧!」 「什么?」 我彻底皱起整张脸。 「你们今天开始就是同一个团队,要好好培养感情。」 「不要,我不需要。先走了。」 「等等,我已经订好餐厅了。是妈妈推荐的店。」 「到底在做什么啊……那你跟妈妈一起去不就好了。」 这里说的「妈妈」指的是所长。她和爸爸再婚之后,我会在私人的场合这样称呼所长。我这么做,是希望她不要有多余的自卑感。 「我和妈妈另外预约了其他餐厅。你不去的话就浪费了。」 「爸爸本来就是这种个性吗?」 爸爸就像是担心一直单身的儿子,试着帮忙物色儿媳妇一样。一个人年过五十之后,就会变得多虑吗……我有一瞬间这么想,但实际上似乎不是这样。 「我知道你还没放弃小栞。」 爸爸突然说了这句话,让我瞬间停止呼吸。 「这是你的人生,你选的路我不会插嘴。不过,既然如此你就要想办法提升可能性。泷川真的是很优秀的研究者,一定能帮上你的忙,和她好好相处对你只有好处。」 「……没想到,爸爸会用这一招。」 「泷川要是帮得上忙就算赚到,你应该这样想过吧?但是这样想就错了,她一定帮得上忙。」 原来如此,爸爸还是爸爸啊。他也和我一样,现在还是缺少一点人情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先谢了。」 把信封里的两万元塞进钱包,用手机记录预约餐厅的联络方式。既然是所长推荐的餐厅,这应该也算是业务命令吧。我直接留在休息室,等待应该快要出现的泷川。 冷静下来之后,反而变得有点紧张。我已经十多年没有和其他人接触,更何况除了小栞以外,从来也没有邀请女性吃饭的经 验。 到底该怎么开口呢?先说「辛苦了」吗?如此一来,对方也会回「辛苦了,我先下班了。」、「啊,路上小心。」 ……不行,这样她就回家了。不对,应该是要说「辛苦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这样未免也太突然了。 和小栞一起的时候,都是怎么约她的呢?「走!吃饭去!」不可能这样说吧?东想西想之后,突然觉得一阵心悸。 胸口郁闷的感觉,好令人怀念。原来我心中,仍然残留着这种充满人情味的情感。心里虽然有点开心,但同时也涌起一股愧疚感。 小栞已经无法感觉到心脏的跳动了。 「日高先生。」 我差点以为心跳要停了。 「啊……啊,泷川小姐。」 泷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眼前。工作已经结束了吧。刚好,就直接约她吧。要怎么开口呢?糟了,头脑一片空白。刚刚到底在思考什么呢? 「辛苦了。」 「是,辛苦了。」 我接不下去。为什么?明明和爸爸、小栞都能正常对话啊!这十年来尽量避免和人交际,原来会夺走人类的沟通能力啊?心跳越来越快,还冒出冷汗。就算我想说「一起去吃饭吧!」但现在连「一」要怎么发音都想不起来。 看到我的样子,泷川皱了皱眉头。「那个,我听副所长说,日高先生会带我去吃饭。」 我久违地打从心底感谢爸爸。 * 爸爸预约的餐厅是一间距离车站步行约十分钟的定食兼居酒屋,从拱廊长街往小巷里走会看到一栋大楼,餐厅就在一楼。然而,越靠近那栋大楼,我和泷川的眉头就越皱。 「真的是这里吗?」 「应该……是这里没错。」 那栋大楼从墙上至走道,都贴满动画和游戏的海报。这栋大楼到底怎么回事啊? 「应该?什么意思?这里不是日高先生预约的吗?」 「啊……其实是我爸爸预约的。因为之后要和泷川小姐组成团队,所以要我约你吃饭,培养和睦的友谊。」 「原来如此……呃,那会选这间店是因为副所长对这些东西有兴趣?」 「我爸爸没有这种兴趣……啊,对了。这间店是所长推荐的。」 「所长推荐……啊,原来是这样啊。」 不需要完整说明,她好像也能理解。 虚质科学的主角——佐藤教授,其实就是个阿宅,这一点在业界算是满有名的。她尤其喜欢以前的漫画、动画、游戏和轻小说,甚至公开表示虚质科学和平行世界的想法是受到这些作品的影响,还举出几部她列为虚质科学参考资料的作品。 「如果是所长推荐,就不能不去了。」 「是啊……那就走吧。」 位于一楼深处的餐厅,门帘上写着「御宅食堂」。我们掀开门帘,嘎啦嘎啦打开拉门。店内飘荡着定食屋特有的美食香味,但是充满海报和公仔的空间更引人注目。 「欢迎光临!」 「啊,我是有先预约的日高。」 「啊,对、对,你就是日高先生!请到那边有纸门的包厢。」 进入位于入口正对面的纸门包厢后…… 「这个包厢是怎么回事……」 一样充满海报和公仔,但风格和外面稍有不同。简单来说,都是美少年。 外面的海报和公仔都是美少女,这里则完全相反。如此看来,这个包厢应该是女性专用吧? 总之,我们先在坐垫上就座,用店员递上来的湿毛巾擦手。和式的座位让人很放松,这一点满好的。我本来还觉得很不安,但所幸菜单里的餐点还算正常,随便点了一些菜之后,我们拿起先送来的酒干杯。 「呃……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一个研究团队了……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因为紧张而口渴的我,一口气就喝了半杯啤酒。泷川则是浅尝一口酒精度数较低的鸡尾酒之后,就把酒杯放在桌上。 「……您常喝酒吗?」 「也不算常喝。其实是喜欢喝,但不太能喝。」 「这样啊……」 对话就这样中断了。这时候应该拿出勇气开新话题,但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如果泷川能说点什么就好了。 我们沉默了一阵子,就这样继续喝酒。话虽如此,但因为是啤酒,所以我马上就喝完一杯了。泷川好不容易才喝了三分之一杯左右。这下我连酒都没有,真的闲得发慌了。就在她的酒杯已经空了一半时…… 「那个……」 泷川突然放下酒杯开口说话。 「啊,是!」 我吓了一跳,所以这样回应。年近三十的男人,真是可悲。 泷川低下头,眯起眼睛盯着我看。仔细一看,发现她的耳朵通红。该不会喝这点酒就醉了吧? 「我进研究所的那天,在研究室跟你打过招呼对吧?」 「对。」 我记得,爸爸带着泷川过来找我。 「当时,日高先生对我说初次见面呢!」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应该是非常普通的打招呼方式才对。她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呢? 此时,我突然想起来了。 对了,我那时候…… 「我们不是初次见面。」 我那时候,好像觉得我们不是初次见面。「至少对我来说,那是重逢。」 「……果然是这样啊……」 「果然?您有发现吗?」 「我有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您知道是在哪里吗?」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 我诚实地低头致歉。那次见面之后,我怎么想都想不到答案。 泷川再喝了一口酒。她是因为这样所以不高兴吗?不过,为什么我会想不起来呢?我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我们是高中同学。」 「……什么?」 「同一所高中、同学年而且还同班。」 「……那真是抱歉。」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会觉得见过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想得起来才怪。说实话,我还是毫无头绪。 我就读的高中是县内最难考的学校,一年级的班级会按照考试成绩分配。以第一名成绩考上的我,当然是编入最高级的a班。不过班上的学生都只对读书有兴趣,就连我也一样。当时完全没有心思交朋友,教我回想同学的脸和名字,我连一个人都想不起来。然而,为什么我偏偏记得泷川呢? 「毕竟我们也没说过话,记不得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日高先生反倒令人印象深刻,毕竟您是新生代表啊!」 新生代表。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高中,所以开学典礼那天以新生代表的身份站上舞台。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就能理解为什么我会被成绩优先的a班学生记住了。 不过,这并不是我记得泷川的原因。 「我本来也想当新生代表,所以很不甘心。之后想透过考试的分数赢日高先生,但您还是谁也不让,一直独占第一名的宝座。」 当时小栞的身体还活着。拯救小栞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且实际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以最好的成绩考上最好的大学,找出拯救小栞的方法。为此,我拼命读书,所以才有那样的成绩。 「成绩那么好的日高先生,二年级就中辍,我真的很惊讶。您应该是有什么苦衷,但我当时只觉得日高先生堕落了。不过,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日高先生后来提倡『不可回避的 现象半径』获得认同,在虚质科学的领域名留青史。我在大学得知这件事时,真的很不甘心。所以我发誓,一定要进入虚质科学研究所任职,做出超越您的成果。」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吧。外表冷酷的泷川,现在正以热切的眼神盯着我。原来如此,爸爸的说法似乎很正确。她的执着肯定能为我所用。 「这是我的荣幸。我们一起将虚质科学发扬光大吧!」 虽然努力堆满笑容,但仍然无法一扫我心中的郁闷。 我还是不明白。我不明白记得泷川的原因。如果只是名字也就算了,但我感觉还有其他什么不同的记忆。虽然同班但是没有说过一句话,高中中辍之后也不曾在研究室内遇过。在这种条件下,为什么我还会记得她呢?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我的假笑,泷川的眼神再度回到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咕嘟喝了一口酒。这是她目前为止喝得最猛的一次。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所以啊……」 「是。」 「为了和日高先生在对等的立场竞争,我有件事想拜托您。」 「什么事?」 她到底会说什么呢?希望不是太麻烦的事。 泷川再度举起玻璃杯大口喝酒,往桌面探出身子说了一句: 「可以不说敬语吗?」 「……咦?」 这个请求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 「毕竟我们是同学啊!说敬语就会让人在意工作上的立场。如此一来,日高先生就变成我的上司,这样怎么毫无顾忌地竞争啊?」 「这样啊。」 「所以我们就以平辈的方式对话吧!不行也没关系,我会干脆地放弃。再怎么说,我也有身为社会人士的常识,若你能当作是我酒后胡言,那就算是帮了我大忙。」 她是为了说这些扭曲常识的话,所以才借用酒精的力量吗?还真是勇敢啊!不过,这样或许反而比较好。反正我自己也不太会说敬语,而且之后可能总有一天要向她坦白时间移动的研究。既然如此,先缩短彼此的距离应该会比较好。 「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做吧!我会用平辈的方式说话,这样也比较轻松。」 「这样啊,那先谢了。」 豪不客气地回应之后,泷川把玻璃杯里剩下的鸡尾酒喝光。虽然看起来若无其事,但手微微颤抖。她刚才大概很害怕吧。无论如何,向上司要求不说敬语,对一般社会人士来说根本就是荒谬至极。她得感谢我不是一般的社会人士。 「那就再次请你多指教了,日高先生。」 「不说敬语但是名字后面加个先生,听起来不太对劲啊。叫我历就可以了。」 「是吗?那就……」 接着,在泷川叫我名字的瞬间…… 「历。」 我想起来了。 为什么我只记得她。 还有,我们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面。 * 那应该是二十岁左右的时候。我像平常一样,使用ip胶囊平行跳跃。因为已经做过好几次实验,所以能在获得许可之后移动到远距离的世界。那天,我尝试移动到比平常更远的世界。 移动时间通常选在凌晨两点进行。因为白天做实验的话会伴随着各种危险。譬如移动过去的瞬间,我正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就算只是迟疑一下也有可能会引起严重的事故。毕竟,小栞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造成意外。 相较之下,半夜两点的话通常都在睡觉。虽然也不能说是绝对安全,但至少移动时九成以上都会按照预期躺在床上。 当时的移动实验,我也顺利在床上醒来。然而,这次有个决定性的不同。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让我差点喊出声。 我的右手,握着某个人的手。 我战战兢兢地转向右侧。 有人睡在我身边。 互相紧挨着的皮肤触感,让我觉得自己和对方似乎都裸着身子。房间里有一盏小夜灯,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对方的轮廓,那是一个长发的——女人。难道是?我有一瞬间满心期待。 难道这个人是小栞? 我一直在找寻这个世界。这里难道就是小栞和我相遇,但没有变成幽灵的世界? 为了确认这一点,我在枕边找到台灯并按下开关。 因为灯光刺眼,女人醒了过来。 「嗯……历,怎么了?」 女人揉揉眼睛看着我。 她是谁? 「上厕所吗?还是……要再来一次?」 说完之后,女人害羞地笑了。 她的笑容、眼睛、耳朵、鼻子、嘴巴,甚至呼唤我的声音…… 都不是小栞。那是一个和小栞完全不同的女人。 我可以全裸和不是小栞的女人睡在一起吗? 想到这一点的瞬间,我觉得非常不舒服。 好想吐出胃里所有的东西。我想用力推开眼前的女人,大骂:「你是谁啊?」不行,要冷静。这里不是我的世界。无论平行世界的我要和谁在一起,我都没有权利过问。 ……是这样吗?就算是平行世界,我还是我吧?为什么我会抱着不是小栞的女人?明明都是我啊!每个世界的我,不都应该为小栞而生吗? 不行,我的想法开始变得乱七八糟。这就是陷入混乱的证据。得赶快回去才行,得回到原本的世界!我久违地强烈祈祷,想回到原本的世界。我不需要这种世界。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接受自己有除了小栞以外的恋人—— 接着,回到原本世界的我,马上把那个世界从记忆中删除。 * 对了,是平行世界。 那个世界有个女人会喊我「历」。 那个女人在我身边,和我牵着手,对着我笑。 那个女人是我在那个世界的恋人。 拥有除了小栞以外的恋人,这个事实令我无法忍受,所以马上就回到原本的世界。因为只有短短几秒钟,所以对方大概没有察觉。而且那个世界的我,也刚好正在睡觉。没错。现在泷川叫我「历」的声音,和那个女人喊「历」的声音一模一样。我是在平行世界,遇到泷川。 在平行世界,她是我的恋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她的存在,所以沉默不语。 泷川虽然不是为了我而接话,但她开口说: 「你也可以叫我和音。」 一开始是我要她直接叫自己名字,所以我不直接叫她名字也很奇怪。我动了动莫名干燥的舌头,战战兢兢地喊她的名字。 「知道了……和音。」 明明是第一次发出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舌头已经适应,这让我觉得好想去见小栞。 之后,我和泷川……和音,一边吃着送上来的料理又喝了几杯酒,离开餐厅的时候,和音已经完全喝醉。和音吵着要去唱歌,我只好陪着她唱了一个小时。因为她走路已经摇摇晃晃,实在太危险,无奈之下只好送她回家。 途中会经过昭和路的十字路口。 号志变换,我们开始过马路。小栞就在这个斑马线的尽头。 我努力集中精神。 结果,斑马线上出现依然十四岁的小栞。 「啊……小历。」 小栞开心地微笑。我也稍微挥了挥手。然而,很遗憾的是现在我与和音走在一起。我要是在她面前和她看不见的幽灵说话,就算她已经喝醉,也一定会觉得奇怪。虽然我不想被发现,但也不能在这里叫她自己一个人回家。没办法,我决定先送和音回家再回到这里。 我放慢走路的速度,在小栞耳边说: 「我马上就回来,等我一下。」 小栞轻轻地点了头。 接着…… 「咦……历也看得见那孩子吗?」 因为和音的这句话,让我完全停下脚步。 我看着和音,和音的视线似乎真的看见小栞了。虽然爸爸和所长都看不见,但是根据小栞的说法,偶尔还是有人能看见她。既然小栞已经变成幽灵,那么能看见小栞的人一定都是灵力很强的人吧。因为这些人把事情传出去,所以「十字路口的幽灵」现在已经变成这个城镇有名的都市传说了。和音也是灵力强的人吗? 「你看得见小栞吗?」 情绪大为动摇的我,不小心说出小栞的名字。 原本双眼迷蒙的和音,突然恢复清醒,用平常的锐利眼神贯穿我。应该是恢复研究者的眼神了吧。 「小栞?是这位幽灵的名字?你知道幽灵是谁吗?」 太大意了。虽然我想敷衍了事,但找不到好方法。就算我都不回应保持沉默,从我的态度她应该也知道答案了。 「我直接问幽灵的。」 迫不得已,我只能试试这个借口。从和音的表情,我无法判断她是否相信。 「小栞啊……一般来说应该是女性的名字吧?」 「看外表也知道吧?」 「这样啊,所以你看得很清楚,一眼就能分辨性别。」 「咦?」 「我只是偶尔能看到非常模糊的人形,而且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不过你可以清楚看到,也能听到声音……你们之间不可能一点关系也没有吧?」这下我真的是自掘坟墓了。难道她刚才是在套我的话?明明喝醉却还能设下陷阱,看来她前途无量啊! 「请告诉我真相,还有,奉劝你最好不要小看我的好奇心。」 和音定睛瞪着我。要是敷衍她,她一定会穷追猛打。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她还会在研究所的其他所员面前说出来。 怎么办?现在就是该下判断的时候了。和音是非常优秀的共同研究员。之后告诉她自己真正的研究并寻求帮助也是选项之一。就当作是时机提早了一点,说不定这也是个好机会。 我望向小栞,小栞睁大眼睛看着我与和音。 「小栞,我能告诉她吗?」 小栞凝视我的眼睛短短几秒钟,便轻轻点了头。 下定决心之后,我再度面向和音。本来我就想过,如果能与和音交朋友,以后或许就能更自然地和小栞聊天。基本上没人看得见小栞,我和小栞聊天这件事,就旁人看来我只是个站在十字路口自言自语的危险人物。然而,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大家就会觉得是两个人在对话。反正也不会有人认真听路人在说什么。「我知道了。和音,我现在要告诉你重要的事情,你仔细听好了。」 接着,我开始告诉和音有关小栞的事情。 话虽如此,也不是全部坦白。我刻意隐瞒了和小栞之间的关系,只说是单纯的朋友。这位朋友在平行世界的这个地方遇到交通事故,在事故瞬间强行平行跳跃。结果,在移动之前,平行世界的肉体就被汽车撞飞当场死亡,最后变成失去物质的虚质留在这里。这就是所谓的虚质元素核分裂症……我大致说明到这里。 「我为了救这孩子一直在做研究。」 听完我说明的和音,用手捂着嘴巴陷入沉思。她接下来说的话,就能决定我对她的评价了。 「……如果能观测并捞取虚质元素,或许有可能救她,然后再想办法让这个世界的身体和虚质同化……」 和音的回答,在我心里几乎算是满分。 「不,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体已经死了。罹患虚质元素核分裂症时,身体的状态等同脑死,虽然撑了两年,但还是回天乏术。」 「这样啊……那该怎么办?」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有一瞬间觉得犹豫,但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她。我决定相信她,因为在我说明完之后,比起提问、否定、反对,她反而先说出具体的解决方法。 「我想应该只能消除小栞罹患虚质元素核分裂症的根本原因,而且也一直在找能实现的方法。」 「消除根本的原因?」 「就是小栞遇到事故的原因,当初小栞因为移动到平行世界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所以我想从一开始就把原因消除。」 「从一开始就消除……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和音好像发现我想说什么。说得也是,只要是虚质科学领域的人,必定都有想过一样的事情。 「我一直在做时间移动的研究。」 和音睁大镜片后的细长眼睛,哑口无言。 虽然曾是虚构情节的平行世界现在已经成真,但时间移动仍然是天方夜谭。听到我认真研究,这种反应也很正常。 「我现在的目标是回到过去,重新来过。」 一个不小心,这些话可能会让她觉得我疯了。然而,和音的反应不一样。 「好厉害。」 「咦?」 「历,你果然很厉害。我以为你在研究平行世界,没想到已经进一步在研究时间移动。」 和音的眼神变得闪闪发亮。那是对未知充满好奇的光亮。 「时间移动的研究没有预算吧?」 「是啊。所以我挪用平行世界的研究预算,从事时间移动的研究。这件事一旦曝光,可不是开除就能了结的。」 「所以这是必须保密的研究内容对吧?很好,非常有趣。我也一起蹚这个浑水吧!而且,我一定会比你更早找出时间移动的方法。」 「……我本来就想过总有一天要拜托你帮忙,不过没想到今天这么突然……」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只能共患难了。况且,和音对我的竞争意识或许还有正面影响。自己一定要走在最前面,这种想法对研究者来说非常重要。因为竞争心而诞生的成果,在这个世界上比比皆是。 「目前的虚质科学,认为不可能做到时间移动……原因在于物质的垂直移动无法穿越虚质的高墙……不过,这也只是预设理论的问题,只要想出一套新的理论……啊,我现在没办法这样待着。历,我先回去了。」 「咦?你没事吧?酒气都还没散吧?」 「我醉意全消了。」 「我送你回家吧。」 「没关系,我搭计程车回去。现在只想尽快整理思绪,明天见了。」 说完之后,和音不等我回答就快步向前走。她稳健的脚步,让人觉得刚刚东倒西歪的样子简直像是假的。 走到一半,她停下来转身面对我。 「栞小姐吗?帮我向她问好。」 她丢下这句话,这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被她丢下的我,听到小栞轻声说话。 「……真是有趣的人呢。」 「对啊。」 「她是小历的恋人吗?」 我反射性地瞪着小栞。 「不是。」 「……眼神好恐怖喔。」 「对不起。但我和她怎么可能会是这种关系。我心里只有你啊!」小栞听到我说的话,露出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悲伤的虚无微笑。 「谢谢你……但是,已经够了。」 我听到最不想听的话了。 「我虽然不清楚……但是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吧?小历都变成大人了呢。」 小栞还是当初十四岁的样子。心灵不能说完全没有改变,但也不算有成长。 随着岁月流逝,小栞的意识和情感好像也越来越淡薄了。 她的表情也像以前一样都没有变,脸上永 远挂着似懂非懂的微笑,不会哭也不会生气。这可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她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已经超过十年了。在这种情况下要一直保有人类的情感,的确是不可能。 「我说,小历……已经够了。你为了我一直孤零零的……我不喜欢这样。」 「我不是一个人。我是为了自己,才和你在一起。」 「……谢谢你。我很高兴……但是……」 「没有但是。我们不是约好了吗?我一定会救你。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活到现在啊!」 「……嗯……」 把话说出口之后,心里涌现对小栞的怜爱,让我好想哭。我想拥抱她,但是办不到,因为小栞失去物质只剩下虚质了。我们连牵个手都做不到。这种状况实在令我焦躁不已,觉得既生气又悲伤。 「算我求你,不要说什么够了。我是为了你,只为了你才活到现在。我一定会找到方法,相信我。」 「嗯……谢谢你,小历。」 变成幽灵的小栞,对着我伸出手。我也把自己的手搭在她的手上。但是我的手碰不到她,只是穿过去而已。 我真的不希望手掌感受到的温度只是个错觉。 * 我从隔天开始便得到和音这个优秀的伙伴,比往常更热切地投入时间移动的研究。 我与和音不只在研究室讨论,有时在公园、卡拉ok包厢、彼此的家中,甚至也会到所长推荐的那间定食餐厅。我们总是聚在一起互相讨论虚质科学与时间移动,彼此交换意见。这份研究热忱,让我们在原本的平行世界领域留下了各种周边成果。我与和音在研究所内的地位也越来越高。现在甚至可以使用过去无法随意使用的机器,研究也持续进步。 然而,我每天仍然会到十字路口和小栞聊天。偶尔和音会和我一起去,透过我和小栞对话。 研究的时间、和小栞在一起的时间都很充实。 不过,我仍然没有找到时间移动的方法。 只有小栞的时间,一直停在十字路口。 在那之后,又经过了十年的岁月。 * 「来,啤酒。」 老板把杯装啤酒放在吧台上。我拿起酒杯,一口一口慢慢喝。我已经过了能大口喝酒的年纪,不知不觉也年近四十了。看着眼前小小的美少女公仔,心里竟然会觉得:做得真精巧啊!这里是十年前所长推荐的定食餐厅二楼的小酒吧。店内仍然充满动漫海报和公仔。在那之后我与和音就经常来楼下的餐厅吃饭,而且也会到这个酒吧喝酒。现在已经完全是常客了。老板和大厨也十年如一日地继续经营这间餐厅。 「日高先生,今天看起来很忧郁呢。」 「研究没进展啊。真的感觉有点筋疲力尽了。」 在那之后经过十年。虚质科学持续发展,平行世界的研究也有大幅进步。 所长制作的ip胶囊已经实用化,能够随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选择跳跃」将各平行世界的资讯集结在一起。世界因此变成一个巨大的量子电脑。其结果,使虚质元素得以直接观测,带来许多前所未有的突破。 首先,我与和音查明只有我能清楚看见小栞,甚至听见声音的原因。 直接观测虚质元素,能够测定小栞失去物质形态的虚质纹。测定出来的结果和我的虚质纹比对之后,发现有部分完全一致。可能是我和小栞一起进入ip胶囊移动到平行世界时,在某种作用下使得部分虚质发生同化现象。 因此,只有我才能清楚看见小栞,并且听见小栞的声音。得知这一点的时候我觉得很高兴,因为这让我觉得我和小栞彼此都是对方的一部分。顺带一提——在研究的过程中,之前保密的事情已经没办法隐瞒。最后我还是在获得小栞的允许下,把我们的关系全都告诉和音。当时和音的反应非常冷静,说她早就猜到了。 此时ip装置也已经普及。现在婴儿一出生就会测定ip,有义务将该ip登录为零世界并戴上穿戴装置。现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理所当然地了解平行世界的存在。 爸爸研究的ip固定装置也已经完成。这项装置借由随时观测虚质,固定虚质元素的状态,使观测对象无法平行跳跃。这项技术主要应用在结婚典礼等人生重要的活动上,以防止在关键时刻移动或者犯罪者借由选择跳跃逃到平行世界。 现在虚质科学已经像这样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无法分割了。政府了解到重要性后,便针对平行世界拟定了相关法令,根据该法令在内阁府新设虚质技术厅。因为这件事的影响,我们研究所成为独立行政法人,以国立研究开发法人虚质科学研究所的名义重新出发。虽然一样还是由我父母担任所长和副所长,但他们也到了差不多该退休的年纪。他们退休之后虽然不打算中断研究,但似乎想把职位让给后进,照这样下去应该会变成我与和音分别担任所长和副所长。虽然虚质科学的发展耀眼夺目,但是—— 我仍然没有找到时间移动的方法。 我总觉得,自己一定是漏掉什么非常重要但也可以很单纯的关键,阻碍想象的永远都是常识。我与和音应该是还没打破某种常识的桎梏。 但是,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在烦躁之下,我一鼓作气大口喝下啤酒。 「都已经不年轻了,最好别喝那么急。」 老板一边苦笑一边收下空酒杯。我觉得自己好像喝太多啤酒了。于是摊开酒单打算点些不同的饮品。 大致浏览一下,突然发现酒单上有个很罕见的名称。 「老板,这里本来就有卖健力士吗?」 健力士是爱尔兰产的黑啤酒,据说在当地是每天都会饮用的酒类。 「啊,因为有客人说想喝,所以我就进货了。你有喝过吗?」 「年轻的时候喝过几次。久违地喝一杯吧!」 「马上来。」老板在吧台上放着空啤酒杯。 「里面的啤酒呢?」 「现在才要倒进去,很有趣喔!」 老板笑咪咪地撬开健力士的瓶盖。接着,在玻璃杯上倒下酒瓶,将啤酒一口气倒入酒杯中。倒入的黑色啤酒旁出现气泡,充满整个酒杯。 然而,之后却出现奇妙的现象。 黑色啤酒开始渐渐往下沉,啤酒的水位上升,气泡当然也会跟着往上浮……才对啊。 然而,玻璃杯中的气泡却直往下沉。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气泡往下沉」的现象,感受到现在眼前正发生某种不得了的事情。 「……老板,这是……」 「很有趣吧!这叫做健力士浪涌。不过我不知道原理就是了。」 冷静想想,这个现象其实很简单。气泡往上浮的时候,撞击到气泡的啤酒也会被往上推。这是因为啤酒有黏度。然而,啤酒不会高过气泡,所以在酒杯口径宽的地方会形成漩涡,沿着酒杯内面往下沉。如此一来,这次换气泡因为黏度被啤酒推挤,所以会和啤酒一起下沉。因此,就会形成酒杯中央的气泡上升,而酒杯内部表面气泡下降的状态。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气泡往下沉一样。不——实际上,的确有一部分的气泡会下沉。 「啤酒的黏度……气泡……虚质,对了,虚质黏度这种概念……气泡的浮力……虚质密度……大海的虚质与气泡的虚质……虚质的黏度与虚质的浮力……ip的观测……变更数值……固定化……」 「日高先生?怎么了?」 就是这个。 找到了。 这就是我与和音漏掉的地方。这就是我们应该突破的常识。 那就是——「气泡往下沉」。 * 我坐立难安,迅速结账之后就冲出酒吧,马上与和音联络。虽然已经是晚上十点,但幸好和音还在研究所。顺带一提,我们两个人一直都单身。我觉得和音好几次都有机会脱单,但她还是以研究优先直到现在。年近四十又从事研究的女人,现在应该很难找到结婚的对象了。和音在某种层面上,可以说是比我还疯狂的研究者。 而我现在却觉得很感谢这样的和音,我搭着计程车前往研究所,与和音两个人窝在研究室里。 「什么?出什么事了?」 和音对我投以可疑的眼神,我也开门见山地回答。 「找到时间移动的方法了。」 和音睁大眼睛。 我们这十年苦苦追寻却不可得的东西,就在这个平凡的日子里突然出现。一般人大概都不会相信。 「说明一下吧。」 不过,我与和音已经相识多年。她知道我对关于小栞的事情,绝对不会开玩笑。 「抱歉,虽然我说找到了,但也只是掌握一个概念而已。」 我一边梳理复杂的思绪,慢慢说出口。 「爱茵兹瓦之海与气泡,世界的气泡一直往海面上浮,这表示往未来前进的意思。既然如此,想要回到过去,只要沉入海底即可。」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这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了吗?气泡不会往下沉。如果想要让气泡下沉,就必须增加重量,但是这么做的话,气泡本身就会破裂啊!」 「和音,不是这样的。只要符合一定的条件,气泡就会往下沉。」 「什么意思?」 「是黏度。你知道健力士啤酒吗?那种啤酒的黏度很高、气泡很细。当液体的黏度大于气泡的浮力时会出现漩涡,引发下降水流,被黏度推挤的气泡就会往下沉。」 「所以那是物理理论吧?如果是这种靠想像力的思想实验,想做几次都可以。但问题是这种理论能不能应用在虚质空间。」 「可以。只要改良ip胶囊和ip固定的技术就行了。」 当我说出对我们而言已经很熟悉的装置名称后,和音的表情才有所改变。应该是她的大脑从否定转向思考了吧。确定她的态度之后,我才开始具体说明方法。 「首先,要扩充ip胶囊的功能,对时间移动对象的虚质施加压力,借此压缩虚质量。接着再扩充ip固定的功能,锁定缩小的虚质。此时,再改写周边虚质空间的ip数值,就能创造出小型的漩涡引发下降流,质量缩小后的虚质浮力小于空间的虚质黏度,应该就会开始往海里下沉了。」和音默默在脑中消化、咀嚼我的说明。 「……理论上来说的确有可能做到。但问题是无论胶囊还是固定用的机械,真的有办法做到这些改良吗?」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的研究课题了。现在已经能直接观测虚质空间,所以绝对不会是天方夜谭。」 「哎呀哎呀……又是个耗时十年的大工程啊!」 和音耸了耸肩。这表示她已经认同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算顺利成功,这样要怎么拯救栞小姐呢?」 没错。因为我的最终目的是救小栞,所以光是找到时间移动的方法还不够。该怎么用这个方法救她,才是问题的核心。 当然,我心里也已经有底了。 「和啤酒不同的是,用这个方法往下沉的气泡不会再浮起来。只会一直往浮力和黏性相等的位置下沉,回到那个时间点的过去。所以这里的重点就是要先找到小栞过得幸福的世界,确认该世界的ip值,然后精密计算把虚质压缩至气泡刚好能下沉到那个世界的过去分歧点。顺利的话,下沉到分歧点的时候,原本的气泡应该会静止,并且与分裂前的气泡融合,这时候原本气泡的ip值就会改变。如此一来,虚质量和浮力都会恢复正常,融合后的气泡会开始往那个世界的未来向上浮起。接着只要正常在那个世界生活即可。」闭着眼睛听我说话的和音,沉默一阵子之后慢慢睁开眼睛。她细长的双眼透过镜片瞪着我。 「也就是说,你要把身体留在这个世界,只有虚质回到过去的分歧点,融合到不同的世界之后,到那个世界重生吗?」 「就是这样。」 「那留在这里的身体会怎么样?」 「只是从平行移动换成垂直移动,症状应该就和虚质元素核分裂症一样。物质就是身体,那么虚质就是灵魂。失去灵魂的空壳……嗯,应该就是脑死状态吧!」 我没有任何感慨,只是传达事实。我的态度让和音皱了眉头。她看起来似乎很不愉快。 「那谁要照顾你的身体?」 「不知道。」 「你有想过你父母的心情吗?」 「那些都无所谓。」 和音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可怕。她的心情和她想说的话,我并不是不了解。我还没有丧失人性到这个地步。 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 我真的觉得都无所谓了。 「害小栞如此不幸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真的觉得一点也不重要。我只想带着小栞的虚质、灵魂,去到能让她幸福的平行世界。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这是我活着的唯一意义。这个无法让小栞幸福的世界,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们会一起逃走,之后就请留在这个世界的人各自过着幸福的生活吧! 我由衷这么想,而且心里没有一丝迷惘。除非小栞连同身体一起复活,否则无法推翻我现在的想法。 和音应该已经了解我的意志坚定,深深叹了一口气说: 「……不过,这里还是有时空旅行的问题。当你回到过去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你在这个世界引发的所有现象,难道不会消失吗?」 「就虚质科学的角度来说不会有这种可能性。我就像是一支铅笔,一旦画过线,就算铅笔断了,线也不会消失。」 「还有另一个问题。用这个方法和其他世界的自己会合时,你和栞小姐的虚质会和平行世界的虚质融合,所以记忆和人格都将不复存在。越是回到过去,自己就会消失得越多,融合之后就只能任凭其他世界的自己摆布了。」 「没关系。对我来说,只有在这个世界相遇的小栞才是我的小栞。我无法原谅让小栞遭遇不幸的自己。如果我和小栞在这个世界的灵魂,能到其他世界重新来过就已经很好了。」 「你真的疯了。」 「或许是吧。你不愿意的话就退出吧!接下来我自己一个人做。」 这是我的真心话。本来和音就是一直陪着我做个人的研究,她有权利随时退出。 然而,和音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才不退出呢。你一个人做的话,恐怕要花个几十年。」 她的表情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带刺,感觉就像附身的魔物退散一样爽朗。怎么说呢?我本来以为她会继续说服我、骂我或者揍我。 「不过,还有其他问题吧?要把ip胶囊用在时间移动上的话,只有你能移动,而栞小姐不行啊!她没有身体,虚质也没办法离开十字路口。只有你单独去到不同的世界也没有意义啊。」 「啊……啊,这一点应该没问题。我和小栞的虚质已经有部分融合了,所以我的ip受到影响,小栞也会跟着一起受影响。当我开始时间移动,小栞的虚质应该会跟上来才对。当然,是不是真的会这样还需要充分的实验。」 「原来如此。这也必须花很多工夫啊!」 这样说完之后,和音摇摇头一副受不了我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到平常的状态,根本看不出来她刚才还一直把我当成疯子 。这点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决定坦率地问她。 「你会原谅我吗?」 「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因为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人生。」 「……话虽如此,我觉得自己连你的人生也卷进来,还大肆作乱……」 「那是我选择的人生啊。而且……」 这时候,和音突然望向远方。 「能够疯狂地爱着一个人,我很羡慕。」 她说了这句话之后,露出笑容。 的确,看不出来和音爱过谁。 「话说回来,栞小姐能幸福的世界,具体上是什么样的世界?我觉得幸福很难定义啊!」 「啊,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有绝对的幸福。但是至少不能让小栞和这个世界一样不幸,如果是这种世界的话我就知道该怎么定义。」 带着小栞的灵魂一起逃到那个世界,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咦?那是什么定义?」 我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定义小栞不会陷入不幸的世界。 「就是我和小栞绝对不会相遇的世界。」 中场休息 为了实现时间移动需要各种准备,和音说过这是会耗时十年的大工程。没想到,我们还真的在十年后完成为时间移动而改良各种装置的工作。之后又花了很多时间重复实验,才终于确定可以按照计算回到某个世界的过去。 问题是要回到哪个世界的过去呢? sip,发生某现象的史瓦西半径。也就是一定会发生某个现象的平行世界范围。我和小栞相遇的现象sip和小栞罹患虚质元素核分裂症的现象sip一致。所以我和小栞相遇的世界中,小栞一定会在十字路口遭逢事故变成幽灵。 既然如此,应该要回到我和小栞绝对不会相遇的世界。 我再度开始用选择跳跃走访各个平行世界,寻找我们没有相遇的世界。 然而,我马上就发现再怎么找也没有意义。 * 「我们必须预知未来才行。」 「什么?」 从平行世界回来之后,我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和音皱了眉头。 「有可能预知未来吗?」 「理论上不是不可能,但可以用量子电脑输入这个世界的所有资料,试试看应该可以做到。」 「你可以帮我吗?」 「怎么可能做得到啦!你是傻了吗?」 她虽然目瞪口呆,但还是出手帮助我离开ip胶囊。 「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啊?」 「因为我发现这个方法不行。」 「为什么?我觉得应该会有历和栞小姐不曾相遇的世界啊。」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 「先说我刚才去的平行世界。我和小栞在那个世界的确没有相遇。而且,刚刚我还在研究所工作,结果……」我沉默不语。想起当时的冲击,不禁叹了气。 「结果?」 我没继续说下去让和音焦急不已,她用稍微严厉的口吻催促我说完下文。我喝了口茶润喉,总算能再度开口。 「有个研究员还留在研究所,他的太太和女儿来接他下班,顺便带了些吃的过来。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我,所以打招呼的时候说『初次见面』。」 「……打招呼怎么了吗?」 和音好像还是听不懂。我刚开始也不懂这代表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即便到这个年纪,也会有新的相遇。」 和音听到我这样说,稍微想了一下便睁大眼睛。 这就表示,要找出我和小栞没有相遇的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譬如说,我现在五十岁,平行世界的我也五十岁。因为有无限的平行世界,所以只要我移动,就可以找到很多个我和小栞没有相遇的世界。一般来说可能会觉得,既然如此我就随便从中选出一个即可。 然而,这样是不行的。 假设五十岁的我,选择了一个没有和小栞相遇的世界,移动到那个世界的过去与之融合。 我还是有可能在五十一岁的时候和小栞相遇。 要否定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可能。 无论几岁,我都不允许自己再遇到小栞。我和小栞一旦相遇,小栞势必会变得不幸。这是我这个世界的真实状况。 「原来如此……所以要预知未来。」 和音筋疲力尽似地喃喃自语。就算能找到现在没有和小栞相遇的世界,但不能保证接下来不会相遇,要找到往后也不会相遇的世界就必须预知未来。 「怎么办?要放弃吗?」 话虽如此,我也绝对不会选择放弃。 「我会找到方法的。」 我再度投身于平行世界,寻找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方法。 * 那天移动过去的平行世界里,我好像继续住在妈妈的娘家。因为觉得很怀念,所以走到后院去,发现角落有一小堆隆起的土。 那是优诺的坟墓。没想到竟然会保留到我五十岁的时候。 我把手搭在土堆上。好冷。我已经想不起来优诺的温暖了。 活着很温暖。这份温暖表示能和优诺见面、聊天、玩耍等种种的可能性。 死亡很冰冷。这份冰冷表示优诺的世界到此结束,已经不存在任何可能性。 回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瞬间全身遭受宛如雷击般的冲击。 回到原本世界的我,就连从胶囊里起身的时间都觉得浪费,和音一帮我打开玻璃盖,我就开始滔滔不绝。 「想到了!我想到怎么找不会和小栞相遇的世界了!」 和音虽然惊讶,但还是拍拍我的肩膀要我冷静。她帮我泡了茶,但我喝了茶仍然控制不了兴奋的心情。 「和音,你听我说。这次我真的想到了!」 「我在听啊!什么方法?」 「要先挑出几个我和小栞没有相遇的世界,然后持续监视这些世界长达数年、数十年。」 「监视数十年?为什么?」 那是为了消除可能性。为了等待可能性的温度消失。也就是说—— 「要等到那个世界的我快死的时候。」 和音哑口无言。 「不管是寿终正寝、病死、意外死亡都可以。总之就是要等到我没有和小栞相遇就死掉的时候。如此一来,那个世界就及格了。只要移动到那个世界的过去与之融合,那就表示我到死为止都不会和小栞相遇。就算万一真的在最后一刻相遇,至少也不会再让小栞遭遇不幸了吧?反正相遇之后,我就会死。」 我没有注意和音的反应,自顾自地滔滔不绝。我的想法合理吗?是不是太零碎了呢?我好像失去判断这些事情的理性了。我不知道是这个年纪本来就会这样,还是只有自己不正常。 「喂,和音,你觉得怎么样?这样的话——」 我此时终于看着和音的脸。 这才发现和音用非常痛苦的表情看着我。怎么了?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我明明想到这么棒的方法啊! 「和音,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你能帮我吗?」 我能拜托的人只有和音了。如果她拒绝的话,我会很困扰。 听到我的请托,和音低下头。 「事到如今,我怎么会抛弃你,笨蛋。」 她这样回答我。 * 在那之后我去遍无限的平行世界,选出几个世界持续监视。 虽然我不是刻意为之,但是我选择的世界,除了没和小栞相遇之外,还有一个共通点。 尽管形式不同,有时是朋友、恋人、夫妻、情人、宿敌,但是—— 在我选择的世界里,无论是什么形式,和音都会在我身边。 和音在这个世界也成为我的助力,虽然刚开始对我充满竞争心态,总想着要赢过我,但最后没有和任何人结婚,一直陪在我身边,肯定我的疯狂。 这个世界的和音是我的共同研究者、竞争对手,也是现在唯一的朋友。话虽如此,我真的不知道和音到底是为什么愿意一路陪我到现在。我虽然自认还算聪明,但只有和音的事情,我始终无法理解。 我真的并非刻意……但或许是下意识就选择了和音在我身边的世界。我决定这件事情到死为止都会对这个世界的和音保密。 接着,我又花了二十年以上的岁月,持续监视平行世界。 支撑我度过这个日子的,就是去到十字路口就能看见那个外貌永远不变的小栞,笑着迎接我。这数十年来,我每天都到十字路口和小栞聊天。白天晚上都无所谓,就连被别人看到我也变得不在意了。 度过宛如舔着水滴横渡沙河一样,既漫长又干涸的时间—— 终于, 某个世界的我,被医师宣告来日无多。 七十三岁罹患癌症,仅剩六个月的寿命。 六个月还太长,为防万一,我决定再多等一下以便更靠近那个世界的死期。接着,到了七月。根据计算,我差不多剩下一个月的寿命。 当物质状态的自己死亡,一般而言构成该世界的虚质也会同时消失,所以不能移动到自己已经死亡的平行世界。我不知道移动到过去是不是也会这样,但是因为没办法回到过去做测试,所以我猜测如果那个世界的自己已经死亡,应该就无法回到过去。 虽然已经被宣告来日无多,但也不可能按照宣告的时间刚好死掉。有可能在那之后还活很久,也可能很快就死了。如此想来,如果那个世界的我因为癌症而死,那一切就白费工夫了,所以我判断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就是极限。 接着,我决定了。 就在平行世界的我剩下一个月寿命的那天。 我决定为了拯救小栞而沉到过去。 唯一一次的时空之旅,再也不会回来。 我选择的那个绝对不会和小栞相遇的世界,小栞一直没遇见我,而且拥有幸福的家庭。我没有和小栞相遇……而是与和音结婚,建立幸福的家庭。我原本一直认为,自己不可能和小栞以外的人结婚,但如果对象是和音的话,还算能接受吧! 决定执行的日期之后,我再度回想自己的人生。漫长、好漫长的人生。 而且,也是毫无意义的人生。 没有妻子、儿女,也没有找到自己为什么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意义,而我唯一深爱的人,却因为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 气泡会下沉。 来吧!删除这个世界吧! 删除这个没有所爱之人的世界。 终章,或者是序章 隔着矮桌,年过七旬的老爷爷和老奶奶一起喝茶的样子,从外人的角度看来,我们就像一起喝茶的朋友吧。 而且,毫无疑问的是这位老婆婆——和音,就是我为了删除这个世界的唯一共犯。 「明天,可以拜托你吗?」 「……真是突然啊。」 「我们不是做了很多实验,就为了随时都能动手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真的要动手了吗?」 「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虽然给你添麻烦,我觉得很抱歉。」 「添麻烦也无所谓。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就告诉我。我去拜托别人。年轻的研究员里,有人跃跃欲试不是吗?」 「拜托你不要做这种事。怎么能让年轻的孩子去做危险的事。要做的话就由我来动手。反正我老了,再活也活不久。」 「你一定可以活到一百岁。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样觉得。」 「这样未免也太恐怖了。」 说完之后,和音喝了一口茶。这是用便宜的茶叶和便宜的茶壶泡出来的茶,虽然很适合我,但和音平常应该都喝更好的茶吧?对我这个不擅交际的人而言,她可以说是我唯一的朋友,而且她意外地并不讨厌我泡的茶。总之,她的爱好与众不同,所以才会到这把年纪,还陪着我做这种愚蠢的计划。 「好了。既然要做就要做到完美。明天的班表呢?」 「在这里。」 「……原来如此。ip胶囊整天都空着呢。」 「我精心调整,先空下来了。警备系统也改成从外面可以消除的模式。不会有人起疑心,毕竟我们地位不一样了啊。」我与和音早就已经退休了,但是我们曾经担任所长和副所长,所以退休之后还是能自由进出研究所。虽然之后的事情都已经交给能信任的优秀人选,不过仍然还有很多我们才知道的诀窍,因此直到现在我们还是以客座研究员的身份使用实验设备。当然,这也是为了我的目的,长年安排下来的布局。 「那我的工作就按原本的计划?」 「对,没有任何变更。」 「你的身体最后会怎么样?这一点也没有改变吗?」 「虽然没有做过临床实验,无法断言实际情况,但应该会陷入脑死状态吧?所以我已经准备好器官捐赠卡和遗书了。不必担心。」 和音用痛苦的眼神看着淡然说这些话的我。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年过七旬的老人,内脏哪还能用啊?」 现在也是这样。和音为了不让我有罪恶感,故意用很差的态度说话。 我拜托她做这件事,心里还是有点内疚。不过,这是优先顺序的问题。就算是给和音,不,给任何人添麻烦,我都想拯救小栞的灵魂。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我与和音花了很多时间做最后的确认。绝不允许失败——应该是说,失败之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用动物实验,无法判断是否成功,话虽如此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贸然做人体实验。所以我们明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做唯一一次的人体实验。虽然已经做到理论上绝对会顺利的程度,但实际情况不见得都会照着理论走。大致确认完计划之后,她喝了一口已经不烫的茶,轻轻叹了口气。 「……我会变成杀人犯呢。」 「才不是这样。我已经说明过好几次了不是吗?」 「对啊,严格来说和杀人不一样。不过我做的事情,的确会让你的身体陷入脑死状态,没错吧?你觉得我会怎么想?」 「……你不想做的话,我就找别人。」 「我会做。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要做的话只能由我动手。」 「……对不起。」 「如果只是道歉的话就免了。唉,算了。还有,这茶也太凉。」 我顺从地倒入热水重新泡茶。提出无理要求的人是我,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吩咐,多少我都听。 然而,话虽如此……我看着和音若无其事喝下喉咙应该会烫伤的热茶,决定问问至今从未想问她的事情。 「你为什么愿意陪着我走到现在?」 和音放下茶杯,大大叹了一口气。 「因为身为研究者理性的好奇心啊!毕竟想到这个方法的人也是你,所以论输赢我是已经输了。气泡会下沉,我也想看一看呢。」 「……这样啊。」 她应该没有说谎。不过,总感觉她同时也隐瞒了真相。平常总是直视对方眼睛说话的和音,现在完全避开我的视线,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证据。 既然如此,就她说了算吧。既然是我擅自把和音卷进来,那和音也能按照她的意思做任何事。 「一路走到现在,真是漫长啊!」 「啊……真的很漫长。」 「说实话,你没想过要放弃吗?」 「没有。因为一旦放弃,我的人生也就结束了。」 「也是……也是啊。虽然我无法理解,但你一直都是这样。」和音看似感慨颇深地点点头。不过,我们本来就无法理解彼此。我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该怎么与和音保持适当的距离。 「我到现在也无法理解你啊!最后连婚都没结,一直到现在。」 「多管闲事,你还不是一样!」 「嗯……好像,也是喔。」 她这么说,的确没错。我的确多嘴了,更何况我也一样。我与和音一定有哪个部分不太正常吧。 「……那今天我就先回家了。有什么事再联络。」 「好,我也要出去,就一起走吧!」 收拾好东西,我与和音一起离开家。我们彼此都没有生过什么大病或重伤,直到这把年纪仍然很健康,只有这件事值得好好感谢这个世界。离开家朝车站方向走,我们还都不需要拐杖。 我在车站前停下,与和音告别。 「那我往这走。」 「这样啊。你要去哪里?」 和音虽然开口问,但她大概也知道答案了。 所以我诚实地回答:「我要去救十字路口的幽灵。」 * 昭和路的十字路口把这个地方都市的市中心分成四等分,是此地最大的十字路口。 当然,交通量也很大,所以采用人车分离式的号志。据说以前有座横跨所有道路的巨大天桥,不过因为桥墩会遮蔽视线,实在太危险而被拆除。我很喜欢在旧照片上看到的天桥,经常在这里停下脚步,想象自己往上走然后穿越天桥的样子。 十字路口西南方的角落旁,有一小片不算宽广也称不上是公园的区域种植着绿色植物,穿紧身衣的女人就在那里。羞涩地用手遮住胸口的丰满少女铜像是从我出生以来就一直有的东西。虽然我已经看惯了这座铜像,却完全不知道这是以谁为蓝本制作、建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距今五十多年前,开始出现这个十字路口会出现幽灵的传闻。 从穿紧身衣的女人铜像那个角落往北延伸的斑马线上,会出现黑发少女的幽灵。根据传闻,那是参加新体操大会途中,在这个斑马线上遭遇事故而身亡的少女幽灵,而穿紧身衣的女人铜像就是为了哀悼她而制作。我知道那绝对是某个人随便乱编的谎话。穿紧身衣的女人铜像和十字路口的幽灵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站在斑马线前,确认左手腕上的穿戴装置。 画面中,iepp这几个字母下方显示六位数的数位数字。整数为三位数,中间夹着小数点,而小数也是三位数。小数的三位数以眼睛追不上的速度不停变动,而整数的三位数则显示着明确的 数字。 这组数字是「000」。虽然只是为防万一,不过ip没问题仍然是零。 接着,我对着空无一人的斑马线喊。 「我来了。」 仿佛是在回应我的呼唤,小栞的幽灵出现在斑马线上。 穿着白色的洋装,留着一头又长又直的漂亮黑发,仍然稚气未脱的少女。 小栞看着我微笑。就算我已经垂垂老矣,她至今仍然会对我露出一样的笑容。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小栞微微歪着头。她的这些动作仍然让我感到万分怜爱。 我感慨万千地说: 「该道别了。」 听到我说的话,小栞微微皱了眉头。 我再也不会让她出现这种表情了。气泡会下沉。 真的是好漫长、好漫长的时光。 一切的错误,从我十岁那年开始。 我遇到不该相遇的人。 在那四年之后,小栞因为我的关系而在十字路口遇到车祸,变成哪都去不了的幽灵。 从那之后经过六十年。整整六十年。 我终于能拯救小栞了。 「……道别是什么意思?」 小栞皱着眉头问我,我向她说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我会沉入爱茵兹瓦之海,回到不会和小栞相遇的分歧点,与二人不会相遇的世界里的自己融合。 我和小栞的虚质有部分已经同化,所以我回到过去时,小栞也会一起回到过去。如此一来,就能两个人一起逃离这个世界,在新的世界我们不会相遇,各自过着幸福美满的人生。 听完说明之后,小栞露出悲伤的表情。「……再也见不到你的话,我不要。」 「没办法啊。在我和你相遇的世界里,你都变成十字路口的幽灵了。为了救你离开这里,我和你绝对不能相遇。」 「我不要……」 「没关系。只要不遇见我,你就能幸福。你就不需要在这种地方,变成幽灵了啊!」 「我不要……不能见到小历……我才不要……」 小栞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一直摇头。我看到这样的小栞,心口都要裂开了。 「小栞……你一定要谅解……」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和小栞之间一直僵持不下。你一定要谅解。我不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不要。这是为了救你。我还想和小历见面!我想见你! ……我当然不想就此和小栞诀别。但是,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我还是会死。如此一来,小栞就真的会在这个十字路口孤单一人。无法和任何人对话、不会成长,说不定直到世界毁灭为止她都会一直站在这个十字路口上。我绝对不接受这样的世界。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见你。 因为小栞一直这样说,我的决心也渐渐动摇。 我也不想就这样见不到小栞。这是我由衷的真心话。 然而,我也绝对不会为此让小栞继续当个幽灵。 心里同时有想拯救小栞的我和想见小栞的我。 该选哪一边,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决定赌三件事。 「我知道了。小栞,我们来做个约定。」 「约定?」 「嗯。在我们重生的世界,从现在开始一个月后的八月十七日,我会到这个十字路口接你。我们到那个时候再见吧!」 八月十七日。根据计算已经超过剩下一个月寿命的期限。这是第一个赌注,赌平行世界的我能不能活到这一天。 接着,如果我能回到过去在新的世界重生,我们的虚质会和那个世界的自己融合,人格和记忆都消失的可能性很高。这是第二个赌注,赌在新世界重生的我们,是否会记得这个约定。 接着,如果奇迹似地这两个赌注都成真,我们在那个世界重逢,小栞会不会再度陷入不幸?这是第三个赌注。话虽如此,这个赌注本来就包含这次时间移动中不可避免的风险。如果是寿命所剩无几的状态,就算重逢应该也不会引发什么事端。直到最后的最后,我还是认输,留下能和小栞再见一面的后路。 不过,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 应该会答应我这卑微的愿望吧? 「八月十七日?」 「嗯,八月十七日。」 小栞会记得吗?那是小栞变成十字路口幽灵的日子。若是那天我能在这个十字路口遇见小栞……或许那时才真的表示我成功救了她。 「我们会回到七岁的时候从头开始,以那个世界的时间计算,从现在开始的一个月后,就是六十六年后的八月十七日。时间的话……现在刚好十点整。那就约早上十点整,我来这个十字路口接你。」 「真的吗?」 「真的。我答应你。」 小栞眯起眼睛,仿佛凝视着未来。 「……六十六年后……好久喔……」 「是啊。不过,我和你已经一起度过这么久的时间了。现在只是再重新度过一次而已。」 当然不可能是一样的时间。这次的六十六年,我身边没有你,你身边也没有我。 即便如此,还是要等。 「在那之前你会记得这个约定吗?」 「嗯,我绝对不会忘记。」 小栞慢慢点头,露出似乎转瞬即逝的虚幻微笑。 「……那我要走了。这次不是道别。应该说之后再见,小栞。」 「嗯……再见,小历。」 我对笑着挥手的小栞报以微笑。 之后便转身背对小栞所在的十字路口。 「小历。」 最后,背后传来小栞的声音说: 「我觉得很庆幸能遇见小历。」 我好想停下脚步,转身冲过去紧紧抱住她。 「谢谢你,我最喜欢你了。」 这句话轻轻柔柔地把我的心挖了一个洞。 * 翌日。 我与和音做好万全准备,来到空无一人的虚质科学研究所,前往放置ip胶囊的移动室。 门当然锁着,所以我们到事务室打开保管研究所内各个设施的钥匙盒,但是…… 「……嗯?」 「……没有钥匙耶。」 不管怎么找,钥匙盒里都没有移动室的钥匙。锁门的人把钥匙放在白衣袍的口袋里,就这样忘了直接带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这样就不能执行计划了。真糟糕。」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感觉和音好像松了一口气。即便事已至此,她似乎还是无法抹去对这个计划的犹豫。 然而,我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没想到,真的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钥匙。 「那是?」 「移动室的备用钥匙。」 我十四岁的时候从小栞妈妈那里拿到,小栞偷偷打的移动室备份钥匙。当时的我,相信这就是打开我和小栞幸福大门的钥匙。这把钥匙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应该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这样啊。那我们进去吧!」 和音没有再多说什么。要做就做到底,她就是这样的人。 进入移动室,我与和音调校好装置。我们已经模拟过无数次,接下来只剩下实际执行了。 虽然是已经躺过几百回的ip胶囊,但到了这把年纪,光是躺进去也很辛苦。尽管和音会帮忙,但她也和我同年,一样都是老人了。好不容易一切就定位,才请和音帮我关上盖子。 此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和音开口说: 「和音,我想先做一次正常的选择跳跃。」 「咦?你要移动到哪个世界?」 「现在要回到过去融合的那个世界。我现在想先去一次。」 「可以啊。ip就照这样对吧?」 「五分钟后马上把我移回来。」 「知道了。那我就开始了。」 和音熟练地迅速完成移动设定,我连作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开始倒数。 「5、4、3、2、1……开始移动。」 我闭上眼睛。胶囊内产生磁场,能感受到些微温度。 接着,下一个瞬间—— 全身突然被疼痛袭击。 我张开眼睛。这里是已经来过好几次,我在平行世界的房间。这个世界的我,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护理用的病床上度过。 这种痛楚是因为癌症发作。至今我已经体验过好多次,但无论几次都无法习惯。 我强忍疼痛看着自己的左手腕。这个世界的我就像平常一样,手腕上戴着穿戴装置。 我叫出装置内的行事历功能,输入一个预定行程。 「八月十七日,上午十点,昭和路十字路口,穿紧身衣的女人。」 这是我和小栞约定的日子。 这么做其实是犯规吧?不过,这点程度的提示应该无所谓。毕竟我是用全部的人生,交换这仅有一次的短暂重逢啊! 我再次确认行程已经输入装置。这个世界的我,看到没有印象的行程时会怎么想呢?可能会觉得是自己输入,但因为老人痴呆又忘记吧。罢了,无所谓。只要这个世界的我能活到那一天,到十字路口去就行了。 五分钟之后我回到原本的世界。玻璃盖外的和音,好像有话想对我说似地俯瞰着我。 「啊,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和音把手贴在玻璃盖上对我说: 「我和那个世界的历聊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至今移动到那个世界很多次,几乎都是和音帮忙,但是她坚决不介入那个世界。在我移动的时候,这个胶囊里应该会是那个世界的我才对。但是,在我回来之前,和音似乎不曾打开过盖子,甚至不曾和那个世界的我对话。这样的和音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和那个世界的我聊天。难道是和音终于压抑不了好奇心了吗? 「聊了什么?」 「能算是聊天吗?我们只是打声招呼而已……那个世界的历,一看到我就喊我和音。明明都变成皱巴巴的老太婆了……」 「嗯。」 「在那个世界的我,直到这个年纪还是和你在一起啊。」 「啊……嗯。对啊。」 和音好像不再迷惘,若无其事地问我: 「历,告诉我。你选择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 最后我选择了什么样的世界呢? 虽然和音知道ip数值,但我从来没有告诉她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和音至今也都没问过我,看样子她其实还是很在意。她不可能不好奇,抛弃这个世界的我,究竟打算逃到什么世界。 那该说到什么程度呢?我很认真地思考。 「……那个世界的我,自称『仆』。」 我知道。 和音的嘴型像是这样回答。 那是自称「仆」的我,深爱着你的世界喔——这句话我还是没说出口。 「我在那里有妻有儿,一定是个你和小栞都很幸福的世界。」 「……这样啊。」 和音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在那之后我们没有多余的对话,淡然地进行准备。只是再做一次我们测试无数次的动作而已,所以没花太多工夫,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就做好所有准备。 接下来只要和音启动这个ip胶囊,一切就结束了。 分歧点是我七岁的时候。父母离婚时,我会跟着谁?只要回到那个时候,选择跟着妈妈,我和小栞就不会相遇。 现在开始我的虚质就会沉到爱茵兹瓦之海里,从这个世界消失。同时也会带着变成十字路口幽灵的小栞一起走。届时只会留下陷入脑死状态的身体,后续的事情都交给和音处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和音再度隔着玻璃俯瞰我的脸,因为她问了这样的问题,我也决定最后要传达自己真实的心情。 「谢谢你。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事已至此,已经无所谓了。」 这就是我与和音最后的对话。 我连再见都说不出口,只能在心中与和音道别。 我的人生只为小栞存在,但除了小栞之外,我唯一想感谢的人只有和音。因为在某种层面上,我与和音的关系比小栞还深厚。 启动ip胶囊后,开始倒数执行时间移动。 「10、9、8、7、6、5、4……」 和音没有继续倒数,而是对我说: 「……历,再见了。希望你能幸福。」 相伴数十年来,我第一次听到她这么温柔的声音。 她说出我刻意忍下的告别,送我离开。 * 接着,我朝虚质的大海下沉。 抱紧小栞的碎片,对每个我告别。 朝没有和小栞相遇的世界前进。 致深爱着和音的那个「我」, 我和小栞之间的重要约定,就托付给你了。 由衷期盼能够再一次和自己心爱的人相遇。 中场休息 一回过神来,我就在这里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我站在斑马线上。 这里是哪里呢?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汽车朝我开过来,却穿过我的身体。 号志变换之后,人群朝我走过来,但仍然穿过我的身体。 喧嚣的声音、空气、光线,一切都穿透了我。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一样。 我就像个十字路口的幽灵。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 应该是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感觉好像刚才还和某个人在一起,应该是那个人把我丢在这里去了其他地方。 我虽然孤身一人也不清楚状况,但不可思议地没有感觉到不安。我觉得一点也不可怕,甚至也不寂寞。 因为我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我正在等某个人。 就在十字路口上,一直等—— 我在等某个人。 一回过神来,我就在这里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我站在斑马线上。 这里是哪里呢?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汽车朝我开过来,却穿过我的身体。 号志变换之后,人群朝我走过来,但仍然穿过我的身体。 喧嚣的声音、空气、光线,一切都穿透了我。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一样。 我就像个十字路口的幽灵。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 应该是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感觉好像刚才还和某个人在一起,应该是那个人把我丢在这里去了其他地方。 我虽然孤身一人也不清楚状况,但不可思议地没有感觉到不安。我觉得一点也不可怕,甚至也不寂寞。 因为我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我正在等某个人。 就在十字路口上,一直等—— 我在等某个人。 一回过神来,我就在这里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我站在斑马线上。 这里是哪里呢?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汽车朝我开过来,却穿过我的身体。 号志变换之后,人群朝我走过来,但仍然穿过我的身体。 喧嚣的声音、空气、光线,一切都穿透了我。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一样。 我就像个十字路口的幽灵。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 应该是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感觉好像刚才还和某个人在一起,应该是那个人把我丢在这里去了其他地方。 我虽然孤身一人也不清楚状况,但不可思议地没有感觉到不安。我觉得一点也不可怕,甚至也不寂寞。 因为我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我正在等某个人。 就在十字路口上,一直等—— 我在等某个人。 一回过神来,我就在这里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我站在斑马线上。 这里是哪里呢?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汽车朝我开过来,却穿过我的身体。 号志变换之后,人群朝我走过来,但仍然穿过我的身体。 喧嚣的声音、空气、光线,一切都穿透了我。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一样。 我就像个十字路口的幽灵。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 应该是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感觉好像刚才还和某个人在一起,应该是那个人把我丢在这里去了其他地方。 我虽然孤身一人也不清楚状况,但不可思议地没有感觉到不安。我觉得一点也不可怕,甚至也不寂寞。 因为我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我正在等某个人。 就在十字路口上,一直等—— 我在等某个人。 一回过神来,我就在这里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我站在斑马线上。 这里是哪里呢?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汽车朝我开过来,却穿过我的身体。 号志变换之后,人群朝我走过来,但仍然穿过我的身体。 喧嚣的声音、空气、光线,一切都穿透了我。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一样。 我就像个十字路口的幽灵。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 应该是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感觉好像刚才还和某个人在一起,应该是那个人把我丢在这里去了其他地方。 我虽然孤身一人也不清楚状况,但不可思议地没有感觉到不安。我觉得一点也不可怕,甚至也不寂寞。 因为我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我正在等某个人。 就在十字路口上,一直等—— 我在等某个人。 一回过神来,我就在这里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我站在斑马线上。 这里是哪里呢?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汽车朝我开过来,却穿过我的身体。 号志变换之后,人群朝我走过来,但仍然穿过我的身体。 喧嚣的声音、空气、光线,一切都穿透了我。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一样。 我就像个十字路口的幽灵。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 应该是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感觉好像刚才还和某个人在一起,应该是那个人把我丢在这里去了其他地方。 我虽然孤身一人也不清楚状况,但不可思议地没有感觉到不安。我觉得一点也不可怕,甚至也不寂寞。 因为我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我正在等某个人。 就在十字路口上,一直等—— 我在等某个人。 一回过神来,我就在这里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我站在斑马线上。 这里是哪里呢?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汽车朝我开过来,却穿过我的身体。 号志变换之后,人群朝我走过来,但仍然穿过我的身体。 喧嚣的声音、空气、光线,一切都穿透了我。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一样。 我就像个十字路口的幽灵。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 应该是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感觉好像刚才还和某个人在一起,应该是那个人把我丢在这里去了其他地方。 我虽然孤身一人也不清楚状况,但不可思议地没有感觉到不安。我觉得一点也不可怕,甚至也不寂寞。 因为我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我正在等某个人。 就在十字路口上,一直等—— 我在等某个人。 一回过神来,我就在这里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我站在斑马线上。 这里是哪里呢?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汽车朝我开过来,却穿过我的身体。 号志变换之后,人群朝我走过来,但仍然穿过我的身体。 喧嚣的声音、空气、光线,一切都穿透了我。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一样。 我就像个十字路口的幽灵。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 应该是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感觉好像刚才还和某个人在一起,应该是那个人把我丢在这里去了其他地方。 我虽然孤身一人也不清楚状况,但不可思议地没有感觉到不安。我觉得一点也不可怕,甚至也不寂寞。 因为我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我正在等某个人。 就在十字路口上,一直等—— 我在等某个人。 一回过神来,我就在这里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我站在斑马线上。 这里是哪里呢?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汽车朝我开过来,却穿过我的身体。 号志变换之后,人群朝我走过来,但仍然穿过我的身体。 喧嚣的声音、空气、光线,一切都穿透了我。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一样。 我就像个十字路口的幽灵。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 应该是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感觉好像刚才还和某个人在一起,应该是那个人把我丢在这里去了其他地方。 我虽然孤身一人也不清楚状况,但不可思议地没有感觉到不安。我觉得一点也不可怕,甚至也不寂寞。 因为我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我正在等某个人。 就在十字路口上,一直等—— 我在等某个人。 序章,或者是终章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购书人:深夜读书会 深夜读书会出品 读书群:714435342 我一直到最近才听说「在宅善终」这个名词。 生命所剩无几的罹癌患者,拒绝在医院接受治疗或者在安宁病房进行临终医疗,选择在自己已经住习惯的家中和家人一起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听到和我同住的儿子媳妇说出这个选项,让我觉得好幸福。 虽然对儿子媳妇和孙女造成困扰也令人于心不忍,但我很开心而且也马上就相信大家想陪我一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我以不使用抗癌药物、不接受维生医疗这两件事为条件,选择了在宅善终。 我今年七十三岁。死亡可能来得有点早,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有丝毫恐惧或不满。晚年在偌大的家里,有爱妻、可靠的儿子、温柔的媳妇、可爱的孙女作伴。即使明天就要在痛苦中停止心跳,只要身边有家人,就可以笑着离开了。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只是,接下来这三天,我无论如何还不能死。 对着戴在左手腕上的穿戴装置,用语音输入三天后的日期,就会跳出行事历功能中的预定行程:「八月十七日,上午十点,昭和路十字路口,穿紧身衣的女人。」 昭和路的十字路口是这个城里最大的十字路口,距离我家只有徒步二十分钟路程。穿紧身衣的女人则是立在路口旁的铜像名称。 三天后的早上十点,昭和路十字路口,穿紧身衣的女人。 任凭我再怎么回想,就是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行程。 我使用的装置,每到月底就会自动提醒下个月的行程。我因为这项功能才得知这个行程,但是,这究竟是和谁的约定呢?又是在什么时候输入这个行程的呢?我想破头也想不起来。 会不会是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偷偷用我的装置输入呢? 然而,装置采用声纹辨识,照理说其他人应该无法操作。话虽如此,无论是什么功能应该都有一些破解技巧才是。我心想既然如此就问问家人,结果大家都说不知道。孙女还很过分地说:「应该是爷爷忘记自己输入过吧?」我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有这么老糊涂。 不过,我也想不出家人有什么理由要对我说谎。我最近开始觉得……照这样看来,说不定真的是我忘了自己曾经输入过。 其实,不管是谁输入都无所谓。 三天后的上午十点,只要去昭和路的十字路口看看就知道了。那里会有什么等着我呢?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是最令人期待的一件事。 所以——接下来这三天我还不能死。 我关掉枕边的灯,躺在床上准备就寝。醒来之后就剩下二天。幸运的是我最近身体状况很好,甚至乐观地认为二天后稍微外出应该不成问题。好久没有去那个十字路口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是很兴奋,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今晚应该可以做个好梦。 不过,听到敲门声后,我马上又睁开眼睛了。 「请进,门没关喔!」 我没有起身,只开灯迎接来访的人。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的是小学五年级的孙女——小爱。 「爷爷,你睡了吗?」 「还没,我才刚躺下来而已。」 「身体怎么样?」 「不错啊!」 「我可以和爷爷聊一下吗?」 「当然啊!进来吧!」 小爱静静关上背后的门,好像在犹豫什么,迟迟无法开口,怎么看都觉得很不对劲。平常的小爱不会这么温吞,她一向是有话直说的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怎么了?跟爷爷说说看。」 我坐起身子,尽量用温柔的语调向小爱搭话。 就算是家人,好像还是会对同性比较严厉,对异性比较宠溺。比起严厉的奶奶,孙女还是比较黏我这个比较宠她的爷爷。当然,奶奶也很喜欢小爱,正因为奶奶会严格鞭策,我才能放心宠她。 小爱低着头,就这样靠过来,把脸埋在我的胸口,开始缓缓地哭了起来。 仔细想想,小爱每天放学回家就会马上来我房间说「我回来了」,今天却没有来。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但是,我刻意不问,只是默默地轻抚小爱的头。 小爱哭了一阵子,才开始抽抽噎噎地说话。 把小爱断断续续的话语连接起来之后,就知道这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大事。 简单来说,小爱今天跟同班的男生告白,但是被甩了。 对小学生来说可能有点太早,但我也不会因此轻视小爱的眼泪。我反倒觉得可爱的孙女是因为这点事情而哭泣,真的是太好了。 「早知道……不要……告白……就好了!」 就算我觉得理由很可爱,但是她本人现在比全世界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悲伤。我轻拍小爱的背,想尽我所能给她一点安慰。 「小爱,给爷爷看看你的ip。」 我拉起小爱的手,指着她手上的穿戴装置。眼睛红肿的小爱,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然后开始操作装置。 全像投影放大显示的画面中,iepp这几个字母下方显示六位数的数位数字。整数为三位数,中间夹着小数点,而小数也是三位数。小数的三位数以眼睛追不上的速度不停变动,而整数的三位数则显示着明确的数字。刚好这组数字是「000」。 小爱现在小学五年级。既然如此,学校应该已经有教过基础常识了。 「小爱啊!你刚才说,要是没告白就好了,但是爷爷不这么认为喔!我觉得小爱鼓起勇气告白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 「你在学校已经学过平行世界了吧?」 「嗯。」 「因为小爱告白了,所以在其他世界会产生不同可能啊!虽然在0世界的小爱被拒绝,但是在其他世界一定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喔!」 「……就算其他世界的我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是这个世界的我还是被甩了,这样根本没意义啊!」 「才没这回事。无论哪个世界的小爱,都是小爱喔!小爱曾经去过2和3的世界吧?」 「有去过几次。」 「那你会讨厌那个世界的爷爷吗?」 「当然不会!」 「谢谢你。爷爷也一样喜欢从其他世界来的小爱喔!」 「嗯……」 「平行世界会呈现这个世界未实现的可能性,所以小爱的勇气一定会在某个世界获得回报。在不同世界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个小爱一样也是小爱啊!也就是说,小爱的告白并没有白费。」 「……我不太懂耶。」 果然,对小学五年级的孩子说这些还是太早了吧?每个人对平行世界的想法本来就各有不同。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因此十分苦恼。不过,嘟着嘴巴说自己搞不懂的可爱孙女,现在已经不哭了。让她思考别的事情,转移悲伤的情绪,这种虚应故事的方法还真是只有大人才想得出来。 「这样吧,我用小爱也听得懂的方式说好了。小爱虽然被甩了,但也因为这样获得之后可以和世界上的某个人在一起的机会啊!小爱一定会遇到更棒的男生,到那个时候,再开始谈恋爱吧!」 「更棒是多棒?」 「嗯……像爷爷一样?」 「不行!小爱喜欢更年轻一点的人!」 我被自己的孙女甩了,其实还满受打击的。 无论如何,小爱看起来暂时恢复活力了。是因为年轻,所以才这么快就走出情伤吗?还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又会再度落泪呢? 我目送小爱走出房间的背影,再度躺回床上关掉房里的灯,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明天。 或许以后的某一天,小爱会在早上醒来时,移动到今天告白成功的平行世界,然后对那短暂的幸福感到困惑。如果是这样,她可能会不想回来,也有可能觉得还好没有告白成功。 如果有那一天,我要问问取而代之从那个平行世界来的小爱: 在那个世界的我,说了什么话祝福告白成功的你? 我想,应该和现在心里想的相差不远吧! * 当天很不巧,身体状况从早上就不太好。 但是我仍然瞒着家人,只带着药和钱包就出门了。 「我出去一下。」 「好,路上小心。」 可能是相处太久了,总觉得妻子早就看穿一切。或许也是因为相处久了,所以她什么也没问就让我出门。 八月十七日,早上九点半。我前往昭和路的十字路口。 自己走过去太吃力,所以我坐上平常使用的电动轮椅。如果想加速的话其实时速可以达十公里以上,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急的了。我看着过去曾经昂首阔步的街道,慢慢地以时速四公里前进。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年轻的时候。以前没有那种建筑物、那座雕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这间店怎么一直没倒……我一一将回忆与这个城镇的样貌重叠,把这些光景烙印在脑海里。因为,以后大概没有机会可以像这样外出了。 速度好像有点太慢了。我本来预计提早十分钟到,结果一看时钟,发现已经快要十点了。 昭和路的十字路口把这个地方都市的市中心分成四等分,是此地的最大十字路口。 当然,交通量也很大,采用人车分离式的号志。据说以前有座横跨所有道路的巨大天桥,不过因为桥墩会遮蔽视线,实在太危险而被拆除。我很喜欢在旧照片上看到的天桥,经常在这里停下脚步,想象自己往上走然后穿越天桥的样子。 这个十字路口虽然有着这样的回忆—— 但是我到达现场之后,仍然想不起任何有关今天这个约定的事。 今天早上十点,昭和路的十字路口——这个谜样的行程,不知道什么时候输入穿戴装置。我本来抱着些许期待,或许真的是我忘记自己输入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实际到了约定的时间或许就会想起来……结果还是一无所知。 十字路口西南方的角落旁,有一小片不算宽广也称不上是公园的区域种植着绿色植物,穿紧身衣的女人就在那里。羞涩地用手遮住胸口的丰满少女铜像是从我出生以来就一直有的东西。虽然我已经看惯了这座铜像,却完全不知道这是以谁为蓝本制作、建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约定的地点应该就是这里,但是除了等红绿灯的人以外,看不出来有谁在等我。我停下轮椅,茫然地看着铜像,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我,于是急忙移开视线。 行人号志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绿灯,原本在等红绿灯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斑马线另一头有很多人朝我的方向走过来。这里本来就是地方都市,和那些在电视上看到的大都会相比,人潮算是少很多了。 我不由自主地看着人们过马路。 几乎所有人都过了马路,但红绿灯仍然没有闪烁。这是为了让行人有更长的时间穿越马路,所以号志变换速度才会较慢。 在人群之中,有名女孩一直站在斑马线上。 明明只差几步就能过来这一侧,但是她既不往这里走也不往回跑,只是一直站在原地。 就算行人穿越马路的时间再怎么长,一直站在那里未免也太过危险了。我推动轮椅靠近斑马线,对那个女孩说: 「你好!你怎么一直站在那里呢?很危险喔!」 女孩听到我的声音便回过头来。应该是国中生吧!她穿着白色的洋装,留着一头又长又直的漂亮黑发,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那孩子一看到我,就微微歪着头天真无邪地说: 「你来接我了吗?」 迎接这个说法是有点夸张,不过就行为来说其实也没错。就在这个时候号志开始闪烁,所以我便顺着那孩子的话回应: 「嗯,我来接你了。所以你过来,我们一起走吧!」 我说完伸出手,女孩看起来很开心地笑了。 接着,她竟然当场消失了。 我伸出的手还没收回来,就这样僵在那里。 号志不久就切换了,车辆开始在眼前驶过,所以我只好先把轮椅往后移并回到铜像前。我再次望向斑马线,但少女果然已经不在那里了。 原本就在我眼前的少女,突然平空消失了。虽然我也有过类似的经验,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突然遇上,果然还是会瞬间脑袋一片空白。 简而言之,我现在应该是平行跳跃——跳到平行世界里了。 所谓的平行跳跃是一种现象,意指与同时间内某个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意识。地点没有改变的话,表示这个世界的我也在同一个地方。既然如此,应该是相对而言比较接近的世界,但是少女整个人消失的话,就代表不是2或3这么邻近的世界,大概是跳到10左右的平行世界吧!我已经很久没有跳这么远了,如此看来,最糟糕的情况就是0世界的少女可能已经被车撞到了。 不对,话说回来今天我还没确认过ip。也就是说,有可能在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某个别的世界,而现在则是回到0世界。 我为了确认ip,用语音操作手腕上的装置,叫出iepp画面显示六位数的数位数字。如果数值为0的话就是0世界,但是…… 但是画面显示的不是数字,而是「error」。 「坏掉了吗……?」 怎么会这样?这下我连自己在哪个世界都不知道了啊! 如果现在是0世界,而少女在斑马线上是某个平行世界,那我也无计可施。但是如果反过来,现在是平行世界,而少女在斑马线上则是0世界的话……真是令人担心。前往0世界的我,有没有救到那个孩子呢?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马上确认自己在哪个世界呢?我本来想问问路上的行人,但是发现看了其他的人ip也无济于事。虽然去市公所就可以拿到替代用的装置,但是需要多重审查,所以也不能马上取得。 有没有什么方法呢?就在我想方设法的时候——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话说回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个世界」这在以前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某个科学家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发现其实人类在不自觉的状态下,经常移动到平行世界。从那之后经过数十年,现在这已经变成小学都会教的一般常识,但过去平行世界这种概念只存在虚构小说之中。我现在的状态,应该只是回到那个时候而已吧? 当时,平行世界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第一次意识到平行世界,刚好是在我满十岁的时候。 第一章 幼年期 七岁的我已经了解离婚这个词的意义,被问到想跟父亲还是母亲一起生活的时候,也毫不慌乱地说出答案。 父亲是学界知名的学者,而母亲娘家是大财主。无论跟着谁,金钱上感觉都不会有问题。既然如此,只要随自己的情感决定即可,而我最后选择跟着母亲。但这并不是因为比起父亲我更喜欢母亲,而是我认为跟着父亲会妨碍他的研究工作。 父母离婚的原因,似乎是因为话不投机。父亲经常留宿研究所,偶尔回家时会告诉母亲研究的内容,但是母亲似乎完全不能理解。父亲总是抱着「自己了解的事情对方理所当然也要了解」的想法说话,所以和母亲之间的日常对话才会搭不上线。当时,我经常看到母亲自己一个人苦恼的背影。 因为父亲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判断自己不要待在他身边比较好。不,那时候的我应该没有想得这么深。 有趣的是,父母离婚之后关系反而变好了。毕竟是曾经结婚还生下孩子的夫妻,彼此之间仍然有爱。小时候无论我在不在,父母每个月至少都会见一次面,保持密切往来。一定是因为这样的距离对他们两人来说最刚好吧!我很高兴父母关系融洽,也安心于自己不是父母不想要的孩子。 父母离婚后,我在母亲娘家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几个月时,父亲买了空气枪给我,那是孩提时代令我印象特别深刻的回忆。 某个假日,我和母亲一起去公园和父亲见面。如果以前每天见面,突然变成每个月只见一次的话应该会觉得更寂寞,但是仔细想想,父亲的工作时间和假日都不固定,所以原本就没有那么常见面。应该说现在至少每个月全家人会一起出门,彼此接触的机会说不定反而比以前还多。 「小历。」 时隔一个月,父亲叫了我的名字。一起生活的时候,父亲多久叫一次我的名字呢?我不太记得了。如此一想,光是父亲叫我的名字就会觉得开心,这表示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坏。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就在前几天,我过了八岁生日。父亲应该是在说生日礼物吧!父母离婚前,都是母亲买礼物给我,所以光是父亲买礼物这件事,就让我有点高兴。 而且,当时我刚好有很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空气枪!」 「空气枪?」 「嗯,现在学校很流行喔!」 「这样啊,哪里有卖呢?」 我知道某个百货公司的玩具卖场有卖。因为那个拥有空气枪的同学,一直吹嘘他是在那里买的。 父母就这样带我前往百货公司的玩具卖场,在卖场的角落找到堆成一叠的空气枪。我完全不懂枪的种类,只是想要大家都有的东西。我毫不犹豫地拿起其中一把空气枪递给父亲。 「我喜欢这个!」 「没想到这么便宜,不到两千日圆啊!好,那就……」 父亲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我疑惑地望向父亲的脸,发现父亲一直盯着空气枪的外盒。 「适合年龄是十岁以上啊!」 糟了,我心想。 当时我才刚满八岁,自豪地吹嘘自己拥有空气枪的同学,当然也都只有八岁或七岁,想必一定有很多父母没那么严格吧!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不是属于这一派。顺带一提,母亲对这方面的事情就非常谨慎。不过,这次是父亲买给我,所以应该跟母亲没关系吧!小孩子就是这样,总是会痴心妄想明明不可能的事。 我原本想说如果父亲以适合年龄为理由说:「不能买!」那我就要主张同学都有、八岁和十岁差不多、保证绝对不会用危险的方式玩空气枪……用各式各样的理由说服父亲。 但是,这些都是我杞人忧天的想法。 「其实,八岁和十岁也没差多少嘛!」 我在心里握拳拉弓摆出胜利的姿势,父亲似乎是属于不拘小节的类型。 母亲听到父亲的说法,虽然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可能因为刚离婚对我有点内疚,所以没有对年龄这件事多说什么,而我就这样获得适合更高年龄层的空气枪。 再回到公园的时候,我马上拿出空气枪玩了一会儿。过不久我肚子饿了,于是三人一起去吃饭,约好一个月后再见就和父亲分开,剩下我和母亲二人踏上归途。 一回到家,体型壮硕的黄金猎犬就凑过来玩闹。 「优诺,我回来了!」 优诺摇着尾巴,让我抚摸它的耳后。优诺很喜欢我这样摸它。 爷爷从我出生的时候就开始养优诺,以前偶尔来爷爷家的时候我都会和它一起玩。现在是每天都可以腻在一起。在母亲娘家生活,能和优诺一起玩也是令人开心的事情之一。 「爸爸买了这个给我,很棒吧!」 我把空气枪拿给优诺看。优诺歪着头。优诺会不会像电视上那样,学会说砰就装死的特技呢? 「空气枪不能对着优诺喔!」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母亲用稍微严厉的声音从后面告诫我。「知道了——」我乖乖地回答。回家的路上母亲才唠叨过:不可以对着人喔!我当时就心想,好啰嗦、知道了啦! 我摸了优诺一阵子之后,洗手走进家里,很有朝气地向坐在茶间的爷爷问好。 「爷爷,我回来了!」 「喔,小历回来了啊!好玩吗?」 爷爷以柔和的笑容迎接我。虽然平时沉默寡言,却是经常给我糖吃、非常温厚的爷爷。 「好玩,爷爷给我糖果!」 「今天已经吃过了吧!一天只能吃一颗。」 不过,一天绝对只会给我一颗糖,这件事让我觉得爷爷很小气。我很喜欢那种糖果,所以想要吃很多颗,但是爷爷把糖果收在我构不到的衣柜最上层抽屉,让我没办法随意拿。 爷爷都会给我糖吃,但是因为多吃不好,所以一天只会给我一颗。我此时还没发现爷爷对细节的严苛,想都没想就在爷爷面前炫耀父亲买给我的空气枪。 「算了。糖果不重要啦!爷爷,你看这个!」 「喔,是空气枪啊!男生还是会想要这种玩具呢!爷爷小的时候也……」 爷爷原本温和地笑着,眼神却突然变得十分锐利。 「小历,空气枪借我看一下。」 「咦?好……」 在爷爷非比寻常的气势下,我乖乖地连同外盒一起交出空气枪。 接过空气枪的爷爷,指着外盒的某个地方以严厉的口吻说: 「适合年龄是十岁以上啊!给你玩这个还太早了!」 爷爷说完便站起来走出房间。我的空气枪就这样一去不回。我想应该是被丢掉了。 我大声哭泣,从那天开始就超讨厌爷爷,也擅自认定爷爷一定很讨厌我。结果我开始和安慰我的温柔奶奶亲近,变得不太和爷爷说话。 一直到两年后爷爷过世,我才发现爷爷其实还是很疼爱我。 爷爷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留下一道谜题给我。 * 「小历。」 我听到爷爷在纸门的另一头呼唤我的名字。空气枪被丢掉已经过了两年,我还是很讨厌爷爷。连到爷爷房里拿糖果都作罢,所以我本来想假装没有听到,直接跑出去玩算了。可是被叫到自己的名字时,我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爷爷一定发现我已经听到了。 我放弃装傻,拉开爷爷房间的纸门。如果听到爷爷叫我还装作不知道,直接跑出去玩,一定会被骂。 「爷爷,什么事?」 我假装冷静走进房间,爷爷躺在洋式的高脚床上。我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爷爷 都是在榻榻米上铺棉被睡觉的,住院几次回家之后,爷爷就改睡这种用按钮控制的床了。 「过来这里。」 爷爷用虚弱的声音叫我。他现在好像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大声说话了。 我听妈妈说,爷爷生病了。我一边在心里想着爷爷赶快死一死好了,一边靠近病床旁边。 「要吃糖果吗?」 「……不要,不用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糖果了。即便如此,我现在也能轻而易举地想起那种糖果的甘甜滋味。其实我很想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 「这样啊!」 低声说了这句话的爷爷,不知道在想什么。 爷爷没有继续说糖果的事,而是拿起放在病床旁桌子上的盒子递给我。 「小历,这个给你。」 「这个盒子是什么?」 那是一个和学校用的笔记本差不多大的盒子。重量不重,摇晃也没有声音,所以可能是空的。不过,外观像是藏宝盒一样,所以让我觉得很兴奋。 我想打开盒子,却怎么也打不开。 「爷爷,这个盒子打不开耶!」 「啊,这个盒子有上锁。」 「那钥匙呢?」 「藏在只有爷爷知道的地方。」 「为什么要藏起来?给我钥匙啦!」 「爷爷死之前会把钥匙给你。」 爷爷这么说,让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很讨厌爷爷。 自从爷爷丢掉空气枪的那天起,我好几次都在心里想着「爷爷怎么不赶快去死一死」。 爷爷该不会发现了吧……? 「之后你就……」 爷爷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我实在太害怕,只好带着盒子逃出爷爷的房间。 * 过了几个月后的某个假日。 我为了和同学一起玩,吃完中餐马上就准备要出门。 「小历,你要出去吗?」 我在玄关穿鞋的时候,妈妈这样问我。好奇怪,我昨天晚上明明就已经说要出去玩了。 「嗯,要和朋友一起玩。」 「……今天爷爷状况不好,你别出去玩了,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用很严肃的表情这样说。但是我顶嘴说: 「……我才不管爷爷。我要出门了。」 我就这样穿上鞋,然后打开玄关的大门。 「至少要早一点回来!」 母亲对我大声喊,但是我没有回答就跑走了。平常很乖的优诺,只有那天在我背后吠了一声。 尽管如此,我还是像平常一样出去玩,然后像平常一样玩到傍晚。 我还是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到家了。 不过,仍然为时已晚。 「我回来了!」 「小历,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我不是叫你早点回家吗?」 出来迎接我的妈妈,无论表情和声音都告诉我她真的动怒了。 「对、对不起……但是,为什么啊?」 妈妈不只是生气,她还哭了。 「爷爷他……爷爷他……」 过世了。这个词的意思,我也明白。 但是,这种时候该有什么感想?该说什么好呢?我真的不知道。 「爷爷一直问、一直问小历在哪里……我很想让你见爷爷最后一面……」 妈妈马上就不生气了,只是又开始哭了起来。奶奶也在哭。 我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我只想到爷爷那么讨厌我,应该不想见我才对。 不过,有件事让我很在意。 「那个,妈妈。」 「……怎么了?」 「那个……爷爷没有留什么话给我吗?譬如说要给我什么东西之类的。」 「你和爷爷有什么约定吗?」 「嗯,爷爷说会给我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 爷爷给我盒子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虽然讨厌爷爷,但是偷偷藏着藏宝盒让我觉得很刺激。 当我正在烦恼要不要把盒子的事情告诉妈妈时,妈妈说:「爷爷突然病情恶化,叫了小历好几次。说不定就是要把钥匙给你。可是,爷爷就这样……」 说完妈妈又开始哭了。 对我来说,比起爷爷去世,以后可能再也无法打开藏宝盒更让我在意。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要出去玩,一直待在家里了。如此一来,或许就能从爷爷手上拿到那把钥匙。 钥匙到底在哪里?盒子里头究竟有什么?该不会以后都不得而知了吧? 我真的非常后悔。真的无法拿到那把钥匙了吗? 我很认真地想,想再见爷爷一面。 就算是幽灵也没关系。我想再见爷爷一面,把钥匙…… * ——下一个瞬间,我出现在一个不知名的盒子里。 「……咦?」 我在盒子里,躺在像是床的东西上。眼前的透明玻璃,微微映着我的脸。看起来应该是这个盒子的盖子。我用手推了推,但是好像没办法从里面打开。我心想该不会就这样永远都出不去,于是变得越来越恐慌。 怎么回事?我应该在家里才对。爷爷过世了,妈妈和奶奶都在哭……但是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快打开、放我出去!就在我差点放声大喊的时候…… 玻璃盖的另一侧出现人影。 站在那里的是一名和我年纪相仿,但我从没见过的女孩。 我不由自主地敲了敲玻璃。女孩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身体缩了一下。糟了,如果吓跑她,我就麻烦了。我决定尽量用沉稳的声音向她搭话。 「那个,请问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我想请你帮我打开这个盖子。从里面打不开。」 所幸女孩好像听得到我的声音。她开始在盒子周边到处摸索,花了一番工夫帮我打开盒子。 我从盒子里走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先环视周遭。 这是一个又白又宽广的房间。房间里有很多机械,还有好几条绳索连着刚才关住我的盒子。虽然说是盒子,但是它并非四角形,感觉比较像机器人动画里面的驾驶舱。 然后,还有眼前这个帮我打开盒子的女孩。 我和女孩无言相对。她穿着白色的洋装,留着一头又长又直的漂亮黑发,是个很可爱的女孩,但是我真的不记得自己见过她。 总而言之,她在这里就表示应该知道一点什么,所以我决定要问问看这个女孩。 「那个……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应该是说,这里是哪里?」 「……啊!」 我一开口问,女孩就往后跑走了。 「啊!等等!」 我立刻追在她后面。女孩在杂乱的建筑物中,毫不犹疑地迅速逃走。看她的脚步,应该对这栋建筑物非常熟悉。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后那女孩从像是后门的出口冲到建筑物外。 我虽然慢了几秒钟,但也跑出建筑物,狭窄的巷弄里并没有女孩的踪影。 已经是傍晚了。我对这个被夕阳染红的城镇没有印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应该先往比较宽敞的马路移动,所以绕到建筑物的另一侧。 结果,在一个像是正面玄关的入口旁,发现写着建筑物名称的看板。 虚质科学研究所 虽然我不知道虚质是什么,但是我知道科学和研究是什么意思。简而言之,这里应该是像爸爸那样的学者工作的地方。 看板下 方贴着写有町名和番地的牌子。这上面的地名我还算是有听过。如果是我知道的那个地方,距离我家大概是步行一小时的距离。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妈妈呢?奶奶呢?我既害怕又搞不清楚状况,差点就要哭出来。 此时,马路对面有一位看起来人很好的阿姨朝这里走过来。我一跑过去,阿姨就一脸惊讶地停下脚步。 「抱歉!请问这里是哪里?」 「咦?什么哪里?」 「这里是什么县、什么市、什么町?」 「这里是大分县大分市的某某町喔!」 我听到阿姨的回答,终于有点安心。果然是我知道的某某町。既然如此,只要知道路就可以走回家了。 「那个,请问您知道xx町吗?」 「嗯,我知道喔!」 「从这里要怎么过去呢?」 「怎么去?你该不会是要用走的吧?大概要一个小时喔!爸爸妈妈不能来接你吗?」 「因为我没有带电话。」 「阿姨借你用吧!不要客气。」 这位阿姨说完就把手机借给我了。遇到亲切的人真是太好了。我至少记得家里的电话,所以就顺着阿姨的好意打了电话回家。 「您好,这里是高崎家。」 「啊,妈妈。」 「哎呀,是小历啊?怎么了?」 虽然妈妈有点惊讶,但是……这和我想象中的反应不太一样。 「小历,爸爸买手机给你是吗?」 「不是,是路过的阿姨借我手机。」 「咦?」 「我还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妈妈现在可以来接我吗?」 「接你?爸爸不在吗?」 「爸爸?爸爸不在啊!」 「这样啊?怎么回事,你跟爸爸吵架了吗?」 「咦?」 ……我觉得和妈妈之间的对话有点搭不上线。 「先不说这个,那我要去哪里接你呢?」 「某某町的虚质科学研究所。」 「啊,你果然跟爸爸在一起啊!我马上就过去,到时候在车上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吧!」 「咦?嗯……」 虽然我很疑惑,但还是先挂断电话。我把手机还给那位阿姨,回到研究所前等妈妈来接我。 妈妈为什么会一直提爸爸呢?今天我明明就没有和爸爸见面啊!而且她刚才明明哭得那么伤心。 既然我人在这里,不就表示我突然从妈妈的眼前消失吗?不对,这种事不可能发生。既然如此,妈妈应该会更担心我才对。 那么难道是我已经跟妈妈说过,自己走来这里的?只是我全部都忘记了?虽然我觉得不可能,但是瞬间移动应该更不可能吧……? 就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人烟稀少的道路上汽车引擎声渐渐靠近。但是,那不是妈妈的车。我还是先站起来,往旁边靠以免挡到路。 结果,那辆车不知道为什么速度慢了下来,往这里靠近并且停在我眼前。 「咦?」 坐在驾驶座上的是妈妈。 好奇怪。妈妈开的应该是刚买不久的轻型汽车。但是,妈妈现在开的是陈旧的老爷车。 不过仔细瞧就会发现,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这辆车。 「……啊!」 我想起来了。这辆车是爷爷以前开的车。 这几年明明都一直停在车库啊!因为爷爷过世才开出门吗?汽油之类的没问题吗? 我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妈妈笑着迎接我。 「你来啦,爸爸呢?」 「就说他不在啊!」 「是吗?那接下来呢?直接回家吗?」 我没有要买东西或办其他的事情。今天好想先回到已经待习惯的家里冷静一下,于是我叫妈妈直接开回家。 妈妈边开车边问我: 「所以今天怎么了?和爸爸之间发生什么事吗?」 又提到爸爸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都没有啊!而且我今天根本就没有见到爸爸啊!」 「那你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研究所吗?这和爸爸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那是爸爸工作的地方啊!」 我吓了一跳。爸爸的确是一名学者,也在类似的地方工作,但没想到会是在那里…… 「原来如此……」 「你忘记了吗?最近没有去吗?」 「最近?应该是说我一次都没有去过吧!」 「咦?爸爸说他有带你去过啊!」 「和爸爸一起吗?有去过吗……」 「小历小时候去过几次,可能是你忘记了。」 原来如此,我完全不记得。应该是我很小的时候吧! 可是……怎么说呢,从刚才开始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好像有哪里、哪里不太对劲。 我们持续有点搭不上线的对话,一路开车回到家里。平常停在院子的轻型汽车不在位置上,这是怎么回事啊? 妈妈让我在玄关前下车,再把车开到后面的车库。 我想先摸摸优诺冷静一下,但是庭院里没看到它的身影。可能已经在狗屋里睡觉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把它吵醒就太可怜了。 我闻到晚餐的味道。说到晚餐,我肚子就饿了。我打开玄关门走进屋内。 「我回来了!」 「哎呀、哎呀,是小历来了!」 原本站在厨房的奶奶,笑着喊我的名字。为什么奶奶心情这么好啊?爷爷不是才刚去世吗? 「等你好久了。来,来这里坐吧!肚子饿了吗?马上就可以开饭了喔!」 ……该不会是爷爷去世,奶奶因为太过震惊才变得有点奇怪?刚才还哭丧着脸,现在却令人不可置信地心情愉悦,我一边觉得不安,一边按照奶奶说的话拉开茶间的纸门。 这下我完全停止思考了。 因为,有个人在四角桌前盘腿坐着。 「喔,是小历啊!好久不见了。来,坐吧!来爷爷旁边坐。」应该已经去世的爷爷,正在对我招手。 * 我想到好几种可能。 首先是做梦。如果是做梦的话就太好了。但是这个梦无论我怎么捏脸颊、赏自己巴掌都没有醒来。 第二种情况是幽灵。刚才还想着就算是幽灵也好,拜托让我见爷爷一面。不过我鼓起勇气摸了爷爷,发现爷爷的确有触感也有体温。 还有另一种可能是我疯了。但我相信自己没有疯。 虽然还是搞不清楚状况,不过我还是尽量冷静地慢慢从妈妈、爷爷、奶奶身上问出一点资讯。 结果,我只得到一个结论。 这里不是我原本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三年前父母离婚时,我没选择妈妈而是选择跟着爸爸的世界。就像我在某个动画里看到的平行世界那样。 这个世界的我不住在这里,而是和爸爸住在一起。所以妈妈才会一直问我:「爸爸呢?」奶奶也是因为这样,看到我才会那么高兴。 为什么这种时候我会毫无抵抗地接受眼前的事实呢?我甚至一点也不担心回不回得去原本的世界。比起这些小事,归纳出结论的我只想着一件事。 这个世界的爷爷还活着。 这不就表示,我可以从爷爷手上拿到藏宝盒的钥匙了吗? * 跟爷爷说话需要鼓起勇气。在原本的世界里,我几乎没有和爷爷说过话。 不过,我在意藏宝盒的 程度早就超越一切,只好硬着头皮走向睽违两年的爷爷的房间。 「那个……爷爷。」 「喔,是小历吗?」 「我可以和爷爷聊聊吗?」 「当然可以啊!快进来,快进来。」 爷爷出乎意料地温和。在原本的世界里,爷爷应该很讨厌我才对,所以他现在这样反而令我害怕。 不过,我也回想起,爷爷除了丢掉空气枪之外,在原本的世界也很温和。 空气枪事件过了两年之后,我仍然一直躲着爷爷。结果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对话,爷爷也就这样走了。直到现在,我才开始后悔,当初应该好好和爷爷聊一聊,或许这样一来,我们爷孙意外地可以轻松地和好如初。 想到这里,我就更在意藏宝盒的事情了。如果爷爷和这个世界的爷爷一样温柔,那他究竟留给我什么呢? 「爷爷有藏宝盒吗?」 「藏宝盒?没有啊!爷爷没有藏宝盒喔!」 看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个世界的爷爷本来就没有藏宝盒。如果那个藏宝盒是为了我而买,那么这个世界的爷爷和我本来就分开住,没有藏宝盒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你需要盒子是吗?如果是饼干盒的话爷爷有很多喔!」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很明显地露出失望的表情,爷爷急忙这么说。但是我想要的并不是饼干盒。 「对了,说到饼干,小历要吃糖吗?」 爷爷说完便站起来,从衣柜最上层的抽屉拿出我最爱吃的糖果。 好怀念啊!这是爷爷以前经常给我的糖果。这个世界的爷爷也把糖果放在一样的地方。如今我已经长高了,两年前构不到的抽屉感觉好像能打开了。 我把爷爷给的糖果放进嘴里,曾经最喜爱的甘甜滋味久违地在口中化开。此时,我突然灵光一闪。 虽然这个平行世界和我原本的世界有很多不同,但是相同之处也不少。爷爷存放糖果的位置就是一个例子。 既然如此,爷爷的想法基本上应该会是一样的吧? 「那个……爷爷。」 「怎么了?」 「这个嘛,藏宝盒其实是爸爸给我的。可是钥匙被爸爸藏起来了。爸爸叫我自己去找找看。如果是爷爷的话会藏在哪里呢?」 这个世界的我和爸爸一起生活,所以我才想到编造故事的方法。如果爷爷的想法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的话,或许我就可以把这个世界的爷爷心中的答案当作线索,回到原本的世界找出钥匙。 「原来你爸爸也会做这种有趣的事情啊!」 爷爷笑了笑,开始认真思考。 「藏东西有两种目的。一种是绝对不想被找到,另一种则是其实想被找到,根据目的不同,藏东西的方式也会不一样。藏宝游戏通常都是以被找到为目的,爸爸是属于哪一种呢?」 「我想应该是想被找到吧!如果不想被找到的话,一开始就不会给我藏宝盒才对吧?」 「嗯,说得也是。小历真聪明。既然如此,如果是爷爷给小历藏宝盒,然后要你找出钥匙的话……」 爷爷认真思考后,告诉我一个答案。 「我会藏在一个小历现在不会注意,但是有朝一日一定会注意到的地方。如此一来就能妥善地藏好宝物了。」 「那是什么地方呢?」 「爷爷不知道爸爸家是什么样子,所以没办法回答耶。」 「这个家里呢?如果是藏在这个家里的话,爷爷会藏在哪里呢?」 「这个家里吗?嗯……哪里好呢……」 结果爷爷没有想到最重要的答案。明明家里很宽敞,能藏东西的地方很多。 「……说到藏东西,优诺以前也经常把鞋子之类的东西藏起来呢!」 爷爷的声调突然沉了下来。 我听到这件事有点惊讶。因为据我所知,优诺完全不会恶作剧。 因此我才想起来,对了,这里是平行世界。这个世界的优诺和我认识的优诺是不一样的。 这个世界的我不住在这个家里。也就是说,我应该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优诺了,总之,我应该先假装是这样比较好。 「优诺过得好吗?」 爷爷眯起眼睛,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嘛……优诺在天堂一定过得很好。」 我差点情不自禁地大喊出声。 在天堂过得很好,也就是说…… 这个世界的优诺,已经死了。 「优诺啊,是从小历出生那时候开始养的喔!」 这件事我至今听过好几回了。还有一首标题是〈孩子出生之后请养一只狗〉的诗,听到我都会背了。 孩子出生之后请养一只狗。 在孩子的婴儿时期,狗狗会是孩子的守护者。 在孩子的幼儿时期,狗狗会是孩子的好玩伴。 在孩子的少年时期,狗狗会是孩子的知心伙伴。 最后,在孩子成为青年时,狗狗会以自己的死亡教导孩子生命的宝贵。 ……小历啊,你一定要成为坚强、温柔的人。连优诺的份一起活下去。 爷爷为了偶尔来玩的我,特地养了优诺。这一点和原本世界的爷爷一样。 「……优诺以前会把鞋子藏起来是真的吗?」 「是啊!小时候很调皮捣蛋喔!」 「但是后来就不会乱藏东西了吧?」 「那是因为爷爷有骂它,也有好好教它规矩啊!否则不小心咬伤小历,那小历和优诺都会很可怜。」 我听到爷爷这么说,才终于懂了。 做错事就要骂,这并不是因为讨厌对方。 八岁的我拥有十岁才能玩的空气枪。这是不对的,所以才会被爷爷没收。爷爷是为了不让我去伤害别人,同时也不伤到自己。 如果爸爸在这里也买了空气枪给我,大概一样会被这个世界的爷爷丢掉吧!然而,我却一心把爷爷想成魔鬼,以为爷爷讨厌我,所以我也一厢情愿地讨厌爷爷。 爷爷其实还是对我很好。 「我好想念优诺喔……」 好想回到原本的世界,我心里出现这个想法。 这个世界的爷爷还活着。但是,优诺已经不在了。 「小历还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优诺,但是爷爷可能过不久就能见到它了呢!」 爷爷开玩笑地说,而我已经明白爷爷这句话的意思了。 平行世界和我的世界几乎相同。或许这个世界的爷爷和原本世界的爷爷一样,都因为生病就快死了。 当我回到原本的世界时,或许优诺也死期将至。 爷爷和优诺在两个世界都会死,不再存在了。 我直到现在才开始对爷爷的死亡感到悲伤。我心中第一次萌生有别于没拿到钥匙的遗憾。 「那个……爷爷。」 「怎么了?」 「我今天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啊,当然好啊!」 这时候的爷爷咧嘴一笑,看起来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更悲伤了。 然而,我勉强自己忍住这份悲伤。 「然后再给我一颗糖果!」 「不行,糖果一天只能吃一颗。」 我稍微安心地笑了出来。啊,爷爷果然还是爷爷啊! 那天夜里,我在爷爷身边迷迷糊糊地入睡时,突然想到钥匙会放在哪里了。 * 隔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和妈妈睡在一起。 「哇啊!?」 「嗯……小历,你起床啦?」 妈妈边揉眼睛边说。妈妈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和我睡在一起而感到不可思议。明明从两年前开始,我们就再也没有一起睡过了。 本来和我一起睡的爷爷,当然也不在这里。 也就是说,难道…… 「爷……爷爷呢?」 我战战兢兢地问,妈妈瞬间睁大眼睛,然后摸摸我的头,眯着眼说: 「已经请葬仪社整理好遗体,现在躺在佛祖的房间里喔!」 果然是这样,看来我已经回到原本的世界。而这个世界的我,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跑来和妈妈一起睡了。 ……我明明就到另一个世界了,这个世界竟然还有一个我? 「啊,妈妈,昨天晚上……」 「怎么了,起床之后觉得很丢脸吗?昨天的小历很爱撒娇呢!」啊,原来如此。我昨天去了和父亲一起生活的世界,取而代之和母亲分开的我,则来到这个世界。 那个世界的我一定会对妈妈撒娇吧!想到这里,我有点后悔没在那个世界见爸爸一面。那个世界的我和爸爸一起生活,一定比这里的我和爸爸感情更好。 那个世界的我得知这个世界的爷爷已经死了,不知道做何感想。 「妈妈一直以为小历讨厌爷爷。但是,好像不是这样呢!」 因为妈妈的这句话,让我觉得好像知道答案了。 * 我来到已经许久未踏入的爷爷的房间。 直到两年前为止,我每天都会来这里拿糖果,自从讨厌爷爷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这个房间和那个世界的爷爷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收纳糖果的衣柜位置、大小、形状都相同。 即便我再也没有来过,爷爷也会为我准备糖果吧? 现在的我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衣柜里一定有糖果。 毕竟爷爷给我藏宝盒的那天也曾问我:要吃糖吗?我好后悔那时候回答「不要」。要是那时候坦诚地收下糖果就好了,那一定是我与爷爷和好的最佳机会。 我靠近最大的衣柜。两年前我构不到最上层的抽屉,现在我已经长高了,所以一个人也能打开。我已经快要十岁了。 我打开爷爷平常拿出糖果的抽屉。 里面有我最爱吃的糖果。 「爷爷,我要吃一颗喔!」 我把一颗糖果放入嘴里,最爱的甜味在口中化开。但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并不是这个。我把手伸进糖果袋里翻找。 一定,在这里面—— 「……啊!」 我的指尖触碰到某种硬物。 我把硬物拿出来一看,发现是钥匙。 「……果然在这里。」 我想起那个世界的爷爷说过的话。 「我会藏在一个小历现在不会注意,但是有朝一日一定会注意到的地方。」 获得藏宝盒的时候,我还很讨厌爷爷,所以从不靠近爷爷的房间。尽管如此,爷爷还是相信我总有一天会去找他拿糖果。 因为到那个时候就算自己死了,我一定也已经长高,可以独自打开抽屉。 所以爷爷才把藏宝盒的钥匙藏在那里。 我拿出藏在自己房间里的藏宝盒,带着钥匙一起走到爷爷沉睡的佛祖的房间。 爷爷躺在棉被里。我本来幻想爷爷会像幽灵一样苍白,但是实际看起来只是脸色偏黄而已。 爷爷本来就很削瘦的脸,现在好像看起更瘦了。 我只记得爷爷生气的表情,但现在的爷爷看起好像另一个人。 爷爷已经死了。 再也不会生我的气,也不会给我糖果了。 我突然觉得很害怕。 自从爷爷给我藏宝盒之后,我就几乎没有和爷爷说过话。 「爷爷?」 我叫唤沉睡的爷爷,突然觉得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爷爷,我要打开藏宝盒了喔!」 在泪流满面之前,我把钥匙插进藏宝盒。 喀嚓一声,手上传来轻微地震动。 我打开藏宝盒的盖子。 「啊……」 里面放着外盒标注「适合年龄十岁以上」的空气枪。 「这是……那时候的……」 八岁的时候爸爸买给我,但是爷爷说我玩这个还太早而没收的空气枪。这也是我讨厌爷爷的契机, 我一直以为空气枪被爷爷丢掉了。原来爷爷没有丢掉,一直保管着。 盒子上有一张对折的小纸条。我把纸条打开来看。 歪歪斜斜而颤抖的字迹,甚至比我写的还丑。爷爷用这样的字写着: 小历,十岁生日快乐。不可以对着人射喔! 优诺在屋外叫了一声。 中场休息 这就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平行世界的事件。顺带一提,和我预期的相反,优诺在那之后继续活了两年,没有遇到意外事故最后寿终正寝。 现在想来,平行世界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迅速广为社会大众认知。日本的虚质科学研究所大张旗鼓地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没错,就是我爸爸工作的研究机构。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这项发表,刚开始在学会中理所当然地被一笑置之。然而,在发表者——虚质科学研究所所长佐藤弦子教授逐一提出详细论文与实验结果后,平行跳跃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 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我十五岁时,已经开始试做标示ip(标示个平行世界、如同指纹般的东西。日语译为「虚质纹」)的机器,各业界的有志者以样品的形式穿戴该机器以监测ip位置。这些机器演变成之后的「iepp计数器」。 现在这个时代,人一生下来就要戴上电子装置。此时安装的就是iepp计数器。这是一种软体,能将自己出生的世界登录为0世界,随时测定ip以确认自己现在处于哪个世界。因此,平行世界对大众而言已经变成非常熟悉的概念。 话虽如此,我十五岁时,还有很多人认为平行世界只是虚构的故事。就连知道虚质科学的人也很难认同,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一种邪教。 十五岁。 在这个思考如何与平行世界相处的动荡时代,我个人的世界里也发生影响一生的重大事件。而这起事件仍然与平行世界有关。 当然——这次的情况非常特殊。 这就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平行世界的事件。顺带一提,和我预期的相反,优诺在那之后继续活了两年,没有遇到意外事故最后寿终正寝。 现在想来,平行世界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迅速广为社会大众认知。日本的虚质科学研究所大张旗鼓地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没错,就是我爸爸工作的研究机构。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这项发表,刚开始在学会中理所当然地被一笑置之。然而,在发表者——虚质科学研究所所长佐藤弦子教授逐一提出详细论文与实验结果后,平行跳跃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 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我十五岁时,已经开始试做标示ip(标示个平行世界、如同指纹般的东西。日语译为「虚质纹」)的机器,各业界的有志者以样品的形式穿戴该机器以监测ip位置。这些机器演变成之后的「iepp计数器」。 现在这个时代,人一生下来就要戴上电子装置。此时安装的就是iepp计数器。这是一种软体,能将自己出生的世界登录为0世界,随时测定ip以确认自己现在处于哪个世界。因此,平行世界对大众而言已经变成非常熟悉的概念。 话虽如此,我十五岁时,还有很多人认为平行世界只是虚构的故事。就连知道虚质科学的人也很难认同,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一种邪教。 十五岁。 在这个思考如何与平行世界相处的动荡时代,我个人的世界里也发生影响一生的重大事件。而这起事件仍然与平行世界有关。 当然——这次的情况非常特殊。 这就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平行世界的事件。顺带一提,和我预期的相反,优诺在那之后继续活了两年,没有遇到意外事故最后寿终正寝。 现在想来,平行世界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迅速广为社会大众认知。日本的虚质科学研究所大张旗鼓地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没错,就是我爸爸工作的研究机构。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这项发表,刚开始在学会中理所当然地被一笑置之。然而,在发表者——虚质科学研究所所长佐藤弦子教授逐一提出详细论文与实验结果后,平行跳跃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 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我十五岁时,已经开始试做标示ip(标示个平行世界、如同指纹般的东西。日语译为「虚质纹」)的机器,各业界的有志者以样品的形式穿戴该机器以监测ip位置。这些机器演变成之后的「iepp计数器」。 现在这个时代,人一生下来就要戴上电子装置。此时安装的就是iepp计数器。这是一种软体,能将自己出生的世界登录为0世界,随时测定ip以确认自己现在处于哪个世界。因此,平行世界对大众而言已经变成非常熟悉的概念。 话虽如此,我十五岁时,还有很多人认为平行世界只是虚构的故事。就连知道虚质科学的人也很难认同,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一种邪教。 十五岁。 在这个思考如何与平行世界相处的动荡时代,我个人的世界里也发生影响一生的重大事件。而这起事件仍然与平行世界有关。 当然——这次的情况非常特殊。 这就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平行世界的事件。顺带一提,和我预期的相反,优诺在那之后继续活了两年,没有遇到意外事故最后寿终正寝。 现在想来,平行世界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迅速广为社会大众认知。日本的虚质科学研究所大张旗鼓地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没错,就是我爸爸工作的研究机构。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这项发表,刚开始在学会中理所当然地被一笑置之。然而,在发表者——虚质科学研究所所长佐藤弦子教授逐一提出详细论文与实验结果后,平行跳跃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 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我十五岁时,已经开始试做标示ip(标示个平行世界、如同指纹般的东西。日语译为「虚质纹」)的机器,各业界的有志者以样品的形式穿戴该机器以监测ip位置。这些机器演变成之后的「iepp计数器」。 现在这个时代,人一生下来就要戴上电子装置。此时安装的就是iepp计数器。这是一种软体,能将自己出生的世界登录为0世界,随时测定ip以确认自己现在处于哪个世界。因此,平行世界对大众而言已经变成非常熟悉的概念。 话虽如此,我十五岁时,还有很多人认为平行世界只是虚构的故事。就连知道虚质科学的人也很难认同,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一种邪教。 十五岁。 在这个思考如何与平行世界相处的动荡时代,我个人的世界里也发生影响一生的重大事件。而这起事件仍然与平行世界有关。 当然——这次的情况非常特殊。 这就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平行世界的事件。顺带一提,和我预期的相反,优诺在那之后继续活了两年,没有遇到意外事故最后寿终正寝。 现在想来,平行世界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迅速广为社会大众认知。日本的虚质科学研究所大张旗鼓地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没错,就是我爸爸工作的研究机构。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这项发表,刚开始在学会中理所当然地被一笑置之。然而,在发表者——虚质科学研究所所长佐藤弦子教授逐一提出详细论文与实验结果后,平行跳跃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 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我十五岁时,已经开始试做标示ip(标示个平行世界、如同指纹般的东西。日语译为「虚质纹」)的机器,各业界的有志者以样品的形式穿戴该机器以监测ip位置。这些机器演变成之后的「iepp计数器」。 现在这个时代,人一生下来就要戴上电子装置。此时安装的就是iepp计数器。这是一种软体,能将自己出生的世界登录为0世界,随时测定ip以确认自己现在处于哪个世界。因此,平行世界对大众而言已经变成非常熟悉的概念。 话虽如此,我十五岁时,还有很多人认为平行世界只是虚构的故事。就连知道虚质科学的人也很难认同,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一种邪教。 十五岁。 在这个思考如何与平行世界相处的动荡时代,我个人的世界里也发生影响一生的重大事件。而这起事件仍然与平行世界有关。 当然——这次的情况非常特殊。 这就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平行世界的事件。顺带一提,和我预期的相反,优诺在那之后继续活了两年,没有遇到意外事故最后寿终正寝。 现在想来,平行世界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迅速广为社会大众认知。日本的虚质科学研究所大张旗鼓地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没错,就是我爸爸工作的研究机构。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这项发表,刚开始在学会中理所当然地被一笑置之。然而,在发表者——虚质科学研究所所长佐藤弦子教授逐一提出详细论文与实验结果后,平行跳跃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 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我十五岁时,已经开始试做标示ip(标示个平行世界、如同指纹般的东西。日语译为「虚质纹」)的机器,各业界的有志者以样品的形式穿戴该机器以监测ip位置。这些机器演变成之后的「iepp计数器」。 现在这个时代,人一生下来就要戴上电子装置。此时安装的就是iepp计数器。这是一种软体,能将自己出生的世界登录为0世界,随时测定ip以确认自己现在处于哪个世界。因此,平行世界对大众而言已经变成非常熟悉的概念。 话虽如此,我十五岁时,还有很多人认为平行世界只是虚构的故事。就连知道虚质科学的人也很难认同,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一种邪教。 十五岁。 在这个思考如何与平行世界相处的动荡时代,我个人的世界里也发生影响一生的重大事件。而这起事件仍然与平行世界有关。 当然——这次的情况非常特殊。 这就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平行世界的事件。顺带一提,和我预期的相反,优诺在那之后继续活了两年,没有遇到意外事故最后寿终正寝。 现在想来,平行世界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迅速广为社会大众认知。日本的虚质科学研究所大张旗鼓地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没错,就是我爸爸工作的研究机构。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这项发表,刚开始在学会中理所当然地被一笑置之。然而,在发表者——虚质科学研究所所长佐藤弦子教授逐一提出详细论文与实验结果后,平行跳跃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 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我十五岁时,已经开始试做标示ip(标示个平行世界、如同指纹般的东西。日语译为「虚质纹」)的机器,各业界的有志者以样品的形式穿戴该机器以监测ip位置。这些机器演变成之后的「iepp计数器」。 现在这个时代,人一生下来就要戴上电子装置。此时安装的就是iepp计数器。这是一种软体,能将自己出生的世界登录为0世界,随时测定ip以确认自己现在处于哪个世界。因此,平行世界对大众而言已经变成非常熟悉的概念。 话虽如此,我十五岁时,还有很多人认为平行世界只是虚构的故事。就连知道虚质科学的人也很难认同,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一种邪教。 十五岁。 在这个思考如何与平行世界相处的动荡时代,我个人的世界里也发生影响一生的重大事件。而这起事件仍然与平行世界有关。 当然——这次的情况非常特殊。 这就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平行世界的事件。顺带一提,和我预期的相反,优诺在那之后继续活了两年,没有遇到意外事故最后寿终正寝。 现在想来,平行世界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迅速广为社会大众认知。日本的虚质科学研究所大张旗鼓地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没错,就是我爸爸工作的研究机构。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这项发表,刚开始在学会中理所当然地被一笑置之。然而,在发表者——虚质科学研究所所长佐藤弦子教授逐一提出详细论文与实验结果后,平行跳跃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 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我十五岁时,已经开始试做标示ip(标示个平行世界、如同指纹般的东西。日语译为「虚质纹」)的机器,各业界的有志者以样品的形式穿戴该机器以监测ip位置。这些机器演变成之后的「iepp计数器」。 现在这个时代,人一生下来就要戴上电子装置。此时安装的就是iepp计数器。这是一种软体,能将自己出生的世界登录为0世界,随时测定ip以确认自己现在处于哪个世界。因此,平行世界对大众而言已经变成非常熟悉的概念。 话虽如此,我十五岁时,还有很多人认为平行世界只是虚构的故事。就连知道虚质科学的人也很难认同,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一种邪教。 十五岁。 在这个思考如何与平行世界相处的动荡时代,我个人的世界里也发生影响一生的重大事件。而这起事件仍然与平行世界有关。 当然——这次的情况非常特殊。 这就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平行世界的事件。顺带一提,和我预期的相反,优诺在那之后继续活了两年,没有遇到意外事故最后寿终正寝。 现在想来,平行世界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迅速广为社会大众认知。日本的虚质科学研究所大张旗鼓地发表「已经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没错,就是我爸爸工作的研究机构。 该研究所发表的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平行世界,人类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自觉地移动到平行世界。移动指的并非物理性的肉体移动,而是意识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此时,时间并不会移动。 越接近的平行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小,用比较极端的说法比喻,相邻的平行世界,差别只在早餐吃饭或吃面包而已。 另外,越接近的平行世界,不自觉移动的频率越高,移动时间也很短。这就是人们不会发现已经移动到平行世界的原因。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应该收在某处的东西不见了」、「在已经找过的地方出现要找的东西」、「弄错约好的时间」等所谓的记忆错误、误会、健忘等现象。 据推测,鲜少有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案例。越远的平行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差异越大,移动到遥远平行世界的人类应该会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异世界一样。 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 第一次的发表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这项发表,刚开始在学会中理所当然地被一笑置之。然而,在发表者——虚质科学研究所所长佐藤弦子教授逐一提出详细论文与实验结果后,平行跳跃引起空前绝后的论战。 世界各地的学者与研究机构为了确认或者否定平行跳跃理论而团结合作,结果只花了短短三年,全世界的研究机构就一致认同平行世界的存在,而虚质科学也正式成为一门学问。 我十五岁时,已经开始试做标示ip(标示个平行世界、如同指纹般的东西。日语译为「虚质纹」)的机器,各业界的有志者以样品的形式穿戴该机器以监测ip位置。这些机器演变成之后的「iepp计数器」。 现在这个时代,人一生下来就要戴上电子装置。此时安装的就是iepp计数器。这是一种软体,能将自己出生的世界登录为0世界,随时测定ip以确认自己现在处于哪个世界。因此,平行世界对大众而言已经变成非常熟悉的概念。 话虽如此,我十五岁时,还有很多人认为平行世界只是虚构的故事。就连知道虚质科学的人也很难认同,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一种邪教。 十五岁。 在这个思考如何与平行世界相处的动荡时代,我个人的世界里也发生影响一生的重大事件。而这起事件仍然与平行世界有关。 当然——这次的情况非常特殊。 第二章 少年期 我从来没有为了准备考试而读书。 虽然我自己说不太公道,但是我和周围的人比起来算是有点——不对,应该是相当聪明。 因为已经了解上课的内容,所以不需要预习和复习,小学时总是考满分。上国高中之后,考满分的情形虽然有减少,但是也从来没有低于九十分。 中学时期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心里暗自认为周遭的学生都是笨蛋,当时的我就是这样年轻幼稚的家伙。 当然,我也付出相同的代价。虽然刻意隐藏「我和你们这些人不一样」的骄傲想法,但同学们似乎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中学时期的我,其实没有半个朋友,不知道是我当时觉得无所谓还是自己钻牛角尖,总之我让自己陷入孤立状态。 不过,我似乎是一个天生怕寂寞的人。国中快毕业的时候,我对自己的学生生活感到非常后悔。下课休息的时间,我假装认真读书偷听周围的同学说话,发现他们都在聊毕业前要做些什么事情当作纪念、毕业典礼之后一起去唱歌之类的事情,大家都聊得好开心。 当然,没有人会来约我。虽然我表现出一副不想和这种无聊事有牵扯的样子,但其实心里非常羡慕同学。 到了毕业典礼当天,大家互相交换毕业纪念册,在最后空白的页面上写下给对方的话。 我斜眼看着这些同学,选择一个人回家,寂寞地盯着空白的最后一页,我默默下定决心。 上高中之后,一定要交到朋友。 我就读的高中是县内最难考的升学学校,至少我以前的同学没有一个和我进入同一所高中。也就是说,可以在没有任何人认识我的状态下开始高中生活,而且大家的学习能力应该都差不多,所以我心想这次一定能不把同学当笨蛋,培养出一般学生的友情。 入学考试在毕业典礼结束四天后。虽然是最难考的学校,但我只要认真读书,也有自信可以每科都考满分。不过,如此一来很可能又会因为这样和同学产生隔阂,再度陷入孤立状态。所以,我完全没有为入学考试做准备。反正我有自信在没准备的状况下合格,更何况我真的考上了。 高中入学前一周,即将就读的学校和我联络。 学校希望我在开学典礼上担任新生代表。 为什么找我?一问之下,才知道答案非常简单。尽管我完全没有准备考试,但我仍然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该校。 因为这件事并没有强制性,所以我拒绝担任新生代表。一旦我成为新生代表,大家马上就知道我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学,这样可能对我交朋友的计划产生负面影响。我当时真心认为,中学时期是因为成绩好所以才交不到朋友。 学校接受了我拒绝担任新生代表这件事,而我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参加开学典礼。当天在舞台上发表入学致词的新生代表是一名戴着眼镜的女同学,我后来听说她是以第二名成绩考上的学生。 当时拒绝担任新生代表这件事,对我的人生产生莫大影响。 在某个平行世界里,一定也有选择担任新生代表的我吧!那个我是否过得幸福呢? 我有时会莫名地在意起这件事。 * 上高中之后要交到朋友。我这小小的奢望,不到一个月就以失败告终。 刚开始我非常努力。积极和其他同学说话,也尽量避免太显眼的行动。 但是,成绩仍然成为我的阻碍。 因为是县内第一的升学学校,所以一年级的班级都是按照成绩编列。我是成绩最好的a班,班上比起玩乐更注重认真读书的氛围非常强烈,大部分的学生关心成绩多过关心其他人。刚开始我还想过,要是当初再偷工减料一点,进入等级低的班级就好了。 a班的学生就算放假也大多都在补习班读书,总感觉如果悠哉地说出「一起去玩吧!」这种话就会被当作异类,所以我也一直说不出口。看着专心读书的同学,我心里终究还是冒出「这些家伙的成绩比不读书的我还差啊……」这种想法。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回不去了。就和国中的时候一样,在心里把同学当成笨蛋。不但完全无心参与成绩竞赛,还故意在定期考试考出很烂的成绩。97分、89分、83分、79分、73分……但这种成绩竟然还属于高分,让我觉得更沮丧了。 当然,这种情况下我更不可能交到朋友。班上虽然都是以读书为优先的同学,但也不知不觉中出现感情较好的小团体,而我又再度被孤立了。 就这样,我和国中的时候一样,成为休息时间一个人看书的家伙,直到某个夏日放学后…… 故事突然开始了。 * 「历。」 刚开始,我没有发现对方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上高中之后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上下学,在学校如果有什么事要谈,同学也一定会用姓氏「高崎」称呼。放学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突然被一个不怎么熟的女学生用名字称呼,而且还不加称谓。这种事不可能出现在我的高中生活才对。 所以就算听到自己的名字,我也以为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闲聊,拿起书包就打算走出教室。 「等一下!」 不过,听到这句话再加上手臂被拉住,就无法当作没看见了。我非常震惊地回头。 「历,你为什么要无视我啊!」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抓着我的手臂、以冰冷的眼神瞪着我的人,是班上的……泷川和音吗?这位戴着眼镜的女学生把一头长黑发往后扎成一束。她在成绩优秀的a班当中,仍是稳坐第一名宝座的才女,同时也是在我拒绝学校之后,代替我成为新生代表的学生。 她是我的同班同学,但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话。我们没有一起参与过班上的工作或干部会议,她也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更何况是只称呼名字,连称谓都没有。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只是愣愣地看着她。我想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错愕,她眉头皱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还是,你还在意那件事吗?我已经不生气了啊!」 我不懂,完全搞不懂她在说什么。我在意什么?她又在气什么?我满头问号。 「好了,一起回家吧!如果你想道歉的话,我愿意听你说。」 说完,泷川同学牵起我的手,打算离开教室。明明和女孩子牵着手,但我一点也不开心,甚至开始觉得恐怖。 「那个,泷川同学?」 我没那个勇气甩开手,只能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背影说话。结果泷川同学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这种称呼方式是什么意思啊?就算是在吵架,我也不喜欢你这种做法。」 「吵架?我不会吵架啊……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在生我的气吗?」 不行。我们根本无法好好对话。这女孩该不会因为读书读过头,整个人疯了吧? 我和泷川同学之间谜样的对话,引来留在教室里的同学注意。我虽然已经放弃交朋友,但至少不想被同学讨厌。 「总之,你先放开我……」 泷川同学意外地老老实实放开我的手。和表情相反的温暖手掌放开的那一瞬间,我觉得很惋惜,但现在可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 「泷川同学,你怎么了?」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历,你好奇怪。我们最近的确有点不同调,但这种做法不像你……」 说到这里,泷川同学好像突然发现什么似地睁大眼睛。 她看着左手腕上的手表,大吞一口气才抬起头。看起来好 像想说什么似地张着嘴,但是又持续沉默。 「……对不起。」 沉默五秒之后,泷川同学只说了这句话就逃难似地离开教室。 同学们投以好奇的眼光。看来大家也不是真的只对读书有兴趣。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到走廊上一看,发现泷川同学已经不在了。 * 孤傲的才女,我觉得她非常适合这样的称号。泷川和音。扎成一束的黑发长及腰部,高度数镜片后的细长双眼冷冷地拒绝外人入侵。高中生活开始之后约莫三个月,她在班上一直都维持第一名的成绩。除此之外,我从来没看过她和其他的学生玩在一起。 泷川同学昨天的诡异行径,到底是怎么了呢? 回家之后我想了很久,但是我真的不记得和泷川同学说过话。不仅如此,我们在同一间教室相处超过三个月,大概连视线都没有交会过。当然也不是单用名字互相称呼的关系,更何况是吵架了。 本来以为是认错人,但是泷川同学正确地喊我「历」。如此看来,昨天泷川同学的确是在向我搭话。 我朝坐在教室左前方的泷川同学瞄了一眼。我的座位几乎位在教室的正中间,所以我是从她的斜后方看过去。泷川同学挺直腰杆面朝黑板,眯着眼睛认真听课。一直盯着她看才发现,泷川同学几乎没有做笔记。好像偶尔会写一些东西,但是基本上不会照抄黑板上的内容。她和我一样。 课程结束,中间休息十分钟。我一边准备下一堂课,一边偷偷观察泷川同学的状况。不过,泷川同学完全没有朝我这里看过。她散发出不让人靠近的氛围,在课堂和课堂之间的短暂休息时间阅读文库本的样子,让我觉得昨天的事情或许是一场梦。 同班同学有时会偷瞄我和泷川同学。他们大概很好奇我和泷川同学的关系吧?他们不直接问我,是因为我没有朋友。如果我有朋友的话,现在早就被逼问了。虽然很讽刺,但现在我很感谢自己没有朋友。毕竟,最好奇我们之间关系的人就是我自己。 不过,说到可能的原因,我也不是没有一个底。 在这样的状况下,我整天都战战竞兢地窥探泷川同学的状况,但是,无论中间下课还是放学后,泷川同学都没有再看过我一眼。本来在她回家前想打声招呼,但是我也只能目送她走出教室的背影。 如果我想得没错,应该不需要太在意——我边想边在出入口打开鞋柜。我的鞋子上放了一张对折的纸条。 是什么呢?我当场打开看了内容。 那是泷川同学写给我的信。 * 「欢迎光临!请问您一位吗?」 「啊,不是,我想我朋友应该已经到了。」 「方便告诉我朋友的大名吗?」 「她姓泷川。」 「泷川……好的,人已经到了。请您到三○一号包厢,电梯在那里。」 在店员的指引下,我搭上电梯并按了三楼的按钮。 这是距离车站约十五分钟路程的卡拉ok店。因为有点远而且比较贵,所以学生不太会来。妈妈说过这里包厢很漂亮、食物也美味,所以很受社会人士欢迎。 我抵达三楼,找到三○一号包厢的门。 我将手搭在门把上,深吸一口气。然后下定决心,推开那扇门。 然而,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椅子上放着学校的书包,看来人应该已经到了。难道是去上厕所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沮丧。怎么办?要坐在这里等她吗?还是先到外面去—— 「高崎同学?」 「哇啊!」 她突然从背后叫我,我因为太震惊脚滑了一下,整个人跌进包厢里。 「你没事吧?」 泷川同学用听起来不像是真的担心我的声音这么说,然后从上方俯瞰我。她手上拿着装有饮料的玻璃杯。 「没、我没事。」 「我刚才去拿饮料了。这里饮料免费,高崎同学也去拿吧!玻璃杯放在那里。」 我照她说的去拿了饮料。我在玻璃杯里放三颗冰块和姜汁汽水,利用走回包厢这段短暂的时间,再度让心情冷静下来。 咦?话说回来,刚才泷川同学叫我「高崎同学」。不对,这样才正常,但是昨天她明明叫我「历」。 总之,泷川同学特地约我出来。而且还约在学生不太会来的地方,应该是想向我说明什么吧? 我心里怀着些许不安与期待,再度推开包厢的门。 泷川同学和上课时一样挺直腰杆坐着,用吸管喝着红茶之类的饮料。我在她的对面坐下,也喝了一口姜汁汽水。好尴尬。是否应该由我开口呢?不,我想应该是泷川同学先开口才对。她应该不是真的叫我来唱歌的。不过,泷川同学一直沉默。喇叭传出降低音量的流行歌曲,艰辛地撑着场面。 那首歌结束之后,整个包厢变得很安静。 「昨天,我很抱歉。」 泷川同学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就这样对我低头致歉。 「啊,不,那个……其实也没什么。」 「你吓了一跳吧?」 「嗯……那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泷川同学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把她戴在手上的手表给我看。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是……手表吗?」 我虽然这样回答,但是也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东西了。 小小液晶萤幕中的数位数字,如果是手表的话应该显示两个二位数,但这个装置只显示一组三位数。 「这不是手表,是ip装置。你知道这个吗?」 啊,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ip装置是几年前「虚质科学」开始急速发展时诞生的产物之一。这项装置可将某个世界登录为0世界,借由观察变动的数值了解自己位在距离0世界多远的平行世界。现在还在试做阶段,尚未在市面上流通,只有该研究的相关人士与其家人等极少数人,以监测员的身份将这项装置佩戴在身上。我虽然没有,但是爸爸曾经拿给我看过。泷川同学的装置就和这个一模一样。 「嗯,我大概知道。」 「这样啊,那你应该也知道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吧!」 泷川同学指着三位数的数位数字。数值显示为085,也就是说…… 「昨天的泷川同学,是从第85号平行世界跳跃过来的啊……」 「对,现在也是。我没有发现这件事,以为自己还在0世界,所以就像平常一样和你说话。」 「也就是说,在你的0世界里,都直接叫我的名字吗?」 应该就是这样。在那个世界的我和泷川同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我认识的历都自称本大爷。移动了85个世界,果然变化很大啊!」 高中入学时,我曾经下定决心从今以后要自称「本大爷」。刚开始我还在努力交朋友,所以刻意自称「本大爷」,但是最后又像以前一样被孤立,后来就完全改回「我」了。 在第85号世界的我,该不会真的成功交到朋友了吧?那个世界的我自称「本大爷」,而且朋友也会叫我的名字吗? 「请问,在泷川同学的0世界里,我和你是朋友吗?」 泷川同学听到我的问题,皱了一下眉头。虽然很难读懂她的表情变化,但我觉得她大概不太高兴。 泷川同学避开我的视线,小声地说: 「我们,其实是情侣。」 「……」 泷川同学现在在说什么? 针对「我和泷川同学是朋 友吗?」这个问题,她的回答是「情侣」吗? 情侣?情侣是什么意思……? 「……咦?情侣,是指我和泷川同学吗?那个,情侣是指、指男朋友和女朋友的情侣?」 我在无比混乱的情况下回问这些问题之后,泷川同学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而且瞪着我。看起来虽然很有魄力,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耳朵通红,所以不怎么可怕。 「你好像怪怪的。和我认识的历完全不一样。」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那个世界的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比你更有男子气概。」 虽然我也不觉得自己有男子气概,不过从其他人的嘴里直接说出来,还是有点受伤。 「……我刚才也说过了,相隔85个世界的话,个性不同应该也很正常吧?毕竟我和泷川同学在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是……那种关系啊!」 「那我们在这个世界是什么关系?」 「连话都没讲过。昨天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话。」 「那你一定吓了一跳。」 「吓了很大一跳啊!你明明就有戴着ip装置,怎么不好好确认?」 「我没想过会跳到第85号世界那么远啊!我经常移动到1或2的世界,而且也没什么太大不同,所以平常也没有确认的习惯。」 泷川同学的说法,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几年虚质科学进步飞快,电视、网路几乎天天报导虚质科学相关的新发现与学说。因此,就连一般社会人士和学生,都对平行世界有基本的概念。 这个世界上存在许多平行世界。这些世界互相交叠,一直保持晃动的状态。因此,所有人类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会往来于1或2的平行世界。只不过由于邻近的平行世界与原本的世界几乎没什么不同,所以人不会发现自己曾经移动到平行世界。 假设你在0世界中把橡皮擦收进书桌最上层的抽屉里。 当你想用橡皮擦而拉开抽屉时,不知道为什么橡皮擦却不在抽屉里。 咦?好奇怪,我明明就放在这里……正当你这么想并拉开第二个抽屉时,橡皮擦就出现了。 虽然觉得很奇怪,但还是继续用那块橡皮擦…… 这是因为你在收起橡皮擦之后,移动到邻近的平行世界。那是你把橡皮擦收进第二层抽屉的世界。 这种平行世界之间的移动称为「平行跳跃」。现在普遍认为这可能是误会或健忘的主要成因。 如果是这种程度的移动,对日常生活并不会造成阻碍,但若移动到遥远的平行世界就会出现大幅度的记忆落差,让人感觉宛如进入异世界。然而,这种远距离的平行跳跃发生的可能性非常低,大多数的人都会在感受不到平行世界的情况下结束一生。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过去曾经经历过一次「远距离的平行跳跃」。爷爷过世的时候,我跳跃到爷爷还活着的世界。当时,隔天早上我就平安回到原来的世界,但那到底是离0世界多远的平行世界呢? 因为有过那次经验,所以我马上就相信了泷川同学说的话。 「总之,我了解来龙去脉了。希望你能平安回到原来的世界。」 「嗯。」 沉默。 泷川同学再度吸着吸管,我也大口喝光姜汁汽水。我最喜欢冰块溶解、碳酸气体变弱的口感了。 玻璃杯都空了,泷川同学也没打算再开口说话。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很想问她。 那就是——在第85号世界的我,到底是怎么开始和泷川同学交往的? 泷川同学是个美女,但我一直认为她既冷漠又阴沉,刚才看她红着耳朵说我们是情侣,不禁让我觉得她很可爱。毕竟我也是健全的高中男生,如果在不同的世界里能和泷川同学交往,那不就表示在这个世界的我也有机会吗? 不过,我还真没那个脸问这种问题。 「那,我先走了。」 我拿着包包站起身。我已经知道昨天泷川同学怪异行径的原因了,她也已经向我道歉。既然如此,事情就到这里告一段落了吧!泷川同学大概这阵子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回到原样。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意外罢了。 我将手搭在门把上,打算开门。 「等等。」 后面传来微弱的声音。 那个声音和我转门把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明确地说,沉重的门把声比她的声音大多了。 我想那一定是泷川同学在表达「当作没听到也没关系」。但是我仍然停手,再度关上包厢大门。 那就老实说吧! 其实我还不想结束这场意外。 「怎么了?」 我慢慢回头。泷川同学没有看我,只是低头咬着空玻璃杯里的吸管。 「你也算是高崎历对吧?」 什么算是,对我而言我才是高崎历啊! 「嗯,我是高崎历。」 「那,你应该懂历在想什么吧?」 「……如果是我的想法,我应该知道。」 「你是高崎历吧?」 「嗯……算是吧!」 连我自己也说出「算是」了。真是没出息。 「那你告诉我吧!我搞不懂历到底在想什么。这样下去,我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说不定会就这样分手……」 真是不可思议的咨询内容啊! 平行世界的女朋友和平行世界里的我处不好。我该怎么办? 这种事情我该给什么建议?这个世界的我从来没交过女朋友啊! 「我和他之间最近经常意见不合,气氛有时候甚至像是在吵架。」 「那个,等等,等一下。」 虽然很丢脸,不过我曾经在网路上读过恋爱指南的文章。我并不是刻意找这些文章来读,只是偶然看到又点错画面,再加上刚好闲得要命就顺便看了一下。那篇文章里有写女孩子在说话的时候绝对不能插嘴。不过,这种时候应该可以不用在意那些小事吧?毕竟对方交往的对象是我本人啊! 「干嘛?」 「不是,我想确认一下。你是泷川和音同学对吧?」 「是啊!」 「高中一年级吗?」 「对。」 「我的世界现在是七月,高中生活才过三个月。你的世界呢?」 「全都一样啊!平行跳跃时,时间不会移动。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该不会在你的世界里,我和泷川同学就读同一所国小或国中吧?」 「不是。」 「那我们是上高中才认识的?」 「对。」 我想确认的事情都确认完了。但是,从这里导出的结论令我完全无法理解。不对,我可以理解但是无法接受。应该是说不想接受。毕竟,这就代表: 「你和我认识三个月就成为情侣,而且最近交往情况不太好,可能会分手?」 「正确时间是认识两个月喔!我们是从五月开始交往的。」 泷川同学理所当然似地回答。高中生之间的恋爱,是这样没错吗?还是只有我觉得不对劲? 「那个,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会和我交往吗?」 我还是问了。一方面是在这样的状况下问这个问题很自然,而且第85号平行世界实在是太像异世界,让我觉得问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样。不过开学之后,班上同学为了培养感情,曾经一起去唱歌。」 「咦?我们班吗?」 「嗯。」 「 怎么可能……」 「当然不是全班都参加,不过大概有一半的人来吧!我和历也都参加了。不过,那天大家玩到很晚,也有人开始喝起酒来。然后,我因为不想被卷入麻烦事,一个人偷偷先溜了。」 没有指责同学,但也没有加入喝酒的行列。这应该是最聪明的应对办法了。 「我在闹区一个人走回家,马上就被怪人缠住了。」 「怪人?」 「那个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明明天色很暗还戴着太阳眼镜。我搞不清楚他想干什么,但是他一直问我要不要买东西。因为实在太缠人了,我一直当作没看到。结果,那个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想把我拖进巷子里。」 「那还真可怕啊!」 这种乡下地方也会有危险的人啊!我就像是在看电视节目一样,事不关己地回应泷川同学的遭遇。 「当时出手救我的人就是历。」 「……咦?」 我有一瞬间无法理解,「历」是什么意思。 「正当我想大喊的时候,历就跳进巷子里。一脚踢飞那个怪人,握着我的手跑出去。我们一直跑到人潮多的骑楼,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我才发现救我的人是历。我问历怎么会在这里?结果历说发现我从包厢溜出来,想说天色已晚而且夜路危险应该要送我回家,所以才追上来。历还笑着说:真是来对了。」 「你说,谁?」 「高崎历。」 「一定是骗人的……」 就算是相隔85个世界,我也绝对不可能变成这么帅气的男子。如果有这种可能的话,我现在这样也太惨了吧?所以一定是骗人的,拜托告诉我这是谎言。 「我没有骗你啊。」 她坚持没有说谎…… 「那大概是四月底的事情。然后,五月初就告白了。我说我想和你交往。」 「泷川同学吗?」 「嗯。」 「和谁告白?」 「历。」 我知道了。那已经不是平行世界了。是异世界,不,是异次元才对。 「历马上点头答应。不过……」 泷川同学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我一看,发现刚才本来开心描述男朋友英雄事迹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沮丧。 对了,我想起来了。在这种偶像剧般的情节下开始交往的两个人,现在进展并不顺利。为什么呢?大概是高崎历这名男子开始露出真面目了吧!拯救泷川同学只是碰巧,开始交往之后泷川同学一定渐渐发现他没出息的本性。那才是真正的高崎历。我觉得非常的悲哀。 「你刚才说最近不太顺利。为什么?」 我想问,但也不想问。但是如果我不问,话题就无法继续。 「……历也会和其他的女生一起玩。我问他为什么这样,但是他回答我:有女朋友就不能和朋友一起玩很奇怪。」 我不想听,那家伙到底是谁啊? 「我说至少不要单独两个人玩在一起,但是历坚持他没有外遇。历说他都会明确告诉对方正在和我交往,然后才和对方一起玩,而且和谁出去玩也会告诉我。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如果瞒着我,我还比较能理解。」 嗯,的确是搞不懂究竟什么意思。 「我说啊,你是高崎历对吧!」 「……是没错。」 「那你告诉我,历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想知道。 我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当初偶然在网路上看到又点错画面,再加上刚好闲得要命就顺便读完的〈恋爱指南女性篇——外遇男人的真面目〉。 「怎么说呢……无论多喜欢咖喱,每天吃咖喱也会腻啊……偶尔也会想换换口味……但是最喜欢的还是咖喱,所以最后一定会选择咖喱,而且坚持等待就是女性的强项啊!」 「平庸。」 她干净俐落打断我说话的冰冷眼神,让我不禁心想:啊,这个人果然是泷川同学啊!另一个世界的「历」就是我,这件事令人难以置信,眼前为恋情苦恼的女孩也一样让人难以相信她真的是泷川和音。 「不过……到头来不就是这样吗?」 「咦?」 「你是说咖喱每天吃一定会腻?」 「啊——就和男生朋友一样不是吗?」 「什么?」 我无法想象异次元的我到底在想什么。但毕竟我也是高崎历,所以我想我应该要稍微安慰一下泷川同学。 「那个……听你这样说,我想那个世界的我就算没有交往对象,应该平常也会和女生朋友出去玩。就像和男生朋友一起玩一样。泷川同学以外的女生,应该都属于同一个等级吧!因为泷川同学是女朋友,呃,所以会想东想西,但是对其他女生没别的心思,反而可以轻松地玩在一起,之类的。」 我拼命思考之后,只能想到这些答案。 「……高崎同学是这样想的吗?」 其实我根本没有朋友,但这句话我说不出口。 「嗯,我的话,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是喔……」 这就是所谓的权宜之计。究竟有没有效果,我就不知道了。 泷川同学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一直保持沉默。但是我发现她盯着空玻璃杯的表情,稍微变得开朗一点了。 我也静静地坐着。如果这时候喇叭传出恋爱歌曲就好了,可惜现在播的是演歌。不认识的老头以嘶哑的嗓音,唱着有酒就够了之类的歌。真羡慕大人啊! 「……你可以先走没关系。」 那是泷川同学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想和她待在一起。不过,我抛开这种念头站起身。别搞错了,这个女孩不是我的女朋友。 泷川同学喜欢的高崎历,不是我。 「那,我就先走了。」 「啊,你不用付钱。我会出。」 「这样好吗?」 「我家很有钱,零用钱也很多。」 「但那是这个世界的泷川同学的钱吧?不要乱用比较好。」 「咦?啊,说得也是。会变成花她的钱啊!」 泷川同学睁大眼睛,一副「太大意了」的表情。好可爱!但我还是不要这样想比较好,这样只会助长不必要的误会。 「泷川同学呢?」 「我唱一下歌再回家。」 「咦,你也会唱歌啊?」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一起唱过好几次……啊!」 泷川同学一副很抱歉的样子低下头。不露出这种表情也没关系的,如果可以感受到她是不同世界的人,我就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高崎同学要不要也来唱首歌?」 「不了,我要回家。再见。」 我再度转动沉重的门把。 「高崎同学,谢谢你。」 我稍微停下脚步。 「因为可能不会再见面了,所以我想好好向你道谢。和你聊过之后我觉得比较舒坦了。谢谢你。」 我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打开门走出包厢再把门关上。我想,这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帅气的一幕吧! * 拼尽全力耍帅道别后的翌日。 我和泷川同学再度在相同的包厢面对面。 即便我上课时一直偷瞄泷川同学,但始终分不出来她究竟是这个世界的泷川同学,还是第85号世界的泷川同学。虽然很在意她到底有没有回到原本的世界,但我没有勇气开口问。结果在放学后打开鞋柜时,发现里头又有泷川同学的信。 尽管已经是第二次,但还是很紧张。我用免费的饮料润 润喉,试着先打声招呼。 「呃,你好。」 「你好。」 我完全没有任何感觉。话说回来,她到底是哪个泷川同学?这个世界的泷川同学吗?还是第85号世界的泷川同学?既然她用同样的方法约我出来,应该是后者吧。 「你是那个世界的泷川同学,对吗?」 「对。」 「所以你还没回去啊。」 「平行跳跃的难度和平行世界之间的距离等比例啊!距离85个世界的话,应该不是一、两天就能回得去吧。」 她的语气好像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让我心生疑问。 「你本来就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啊,怎么了吗?」 「那你昨天为什么说不会再见面?」 「我是说『可能』不会再见面吧?」 「……是没错。」 「希望你不要因此感到不愉快。可能不会再见面是真的,毕竟我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所以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去,我只是觉得应该没那么快而已。」 她一一义正词严地辩驳,让我觉得这些事都无所谓了。说实话,我很高兴还能再见到她。 「但是,你为什么又约我出来?」 「因为我在这个世界可以一起玩的人只有高崎同学啊!」 我吃了一惊。 「一起玩?不是找我聊平行世界的事吗?」 「平行世界的事?高崎同学,你很了解虚质科学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我爸爸在虚质科学研究所算是重要人物。爸爸偶尔会告诉我一些相关知识,所以我应该比一般高中生更熟悉一点。 「嗯,算是略懂。」 我还是照以往的坏习惯过度谦虚了。不过,平常的我应该会用「我不太懂」这种说法,这次我选择说「算是略懂」,是因为我觉得以泷川同学的聪明才智,这样回答会比较好。 「略懂……那我们来玩虚质科学猜谜。」 她突然开始某种游戏。 「第一题,ip装置的ip是什么的简称?」 「呃……imaginary print。」 「不算对也不算错。你漏了elements。虚质空间可以比喻成什么?」 「大海?」 「答对。第三题,虚质科学界最高权威的女性教授叫什么名字?」 「咦?我不知道。」 「答错。正确答案是佐藤弦子。第四题……」 这天她出了很多和虚质科学相关的题目。我的知识量好像很合她的意,所以问题越出越冷门,而且我也觉得满有趣的。 后来我还是先回家,只是没有像昨天一样耍帅了。毕竟如果又再见面,耍帅就太丢脸了。 话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这个问题,就结论而言,过了大约一个礼拜,她依然是第85号世界的泷川同学。 刚开始我们很乐观地认为总有一天会回去。泷川同学每天都约我到卡拉ok见面,一起聊平行世界和虚质科学。 既然她担任ip装置的监测员,我心想或许泷川同学的爸爸也从事虚质科学的研究。一问之下,发现是和爸爸同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我们彼此聊着从父母那里听来的知识以及平行世界的各种话题,真的很开心。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和同学聊这些事情。 在我们聊天的过程中,我发现泷川同学真的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而且她不只是考试的分数好而已。我说话的时候,经常无意识地省略自己已经理解的部分,所以常常会被其他人指责:「你说明得不够仔细!」我第一次遇到能够和我步调相同又谈得来的同学。 我和泷川同学之间的距离能够大幅缩短,最大的契机应该是称呼方式的改变。 某次我们在聊平行世界话题的时候,因为某段对话让我改变称呼泷川同学的方式。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那个世界的泷川同学……」 「暂停。」 「咦?」 「一直说『那个世界的泷川同学』,听了很烦。」 泷川同学直言不讳。 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这样称呼她。不过既然是在谈平行世界,区分哪个世界的人物当然非常重要。如果两者都称呼「泷川同学」就会变得很混乱。 「那要怎么办?用编号称呼吗?」 「那更讨人厌。单纯用姓氏和名字区分不就好了。」 「咦?」 「这个世界就是高崎同学和泷川同学。我的世界就是历与和音。这样和实际上的称呼一样,很容易分辨。」 「我可以叫你和音吗?」 「可以啊,我没差。」 就这样,我称呼第85号世界的自己为「历」,称呼第85号世界的泷川同学「和音」。相对地和音称呼我为「高崎同学」,直接称呼这个世界的自己为「泷川同学」。女同学直接叫我的名字,怎么说呢?感觉很不好意思。 我们不只谈论正经的话题,偶尔也会单纯唱歌。令人意外的是泷川同学——不对,和音非常会唱歌,而且还会毫不留情地批评不擅长唱歌的我并且给我建议,而我也会稍微回嘴。不知不觉间我与和音之间的相处变得非常融洽。某天,得意忘形的我,竟然大胆地问了这种问题。 「那和音你啊,能和不是历的我交往吗?」 我不太记得前后的对话了,我想当时应该是在聊如果就这样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该怎么办之类的话题。我很努力轻描淡写地问,试图营造出只是开玩笑、绝对不会被当真的感觉。这份苦心不知道能否奏效……但我想大概没什么用吧!因为和音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正经。 「……其实,我不喜欢高崎同学这样的男生耶。」 「对吧,所以说……」 我抱着「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以知道答案为前提问这个问题」的态度马上接话。如果露出受伤的表情就输了。 然而,和音还是技高一筹。 「但是,毕竟我很喜欢『历』……隔着85个世界的话,这里的我也可能会喜欢『高崎同学』。如果你有那个意思的话,就好好加油吧!」 被她这么一说,我倒是哑口无言了。 她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和音而是泷川同学的话,我就有机会吗? 不过,我这个时候才突然发现一件事。 话说回来,我与和音聊了这么多,却从来没有和泷川同学说过一句话啊! 不是和音的泷川同学,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呢? * 过了一个周末,迎来星期一。 我本来以为她早就回到原本的世界了,但是和音还是和音。 「今天是第几天啊?」 「刚好一个礼拜了。」 我们在平常见面的包厢面对面,她向我报告现况。刚开始乐观认为很快就能回去的我们,渐渐开始觉得不安。 「我假装不经意地问了这个世界的爸爸,有关远距离跳跃的事情。」 「那他怎么说?」 「目前学界认为是很罕见的情况,而且没有明确的临床案例,所以他也不知道详情。」 「这样啊。」 「虽然是还没有公开的假说,但是年龄越大可能会移动到越远的世界。学界好像认为这可能是失智症的成因。不过,就算是这样……」 「这和还是高中生的和音没有关系吧。」 「我也希望是这样。」 结果,我们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有想到一个方法,就是 把实情告诉爸爸,然后请他在研究所帮你诊断看看,你觉得如何?」 和音似乎没有把自己远距离平行跳跃的事情说给我以外的人听。虽然我觉得她身为ip装置监测员,应该有义务马上回报才对。 「我考虑把这个方法当作最后手段。但是,如此一来我一定会变成白老鼠。可以的话,除了高崎同学以外,我想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自然地回到原本的世界。」 她这样一说,我也很难再坚持下去,我了解她不想被当作实验动物的心情,而且「除了高崎同学以外」这句话,也让我有点开心。 「今天回家之后,我也会问问我爸爸。他在研究所里也算是重要人物,或许能获得一些新资讯。」 「拜托你了。什么都好,我希望能有点线索。」 这天我们没心情唱歌,在沉闷的气氛下道别。我一回家,马上就打电话给爸爸。爸爸的上班和休假时间都不固定,我只能赌赌看他会不会接电话。不过,我今天似乎很走运。 「喂。」 「是爸爸吗?我是历。」 「啊,怎么了?」 我和爸爸不需要闲聊,所以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问题。 「我有个疑问,人能不能刻意移动到任何一个平行世界?」 每部谈论到平行世界的作品,一定都会有特定的手法。像是需要大规模设备或把自己关在暗处闭上眼睛祈祷之类的简单方法,既然平行世界真实存在,那么这些方法也应该存在才对。只要有一种方法奏效,就可以让和音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而且,我其实已经想到其中一种方法了。 大约在五年前,突然跳跃到爷爷还没死的世界时,曾经我移动到研究所内某个房间的谜样盒子里。 现在回想起来,那不就是为了移动到平行世界而制作的装置吗? 当时的事情我没有告诉爸爸,所以没办法逼问他,但是如果我想得没错,爸爸应该会告诉我一些资讯。 然而,爸爸的回答不太明确。 「……目前认为理论上有可能。实际上我们研究所也正在研究中。不过现在技术尚未确立,要做到操控自如大概还需要十年的时间。」 十年,再怎么说也等不了这么久。不过,从爸爸的回答就可以知道,那个盒子的确就是移动装置。 隔天,我在上学的路上,心想至少可以先告诉和音理论上有可能实现。结果偶然在上学途中,看见和音的背影。我确认周围,幸好没有同班同学,所以我便追上她,从后方打了声招呼。 「和音,早安。」 和音听到我向她打招呼之后,猛地一回头,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后退了几步。 看到这个反应我就已经充分了解了。 和音——不,泷川同学慌慌张张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ip装置。从我这个角度虽然看不到,不过数字应该是000或001等较小的数字。至少,我确定不会是085。 因为和音已经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泷川同学没有回话,就这样跑向学校。 移动到平行世界时,原本世界的自己会和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也就是说,泷川同学这一周都在第85号世界和「历」一起度过。 泷川同学和历都聊了些什么呢? 她现在对我又是什么想法呢? 我没有这么成熟,没办法什么都不问就结束这一切。 * 三天后,我在平常见面的包厢等待泷川同学。 虽然我想马上就和她说话,但是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勇气去约不是和音的泷川同学,光是在鞋柜里放一封信就花了三天的时间。在纸上写字并放进鞋柜的行为,对心脏造成超乎想象的负担。要是用社群软体和泷川同学联络,就不会这么焦心了。早知道就先向和音要账号——不对,这里和那里的id应该不一样吧!她真的会来吗?我一点一点地慢慢喝着姜汁汽水,静静等待泷川同学。眼前的玻璃杯已经空了。我已经告诉店员,之后还有一个人要过来,如果她没来我真的会很丢脸。店员大概也已经认得我,一定会觉得是我被甩了吧! ……不过,仔细想想女生约男生到包厢,男生或许会欣然赴约,但是角色相反的话就很难了吧? 正当我东想西想的时候,隔音门的把手伴随着沉重的声音转动起来。 「……」 「你好,泷川同学。」 「您有什么事吗?」 泷川同学眼神冰冷,而且还用敬语。这就是我原本世界里的泷川和音吧?不就和我想象得一样吗?无论如何她的身影还是与和音重叠在一起,我无法摆脱那份不协调的感觉。 「总之先坐吧!啊,这里饮料免费,你要不要去拿点什么来喝?」 「不,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 泷川同学一直站在入口,虽然门关上了,但隔音用的把手却没有锁上,明显是在防着我。这样看来,她是不是和那个世界的「历」处得不好?我想她应该不至于完全没有和历接触过才对。 装模作样也无济于事,我决定直接把话说开。「稍早之前,大约一周以前,你移动到第85号平行世界了吧?」 「……对。」 「你在那个世界见到我了吗?」 「是。」 「这样啊。」 她很意外地对我坦承。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那个世界的我是什么样的人?」这种问法是不是很白痴?啊,不过没朋友的我已经很顺利地和泷川同学搭话了。这或许也是和音的功劳。 「那个……」 「咦?」 在我有点逃避现实陷入沉思的时候,泷川同学意外地向我搭话。 「你有见到吗?那个世界的我。」 泷川同学避开我的视线,语带踌躇地问我。泷川同学果然也很好奇。这也很正常啊!说不定她听历描述和音的性格之后,也产生和我一样的想法。 「嗯,我们每天都在这里,聊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 「平行世界、虚质科学之类的事情。也会一起唱歌,再来就是……聊最近历跟和音相处不顺利的事。」 「和音?」 「啊……对、对不起。因为她说每次都用『那个世界的泷川同学』称呼,听了很烦,所以允许我叫她和音。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这样叫了。」 「……不,没关系。」 泷川同学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在我面前坐下,但门把依然没锁。 「……那个……她是什么样的人?」 「咦?」 「那位……和音。」 泷川同学果然还是不愿意正眼看我。不过,她想的事情一定和我一样。 虽然我也很在意泷川同学和历聊了些什么,但还是由我先开口吧! 「和音她啊,简单来说,感觉是……」 我脑中鲜明地出现和音的样貌、声音以及她说过的话。明明只是短短一周,而且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也不过一天一个小时左右,对我来说已经变成非常重要的回忆了。 啊,我该不会对和音—— 「她很聪明,个性意外地开朗,偶尔有点坏心眼……而且,我喜欢上她了。」 「……喜欢……」 泷川同学原本就低着头,现在又更低了。她刘海下的眼镜后面,究竟是什么样的眼神,又在想些什么呢? 对我而言,第85号世界的和音比这个世界的泷川同学离我更近。 但是,存在这个世界的人不是和音,而是泷川同学。 「……我说啊……」 我下定决心要说出口。 「这绝对不是因为我们在那个世界是情侣关系喔!」 我觉得心脏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写那封邀约信以及把信放进鞋柜时的紧张感,绝对无法和这句话比拟。我今天就是为了要说这句话才约泷川同学出来的。 泷川同学一句话也没回,只是一直低着头,等我继续说下去。然而,我却迟迟挤不出最后的勇气。果然,我还是没办法像历一样吧! 此时,我突然想起和音的话。 「如果你有那个意思的话,就好好加油吧!」 没错,加油,我要加油。 接着我终于挤出那句话了。 「那个……你能和我当……朋友吗?」 说出来了。 我竟然说出来了。 全身大汗淋漓,脸突然变得好烫。说喜欢还是讨厌都还太早,更不用说交往了。先从朋友开始……光是说这句话而已,心脏竟然就已经跳得这么快。 泷川同学怎么想呢?就算我偷瞄她,她也只是低着头,看不出任何表情或想法。 「朋、友。」 她低着头,只回了这一句。 她果然还是没办法接受吗?像我这样的家伙,连朋友也当不成吗?和音明明说如果相隔85个世界的话或许有可能啊!不行了。我紧张到快要爆炸了。我抱着快要哭出来的心情,看着静默的泷川同学。 「……呵……」 她的头和肩膀,开始一点一点地震动。 「呵呵……呵呵呵……啊哈,啊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开始张嘴大笑。 「高、高崎同学……你说做朋友?原来是做朋友啊!」 「什、什么?」 我无法理解现在是什么情形。就连和音都没有这样失态大笑过,难道泷川同学其实是这种个性的人吗? 「泷、泷川同学?」 「啊哈、啊哈哈……你看,你看这个。」 泷川同学一边笑着一边给我看她手腕上的ip装置。液晶萤幕上显示的数字是……085。 「……咦?和、和音?」 泷川同学看着已经了解状况的我,再度大笑出声。泷川同学……不、不对,和音,她是和音!三天前的早上,她假装自己已经回到原本的世界,欺骗了我! 「你、你骗我?你回到原本的世界,我本来还替你高兴耶!」 以为你一句话也没说就消失的时候,我有多寂寞啊!但是,这种话实在太没出息,所以我说不出口。 「我、我说你啊……为什么花了三天的时间啊?你该不会是为了说『请和我当朋友』这句话烦恼了三天吧?」 她说得没错,所以我无法反驳。 「啊哈、啊哈哈……我不行了,好难受……肚子好痛……」 和音一手抱着肚子一手伸向我的玻璃杯,把所剩不多的姜汁汽水一口气喝完。平时我一定会想着这该不会是间接接吻之类的事,然后整个人因此变得亢奋,但是现在的我根本没有心情在意这种事。我抢回玻璃杯,把杯中剩下的冰块倒进嘴里全部咬碎。脸颊的温度因此稍微降低了一些。 现在大脑一片混乱,总之为了避免被她发现我的心情(虽然可能没什么效果),我先努力假装镇定开口说: 「不过,这就表示你还没回到原来的世界吧?真令人担心耶。」 「啊……我说高崎同学啊!你看,你看看这个。」 和音再度给我看她手腕上的ip装置。骗到我真的有这么开心吗? 「我知道了啦!我上当了。整人大作战成功!这样可以了吗?」 「不是啦!」 和音笑意未消,把手伸向装置上的液晶萤幕。 然后…… 她用指尖把显示数位数字085的液晶画面,整片撕下来。 「数位数字的贴纸,看起来很逼真吧!」 「……咦?」 贴纸撕下来之后,真正的画面显示为000。 我脑袋一片空白。我搞不懂。冷静下来思考的话,答案其实很简单,但是我的大脑不打算理解这件事。 「一开始在这里谈的时候,高崎同学不是问我为什么没有好好确认装置上的数字吗?你还记得我怎么回答的吗?」 「……你说因为经常移动到1、2的世界,而且没什么改变,所以就变得不常确认数字了……」 她当时的确这样说。 「我说啊,这个装置是因为我当监测员所以才借给我的喔!所以有义务每天确认并且回报。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啊……」 此时和音露出目前为止最得意洋洋的表情,把真相告诉我。 「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移动到平行世界。我一直是这个世界的泷川和音。根本就没有第85号世界的『和音』啊!」 说得……也是喔!答案就是这样,如此简单。 在那个世界叫我历、看着装置吓了一跳、在那个世界和历是情侣、最近和历感情不顺…… 全部、全部都是骗人的。原来都是和音的演技。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明白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好不容易才终于问出这个问题。我混乱到连生气都气不起来。如果和音一直都是我的世界的泷川同学,那我们的确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 和音脸上的笑容消失,用一句话回答她的犯罪动机。 「报仇。」 「报仇?」 「对,因为我被高崎同学骗了,所以我要报仇。」 「……我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可以发誓,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虽然是个没用的家伙,但是从来没有欺骗过别人……我是真心这么想,所以和音接下来说的这个单字,我也没办法马上意会。 「新生代表。」 「咦?」 「你拒绝了吧!」 「咦……你怎么会知道……」 「开学典礼前,学校打电话来说希望我担任新生代表,当时我很高兴。我以为自己第一名考上县内最难考的高中,还得意洋洋地告诉父母,父母也一直夸奖我。所以,我志得意满地接下新生代表的工作。」 ——啊啊。 我终于懂了。 「我一直到开学后才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偶然在教职员室听到老师说第一名考上的同学拒绝,幸好有我帮忙。我告诉老师自己有权利知道谁是第一名,硬是逼问出名字,结果那个人就是你。」 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多难堪吗?当时我就下定决心,定期考试一定要赢你。结果,你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故意考差。」 「竟然被你发现了。」 「97分、89分、83分、79分、73分……全部都是质数啊!也太明显了吧!」 「下次我会换成别的规则。」 「总之,我连堂堂正正赢你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就想到这个方法。彻底把你骗倒,然后耻笑你。」 「……你还真是个怪人耶。」 「你还有脸说我。」 听完她的说法,我也只能认了。 原本以为自己是凭实力获得新生代表的宝座,结果其实是因为第一名拒绝才轮到她。本来想透过考试决胜负,但最关键的那个考第一名的家伙竟然用质数玩弄分数。 嗯,这都是我的错。 不过,泷川和音这个女孩,只是为了报仇就想出这么异想天开的整人计划,还花了约十天的时间,以女演员都相形见绌的精湛演技彻底骗过我。 啊,嗯。 我果然还是…… 「和音。」 「干嘛?」 「我……请和我交往。」 和音轻笑了一声。 「才不要。」 「……」 「我喜欢的历,比你更有男人味,是一个当我被坏人拉进巷子里时,会赶来救我、飞踢那些坏蛋的人。」 「……」 「所以,我不喜欢高崎同学。」 * 嗯,事情就是这样。 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告白,就这样吞下败仗。 这就是我高崎历与泷川和音——不…… 是和我最爱的妻子——高崎和音的相遇。 中场休息 因为与和音相遇,我的人生慢慢出现改变。 首先,我开始认真读书。除了定期考试以外,每周的小考也无一例外。以前都是和音稳拿第一名,之后我就把她挤下来了。虽然有时候会两个人都满分打成平手,但是直到高中毕业为止我一次都没有输过。 和音是那种为了赢对手而不择手段的类型,甚至还会来叫我教她功课。下课之后马上来找我确认有疑问的地方,考卷发回来当天的午休也一直在互相讨论感想。虽然剥夺了我的读书时间,但其实对别人说明自己已经理解的事情是我的致命弱点,这些讨论反而是很好的练习机会。 而且,能与和音说话这件事也让我很开心。所以就算被和音拒绝,我还是继续喜欢她。 在那之后,事情的发展变得很有趣。班上同学认为我与和音休息时间的学习会是「成绩最好的两个人互相帮助,努力提升学业成绩」。平时安于第三名以下、学历至上主义的同学不久也放下身段,表示想要加入我们。 结果,学习会的圈子越来越大,我们a班的平均分数也越来越好。如此一来,原本碍于自尊心不来参加学习会的同学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而加入,使得学习会的圈子变得更大,平均分数又再度提高。 虽说我们班是学历至上主义,但毕竟还是高中生。大家一起合力拿出好成果每个人都很开心,不知不觉中a班的气氛变得融洽。就像和音谎言中的世界一样,考试结束之后有空的人会一起去唱歌,能称为朋友的人也越来越多。 既然我们是高中生,就不可能总是聊课业,渐渐开始有人聊起娱乐或恋爱的话题。当然,也会有人这样问我: 你到底跟泷川同学是什么关系啊? 和音基本上在学校还是维持寡言、冷酷的「泷川同学」风格。对同学使用敬语,永远保持适当距离。然而,和音唯独对我的态度不那么拘谨。我也是班上唯一一个不加称谓只叫她名字的人。大家会有所猜测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这下我就头痛了。毕竟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那件事告诉大家……不,其实是我不想说。我想把那件事当成我与和音之间的回忆。 因此,我决定只坦承自己已经告白但是被甩的事实。 这件事对大家来说好像十分震撼。 从那之后直到毕业为止的两年期间,虽然有些同学因为选课程的关系分到其他班级,但是我仍然在原本同班同学的全面支持下,在各种情况中总共告白五次。结果每次都失败。毕业典礼时的告白,我还真的稍微期待了一下,但她还是像平常一样笑着说「不要」,实在是冷酷无情。 就这样,我与和音成了大学生。 * 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全世界第一个设立虚质科学系的大学就是这里。 九州被誉为虚质科学最前线。因为一开始提倡相对于物质的「虚质」概念,一手建构虚质科学这门学问的人,就是九大理学院物理学系的佐藤弦子这位女大生。这位女学生远赴德国研究所留学,回到日本之后便以最快速度修完博士课程。之后她为了证实该学说,立刻在当地设立虚质科学研究所。我父亲与和音的父亲都是佐藤教授的同学,现在也是同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 研究获得回报是在约莫十年之后。刚好在我十岁那年佐藤教授再度赴德国,并且在学会上以虚质科学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那次的发表引发空前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和研究机关为了确认或否定该论点而团结合作,结果,短短三年之内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便承认了平行世界的存在,虚质科学也成为一门学问。 翌年,九州大学正式设立理学院虚质科学系。聘用佐藤教授等虚质科学研究所的所员为讲师,提供最先进的课程。 我与和音也为了学习虚质科学的知识而进入该学系就读。我们理所当然地获得两个推荐名额,通过面试顺利合格,离开故乡大分县各自在福冈开始一个人住的生活。当时我也尝试过第六次告白,问她既然如此要不要干脆一起住,但是她以想试试看一个人住为理由拒绝。这世界上还有像我这样被同一名女性连续拒绝六次的男人吗?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想开了,决定一直告白到和音点头和我交往为止。 然而,大学一年级刚入夏时发生一件事。 和音放假时来我家玩,聊天聊到一半丢出一颗惊人的炸弹。 「啊,对了。我有事想拜托高崎同学。」 「嗯,什么事?」 是想要借钱吗?我模模糊糊地回想钱包里还有多少钱。 「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很好。先冷静一下。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所谓的在一起,应该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指陪她去办事情的那个一起。 「好啊,陪你一起去买东西吗?」 当时我说这句话,其实九成是认真的,只抱着一成的期待。 「不,不是那个意思。你要当我男朋友吗?」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男朋友不是那个意思的男朋友,应该是同音异义词的那个意思。也就是说,呃…… ……这个女孩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非常混乱。和音到底怎么了?该不会又要整人了?我的疑惑多过高兴,在回答ok之前反倒先皱起眉头。 「为什么?」 应该会有人指责我,竟然用几乎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方式回复女生的告白。 然而,和音的回答也很过分。 「上大学之后,越来越多人来搭讪。因为实在太烦,所以想说交个男朋友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凑合着选高崎同学吧!」 过程大概就是这样。 有谁能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呢?爱慕之心终于获得回应的快乐、话虽如此这种说法也未免太过分的怒气。两种心情交杂的表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看一看。 总之我没有马上回答,还心想如果这时候拒绝,应该满有趣的。 可是…… 看到和音在高压式的告白之后,移开视线低着头,发丝之间露出通红的耳朵,就觉得她好可爱。 我已经完全原谅她了。 就这样,我终于从「高崎同学」变成「历」了。 * 我与和音分分合合,度过了非常充实的大学生活。 四年之间我与和音一直保持优秀成绩,学校也鼓励我们进研究所。不过我们对硕士和博士的头衔没兴趣,而且比起多花两年、五年的时间读书、培养人脉,更想尽早在现场做研究。因此,我与和音分别以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同时也回到大分县。我们的实力与热忱获得认同,于是一起进入虚质科学研究所工作。 当时全世界已经即将进入ip装置实用化并且广为招募一般监测员的时代。我在成为大学生之后也开始佩戴ip装置,实际感受到自己的确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移动至平行世界。这种平行世界的移动,也就是平行跳跃,对一般人而言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世界观了。 当然还是有少部分的人无法接受这种原本只存在于虚构小说中的概念。然而,这个世界抛下这些人,无情地继续变化。已经或努力接受这些改变的人们,则缓慢而确实地走向新世界。 那么…… 这个世界之中,理所当然地会遇到一个大哉问。 那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因为与和音相遇,我的人生慢慢出现改变。 首先,我开始认真读书。除了定期考试以外,每周的小考也无一例外。以前都是和音稳拿第一名,之后我就把她挤下来了。虽然有时候会两个人都满分打成平手,但是直到高中毕业为止我一次都没有输过。 和音是那种为了赢对手而不择手段的类型,甚至还会来叫我教她功课。下课之后马上来找我确认有疑问的地方,考卷发回来当天的午休也一直在互相讨论感想。虽然剥夺了我的读书时间,但其实对别人说明自己已经理解的事情是我的致命弱点,这些讨论反而是很好的练习机会。 而且,能与和音说话这件事也让我很开心。所以就算被和音拒绝,我还是继续喜欢她。 在那之后,事情的发展变得很有趣。班上同学认为我与和音休息时间的学习会是「成绩最好的两个人互相帮助,努力提升学业成绩」。平时安于第三名以下、学历至上主义的同学不久也放下身段,表示想要加入我们。 结果,学习会的圈子越来越大,我们a班的平均分数也越来越好。如此一来,原本碍于自尊心不来参加学习会的同学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而加入,使得学习会的圈子变得更大,平均分数又再度提高。 虽说我们班是学历至上主义,但毕竟还是高中生。大家一起合力拿出好成果每个人都很开心,不知不觉中a班的气氛变得融洽。就像和音谎言中的世界一样,考试结束之后有空的人会一起去唱歌,能称为朋友的人也越来越多。 既然我们是高中生,就不可能总是聊课业,渐渐开始有人聊起娱乐或恋爱的话题。当然,也会有人这样问我: 你到底跟泷川同学是什么关系啊? 和音基本上在学校还是维持寡言、冷酷的「泷川同学」风格。对同学使用敬语,永远保持适当距离。然而,和音唯独对我的态度不那么拘谨。我也是班上唯一一个不加称谓只叫她名字的人。大家会有所猜测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这下我就头痛了。毕竟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那件事告诉大家……不,其实是我不想说。我想把那件事当成我与和音之间的回忆。 因此,我决定只坦承自己已经告白但是被甩的事实。 这件事对大家来说好像十分震撼。 从那之后直到毕业为止的两年期间,虽然有些同学因为选课程的关系分到其他班级,但是我仍然在原本同班同学的全面支持下,在各种情况中总共告白五次。结果每次都失败。毕业典礼时的告白,我还真的稍微期待了一下,但她还是像平常一样笑着说「不要」,实在是冷酷无情。 就这样,我与和音成了大学生。 * 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全世界第一个设立虚质科学系的大学就是这里。 九州被誉为虚质科学最前线。因为一开始提倡相对于物质的「虚质」概念,一手建构虚质科学这门学问的人,就是九大理学院物理学系的佐藤弦子这位女大生。这位女学生远赴德国研究所留学,回到日本之后便以最快速度修完博士课程。之后她为了证实该学说,立刻在当地设立虚质科学研究所。我父亲与和音的父亲都是佐藤教授的同学,现在也是同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 研究获得回报是在约莫十年之后。刚好在我十岁那年佐藤教授再度赴德国,并且在学会上以虚质科学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那次的发表引发空前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和研究机关为了确认或否定该论点而团结合作,结果,短短三年之内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便承认了平行世界的存在,虚质科学也成为一门学问。 翌年,九州大学正式设立理学院虚质科学系。聘用佐藤教授等虚质科学研究所的所员为讲师,提供最先进的课程。 我与和音也为了学习虚质科学的知识而进入该学系就读。我们理所当然地获得两个推荐名额,通过面试顺利合格,离开故乡大分县各自在福冈开始一个人住的生活。当时我也尝试过第六次告白,问她既然如此要不要干脆一起住,但是她以想试试看一个人住为理由拒绝。这世界上还有像我这样被同一名女性连续拒绝六次的男人吗?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想开了,决定一直告白到和音点头和我交往为止。 然而,大学一年级刚入夏时发生一件事。 和音放假时来我家玩,聊天聊到一半丢出一颗惊人的炸弹。 「啊,对了。我有事想拜托高崎同学。」 「嗯,什么事?」 是想要借钱吗?我模模糊糊地回想钱包里还有多少钱。 「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很好。先冷静一下。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所谓的在一起,应该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指陪她去办事情的那个一起。 「好啊,陪你一起去买东西吗?」 当时我说这句话,其实九成是认真的,只抱着一成的期待。 「不,不是那个意思。你要当我男朋友吗?」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男朋友不是那个意思的男朋友,应该是同音异义词的那个意思。也就是说,呃…… ……这个女孩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非常混乱。和音到底怎么了?该不会又要整人了?我的疑惑多过高兴,在回答ok之前反倒先皱起眉头。 「为什么?」 应该会有人指责我,竟然用几乎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方式回复女生的告白。 然而,和音的回答也很过分。 「上大学之后,越来越多人来搭讪。因为实在太烦,所以想说交个男朋友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凑合着选高崎同学吧!」 过程大概就是这样。 有谁能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呢?爱慕之心终于获得回应的快乐、话虽如此这种说法也未免太过分的怒气。两种心情交杂的表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看一看。 总之我没有马上回答,还心想如果这时候拒绝,应该满有趣的。 可是…… 看到和音在高压式的告白之后,移开视线低着头,发丝之间露出通红的耳朵,就觉得她好可爱。 我已经完全原谅她了。 就这样,我终于从「高崎同学」变成「历」了。 * 我与和音分分合合,度过了非常充实的大学生活。 四年之间我与和音一直保持优秀成绩,学校也鼓励我们进研究所。不过我们对硕士和博士的头衔没兴趣,而且比起多花两年、五年的时间读书、培养人脉,更想尽早在现场做研究。因此,我与和音分别以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同时也回到大分县。我们的实力与热忱获得认同,于是一起进入虚质科学研究所工作。 当时全世界已经即将进入ip装置实用化并且广为招募一般监测员的时代。我在成为大学生之后也开始佩戴ip装置,实际感受到自己的确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移动至平行世界。这种平行世界的移动,也就是平行跳跃,对一般人而言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世界观了。 当然还是有少部分的人无法接受这种原本只存在于虚构小说中的概念。然而,这个世界抛下这些人,无情地继续变化。已经或努力接受这些改变的人们,则缓慢而确实地走向新世界。 那么…… 这个世界之中,理所当然地会遇到一个大哉问。 那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因为与和音相遇,我的人生慢慢出现改变。 首先,我开始认真读书。除了定期考试以外,每周的小考也无一例外。以前都是和音稳拿第一名,之后我就把她挤下来了。虽然有时候会两个人都满分打成平手,但是直到高中毕业为止我一次都没有输过。 和音是那种为了赢对手而不择手段的类型,甚至还会来叫我教她功课。下课之后马上来找我确认有疑问的地方,考卷发回来当天的午休也一直在互相讨论感想。虽然剥夺了我的读书时间,但其实对别人说明自己已经理解的事情是我的致命弱点,这些讨论反而是很好的练习机会。 而且,能与和音说话这件事也让我很开心。所以就算被和音拒绝,我还是继续喜欢她。 在那之后,事情的发展变得很有趣。班上同学认为我与和音休息时间的学习会是「成绩最好的两个人互相帮助,努力提升学业成绩」。平时安于第三名以下、学历至上主义的同学不久也放下身段,表示想要加入我们。 结果,学习会的圈子越来越大,我们a班的平均分数也越来越好。如此一来,原本碍于自尊心不来参加学习会的同学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而加入,使得学习会的圈子变得更大,平均分数又再度提高。 虽说我们班是学历至上主义,但毕竟还是高中生。大家一起合力拿出好成果每个人都很开心,不知不觉中a班的气氛变得融洽。就像和音谎言中的世界一样,考试结束之后有空的人会一起去唱歌,能称为朋友的人也越来越多。 既然我们是高中生,就不可能总是聊课业,渐渐开始有人聊起娱乐或恋爱的话题。当然,也会有人这样问我: 你到底跟泷川同学是什么关系啊? 和音基本上在学校还是维持寡言、冷酷的「泷川同学」风格。对同学使用敬语,永远保持适当距离。然而,和音唯独对我的态度不那么拘谨。我也是班上唯一一个不加称谓只叫她名字的人。大家会有所猜测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这下我就头痛了。毕竟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那件事告诉大家……不,其实是我不想说。我想把那件事当成我与和音之间的回忆。 因此,我决定只坦承自己已经告白但是被甩的事实。 这件事对大家来说好像十分震撼。 从那之后直到毕业为止的两年期间,虽然有些同学因为选课程的关系分到其他班级,但是我仍然在原本同班同学的全面支持下,在各种情况中总共告白五次。结果每次都失败。毕业典礼时的告白,我还真的稍微期待了一下,但她还是像平常一样笑着说「不要」,实在是冷酷无情。 就这样,我与和音成了大学生。 * 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全世界第一个设立虚质科学系的大学就是这里。 九州被誉为虚质科学最前线。因为一开始提倡相对于物质的「虚质」概念,一手建构虚质科学这门学问的人,就是九大理学院物理学系的佐藤弦子这位女大生。这位女学生远赴德国研究所留学,回到日本之后便以最快速度修完博士课程。之后她为了证实该学说,立刻在当地设立虚质科学研究所。我父亲与和音的父亲都是佐藤教授的同学,现在也是同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 研究获得回报是在约莫十年之后。刚好在我十岁那年佐藤教授再度赴德国,并且在学会上以虚质科学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那次的发表引发空前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和研究机关为了确认或否定该论点而团结合作,结果,短短三年之内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便承认了平行世界的存在,虚质科学也成为一门学问。 翌年,九州大学正式设立理学院虚质科学系。聘用佐藤教授等虚质科学研究所的所员为讲师,提供最先进的课程。 我与和音也为了学习虚质科学的知识而进入该学系就读。我们理所当然地获得两个推荐名额,通过面试顺利合格,离开故乡大分县各自在福冈开始一个人住的生活。当时我也尝试过第六次告白,问她既然如此要不要干脆一起住,但是她以想试试看一个人住为理由拒绝。这世界上还有像我这样被同一名女性连续拒绝六次的男人吗?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想开了,决定一直告白到和音点头和我交往为止。 然而,大学一年级刚入夏时发生一件事。 和音放假时来我家玩,聊天聊到一半丢出一颗惊人的炸弹。 「啊,对了。我有事想拜托高崎同学。」 「嗯,什么事?」 是想要借钱吗?我模模糊糊地回想钱包里还有多少钱。 「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很好。先冷静一下。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所谓的在一起,应该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指陪她去办事情的那个一起。 「好啊,陪你一起去买东西吗?」 当时我说这句话,其实九成是认真的,只抱着一成的期待。 「不,不是那个意思。你要当我男朋友吗?」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男朋友不是那个意思的男朋友,应该是同音异义词的那个意思。也就是说,呃…… ……这个女孩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非常混乱。和音到底怎么了?该不会又要整人了?我的疑惑多过高兴,在回答ok之前反倒先皱起眉头。 「为什么?」 应该会有人指责我,竟然用几乎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方式回复女生的告白。 然而,和音的回答也很过分。 「上大学之后,越来越多人来搭讪。因为实在太烦,所以想说交个男朋友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凑合着选高崎同学吧!」 过程大概就是这样。 有谁能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呢?爱慕之心终于获得回应的快乐、话虽如此这种说法也未免太过分的怒气。两种心情交杂的表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看一看。 总之我没有马上回答,还心想如果这时候拒绝,应该满有趣的。 可是…… 看到和音在高压式的告白之后,移开视线低着头,发丝之间露出通红的耳朵,就觉得她好可爱。 我已经完全原谅她了。 就这样,我终于从「高崎同学」变成「历」了。 * 我与和音分分合合,度过了非常充实的大学生活。 四年之间我与和音一直保持优秀成绩,学校也鼓励我们进研究所。不过我们对硕士和博士的头衔没兴趣,而且比起多花两年、五年的时间读书、培养人脉,更想尽早在现场做研究。因此,我与和音分别以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同时也回到大分县。我们的实力与热忱获得认同,于是一起进入虚质科学研究所工作。 当时全世界已经即将进入ip装置实用化并且广为招募一般监测员的时代。我在成为大学生之后也开始佩戴ip装置,实际感受到自己的确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移动至平行世界。这种平行世界的移动,也就是平行跳跃,对一般人而言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世界观了。 当然还是有少部分的人无法接受这种原本只存在于虚构小说中的概念。然而,这个世界抛下这些人,无情地继续变化。已经或努力接受这些改变的人们,则缓慢而确实地走向新世界。 那么…… 这个世界之中,理所当然地会遇到一个大哉问。 那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因为与和音相遇,我的人生慢慢出现改变。 首先,我开始认真读书。除了定期考试以外,每周的小考也无一例外。以前都是和音稳拿第一名,之后我就把她挤下来了。虽然有时候会两个人都满分打成平手,但是直到高中毕业为止我一次都没有输过。 和音是那种为了赢对手而不择手段的类型,甚至还会来叫我教她功课。下课之后马上来找我确认有疑问的地方,考卷发回来当天的午休也一直在互相讨论感想。虽然剥夺了我的读书时间,但其实对别人说明自己已经理解的事情是我的致命弱点,这些讨论反而是很好的练习机会。 而且,能与和音说话这件事也让我很开心。所以就算被和音拒绝,我还是继续喜欢她。 在那之后,事情的发展变得很有趣。班上同学认为我与和音休息时间的学习会是「成绩最好的两个人互相帮助,努力提升学业成绩」。平时安于第三名以下、学历至上主义的同学不久也放下身段,表示想要加入我们。 结果,学习会的圈子越来越大,我们a班的平均分数也越来越好。如此一来,原本碍于自尊心不来参加学习会的同学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而加入,使得学习会的圈子变得更大,平均分数又再度提高。 虽说我们班是学历至上主义,但毕竟还是高中生。大家一起合力拿出好成果每个人都很开心,不知不觉中a班的气氛变得融洽。就像和音谎言中的世界一样,考试结束之后有空的人会一起去唱歌,能称为朋友的人也越来越多。 既然我们是高中生,就不可能总是聊课业,渐渐开始有人聊起娱乐或恋爱的话题。当然,也会有人这样问我: 你到底跟泷川同学是什么关系啊? 和音基本上在学校还是维持寡言、冷酷的「泷川同学」风格。对同学使用敬语,永远保持适当距离。然而,和音唯独对我的态度不那么拘谨。我也是班上唯一一个不加称谓只叫她名字的人。大家会有所猜测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这下我就头痛了。毕竟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那件事告诉大家……不,其实是我不想说。我想把那件事当成我与和音之间的回忆。 因此,我决定只坦承自己已经告白但是被甩的事实。 这件事对大家来说好像十分震撼。 从那之后直到毕业为止的两年期间,虽然有些同学因为选课程的关系分到其他班级,但是我仍然在原本同班同学的全面支持下,在各种情况中总共告白五次。结果每次都失败。毕业典礼时的告白,我还真的稍微期待了一下,但她还是像平常一样笑着说「不要」,实在是冷酷无情。 就这样,我与和音成了大学生。 * 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全世界第一个设立虚质科学系的大学就是这里。 九州被誉为虚质科学最前线。因为一开始提倡相对于物质的「虚质」概念,一手建构虚质科学这门学问的人,就是九大理学院物理学系的佐藤弦子这位女大生。这位女学生远赴德国研究所留学,回到日本之后便以最快速度修完博士课程。之后她为了证实该学说,立刻在当地设立虚质科学研究所。我父亲与和音的父亲都是佐藤教授的同学,现在也是同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 研究获得回报是在约莫十年之后。刚好在我十岁那年佐藤教授再度赴德国,并且在学会上以虚质科学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那次的发表引发空前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和研究机关为了确认或否定该论点而团结合作,结果,短短三年之内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便承认了平行世界的存在,虚质科学也成为一门学问。 翌年,九州大学正式设立理学院虚质科学系。聘用佐藤教授等虚质科学研究所的所员为讲师,提供最先进的课程。 我与和音也为了学习虚质科学的知识而进入该学系就读。我们理所当然地获得两个推荐名额,通过面试顺利合格,离开故乡大分县各自在福冈开始一个人住的生活。当时我也尝试过第六次告白,问她既然如此要不要干脆一起住,但是她以想试试看一个人住为理由拒绝。这世界上还有像我这样被同一名女性连续拒绝六次的男人吗?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想开了,决定一直告白到和音点头和我交往为止。 然而,大学一年级刚入夏时发生一件事。 和音放假时来我家玩,聊天聊到一半丢出一颗惊人的炸弹。 「啊,对了。我有事想拜托高崎同学。」 「嗯,什么事?」 是想要借钱吗?我模模糊糊地回想钱包里还有多少钱。 「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很好。先冷静一下。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所谓的在一起,应该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指陪她去办事情的那个一起。 「好啊,陪你一起去买东西吗?」 当时我说这句话,其实九成是认真的,只抱着一成的期待。 「不,不是那个意思。你要当我男朋友吗?」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男朋友不是那个意思的男朋友,应该是同音异义词的那个意思。也就是说,呃…… ……这个女孩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非常混乱。和音到底怎么了?该不会又要整人了?我的疑惑多过高兴,在回答ok之前反倒先皱起眉头。 「为什么?」 应该会有人指责我,竟然用几乎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方式回复女生的告白。 然而,和音的回答也很过分。 「上大学之后,越来越多人来搭讪。因为实在太烦,所以想说交个男朋友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凑合着选高崎同学吧!」 过程大概就是这样。 有谁能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呢?爱慕之心终于获得回应的快乐、话虽如此这种说法也未免太过分的怒气。两种心情交杂的表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看一看。 总之我没有马上回答,还心想如果这时候拒绝,应该满有趣的。 可是…… 看到和音在高压式的告白之后,移开视线低着头,发丝之间露出通红的耳朵,就觉得她好可爱。 我已经完全原谅她了。 就这样,我终于从「高崎同学」变成「历」了。 * 我与和音分分合合,度过了非常充实的大学生活。 四年之间我与和音一直保持优秀成绩,学校也鼓励我们进研究所。不过我们对硕士和博士的头衔没兴趣,而且比起多花两年、五年的时间读书、培养人脉,更想尽早在现场做研究。因此,我与和音分别以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同时也回到大分县。我们的实力与热忱获得认同,于是一起进入虚质科学研究所工作。 当时全世界已经即将进入ip装置实用化并且广为招募一般监测员的时代。我在成为大学生之后也开始佩戴ip装置,实际感受到自己的确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移动至平行世界。这种平行世界的移动,也就是平行跳跃,对一般人而言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世界观了。 当然还是有少部分的人无法接受这种原本只存在于虚构小说中的概念。然而,这个世界抛下这些人,无情地继续变化。已经或努力接受这些改变的人们,则缓慢而确实地走向新世界。 那么…… 这个世界之中,理所当然地会遇到一个大哉问。 那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因为与和音相遇,我的人生慢慢出现改变。 首先,我开始认真读书。除了定期考试以外,每周的小考也无一例外。以前都是和音稳拿第一名,之后我就把她挤下来了。虽然有时候会两个人都满分打成平手,但是直到高中毕业为止我一次都没有输过。 和音是那种为了赢对手而不择手段的类型,甚至还会来叫我教她功课。下课之后马上来找我确认有疑问的地方,考卷发回来当天的午休也一直在互相讨论感想。虽然剥夺了我的读书时间,但其实对别人说明自己已经理解的事情是我的致命弱点,这些讨论反而是很好的练习机会。 而且,能与和音说话这件事也让我很开心。所以就算被和音拒绝,我还是继续喜欢她。 在那之后,事情的发展变得很有趣。班上同学认为我与和音休息时间的学习会是「成绩最好的两个人互相帮助,努力提升学业成绩」。平时安于第三名以下、学历至上主义的同学不久也放下身段,表示想要加入我们。 结果,学习会的圈子越来越大,我们a班的平均分数也越来越好。如此一来,原本碍于自尊心不来参加学习会的同学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而加入,使得学习会的圈子变得更大,平均分数又再度提高。 虽说我们班是学历至上主义,但毕竟还是高中生。大家一起合力拿出好成果每个人都很开心,不知不觉中a班的气氛变得融洽。就像和音谎言中的世界一样,考试结束之后有空的人会一起去唱歌,能称为朋友的人也越来越多。 既然我们是高中生,就不可能总是聊课业,渐渐开始有人聊起娱乐或恋爱的话题。当然,也会有人这样问我: 你到底跟泷川同学是什么关系啊? 和音基本上在学校还是维持寡言、冷酷的「泷川同学」风格。对同学使用敬语,永远保持适当距离。然而,和音唯独对我的态度不那么拘谨。我也是班上唯一一个不加称谓只叫她名字的人。大家会有所猜测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这下我就头痛了。毕竟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那件事告诉大家……不,其实是我不想说。我想把那件事当成我与和音之间的回忆。 因此,我决定只坦承自己已经告白但是被甩的事实。 这件事对大家来说好像十分震撼。 从那之后直到毕业为止的两年期间,虽然有些同学因为选课程的关系分到其他班级,但是我仍然在原本同班同学的全面支持下,在各种情况中总共告白五次。结果每次都失败。毕业典礼时的告白,我还真的稍微期待了一下,但她还是像平常一样笑着说「不要」,实在是冷酷无情。 就这样,我与和音成了大学生。 * 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全世界第一个设立虚质科学系的大学就是这里。 九州被誉为虚质科学最前线。因为一开始提倡相对于物质的「虚质」概念,一手建构虚质科学这门学问的人,就是九大理学院物理学系的佐藤弦子这位女大生。这位女学生远赴德国研究所留学,回到日本之后便以最快速度修完博士课程。之后她为了证实该学说,立刻在当地设立虚质科学研究所。我父亲与和音的父亲都是佐藤教授的同学,现在也是同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 研究获得回报是在约莫十年之后。刚好在我十岁那年佐藤教授再度赴德国,并且在学会上以虚质科学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那次的发表引发空前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和研究机关为了确认或否定该论点而团结合作,结果,短短三年之内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便承认了平行世界的存在,虚质科学也成为一门学问。 翌年,九州大学正式设立理学院虚质科学系。聘用佐藤教授等虚质科学研究所的所员为讲师,提供最先进的课程。 我与和音也为了学习虚质科学的知识而进入该学系就读。我们理所当然地获得两个推荐名额,通过面试顺利合格,离开故乡大分县各自在福冈开始一个人住的生活。当时我也尝试过第六次告白,问她既然如此要不要干脆一起住,但是她以想试试看一个人住为理由拒绝。这世界上还有像我这样被同一名女性连续拒绝六次的男人吗?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想开了,决定一直告白到和音点头和我交往为止。 然而,大学一年级刚入夏时发生一件事。 和音放假时来我家玩,聊天聊到一半丢出一颗惊人的炸弹。 「啊,对了。我有事想拜托高崎同学。」 「嗯,什么事?」 是想要借钱吗?我模模糊糊地回想钱包里还有多少钱。 「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很好。先冷静一下。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所谓的在一起,应该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指陪她去办事情的那个一起。 「好啊,陪你一起去买东西吗?」 当时我说这句话,其实九成是认真的,只抱着一成的期待。 「不,不是那个意思。你要当我男朋友吗?」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男朋友不是那个意思的男朋友,应该是同音异义词的那个意思。也就是说,呃…… ……这个女孩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非常混乱。和音到底怎么了?该不会又要整人了?我的疑惑多过高兴,在回答ok之前反倒先皱起眉头。 「为什么?」 应该会有人指责我,竟然用几乎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方式回复女生的告白。 然而,和音的回答也很过分。 「上大学之后,越来越多人来搭讪。因为实在太烦,所以想说交个男朋友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凑合着选高崎同学吧!」 过程大概就是这样。 有谁能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呢?爱慕之心终于获得回应的快乐、话虽如此这种说法也未免太过分的怒气。两种心情交杂的表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看一看。 总之我没有马上回答,还心想如果这时候拒绝,应该满有趣的。 可是…… 看到和音在高压式的告白之后,移开视线低着头,发丝之间露出通红的耳朵,就觉得她好可爱。 我已经完全原谅她了。 就这样,我终于从「高崎同学」变成「历」了。 * 我与和音分分合合,度过了非常充实的大学生活。 四年之间我与和音一直保持优秀成绩,学校也鼓励我们进研究所。不过我们对硕士和博士的头衔没兴趣,而且比起多花两年、五年的时间读书、培养人脉,更想尽早在现场做研究。因此,我与和音分别以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同时也回到大分县。我们的实力与热忱获得认同,于是一起进入虚质科学研究所工作。 当时全世界已经即将进入ip装置实用化并且广为招募一般监测员的时代。我在成为大学生之后也开始佩戴ip装置,实际感受到自己的确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移动至平行世界。这种平行世界的移动,也就是平行跳跃,对一般人而言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世界观了。 当然还是有少部分的人无法接受这种原本只存在于虚构小说中的概念。然而,这个世界抛下这些人,无情地继续变化。已经或努力接受这些改变的人们,则缓慢而确实地走向新世界。 那么…… 这个世界之中,理所当然地会遇到一个大哉问。 那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因为与和音相遇,我的人生慢慢出现改变。 首先,我开始认真读书。除了定期考试以外,每周的小考也无一例外。以前都是和音稳拿第一名,之后我就把她挤下来了。虽然有时候会两个人都满分打成平手,但是直到高中毕业为止我一次都没有输过。 和音是那种为了赢对手而不择手段的类型,甚至还会来叫我教她功课。下课之后马上来找我确认有疑问的地方,考卷发回来当天的午休也一直在互相讨论感想。虽然剥夺了我的读书时间,但其实对别人说明自己已经理解的事情是我的致命弱点,这些讨论反而是很好的练习机会。 而且,能与和音说话这件事也让我很开心。所以就算被和音拒绝,我还是继续喜欢她。 在那之后,事情的发展变得很有趣。班上同学认为我与和音休息时间的学习会是「成绩最好的两个人互相帮助,努力提升学业成绩」。平时安于第三名以下、学历至上主义的同学不久也放下身段,表示想要加入我们。 结果,学习会的圈子越来越大,我们a班的平均分数也越来越好。如此一来,原本碍于自尊心不来参加学习会的同学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而加入,使得学习会的圈子变得更大,平均分数又再度提高。 虽说我们班是学历至上主义,但毕竟还是高中生。大家一起合力拿出好成果每个人都很开心,不知不觉中a班的气氛变得融洽。就像和音谎言中的世界一样,考试结束之后有空的人会一起去唱歌,能称为朋友的人也越来越多。 既然我们是高中生,就不可能总是聊课业,渐渐开始有人聊起娱乐或恋爱的话题。当然,也会有人这样问我: 你到底跟泷川同学是什么关系啊? 和音基本上在学校还是维持寡言、冷酷的「泷川同学」风格。对同学使用敬语,永远保持适当距离。然而,和音唯独对我的态度不那么拘谨。我也是班上唯一一个不加称谓只叫她名字的人。大家会有所猜测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这下我就头痛了。毕竟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那件事告诉大家……不,其实是我不想说。我想把那件事当成我与和音之间的回忆。 因此,我决定只坦承自己已经告白但是被甩的事实。 这件事对大家来说好像十分震撼。 从那之后直到毕业为止的两年期间,虽然有些同学因为选课程的关系分到其他班级,但是我仍然在原本同班同学的全面支持下,在各种情况中总共告白五次。结果每次都失败。毕业典礼时的告白,我还真的稍微期待了一下,但她还是像平常一样笑着说「不要」,实在是冷酷无情。 就这样,我与和音成了大学生。 * 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全世界第一个设立虚质科学系的大学就是这里。 九州被誉为虚质科学最前线。因为一开始提倡相对于物质的「虚质」概念,一手建构虚质科学这门学问的人,就是九大理学院物理学系的佐藤弦子这位女大生。这位女学生远赴德国研究所留学,回到日本之后便以最快速度修完博士课程。之后她为了证实该学说,立刻在当地设立虚质科学研究所。我父亲与和音的父亲都是佐藤教授的同学,现在也是同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 研究获得回报是在约莫十年之后。刚好在我十岁那年佐藤教授再度赴德国,并且在学会上以虚质科学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那次的发表引发空前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和研究机关为了确认或否定该论点而团结合作,结果,短短三年之内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便承认了平行世界的存在,虚质科学也成为一门学问。 翌年,九州大学正式设立理学院虚质科学系。聘用佐藤教授等虚质科学研究所的所员为讲师,提供最先进的课程。 我与和音也为了学习虚质科学的知识而进入该学系就读。我们理所当然地获得两个推荐名额,通过面试顺利合格,离开故乡大分县各自在福冈开始一个人住的生活。当时我也尝试过第六次告白,问她既然如此要不要干脆一起住,但是她以想试试看一个人住为理由拒绝。这世界上还有像我这样被同一名女性连续拒绝六次的男人吗?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想开了,决定一直告白到和音点头和我交往为止。 然而,大学一年级刚入夏时发生一件事。 和音放假时来我家玩,聊天聊到一半丢出一颗惊人的炸弹。 「啊,对了。我有事想拜托高崎同学。」 「嗯,什么事?」 是想要借钱吗?我模模糊糊地回想钱包里还有多少钱。 「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很好。先冷静一下。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所谓的在一起,应该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指陪她去办事情的那个一起。 「好啊,陪你一起去买东西吗?」 当时我说这句话,其实九成是认真的,只抱着一成的期待。 「不,不是那个意思。你要当我男朋友吗?」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男朋友不是那个意思的男朋友,应该是同音异义词的那个意思。也就是说,呃…… ……这个女孩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非常混乱。和音到底怎么了?该不会又要整人了?我的疑惑多过高兴,在回答ok之前反倒先皱起眉头。 「为什么?」 应该会有人指责我,竟然用几乎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方式回复女生的告白。 然而,和音的回答也很过分。 「上大学之后,越来越多人来搭讪。因为实在太烦,所以想说交个男朋友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凑合着选高崎同学吧!」 过程大概就是这样。 有谁能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呢?爱慕之心终于获得回应的快乐、话虽如此这种说法也未免太过分的怒气。两种心情交杂的表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看一看。 总之我没有马上回答,还心想如果这时候拒绝,应该满有趣的。 可是…… 看到和音在高压式的告白之后,移开视线低着头,发丝之间露出通红的耳朵,就觉得她好可爱。 我已经完全原谅她了。 就这样,我终于从「高崎同学」变成「历」了。 * 我与和音分分合合,度过了非常充实的大学生活。 四年之间我与和音一直保持优秀成绩,学校也鼓励我们进研究所。不过我们对硕士和博士的头衔没兴趣,而且比起多花两年、五年的时间读书、培养人脉,更想尽早在现场做研究。因此,我与和音分别以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同时也回到大分县。我们的实力与热忱获得认同,于是一起进入虚质科学研究所工作。 当时全世界已经即将进入ip装置实用化并且广为招募一般监测员的时代。我在成为大学生之后也开始佩戴ip装置,实际感受到自己的确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移动至平行世界。这种平行世界的移动,也就是平行跳跃,对一般人而言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世界观了。 当然还是有少部分的人无法接受这种原本只存在于虚构小说中的概念。然而,这个世界抛下这些人,无情地继续变化。已经或努力接受这些改变的人们,则缓慢而确实地走向新世界。 那么…… 这个世界之中,理所当然地会遇到一个大哉问。 那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因为与和音相遇,我的人生慢慢出现改变。 首先,我开始认真读书。除了定期考试以外,每周的小考也无一例外。以前都是和音稳拿第一名,之后我就把她挤下来了。虽然有时候会两个人都满分打成平手,但是直到高中毕业为止我一次都没有输过。 和音是那种为了赢对手而不择手段的类型,甚至还会来叫我教她功课。下课之后马上来找我确认有疑问的地方,考卷发回来当天的午休也一直在互相讨论感想。虽然剥夺了我的读书时间,但其实对别人说明自己已经理解的事情是我的致命弱点,这些讨论反而是很好的练习机会。 而且,能与和音说话这件事也让我很开心。所以就算被和音拒绝,我还是继续喜欢她。 在那之后,事情的发展变得很有趣。班上同学认为我与和音休息时间的学习会是「成绩最好的两个人互相帮助,努力提升学业成绩」。平时安于第三名以下、学历至上主义的同学不久也放下身段,表示想要加入我们。 结果,学习会的圈子越来越大,我们a班的平均分数也越来越好。如此一来,原本碍于自尊心不来参加学习会的同学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而加入,使得学习会的圈子变得更大,平均分数又再度提高。 虽说我们班是学历至上主义,但毕竟还是高中生。大家一起合力拿出好成果每个人都很开心,不知不觉中a班的气氛变得融洽。就像和音谎言中的世界一样,考试结束之后有空的人会一起去唱歌,能称为朋友的人也越来越多。 既然我们是高中生,就不可能总是聊课业,渐渐开始有人聊起娱乐或恋爱的话题。当然,也会有人这样问我: 你到底跟泷川同学是什么关系啊? 和音基本上在学校还是维持寡言、冷酷的「泷川同学」风格。对同学使用敬语,永远保持适当距离。然而,和音唯独对我的态度不那么拘谨。我也是班上唯一一个不加称谓只叫她名字的人。大家会有所猜测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这下我就头痛了。毕竟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那件事告诉大家……不,其实是我不想说。我想把那件事当成我与和音之间的回忆。 因此,我决定只坦承自己已经告白但是被甩的事实。 这件事对大家来说好像十分震撼。 从那之后直到毕业为止的两年期间,虽然有些同学因为选课程的关系分到其他班级,但是我仍然在原本同班同学的全面支持下,在各种情况中总共告白五次。结果每次都失败。毕业典礼时的告白,我还真的稍微期待了一下,但她还是像平常一样笑着说「不要」,实在是冷酷无情。 就这样,我与和音成了大学生。 * 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全世界第一个设立虚质科学系的大学就是这里。 九州被誉为虚质科学最前线。因为一开始提倡相对于物质的「虚质」概念,一手建构虚质科学这门学问的人,就是九大理学院物理学系的佐藤弦子这位女大生。这位女学生远赴德国研究所留学,回到日本之后便以最快速度修完博士课程。之后她为了证实该学说,立刻在当地设立虚质科学研究所。我父亲与和音的父亲都是佐藤教授的同学,现在也是同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 研究获得回报是在约莫十年之后。刚好在我十岁那年佐藤教授再度赴德国,并且在学会上以虚质科学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那次的发表引发空前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和研究机关为了确认或否定该论点而团结合作,结果,短短三年之内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便承认了平行世界的存在,虚质科学也成为一门学问。 翌年,九州大学正式设立理学院虚质科学系。聘用佐藤教授等虚质科学研究所的所员为讲师,提供最先进的课程。 我与和音也为了学习虚质科学的知识而进入该学系就读。我们理所当然地获得两个推荐名额,通过面试顺利合格,离开故乡大分县各自在福冈开始一个人住的生活。当时我也尝试过第六次告白,问她既然如此要不要干脆一起住,但是她以想试试看一个人住为理由拒绝。这世界上还有像我这样被同一名女性连续拒绝六次的男人吗?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想开了,决定一直告白到和音点头和我交往为止。 然而,大学一年级刚入夏时发生一件事。 和音放假时来我家玩,聊天聊到一半丢出一颗惊人的炸弹。 「啊,对了。我有事想拜托高崎同学。」 「嗯,什么事?」 是想要借钱吗?我模模糊糊地回想钱包里还有多少钱。 「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很好。先冷静一下。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所谓的在一起,应该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指陪她去办事情的那个一起。 「好啊,陪你一起去买东西吗?」 当时我说这句话,其实九成是认真的,只抱着一成的期待。 「不,不是那个意思。你要当我男朋友吗?」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男朋友不是那个意思的男朋友,应该是同音异义词的那个意思。也就是说,呃…… ……这个女孩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非常混乱。和音到底怎么了?该不会又要整人了?我的疑惑多过高兴,在回答ok之前反倒先皱起眉头。 「为什么?」 应该会有人指责我,竟然用几乎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方式回复女生的告白。 然而,和音的回答也很过分。 「上大学之后,越来越多人来搭讪。因为实在太烦,所以想说交个男朋友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凑合着选高崎同学吧!」 过程大概就是这样。 有谁能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呢?爱慕之心终于获得回应的快乐、话虽如此这种说法也未免太过分的怒气。两种心情交杂的表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看一看。 总之我没有马上回答,还心想如果这时候拒绝,应该满有趣的。 可是…… 看到和音在高压式的告白之后,移开视线低着头,发丝之间露出通红的耳朵,就觉得她好可爱。 我已经完全原谅她了。 就这样,我终于从「高崎同学」变成「历」了。 * 我与和音分分合合,度过了非常充实的大学生活。 四年之间我与和音一直保持优秀成绩,学校也鼓励我们进研究所。不过我们对硕士和博士的头衔没兴趣,而且比起多花两年、五年的时间读书、培养人脉,更想尽早在现场做研究。因此,我与和音分别以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同时也回到大分县。我们的实力与热忱获得认同,于是一起进入虚质科学研究所工作。 当时全世界已经即将进入ip装置实用化并且广为招募一般监测员的时代。我在成为大学生之后也开始佩戴ip装置,实际感受到自己的确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移动至平行世界。这种平行世界的移动,也就是平行跳跃,对一般人而言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世界观了。 当然还是有少部分的人无法接受这种原本只存在于虚构小说中的概念。然而,这个世界抛下这些人,无情地继续变化。已经或努力接受这些改变的人们,则缓慢而确实地走向新世界。 那么…… 这个世界之中,理所当然地会遇到一个大哉问。 那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因为与和音相遇,我的人生慢慢出现改变。 首先,我开始认真读书。除了定期考试以外,每周的小考也无一例外。以前都是和音稳拿第一名,之后我就把她挤下来了。虽然有时候会两个人都满分打成平手,但是直到高中毕业为止我一次都没有输过。 和音是那种为了赢对手而不择手段的类型,甚至还会来叫我教她功课。下课之后马上来找我确认有疑问的地方,考卷发回来当天的午休也一直在互相讨论感想。虽然剥夺了我的读书时间,但其实对别人说明自己已经理解的事情是我的致命弱点,这些讨论反而是很好的练习机会。 而且,能与和音说话这件事也让我很开心。所以就算被和音拒绝,我还是继续喜欢她。 在那之后,事情的发展变得很有趣。班上同学认为我与和音休息时间的学习会是「成绩最好的两个人互相帮助,努力提升学业成绩」。平时安于第三名以下、学历至上主义的同学不久也放下身段,表示想要加入我们。 结果,学习会的圈子越来越大,我们a班的平均分数也越来越好。如此一来,原本碍于自尊心不来参加学习会的同学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而加入,使得学习会的圈子变得更大,平均分数又再度提高。 虽说我们班是学历至上主义,但毕竟还是高中生。大家一起合力拿出好成果每个人都很开心,不知不觉中a班的气氛变得融洽。就像和音谎言中的世界一样,考试结束之后有空的人会一起去唱歌,能称为朋友的人也越来越多。 既然我们是高中生,就不可能总是聊课业,渐渐开始有人聊起娱乐或恋爱的话题。当然,也会有人这样问我: 你到底跟泷川同学是什么关系啊? 和音基本上在学校还是维持寡言、冷酷的「泷川同学」风格。对同学使用敬语,永远保持适当距离。然而,和音唯独对我的态度不那么拘谨。我也是班上唯一一个不加称谓只叫她名字的人。大家会有所猜测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这下我就头痛了。毕竟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那件事告诉大家……不,其实是我不想说。我想把那件事当成我与和音之间的回忆。 因此,我决定只坦承自己已经告白但是被甩的事实。 这件事对大家来说好像十分震撼。 从那之后直到毕业为止的两年期间,虽然有些同学因为选课程的关系分到其他班级,但是我仍然在原本同班同学的全面支持下,在各种情况中总共告白五次。结果每次都失败。毕业典礼时的告白,我还真的稍微期待了一下,但她还是像平常一样笑着说「不要」,实在是冷酷无情。 就这样,我与和音成了大学生。 * 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全世界第一个设立虚质科学系的大学就是这里。 九州被誉为虚质科学最前线。因为一开始提倡相对于物质的「虚质」概念,一手建构虚质科学这门学问的人,就是九大理学院物理学系的佐藤弦子这位女大生。这位女学生远赴德国研究所留学,回到日本之后便以最快速度修完博士课程。之后她为了证实该学说,立刻在当地设立虚质科学研究所。我父亲与和音的父亲都是佐藤教授的同学,现在也是同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 研究获得回报是在约莫十年之后。刚好在我十岁那年佐藤教授再度赴德国,并且在学会上以虚质科学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那次的发表引发空前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和研究机关为了确认或否定该论点而团结合作,结果,短短三年之内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便承认了平行世界的存在,虚质科学也成为一门学问。 翌年,九州大学正式设立理学院虚质科学系。聘用佐藤教授等虚质科学研究所的所员为讲师,提供最先进的课程。 我与和音也为了学习虚质科学的知识而进入该学系就读。我们理所当然地获得两个推荐名额,通过面试顺利合格,离开故乡大分县各自在福冈开始一个人住的生活。当时我也尝试过第六次告白,问她既然如此要不要干脆一起住,但是她以想试试看一个人住为理由拒绝。这世界上还有像我这样被同一名女性连续拒绝六次的男人吗?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想开了,决定一直告白到和音点头和我交往为止。 然而,大学一年级刚入夏时发生一件事。 和音放假时来我家玩,聊天聊到一半丢出一颗惊人的炸弹。 「啊,对了。我有事想拜托高崎同学。」 「嗯,什么事?」 是想要借钱吗?我模模糊糊地回想钱包里还有多少钱。 「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很好。先冷静一下。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所谓的在一起,应该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指陪她去办事情的那个一起。 「好啊,陪你一起去买东西吗?」 当时我说这句话,其实九成是认真的,只抱着一成的期待。 「不,不是那个意思。你要当我男朋友吗?」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男朋友不是那个意思的男朋友,应该是同音异义词的那个意思。也就是说,呃…… ……这个女孩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非常混乱。和音到底怎么了?该不会又要整人了?我的疑惑多过高兴,在回答ok之前反倒先皱起眉头。 「为什么?」 应该会有人指责我,竟然用几乎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方式回复女生的告白。 然而,和音的回答也很过分。 「上大学之后,越来越多人来搭讪。因为实在太烦,所以想说交个男朋友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凑合着选高崎同学吧!」 过程大概就是这样。 有谁能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呢?爱慕之心终于获得回应的快乐、话虽如此这种说法也未免太过分的怒气。两种心情交杂的表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看一看。 总之我没有马上回答,还心想如果这时候拒绝,应该满有趣的。 可是…… 看到和音在高压式的告白之后,移开视线低着头,发丝之间露出通红的耳朵,就觉得她好可爱。 我已经完全原谅她了。 就这样,我终于从「高崎同学」变成「历」了。 * 我与和音分分合合,度过了非常充实的大学生活。 四年之间我与和音一直保持优秀成绩,学校也鼓励我们进研究所。不过我们对硕士和博士的头衔没兴趣,而且比起多花两年、五年的时间读书、培养人脉,更想尽早在现场做研究。因此,我与和音分别以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同时也回到大分县。我们的实力与热忱获得认同,于是一起进入虚质科学研究所工作。 当时全世界已经即将进入ip装置实用化并且广为招募一般监测员的时代。我在成为大学生之后也开始佩戴ip装置,实际感受到自己的确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移动至平行世界。这种平行世界的移动,也就是平行跳跃,对一般人而言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世界观了。 当然还是有少部分的人无法接受这种原本只存在于虚构小说中的概念。然而,这个世界抛下这些人,无情地继续变化。已经或努力接受这些改变的人们,则缓慢而确实地走向新世界。 那么…… 这个世界之中,理所当然地会遇到一个大哉问。 那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因为与和音相遇,我的人生慢慢出现改变。 首先,我开始认真读书。除了定期考试以外,每周的小考也无一例外。以前都是和音稳拿第一名,之后我就把她挤下来了。虽然有时候会两个人都满分打成平手,但是直到高中毕业为止我一次都没有输过。 和音是那种为了赢对手而不择手段的类型,甚至还会来叫我教她功课。下课之后马上来找我确认有疑问的地方,考卷发回来当天的午休也一直在互相讨论感想。虽然剥夺了我的读书时间,但其实对别人说明自己已经理解的事情是我的致命弱点,这些讨论反而是很好的练习机会。 而且,能与和音说话这件事也让我很开心。所以就算被和音拒绝,我还是继续喜欢她。 在那之后,事情的发展变得很有趣。班上同学认为我与和音休息时间的学习会是「成绩最好的两个人互相帮助,努力提升学业成绩」。平时安于第三名以下、学历至上主义的同学不久也放下身段,表示想要加入我们。 结果,学习会的圈子越来越大,我们a班的平均分数也越来越好。如此一来,原本碍于自尊心不来参加学习会的同学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而加入,使得学习会的圈子变得更大,平均分数又再度提高。 虽说我们班是学历至上主义,但毕竟还是高中生。大家一起合力拿出好成果每个人都很开心,不知不觉中a班的气氛变得融洽。就像和音谎言中的世界一样,考试结束之后有空的人会一起去唱歌,能称为朋友的人也越来越多。 既然我们是高中生,就不可能总是聊课业,渐渐开始有人聊起娱乐或恋爱的话题。当然,也会有人这样问我: 你到底跟泷川同学是什么关系啊? 和音基本上在学校还是维持寡言、冷酷的「泷川同学」风格。对同学使用敬语,永远保持适当距离。然而,和音唯独对我的态度不那么拘谨。我也是班上唯一一个不加称谓只叫她名字的人。大家会有所猜测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这下我就头痛了。毕竟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那件事告诉大家……不,其实是我不想说。我想把那件事当成我与和音之间的回忆。 因此,我决定只坦承自己已经告白但是被甩的事实。 这件事对大家来说好像十分震撼。 从那之后直到毕业为止的两年期间,虽然有些同学因为选课程的关系分到其他班级,但是我仍然在原本同班同学的全面支持下,在各种情况中总共告白五次。结果每次都失败。毕业典礼时的告白,我还真的稍微期待了一下,但她还是像平常一样笑着说「不要」,实在是冷酷无情。 就这样,我与和音成了大学生。 * 九州大学理学院虚质科学系。 全世界第一个设立虚质科学系的大学就是这里。 九州被誉为虚质科学最前线。因为一开始提倡相对于物质的「虚质」概念,一手建构虚质科学这门学问的人,就是九大理学院物理学系的佐藤弦子这位女大生。这位女学生远赴德国研究所留学,回到日本之后便以最快速度修完博士课程。之后她为了证实该学说,立刻在当地设立虚质科学研究所。我父亲与和音的父亲都是佐藤教授的同学,现在也是同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 研究获得回报是在约莫十年之后。刚好在我十岁那年佐藤教授再度赴德国,并且在学会上以虚质科学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那次的发表引发空前论战,世界各地的学者和研究机关为了确认或否定该论点而团结合作,结果,短短三年之内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便承认了平行世界的存在,虚质科学也成为一门学问。 翌年,九州大学正式设立理学院虚质科学系。聘用佐藤教授等虚质科学研究所的所员为讲师,提供最先进的课程。 我与和音也为了学习虚质科学的知识而进入该学系就读。我们理所当然地获得两个推荐名额,通过面试顺利合格,离开故乡大分县各自在福冈开始一个人住的生活。当时我也尝试过第六次告白,问她既然如此要不要干脆一起住,但是她以想试试看一个人住为理由拒绝。这世界上还有像我这样被同一名女性连续拒绝六次的男人吗?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想开了,决定一直告白到和音点头和我交往为止。 然而,大学一年级刚入夏时发生一件事。 和音放假时来我家玩,聊天聊到一半丢出一颗惊人的炸弹。 「啊,对了。我有事想拜托高崎同学。」 「嗯,什么事?」 是想要借钱吗?我模模糊糊地回想钱包里还有多少钱。 「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很好。先冷静一下。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所谓的在一起,应该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指陪她去办事情的那个一起。 「好啊,陪你一起去买东西吗?」 当时我说这句话,其实九成是认真的,只抱着一成的期待。 「不,不是那个意思。你要当我男朋友吗?」 嗯,没事,我不会上当。男朋友不是那个意思的男朋友,应该是同音异义词的那个意思。也就是说,呃…… ……这个女孩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非常混乱。和音到底怎么了?该不会又要整人了?我的疑惑多过高兴,在回答ok之前反倒先皱起眉头。 「为什么?」 应该会有人指责我,竟然用几乎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方式回复女生的告白。 然而,和音的回答也很过分。 「上大学之后,越来越多人来搭讪。因为实在太烦,所以想说交个男朋友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凑合着选高崎同学吧!」 过程大概就是这样。 有谁能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呢?爱慕之心终于获得回应的快乐、话虽如此这种说法也未免太过分的怒气。两种心情交杂的表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看一看。 总之我没有马上回答,还心想如果这时候拒绝,应该满有趣的。 可是…… 看到和音在高压式的告白之后,移开视线低着头,发丝之间露出通红的耳朵,就觉得她好可爱。 我已经完全原谅她了。 就这样,我终于从「高崎同学」变成「历」了。 * 我与和音分分合合,度过了非常充实的大学生活。 四年之间我与和音一直保持优秀成绩,学校也鼓励我们进研究所。不过我们对硕士和博士的头衔没兴趣,而且比起多花两年、五年的时间读书、培养人脉,更想尽早在现场做研究。因此,我与和音分别以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同时也回到大分县。我们的实力与热忱获得认同,于是一起进入虚质科学研究所工作。 当时全世界已经即将进入ip装置实用化并且广为招募一般监测员的时代。我在成为大学生之后也开始佩戴ip装置,实际感受到自己的确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移动至平行世界。这种平行世界的移动,也就是平行跳跃,对一般人而言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世界观了。 当然还是有少部分的人无法接受这种原本只存在于虚构小说中的概念。然而,这个世界抛下这些人,无情地继续变化。已经或努力接受这些改变的人们,则缓慢而确实地走向新世界。 那么…… 这个世界之中,理所当然地会遇到一个大哉问。 那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第三章 青年期 一九七○年代某宝石专卖店为了卖出高价商品,开始宣传婚戒的行情约为三个月薪水。 当时,社会人士平均月薪约为十万日圆。三个月份的薪水,表示行情大概是三十万日圆左右。然而,现在的平均收入已经提高很多,如果以现在的月薪为基准,三个月份的价格真的非常高昂。然而,宝石的价格并没有随之增加,也就是说尽管月薪增加,婚戒也只要买三十万日圆的商品即可。 如果我薪水很高的话,或许就能狠下心买价格较贵的戒指,不过很遗憾研究职的薪水并不高。我已经工作三年,虽然多少有一点加薪,但仍不是能肆意挥霍的人。 所以,我选择按照行情,把预算定为三十万日圆。 为防万一,我在钱包里放了五十万现金(我不喜欢信用卡),来到人生第一次踏进的珠宝店。 橱窗中满是闪闪发亮令人炫目的宝石。虽然我觉得很美,但是如果问我会不会花几十万买回家,那答案是否定的。不过,婚戒就另当别论了。 「请问您要找什么样的商品呢?」 面带微笑靠过来的是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女性店员。虽然我一向不喜欢让店员干预自己购物,但是我实在不知道选择结婚戒指的基准。所以我决定暂且观察一下这位店员的人品,再判断能不能靠她选择戒指。 「我想看结婚戒指。」 「哇!恭喜您!请问对方大概几岁呢?」 「啊,她二十五岁。」 「大约交往多久了呢?」 「大概……七年了吧!」 「这样啊,那已经交往很长一段时间了呢!好棒……真羡慕您的女朋友。我也想早点收到结婚戒指呢!」 她说完之后露出腼腆的表情意外地天真可爱,所以我决定相信这位店员。她真的这么单纯吗?这也可能是接待客人的标准流程之一,不过我也没觉得不舒服,那就这样吧! 「那个,我完全不知道要选什么才好。」 「这样啊。首先婚戒有成品、半成品和订制品。成品价格最低,交货速度也最快。半成品是客人能从几种设计和材质当中自由挑选并组合而成。确定款式之后大约一个月才能交货。最后是订制品,可以完全按照客人的要求,制作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戒指。不过,需要二到三个月的时间才能交货,价格也会比较贵。」 我不知道订做戒指这么花时间。怎么办,虽然我没有急着求婚,但是等好几个月感觉对心脏不太好。应该是说,一开始我就没把订制品列入选项当中。 「婚戒是不是不能选成品?」 「不是的,没有这回事。来我们店里选购婚戒的客人,嗯,大概有一半都会选成品喔!」 「啊,这样啊!那我也选成品好了。我想马上拿到戒指。」 「好的。请问您的预算是?」 「大约三十。稍微超过一点也没关系。」 「我知道了。您知道女朋友的生日吗?」 「生日?我记得是……三月二十五日。」 「三月。那就是海蓝宝石了。」 「怎么说?」 「大多数的客人会选择钻石做婚戒,不过也有人会选诞生石。三月的诞生石是海蓝宝石……就是这种宝石。」 店员展示的宝石应该算是浅葱色吗?就像冲绳的大海一样,鲜明的水蓝色宝石。我觉得很符合和音的形象。 「宝石各自有其象征的意义,譬如钻石代表『纯粹』、『清纯』、『欢喜』……也有『永远的羁绊』、『爱的誓约』等意义。这就是大家会选择钻戒当婚戒的原因。」 「原来如此……那海蓝宝石呢?」 「海蓝宝石代表『勇敢』、『聪明』、『沉着』……还有『幸福的婚姻』与『夫妻之爱』。这些也很适合呢!」 嗯,寓意很好啊!勇敢、聪明、沉着,这就是在说和音啊!我立刻就喜欢上这个海蓝宝石了。 「那就选海蓝宝石吧!」 「决定选海蓝宝石吗?非常感谢您。店里没有陈列的商品也可以调货,我去拿目录过来,请您坐在这里稍等片刻。」 目送店员脚步轻盈地离开后,我浅坐在椅子上,大大地叹了一口气。都还没把戒指交给和音,光是购买就已经让我筋疲力尽。 不过,店员说明宝石的时候,眼神闪闪发亮。女孩子果然都是这样吗?就算不是自己的,光是挑选宝石也这么开心? 如果是和音的话呢?仔细想想,目前为止我几乎没看过和音佩戴首饰。毕竟她没有穿耳洞,我想大概只拥有一些发饰吧! 她会喜欢这枚戒指吗?她会收下吗? 一想到要把戒指交给和音,我就紧张到胸闷。 ……求婚的时候,要说什么呢? * 拿到婚戒几天后,我作好心理准备才约和音见面。 地点是老地方的卡拉ok包厢。以一般情况来说,这里或许不是个求婚的好地方。不过,我觉得如果要向和音求婚,这个地点最适合。因为,我是在这里爱上和音的。 我喝姜汁汽水,和音喝红茶。我们奇妙地喝着和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的饮料,和音一边操作卡拉ok的机器一边问第一首歌要唱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就把戒指盒放在她面前然后打开盒盖,毫无铺陈就直接说: 「我们结婚吧!」 光是说这句话就耗尽全力了。 其实我还想了很多细节。原本想好唱着学生时代流行的歌曲,不着痕迹地聊起回忆,然后告诉她:虽然发生了事情但我们仍然一直在一起,希望从今以后也能永远相守。我脑海里明明就重复跑了好几次这样的流程。 结果一到和音面前,紧握口袋里的戒指盒时,我就投降了。 最后脑袋一片空白,跳过所有细节。等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拿出戒指盒,说完过于开门见山的求婚台词了。 和音睁大眼睛,呆呆地张着嘴。发愣的表情很不像和音的风格。 我以前好几次都在和音生日等节日准备惊喜,但是每次都被看穿,总是被她笑。这次她好像真的大吃一惊。以前一直想看看和音惊讶的表情,今天虽然终于得偿所愿,但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和音看着我。我也认真地回望她。这可不是该笑的场合,也不能移开视线。我以竭尽全力的真心凝视和音。 和音低着头,拿起小小的盒子。看着盒子里搭配水蓝色宝石的戒指,轻轻开口说: 「这是海蓝宝石吗?」 「嗯。」 虽然和音貌似从以前就对宝石没什么兴趣,不过光是看一眼就知道宝石的种类,表示她果然还是对宝石有兴趣吧!和音愣愣地看着戒指,眼底似乎有些湿润,希望这不只是因为对宝石有兴趣。 和音一直凝望着戒指,什么也没说。我也不急着要她回答。走到这一步,我也有自信不会被她拒绝。毕竟我们一起走过那么长的时间。然而,她一直沉默,我也开始变得不安。 「这个……」 和音突然把戒指盒转向我。 「能帮我戴上吗?」 「……嗯。」 我接过和音手上的盒子,把戒指拿出来。 接着牵起和音的手,拿着戒指靠近她的无名指。 纤细的指尖微微颤抖。我偷看了和音一眼,她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但是耳朵通红。和音一直都这样。谎称和平行世界的我是情侣的时候、对我告白的时候、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她总是一脸平静但是耳朵通红。 颜色宛如大海的戒指,刚好圈住和音的手指。 「……刚刚好。我有告诉过你戒围吗?」 「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量的。」 不能吵醒在身边熟睡的和音,还要偷偷用绳子缠绕她的手指,其实过程很惊险。不过,我也是因此才能顺利准备好戒指。 和音看起来十分珍惜似地抚摸戴在手上的海蓝宝石戒指。 或许我不需要多问,不过我还是很想听她说出答案。 「和音。」 「嗯。」 我一喊她的名字,和音就开心地笑了。 「以后,请你多多指教。」 她说完,便深深低下头。 * 我与和音之间的关系,早就获得双方父母的认可,告诉他们要结婚的消息,他们的反应只有:「啊,终于要结了?」不过,我与和音都算是小康家庭,因此差点就被迫办一场豪华的婚礼。我们两个都不擅长应付热闹的场合,所以说服双方家长,由我们亲自操持只有亲人参加的小型婚礼。我判断也不能完全忽视吉祥的兆头,所以婚礼还是选了一个黄道吉日。 会场已经订好,距离举行婚礼还有半年的时间。开始准备婚礼细节时,我们面临到那个问题——不,应该说「再度面临」才对。 那是自从平行世界的存在普及之后,所有人都会在各种场合中碰到的问题。 我大学二年级时,第一次强烈意识到这个问题。 较早出生的和音已经满二十岁,为了帮她庆祝,我们决定举办第一场饮酒会。地点选在当时我独居的家中,参加者只有我与和音两个人。 「生日快乐。」 「谢谢你。」 和音吹熄插在小小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房间变得一片漆黑。 我去开灯,然后开了一瓶有点昂贵的香槟。软木塞砰地一声飞出去,就连那些溢出来的泡沫也像是在为和音庆祝。 我们两人吃着蛋糕和对方亲手做的料理,喝下名义上的第一杯酒。我们都一个人住,手机也都关机,今晚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 交往中但身体从未结合的恋人,来家里住也喝了酒。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说是理所当然,但是我那天的确是想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我想和音也从一开始就抱着相同的想法。和音喝了一点酒假装酒醉,我轻轻将她推倒在床上,她红着耳朵但没有抵抗。 这种经验双方都是第一次,我们刚开始只是生硬地握着手。我拼命压抑焦急的情绪,在褪下衣物前吻了和音的脸颊和颈项。 接着,就在我吻着她的左手掌时,注意到一件事。 和音左手腕上的ip装置。 不知道什么时候数值变成「001」。 平行跳跃。 也就是说,现在我眼前的和音是相邻一个世界的和音。 知道这件事的瞬间,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微醺和性兴奋的感觉全都消失。然后我才第一次正式面对这个问题。 这个世界里存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人在日常生活中本来就会无意识地在平行世界中移动。越远的世界越难移动,不过1~3左右的近距离世界,几乎和原本的世界没有差别,所以经常会在自己没有发现的状态下移动到平行世界,又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回到原本的世界。简而言之,和音这次也在某个时间点移动到相邻的平行世界了。 平行世界的距离越近,差异越小。想必在相邻的平行世界里,我与和音也像今天这样,以同样的心情温存吧! 话虽如此…… 我可以就这样继续抱着和音吗? 我眼前的和音,真的是我的女朋友吗? 「怎么了?」 和音的手掌轻抚我突然僵住的脸。 我默默地指着和音的ip装置。 「啊……」 和音也发现这件事。发现自己是平行世界的人。 「……那你呢?」 和音这样问,我便让她看自己的ip装置。数值显示为「000」,我并没有移动。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很令人困扰呢。」 和音像我一样僵硬了一段时间之后,回到平常的样子,一边叹气一边从床上起身。我也没心情继续下去。坐在她身边,一样也叹了口气。 「那里的状况几乎和这里一样吧?」 「应该吧。为了庆祝二十岁生日所以一起喝酒,然后就变成这样了。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的。就我所知,历的房间也都一模一样。」 「竟然挑在这种时候……」 「总之,我先道个歉,虽然也不是我的错。」 「我知道啊。不过,下次还是有机会啦……要喝一杯吗?」 「好啊。」 我们从床上移动到桌边,开始喝起我与和音剩下的酒。我已经听说第一次可能会失败,所以早就作好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形式失败。 之后我们也一直没醉,我与和音互相摸索般的对话,果然还是以平行世界为主题。 「十年前,平行世界还只是虚构情节呢。」 「虽然这项研究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不过,的确是从那时候开始广为大众认知。」 「那在这之前的人们,就算发生这种事情也不会察觉,继续和相邻世界的情侣温存吗?」 「一定有过这样的情形吧。如果没有ip装置,我们也……应该是说,如果一开始我们就脱下对方的衣物、拿下装置,应该就不会发现了。」 「这样一想,感觉有点恐怖。」 「嗯。但是,实际上只隔一个世界的话,几乎等于同一个人就是了。」 「你认为平行世界的自己是同一个人吗?」 「基本上我是这样想没错……不过,如果是100或200的话,那个世界的自己有可能是杀人魔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没办法都当成同一个人看待了。」 「但是,那也是平行世界对吧!界线到底在哪里呢?」 「就理论上来看,根本就不会有界线。」 「所以无论差距多少,平行世界的自己都是自己吗?」 「就理论上来思考的话是这样没错。」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继续?」 为什么。答案很简单。 「因为这没办法用理论思考啊!这个世界的和音,现在正和那个世界的我谈话。我想他们的心情几乎和我们一样,聊的话题也差不多。但是,一想到平行世界的我正在和这个世界的和音温存,我就嫉妒得快要发狂。」 就算是平行世界的自己,我也无法想象那家伙和这个世界的和音睡在一起。如果我和眼前的和音睡了,那相邻的世界也一定会发生一样的事情。所以,我的手只能停下来。 「……啊,嗯。我懂。」 和音也和我一样,想象了那样的场景吧!她用复杂的表情喝了一口酒。不太会喝酒的和音只喝了刚开始的那一杯就不再喝香槟了,现在喝的是酒精浓度百分之三左右的罐装鸡尾酒。 「我们不是看了很多平行世界的电影吗?」 话题突然转变。不对,应该没变吧?总之,我点了点头。 在我出生前不久的时代,似乎曾流行过平行世界的作品,当时有很多这类题材的漫画、小说、电视剧和电影。在真实世界确立虚质科学的佐藤教授也公开表示自己从这些作品中得到很多灵感,甚至引用作品中的固有名词为自己发现、提倡的事物命名。因此,我们也遍览知名的作品,把这些当作学习的一部分。 「那些作品感觉都是主角一直想重来,然后将未来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不是吗?虽然是我个人观感,但这不就代表主角擅自否定自己不想要的平行 世界吗?明明那个世界也是另一个自己打造出来的世界啊!」 「那是因为当时对平行世界有很多种诠释的方法。不过,现在既然已经了解实际上平行世界是这样的东西,以后应该就不会有那种作品出现了吧?」 「毕竟实际上没办法回到过去啊。如果想要重新修正过去的失败,只能移动到当初没失败的平行世界吧?」 「那就等于是把失败硬塞到已经成功的自己身上啊。」 「如果我们的研究继续进步,总有一天可以做到这件事耶。」 「所以才会需要法律规范啊!现在前辈们也很辛苦地在开导一般民众。」 「法律规范吗?假设我在这个世界犯罪,回到原本的世界时谁会被判刑?像是这类的问题对吧!」 「如果是相邻的世界,那的确无论在哪个世界应该都犯了相同的罪。但如果是10或20的世界就不清楚了。100或200的话,甚至有可能被冠上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杀人罪。」 「移动到100的世界,以自然现象来说不太可能吧……啊!」 一旦离题就会越扯越远,和音已经完全回到平常闲聊的模式,她看着我一边把手伸到桌上。结果手撞到已经打开的酒罐,罐子被撞到在地上,酒也洒出来了。 「啊啊,对不起!」 「没事,没关系。」 我笑着拿面纸擦拭酒渍,斜眼看到和音歪着头,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咦?罐子刚才是放在这里的吗……啊!」 和音突然静下来并且看着自己的ip装置。 「怎么了?」 我这样问她,而她则默默地给我看她的装置。 不知不觉中,数值已经变回「000」。 「啊……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真的完全没感觉耶。」 无论是视觉还是对话内容,我都无法判断和音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在相邻的世界里,酒罐一定是放在稍微不同的地方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既然和音都没有注意到的话,就表示我们的对话几乎一模一样。近距离的平行跳跃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会诱发像这样的小失误。 整理好被弄湿的地板,我与和音再度面对面。 「我回来了,要、继续吗?」 「总觉得气氛不对了耶。」 说完之后我们相视苦笑,初体验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在那之后不到一个月,我们终于确实结合。不过,当时虽然脱了衣服装置,还是戴在手上,因为一直确认数值有没有变化,导致我们的初体验很不安稳。 这就是虚质科学为这个世界带来的大哉问之一。 那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是否是同一个自己? 这个问题,直到现在都没有答案。 * 婚礼前两个月的某天,我们再度面临这个问题。 枕在我臂弯上,眼神似睡似醒的和音突然说了一句: 「我说,历啊!我们真的能结婚吗?」 「怎么说?」 「如果婚礼当天,我们其中一个人平行跳跃了怎么办?就这样直接和平行世界的对方结婚也没关系吗?还是要中止婚礼?」 这应该是某种婚前忧郁症吧?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也认为一直想根本无济于事。我毫无根据就乐观地认为一切会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确实有点失常。或者是说,我刻意不去想这些事吧! 然而,看到和音这么纠结的样子,我渐渐感到不安。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找不出解决烦恼的答案时,我想起了爸爸的研究。 我与和音以研究员的身份任职于虚质科学研究所,每个部门都细分成人数很少的团队,个别进行自己的研究。我爸爸现在的研究主题是ip固定化。 虚质科学的基础,始于相对于物质空间的虚质空间,这是一种概念性的空间。该空间当中充满虚质元素这种量子,而量子的变化会形成物质世界的基本粒子,其变化差异则会形成平行世界。 在各世界变化的元素所描绘出的图样称为「虚质纹(imaginary elements print)」,一般称为「ip」。测定虚质纹,将两个世界的ip差异数值化的装置就是ip装置,但实际上测定的是以物质样貌显现的基本粒子状态,严格来说并不是直接测定虚质元素。由于目前还未能直接观测虚质空间,所以现在不过是在物质空间中以虚拟的方式观测而已。 所谓的ip固定化,指的是随时观测虚质空间中保持重叠状态的虚质元素,借此确定量子状态并消除摇晃现象的研究。如果能够实践这项研究,推测就能够消除观测时平行跳跃的现象。技术上的问题在于如何观测人类目前无法观测的虚质空间元素。在爸爸的研究当中,这是最重要的关键。 如果这项研究得以实现,婚礼当天我与和音的ip都可以固定,不必担心会发生平行跳跃现象,顺利结束婚礼。这项研究本来就是为了这种特定日子以及防范未来可能会出现「犯人逃到平行世界」等问题。 一般而言,研究内容直到有一定成果前,基本上就算是对研究所内的同事也必须保密。然而,爸爸在和我单独聊天时,曾经不小心泄漏相关研究资讯。我发誓不会告诉别人,所以也没让和音知道,不过如果是和爸爸本人商量这件事的话应该在容许范围内吧! 因此,我趁放假时和爸爸一起来到无人的研究所,商量和音的事情。 爸爸说ip固定化目前尚未实现,就算可以实现也有太多未知因素,预测应该会很危险,所以离发展到人类能使用的阶段还很远。以这样的情况为前提,爸爸告诉我他自己对于平行世界的想法。 「历,爸爸我啊,觉得或许暂停这项研究会比较好。」 「咦?为什么?」 一直以来专注于研究的爸爸,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光是这样就让我觉得ip固定化是一件很特别的事情。 「你觉得平行世界是什么?」 「是什么……是在过去分歧出来的另一个世界?」 「没错。在过去分歧出来的另一个世界。也就是实现可能性的世界。」 「实现可能性的世界……」 「假设你今天早上在烦恼要吃饭团还是面包。而这个世界你选了饭团,那么选择面包的就是平行世界。所谓的平行世界,就是在这个世界没有被选择的所有可能性的世界。」 我想象选择吃饭团和选择吃面包的自己。两个世界都存在,我自己也存在于其中一个世界。 「接着,我们来想想看ip固定化是什么。也就是说,本来你烦恼要吃饭团还是面包,但是面包被撤走,强制你只能选择饭团。我认为ip固定化或许就像这样。」 原来如此。这样的世界太无聊,而且感觉就像损失了什么一样。所谓的选择,就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烦恼之后再决定吃饭团和只有饭团可以吃,结果看起来都一样,但是前者会出现选择饭团的自己和选择面包的自己,相对地后者只会有吃饭团的自己……情况不就会变成这样吗?」 我把爸爸浅显易懂地以饭团和面包比喻的内容,重新再描述一次。浅显易懂固然很好,但是总感觉不太正经。不过,我很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平行世界就是可能性的世界。但是ip固定化会消除其他可能性,所以原本应该产生的平行世界就会消失,对吗?」 「没错。因为无论如何都想吃饭团的自己,擅自抹杀了想吃面包的自己……我认为ip 固定化就像是这样的感觉。」 「爸爸的意思,我懂。」 不过,这并不是吃饭团或面包这种程度的事情,结婚是一生一次的大事,如果爸爸的说法正确,那么因为ip固定化而消失的可能性就是我与和音不结婚的情况。如果是这种可能性的话,我希望全部都抹除。 我这样一说,爸爸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和你妈妈结婚的时候,这个世界还没有ip装置这种东西。」 不要说ip装置了,说不定就连虚质科学这门学问都不存在吧!那是平行世界完全属于虚构情节的时代。 「所以,当时和我举行婚礼的妈妈,可能是平行世界的妈妈。即便如此,我也完全不后悔。因为我当时的确爱着她。」 爱。爸爸虽然毫不害臊地说出这个词,但不可思议地是我竟然也不觉得奇怪或丢脸。 「虽然我们离婚了,但我至今还是爱着你妈妈,无论她是不是平行世界的妈妈。也就是说,我爱你妈妈,包含她所有的可能性。」 「……连所有可能性都爱。」 「没错。如果可以做到这一点的话,就不需要ip固定化。堂堂正正地结婚就好。」 「……爸爸的意思,我懂。」 我再度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了。 连和音所有的可能都爱。连平行世界的和音都爱。如果可以做到这一点的话,就算婚礼当天对方的ip变动也没问题。因为,平行世界的和音也是我深爱的和音。简而言之,爸爸认为平行世界的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自己是同一个人。 我了解这种看法。我想我现在也能爱平行世界的和音。截至目前为止,我经历过多次平行跳跃,但无论在哪个世界,和音仍然是和音。 然而,问题在于角色对调。 也就是说,我能接受平行世界的自己,去爱0世界的和音吗? 这真的是很自私的烦恼。简单来说,等于是自己可以外遇,但是和音的话我就不能接受。尽管外遇的对象是平行世界的自己。 爸爸静静地看着沉默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沉默的时间太长,让他按捺不住,爸爸说出某个提议。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试试看?」 「试试看?」 「啊,其实现在所长主导的研究团队,正在进行改写ip以移动至平行世界的研究,目前在实验阶段已经有成果了。」 终于啊!我因为父亲的一席话而兴奋不已。 高中时,为了让遥远平行世界的和音回到原本的世界(虽然是谎言),我曾问过爸爸能不能做到这件事,但是当时爸爸回答「理论上有可能,但距离实践还需要十年的时间」。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十年,而且真的已经快要可以实现了。 「这项技术——『选择跳跃』一旦完成,就可以把从遥远平行世界过来的人送回0世界。当然,也可以逆向操作。实际上在物质和动物实验中已经成功好几次,目前就剩下临床实验了。」 临床实验。我似乎明白爸爸想说什么了。 「临床实验有多重难关需要克服。首先必须获得厚生劳动省的临床实验审查委员会批准。而且大前提是必须提出已经克服伦理面与安全面问题的报告,为了做到这一点,也必须做临床实验。这种本末倒置的状况很常见。就算制作出像样的报告并开始实验,之后也会因为委员会的定期审查,无法按照我们的意思进行实验。」 不只科学研究,通常临床实验在各个层面上对任何领域来说都是一大关卡。如何克服这道关卡,也有很多种手段。 「虽然这不是能够大声宣扬的事……不过这些研究所经常采用的手法,就是事前以所内的人员偷偷进行临床实验。」 尚未批准的临床实验。更直接说的话,就是秘密人体实验。 「当然,实验会尽量考量安全性。按照实际审查时的知情同意(informed sent)原则,我们会告知受测者所有实验概要与危险性,绝对不会勉强。如果事前实验能确认安全性,就可以更快获得正式的批准。」 也就是说,爸爸是在问我要不要参加改写ip以移动至平行世界的「选择跳跃」的所内临床实验。 「最初会从相邻的世界开始。这是日常生活中也会移动过去的世界,如果是相邻的世界,做的事情几乎一模一样,交换来到这个世界的受测者也在进行相同实验的可能性非常高。如此一来也可以节省说明的时间,实验会更顺利。」 在我和平行世界的自己都同意的情况下,交换彼此的世界。如果这项技术得以实现,未来将可能出现更多超乎意料的衍生效果。 「当然,这也是工作业务之一。就算是移动到平行世界,身为研究者还是有义务参与该实验。如果实验进行顺利,会慢慢移动到更远的世界。我们认为借由与每个世界交流知识与技术,虚质科学乃至人类全体都会有飞跃性的发展。」 这项实验带来的好处,光是想象就很惊人。 「然后,在进行这些工作的时候还是会有休假。毕竟我们也不是整天都窝在研究所做研究啊!」 「但是还满常出现这种情形的耶。」 「……偶尔啦。总之,你可以借由选择跳跃移动到平行世界,然后趁那个世界休假的时间,观察自己是否能爱着那个世界的和音。还有是否能爱着移动到自己世界的另一个和音。验证不是自己的自己能否爱着女朋友、能否接受被爱……你要不要试试看呢?」 ——这就是爸爸的提议。 我告诉和音这项提议,结果决定两个人一起参加实验,以确认我们是否能连对方的所有可能性都一起爱、能否接受被爱。 接着,我们在几天之后,进入从未造访过的研究室。 室内有一座能躺进一个人的胶囊。这就是能引发选择跳跃的磁场产生装置。 「果然……」 我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这个胶囊一定就是小时候移动到爷爷还活着的世界时,我曾经待过的那个盒子。当然,这和当时的胶囊不完全相同,但是再见到它让我心里浮现不可思议的感慨。 佐藤弦子所长是虚质科学的主角,同时也是本研究所的创办人,她似乎把这座胶囊称为「爱茵兹瓦的摇篮」,而其他所员则是单纯地称呼为「ip胶囊」。所长从旧作品中引用名称命名,而所员采用其他称呼,这种情形很常见。所长亲自对我们说明实验的概要。 「首先,我们会请受测者进入爱茵兹瓦的摇篮。接着会在外部操作,让胶囊内产生磁场。受测者的组成基本粒子之旋转量会因为该磁场而强制转换,借此改写ip,使受测者可前往改写的ip世界。架构简单来说就是这样。该磁场是否会对人体有害、移动之后是否能够确实回到0世界,克服这些问题才能获得正式批准。」 「胶囊……摇篮只有一个耶。」 「这种东西没办法做好几个。你知道这花了多少钱吗?」 一定比我想象的金额还要多好几个零吧。 「那你们谁要先来?」 「请让我先吧!」 我毫不犹豫地就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和音一脸担心地握着我的手。 我回握和音的手,笑了一下想让她安心。 「没问题的,我先去开路,和音就等一下吧!」 「……嗯。」 和音坦率地点了点头。我开玩笑说:「哎呀,原来和音这么可爱啊?」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不用遮遮掩掩真是轻松又愉快。 因为胶囊只有一个,所以我与和音决定轮流移动。借由参加这次实验的机会 ,我们成为正式的研究团队成员,没有进入胶囊的那个人在外面学习机械的操作和控制计量器,薪水也因此稍微提升了一些。这还真是令人愉快的意外啊! 几天之后,终于要进行第一次实验了。 为防万一,实验选在深夜进行。如果在白天移动,那么移动过去的时候自己可能正在开车,如此一来就会有发生车祸的危险。 躺在胶囊里的我,收起些许不安的情绪,笑着望向玻璃外的和音。和音轻轻点了头,进入控制台操作磁场。 「五、四、三、二、一……开始移动。」 我听着倒数的声音,闭上眼睛。 产生磁场只需要数秒钟就能结束,移动本身则是瞬间完成。除了胶囊内变得比较温暖之外,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风景和人都和刚才差不多。 「可以先确认一下ip吗?」 比起确认身体状况应该要先确认ip,所长这么一说,我便抱着些许紧张感确认ip数值。如果显示001的话就表示成功了。究竟,数值是—— 「……是1。」 「成功了呢!欢迎你,隔壁世界的高崎历。」 就这样,值得纪念的第一次移动实验,毫无问题地成功了。 之后约一个月期间,我与和音往返于平行世界之中。 移动过去的地点也一直都在胶囊内,由此可知邻近的世界想法也相近。不过,当ip超过4之后,差异就越来越明显。具体而言,像是我自己房间的家具配置不同、甚至开不同的车。第7号世界的我还变成光头,真是新鲜有趣的体验。 对我个人来说最有意义的就是和平行世界的和音,互相以实验为前提见面。 第一次移动实验中,我与和音单独相处时,都先看了对方的ip装置。我是001,和音则是000。相邻的世界和0世界几乎没有差别,和音也正确掌握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我们在老地方的卡拉ok包厢面对面。「初次见面……也不算是初次对吧。」 「对啊。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见过很多次,至少在有自觉的情况下我们对话过一次。」 我当然记得。和音二十岁的生日,初体验以失败告终的那一夜。当时,我的确和1世界的和音说过话。 「感觉,好奇怪喔。其实我感受不到和0世界的和音有什么差别。」 「在这个世界我才是0。历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啊!」 这种情况的确可以说是理所当然。毕竟0和1的差异,只有早餐吃饭还是面包这种程度而已。 所以,和音左手无名指上仍然戴着熟悉的戒指。 「是海蓝宝石。」 「啊……嗯。这个……该说什么好呢?谢谢你。」 「为什么要再道谢一次?」 「你也送了戒指给那个世界的我吧?反正都是我,所以还是跟你道个谢。」 这种心情,真的很不可思议。明明什么都一样,但是在我眼前的人,不是收下戒指的那个和音。 「你们,会结婚吧?」 「会啊!我想结婚。这场移动实验不就是为了结婚才参加的吗?」 「嗯,下次就轮到和音了。实验过程也没什么,放轻松就好。」 「我一点也不在意实验本身。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在这里的时候能不能爱对方以及接受对方的爱。」 我点点头。我与和音能够爱着平行世界中的彼此吗?双方都能接受平行世界的自己吗? 「其实……我觉得爱应该是没问题的。如果问我现在能不能和你上床,答案大概是肯定的。」 「或许,是这样吧。但是问题在于……」 「嗯,问题出在角色相反的时候。在我的0世界中,现在第1号世界的我,正在和0世界的和音说一样的话。而我自己能不能接受相同的想法?」 「那现在你觉得如何?」 真是个难题。这个问题真的好难。 「总而言之,我今天没打算和你上床。」 「嗯。」 「也就是说,第1号世界的我也一样,没打算和0世界的和音上床。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安心。反之,如果我和平行世界的和音上床,就表示0世界的和音也和平行世界的我上床了。因为是在已经了解的情况下上床,那就表示已经能接受所有可能性了吧!」 「……没办法上床的话,就不能结婚吗?」 「……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好麻烦喔。或许当初没发现什么平行世界反而比较好。」 「的确如此。毕竟,以前的人也都是这样幸福地结了婚啊!」 和音说的那番话,一定每个人都在心里想过。要是没有发现平行世界就好了。 然而,现在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就只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 就这样,为期约一个月左右的实验没发生什么大问题,进行得非常顺利,而且也发现我与和音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过得很圆满。结果,我虽然没有和平行世界的和音上床,但也确实感觉到自己的想法正在慢慢转变。 原本打算先在此告一段落的第十次移动实验时,我与和音面临巨大的变化。 * 我醒来的时候,人不在胶囊里,而是在自己的房间。 房间很暗。我用手机确认时间,发现刚过凌晨两点。刚好是移动的时间没错。接着确认ip装置后,我吓了一跳。 ip数值显示为「035」。 按照计划,这次的ip应该是10才对。结果突然变成35。这下移动到和原本预定相差25的平行世界了。应该是在0世界弄错了什么吧。 直到第9号世界为止,我都一样是在ip胶囊中醒来,所以马上就能和平行世界的爸爸等人共享资讯。这个世界的我难道没有参加选择跳跃的实验吗?若是如此,那这个时间去研究所也不会有人在,所以我决定等到早上再去上班。 我感觉似睡非睡、朦朦胧胧地过了一夜,终于迎来早晨。 我离开房间走下楼。总之,我家和0世界的家一样。 爷爷、奶奶、优诺都过世了,现在剩我和妈妈两个人住。再过不久,和音应该也会搬来同住。不过,都离35个世界那么远了,还是什么都一样,我反而觉得奇怪。 「……早安。」 我战战兢兢地向厨房的人影打招呼。 「哎呀,早安。今天怎么这么早?早餐还没做好喔!」 听到妈妈熟悉的声音,让我暂时感到安心。「妈,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我现在的ip是35。」 「35!你从好远的地方来耶。」 「嗯。今天会去研究所调查细节,可能会比较晚回家。如果我晚归,你不必担心,就先睡吧!」 「好、好。但是,哇,是35耶?真稀奇。这种事情很少发生吧?」 「嗯。很少会自然发生。可能是因为这次实验才会这样。」 「哎呀……你可不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喔!」 「没问题的。我现在这样也没事啊!」 就算是距离35的世界,我也可以像这样自然地和妈妈对话。妈妈似乎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本来以为妈妈会问我很多0世界的事情,但是她什么也没问。所以我也决定不问妈妈有关这个世界的事情。 之后,我就像平常一样吃完早餐,也像平常一样去研究所上班。街景几乎没有任何改变,研究所的地点也一样。 我先去爸爸平常会在的研究室找他。因为用我的id还是有部分房间进不去,所以我约爸爸到共用空间见面。还好 爸爸不忙,所以马上就来了。 「历,怎么了?」「嗯,你先看这个。」 我没有做任何说明,直接把ip装置给爸爸看。 「35?怎么会?发生什么事了吗?」 爸爸吓了一跳,我告诉他自己在0世界参加移动实验的事情。 「原来如此。在你的0世界里,你参加了移动实验啊。这个世界也在做移动实验,但是受测者不是你。」 果然是这样啊!我的想法似乎是对的。既然如此,那这次的远距离移动,真的是0世界发生问题啰? 「我回得去吧?」 「啊,应该没问题。我去和所长说,她会让我们使用胶囊的。不过,难得有这个机会,你就在这里待个两、三天吧!毕竟能和远距离世界交换资讯的机会不多。」 「啊,嗯。这个没问题。」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赶快开始吧!你先等着,我去叫所长来。」 我难得看到爸爸有点兴奋的样子。我很了解他的心情。能和遥远平行世界交换资讯,真的很吸引人。 所长不久就火速赶来,紧急准备会议。当天我们交流彼此世界的研究资讯直到晚上。 * 直到晚上八点,他们才终于放我一马。 接下来的时间,要用来达成移动实验另一个目的——与平行世界的和音交流。为了确认是否能爱着每个和音,像这样远距离的移动可以说是绝佳机会。 我在研究所待到这么晚,却一直没有见到和音。原本想说如果隔了这么远,她很可能选择从事其他工作,但确认之后发现和音的确任职于研究所。看来应该是隶属其他研究团队,偶尔才会见到面。 从上下班的纪录来看,和音应该还留在研究所内,所以我决定在出入口旁的会客室等她。 大约经过二十分钟后,和音来到出入口。她以比一般女性还快的步伐走出去,我从背后追上她,像平常一样喊她。 「和音。」 「咦?啊,是高崎啊!辛苦了。」我感觉到非比寻常的怪异感。 高崎。和音刚才的确是这样称呼我的。 我认识的和音,自从大学一年级开始和我交往之后,就一直叫我「历」。一直到第9号世界也是如此。 结果现在她叫我「高崎」,该不会这个世界…… 「怎么了?」 我一边想着该怎么回答,一边望向和音的左手。 无名指上没有戴着海蓝宝石的戒指。 我有想过这件事。距离远到某种程度之后,可能会存在我与和音没有结婚的世界。距离35个世界的话,这的确很有可能。 然而,光是看到和音没戴戒指的手指,我就已经大受打击。 「……高崎?」 和音一脸诧异眉头紧锁,我默默把自己的ip装置给她看。和音确认数值之后,瞪大了眼睛。 「35!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啊……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数值。」 看到和音的反应,让我想起高中时代被她骗的回忆。 当时和音在ip装置上贴了数位数字的贴纸,骗我说她来自第85号世界。虽然我彻底上当,但也因为这件事情与和音变得很熟。这个世界如何呢?是不是连那份回忆都不存在? 在内心突然开始感到不安的时候,和音的下一句话拯救了我。 「你该不会是现在才来报高中的仇吧?」 和音说着便把手伸向我的装置,用手指抠着萤幕画面。 「看来不是贴纸。真的移动了35个世界啊……我那个时候说我从哪里来的啊?35吗?」 太好了。那份回忆似乎还是共通的。虽然不知道是在哪里出现分歧,不过这个世界的我与和音至少还是朋友吧。 「……该不会是那边的世界没有这件事吧?」 我沉浸在各种想法之中,迟迟没有回复,和音看着我似乎也产生同样的想法。她问我的时候表情有点不安,我便知道对这个世界的和音来说,那也是很重要的回忆,真是开心啊! 「……不是35喔。是85。」 「85?有那么远喔?那你还被骗得真彻底耶。」 「那个时候不像现在那么了解,所以也没办法啰。」 「对啦、对啦。」 和音像是在夸耀自己胜利似地笑了。看来就算是距离35个世界,个性也不会有太大改变。她还是那个令人又恨又爱的和音。 「辛苦了。」 「啊,你也辛苦了。」 研究员同事从我们身旁经过往外走。话说回来,我们不知不觉堵住出入口了。 「就这样站着说话也不是办法,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说得也是……啊,既然难得有这个机会,要不就去那个久违的卡拉ok如何?」 久违啊。她这样一说,让我再度感受到我与和音在这个世界的距离。毕竟,在原本的世界里,我与和音还是经常会去那家卡拉ok。 「也是,去久违的卡拉ok也好。」 我刻意这样回答。 就这样,我与和音吃了一点东西之后便前往那家卡拉ok。 我们先以酒精饮料干杯,唱几首歌消除平时的压力。我们点的下酒菜送来之后,便不再唱歌,开始聊了起来。 我想不经意地确认这个世界和0世界的分歧点在哪里。我与和音没有订婚这件事情应该没错。但我们连情侣都不是吗?只是普通朋友、同事吗?这一点我当然会在意。 「和音现在有交往的对象吗?」 「很遗憾还没有。你呢?该不会变得像我当初说谎的情形一样吧?」 「至少我是没有踢飞把你拖进巷子里的坏人啦。」 「啊,当初我是那样设定的啊?真怀念。」 和音眯起眼睛笑着。这个世界的和音似乎还没对象。从她的反应来看,也不像是正在跟我交往的样子。如此看来,分歧点应该是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吧?和音对我说:「被搭讪很烦,所以你来当我男朋友吧!」那件事在这个世界没有发生吗?仔细想想,和音是从那之后才开始叫我「历」。现在和音叫我「高崎」,就表示我猜得没错。 「那移动35个世界,我和高崎的关系也没什么改变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平行世界也太无趣了吧!」 我们进来的时候选择酒精饮料喝到饱的方案,和音看起来好像有一点醉了。她不会喝酒这一点,似乎也没变。 这下该怎么办呢?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犹豫要不要诚实告诉和音,我们不只交往,甚至还已经论及婚嫁。总觉得我要是说实话,可能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不必要的影响。不对,就算这个世界的我与和音现在才开始交往,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不对。 我差点就遗漏了重点。没错,为什么当初没想到呢? 「怎么了,有虫吗?」 「咦?」 「看你的表情,好像找到什么东西的样子。」 「啊——没事,抱歉。没什么事啦。」 和音对我投以狐疑的眼光,我用模棱两可的笑容应对。 「所以,实际上怎么样?我们两个在那个世界是什么关系?」 「这个嘛……我还是不说为妙。」 「什么嘛——」 和音嘟起嘴巴。没错,我不应该提及我与和音在0世界的关系。 因为这个世界的我,可能已经有其他女朋友了。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也不是零。既然如此,我现在最好不要让和音有任何刻板印象。不,就算没有其他 对象也应该这么做。这个世界的我与和音,都各自有自己的人生路。我不应该提供多余的资讯引发混乱。 「我还认真的想过,在遥远的世界里,我们说不定真的会交往耶。」 「是有这个可能啊。」 没错。对这个世界的和音而言,我与和音在一起是一种可能性。 没有在一起的我们,可能会在寂寞难眠的夜里,想象彼此正在交往的世界。 反之,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可能性。 我没有选择和音、和音也没有选择我的可能性。 我已经选择和音。为了维持这个现状,我绝对不能否定没有选择和音的可能性。 此时…… 「啊!」 心里有一种乌云散去的感觉,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可能性。 连对方的可能性都爱,或许就是…… 「啊,原来是这样。」 「嗯?怎么了?」 「没事,我现在解决了一个烦恼呢。」 「什么啊?」 因为觉得不可思议而歪着头的和音。这样的和音让我觉得心生爱怜。 我能和这个和音结婚吗?答案已经很明确了。绝对不行。比起不行,说不能结婚更贴切。因为我与和音要在0世界结婚。 「我说,和音啊。」 「什么事?」 「我不能告诉你细节……但是我现在很幸福喔。和音你呢?」 「……这个嘛,硬要选的话,算是幸福吧。」 「这样啊,那太好了。」 我举起玻璃杯,为这份幸福轻轻干杯。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好想念和音。 * 我两天后才回到0世界。 在研究所充分吸收第35号世界的研究成果后,以ip胶囊执行选择跳跃。ip顺利回到000。 我一出胶囊,负责控制磁场的研究员马上来低头道歉。我告诉对方,自己事前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风险仍然选择参加实验,而且结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失败的数据对研究来说也很有意义,所以请他抬起头来。其实,现在也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 和音在这个世界和我隶属同一个研究团队。围绕在我身边的研究员之中,当然也有和音的身影。这两天,和音应该都和第35号世界的我在一起才对。 结束当天的工作之后,我与和音一起回到家里。 两人在我的房间里面对面。 「总之,欢迎你回来。」 「嗯,我回来了。」 「怎么样?那个世界的我感觉如何?」 「没什么改变啊。还是不会喝酒,唱歌很好听。」 「原来去了卡拉ok啊。」 「嗯。」 「我也久违地和『高崎』一起去了卡拉ok呢。」 「我想也是。」 我那时就觉得我们一定会做相同的选择。而且和音似乎也抱着相同的想法,我们都轻轻笑了起来。 「你和我聊了什么?」 「神明会不会掷骰子之类的。」 「不错啊,很符合我们现在的状况。」 「那你和我聊了什么?」 「波函数不会收敛之类的话题。」 「艾弗雷特的多世界诠释?」 「是在聊我们的现在和未来。」 我用认真的表情这样说,和音也收起笑容。 我们的现在和未来。这就是我与和音参加选择跳跃实验的原因。 我与和音结婚那天,如果其中一个人的ip改变,还能继续办婚礼吗? 「……我还没找到答案。」 「我已经找到了。」 「请告诉我。」 和音平常总是很严肃,很难想象她会露出寻求依靠的眼神,现在她正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微笑面对和音。 「婚礼那天,我们把ip装置拿下来吧。」 和音睁大眼睛。这个提议一定让她很意外。 「如此一来,ip什么的就和我们无关了。我们就以完整的人类个体之姿结婚吧!以前的人也都这样做啊。」 「可是……这样一来就不知道自己和谁结婚了。」 「当然是和我结婚啊。和音结婚的对象是我。」 「……我们结婚的对象也包含彼此的所有可能性。」 「包含可能性……?」 和音好像不能理解我的意思,皱着眉头回问。恰巧和音在刚才说出不错的词汇,这时候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假设我是一颗骰子。在掷骰子的瞬间会分出六个世界。骰子上的一点,就代表与和音结婚的我。二到六点都是平行世界的我。到这里没问题吗?」 「嗯……」 和音顺从地点点头。心灵脆弱的时候,和音就会变得很温顺。 「不过,和音不是和骰子上的一点结婚,而是和整颗骰子结婚喔。骰子只是一点朝上而已,二到六点都还在。应该是说,因为其他世界是二到六点,所以我才能与和音结婚。如果没有其他点数,那一点也根本不会存在。」 和音的眼神澄澈,她静静听我继续说下去。 这个世界的我,只是我的一部分。我们不能只爱一个部分。 「所以,我们拿下ip装置吧!我们要和整颗骰子结婚,而不是和骰子上的一点结婚。我们都要和对方的所有可能性结婚才行。」 「……和对方的所有可能性……」 我感觉到和音心中的不安,正在渐渐消失。 我与和音没有选到的所有可能性,成全了我们的婚姻。 所以,我们就和所有可能性结婚吧! 「不过,如果当天发生远距离移动,对方拒绝和自己结婚的话,那就中止吧!话说回来,自然发生这样的移动不太可能就是了。」 「……如果是近距离呢?1或2之类的。这种情况的话,我就会和平行世界的历结婚。这种情况很可能发生喔。」 「的确如此,但是近距离的话马上就会回到原本的世界了。更何况如果是这么近的世界,几乎不会有什么差异。和音会因为我头发剪短而不想和我结婚吗?如果我开的车不一样呢?」 「不会啊。」 「那就没问题了。因为邻近世界的我都选择与和音结婚。」 「这个世界的我和隔壁世界的历结婚也没关系吗?」 「那只是骰子的点数变了而已啊。一点的和音和二点的我结婚,只是这样而已。两颗骰子结婚这件事并不会改变。所以结婚的还是我和你。」 「结婚的还是我和历……」 从和音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九成的乌云都消散了。不过,剩下一成的不安,似乎怎么样都抹不去。 既然如此,能够抹去最后这层不安的手帕,果然还是…… 「和音。」 「嗯。」 「我想要爱和音的一切,所以我也希望和音能够爱我的一切。」 「嗯……」 「我们结婚吧,和音。」 「……嗯。」和音流下一行泪。 我摘下和音的眼镜,轻轻为她擦去泪痕。 * 就这样,我们决定和彼此的一切结婚。 中场休息 以我们在所内进行的临床实验结果为基础,选择跳跃的临床实验获得正式批准,三年后便开始实际应用了。 这是因为同时在数个平行世界开始研究,且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得以并列比较。也就是说,选择跳跃使得平行世界宛如一种量子电脑。 因此,虚质科学获得飞跃性的发展。而且甚至还得以成功观测虚质粒子,实际应用在ip固定——通称「ip lock」等「控制平行世界间移动之技术」。 当然,选择跳跃带来的各种技术,正在加紧脚步制定法律规范。这些技术对犯罪者来说是绝佳利器,若遭到滥用后果不堪设想。假设犯人在某个世界犯罪,利用选择跳跃逃到遥远的平行世界并且锁住ip,让自己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如此一来,犯人就可以轻松脱逃。像这样把罪责推给平行世界的自己,一般称为「ip冤狱」。 针对这一点,政府着手设计平行世界相关的几条规范,以该规范为基础在内阁府设立虚质技术厅。每个拥有虚质科学实验设备的设施必须申报,使用ip胶囊等设备时也有义务保管并提出全程纪录。另外,警察厅与检察厅也设立专业部门,为避免ip冤狱而同步进行平行世界的犯罪搜查。在搜查、判决结束之前,须暂时锁住事件相关人物的ip,使嫌犯无法移动到平行世界。 我任职的研究所在虚质技术厅设立时就已经成为独立行政法人,而且换了一个很冗长的名称——国立研究开发法人虚质科学研究所。同时,警察与检察官、律师等不常见的人越来越常进出,对一直以来只专心于研究的我而言,增加了很多繁杂的工作。不过,我也因为这样而加薪,让家人不需要为钱烦心也很不错。 此时,选择跳跃和ip锁定都还是和一般人无缘的技术,然而这些技术急速普及,不久之后就会开启民间企业提供家庭用服务的时代。光是要追上持续进步的技术和不断变化的价值观,就足以让人筋疲力尽。 话说回来,在这个价值观大幅转变的世界中,我与和音的新婚生活风平浪静,过得很幸福。 虽然偶有摩擦,但是基本上感情十分融洽,每次妈妈看着我们羡慕地说「好好喔」的时候,我这个经历父母离异的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个世界就像是被潮流吞没般地转变,但自从那场实验之后,我没有再经历远距离移动,我们真的每天都过得非常安稳。 结婚第二年,我与和音的孩子终于诞生。和音生了个男孩。 我们帮儿子取名为「凉」。音同「良」,以水和家的象形文构成,我们希望他将来成为一股清流并建立一个好家庭。 若要说有什么像样的不满,应该就是和音太过宠溺凉,甚至变得不太理我了。不过,嫉妒自己的儿子未免也太没出息,所以我尽量假装不在意。 然而,随着凉渐渐懂事,和音溺爱的情况渐趋和缓,再加上同住的妈妈会帮忙照顾孩子,所以两人在假日约会的机会就变多了。结果,现在反倒是凉认为我抢走了和音,所以经常跑来当电灯泡。 我半开玩笑地和儿子抢妈妈,和音在一旁苦笑。 虽然是一段平淡无奇的时光,但我觉得非常幸福。 接着,就在凉即将上小学的前一年…… 我与和音面临人生中最重大的事件。 以我们在所内进行的临床实验结果为基础,选择跳跃的临床实验获得正式批准,三年后便开始实际应用了。 这是因为同时在数个平行世界开始研究,且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得以并列比较。也就是说,选择跳跃使得平行世界宛如一种量子电脑。 因此,虚质科学获得飞跃性的发展。而且甚至还得以成功观测虚质粒子,实际应用在ip固定——通称「ip lock」等「控制平行世界间移动之技术」。 当然,选择跳跃带来的各种技术,正在加紧脚步制定法律规范。这些技术对犯罪者来说是绝佳利器,若遭到滥用后果不堪设想。假设犯人在某个世界犯罪,利用选择跳跃逃到遥远的平行世界并且锁住ip,让自己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如此一来,犯人就可以轻松脱逃。像这样把罪责推给平行世界的自己,一般称为「ip冤狱」。 针对这一点,政府着手设计平行世界相关的几条规范,以该规范为基础在内阁府设立虚质技术厅。每个拥有虚质科学实验设备的设施必须申报,使用ip胶囊等设备时也有义务保管并提出全程纪录。另外,警察厅与检察厅也设立专业部门,为避免ip冤狱而同步进行平行世界的犯罪搜查。在搜查、判决结束之前,须暂时锁住事件相关人物的ip,使嫌犯无法移动到平行世界。 我任职的研究所在虚质技术厅设立时就已经成为独立行政法人,而且换了一个很冗长的名称——国立研究开发法人虚质科学研究所。同时,警察与检察官、律师等不常见的人越来越常进出,对一直以来只专心于研究的我而言,增加了很多繁杂的工作。不过,我也因为这样而加薪,让家人不需要为钱烦心也很不错。 此时,选择跳跃和ip锁定都还是和一般人无缘的技术,然而这些技术急速普及,不久之后就会开启民间企业提供家庭用服务的时代。光是要追上持续进步的技术和不断变化的价值观,就足以让人筋疲力尽。 话说回来,在这个价值观大幅转变的世界中,我与和音的新婚生活风平浪静,过得很幸福。 虽然偶有摩擦,但是基本上感情十分融洽,每次妈妈看着我们羡慕地说「好好喔」的时候,我这个经历父母离异的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个世界就像是被潮流吞没般地转变,但自从那场实验之后,我没有再经历远距离移动,我们真的每天都过得非常安稳。 结婚第二年,我与和音的孩子终于诞生。和音生了个男孩。 我们帮儿子取名为「凉」。音同「良」,以水和家的象形文构成,我们希望他将来成为一股清流并建立一个好家庭。 若要说有什么像样的不满,应该就是和音太过宠溺凉,甚至变得不太理我了。不过,嫉妒自己的儿子未免也太没出息,所以我尽量假装不在意。 然而,随着凉渐渐懂事,和音溺爱的情况渐趋和缓,再加上同住的妈妈会帮忙照顾孩子,所以两人在假日约会的机会就变多了。结果,现在反倒是凉认为我抢走了和音,所以经常跑来当电灯泡。 我半开玩笑地和儿子抢妈妈,和音在一旁苦笑。 虽然是一段平淡无奇的时光,但我觉得非常幸福。 接着,就在凉即将上小学的前一年…… 我与和音面临人生中最重大的事件。 以我们在所内进行的临床实验结果为基础,选择跳跃的临床实验获得正式批准,三年后便开始实际应用了。 这是因为同时在数个平行世界开始研究,且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得以并列比较。也就是说,选择跳跃使得平行世界宛如一种量子电脑。 因此,虚质科学获得飞跃性的发展。而且甚至还得以成功观测虚质粒子,实际应用在ip固定——通称「ip lock」等「控制平行世界间移动之技术」。 当然,选择跳跃带来的各种技术,正在加紧脚步制定法律规范。这些技术对犯罪者来说是绝佳利器,若遭到滥用后果不堪设想。假设犯人在某个世界犯罪,利用选择跳跃逃到遥远的平行世界并且锁住ip,让自己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如此一来,犯人就可以轻松脱逃。像这样把罪责推给平行世界的自己,一般称为「ip冤狱」。 针对这一点,政府着手设计平行世界相关的几条规范,以该规范为基础在内阁府设立虚质技术厅。每个拥有虚质科学实验设备的设施必须申报,使用ip胶囊等设备时也有义务保管并提出全程纪录。另外,警察厅与检察厅也设立专业部门,为避免ip冤狱而同步进行平行世界的犯罪搜查。在搜查、判决结束之前,须暂时锁住事件相关人物的ip,使嫌犯无法移动到平行世界。 我任职的研究所在虚质技术厅设立时就已经成为独立行政法人,而且换了一个很冗长的名称——国立研究开发法人虚质科学研究所。同时,警察与检察官、律师等不常见的人越来越常进出,对一直以来只专心于研究的我而言,增加了很多繁杂的工作。不过,我也因为这样而加薪,让家人不需要为钱烦心也很不错。 此时,选择跳跃和ip锁定都还是和一般人无缘的技术,然而这些技术急速普及,不久之后就会开启民间企业提供家庭用服务的时代。光是要追上持续进步的技术和不断变化的价值观,就足以让人筋疲力尽。 话说回来,在这个价值观大幅转变的世界中,我与和音的新婚生活风平浪静,过得很幸福。 虽然偶有摩擦,但是基本上感情十分融洽,每次妈妈看着我们羡慕地说「好好喔」的时候,我这个经历父母离异的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个世界就像是被潮流吞没般地转变,但自从那场实验之后,我没有再经历远距离移动,我们真的每天都过得非常安稳。 结婚第二年,我与和音的孩子终于诞生。和音生了个男孩。 我们帮儿子取名为「凉」。音同「良」,以水和家的象形文构成,我们希望他将来成为一股清流并建立一个好家庭。 若要说有什么像样的不满,应该就是和音太过宠溺凉,甚至变得不太理我了。不过,嫉妒自己的儿子未免也太没出息,所以我尽量假装不在意。 然而,随着凉渐渐懂事,和音溺爱的情况渐趋和缓,再加上同住的妈妈会帮忙照顾孩子,所以两人在假日约会的机会就变多了。结果,现在反倒是凉认为我抢走了和音,所以经常跑来当电灯泡。 我半开玩笑地和儿子抢妈妈,和音在一旁苦笑。 虽然是一段平淡无奇的时光,但我觉得非常幸福。 接着,就在凉即将上小学的前一年…… 我与和音面临人生中最重大的事件。 以我们在所内进行的临床实验结果为基础,选择跳跃的临床实验获得正式批准,三年后便开始实际应用了。 这是因为同时在数个平行世界开始研究,且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得以并列比较。也就是说,选择跳跃使得平行世界宛如一种量子电脑。 因此,虚质科学获得飞跃性的发展。而且甚至还得以成功观测虚质粒子,实际应用在ip固定——通称「ip lock」等「控制平行世界间移动之技术」。 当然,选择跳跃带来的各种技术,正在加紧脚步制定法律规范。这些技术对犯罪者来说是绝佳利器,若遭到滥用后果不堪设想。假设犯人在某个世界犯罪,利用选择跳跃逃到遥远的平行世界并且锁住ip,让自己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如此一来,犯人就可以轻松脱逃。像这样把罪责推给平行世界的自己,一般称为「ip冤狱」。 针对这一点,政府着手设计平行世界相关的几条规范,以该规范为基础在内阁府设立虚质技术厅。每个拥有虚质科学实验设备的设施必须申报,使用ip胶囊等设备时也有义务保管并提出全程纪录。另外,警察厅与检察厅也设立专业部门,为避免ip冤狱而同步进行平行世界的犯罪搜查。在搜查、判决结束之前,须暂时锁住事件相关人物的ip,使嫌犯无法移动到平行世界。 我任职的研究所在虚质技术厅设立时就已经成为独立行政法人,而且换了一个很冗长的名称——国立研究开发法人虚质科学研究所。同时,警察与检察官、律师等不常见的人越来越常进出,对一直以来只专心于研究的我而言,增加了很多繁杂的工作。不过,我也因为这样而加薪,让家人不需要为钱烦心也很不错。 此时,选择跳跃和ip锁定都还是和一般人无缘的技术,然而这些技术急速普及,不久之后就会开启民间企业提供家庭用服务的时代。光是要追上持续进步的技术和不断变化的价值观,就足以让人筋疲力尽。 话说回来,在这个价值观大幅转变的世界中,我与和音的新婚生活风平浪静,过得很幸福。 虽然偶有摩擦,但是基本上感情十分融洽,每次妈妈看着我们羡慕地说「好好喔」的时候,我这个经历父母离异的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个世界就像是被潮流吞没般地转变,但自从那场实验之后,我没有再经历远距离移动,我们真的每天都过得非常安稳。 结婚第二年,我与和音的孩子终于诞生。和音生了个男孩。 我们帮儿子取名为「凉」。音同「良」,以水和家的象形文构成,我们希望他将来成为一股清流并建立一个好家庭。 若要说有什么像样的不满,应该就是和音太过宠溺凉,甚至变得不太理我了。不过,嫉妒自己的儿子未免也太没出息,所以我尽量假装不在意。 然而,随着凉渐渐懂事,和音溺爱的情况渐趋和缓,再加上同住的妈妈会帮忙照顾孩子,所以两人在假日约会的机会就变多了。结果,现在反倒是凉认为我抢走了和音,所以经常跑来当电灯泡。 我半开玩笑地和儿子抢妈妈,和音在一旁苦笑。 虽然是一段平淡无奇的时光,但我觉得非常幸福。 接着,就在凉即将上小学的前一年…… 我与和音面临人生中最重大的事件。 以我们在所内进行的临床实验结果为基础,选择跳跃的临床实验获得正式批准,三年后便开始实际应用了。 这是因为同时在数个平行世界开始研究,且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得以并列比较。也就是说,选择跳跃使得平行世界宛如一种量子电脑。 因此,虚质科学获得飞跃性的发展。而且甚至还得以成功观测虚质粒子,实际应用在ip固定——通称「ip lock」等「控制平行世界间移动之技术」。 当然,选择跳跃带来的各种技术,正在加紧脚步制定法律规范。这些技术对犯罪者来说是绝佳利器,若遭到滥用后果不堪设想。假设犯人在某个世界犯罪,利用选择跳跃逃到遥远的平行世界并且锁住ip,让自己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如此一来,犯人就可以轻松脱逃。像这样把罪责推给平行世界的自己,一般称为「ip冤狱」。 针对这一点,政府着手设计平行世界相关的几条规范,以该规范为基础在内阁府设立虚质技术厅。每个拥有虚质科学实验设备的设施必须申报,使用ip胶囊等设备时也有义务保管并提出全程纪录。另外,警察厅与检察厅也设立专业部门,为避免ip冤狱而同步进行平行世界的犯罪搜查。在搜查、判决结束之前,须暂时锁住事件相关人物的ip,使嫌犯无法移动到平行世界。 我任职的研究所在虚质技术厅设立时就已经成为独立行政法人,而且换了一个很冗长的名称——国立研究开发法人虚质科学研究所。同时,警察与检察官、律师等不常见的人越来越常进出,对一直以来只专心于研究的我而言,增加了很多繁杂的工作。不过,我也因为这样而加薪,让家人不需要为钱烦心也很不错。 此时,选择跳跃和ip锁定都还是和一般人无缘的技术,然而这些技术急速普及,不久之后就会开启民间企业提供家庭用服务的时代。光是要追上持续进步的技术和不断变化的价值观,就足以让人筋疲力尽。 话说回来,在这个价值观大幅转变的世界中,我与和音的新婚生活风平浪静,过得很幸福。 虽然偶有摩擦,但是基本上感情十分融洽,每次妈妈看着我们羡慕地说「好好喔」的时候,我这个经历父母离异的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个世界就像是被潮流吞没般地转变,但自从那场实验之后,我没有再经历远距离移动,我们真的每天都过得非常安稳。 结婚第二年,我与和音的孩子终于诞生。和音生了个男孩。 我们帮儿子取名为「凉」。音同「良」,以水和家的象形文构成,我们希望他将来成为一股清流并建立一个好家庭。 若要说有什么像样的不满,应该就是和音太过宠溺凉,甚至变得不太理我了。不过,嫉妒自己的儿子未免也太没出息,所以我尽量假装不在意。 然而,随着凉渐渐懂事,和音溺爱的情况渐趋和缓,再加上同住的妈妈会帮忙照顾孩子,所以两人在假日约会的机会就变多了。结果,现在反倒是凉认为我抢走了和音,所以经常跑来当电灯泡。 我半开玩笑地和儿子抢妈妈,和音在一旁苦笑。 虽然是一段平淡无奇的时光,但我觉得非常幸福。 接着,就在凉即将上小学的前一年…… 我与和音面临人生中最重大的事件。 以我们在所内进行的临床实验结果为基础,选择跳跃的临床实验获得正式批准,三年后便开始实际应用了。 这是因为同时在数个平行世界开始研究,且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得以并列比较。也就是说,选择跳跃使得平行世界宛如一种量子电脑。 因此,虚质科学获得飞跃性的发展。而且甚至还得以成功观测虚质粒子,实际应用在ip固定——通称「ip lock」等「控制平行世界间移动之技术」。 当然,选择跳跃带来的各种技术,正在加紧脚步制定法律规范。这些技术对犯罪者来说是绝佳利器,若遭到滥用后果不堪设想。假设犯人在某个世界犯罪,利用选择跳跃逃到遥远的平行世界并且锁住ip,让自己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如此一来,犯人就可以轻松脱逃。像这样把罪责推给平行世界的自己,一般称为「ip冤狱」。 针对这一点,政府着手设计平行世界相关的几条规范,以该规范为基础在内阁府设立虚质技术厅。每个拥有虚质科学实验设备的设施必须申报,使用ip胶囊等设备时也有义务保管并提出全程纪录。另外,警察厅与检察厅也设立专业部门,为避免ip冤狱而同步进行平行世界的犯罪搜查。在搜查、判决结束之前,须暂时锁住事件相关人物的ip,使嫌犯无法移动到平行世界。 我任职的研究所在虚质技术厅设立时就已经成为独立行政法人,而且换了一个很冗长的名称——国立研究开发法人虚质科学研究所。同时,警察与检察官、律师等不常见的人越来越常进出,对一直以来只专心于研究的我而言,增加了很多繁杂的工作。不过,我也因为这样而加薪,让家人不需要为钱烦心也很不错。 此时,选择跳跃和ip锁定都还是和一般人无缘的技术,然而这些技术急速普及,不久之后就会开启民间企业提供家庭用服务的时代。光是要追上持续进步的技术和不断变化的价值观,就足以让人筋疲力尽。 话说回来,在这个价值观大幅转变的世界中,我与和音的新婚生活风平浪静,过得很幸福。 虽然偶有摩擦,但是基本上感情十分融洽,每次妈妈看着我们羡慕地说「好好喔」的时候,我这个经历父母离异的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个世界就像是被潮流吞没般地转变,但自从那场实验之后,我没有再经历远距离移动,我们真的每天都过得非常安稳。 结婚第二年,我与和音的孩子终于诞生。和音生了个男孩。 我们帮儿子取名为「凉」。音同「良」,以水和家的象形文构成,我们希望他将来成为一股清流并建立一个好家庭。 若要说有什么像样的不满,应该就是和音太过宠溺凉,甚至变得不太理我了。不过,嫉妒自己的儿子未免也太没出息,所以我尽量假装不在意。 然而,随着凉渐渐懂事,和音溺爱的情况渐趋和缓,再加上同住的妈妈会帮忙照顾孩子,所以两人在假日约会的机会就变多了。结果,现在反倒是凉认为我抢走了和音,所以经常跑来当电灯泡。 我半开玩笑地和儿子抢妈妈,和音在一旁苦笑。 虽然是一段平淡无奇的时光,但我觉得非常幸福。 接着,就在凉即将上小学的前一年…… 我与和音面临人生中最重大的事件。 以我们在所内进行的临床实验结果为基础,选择跳跃的临床实验获得正式批准,三年后便开始实际应用了。 这是因为同时在数个平行世界开始研究,且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得以并列比较。也就是说,选择跳跃使得平行世界宛如一种量子电脑。 因此,虚质科学获得飞跃性的发展。而且甚至还得以成功观测虚质粒子,实际应用在ip固定——通称「ip lock」等「控制平行世界间移动之技术」。 当然,选择跳跃带来的各种技术,正在加紧脚步制定法律规范。这些技术对犯罪者来说是绝佳利器,若遭到滥用后果不堪设想。假设犯人在某个世界犯罪,利用选择跳跃逃到遥远的平行世界并且锁住ip,让自己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如此一来,犯人就可以轻松脱逃。像这样把罪责推给平行世界的自己,一般称为「ip冤狱」。 针对这一点,政府着手设计平行世界相关的几条规范,以该规范为基础在内阁府设立虚质技术厅。每个拥有虚质科学实验设备的设施必须申报,使用ip胶囊等设备时也有义务保管并提出全程纪录。另外,警察厅与检察厅也设立专业部门,为避免ip冤狱而同步进行平行世界的犯罪搜查。在搜查、判决结束之前,须暂时锁住事件相关人物的ip,使嫌犯无法移动到平行世界。 我任职的研究所在虚质技术厅设立时就已经成为独立行政法人,而且换了一个很冗长的名称——国立研究开发法人虚质科学研究所。同时,警察与检察官、律师等不常见的人越来越常进出,对一直以来只专心于研究的我而言,增加了很多繁杂的工作。不过,我也因为这样而加薪,让家人不需要为钱烦心也很不错。 此时,选择跳跃和ip锁定都还是和一般人无缘的技术,然而这些技术急速普及,不久之后就会开启民间企业提供家庭用服务的时代。光是要追上持续进步的技术和不断变化的价值观,就足以让人筋疲力尽。 话说回来,在这个价值观大幅转变的世界中,我与和音的新婚生活风平浪静,过得很幸福。 虽然偶有摩擦,但是基本上感情十分融洽,每次妈妈看着我们羡慕地说「好好喔」的时候,我这个经历父母离异的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个世界就像是被潮流吞没般地转变,但自从那场实验之后,我没有再经历远距离移动,我们真的每天都过得非常安稳。 结婚第二年,我与和音的孩子终于诞生。和音生了个男孩。 我们帮儿子取名为「凉」。音同「良」,以水和家的象形文构成,我们希望他将来成为一股清流并建立一个好家庭。 若要说有什么像样的不满,应该就是和音太过宠溺凉,甚至变得不太理我了。不过,嫉妒自己的儿子未免也太没出息,所以我尽量假装不在意。 然而,随着凉渐渐懂事,和音溺爱的情况渐趋和缓,再加上同住的妈妈会帮忙照顾孩子,所以两人在假日约会的机会就变多了。结果,现在反倒是凉认为我抢走了和音,所以经常跑来当电灯泡。 我半开玩笑地和儿子抢妈妈,和音在一旁苦笑。 虽然是一段平淡无奇的时光,但我觉得非常幸福。 接着,就在凉即将上小学的前一年…… 我与和音面临人生中最重大的事件。 以我们在所内进行的临床实验结果为基础,选择跳跃的临床实验获得正式批准,三年后便开始实际应用了。 这是因为同时在数个平行世界开始研究,且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得以并列比较。也就是说,选择跳跃使得平行世界宛如一种量子电脑。 因此,虚质科学获得飞跃性的发展。而且甚至还得以成功观测虚质粒子,实际应用在ip固定——通称「ip lock」等「控制平行世界间移动之技术」。 当然,选择跳跃带来的各种技术,正在加紧脚步制定法律规范。这些技术对犯罪者来说是绝佳利器,若遭到滥用后果不堪设想。假设犯人在某个世界犯罪,利用选择跳跃逃到遥远的平行世界并且锁住ip,让自己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如此一来,犯人就可以轻松脱逃。像这样把罪责推给平行世界的自己,一般称为「ip冤狱」。 针对这一点,政府着手设计平行世界相关的几条规范,以该规范为基础在内阁府设立虚质技术厅。每个拥有虚质科学实验设备的设施必须申报,使用ip胶囊等设备时也有义务保管并提出全程纪录。另外,警察厅与检察厅也设立专业部门,为避免ip冤狱而同步进行平行世界的犯罪搜查。在搜查、判决结束之前,须暂时锁住事件相关人物的ip,使嫌犯无法移动到平行世界。 我任职的研究所在虚质技术厅设立时就已经成为独立行政法人,而且换了一个很冗长的名称——国立研究开发法人虚质科学研究所。同时,警察与检察官、律师等不常见的人越来越常进出,对一直以来只专心于研究的我而言,增加了很多繁杂的工作。不过,我也因为这样而加薪,让家人不需要为钱烦心也很不错。 此时,选择跳跃和ip锁定都还是和一般人无缘的技术,然而这些技术急速普及,不久之后就会开启民间企业提供家庭用服务的时代。光是要追上持续进步的技术和不断变化的价值观,就足以让人筋疲力尽。 话说回来,在这个价值观大幅转变的世界中,我与和音的新婚生活风平浪静,过得很幸福。 虽然偶有摩擦,但是基本上感情十分融洽,每次妈妈看着我们羡慕地说「好好喔」的时候,我这个经历父母离异的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个世界就像是被潮流吞没般地转变,但自从那场实验之后,我没有再经历远距离移动,我们真的每天都过得非常安稳。 结婚第二年,我与和音的孩子终于诞生。和音生了个男孩。 我们帮儿子取名为「凉」。音同「良」,以水和家的象形文构成,我们希望他将来成为一股清流并建立一个好家庭。 若要说有什么像样的不满,应该就是和音太过宠溺凉,甚至变得不太理我了。不过,嫉妒自己的儿子未免也太没出息,所以我尽量假装不在意。 然而,随着凉渐渐懂事,和音溺爱的情况渐趋和缓,再加上同住的妈妈会帮忙照顾孩子,所以两人在假日约会的机会就变多了。结果,现在反倒是凉认为我抢走了和音,所以经常跑来当电灯泡。 我半开玩笑地和儿子抢妈妈,和音在一旁苦笑。 虽然是一段平淡无奇的时光,但我觉得非常幸福。 接着,就在凉即将上小学的前一年…… 我与和音面临人生中最重大的事件。 以我们在所内进行的临床实验结果为基础,选择跳跃的临床实验获得正式批准,三年后便开始实际应用了。 这是因为同时在数个平行世界开始研究,且平行世界之间的资讯得以并列比较。也就是说,选择跳跃使得平行世界宛如一种量子电脑。 因此,虚质科学获得飞跃性的发展。而且甚至还得以成功观测虚质粒子,实际应用在ip固定——通称「ip lock」等「控制平行世界间移动之技术」。 当然,选择跳跃带来的各种技术,正在加紧脚步制定法律规范。这些技术对犯罪者来说是绝佳利器,若遭到滥用后果不堪设想。假设犯人在某个世界犯罪,利用选择跳跃逃到遥远的平行世界并且锁住ip,让自己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如此一来,犯人就可以轻松脱逃。像这样把罪责推给平行世界的自己,一般称为「ip冤狱」。 针对这一点,政府着手设计平行世界相关的几条规范,以该规范为基础在内阁府设立虚质技术厅。每个拥有虚质科学实验设备的设施必须申报,使用ip胶囊等设备时也有义务保管并提出全程纪录。另外,警察厅与检察厅也设立专业部门,为避免ip冤狱而同步进行平行世界的犯罪搜查。在搜查、判决结束之前,须暂时锁住事件相关人物的ip,使嫌犯无法移动到平行世界。 我任职的研究所在虚质技术厅设立时就已经成为独立行政法人,而且换了一个很冗长的名称——国立研究开发法人虚质科学研究所。同时,警察与检察官、律师等不常见的人越来越常进出,对一直以来只专心于研究的我而言,增加了很多繁杂的工作。不过,我也因为这样而加薪,让家人不需要为钱烦心也很不错。 此时,选择跳跃和ip锁定都还是和一般人无缘的技术,然而这些技术急速普及,不久之后就会开启民间企业提供家庭用服务的时代。光是要追上持续进步的技术和不断变化的价值观,就足以让人筋疲力尽。 话说回来,在这个价值观大幅转变的世界中,我与和音的新婚生活风平浪静,过得很幸福。 虽然偶有摩擦,但是基本上感情十分融洽,每次妈妈看着我们羡慕地说「好好喔」的时候,我这个经历父母离异的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个世界就像是被潮流吞没般地转变,但自从那场实验之后,我没有再经历远距离移动,我们真的每天都过得非常安稳。 结婚第二年,我与和音的孩子终于诞生。和音生了个男孩。 我们帮儿子取名为「凉」。音同「良」,以水和家的象形文构成,我们希望他将来成为一股清流并建立一个好家庭。 若要说有什么像样的不满,应该就是和音太过宠溺凉,甚至变得不太理我了。不过,嫉妒自己的儿子未免也太没出息,所以我尽量假装不在意。 然而,随着凉渐渐懂事,和音溺爱的情况渐趋和缓,再加上同住的妈妈会帮忙照顾孩子,所以两人在假日约会的机会就变多了。结果,现在反倒是凉认为我抢走了和音,所以经常跑来当电灯泡。 我半开玩笑地和儿子抢妈妈,和音在一旁苦笑。 虽然是一段平淡无奇的时光,但我觉得非常幸福。 接着,就在凉即将上小学的前一年…… 我与和音面临人生中最重大的事件。 第四章 壮年期 一月一日,元旦。 我过年想好好放松的愿望,今年依然无法达成,一大早就被和音和凉叫醒,全家人一起去新春参拜。 我与和音每年都会一起来参拜,这次是第一次带着凉一起来。和音说难得来,就顺道去久违的宇佐神宫吧!宇佐神宫是在全日本拥有四万座分社的八幡宫总本宫。每年都有数十万人次来参拜,若想成为参拜香客之一,就必定会陷入地狱般的塞车潮中。这种惨痛经验,我可不想再来一次。借由不断重申当时的疲劳、焦躁、膀胱快爆炸的回忆,让和音想起当时的恐怖感,最后我们决定还是前往常去的稻荷神社就好。 话虽如此,该神社也是大型神社。我避开国道,悠哉地绕道走山路,抵达的时候参道上已经挤满来参拜的香客。这里似乎也是每年都有数万名香客造访的地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的凉,兴奋地跳来跳去。 「爸爸!好多人喔!」 「对啊,好多人。凉,不可以放开手喔!」 「对啊。要牢牢牵住爸爸和妈妈的手喔!」 为了避免走散,我与和音把凉夹在中间,牢牢牵着手缓缓前进。我们穿越许多鸟居登上长长的阶梯,经过好几十分钟才抵达拜殿。不过,这比起塞车一个小时以上轻松多了。 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赛钱箱前,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铜板。 「凉,摇一摇那个铃铛。」 「嗯!」 凉很开心地用力摇了摇铃。接着,一家三口投入铜板,二鞠躬二拍手一鞠躬。努力模仿我们的凉,真的好可爱。 「爸爸许了什么愿?」 我之前告诉凉,等一下要去向神明许愿。其实我们只是去新春参拜,不过这么说也没关系吧。虽然大家都说把愿望告诉别人就不灵验了,但我决定不去在意这点小事。 「爸爸许愿,希望凉和妈妈、奶奶身体健康。」 「那妈妈呢?」 「一样啊!希望凉和爸爸、奶奶身体健康。你呢?」 「我许愿,希望晚餐是吃汉堡排喔!」 「又吃汉堡排?凉真的很喜欢吃汉堡排呢。」 我也喜欢吃和音做的汉堡排,但是每个礼拜一定要吃一次以上就太过火了。尽管和音有用其他菜色或者用改良的方式保持营养均衡,但是如果不慢慢改掉这种溺爱的习惯的话……我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实际上也无法采取强硬的态度。 「妈妈,那是什么?」 「那是甜酒。凉没有喝过吗?」 「没有!」 「这样啊。历,要给他喝喝看吗?」 「小孩子可以喝甜酒吗?」 我们向神社里的巫女确认过后,分到孩子也能喝的甜酒。不过,很可惜的是凉好像不太喜欢。他舔了一小口,脸就皱成一团。 顺利结束参拜,离开神社回程时一路顺畅。我们沿着内参道往下走,看到来时因为人潮而淹没的路边摊,当然凉也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刚好现在有点饿了。 「和音,要吃点什么吗?」 「说得也是……凉,你肚子饿了吗?」 「嗯。」 「那我们就吃点小东西吧!」 因为和音点了头,所以我开始到处看有什么好吃。路边摊的食物有些地方会特别贵,挑选的时候要小心才行。我放开凉的手,停下脚步确认钱包里有多少现金。凉拉着和音的手往摊贩的方向走去。 此时,参道上出现骚动。 刚开始只是有点吵杂而已。我的视线不知不觉地往那个方向看,心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原本很有秩序的人潮突然乱成一团,大家都往同一个方向看。那好像就是人潮的正中央,从这里完全看不到发生什么事。 接着,突然传出怒吼。 男人的怒吼声和女性的尖叫声重叠,人潮瞬间向外扩散。 狭窄的参道上,彼此推挤的人们像推骨牌似地倒下,躲过一劫的人往摊贩广场逃窜。接着,从破碎的人潮缝隙中,窜出一名男子——应该是男的,对方戴着口罩和太阳眼镜,所以看不太清楚。 他右手拿着一把沾染不明红色液体的刀子。 男子发出怪吼,一边挥动刀刃一边朝这里跑来。 赤裸裸的癫狂,使和平的元旦瞬间变成地狱。我四处寻找刚才放开手的凉与和音。 下一刻,我的心脏差点就停止跳动。 男子奔跑的方向,正朝着和音与凉。 男子的怪吼声越来越大。我想他大概是喊着「闪开」,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且也没心思理会。 人们的惨叫声、男子的怒吼、蹲着抱紧凉的和音、刀刃、红色液体、动弹不得、恐惧、混乱、愤怒。凉、和音! 我一心一意地奔跑,从旁一脚踢飞那名持刀的男子。 * 新年一开始就发生袭击香客的悲剧。虽然无人死亡,但仍有数名受害者,这起随机伤人事件被媒体大幅报导,大家都像事前约好似地,将这件事处理成社会的黑暗面或虚构作品中的暴力情节出现在真实世界。然而,对于实际上受害的我们而言,犯人供称「杀谁都无所谓」的事实比起这些更让我们打从心底感到恐惧。虽然本来就知道和其他国家相比算是比较和平的日本仍然会发生这种事,但我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起事件中无人死亡,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和音与凉也没有受伤。当时,我突然飞踢犯人之后,周围的男性一起制伏他,也直接报了警,所以我并没有受伤。我们不想再跟这件事情有牵扯,所以在警察抵达之前就离开了。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和音一直紧紧抱着凉。凉似乎不知道自己曾经身置险境,还傻傻地说:「吓我一跳!」比起心灵留下创伤,这样或许比较好。 回到家时,新闻已经在报导这件事,妈妈一脸担心地赶来关心。 「啊,你们终于回来了!有没有人受伤?」 「妈,没事。我们离案发现场很远。」 「凉也没事,不必担心。」我们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所以事先说好就告诉她我们在远处发现骚动,在事情闹大之前就回来了。妈妈要是知道我飞踢犯人,有可能会晕倒。 当天晚上—— 和音要我在寝室内正坐。 「你要先赏还是先罚?」 这是和音生气的时候,告诉我接下来要开始训话的开场白。这种时候不可能逃得掉。所以我平常都会选择先被骂,至少骂完之后她会温柔一点,我多少也可以有一点安慰。 「……先罚好了。」 「很好。我说你啊,飞踢手上拿着刀子的人,太危险了。你运动神经那么差,难道一点自觉都没有吗?你以后尽量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如果你有什么万一,最可怜的会是凉啊!」 凉出生之后,和音就变了。她最重要的人,大概变成凉了。身为喜欢和音的男人,心情虽然很复杂,但是身为凉的父亲,其实非常开心。 所以,我也不与她争辩。「如果不那么做的话,他们两人会很危险」这只不过是借口。我没有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守护好凉与和音。毕竟身为一个父亲,这才是唯一正确的做法。「嗯,对不起。」 「你有好好反省吗?」 「有。」 「以后不会再做危险的事情了吧?」 可是我没办法答应这件事。虽然我不是什么英雄,但是下次如果出现一样的情况,我还是会做危险的事。 「……我会努力。」 和音无言的视线,锐利地刺向这样回答的我。 我与和音持续漫长的沉默。我们一起度过了无数 个像这样沉默的夜晚。因为彼此太过坦承,所以反而开不了口的夜晚。 然而,我们已经都三十岁了。 和音轻叹一口气之后,气氛马上就和缓下来。 「惩罚结束了。接下来是奖赏。」 话还没说完,和音就来拥抱维持正坐姿势的我。 「谢谢你来救我。很帅气喔。」 「不客气。有再度爱上我吗?」 「嗯。我以前有说过啊。」 「说什么?」 「我喜欢的是会飞踢坏人、英雄救美的男生。」 「啊,好怀念喔。」 「是不是觉得心情好像变年轻了?」 「……要不要久违的来穿个高中制服?」 「你这个笨蛋。」 这骂人的声音就像她紧贴着我的嘴唇一样,非常柔软。 * 然而,那起平安落幕的事件,仍然在和音心中留下伤痕。 我们的年假到一月三日,照顾凉的托儿中心也一样。原本预定从四日开始送凉去托儿中心,我们夫妻也开始上班。 然而…… 和音非常排斥离开凉的身边。「不用这么担心,没问题的。」 「可是,如果再卷入那种意外的话……」 无论我怎么说,和音只会这样回嘴,完全不打算离开凉。 或许她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我只是从旁看到事情发生,而和音却直接面对手持沾血刀刃的随机杀人犯。一个不小心,和音或者凉都会成为刀下亡魂。所以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和音过度担心凉可能会再遭遇相同危险的心情。 因此,我联络研究所和托儿中心,决定在和音情绪稳定前,让凉和她一起再休息几天。和音是个聪明人,就算现在一时混乱,过二、三天一定会好转。 「和音,我已经联络托儿中心和研究所了。你可以和凉一起多休息几天。」 「嗯……历,抱歉,谢谢你。」 和音说完,无力地笑了笑。我觉得没能让和音安心的自己很没用,所以心想至少要连和音的份一起努力工作,每天竭尽全力做好为人夫、为人父的份内之事。 在那之后,过了两天、三天、四天——甚至过了一个礼拜,和音都没打算离开凉的身边。 休假时,我和妈妈一起看电视。和音好像在凉的房间,和凉一起玩游戏。妈妈说和音这几天都像这样,片刻也不离开凉。不过,和音还是有认真做家事,因为凉也跟在身边,所以凉也学会帮忙做家事。虽然这样也很好,不过妈妈接着说: 「凉已经没事了。他会想去外面玩,整个人活力充沛。不过和音啊……我看着都担心呢。虽然发生过那种事情,会这样也无可厚非,但是她会不会太钻牛角尖了?」 妈妈不知道和音与凉当时就是随机杀人犯的目标。我为了不让妈妈瞎操心,所以骗她我们没有卷入那场意外。因此,妈妈更会觉得和音现在的举动很夸张。 「之前她在做饭的时候还被菜刀割伤了……是不是带她去做一下心理咨商比较好呢……」 几天前,我下班回家时,和音的左手腕包着绷带。正如妈妈所说,和音似乎在做饭时不小心没拿好菜刀,伤口切得比较深。直到现在都没拆掉绷带,可见伤口真的很严重。如果又发生类似的事情,可能会受更严重的伤。而且,受伤的人可能是凉而不是和音。如果变成这样的话,就是本末倒置了。 然而,这时候突然要和音去做心理咨商,感觉会把和音逼到绝境,所以我也不想这么做。因此,我决定好好再和她商量一次。毕竟我本来就打算在今天休假时这么做。 我告诉妈妈我们要谈谈,然后就走向凉的房间。 「凉,就是现在!在那里!冲啊!」 「妈妈好烦喔!」 房间里传来和音与凉活力充沛的声音。光听两个人玩在一起的声音,就觉得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我进来了喔——」 我还是先打了声招呼才走进房间。凉戴着hmd(head mount disy,头戴式显示器)认真玩着虚拟实境的游戏,和音在旁边帮他加油。外接萤幕上显示他正在玩踢足球的游戏。 「历,怎么了?」 「嗯,我有事想和你聊聊。」 「什么事?」 「去我们的房间说吧!」 「不能在这里谈吗?」 「我想单独两个人谈。」 「可是……」 和音瞄了凉一眼。凉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听不听得到我们的对话,继续专心玩游戏。 「凉,游戏暂停一下。」 我看准游戏告一段落的时间点,拍拍凉的肩膀。凉脱下显示器,疑惑地看着我。 「爸爸有话要和妈妈说。虚拟实境的游戏先玩到这里。」 「咦……」 凉嘟起嘴巴。我们家规定小孩不能自己一个人玩虚拟实境的游戏。因为虚拟实境的游戏会让人专注于3d的世界,身体难免会动起来,所以经常发生跌倒伤及后脑勺等意外。和音大概是在担心这一点吧。 「用一般电视也可以玩吧。」 「可是用电视画面很难玩啊!」这就是所谓的时代进步。我还小的时候,虚拟实境还是有钱人的享受。结果在那之后经过十几年,虚拟实境已经变成圣诞节送给孩子的礼物当中排名第一名的玩具,现在说到玩游戏,基本上都是指虚拟实境了。普通的定义会随环境改变,用电视画面玩游戏,对现在的孩子而言已经不普通了。不过,游戏再怎么进步,也比不上虚质科学一鼓作气改变了过去世界上认为普通的概念。 「总之,hmd暂时没收。我们谈完就还给你。要出去的话,必须先告诉我们喔。」 「知道啦——」 凉虽然一脸不满,但还是乖乖地点头。看到他的表现,心想自己算是有好好教育他,这一点让我觉得安心。 「凉,要小心喔。不可以做危险的事情喔!」 「妈妈最近真的好烦!」 「这是为了你好。因为真的很危险啊!」 和音的担心不被当回事,让她的语调显得越发激动。和音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凉不满的表情中,还带着一点害怕的神色。 「哎呀,妈妈真的有点啰嗦耶。凉没问题的,对吧?你不会做危险的事啊。」 我刻意用开玩笑的口吻这样说,然后拨乱凉的头发。我不想因为这种事,让凉害怕和音。 「来,妈妈刚才大声说话,也要学河马道歉才行。」 「……我才不是河马……是大象。凉,对不起。」 「是犀牛啦!」 不愧是我儿子,连吐槽都吐得很漂亮。不过,和音也配合得很好就是了。三人和睦地相视而笑后,我与和音走向自己的寝室。 * 然而,两人回到寝室面对面时,刚才那一点笑容顿时消失无踪。 「和音。」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也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你真的非常爱凉,所以才会担心凉可能遭遇不测……但我反对因为过度担心而束缚凉。」 「……」 「我知道的确有风险。遇到像新年时那样的事件,机率其实很低,但我们还是碰上了。如此想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一起待在家里,或许比较安全,但是……」 「……」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在外面的世界生活,值得我们承担这样的风险。我们大家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如果我因为害怕遇上交通事故而一直把自己关在 家里,那就无法与和音相遇了。凉也不会出生。我们不能从凉身上夺走他可能得到的莫大幸福。」 这几天我一直反复思考该怎么对和音说这件事。我不想伤害和音,但是看现在的状况,势必得做点什么才行。 因此,我决定用这样下去可能会失去莫大幸福的论点来说服和音。她和我一样,不,应该是说她比我还希望凉能过得幸福。因为和音深爱着凉,所以这份心意她一定能了解。 然而…… 「……可是,这种事情……」 和音的声音和肩膀,都在颤抖。 「这种事情的前提是要活着吧……?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我们的幸福当然值得担负这些风险。我也这样想啊!可是……我们会这样想,是因为我和历都活着啊!」和音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我原本自认很了解和音的心情,难道其实我根本一点也不了解吗? 我的确不像和音那么真切地思考死亡的风险,或许那是因为我成功拯救了凉。说实话,那件事让我产生了一点自信。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一定能保护他……我心里产生了这种毫无凭据的自信,但在和音的眼中看来可能是我太掉以轻心。 「那是因为你一直抽到百分之九十九会中的好签才会这样说……如果你抽到百分之一的坏签呢?一百个人当中一定会有一个人抽中坏签啊!既然如此,选择一直都不抽签有什么不对吗?」 「……从机率上来考量的话,因为怕抽到百分之一的坏签而放弃百分之九十九的好签,岂不是太浪费……」 「所以我说那是因为你这家伙没有抽到坏签,才能讲这种话啊!」 和音用双手抓起我的衣领。 我隔着眼镜镜片,看到那个称呼我为「你这个家伙」的和音眼里涌出泪水。她的双眼就像是看到绝望般地充满黑暗。太奇怪了。再怎么说,这种情况也太不对劲。 为什么和音会对那百分之一的坏签如此恐惧? 「那是因为你这家伙没有抽到坏签,才能讲这种话啊!」 这种说法,仿佛就像是自己抽到坏签一样—— 此时,我突然想到…… 为什么呢?我的视线被和音左手腕上的白色绷带吸引。 和音好像是在五天前受伤的。我下班回家之后,突然看到她手上缠着绷带所以吓了一跳。她好像是自己用右手缠绷带的,所以包扎得不是很好看。没错,刚好就像现在这样——应该是说,绷带至今也维持相同的形状。 五天前受伤,所以缠上绷带。 从那之后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换过绷带吗? 可能会有这种事吗? 「和音。」 我拉起和音的左手腕。 「……啊!不要……」 和音扭动身体,想甩开我的手。不过,我毕竟还是男人,力气比和音大。我硬把手腕拉过来并且拆开绷带。 绷带下一点伤痕也没有。 「……」 纤细手腕的抵抗力道瞬间消失。和音垂着头,什么也不说。 我开始思考…… 没有受伤,却缠着绷带。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她想隐瞒什么?到底是什么?和音平常戴在左手腕的东西,是什么? 「和音,你的ip装置呢?」 和音仿佛已经死心,诚实地指向梳妆台的抽屉。 我拿出藏在抽屉里的ip装置,戴在和音的左手腕上。 打开电源确认ip,发现…… 上面显示的数值为——013。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礼拜前。」 一个礼拜前。刚好是寒假结束,和音开始过度担心凉的时候。 从那个时候开始,和音就移动到第13号世界了。执意不离开凉的人,其实是第13号世界的和音。和音怕事迹败露,所以假装受伤把左手腕包扎起来,以便拆下ip装置。然后,就这样整个礼拜都和凉待在一起。 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是因为你这家伙没有抽到坏签,才能讲这种话啊!」 答案只有一个。 「和音,该不会是你那边的世界……」 「……没错。」 我不想听。虽然我真的不想听…… 「在我的世界……那天凉被杀人犯刺伤……就这样死了!」 和音流下眼泪。 大概是不想让这个世界的凉听到吧!和音虽然压低声音,但还是喊了出来。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发出仿佛憎恨着全世界的悲叹。 和音的身体虽然剧烈颤抖,但还是咬着牙压低哭声。从她齿缝中传出的细微悲鸣,撼动着我的心。我什么都没说,只能怔怔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太卑鄙了……明明只差13差个世界……这里的凉却还活着……还能活力充沛地玩游戏!」 我现在非常后悔刚才对和音说「我懂」。 我根本就不懂。因为我根本不可能懂。 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因为凉还活着所以才成立。 如果,在我的世界里,凉在我眼前被刺杀身亡…… 我绝对说不出那样的话。 实际上遇到这种情形的和音,大概是用选择跳跃来到这里。为了否定凉已经死亡的世界,她选择来到凉还活着的世界。 结果—— 对了。 我现在才想到,对了,如果第13号世界的和音在这里,就表示…… 这个世界的和音,现在在凉已经死亡的第13号世界! 「和音!」 或许是知道我呼唤的人不是她,眼前的和音并没有回应我。我深呼吸一大口气,把手搭在和音的肩上说:「和音……你是用选择跳跃过来的吗?」 和音默默点头。 「为什么?」我尽可能温柔地问。 和音迟迟不回答,但我也不催她。我绝对不能责备和音的行为。我不想再继续伤害和音了。如果这个世界的和音是骰子的一点,那现在我眼前的和音就是骰子的六点。无论几点都是同一颗骰子。我当初已经决定要爱整颗骰子、爱和音的一切。 「……我……」 终于,和音轻轻开口。 我轻抚她的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悄声告诉她:没事的。 「我太想见他了。」 嗯。 「再一次也好……我好想见凉一面!」 和音只能忍耐到这里了。 拿下眼镜的和音,擦着不停流下的泪水,开始放声大哭。凉和妈妈应该都听到了。但是,我真的没办法说出「别哭了」这种话。我只能抱紧像个孩子般放声大哭、浑身颤抖的和音并轻抚她的背。 接着,我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就算是撕破嘴也没办法要求这个和音赶快回去原来的世界。 话虽如此,现在和音一定在那个没有凉的世界伤心哭泣,我也不能放任不管。 越近的世界平行跳跃的次数就越频繁,而且马上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反之,越远的世界移动的机率越低,相对的移动之后就比较难回到原本的世界。第13号世界的话,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太远。我想就算放着不管,应该也会自然而地回去。 「妈妈?」 此时,房间门被打开,凉一脸战战兢兢的样子。 「爸爸……妈妈……怎么了?」 听到凉的声音,和音抓着我的双手瞬间加大力道。 我为了让她放心,轻抚她的手并且对凉说: 「啊,妈妈她啊,肚子很痛 呢!凉可以来帮妈妈揉一揉吗?」 「肚子?很痛吗?」 凉小跑步赶来,一屁股坐在和音身边,把手伸向她的腹部。 「妈妈,你还好吗?」 「凉……」和音抬起布满泪水的脸,轻抚凉的头。 「谢谢你……凉真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呢。」 「妈妈,不要哭。妈妈你听我说,这样做肚子就不会痛了喔!」 凉因为受到和音影响,差点要跟着哭出来,但是仍然用手掌贴着和音的腹部轻轻抚摸。每次凉肚子痛的时候,和音都会这样做。 「怎么样?舒服吗?」 「嗯……嗯……凉,谢谢你……」 我看着和音擦着眼泪,微笑面对凉,便悄悄离开房间。一方面是想让他们母子单独相处,一方面是想到妈妈一定很担心我们,得让她放心才行。 一回到客厅,发现妈妈没有打开电视,只是恍惚地坐在沙发上。 「妈。」 「啊,历……和音还好吗?」 「嗯,已经没事了。现在凉陪着她。」 虽然我这么说,但是我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怎么样才算「没事」了。 「这样啊……那个,历……」 妈妈正想对我说些什么的时候,下一个瞬间我的装置就显示有来电。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妈妈,她轻笑着伸出手掌对我说「接吧」。我决定先确认来电对象是谁。 「是爸……?妈,抱歉。喂?」 「啊,历。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嗯,什么事?」 「抱歉,你现在能马上带和音一起来研究所吗?」 「现在马上吗?和音也要一起?发生什么事了?」 虚质科学研究所的运作是全年无休的,休假采轮班制。因此,如果有什么事情,休假日也经常会像这样被呼叫。然而,这次爸爸的声音明显和以往的气氛不同。 「啊,其实是这样的……」 爸爸说的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 我拜托妈妈照顾凉,想办法说服和音一起前往研究所,我们到的时候爸爸和佐藤所长已经等在那里了。 爸爸在电话中说,我与和音的ip都被锁住了。 通常只有被卷入某种犯罪的时候,才会在本人没有意愿的状态下锁住ip。我能想到的事情只有新年的杀人魔事件,但犯人已经遭到逮捕并结案了。至少除此之外我已经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我追问爸爸到底怎么回事,但是爸爸说详情见面再谈,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四个人一起进入完全隔音、遮蔽讯号的会议室并锁上门之后,爸爸才告诉我事情的始末。 「简单来说,平行世界的你与和音是杀人事件的重要关系人。」 「……杀人?」 这个词汇出现得太突然了。我与和音都睁大眼睛。 「今天早上,警察来这里提供了一份资料。你们两个人的ip锁定是在昨天晚上强制执行的。事情大约发生在前天晚上。sip的相对值为22正负10。一般来说,应该是和你们两个没有直接相关的数值。 所谓的sip,正式名称为「史瓦西跳跃ip」,指的是在平行世界发生某现象时,会发生相同现象的世界范围。22正负10,表示这个世界的ip为0时,发生现象的所有平行世界之相对中心为ip22,会发生相同现象的平行世界范围为ip12到32。只要sip的数值当中不包含0,基本上就和自己的世界没有关系。这次的状况是12到32。也就是说,应该和这个世界没有直接关系才对,不过…… 爸爸说到「不过」就停住了。我知道原因是什么。 「我们在相同的sip范围内,发现未批准的选择跳跃纪录。移动距离是13,移动对象是你,和音。」 「……是我。」 没错。现在这里的和音是ip13。刚好进入sip范围。如此一来,至少不能说事件和这个和音完全无关了。 「在你们来之前,能收集的资料都收集了。事件发生在前天晚上,大约八点到十一点之间。每个平行世界的案发现场多少有点不同。你们看这张地图。」 爸爸说完,摊开现在看来已经过时的纸本地图。那是我居住区域的详细地图,其中有数个地点标上记号和数字。 「这是每个平行世界的案发现场。」 我开始一一浏览。有些在建筑物中,有些在巷子、公园里,要说有什么共通点,就是这些地方都离我家不远。 ——应该是说…… 「这个地点没标错吗?」 我指着地图上标注的建筑物,向爸爸确认。爸爸苦着一张脸,缓缓地点了头。 「嗯,已经确认过好几次,地点没有错,就是你现在住的房子。」 没错。在平行世界,我家就是杀人事件的案发地点。 「怎么可能……不过,为什么会……」 「看到受害者可能就会明白了。」 接着,爸爸拿出来的资料,应该就是这起事件的受害者简历,上面还附有照片。那是一位四十几岁的女性,总之我对这个人没有印象。连名字都没有听过,但是…… 「……这个名字,该不会是……」 「没错,新年的那起随机杀人事件。她是犯人的妻子。」 一条条我不希望有关联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这个世界没有人死亡,但是在距离20左右的世界……凉似乎被杀死了。当然,那个世界对这起事件的报导也远多过这里。你们家也数度在媒体上曝光,犯人的妻子因此得知地点。据说她在前天晚上,一个人到你们家去谢罪。结果……」 结果被杀了。 了解上述几个条件,就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嫌疑最大了。 在不怎么远的平行世界里,我与和音的孩子被随机杀人犯杀害。 该世界的sip范围内都发生了杀人事件,受害者为杀人犯之妻,案发现场在我家。如此想来,这起事件嫌疑最大的人就是—— 「警察现在似乎认为和音是嫌疑最大的人。」 「和音?怎么会?」 我的预测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如果是这种状况的话,最有嫌疑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毕竟,在发生事件范围内的和音,应该都是从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世界,移动到发生这起事件的世界。也就是说,她们都来自凉没有遭到杀害的世界。更明确地说,就是没有动机。 而且,这次移动也非主动而是被动。执行选择跳跃的和音来自发生事件的世界,她应该是因为凉被杀害太过伤心而选择移动。所以这个世界的和音,只是无辜受牵连而已。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和音是被强制移动的,她根本没有杀人的动机啊!既然如此,嫌疑更大的应该是……」 我吞下差点说出口的那句话。 太危险了。这可不是趁势就能随便说出口的话。犯下杀人案的和音,借着平行移动逃到这个世界比较合理……这种话我怎么能说得出口。 「冷静一点。和音最有嫌疑,当然有其理由。其一是案件发生在移动之后,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只有和音没有不在场证明吗?」 「相反。几乎所有世界都只有和音有不在场证明。不过,调查之后大部分的不在场证明都被推翻了。」 怎么回事。如此一来,不就像是……像是和音捏造了不在场证明吗? 「和音的不在场证明,在每个世界大部分都是由你作证。不过警察不会相信亲人的证词。因 此一开始就抱着怀疑调查,结果一一发现你为和音捏造不在场证明的痕迹。」 「……怎么会……」 也就是说,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应该是—— 平行世界的凉被杀害,过度伤心的和音移动到凉没有被杀害的这个世界。 相对地移动到那个世界的和音,得知凉被杀害,而且犯人之妻在几天后的晚上来访。 然后,和音就杀了她。 那个世界的我为了包庇和音,捏造了不在场证明。 然而,警察发现捏造的证据,结果使得和音成为嫌疑最大的人。 「怎么……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不自觉地用力拍桌。 「和音不可能是犯人!和音没有动机!明明和音她……」 凉在这个世界没有被杀害啊! 这句话,我真的没办法在和音面前说出口。 「爱茵兹瓦之门。」 ——我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话。 「所长?」 因为爸爸的喃喃自语,我才知道发言的人是佐藤所长。不过,所长刚才说了什么?爱茵兹瓦? 「只要穿过那扇门,无论是多么善良的人、多么天真的孩子,都会变成杀人魔。几十年前有作家说过,世界上有这样的门存在。」 刚才看似一直对我们的谈话内容兴趣缺缺,在一旁无聊发呆的所长突然发言。她到底在说什么呢? 爱茵兹瓦之门?穿过门的人都会变成杀人魔?所以她的意思是和音穿过那扇门吗?太愚蠢了,这怎么可能。和音怎么可能会这样突然改变。 所长瞬间抬起头,茫然的眼神缓缓地穿过我。 「……总之,先解除ip锁定把和音带回来吧!这件事还是要问和音本人。」 「历,你应该知道吧!没有警察批准,不能解除锁定。」 「只是规定不能这么做,不代表做不到啊!」 「身为所长,我不能允许你这样做。会带来很多麻烦的。」 ……所长和爸爸是实质掌握这间研究所的两位大人物,他们反对的话就不可能解除锁定。可是,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总之,你先休假一阵子没关系。一有消息我就会马上告诉你。所以,你就先安心等着。」 安心?这种状况,我怎么安心? 然而,我也无计可施,只好影印所有警察提供的资料带回家。 我想着0世界的和音,也想着第13号世界的和音。 两个人我都想守护,但又无法周全。 * 直到深夜,我都无法入眠。 第13号世界的和音,在一周前移动到这个世界。案发时,第13号世界的和音已经在这里。也就是说,第13号世界的和音不可能是犯人。警察应该已经彻底调查过选择跳跃的纪录才对。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然而,我当时却一时激动,瞬间怀疑了第13号世界的和音。真是不可饶恕。我一直后悔,那时不应该脱口而出这种话。 总之,第13号世界的和音不是犯人。那么下一个嫌疑人就是第13号世界的我。第13号世界的凉惨遭杀害,所以我有充分的杀人动机。 不过,如果我是犯人,为什么要帮和音捏造不在场证明? 有一种可能是我从状况判断和音被警方怀疑,为了不让和音蒙冤而捏造不在场证明。然而,根据警方的资料,第13号世界的我否认犯案。如果我想保护和音,最好的方法应该是捏造不在场证明再加上自首。 然而,我却主张犯人是除了我与和音之外的第三人。 在第13号世界,我们一家因为在随机杀人事件中受害而闻名。因此我主张有人来看热闹,结果偶遇来谢罪的杀人犯之妻并且在正义感的驱使下犯案。 ——虽然也不是不可能,但这种说法未免太牵强。如此一来,更让人觉得是在包庇某个人。 我会包庇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和音。 然而,我怎么想都不觉得0世界的和音会是犯人。 我在随机杀人事件中飞踢犯人的那个晚上,和音对我说过,如果我有什么万一,最可怜的人就是凉。 和音是最为凉着想的人。凉还在0世界,我怎么想都不觉得和音会在平行世界杀人,导致自己回不来。 既然如此,只剩下一种可能。排除这一点,就能说明所有不自然的情况。 第13号世界的我,刻意让大家怀疑0世界的和音。 只要这样想,就能说明所有不自然的情况。 「历。」 和音轻声呼唤我。 我一回头,本来应该已经入睡的和音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 「你在做什么?还不睡吗?」 「我睡不着。」 「……你还在想那起案件吗?」 和音边说边靠过来坐下,把脚伸进暖桌里。 她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我,我开口说: 「我怎么想都不觉得和音是犯人。不过,如果我是犯人的话……我只想到,这些行为是在嫁祸给和音。无论在哪个世界,我都不认为自己会对和音做这种事。」 不觉得、不认为…… 我的思考都止步于这种情感论。 「嗯。我也不认为历会做这种事。历对我说过,他会连我所有可能性都爱。所以,我相信他不会对这个世界的我做这么过分的事。」 啊,这是我对和音说过的话。果然,平行世界的我还是我。 「……况且……」 和音一脸忧愁地欲言又止。 「……我……」 她一直说不出下文。我也不勉强催促她,静静等着和音开口。 终于,和音开口了。 「说不定是……是我……杀的。」 我心想她在说什么啊! 她说得也没错。第13号世界的凉被杀了。所以,如果是这个和音的话,可能会犯下杀人案。但是…… 「你绝对不可能杀人。我很清楚。你从一周前就在这个世界,不可能犯下两天前的杀人案。」 「不对。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是怎么样?可能是我杀的……对了!她是想说0世界的和音没有动机,所以不可能杀人吗? 「如果,我是0世界的人……移动到第13号世界,发现凉被杀了……光是这样,我可能就会杀人了……」 ……她在说什么? 她的意思是说,从凉还活着的世界移动到凉被杀害的世界,光是这样就有动机了吗? 这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你是说犯人是和音?」 「不是。不是这样……只是,或许有……可能……」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接着,又变得通红。 别开玩笑了。那么温柔的和音,怎么可能杀人。 我不应该认真听她说这些鬼话。太过分了。 这个和音、第13号世界的和音,根本就不了解0世界的和音。 孩子被杀害的第13号世界的和音,怎么可能了解孩子还活着的0世界的和音。 为什么她会说这种话,她明明就是其他世界的和音啊。 况且……她为什么要来我的世界。 我们过得很幸福。过得很幸福啊! 然而,不知不觉间和音从凉被杀害的世界移动过来,使得这个世界的和音被怀疑,ip也被锁住了。 如果和音的嫌疑一直无法洗清,事情会变得如何?0世界的和音会在第13个世界被逮捕,ip会继续锁住回不来 ,那么第13号世界的和音还能以凉的母亲的身份幸福地生活下去吗?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突然从平行世界跑来的和音,要夺走和音、夺走我们的幸褔呢—— 此时…… 我发现第13号世界的和音,以非常悲伤的眼神看着我。 接着,我浑身冒出冷汗。 我……我现在对和音产生了什么想法? 要爱她所有的可能性。不只是骰子上的点数,而是和整个骰子结婚,我们曾经许下这样的诺言,然而我刚才是不是萌生了非常过分的念头? 我刚才是不是用非常丑陋的表情瞪着和音? 我满脑子只想着0世界的和音,完全没有顾虑第13号世界的和音的心情。 我忘了自己的誓言—— 「啊……」 ——就是这样践踏过去誓言、自我本位的愤怒…… 「该不会……」 脑海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平行跳跃。 选择跳跃。 0世界和第13号世界的和音。 ip锁定。 杀人事件。 平行世界的我。 连所有可能性都爱的誓言。 没有信守誓言的我。 「和音。」 「嗯?」 「对不起。」 我只能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 和音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发现了。发现非常自私的真相。 「我知道犯人是谁了。」 * ——一周后。 和音的ip已经解锁,可以在选择性跳跃之下回到原本的世界,所以我们都在研究所的移动室集合。 ip胶囊中躺着第13号世界的和音。在那之后的一周,和音都没有上班,一直和凉在一起。不过,她已经有所觉悟,知道自己过不久就要回去了。因此,我也没有怪她。我已经找回对第13号世界的和音应有的体贴,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有怪罪她的资格。 「一切都像历说的那样呢。」 胶囊关闭之前,和音这样对我说。 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警察将我提供的资讯串联,昨天平行世界也传来逮捕到真凶的消息。 真凶当然就是平行世界的我。第13号世界的高崎历。 真正的案发经过是这样的: 凉在平行世界遭到杀害,过度悲伤的和音,移动到凉还活着的世界。 随之交换移动到那个世界的和音,得知凉已经被杀害。 数日后的晚上,犯人之妻为了谢罪而来到我家。 此时,我是当下马上动手,还是先把人赶走再追上,每个平行世界都有微妙的差异。 总之,平行世界的我,杀害了杀人犯之妻。 第13号世界的我,竟然想到这个方法。 只要杀了这个女人,再将罪责嫁祸给0世界的和音,警察就会锁住和音的ip。 如此一来,第13号世界的和音就不能用选择跳跃的方式回来,至少在事件解决之前,可以一直在凉还活着的世界幸福地生活。 因此,第13号世界的我,只捏造了和音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刻意捏造成稍微调查一下就会马上被发现的样子。 这些捏造的证据一如预期被警方发现,结果变成高崎历为了包庇妻子,而捏造不在场证明,使得和音变成嫌疑最大的人。 「你为什么会突然发现?」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发现真相的契机。 但是,我认为应该要诚实告诉和音。 「我发现真相的那天晚上,你对我说,或许0世界的和音也有动机……我当下非常恨你。」 没错。我当时恨了和音。恨了骰子上的六点。 「当时,我满脑子都在想0世界的和音,完全忘了连所有可能性都要爱的誓言。」 和音只是默默地听我说话。 「如果我这么想,那么第13号世界的我,可能也会有这种想法。我认为第13号世界的我,行动时只会为第13号世界的和音着想。尤其是那个世界的我,面临凉被杀害的事实,应该无法冷静下来才对。」 我曾经认为人不可能突然转变。 然而,我自己却证明事情并非如此。 所以,我发现了。第13号世界的我,一定已经变了一个人。 「第13号世界的我,能为第13号世界的和音做什么?从这个角度想,就能找到答案了。就算牺牲0世界的和音或者无辜的人,也要让第13号世界的和音幸福。」 这的确是我的风格。的确是我的风格没错。 我只专注于骰子上的一点,只爱着自己世界的和音。 「……太自私了。回去之后,干脆离婚好了。」 「……虽然不可原谅,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等等他?」 「那你再发誓一次吧!」 「我发誓。我会爱着整个和音,连所有可能性都爱。」 「……嗯,那我考虑原谅他。」 「要让第13号世界的我,也好好发誓才行。」 「没问题的。你们两个都是同一颗骰子不是吗?」 和音说完这句话,稍微笑了笑。 她喃喃自语般地低声说:我要回去了。 * 盖上胶囊的盖子,将机器调整至ip13用的电磁波。 现在,邻近的平行世界一定也正在发生相同的事。 选择跳跃感觉上就像眼睛闭上数秒而已。其实张开眼睛也没关系,不过为了减少视觉资讯的混乱,最好还是闭上眼睛。 我不自觉地盯着胶囊中闭上眼睛的和音。 结果,我发现她的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 紧皱的眉头微微震动。 和音闭着眼流下一行泪。 接着,我清楚听到和音说: 「太奸诈了。」 「为什么只有这里……」 * 那天晚上。 我和回到这个世界的和音、凉三个人,久违地排成川字形睡在一起。 凉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睡,虽然嘴上抱怨说:我可以自己睡!但看起来好像还是有点开心。这难道是为人父母的心里的愿望吗? 为了不吵醒已经入睡的凉,我与和音低声交谈。 「百分之九十九的幸福,如果是建立在百分之一的不幸之上……我们该如何是好?我们可以这样幸福下去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我们已经幸福了,就应该继续幸福下去。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无法回报那百分之一的不幸……不过这也是因为我们很幸福,所以才能说出这种话吧。」 「可能,是这样吧……」 百分之一的不幸,会怎么想百分之九十九的幸福呢?离别时那个世界的和音说的话,就是答案。 「不过,我认为就算是将错就错,我们也应该要幸福下去,而且还要连结到以后的幸福。这样百分之一的不幸才不算糟蹋,而是成为我们的垫脚石。」 「把这些不幸当成垫脚石,真的好吗?」 「这不是好坏的问题。我们已经站在幸福的一方。既然站在各种可能性之上,就只能按照自己所处的位置生活。」 「嗯……也是。」 睡在我与和音之间的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和音怜爱地抚摸凉的脸颊,我也将自己的手搭在和音的手上。 在睡着之前,我再度向和音发誓。 「我会连你所有的可能性都爱。这次也包含百分之一的不幸。」 和音回答我说: 「我已经充分了解自己有多么幸福了。」 我告诉她:我也是。 中场休息 时光平稳地流逝,我与和音即将迎接花甲之年。 「爸、妈……其实我有想结婚的对象了。」 凉这么说。他带了一位名叫绘理的女孩回家,她看起来既柔弱又十分可爱。 我们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而且这件事一点也不突然,自从凉和绘理开始交往后,就经常来家里玩,以我们的角度看来反倒觉得这天终于来了。由于之前就已经预料他们不久后要步入婚姻,所以家人之间也开始较常往来。 凉在两年后的春天,终于说出要结婚这件事。因为比预料的时间还长,所以我偷偷存下的结婚资金还不少。当我说婚礼想办得多盛大都可以时,凉却说办简单的仪式就好。我当时还觉得真没意思。 问题发生在那天晚上。 「爸、妈,方便聊一下吗?」 凉和在我们家过夜的绘理一起来到我们夫妇的房间,说有事情要商量。我与和音不知不觉挺起腰杆正襟危坐。 然而,凉和绘理迟迟不肯开口。我担心他们该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病,开始觉得不安。 「所以,你想商量什么事?」 我下定决心开口问。和音也以认真的表情倾听。 看他一脸苦恼的表情,让我心想他到底在烦恼什么,不料…… 「其实,我想在结婚的时候锁定ip。」 我们松了一口气。 「那个……我一想到如果婚礼当天出现移动现象,就觉得很不安……不过,如果锁定ip就可以安心了吧!」 原因不用问我们也能懂。凉和绘理就像我们结婚时一样,都怀抱着相同的不安。 「爸爸那里也有在执行ip锁定对吧!所以,可以的话我想拜托爸爸……不行吗?」 这时候ip固定的技术已经十分普及,只要本人有意愿,法律上允许在婚礼等特殊状况锁定ip。当然,必须提出申请并通过严格的审查,而这时候的我们虽然不是刻意经营但在研究所已经有一定的地位,以现在的身份确实可以帮得上忙。因此,凉和绘理来拜托我们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他会如此烦恼该如何商量这件事,就表示已经想到后果了吧。毕竟锁定ip就等于扼杀了其他可能性。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和所爱的那个人结婚,所以才会来和我们商量。 针对他们的请托,我与和音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 「我们来讲一下过去的回忆吧!」 「说得也是,这样比较好。」 我们选择告诉他们往事。 从两个人惊心动魄的相遇、我不断被拒绝、和音非常随便的告白,一直聊到求婚这段心路历程。还有,我们也曾经历相同的烦恼。不过,初体验失败的事情我就略过不提了。 婚礼当天我与和音拿下ip装置,决定和对方的一切结婚。 生下我们最爱的儿子。 曾经卷入重大案件,我背叛了当初的誓言。 现在,我们过得很幸福。 把这一切都告诉我们深爱的孩子。 真的只是说说往事而已。至于听完之后有什么感想、要怎么做,都交给凉和绘理去决定。 婚礼当天,两人的手腕上究竟有没有ip装置呢? 后来怎么样了呢?我最近很健忘,已经想不起来了……就当作是我忘了吧! * 翌年,凉和绘理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两人帮孩子取名为「爱」。 我的父母在还没亲手抱到小爱之前,就很遗憾地去世了。但是,我与和音、凉、绘理、小爱一家人过得非常幸福,我与和音也在幸福之中渐渐老去。 小爱日渐成长,她上小学时,我确诊罹患胃癌。幸好是早期发现,所以能在身体无负担的状态下接受治疗,但是在最后的最后,好运离我而去,七十三岁那年医师宣告我来日无多。 我本来想就这样死在医院,但是家人猛烈反对。我一直到最近才听说「在宅善终」这个名词。 生命所剩无几的罹癌患者,拒绝在医院接受治疗或者在安宁病房进行临终医疗,选择在自己已经住习惯的家中和家人一起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听到凉和绘理说出这个选项,让我觉得好幸福。 虽然对凉和绘理、小爱造成困扰也令人于心不忍,但我很开心而且也马上就相信大家想陪我一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我以不使用抗癌药物、不接受维生医疗这两件事为条件,选择了在宅善终。 我今年七十三岁。死亡可能来得有点早,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有丝毫恐惧或不满。晚年在偌大的家里,有爱妻、可靠的儿子、温柔的媳妇、可爱的孙女作伴。即使明天就要在痛苦中停止心跳,只要身边有家人,就可以笑着离开了。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就这样我离开医院回到家里,与和音安稳度过余生,孰料某天…… 我的ip装置开始出现语音提醒下个月的预定行程。 我使用的装置,每到月底就会自动以语音提醒下个月的行程。话虽如此,我这把年纪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玩乐的行程。这到底是什么约定呢?我歪着头聆听这个行程。 接着,我听到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约定。 「八月十七日早上十点,昭和路十字路口,穿紧身衣的女人。」 时光平稳地流逝,我与和音即将迎接花甲之年。 「爸、妈……其实我有想结婚的对象了。」 凉这么说。他带了一位名叫绘理的女孩回家,她看起来既柔弱又十分可爱。 我们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而且这件事一点也不突然,自从凉和绘理开始交往后,就经常来家里玩,以我们的角度看来反倒觉得这天终于来了。由于之前就已经预料他们不久后要步入婚姻,所以家人之间也开始较常往来。 凉在两年后的春天,终于说出要结婚这件事。因为比预料的时间还长,所以我偷偷存下的结婚资金还不少。当我说婚礼想办得多盛大都可以时,凉却说办简单的仪式就好。我当时还觉得真没意思。 问题发生在那天晚上。 「爸、妈,方便聊一下吗?」 凉和在我们家过夜的绘理一起来到我们夫妇的房间,说有事情要商量。我与和音不知不觉挺起腰杆正襟危坐。 然而,凉和绘理迟迟不肯开口。我担心他们该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病,开始觉得不安。 「所以,你想商量什么事?」 我下定决心开口问。和音也以认真的表情倾听。 看他一脸苦恼的表情,让我心想他到底在烦恼什么,不料…… 「其实,我想在结婚的时候锁定ip。」 我们松了一口气。 「那个……我一想到如果婚礼当天出现移动现象,就觉得很不安……不过,如果锁定ip就可以安心了吧!」 原因不用问我们也能懂。凉和绘理就像我们结婚时一样,都怀抱着相同的不安。 「爸爸那里也有在执行ip锁定对吧!所以,可以的话我想拜托爸爸……不行吗?」 这时候ip固定的技术已经十分普及,只要本人有意愿,法律上允许在婚礼等特殊状况锁定ip。当然,必须提出申请并通过严格的审查,而这时候的我们虽然不是刻意经营但在研究所已经有一定的地位,以现在的身份确实可以帮得上忙。因此,凉和绘理来拜托我们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他会如此烦恼该如何商量这件事,就表示已经想到后果了吧。毕竟锁定ip就等于扼杀了其他可能性。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和所爱的那个人结婚,所以才会来和我们商量。 针对他们的请托,我与和音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 「我们来讲一下过去的回忆吧!」 「说得也是,这样比较好。」 我们选择告诉他们往事。 从两个人惊心动魄的相遇、我不断被拒绝、和音非常随便的告白,一直聊到求婚这段心路历程。还有,我们也曾经历相同的烦恼。不过,初体验失败的事情我就略过不提了。 婚礼当天我与和音拿下ip装置,决定和对方的一切结婚。 生下我们最爱的儿子。 曾经卷入重大案件,我背叛了当初的誓言。 现在,我们过得很幸福。 把这一切都告诉我们深爱的孩子。 真的只是说说往事而已。至于听完之后有什么感想、要怎么做,都交给凉和绘理去决定。 婚礼当天,两人的手腕上究竟有没有ip装置呢? 后来怎么样了呢?我最近很健忘,已经想不起来了……就当作是我忘了吧! * 翌年,凉和绘理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两人帮孩子取名为「爱」。 我的父母在还没亲手抱到小爱之前,就很遗憾地去世了。但是,我与和音、凉、绘理、小爱一家人过得非常幸福,我与和音也在幸福之中渐渐老去。 小爱日渐成长,她上小学时,我确诊罹患胃癌。幸好是早期发现,所以能在身体无负担的状态下接受治疗,但是在最后的最后,好运离我而去,七十三岁那年医师宣告我来日无多。 我本来想就这样死在医院,但是家人猛烈反对。我一直到最近才听说「在宅善终」这个名词。 生命所剩无几的罹癌患者,拒绝在医院接受治疗或者在安宁病房进行临终医疗,选择在自己已经住习惯的家中和家人一起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听到凉和绘理说出这个选项,让我觉得好幸福。 虽然对凉和绘理、小爱造成困扰也令人于心不忍,但我很开心而且也马上就相信大家想陪我一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我以不使用抗癌药物、不接受维生医疗这两件事为条件,选择了在宅善终。 我今年七十三岁。死亡可能来得有点早,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有丝毫恐惧或不满。晚年在偌大的家里,有爱妻、可靠的儿子、温柔的媳妇、可爱的孙女作伴。即使明天就要在痛苦中停止心跳,只要身边有家人,就可以笑着离开了。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就这样我离开医院回到家里,与和音安稳度过余生,孰料某天…… 我的ip装置开始出现语音提醒下个月的预定行程。 我使用的装置,每到月底就会自动以语音提醒下个月的行程。话虽如此,我这把年纪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玩乐的行程。这到底是什么约定呢?我歪着头聆听这个行程。 接着,我听到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约定。 「八月十七日早上十点,昭和路十字路口,穿紧身衣的女人。」 时光平稳地流逝,我与和音即将迎接花甲之年。 「爸、妈……其实我有想结婚的对象了。」 凉这么说。他带了一位名叫绘理的女孩回家,她看起来既柔弱又十分可爱。 我们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而且这件事一点也不突然,自从凉和绘理开始交往后,就经常来家里玩,以我们的角度看来反倒觉得这天终于来了。由于之前就已经预料他们不久后要步入婚姻,所以家人之间也开始较常往来。 凉在两年后的春天,终于说出要结婚这件事。因为比预料的时间还长,所以我偷偷存下的结婚资金还不少。当我说婚礼想办得多盛大都可以时,凉却说办简单的仪式就好。我当时还觉得真没意思。 问题发生在那天晚上。 「爸、妈,方便聊一下吗?」 凉和在我们家过夜的绘理一起来到我们夫妇的房间,说有事情要商量。我与和音不知不觉挺起腰杆正襟危坐。 然而,凉和绘理迟迟不肯开口。我担心他们该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病,开始觉得不安。 「所以,你想商量什么事?」 我下定决心开口问。和音也以认真的表情倾听。 看他一脸苦恼的表情,让我心想他到底在烦恼什么,不料…… 「其实,我想在结婚的时候锁定ip。」 我们松了一口气。 「那个……我一想到如果婚礼当天出现移动现象,就觉得很不安……不过,如果锁定ip就可以安心了吧!」 原因不用问我们也能懂。凉和绘理就像我们结婚时一样,都怀抱着相同的不安。 「爸爸那里也有在执行ip锁定对吧!所以,可以的话我想拜托爸爸……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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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七十三岁。死亡可能来得有点早,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有丝毫恐惧或不满。晚年在偌大的家里,有爱妻、可靠的儿子、温柔的媳妇、可爱的孙女作伴。即使明天就要在痛苦中停止心跳,只要身边有家人,就可以笑着离开了。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就这样我离开医院回到家里,与和音安稳度过余生,孰料某天…… 我的ip装置开始出现语音提醒下个月的预定行程。 我使用的装置,每到月底就会自动以语音提醒下个月的行程。话虽如此,我这把年纪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玩乐的行程。这到底是什么约定呢?我歪着头聆听这个行程。 接着,我听到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约定。 「八月十七日早上十点,昭和路十字路口,穿紧身衣的女人。」 时光平稳地流逝,我与和音即将迎接花甲之年。 「爸、妈……其实我有想结婚的对象了。」 凉这么说。他带了一位名叫绘理的女孩回家,她看起来既柔弱又十分可爱。 我们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而且这件事一点也不突然,自从凉和绘理开始交往后,就经常来家里玩,以我们的角度看来反倒觉得这天终于来了。由于之前就已经预料他们不久后要步入婚姻,所以家人之间也开始较常往来。 凉在两年后的春天,终于说出要结婚这件事。因为比预料的时间还长,所以我偷偷存下的结婚资金还不少。当我说婚礼想办得多盛大都可以时,凉却说办简单的仪式就好。我当时还觉得真没意思。 问题发生在那天晚上。 「爸、妈,方便聊一下吗?」 凉和在我们家过夜的绘理一起来到我们夫妇的房间,说有事情要商量。我与和音不知不觉挺起腰杆正襟危坐。 然而,凉和绘理迟迟不肯开口。我担心他们该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病,开始觉得不安。 「所以,你想商量什么事?」 我下定决心开口问。和音也以认真的表情倾听。 看他一脸苦恼的表情,让我心想他到底在烦恼什么,不料…… 「其实,我想在结婚的时候锁定ip。」 我们松了一口气。 「那个……我一想到如果婚礼当天出现移动现象,就觉得很不安……不过,如果锁定ip就可以安心了吧!」 原因不用问我们也能懂。凉和绘理就像我们结婚时一样,都怀抱着相同的不安。 「爸爸那里也有在执行ip锁定对吧!所以,可以的话我想拜托爸爸……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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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七十三岁。死亡可能来得有点早,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有丝毫恐惧或不满。晚年在偌大的家里,有爱妻、可靠的儿子、温柔的媳妇、可爱的孙女作伴。即使明天就要在痛苦中停止心跳,只要身边有家人,就可以笑着离开了。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就这样我离开医院回到家里,与和音安稳度过余生,孰料某天…… 我的ip装置开始出现语音提醒下个月的预定行程。 我使用的装置,每到月底就会自动以语音提醒下个月的行程。话虽如此,我这把年纪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玩乐的行程。这到底是什么约定呢?我歪着头聆听这个行程。 接着,我听到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约定。 「八月十七日早上十点,昭和路十字路口,穿紧身衣的女人。」 时光平稳地流逝,我与和音即将迎接花甲之年。 「爸、妈……其实我有想结婚的对象了。」 凉这么说。他带了一位名叫绘理的女孩回家,她看起来既柔弱又十分可爱。 我们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而且这件事一点也不突然,自从凉和绘理开始交往后,就经常来家里玩,以我们的角度看来反倒觉得这天终于来了。由于之前就已经预料他们不久后要步入婚姻,所以家人之间也开始较常往来。 凉在两年后的春天,终于说出要结婚这件事。因为比预料的时间还长,所以我偷偷存下的结婚资金还不少。当我说婚礼想办得多盛大都可以时,凉却说办简单的仪式就好。我当时还觉得真没意思。 问题发生在那天晚上。 「爸、妈,方便聊一下吗?」 凉和在我们家过夜的绘理一起来到我们夫妇的房间,说有事情要商量。我与和音不知不觉挺起腰杆正襟危坐。 然而,凉和绘理迟迟不肯开口。我担心他们该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病,开始觉得不安。 「所以,你想商量什么事?」 我下定决心开口问。和音也以认真的表情倾听。 看他一脸苦恼的表情,让我心想他到底在烦恼什么,不料…… 「其实,我想在结婚的时候锁定ip。」 我们松了一口气。 「那个……我一想到如果婚礼当天出现移动现象,就觉得很不安……不过,如果锁定ip就可以安心了吧!」 原因不用问我们也能懂。凉和绘理就像我们结婚时一样,都怀抱着相同的不安。 「爸爸那里也有在执行ip锁定对吧!所以,可以的话我想拜托爸爸……不行吗?」 这时候ip固定的技术已经十分普及,只要本人有意愿,法律上允许在婚礼等特殊状况锁定ip。当然,必须提出申请并通过严格的审查,而这时候的我们虽然不是刻意经营但在研究所已经有一定的地位,以现在的身份确实可以帮得上忙。因此,凉和绘理来拜托我们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他会如此烦恼该如何商量这件事,就表示已经想到后果了吧。毕竟锁定ip就等于扼杀了其他可能性。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和所爱的那个人结婚,所以才会来和我们商量。 针对他们的请托,我与和音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 「我们来讲一下过去的回忆吧!」 「说得也是,这样比较好。」 我们选择告诉他们往事。 从两个人惊心动魄的相遇、我不断被拒绝、和音非常随便的告白,一直聊到求婚这段心路历程。还有,我们也曾经历相同的烦恼。不过,初体验失败的事情我就略过不提了。 婚礼当天我与和音拿下ip装置,决定和对方的一切结婚。 生下我们最爱的儿子。 曾经卷入重大案件,我背叛了当初的誓言。 现在,我们过得很幸福。 把这一切都告诉我们深爱的孩子。 真的只是说说往事而已。至于听完之后有什么感想、要怎么做,都交给凉和绘理去决定。 婚礼当天,两人的手腕上究竟有没有ip装置呢? 后来怎么样了呢?我最近很健忘,已经想不起来了……就当作是我忘了吧! * 翌年,凉和绘理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两人帮孩子取名为「爱」。 我的父母在还没亲手抱到小爱之前,就很遗憾地去世了。但是,我与和音、凉、绘理、小爱一家人过得非常幸福,我与和音也在幸福之中渐渐老去。 小爱日渐成长,她上小学时,我确诊罹患胃癌。幸好是早期发现,所以能在身体无负担的状态下接受治疗,但是在最后的最后,好运离我而去,七十三岁那年医师宣告我来日无多。 我本来想就这样死在医院,但是家人猛烈反对。我一直到最近才听说「在宅善终」这个名词。 生命所剩无几的罹癌患者,拒绝在医院接受治疗或者在安宁病房进行临终医疗,选择在自己已经住习惯的家中和家人一起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听到凉和绘理说出这个选项,让我觉得好幸福。 虽然对凉和绘理、小爱造成困扰也令人于心不忍,但我很开心而且也马上就相信大家想陪我一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我以不使用抗癌药物、不接受维生医疗这两件事为条件,选择了在宅善终。 我今年七十三岁。死亡可能来得有点早,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有丝毫恐惧或不满。晚年在偌大的家里,有爱妻、可靠的儿子、温柔的媳妇、可爱的孙女作伴。即使明天就要在痛苦中停止心跳,只要身边有家人,就可以笑着离开了。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就这样我离开医院回到家里,与和音安稳度过余生,孰料某天…… 我的ip装置开始出现语音提醒下个月的预定行程。 我使用的装置,每到月底就会自动以语音提醒下个月的行程。话虽如此,我这把年纪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玩乐的行程。这到底是什么约定呢?我歪着头聆听这个行程。 接着,我听到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约定。 「八月十七日早上十点,昭和路十字路口,穿紧身衣的女人。」 时光平稳地流逝,我与和音即将迎接花甲之年。 「爸、妈……其实我有想结婚的对象了。」 凉这么说。他带了一位名叫绘理的女孩回家,她看起来既柔弱又十分可爱。 我们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而且这件事一点也不突然,自从凉和绘理开始交往后,就经常来家里玩,以我们的角度看来反倒觉得这天终于来了。由于之前就已经预料他们不久后要步入婚姻,所以家人之间也开始较常往来。 凉在两年后的春天,终于说出要结婚这件事。因为比预料的时间还长,所以我偷偷存下的结婚资金还不少。当我说婚礼想办得多盛大都可以时,凉却说办简单的仪式就好。我当时还觉得真没意思。 问题发生在那天晚上。 「爸、妈,方便聊一下吗?」 凉和在我们家过夜的绘理一起来到我们夫妇的房间,说有事情要商量。我与和音不知不觉挺起腰杆正襟危坐。 然而,凉和绘理迟迟不肯开口。我担心他们该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病,开始觉得不安。 「所以,你想商量什么事?」 我下定决心开口问。和音也以认真的表情倾听。 看他一脸苦恼的表情,让我心想他到底在烦恼什么,不料…… 「其实,我想在结婚的时候锁定ip。」 我们松了一口气。 「那个……我一想到如果婚礼当天出现移动现象,就觉得很不安……不过,如果锁定ip就可以安心了吧!」 原因不用问我们也能懂。凉和绘理就像我们结婚时一样,都怀抱着相同的不安。 「爸爸那里也有在执行ip锁定对吧!所以,可以的话我想拜托爸爸……不行吗?」 这时候ip固定的技术已经十分普及,只要本人有意愿,法律上允许在婚礼等特殊状况锁定ip。当然,必须提出申请并通过严格的审查,而这时候的我们虽然不是刻意经营但在研究所已经有一定的地位,以现在的身份确实可以帮得上忙。因此,凉和绘理来拜托我们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他会如此烦恼该如何商量这件事,就表示已经想到后果了吧。毕竟锁定ip就等于扼杀了其他可能性。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和所爱的那个人结婚,所以才会来和我们商量。 针对他们的请托,我与和音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 「我们来讲一下过去的回忆吧!」 「说得也是,这样比较好。」 我们选择告诉他们往事。 从两个人惊心动魄的相遇、我不断被拒绝、和音非常随便的告白,一直聊到求婚这段心路历程。还有,我们也曾经历相同的烦恼。不过,初体验失败的事情我就略过不提了。 婚礼当天我与和音拿下ip装置,决定和对方的一切结婚。 生下我们最爱的儿子。 曾经卷入重大案件,我背叛了当初的誓言。 现在,我们过得很幸福。 把这一切都告诉我们深爱的孩子。 真的只是说说往事而已。至于听完之后有什么感想、要怎么做,都交给凉和绘理去决定。 婚礼当天,两人的手腕上究竟有没有ip装置呢? 后来怎么样了呢?我最近很健忘,已经想不起来了……就当作是我忘了吧! * 翌年,凉和绘理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两人帮孩子取名为「爱」。 我的父母在还没亲手抱到小爱之前,就很遗憾地去世了。但是,我与和音、凉、绘理、小爱一家人过得非常幸福,我与和音也在幸福之中渐渐老去。 小爱日渐成长,她上小学时,我确诊罹患胃癌。幸好是早期发现,所以能在身体无负担的状态下接受治疗,但是在最后的最后,好运离我而去,七十三岁那年医师宣告我来日无多。 我本来想就这样死在医院,但是家人猛烈反对。我一直到最近才听说「在宅善终」这个名词。 生命所剩无几的罹癌患者,拒绝在医院接受治疗或者在安宁病房进行临终医疗,选择在自己已经住习惯的家中和家人一起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听到凉和绘理说出这个选项,让我觉得好幸福。 虽然对凉和绘理、小爱造成困扰也令人于心不忍,但我很开心而且也马上就相信大家想陪我一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我以不使用抗癌药物、不接受维生医疗这两件事为条件,选择了在宅善终。 我今年七十三岁。死亡可能来得有点早,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有丝毫恐惧或不满。晚年在偌大的家里,有爱妻、可靠的儿子、温柔的媳妇、可爱的孙女作伴。即使明天就要在痛苦中停止心跳,只要身边有家人,就可以笑着离开了。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就这样我离开医院回到家里,与和音安稳度过余生,孰料某天…… 我的ip装置开始出现语音提醒下个月的预定行程。 我使用的装置,每到月底就会自动以语音提醒下个月的行程。话虽如此,我这把年纪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玩乐的行程。这到底是什么约定呢?我歪着头聆听这个行程。 接着,我听到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约定。 「八月十七日早上十点,昭和路十字路口,穿紧身衣的女人。」 终章,或者是序章 ——我突然回过神来。 眼前是大十字路口的斑马线。现在的号志为红灯,所以斑马线上有很多汽车来往。 我愣了一阵子,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对了。斑马线上有个女孩子,我向她搭话之后她就消失了。本来想说是不是平行跳跃,所以确认了ip……但是ip无法显示,我才在想到底怎么了。 我看了看左手腕上的ip装置,显示为「error」。装置果然坏了。 刚才还因为不知道ip而稍感不安,但现在很不可思议地觉得一点也不害怕了。不,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还小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ip。我们认为平行世界只是虚构的概念,经常不知不觉在日常生活中往返于平行世界。 我现在只是回到那个时候而已,不是吗? 这个世界也是一颗骰子。不知道掷出几点的骰子。 虽然我这个老人来日无多,但也应该爱着所有可能性活下去。我自然而然地这么想。虽然很在意那名消失的少女,但我也无能为力。就当作是看见幽灵吧! 不过,还真是伤脑筋啊!我本来是在这里等人的。 ip显示功能虽然坏了,但其他功能还可以用。手表显示现在是十点零五分。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我认识的人。「早上十点,昭和路十字路口,穿紧身衣的女人。」时间地点都没错,日期也是对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没有其他行程,可以继续在这里傻等,不过地点是在十字路口,如果约在公园还没什么关系,坐轮椅的老人一直在十字路口发呆的话,搞不好会引来警察关切。 话虽如此,既然都来了,就等个三十分钟吧! 决定之后,为了不挡到路,我操控轮椅前往有紧身衣女人铜像的绿色草皮。 接着,当我打算转到可以看见十字路口的方向时—— 「呜……」 胸口附近传来熟悉的剧痛。 就像有人用研磨棒狠狠钻进胸口、捣烂整个身体一样,断断续续出现不舒服的剧痛。我在剧烈喘息、全身爆汗的情况下,急忙从口袋中取出药盒。 「啊……」 糟了。因为手抖,药盒掉了。我弯下腰伸出手也捡不到药盒。话虽如此,如果离开轮椅,我就无法自己坐回去了。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痛楚越来越剧烈,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虽然这可能是个奢求…… 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死去。 我想在小爱、绘理、凉还有和音的陪伴下,死在榻榻米上。 「……先、先生,你还好吗?」 不知名的妇人的声音朝我靠近。按照她说话的感觉,应该是和我同年龄的人。应该是发现我有困难,所以过来帮助我。 「我马上叫救护车……」 「药、药盒……」 「咦?」 「请……帮我拿……药…… 」 我拼命指着掉在脚边的药盒。发现药盒的妇人,豪不在意优雅的服饰被弄脏,坐在地上帮我捡起药盒。真是个好人。 「药……是哪一颗?有很多种!」 「全部……每种各一颗。」 「每种各一颗……这个和这个……来,给你。吞得下去吗?」 我伸出手,但这位妇人没有理会,直接用自己的手把药送到我嘴边,还喂我喝宝特瓶里的水,让我没有尝到苦味就把药吞下去了。 「要叫救护车吗?」 「没关系……没关系。谢谢你……」 我花了几分钟,调整呼吸。照理说药不可能这么快出现疗效,不过这种事情就要看人怎么想了。 又过了几分钟,身体状况终于变得比较舒坦,我才缓缓睁开眼睛…… 我吓了一跳,刚才那位妇人仍然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哎呀……这次真是承蒙您照顾了。」 「不会。真的没事了吗?」 「托您的福。」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 她轻轻一笑的表情,非常温柔。 「您真的帮了我大忙。我想好好答谢您,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您的大名?」 「哪里,有困难本来就要互相帮助。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不,可是……」 我打算继续追问,这位妇人却呵呵笑出声。 「怎么了吗?」 「没事,那个,呵呵呵。我一直想在死前说一次这句话。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刚好赶上了呢。」 「哈哈哈,真是刚好啊。那我刚才的痛苦就有价值了。」 「是啊。」 明明是初次见面,但我和这位妇人就像许久未见的老友一样,自然地相视而笑。脑海里稍微浮现和音的脸时,我还告诉自己:不对,这种程度的话不算外遇。 然而,即便如此—— 「那个……请问,我们该不会在哪里见过面吧?」 「咦?」 嗯?我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呢? 妇人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抱歉,您的大名是?」 「我是高崎历。」 「……对不起,我没有听过呢。」 在那之后,为了慎重起见我也问了她的名字,但是我也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如此看来,可能是单纯的错觉吧。抑或是…… 「说不定……我们在平行世界见过面呢!」 「啊,的确有这个可能喔。」 「或者是我们都这把年纪,老糊涂了吧。」 「哎呀,真是的。呵呵呵。」 我们再度相视而笑。为什么呢?我觉得这段时光好幸福。 我突然很想知道,对方是不是也这么想。 这位优雅的妇人,现在幸福吗? 「您现在……幸福吗?」 我突然这么问,但妇人并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 「嗯,很幸福喔。」 她笑容满面地回答我。 「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真的。 我打从心底这么想。 「……那个,您不赶时间吗?」 「咦?」 「您刚才应该是正要去什么地方对吧?」 「啊……不是的,呵呵呵。也没有要去哪里。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想来这附近走一走。」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 「嗯……不过话说回来,碰巧在这里遇见您,又聊了几句,我觉得很满足了。该回家了呢。」 「啊,真是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 「哪里,我很开心啊。那您要去哪里呢?」 「我啊……嗯,我在等人。」 「这样啊,那我先走了。」 「真的很谢谢您。」 那位带给我幸福感、看起来也很幸福的妇人,就这样过了十字路口。 我望向时钟。 十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浮现这个念头。 我等的人,不会来了,不对,应该是说我等的人不在这里。 我等的人、我想见的人不在这个十字路口。 「……回去吧。」 回去吧,回我的家。 有小爱、绘理、凉还有和音的家。 从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回到有所爱之人的世界。 * 「我回来了。」 「哎呀,你回来啦。」 在庭院为 花圃浇水的和音,以温柔的笑容迎接我。 「身体怎么样?」 「嗯,没什么问题。」 虽然刚才很危险,不过我决定不提那件事。 「所以,谜题解开了吗?」 「啊……没有,都没有人来。那到底是什么行程呢?」 结果,我还是不知道那个约定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很不可思议地已经不在意了。 「历,刚才发生什么好事吗?」 真是吓我一跳。我什么都没说,也自认像平常一样,但和音好像已经看透我了。 「虽然我等的人没有出现,但还是有很美好的邂逅呢。」 「喔?什么样的邂逅?」 一开口说出刚才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嘴角上扬。 「我在十字路口遇到一位非常幸福的妇人喔。」 「妇人?」 和音的表情变得有点恐怖。 「喂喂,都这把年纪了,怎么会外遇。不是这样的啦。」 「我开玩笑的。是以前的朋友吗?」 「不是,是完全不认识的人。」 「嗯?所以,哪里美好?」 「嗯。我一定要告诉你,今天这场邂逅哪里美好。」 「我在听啊,请说。」 和音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继续为花圃浇水。我在她背后继续说。 「那位妇人说她现在很幸福。我觉得很替她开心。」 「可是,她不是陌生人吗?」 「所以啊,和音。」 「嗯?」 和音停下手上的工作,回头看着我。 即便现在已经满脸皱纹,她一脸摸不着头绪的表情,仍然让我心生爱怜。 「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很幸福,可以让我这么开心。」 我打从心底这么想。 「如何,没有比这个更美好的事情了吧!我是一个可以为陌生人的幸福而感到开心的人,这一点也让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啊!」 和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浇水用的花洒,站在我身边。她宛如枯木般的手搭在我的手上,用温柔的表情听我说话。 「我之所以能够成为这样的人,是因为我周围有你们。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凉、绘理、小爱……还有……」 我回握和音的手,凝望她的眼睛。 「还有你啊,和音。我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我深爱的每个你。因为有你,我现在才会这么幸福。」 「……嗯……」 当时和音的微笑,是我见过最温柔的表情。 「啊……爷爷!你回来了!」 家里传出小爱活力充沛的声音。真是的,这个孩子说话真大声。 「呵呵……我们进去吧!」 「嗯,好啊。」 和音推着我,回到我深爱的家。 回到那个象征幸福的世界。 * 我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另一个人。 当我是骰子上的一点时,可能不只是六点,或许是十点、百点、千点、万点吧! 在某个遥远平行世界的每个我。 深爱着和音以外的某个人的每个我。 因为你,深爱着和音以外的某个人,所以我才能与和音相爱。 谢谢你。真的由衷感谢你。我现在非常幸福。 除此之外,我还想告诉爱着另一个我的某个人。 我想致上与感谢相同分量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