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战争》 prologue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revo 「哥!」 相羽六冲下楼梯,一面奔向昏暗的地下铁月台一面大叫。 虽然四周并无灯光,她的周围却朦胧地亮着。 这是因为有几颗类似火球的光球飘浮在空中。 散发着黄白色光芒、摇摇晃晃的三颗光球,配合六的行动寸步不离。 被呼唤的青年回过头来,他站在月台中央,身旁一样有三颗光球相伴。 在他身旁飘浮的光球是青白色的,看起来有点阴森恐怖。 他冷冷地回望六,身上穿的不是六见惯的制服,而是白色衬衫加牛仔裤。 紧闭的嘴并未回答。 「哥,我找了你好久,跟我一起回去吧!」 六靠近青年,正想拉他的手臂时,脸颊上有道锐利的痛楚闪过。 当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哥、哥……」 即使发现自己挨打,六依然拚命抬起头来呼唤哥哥。 见状,男子静静地微笑着。 那双轻蔑似的冷淡双眼令六胆怯。 「……哥?」 即使如此,六还是撑起上半身,仰望着哥哥。 看见哥哥面露自己从未见过的冷笑,六只觉得胸口苦闷。 他的嘲笑突然扭曲,不悦地皱起眉头。 这是青年第一次开口。 「你在哭什么?」 六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快想起来,哥!想起妈妈,想起爸爸,想起我。我不相信你把一切全忘了!」 泪水沿着被哥哥打红的脸颊流下。 看到六的态度,青年的表情由不悦转为焦躁。 他用近乎憎恶的眼神望着六,突然拔出悬在腰间皮革剑带里的军刀,抵住她的眉间。 「你要杀我?」 六问道,湿润的双眸凝视着哥哥。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的能力对我们〈引路人〉有帮助。不过,我个人倒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你。这样你还说我是你的哥哥?」 六立刻点头。 「对,我不会死心的。只要能让你恢复原状,任何事我都肯做。」 军刀的刀尖随时可能刺入六的眉间。 然而,与其在这里放弃哥哥,六宁愿被刺。 「哥,求求你,和我回去吧!」 六拚命呼唤哥哥的声音,突然被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掩盖。 声音是从男子背后通往邻站的隧道深处传来的。 可是,不可能有列车进站。 两人所在的车站早已断电,如同空无一人的地下灵庙一般。 列车应该不会驶进这个死气沉沉的地下铁月台。 六定睛凝视着哥哥背后,青年也不再注视六,而是望向隧道彼端。 随着声音靠近,可以清楚辨认出那是伴随着震动的引擎声之后,青年便将军刀收回腰间。 同时,六也站起来。 青年随即伸手,想抓住六的手臂,但她立刻往后退。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寻找许久的哥哥…… 不能在这种地方再度失去他。 一辆重型机车从昏暗的隧道彼端疾驰过来。 六知道哥哥会被带走,但身体依然文风不动。 因为她明白哥哥会反过来抓住自己,交给他们。 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如果两个人都落入对方手中,她就无法救出哥哥。 她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如果敌人只有一个…… 驶来的机车上只坐着一个人。 六觉得有胜算,但是见到第二辆机车无声无息地从另一侧的隧道驶进月台后,她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六大声呼唤站在月台上的哥哥。 「哥!」 她希望哥哥和她一起走。 她想拉着哥哥的手,一起逃离此地。 然而,望着六的哥哥脸上却浮现敌对的冷笑。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第二辆机车下车,踏上月台。 但是,六的视线依然在哥哥身上。 「求求你,和我一起走!」 大步走近的两个男人都戴着安全帽,看不出他们是谁。 六感受到被迫和哥哥分离的悲哀,但只能转身奔向楼梯。 她的背后突然有股强风冲撞过来。 「啊!」 六往前扑倒,在她试图起身时,男人们的脚步声紧迫而来。 她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 虽然掌心和膝盖都疼痛不堪,六还是起身再度奔跑。 她两阶并作一阶,快步跑上楼梯,懊恼地咬紧嘴唇。 她拚命忍住泪水,但泪水仍旧浮上眼眶。 六穿过无人的剪票口,继续奔驰于漫长又昏暗的走道上。 她毫不迟疑地冲上通往地上的楼梯,仰望终于得见的天空。 灰暗的钝光洒下。 虽然灰暗,但突如其来的光线仍旧刺眼,她不禁眯起双眼。 六拿出腰间枪带里的枪,在楼梯中段回过头,朝背后的黑暗扣下扳机。 黄色闪光朝着楼梯下方飞去,六无暇确认,连忙爬完剩余的楼梯。 宛若要拉开背后男人们的嚷叫声一般,她一面用手背抹泪,一面穿越空无一人的街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revo 「哥!」 相羽六冲下楼梯,一面奔向昏暗的地下铁月台一面大叫。 虽然四周并无灯光,她的周围却朦胧地亮着。 这是因为有几颗类似火球的光球飘浮在空中。 散发着黄白色光芒、摇摇晃晃的三颗光球,配合六的行动寸步不离。 被呼唤的青年回过头来,他站在月台中央,身旁一样有三颗光球相伴。 在他身旁飘浮的光球是青白色的,看起来有点阴森恐怖。 他冷冷地回望六,身上穿的不是六见惯的制服,而是白色衬衫加牛仔裤。 紧闭的嘴并未回答。 「哥,我找了你好久,跟我一起回去吧!」 六靠近青年,正想拉他的手臂时,脸颊上有道锐利的痛楚闪过。 当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哥、哥……」 即使发现自己挨打,六依然拚命抬起头来呼唤哥哥。 见状,男子静静地微笑着。 那双轻蔑似的冷淡双眼令六胆怯。 「……哥?」 即使如此,六还是撑起上半身,仰望着哥哥。 看见哥哥面露自己从未见过的冷笑,六只觉得胸口苦闷。 他的嘲笑突然扭曲,不悦地皱起眉头。 这是青年第一次开口。 「你在哭什么?」 六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快想起来,哥!想起妈妈,想起爸爸,想起我。我不相信你把一切全忘了!」 泪水沿着被哥哥打红的脸颊流下。 看到六的态度,青年的表情由不悦转为焦躁。 他用近乎憎恶的眼神望着六,突然拔出悬在腰间皮革剑带里的军刀,抵住她的眉间。 「你要杀我?」 六问道,湿润的双眸凝视着哥哥。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的能力对我们〈引路人〉有帮助。不过,我个人倒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你。这样你还说我是你的哥哥?」 六立刻点头。 「对,我不会死心的。只要能让你恢复原状,任何事我都肯做。」 军刀的刀尖随时可能刺入六的眉间。 然而,与其在这里放弃哥哥,六宁愿被刺。 「哥,求求你,和我回去吧!」 六拚命呼唤哥哥的声音,突然被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掩盖。 声音是从男子背后通往邻站的隧道深处传来的。 可是,不可能有列车进站。 两人所在的车站早已断电,如同空无一人的地下灵庙一般。 列车应该不会驶进这个死气沉沉的地下铁月台。 六定睛凝视着哥哥背后,青年也不再注视六,而是望向隧道彼端。 随着声音靠近,可以清楚辨认出那是伴随着震动的引擎声之后,青年便将军刀收回腰间。 同时,六也站起来。 青年随即伸手,想抓住六的手臂,但她立刻往后退。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寻找许久的哥哥…… 不能在这种地方再度失去他。 一辆重型机车从昏暗的隧道彼端疾驰过来。 六知道哥哥会被带走,但身体依然文风不动。 因为她明白哥哥会反过来抓住自己,交给他们。 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如果两个人都落入对方手中,她就无法救出哥哥。 她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如果敌人只有一个…… 驶来的机车上只坐着一个人。 六觉得有胜算,但是见到第二辆机车无声无息地从另一侧的隧道驶进月台后,她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六大声呼唤站在月台上的哥哥。 「哥!」 她希望哥哥和她一起走。 她想拉着哥哥的手,一起逃离此地。 然而,望着六的哥哥脸上却浮现敌对的冷笑。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第二辆机车下车,踏上月台。 但是,六的视线依然在哥哥身上。 「求求你,和我一起走!」 大步走近的两个男人都戴着安全帽,看不出他们是谁。 六感受到被迫和哥哥分离的悲哀,但只能转身奔向楼梯。 她的背后突然有股强风冲撞过来。 「啊!」 六往前扑倒,在她试图起身时,男人们的脚步声紧迫而来。 她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 虽然掌心和膝盖都疼痛不堪,六还是起身再度奔跑。 她两阶并作一阶,快步跑上楼梯,懊恼地咬紧嘴唇。 她拚命忍住泪水,但泪水仍旧浮上眼眶。 六穿过无人的剪票口,继续奔驰于漫长又昏暗的走道上。 她毫不迟疑地冲上通往地上的楼梯,仰望终于得见的天空。 灰暗的钝光洒下。 虽然灰暗,但突如其来的光线仍旧刺眼,她不禁眯起双眼。 六拿出腰间枪带里的枪,在楼梯中段回过头,朝背后的黑暗扣下扳机。 黄色闪光朝着楼梯下方飞去,六无暇确认,连忙爬完剩余的楼梯。 宛若要拉开背后男人们的嚷叫声一般,她一面用手背抹泪,一面穿越空无一人的街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revo 「哥!」 相羽六冲下楼梯,一面奔向昏暗的地下铁月台一面大叫。 虽然四周并无灯光,她的周围却朦胧地亮着。 这是因为有几颗类似火球的光球飘浮在空中。 散发着黄白色光芒、摇摇晃晃的三颗光球,配合六的行动寸步不离。 被呼唤的青年回过头来,他站在月台中央,身旁一样有三颗光球相伴。 在他身旁飘浮的光球是青白色的,看起来有点阴森恐怖。 他冷冷地回望六,身上穿的不是六见惯的制服,而是白色衬衫加牛仔裤。 紧闭的嘴并未回答。 「哥,我找了你好久,跟我一起回去吧!」 六靠近青年,正想拉他的手臂时,脸颊上有道锐利的痛楚闪过。 当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哥、哥……」 即使发现自己挨打,六依然拚命抬起头来呼唤哥哥。 见状,男子静静地微笑着。 那双轻蔑似的冷淡双眼令六胆怯。 「……哥?」 即使如此,六还是撑起上半身,仰望着哥哥。 看见哥哥面露自己从未见过的冷笑,六只觉得胸口苦闷。 他的嘲笑突然扭曲,不悦地皱起眉头。 这是青年第一次开口。 「你在哭什么?」 六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快想起来,哥!想起妈妈,想起爸爸,想起我。我不相信你把一切全忘了!」 泪水沿着被哥哥打红的脸颊流下。 看到六的态度,青年的表情由不悦转为焦躁。 他用近乎憎恶的眼神望着六,突然拔出悬在腰间皮革剑带里的军刀,抵住她的眉间。 「你要杀我?」 六问道,湿润的双眸凝视着哥哥。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的能力对我们〈引路人〉有帮助。不过,我个人倒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你。这样你还说我是你的哥哥?」 六立刻点头。 「对,我不会死心的。只要能让你恢复原状,任何事我都肯做。」 军刀的刀尖随时可能刺入六的眉间。 然而,与其在这里放弃哥哥,六宁愿被刺。 「哥,求求你,和我回去吧!」 六拚命呼唤哥哥的声音,突然被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掩盖。 声音是从男子背后通往邻站的隧道深处传来的。 可是,不可能有列车进站。 两人所在的车站早已断电,如同空无一人的地下灵庙一般。 列车应该不会驶进这个死气沉沉的地下铁月台。 六定睛凝视着哥哥背后,青年也不再注视六,而是望向隧道彼端。 随着声音靠近,可以清楚辨认出那是伴随着震动的引擎声之后,青年便将军刀收回腰间。 同时,六也站起来。 青年随即伸手,想抓住六的手臂,但她立刻往后退。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寻找许久的哥哥…… 不能在这种地方再度失去他。 一辆重型机车从昏暗的隧道彼端疾驰过来。 六知道哥哥会被带走,但身体依然文风不动。 因为她明白哥哥会反过来抓住自己,交给他们。 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如果两个人都落入对方手中,她就无法救出哥哥。 她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如果敌人只有一个…… 驶来的机车上只坐着一个人。 六觉得有胜算,但是见到第二辆机车无声无息地从另一侧的隧道驶进月台后,她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六大声呼唤站在月台上的哥哥。 「哥!」 她希望哥哥和她一起走。 她想拉着哥哥的手,一起逃离此地。 然而,望着六的哥哥脸上却浮现敌对的冷笑。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第二辆机车下车,踏上月台。 但是,六的视线依然在哥哥身上。 「求求你,和我一起走!」 大步走近的两个男人都戴着安全帽,看不出他们是谁。 六感受到被迫和哥哥分离的悲哀,但只能转身奔向楼梯。 她的背后突然有股强风冲撞过来。 「啊!」 六往前扑倒,在她试图起身时,男人们的脚步声紧迫而来。 她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 虽然掌心和膝盖都疼痛不堪,六还是起身再度奔跑。 她两阶并作一阶,快步跑上楼梯,懊恼地咬紧嘴唇。 她拚命忍住泪水,但泪水仍旧浮上眼眶。 六穿过无人的剪票口,继续奔驰于漫长又昏暗的走道上。 她毫不迟疑地冲上通往地上的楼梯,仰望终于得见的天空。 灰暗的钝光洒下。 虽然灰暗,但突如其来的光线仍旧刺眼,她不禁眯起双眼。 六拿出腰间枪带里的枪,在楼梯中段回过头,朝背后的黑暗扣下扳机。 黄色闪光朝着楼梯下方飞去,六无暇确认,连忙爬完剩余的楼梯。 宛若要拉开背后男人们的嚷叫声一般,她一面用手背抹泪,一面穿越空无一人的街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revo 「哥!」 相羽六冲下楼梯,一面奔向昏暗的地下铁月台一面大叫。 虽然四周并无灯光,她的周围却朦胧地亮着。 这是因为有几颗类似火球的光球飘浮在空中。 散发着黄白色光芒、摇摇晃晃的三颗光球,配合六的行动寸步不离。 被呼唤的青年回过头来,他站在月台中央,身旁一样有三颗光球相伴。 在他身旁飘浮的光球是青白色的,看起来有点阴森恐怖。 他冷冷地回望六,身上穿的不是六见惯的制服,而是白色衬衫加牛仔裤。 紧闭的嘴并未回答。 「哥,我找了你好久,跟我一起回去吧!」 六靠近青年,正想拉他的手臂时,脸颊上有道锐利的痛楚闪过。 当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哥、哥……」 即使发现自己挨打,六依然拚命抬起头来呼唤哥哥。 见状,男子静静地微笑着。 那双轻蔑似的冷淡双眼令六胆怯。 「……哥?」 即使如此,六还是撑起上半身,仰望着哥哥。 看见哥哥面露自己从未见过的冷笑,六只觉得胸口苦闷。 他的嘲笑突然扭曲,不悦地皱起眉头。 这是青年第一次开口。 「你在哭什么?」 六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快想起来,哥!想起妈妈,想起爸爸,想起我。我不相信你把一切全忘了!」 泪水沿着被哥哥打红的脸颊流下。 看到六的态度,青年的表情由不悦转为焦躁。 他用近乎憎恶的眼神望着六,突然拔出悬在腰间皮革剑带里的军刀,抵住她的眉间。 「你要杀我?」 六问道,湿润的双眸凝视着哥哥。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的能力对我们〈引路人〉有帮助。不过,我个人倒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你。这样你还说我是你的哥哥?」 六立刻点头。 「对,我不会死心的。只要能让你恢复原状,任何事我都肯做。」 军刀的刀尖随时可能刺入六的眉间。 然而,与其在这里放弃哥哥,六宁愿被刺。 「哥,求求你,和我回去吧!」 六拚命呼唤哥哥的声音,突然被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掩盖。 声音是从男子背后通往邻站的隧道深处传来的。 可是,不可能有列车进站。 两人所在的车站早已断电,如同空无一人的地下灵庙一般。 列车应该不会驶进这个死气沉沉的地下铁月台。 六定睛凝视着哥哥背后,青年也不再注视六,而是望向隧道彼端。 随着声音靠近,可以清楚辨认出那是伴随着震动的引擎声之后,青年便将军刀收回腰间。 同时,六也站起来。 青年随即伸手,想抓住六的手臂,但她立刻往后退。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寻找许久的哥哥…… 不能在这种地方再度失去他。 一辆重型机车从昏暗的隧道彼端疾驰过来。 六知道哥哥会被带走,但身体依然文风不动。 因为她明白哥哥会反过来抓住自己,交给他们。 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如果两个人都落入对方手中,她就无法救出哥哥。 她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如果敌人只有一个…… 驶来的机车上只坐着一个人。 六觉得有胜算,但是见到第二辆机车无声无息地从另一侧的隧道驶进月台后,她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六大声呼唤站在月台上的哥哥。 「哥!」 她希望哥哥和她一起走。 她想拉着哥哥的手,一起逃离此地。 然而,望着六的哥哥脸上却浮现敌对的冷笑。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第二辆机车下车,踏上月台。 但是,六的视线依然在哥哥身上。 「求求你,和我一起走!」 大步走近的两个男人都戴着安全帽,看不出他们是谁。 六感受到被迫和哥哥分离的悲哀,但只能转身奔向楼梯。 她的背后突然有股强风冲撞过来。 「啊!」 六往前扑倒,在她试图起身时,男人们的脚步声紧迫而来。 她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 虽然掌心和膝盖都疼痛不堪,六还是起身再度奔跑。 她两阶并作一阶,快步跑上楼梯,懊恼地咬紧嘴唇。 她拚命忍住泪水,但泪水仍旧浮上眼眶。 六穿过无人的剪票口,继续奔驰于漫长又昏暗的走道上。 她毫不迟疑地冲上通往地上的楼梯,仰望终于得见的天空。 灰暗的钝光洒下。 虽然灰暗,但突如其来的光线仍旧刺眼,她不禁眯起双眼。 六拿出腰间枪带里的枪,在楼梯中段回过头,朝背后的黑暗扣下扳机。 黄色闪光朝着楼梯下方飞去,六无暇确认,连忙爬完剩余的楼梯。 宛若要拉开背后男人们的嚷叫声一般,她一面用手背抹泪,一面穿越空无一人的街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revo 「哥!」 相羽六冲下楼梯,一面奔向昏暗的地下铁月台一面大叫。 虽然四周并无灯光,她的周围却朦胧地亮着。 这是因为有几颗类似火球的光球飘浮在空中。 散发着黄白色光芒、摇摇晃晃的三颗光球,配合六的行动寸步不离。 被呼唤的青年回过头来,他站在月台中央,身旁一样有三颗光球相伴。 在他身旁飘浮的光球是青白色的,看起来有点阴森恐怖。 他冷冷地回望六,身上穿的不是六见惯的制服,而是白色衬衫加牛仔裤。 紧闭的嘴并未回答。 「哥,我找了你好久,跟我一起回去吧!」 六靠近青年,正想拉他的手臂时,脸颊上有道锐利的痛楚闪过。 当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哥、哥……」 即使发现自己挨打,六依然拚命抬起头来呼唤哥哥。 见状,男子静静地微笑着。 那双轻蔑似的冷淡双眼令六胆怯。 「……哥?」 即使如此,六还是撑起上半身,仰望着哥哥。 看见哥哥面露自己从未见过的冷笑,六只觉得胸口苦闷。 他的嘲笑突然扭曲,不悦地皱起眉头。 这是青年第一次开口。 「你在哭什么?」 六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快想起来,哥!想起妈妈,想起爸爸,想起我。我不相信你把一切全忘了!」 泪水沿着被哥哥打红的脸颊流下。 看到六的态度,青年的表情由不悦转为焦躁。 他用近乎憎恶的眼神望着六,突然拔出悬在腰间皮革剑带里的军刀,抵住她的眉间。 「你要杀我?」 六问道,湿润的双眸凝视着哥哥。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的能力对我们〈引路人〉有帮助。不过,我个人倒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你。这样你还说我是你的哥哥?」 六立刻点头。 「对,我不会死心的。只要能让你恢复原状,任何事我都肯做。」 军刀的刀尖随时可能刺入六的眉间。 然而,与其在这里放弃哥哥,六宁愿被刺。 「哥,求求你,和我回去吧!」 六拚命呼唤哥哥的声音,突然被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掩盖。 声音是从男子背后通往邻站的隧道深处传来的。 可是,不可能有列车进站。 两人所在的车站早已断电,如同空无一人的地下灵庙一般。 列车应该不会驶进这个死气沉沉的地下铁月台。 六定睛凝视着哥哥背后,青年也不再注视六,而是望向隧道彼端。 随着声音靠近,可以清楚辨认出那是伴随着震动的引擎声之后,青年便将军刀收回腰间。 同时,六也站起来。 青年随即伸手,想抓住六的手臂,但她立刻往后退。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寻找许久的哥哥…… 不能在这种地方再度失去他。 一辆重型机车从昏暗的隧道彼端疾驰过来。 六知道哥哥会被带走,但身体依然文风不动。 因为她明白哥哥会反过来抓住自己,交给他们。 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如果两个人都落入对方手中,她就无法救出哥哥。 她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如果敌人只有一个…… 驶来的机车上只坐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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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哭什么?」 六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快想起来,哥!想起妈妈,想起爸爸,想起我。我不相信你把一切全忘了!」 泪水沿着被哥哥打红的脸颊流下。 看到六的态度,青年的表情由不悦转为焦躁。 他用近乎憎恶的眼神望着六,突然拔出悬在腰间皮革剑带里的军刀,抵住她的眉间。 「你要杀我?」 六问道,湿润的双眸凝视着哥哥。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的能力对我们〈引路人〉有帮助。不过,我个人倒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你。这样你还说我是你的哥哥?」 六立刻点头。 「对,我不会死心的。只要能让你恢复原状,任何事我都肯做。」 军刀的刀尖随时可能刺入六的眉间。 然而,与其在这里放弃哥哥,六宁愿被刺。 「哥,求求你,和我回去吧!」 六拚命呼唤哥哥的声音,突然被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掩盖。 声音是从男子背后通往邻站的隧道深处传来的。 可是,不可能有列车进站。 两人所在的车站早已断电,如同空无一人的地下灵庙一般。 列车应该不会驶进这个死气沉沉的地下铁月台。 六定睛凝视着哥哥背后,青年也不再注视六,而是望向隧道彼端。 随着声音靠近,可以清楚辨认出那是伴随着震动的引擎声之后,青年便将军刀收回腰间。 同时,六也站起来。 青年随即伸手,想抓住六的手臂,但她立刻往后退。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寻找许久的哥哥…… 不能在这种地方再度失去他。 一辆重型机车从昏暗的隧道彼端疾驰过来。 六知道哥哥会被带走,但身体依然文风不动。 因为她明白哥哥会反过来抓住自己,交给他们。 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如果两个人都落入对方手中,她就无法救出哥哥。 她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如果敌人只有一个…… 驶来的机车上只坐着一个人。 六觉得有胜算,但是见到第二辆机车无声无息地从另一侧的隧道驶进月台后,她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六大声呼唤站在月台上的哥哥。 「哥!」 她希望哥哥和她一起走。 她想拉着哥哥的手,一起逃离此地。 然而,望着六的哥哥脸上却浮现敌对的冷笑。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第二辆机车下车,踏上月台。 但是,六的视线依然在哥哥身上。 「求求你,和我一起走!」 大步走近的两个男人都戴着安全帽,看不出他们是谁。 六感受到被迫和哥哥分离的悲哀,但只能转身奔向楼梯。 她的背后突然有股强风冲撞过来。 「啊!」 六往前扑倒,在她试图起身时,男人们的脚步声紧迫而来。 她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 虽然掌心和膝盖都疼痛不堪,六还是起身再度奔跑。 她两阶并作一阶,快步跑上楼梯,懊恼地咬紧嘴唇。 她拚命忍住泪水,但泪水仍旧浮上眼眶。 六穿过无人的剪票口,继续奔驰于漫长又昏暗的走道上。 她毫不迟疑地冲上通往地上的楼梯,仰望终于得见的天空。 灰暗的钝光洒下。 虽然灰暗,但突如其来的光线仍旧刺眼,她不禁眯起双眼。 六拿出腰间枪带里的枪,在楼梯中段回过头,朝背后的黑暗扣下扳机。 黄色闪光朝着楼梯下方飞去,六无暇确认,连忙爬完剩余的楼梯。 宛若要拉开背后男人们的嚷叫声一般,她一面用手背抹泪,一面穿越空无一人的街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revo 「哥!」 相羽六冲下楼梯,一面奔向昏暗的地下铁月台一面大叫。 虽然四周并无灯光,她的周围却朦胧地亮着。 这是因为有几颗类似火球的光球飘浮在空中。 散发着黄白色光芒、摇摇晃晃的三颗光球,配合六的行动寸步不离。 被呼唤的青年回过头来,他站在月台中央,身旁一样有三颗光球相伴。 在他身旁飘浮的光球是青白色的,看起来有点阴森恐怖。 他冷冷地回望六,身上穿的不是六见惯的制服,而是白色衬衫加牛仔裤。 紧闭的嘴并未回答。 「哥,我找了你好久,跟我一起回去吧!」 六靠近青年,正想拉他的手臂时,脸颊上有道锐利的痛楚闪过。 当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哥、哥……」 即使发现自己挨打,六依然拚命抬起头来呼唤哥哥。 见状,男子静静地微笑着。 那双轻蔑似的冷淡双眼令六胆怯。 「……哥?」 即使如此,六还是撑起上半身,仰望着哥哥。 看见哥哥面露自己从未见过的冷笑,六只觉得胸口苦闷。 他的嘲笑突然扭曲,不悦地皱起眉头。 这是青年第一次开口。 「你在哭什么?」 六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快想起来,哥!想起妈妈,想起爸爸,想起我。我不相信你把一切全忘了!」 泪水沿着被哥哥打红的脸颊流下。 看到六的态度,青年的表情由不悦转为焦躁。 他用近乎憎恶的眼神望着六,突然拔出悬在腰间皮革剑带里的军刀,抵住她的眉间。 「你要杀我?」 六问道,湿润的双眸凝视着哥哥。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的能力对我们〈引路人〉有帮助。不过,我个人倒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你。这样你还说我是你的哥哥?」 六立刻点头。 「对,我不会死心的。只要能让你恢复原状,任何事我都肯做。」 军刀的刀尖随时可能刺入六的眉间。 然而,与其在这里放弃哥哥,六宁愿被刺。 「哥,求求你,和我回去吧!」 六拚命呼唤哥哥的声音,突然被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掩盖。 声音是从男子背后通往邻站的隧道深处传来的。 可是,不可能有列车进站。 两人所在的车站早已断电,如同空无一人的地下灵庙一般。 列车应该不会驶进这个死气沉沉的地下铁月台。 六定睛凝视着哥哥背后,青年也不再注视六,而是望向隧道彼端。 随着声音靠近,可以清楚辨认出那是伴随着震动的引擎声之后,青年便将军刀收回腰间。 同时,六也站起来。 青年随即伸手,想抓住六的手臂,但她立刻往后退。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寻找许久的哥哥…… 不能在这种地方再度失去他。 一辆重型机车从昏暗的隧道彼端疾驰过来。 六知道哥哥会被带走,但身体依然文风不动。 因为她明白哥哥会反过来抓住自己,交给他们。 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如果两个人都落入对方手中,她就无法救出哥哥。 她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如果敌人只有一个…… 驶来的机车上只坐着一个人。 六觉得有胜算,但是见到第二辆机车无声无息地从另一侧的隧道驶进月台后,她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六大声呼唤站在月台上的哥哥。 「哥!」 她希望哥哥和她一起走。 她想拉着哥哥的手,一起逃离此地。 然而,望着六的哥哥脸上却浮现敌对的冷笑。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第二辆机车下车,踏上月台。 但是,六的视线依然在哥哥身上。 「求求你,和我一起走!」 大步走近的两个男人都戴着安全帽,看不出他们是谁。 六感受到被迫和哥哥分离的悲哀,但只能转身奔向楼梯。 她的背后突然有股强风冲撞过来。 「啊!」 六往前扑倒,在她试图起身时,男人们的脚步声紧迫而来。 她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 虽然掌心和膝盖都疼痛不堪,六还是起身再度奔跑。 她两阶并作一阶,快步跑上楼梯,懊恼地咬紧嘴唇。 她拚命忍住泪水,但泪水仍旧浮上眼眶。 六穿过无人的剪票口,继续奔驰于漫长又昏暗的走道上。 她毫不迟疑地冲上通往地上的楼梯,仰望终于得见的天空。 灰暗的钝光洒下。 虽然灰暗,但突如其来的光线仍旧刺眼,她不禁眯起双眼。 六拿出腰间枪带里的枪,在楼梯中段回过头,朝背后的黑暗扣下扳机。 黄色闪光朝着楼梯下方飞去,六无暇确认,连忙爬完剩余的楼梯。 宛若要拉开背后男人们的嚷叫声一般,她一面用手背抹泪,一面穿越空无一人的街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revo 「哥!」 相羽六冲下楼梯,一面奔向昏暗的地下铁月台一面大叫。 虽然四周并无灯光,她的周围却朦胧地亮着。 这是因为有几颗类似火球的光球飘浮在空中。 散发着黄白色光芒、摇摇晃晃的三颗光球,配合六的行动寸步不离。 被呼唤的青年回过头来,他站在月台中央,身旁一样有三颗光球相伴。 在他身旁飘浮的光球是青白色的,看起来有点阴森恐怖。 他冷冷地回望六,身上穿的不是六见惯的制服,而是白色衬衫加牛仔裤。 紧闭的嘴并未回答。 「哥,我找了你好久,跟我一起回去吧!」 六靠近青年,正想拉他的手臂时,脸颊上有道锐利的痛楚闪过。 当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哥、哥……」 即使发现自己挨打,六依然拚命抬起头来呼唤哥哥。 见状,男子静静地微笑着。 那双轻蔑似的冷淡双眼令六胆怯。 「……哥?」 即使如此,六还是撑起上半身,仰望着哥哥。 看见哥哥面露自己从未见过的冷笑,六只觉得胸口苦闷。 他的嘲笑突然扭曲,不悦地皱起眉头。 这是青年第一次开口。 「你在哭什么?」 六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快想起来,哥!想起妈妈,想起爸爸,想起我。我不相信你把一切全忘了!」 泪水沿着被哥哥打红的脸颊流下。 看到六的态度,青年的表情由不悦转为焦躁。 他用近乎憎恶的眼神望着六,突然拔出悬在腰间皮革剑带里的军刀,抵住她的眉间。 「你要杀我?」 六问道,湿润的双眸凝视着哥哥。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的能力对我们〈引路人〉有帮助。不过,我个人倒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你。这样你还说我是你的哥哥?」 六立刻点头。 「对,我不会死心的。只要能让你恢复原状,任何事我都肯做。」 军刀的刀尖随时可能刺入六的眉间。 然而,与其在这里放弃哥哥,六宁愿被刺。 「哥,求求你,和我回去吧!」 六拚命呼唤哥哥的声音,突然被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掩盖。 声音是从男子背后通往邻站的隧道深处传来的。 可是,不可能有列车进站。 两人所在的车站早已断电,如同空无一人的地下灵庙一般。 列车应该不会驶进这个死气沉沉的地下铁月台。 六定睛凝视着哥哥背后,青年也不再注视六,而是望向隧道彼端。 随着声音靠近,可以清楚辨认出那是伴随着震动的引擎声之后,青年便将军刀收回腰间。 同时,六也站起来。 青年随即伸手,想抓住六的手臂,但她立刻往后退。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寻找许久的哥哥…… 不能在这种地方再度失去他。 一辆重型机车从昏暗的隧道彼端疾驰过来。 六知道哥哥会被带走,但身体依然文风不动。 因为她明白哥哥会反过来抓住自己,交给他们。 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如果两个人都落入对方手中,她就无法救出哥哥。 她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如果敌人只有一个…… 驶来的机车上只坐着一个人。 六觉得有胜算,但是见到第二辆机车无声无息地从另一侧的隧道驶进月台后,她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六大声呼唤站在月台上的哥哥。 「哥!」 她希望哥哥和她一起走。 她想拉着哥哥的手,一起逃离此地。 然而,望着六的哥哥脸上却浮现敌对的冷笑。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第二辆机车下车,踏上月台。 但是,六的视线依然在哥哥身上。 「求求你,和我一起走!」 大步走近的两个男人都戴着安全帽,看不出他们是谁。 六感受到被迫和哥哥分离的悲哀,但只能转身奔向楼梯。 她的背后突然有股强风冲撞过来。 「啊!」 六往前扑倒,在她试图起身时,男人们的脚步声紧迫而来。 她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 虽然掌心和膝盖都疼痛不堪,六还是起身再度奔跑。 她两阶并作一阶,快步跑上楼梯,懊恼地咬紧嘴唇。 她拚命忍住泪水,但泪水仍旧浮上眼眶。 六穿过无人的剪票口,继续奔驰于漫长又昏暗的走道上。 她毫不迟疑地冲上通往地上的楼梯,仰望终于得见的天空。 灰暗的钝光洒下。 虽然灰暗,但突如其来的光线仍旧刺眼,她不禁眯起双眼。 六拿出腰间枪带里的枪,在楼梯中段回过头,朝背后的黑暗扣下扳机。 黄色闪光朝着楼梯下方飞去,六无暇确认,连忙爬完剩余的楼梯。 宛若要拉开背后男人们的嚷叫声一般,她一面用手背抹泪,一面穿越空无一人的街道。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revo 「哥!」 相羽六冲下楼梯,一面奔向昏暗的地下铁月台一面大叫。 虽然四周并无灯光,她的周围却朦胧地亮着。 这是因为有几颗类似火球的光球飘浮在空中。 散发着黄白色光芒、摇摇晃晃的三颗光球,配合六的行动寸步不离。 被呼唤的青年回过头来,他站在月台中央,身旁一样有三颗光球相伴。 在他身旁飘浮的光球是青白色的,看起来有点阴森恐怖。 他冷冷地回望六,身上穿的不是六见惯的制服,而是白色衬衫加牛仔裤。 紧闭的嘴并未回答。 「哥,我找了你好久,跟我一起回去吧!」 六靠近青年,正想拉他的手臂时,脸颊上有道锐利的痛楚闪过。 当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哥、哥……」 即使发现自己挨打,六依然拚命抬起头来呼唤哥哥。 见状,男子静静地微笑着。 那双轻蔑似的冷淡双眼令六胆怯。 「……哥?」 即使如此,六还是撑起上半身,仰望着哥哥。 看见哥哥面露自己从未见过的冷笑,六只觉得胸口苦闷。 他的嘲笑突然扭曲,不悦地皱起眉头。 这是青年第一次开口。 「你在哭什么?」 六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快想起来,哥!想起妈妈,想起爸爸,想起我。我不相信你把一切全忘了!」 泪水沿着被哥哥打红的脸颊流下。 看到六的态度,青年的表情由不悦转为焦躁。 他用近乎憎恶的眼神望着六,突然拔出悬在腰间皮革剑带里的军刀,抵住她的眉间。 「你要杀我?」 六问道,湿润的双眸凝视着哥哥。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的能力对我们〈引路人〉有帮助。不过,我个人倒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你。这样你还说我是你的哥哥?」 六立刻点头。 「对,我不会死心的。只要能让你恢复原状,任何事我都肯做。」 军刀的刀尖随时可能刺入六的眉间。 然而,与其在这里放弃哥哥,六宁愿被刺。 「哥,求求你,和我回去吧!」 六拚命呼唤哥哥的声音,突然被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掩盖。 声音是从男子背后通往邻站的隧道深处传来的。 可是,不可能有列车进站。 两人所在的车站早已断电,如同空无一人的地下灵庙一般。 列车应该不会驶进这个死气沉沉的地下铁月台。 六定睛凝视着哥哥背后,青年也不再注视六,而是望向隧道彼端。 随着声音靠近,可以清楚辨认出那是伴随着震动的引擎声之后,青年便将军刀收回腰间。 同时,六也站起来。 青年随即伸手,想抓住六的手臂,但她立刻往后退。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寻找许久的哥哥…… 不能在这种地方再度失去他。 一辆重型机车从昏暗的隧道彼端疾驰过来。 六知道哥哥会被带走,但身体依然文风不动。 因为她明白哥哥会反过来抓住自己,交给他们。 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如果两个人都落入对方手中,她就无法救出哥哥。 她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如果敌人只有一个…… 驶来的机车上只坐着一个人。 六觉得有胜算,但是见到第二辆机车无声无息地从另一侧的隧道驶进月台后,她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六大声呼唤站在月台上的哥哥。 「哥!」 她希望哥哥和她一起走。 她想拉着哥哥的手,一起逃离此地。 然而,望着六的哥哥脸上却浮现敌对的冷笑。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第二辆机车下车,踏上月台。 但是,六的视线依然在哥哥身上。 「求求你,和我一起走!」 大步走近的两个男人都戴着安全帽,看不出他们是谁。 六感受到被迫和哥哥分离的悲哀,但只能转身奔向楼梯。 她的背后突然有股强风冲撞过来。 「啊!」 六往前扑倒,在她试图起身时,男人们的脚步声紧迫而来。 她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 虽然掌心和膝盖都疼痛不堪,六还是起身再度奔跑。 她两阶并作一阶,快步跑上楼梯,懊恼地咬紧嘴唇。 她拚命忍住泪水,但泪水仍旧浮上眼眶。 六穿过无人的剪票口,继续奔驰于漫长又昏暗的走道上。 她毫不迟疑地冲上通往地上的楼梯,仰望终于得见的天空。 灰暗的钝光洒下。 虽然灰暗,但突如其来的光线仍旧刺眼,她不禁眯起双眼。 六拿出腰间枪带里的枪,在楼梯中段回过头,朝背后的黑暗扣下扳机。 黄色闪光朝着楼梯下方飞去,六无暇确认,连忙爬完剩余的楼梯。 宛若要拉开背后男人们的嚷叫声一般,她一面用手背抹泪,一面穿越空无一人的街道。 第一章 盛夏的魔法少女magic girl in summer 踏出玄关一步的七濑武吸了口残留着些微夜晚气息的空气。 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晴朗。 上午六点三十分。 对一般高中生而言,这样的上学时间或许稍嫌过早。 然而武一如平时,静静关上玄关大门,迈开脚步。 右邻宅院的豪华白色大门,正好在武经过门前时自动开启。 「早安,武。」 和武穿着成对学生服的女孩穿过大门走出来,微微一笑。 「早安,五十岛。」 武和女孩——五十岛胡桃并肩迈开脚步。 这是一如平时的光景。 武的家是一般的独栋房屋,住在隔壁的胡桃家,却是被邻居称为「五十岛豪宅」的知名宅院。 这座四面被宽广庭园围绕的宅院,面积有武家的五倍以上。 每天早上见到白瓷大门自动开启,武总会联想到他家那扇高度仅及腰、宛若庭院栅栏一般的门,不禁面露苦笑。 走出大门的胡桃即是所谓的千金小姐,但是对武而言,则是自孩提时代就熟识的青梅竹马。 胡桃微带栗子色的长直发今天绑成公主头,细长又略往两端挑起的眉毛、给人泼辣印象的眼角、现在紧紧闭着的桃红色嘴唇和流丽的下巴线条,映入走在她身旁的武眼帘之中。 除了淡粉红色的护唇膏之外,她并未化妆,但她的外貌从以前起就一直引人注目,这一点有利也有弊。 同年龄的男生十个里会有十个说她漂亮,鲜少有人说她可爱。她是属于美人型的。 胡桃似乎发现自己被凝视着,微微抬起脸来,看了武一眼。 「怎么?」 武轻轻地摇头,微微一笑。 「没什么,只是想到第一学期就快结束了,时间过得好快。」 武一面仰望初夏的天空一面说道,胡桃也露出笑容。 「是啊。春天的时候,大家还为了升学考试手忙脚乱的,没想到转眼间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对对。你那时说你不考私立女中,要考都立高中,害阿姨他们急得跑来拜托我说服你,真是苦了我。」 武耸了耸肩,胡桃赌气似地嘟起嘴巴。 「要上什么学校我自己会选。」 「当时你也是这么说,完全不妥协。」 「本来就是这样啊。再说,现在回头想想,我爸妈也觉得这样很好。」 见胡桃如此断言,武忍不住反问:「是吗?」 「是啊。要是读私立女中,我就得搭电车通学,这样不是比较危险吗?」 一想像胡桃独自搭电车通学的情景,武便皱起眉头。 「的确。就离家近这一点来说,读都立高中是正确的抉择。」 「我就说吧!」 胡桃欣喜的笑容在朝阳照耀之下闪闪发亮。 见状,武跟着开心起来。 如果她在学校里也这样笑,或许能交到朋友。思及此,武的表情略微黯淡下来。 在第一学期间,胡桃似乎没交到朋友。 虽说武和胡桃不同班,但他从没看过胡桃和其他女学生结伴同行。 相反的,武在第一学期间交到许多朋友。 隶属剑道社的武结识了社内的一、二、三年级生,在班上也交到几个朋友。除此之外,他还有国中时代的友人,朋友算多的。 其实胡桃同样是剑道社的成员,但社内一个女生都没有,经理也只有她一个,那不是个结交女性朋友的环境。 虽然胡桃总是宣称她不需要朋友,但武依然忍不住担心。她总不能永远不交朋友吧? 胡桃每天中午都到武的班上共进午餐。武不介意她依赖自己,但是女生有女生的圈子,胡桃总是独来独往,难免令他担心。 说归说,朋友这种东西也不是说要交就能交得到。 尤其男生要插嘴管女生的事需要莫大的勇气,胡桃大概也不希望他插手,搞不好还会气他多管闲事。 即使如此,瞥着走在身旁的胡桃,武还是忍不住一再暗想——如果这世界上能够有女生明白五十岛胡桃的优点就好了。 胡桃不知道武的心思,对着一如平时错身而过的散步中小狗挥了挥手,面露微笑。 ☆☆☆ 当武结束剑道社的晨练走进教室时,几乎所有学生都已到齐。 从明天起就是暑假,学生们的表情因为期待而显得开朗,教室中有股浮躁的气氛。 「七濑呢?」 入座数分钟后,前方座位的同学突然回头问道,武不由得一脸错愕。 「咦?什么?」 「搞什么,你没在听啊?」 对他说话的男学生坐在他的前座,是常和他聊天的朋友之一。 另外两人围着武和他的桌子,站在两边。 三个人的目光直盯着武。 「我们在问,暑假期间你要去哪里?」 「哦、哦……」 武的脸上浮现微妙的笑容。 「我有社团活动。」 「对喔,七濑是剑道社的。」 三人又回到暑假的话题上。 和家人一起去旅行、上补习班,他们似乎各有行程。 武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说话,视线突然停在一个晚进教室的学生身上。 顶着一头夸张的金发、穿着凌乱的制服、脚上拖着又脏又扁的室内鞋走进教室的男学生,把书包「啪」的一声放到后排座位上。几个学生回过头来,带着排斥的神情瞪他。 伊田一三,他是这所学校的问题学生。 大家都知道伊田有一堆坏传闻缠身,不只学生,连老师都把他当麻烦。 对于注视自己的目光,伊田几乎都是视而不见,然而,他和武四目相交之后,突然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 见状,武的嘴角跟着牵动,做出微笑的形状。 一个发现这场无声交流的朋友皱起眉头。 「七濑,你最好别理他。」 「干嘛?怎么回事?」 「七濑刚才跟伊田……」 三人开始嚷嚷起来,武连忙转过身背对伊田,向他们三人否认。 「只是视线碰巧对上而已。」 三名朋友立刻接受这个说法。 「也对,七濑和伊田根本没有交集嘛。」 「没错。」 「一个是乖宝宝,一个是不良少年。」 当然,朋友所说的乖宝宝是指武,不良少年是指伊田。武听了,露出五味杂陈的苦笑。 「我才不是乖宝宝。」 然而,武的话语立刻遭到友人否定。 「不不不,我们之中最乖的是谁啊:」 三人立刻指向武。 「看吧?」 「哎,理所当然的结果。」 「唉!」武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 「这么说来,我变坏一点比较好罗?」 这个主意也立刻被否定。 「不行啦!」 「七濑变坏的样子,根本无法想像。」 「七濑的人生应该会很顺遂吧!」 三人都频频点头赞同。 「什么叫顺遂的人生啊?」 武啼笑皆非地问道,说这句话的朋友一脸困惑地仰望空中。 「呃……就是……唔……」 另一个朋友接下去补充说明。 「就是继续练剑道,成为警察,讨个还算漂亮的老婆。」 「老婆已经有了吧?」 「啊,对喔!」 「那就是讨个非常漂亮的老婆!」 「简直是一帆风顺的人生嘛!」 三人想像的老婆是谁武也知道,但他已经没有气力否认。 再说,他也不能否认。 所以,他能够回嘴的只有这么一句话。 「别乱说了。」 三人又说着「或许当乖宝宝是通往美好人生的第一步吧」,彼此相视点头。 「哎呀,真令人羡慕。」 「好羡慕喔!」 「咦?可是,我记得你说过要考法律系吧?」 此时,矛头终于转向。 「听说最近当律师赚不了钱,我看还是算了。」 三人终于转换话题,让武松一口气。 话说回来,「一帆风顺的人生」对武而言,是充满讽刺的一句话。 他已经狠狠跌过一跤,人生留下的只剩赎罪而已。 将来的事对武而言太过遥远、太过模糊。比起眼前的事物,身后逼近的黑暗深渊还要更加贴身、更加现实。 ☆☆☆ 结业典礼结束之后还有剑道社的练习,武直到日落西山才踏上归途。 送剑道社经理胡桃回到隔壁之后,武一脸黯淡地打开自己家的门。 「我回来了。」 一般家庭使用的寻常招呼,在武的家中却是种空洞的声响。 走廊上灯火通明,母亲的鞋子旁搁着一双和自己尺寸相去不远的运动鞋。 底端的客厅毛玻璃门上,朦胧地映着一道些微摆动的影子。 武静静地脱下鞋子。 此时,客厅传来笑声,吓得武心惊胆跳。 他连忙回到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 迤入房间的同时,楼下传来母亲和弟弟说话的声音。 晚餐时间差不多快结束了。 再等片刻,就去厨房吃饭吧——武如此心想,开始换衣服。 他流了满身汗,很想先洗个澡,但接下来是弟弟的洗澡时间。 他必须如往常一般,趁这段时间吃完晚餐。 或许母亲正在洗碗盘,但也无可奈何。 武每天都尽量避免和家人碰面。 自从两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他一直是如此。 自从那一天,自己在这个家里成为不必要的存在之后,一直是如此。 武拥有剑道段位。 他的专长只有这一项,但有这一项便已足够。 只要有剑道,他就能保有自由——在这个家,还有把自己当幽灵的家人之间保有自由。 武从小学开始学剑道,弟弟也和他一起上道场。 武和弟弟月光由于只差一岁,当时感情十分要好。 然而,自从某件事发生之后,月光开始避着武;父母也宛如仿效月光一般,当作武不存在。 母亲即使和武碰面,也是漠不关心;父亲每天都到日期变换以后才回家;至于弟弟更是恨透了他。 武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上次在这个家里露出笑容,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只能避着所有人,屏声息气,静静地生活。 一切都是他的错,怪不得任何人。 换完衣服,武竖耳倾听楼下的动静。 如果月光已经开始洗澡,应该会传来很大的水声。 到时武就可以去厨房吃晚餐,用完餐立刻回房。 等弟弟到客厅看电视,他再去洗澡,剩余的时间则在自己的房里度过,直到早晨来临。 一旦习惯,这样的生活其实不坏。 就算和家人没话说,到了学校还有许多朋友。 即使武这么想——即使武数度试着这么想,他还是忍不住深深叹一口气。 「希望明天快点到来。」 他垄向窗外,只见隔壁的五十岛豪宅庭园里种植的不知名阔叶树正迎风摇曳,活像人偶一般大力舞动着枝叶。 武对着这道阴森的影子喃喃说道:「时间怎么不过得快一点呢?」 树木晃了晃枝析,好似在微微点头。 「只要能离开这个家,去哪里我都愿意,就算是地狱也行。」 在学校里总是循规蹈矩、彬彬有礼又温和待人,朋友也很多的武,一回到家中只是个连瞧也不被瞧一眼的影子。 天亮是现在的武最大的愿望。 一到暑假,待在家里的时间必然会增加。 所以面对暑假的到来,武比任何人都感到郁闷。 ☆☆☆ 如此这般,令武提不起劲的暑假第二天到来。 学校虽然没排课,校园中却满是前来进行社团活动的学生,显得朝气蓬勃。 「武,道场见罗。」 抵达学校后,武和前往女子更衣室的胡桃道别,走向社办。 时值上午近九点,运动社团已经开始练习,吆喝声此起彼落;校舍中传来管乐社吹奏乐器的声音。 武走在社办大楼中靠运动场的走廊上,看见有个学生从脚踏车棚的方向走来,远远朝自己挥手。 虽然距离还远,但武一看就知道他是谁,便向对方打招呼。 「伊田,早安。」 「嗨!」 走近的是同班同学伊田。 距离拉得越近,对方那头闪闪发亮的头发就越醒目。 用发胶固定的金发,和学校不准穿的便服。 见到那件色调花俏的t恤,武忍不住苦笑。 「你又穿这种衣服,小心被老师骂。」 武指着鲜红色的t恤,伊田「呵」了一声,扬起嘴角。 「假日还穿啥制服?又不是军队。」 没参加社团的伊田为何在假日到学校来?武不明就里,便开口询问。 「课外辅导啦,课外辅导。你是来参加社团活动的呗?真辛苦呀!」 「我是喜欢才参加的,并不觉得辛苦。」 他甚至觉得可以藉此离家,真是再好不过。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不知何故,伊田突然四下张望。 「怎么?」 「哦,如果被认识的人看见我们在讲话,会破坏你的名声耶。」 「名声……」 「不,我是说真的。」 伊田确认周围没有熟面孔后,摸了摸胸口,似乎松一口气。 的确,看来活脱是个不良少年的伊田,和专心致力于剑道,说好听点是循规蹈矩、说难听点是死气沉沉的武在一起,旁人见了或许会觉得很奇怪。 由于外表的缘故,伊田在学校里是出名的特异分子。 染发的学生不是没有,但大多都是不被老师发现的程度,像伊田如此强调自我的装扮极为少见。 而且他操着一口大阪腔,加上眼神凶恶,即使是同班同学也不愿轻易靠近他。 在这种环境中,武是完全不在乎这些事的稀有人种。 「我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好在意的。」 听武这么说,伊田挑了挑眉。 「是你太不在意啦!」 其实伊田不是头一次这么说。 「我的周围有太多人在意这些我不在意的事。」 武喃喃说道,伊田皱起眉头。 「正是因为你不在意,他们才替你在意呗?和我这种人在一起,谁都会替你担心。话说回来,其实只要我别找你聊天就好。」 伊田一脸歉意地撇开视线,嘿嘿笑了几声,但武摇头说道: 「你不找我聊天,我也会找你聊天啊。」 「你居然无视我的好意。」 伊田无力地垂下头。 「那么,我也变成像你这样无拘无束的人吧?把头发染一染,穿上图案有点色情的t恤,这样我和你聊天就不奇怪了。」 武自觉想到一个好主意,伊田却瞪大双眼。 「千万不要!不行!要是你这么做,别人一定会觉得你撞到头,送你去医院。还有,有点色情的t恤是啥鬼?你有这种t恤?」 「去你买这件t恤的店里找,应该找得到吧?」 武指着伊田那件花俏的红色t恤。 然而,伊田却凝视着一本正经的武愣在原地,然后噗哧一声笑出来。 「你、你……那张脸,穿那种t恤……不行,戳中我的笑穴啦!」 伊田哈哈大笑。 「伊田?」 「……不、不行……你别逗我笑呀……光是想像就超爆笑的。」 伊田捧腹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阵子才总算平静下来。他抬起头,眼角带着泪光。 「老实说,你根本不适合我这种打扮,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呗!懂了没?」 「是吗?」 「错不了!」 伊田断然说道,此时,校舍方向传来钟声。 「哇,糟糕!打钟了,我要是迟到就拿不到学分。七濑,再见啦!」 「哦、哦……」 「你维持这个打扮就好,别再想啥色情图案的t恤。」 这时,伊田又噗哧一笑。他忍不住笑意,一面笑一面跑走。 武在原地喃喃说了句:「有这么不搭吗?」这才朝社办大楼迈开脚步。 当武抵达社办时,同为一年级生的社员已经先在社办里换起衣服。 「嗨,七濑。」 「早。」 只有四张榻榻米大的狭窄社办里,铁柜沿着墙面排列。 武拿出道服,也开始更衣。 其他社员都已经换好衣服,前去道场了。 朋友对连忙开始更衣的武说道:「你刚才和伊田在一起啊?」 「你看到怎么不打声招呼?」 他应该是在前来社办之前看到的。 这名朋友是隔壁班的学生,应该也认得伊田,顺道打声招呼又有何妨,但听武这么说,朋友连忙摇头。 「我才不敢呢!他可是伊田一三耶!真亏你敢和他说话。」 「其实他不坏啊。」 武一面穿上藏青色裤裙一面说道。 「或许吧?但他打扮成那样,实在有点……光是和他在一起就会被老师盯上。」 都立樱谷高中算得上是明星学校,许多学生从一年级就开始在意师长推荐函。 这一点武也知道,但听见这名友人说的这番话,居然和那些把伊田和推荐函加以联想并敬而远之的同班同学一模一样,武略感惊讶。 连别班的学生都这么想,令武有点同情伊田。 武和伊田同班,的确常看见老师训诫伊田,但也不至于和伊田在一起就会影响成绩啊。 「和他聊过以后,会知道他其实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拿今天来说吧,他说他是来参加课外辅导,我想他骨子里应该是个很认真的学生。」 武不着痕迹地替伊田说话,朋友耸了耸肩。 「会这么说的人只有你。听说他国中时曾经加入飙车族,现在偶尔还会在车站前和其他学校的人打架呢!」 「那是听说的,可信度不高吧?再说,过去的事姑且不论,如果他现在真的和人打架,来学校时身上应该会带着伤;但是平时也没看过他身上有伤,所以我想应该只是谣言而已。」 听到这番话,朋友突然做出以手臂遮眼的动作。 「你真是个好人!」 看来他是在假装感动得哭泣。 「什么意思啊!」 武以为对方在嘲笑自己,面露怒色,朋友见状连忙否认。 「不不不,我不是在讽刺你,真的。连不良少年都能拉拢,你的手段真是太高明了,七濑。」 「你果然是在嘲笑我!」 「没有啦!」 朋友对生气的武露出苦笑,片刻之后,又换个声调喃喃说道: 「不过,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要是被扯进什么麻烦就糟了。」 听到这句话,武不禁睁大眼睛,表情随即缓和下来,露出微笑。 「不会有事的,谢谢你的关心。」 武明白,朋友只是在担心自己。 「唔喔喔喔!」 「干、干嘛?」 突然发出怪声的朋友让武吓一跳。 「你果然是个好人!」 朋友轻轻拍了拍武的肩膀,往后退一、两步。 接着,他突然冲向门口,一面开门一面说: 「所以,我先走了,门窗就拜托你锁啦!」 「喂!」 说完,朋友就跑去道场。 「真拿他没办法。」 武抱怨了薄情的朋友一句,抬头仰望时钟。 还有三分钟就是九点,就算用跑的,他也无法在九点前赶到道场。 一旦迟到,二年级的学长们会以操练为名,把一整天的杂务都丢给他做。 全副用具都放在道场里,因此武一换完衣服,便急忙离开社办。 在艳阳的照耀下,他一面冒汗一面奔跑。 然而跑不到几分钟,他发现自己忘记东西,因而停下脚步。 「糟糕,毛巾……」 他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喃喃说道。 虽然失望,但也只能折回社办拿东西。 此时,武根本不知道这个选择将会大大左右他的命运。 如果他知道,或许就不会折回去拿毛巾。 然而,这一瞬间.武的脑子里只有自己铁定迟到了,以及学长们将会丢一堆杂务给他这两件事而已。 ☆☆☆ 发现自己没带毛巾打算返回社办的武突然想起今天早上的事,因而皱起眉头。 平时的早晨,他总是小心留意、避免和家人碰面,但今天的运气不好。 他在洗手间碰上正在整理头发的弟弟月光。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武满心困惑,不知该不该打招呼;但月光和他相反,低着头强硬推开他的肩膀之后,便走向厨房。 国中三年级的月光和暑假期间一大早就有社团练习的武不同,每天都得去补习班上课,早上的时间容易撞在一起。 如果是非暑假期间的平日,武六点半就会离家参加社团练习,至于月光由于学校离家近,这时候根本还没起床。 惊险错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先前他们一直没碰上面。 武一面走回社办,一面深深叹一口气。 或许他明天该更加小心,提早出门。 即使知道月光讨厌他,被当面怒视或是视而不见,依然让他很痛苦。 就算种下这个因的人是自己也一样。 武握住社办门把,正要转动的瞬间,身体突然一震。 「?」 他好像听见什么声音。 「……拜……我。」 武听得出那是人声,而且是女性的声音,但声音太过微弱,他听不清楚。 「有人在吗?」 声音好像是从剑道社社办的隔壁传来的。 武打开左侧柔道社社办的大门,柔道社的社办并未上锁。 但武探头一看,房里空无一人,只有教人忍不住捏紧鼻子的汗臭味。 「喂,如果有人在就回答我!」 他又敲了敲隔壁排球社社办的门,但现在已没听见任何 声音。 「是我听错吗?」 武歪着头自问,正打算回剑道社社办,合听见五公尺前的门随着一道砰然巨响猛然开启,便又回过头来。 「……拜……托,救救……」 从淋浴间摇摇晃晃走出来的人,如此喃喃说完之后,便啪一声倒在地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的黑发。 那头黑发如乌鸦羽毛一般反射着朝阳,闪闪发亮,在地面上柔和地散开。 接着是从未见过的制服,短袖衬衫的莲蓬袖上有着三道藏青色线条。 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手臂又白又细,无力地横在地上。 武悄悄走近一看,只见她淡红色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睛却是闭着的。 她的年纪应该和武差不多。 武蹲下来,碰触她单薄的肩膀。 「呃、呃……你没事吧?」 女孩宛如燃烧般的体温从触摸处传来。 仔细一看,她张开的嘴巴拚命地吐气、吸气,活像刚全力疾奔一般。 武又往她的脚边望去,这才发现她的膝盖在流血。 「这是要我怎么办啊?」 武再度摇晃她的肩膀。 「喂,你没事吧?」 但她只是不住地喘气。 「没办法。」 虽想找人帮忙,但社团活动已经开始,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 武抓住她的左臂。 「你站得起来吗?总不能睡在这里。」 武硬是将她的手臂绕在自己肩膀上,缓缓将她拉起来。 近乎昏厥的女孩,疲软无力地靠在武身上。 「嗯唔唔唔唔唔唔!」 他试着前进一步,但用这个姿势似乎难以办到。 武再度蹲下,这回改把她拉到背上,女孩的双臂无力地垂在武的胸前。 膝盖一个使劲站起来之后,武犹豫着该不该抱住她的脚。 她的身高虽然比武矮,但脚还是会拖到地面上;而且她的手臂绕着武的脖子,重量全压在上头,让他喘不过气。 「还是不行。抱歉,我必须要抱住你的脚。」 武犹如辩解似地说完这句话,左右手探往她的大腿。 武用右臂抱住她的右脚、左臂抱住她的左脚,接着跳起来,藉着劲道把她弹到背上。 这下子变得比拖着她走还要轻松许多。 只不过,若是让人看见这幅光景,不知道会怎么想? 这么一想,武就觉得恐怖。 保健室在校舍的另一侧,武连忙迈步奔跑。 ——希望别被人看见。 武一面如此祈祷,一面背着素未谋面的少女冲进校舍里。 ☆☆☆ 在抵达保健室之前,武因为炎热、重量、难以言喻的羞怯及心虚——他真的觉得对女孩很过意不去——和紧张,只能一路狂奔。 昏倒的女孩吐出来的气息,微微吹向武的耳朵;抱着的大腿软绵绵地贴着武的手臂,直教他感叹世上居然有如此柔软的东西存在。 处于这种状态下,又在气温三十度以上的大热天里奔跑,武自然是满身大汗。 如果她醒来,搞不好会因为汗臭味而大声尖叫。 望见走廊彼端的保健室时,武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 「对不起!」 武灵巧地用脚推开门。 「老师!不在吗?」 保健室虽然没上锁,里头却不见人影。 无可奈何之下,武只好背着她走向两张并排的床铺。 他微微屈身,单手掀开内侧床铺的棉被。 背向床铺让她滑下来之后,武忍不住叹一口气。 「唉,有够重的……」 他漫不经心地瞥向墙上的时钟一眼,顿时大吃一惊。 「啊,糟糕!练习!」 武低下头,对着仰躺在床上的女孩双手合十。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但我该走了。」 再和她牵扯下去,苦的会是自己。 夏天前的大赛结束后,剑道社的三年级生便已全数引退,现在是二年级生的天下。 掌握实权的二年级学长们,比三年级生更严厉。 武正要离开保健室,却听见背后的女孩痛苦地喘着气。 「唔……唔……」 武忍不住回头,只见她的睫毛正微微颤抖。 「你醒了吗?」 武回到床边,对她问道。 「……哥。」 只听见她喃喃呓语。 「哥……哥……」 「哥哥?」 武想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便把脸凑近她。 「别走,我不要你走……」 她的手突然动了,抓住武的剑道服衣袖。 「等、等等!」 武试着拉出农袖,但她抓得很紧,根本拉不开。 她的眼角浮现一颗透明的水滴,随即往旁边流下,拉成一条线。 「哥……别走……」 「唉……」 武叹一口气。在这种状态下甩开女孩的手,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反正迟到十分钟和迟到三十分钟的意思都一样。」 武耸了耸肩,再次俯视女孩。 她闭着眼睛,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不过,醒着的时候应该是个长相相当可爱的女孩。 她的黑发犹如刚梳理过一般,滑顺亮丽;肌肤则和额头上的乌黑浏海成反比,白得宛如婴儿。 略圆的鼻尖和下方的樱桃小口予人稚嫩的印象,她的五官恐怕和小时候没有多大的差别。 此时,武突然想起刚才背着她的触感,忍不住打直腰杆。 「不不不。」 他自言自语,摇了摇头。 背上隐约感觉到的柔软触感和跨着手臂的大腿,现在都该赶出脑海比较好。 武往床缘坐下。 他很想拿张椅子来坐,但剑道服被床上的女孩抓着,他无法抽身。 「……『哥哥』啊?」 她和哥哥吵架了吗? 如果是,最好快点和好,别变得像武自己和月光一样。 武已经亲身体验到有些状况可以和好如初,但有些状况不行。 纵使身为兄弟,不代表便能无条件原谅彼此。 武已经想不起自己和月光最后一次交谈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和母亲之间,如果有学校面谈等联络事项的时候还会交谈,和父亲则是好久没说过话。 他们只是住在同一个家里,其实和外人没什么分别。 对武而言,家人是种虽然看得见,却宛如处于另一次元的影子般存在。 陷入沉思的武突然感觉到抓着自己的手松开了,便拾起头来. 只见躺在床上的少女眼睫毛微微颤动着。 此时,她的双眼突然睁开。 一看见望着自己的武,少女便如弹簧一般迅速起身。 「你是谁!」 少女跪在床上,从腰间拿出一个黑色物体,指向武的眼前。 「那、那个……是什么啊……」 武也从床缘起身,望着那个黑色物体,往后退一步。 「玩具?」 但是看起来沉甸甸又黑溜溜的,不太像玩具。 放在扳机上的手指虽然又白又细,看来柔弱不堪,但她锐利又炯炯有光的眼神,和手上紧握的手枪一样充满杀机。 武只能茫然望着眼前的手枪。 武愣在原地,少女的脑袋则似 乎渐渐清醒过来,只见她眨了眨眼。 「这里是哪里?」 在她的询问之下,武勉强回答: 「樱谷高中的保健室。」 「保健室?为什么?」 「为什么……」 枪口一动也不动,对准武的胸口。面对这超乎现实的状况,武渐渐找回冷静。 不知何故,被他搭救的少女突然拿手枪指着他。 难怪他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随之而来的是渐渐攀升的焦躁感。 特地送她来保健室,还因为担心而留下来陪她,她却想用子弹回报自己?虽然那铁定是玩具枪。 这也难怪武会感到火大。 「因为你刚好挑在我面前昏倒,所以我就送你过来保健室。」 武反唇相讥,少女闻言皱起眉头。 「是你送我来这里?」 武没打算一再回答同样的问题,便无视手枪,转过身去。 反正是玩具枪,就算被子弹打中,应该也不怎么痛。 「你的脚受伤了,消毒一下比较好。我去拿医药箱。」 武正要离开床边,少女却为了追他而在床铺上站起来。 「等等!」 然而,床铺不好踩踏,刚醒来的身体又不听使唤,眼看着少女就要跌倒。 「啊!」 听见她的惊呼声,武转过身来,情急之下张开双臂。 「危险!」 然而武无法稳住抓住自己双臂的她,踉跄了几步。 「呀!」 「哇!」 试图接住少女的武跟着失去平衡,一起跌倒。 瞬间,某种圆滑丝线般的物体掠过武的额头,有个温热的东西紧紧抵上他的嘴唇。 奇妙的触感令武瞪大眼睛。 这是过去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落入怀中的少女撑着武的胸膛爬起来后,抵着嘴唇的东西便离开。 武猛眨着眼睛,试图确认刚才发生什么事。 「……啊……呃……」 手还撑着武的胸膛的少女在他眼前打颤。 他们花费不少时间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首先搞懂的是她。 「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突然放声大叫。 接着,她举起仍握在手里的手枪,扣下扳机。 事出突然,武只看见一道闪光。 在目睹闪光于自己额头爆裂的那一瞬间,武的身体宛若忘了重力似地飞上空中,紧接着背部窜过一阵剧痛。 「……唔唔……」 武喘不过气来,无法呼吸。 他被震向保健室中央,撞倒桌子,滚落到一旁。 ——好痛……这是什么啊? 武因为疼痛与不知发生何事的混乱而手足无措,少女则是陷入恐慌状态。 她跪在地上,颤抖的手持枪对着武。 她用左手压住不断打颤的右手,避免枪口从武身上移开。 少女的脑中只剩下武从剑道服传来的汗味,以及留在嘴唇上那道难以置信的触感。除此之外的思绪是一片空白,全飞到九霄云外,直冲宇宙尽头。 被震开的武忍着痛楚,好一阵子动弹不得。不久后,他才撑起身子看向少女。 女孩依然拚命紧握住手枪。 她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儿?和她受伤倒地有关吗?武思索了一瞬间。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异样,和疼痛效果相加,使他的脑袋越发清晰。 「喂!」 武呼唤少女,但少女依然保持沉默。 「我被你开枪打中了吧?但是……」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 「这里却不怎么痛,为什么?」 如果是真枪,打中额头早就死了。 少女依然举着枪,怒目相视。 「刚才发生的事完全是意外,还是别算数比较好,就当作没发生过。」 此时,少女终于开口: 「你、你嘴上这么说……其实脑子里正在想一些不正经的念头吧?我绝不会让你靠近我!」 她嘟着嘴,宛如生气的猫一般耸着屑。 武眨了眨眼。 「不正经的念头?不,完全……没有。」 武虽然否认,但听她这么说,又忍不住想起刚才的触感。 「什么意思啊!你干嘛结巴!」 「不,呃……对不起。」 武乖乖道歉,女孩气得肩膀打颤。 「差劲!你果然在想!」 她对着武破口大骂,枪口上下晃动。 「没办法啊,我是第一次。」 武一面后退远离勃然大怒的少女,一面说道。 闻言,少女终于停止晃动手枪,一脸诧异地反问: 「……你是第一次?」 「嗯。」 武点头回应。 少女似乎对武仍有怀疑,但还是缓缓放下手枪。 接着,她垂头丧气地喃喃说道: 「……是、是吗……我也是……第一次……」 少女小声咕哝,脸颊上的红晕不再是出于怒气,而是出于羞怯。 见到她害羞的表情,连武都跟着感到难为情。 「好、好吧!刚才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 少女用力点头,赞同武的提议。 「是啊!这么做比较好。嗯,嗯。」 她将手上的手枪收回腰间,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紧紧闭上眼睛,似乎正试着忘记。 「那么……呃,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武打算治疗少女脚上的伤,正要叫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我没跟你说过我的名字。」少女回答。 「哦,对喔,我们还来不及报上名字就变成这样了。我叫七濑武,是这所学校的一年级生。」 少女闻言,一脸为难地抬眼反问: 「……我也得报上名字才行吗?」 「如果你不介意当无名氏,我就叫你无名氏罗。我的初吻对象是无名氏。」 听到这句话,少女似乎又回想起来,羞怯地抓紧自己的裙摆,撇开视线粗鲁地说道: 「六,我叫相羽六。」 见她肯回答,武略微放下心,回以微笑。 「我替你消毒吧。你到这边……」 此时,武察觉到其他异状。 「这、这是什么?」 保健室上方有个物体飘浮着,雾茫茫的,看起来好像发光的尘埃。 它散发着淡黄色光芒,浮在空中。 「发光的……烟雾?」 有一部分烟雾轻飘飘地上下浮动,落到武的眼前。 武用指尖轻轻碰触。 只见那个物体宛若真正的烟雾一般,轻易被手指拨散。 武的手指才刚触及,那样东西便烟消云散。 「……不会吧……怎、怎么办……」 六困惑的声音传入耳中,但式的视线仍仰望半空中。 仔细一看,发光的烟雾本来笔直如线条,但在空气的压迫下开始分散。 从六所在之处一直线连向武的飞机云正要消散——大概是这种感觉。 「我……我不是故意的……」 六不住摇头,神情看来慌张失措。 武的视线循着烟雾移向她,这才发现一件事。 「那把枪也有耶。淡黄色的……像发光的烟雾一样的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我……」 武以为 六是为了刚才开枪打他而道歉。 他怎么也没预料到,事后自己才会明白,此时六的谢罪是出于更加深刻且沉重的理由。 武看着发光的烟雾慢慢失去光辉,溶解于空气中,但又突然看见六的背后还有个微小的发光物体,不禁歪了歪头。 那个物体并不是黄色,而是红色的。 「那是什么?虫吗?」 它在门口轻飘飘地上下浮动,慢慢靠近六,犹如小小的金龟子。 它和刚才的烟雾相同,散发淡淡的红光。 六循着武的视线回头一看,身体随即反射性地僵住。 「是侦查用的虫。」 六的声音中带着紧张。 「被发现了,得快点逃!」 「被发现?咦?被什么发现?」 她冲到呆立在保健室中央的武身旁。 「别问了,快跟我来!」 她的语气相当强烈,武不由得遵从。 此时,保健室的门突然打开,一道黑影阻绝两人的去路。 ☆☆☆ 武的听觉比视觉抢先认知到眼前的人物。 「捉迷藏结束了。」 那是道低沉冷淡的声音。 武身旁的六颤抖一下。 「哥。」 听到六的话语,武回以诧异的表情。 「『哥』?」 由于逆光的缘故,武完全看不见来者的脸,只看得出是个男人。 身材修长的男人——如果光是如此,可说是随处可见的类型。 然而,眼前的男人并不寻常。 他的手中也散发着犹如发光烟雾的东西。 宛若晴空般的淡蓝色发光气体,从男子的双手泉涌而出。 「过来。」 男人走进保健室里。 突然,六抓住武的剑道服。 她拉扯的力道过强,使得道服的前襟松开,险些从武的肩膀上滑落。 「不要。」 她的声音和话语的意思正好相反,显得相当软弱。 男人的影子步步逼近。 「哥,求求你……快点清醒过来。」 六垂着头说道。 与其说她是对男人说话,倒不如说是对着地板说话比较贴切。 「……哥,你并不是〈引路人〉。」 武交互打量着六的脑门和站在门口的男人。 男人回答她:「要我说几次?我不是你哥。」 六猛然抬起头,大声叫道: 「你是我哥!是我……最重要的……」 然而,声音随即又转向地板, 「〈引路人〉可以窜改记忆。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你见到我,应该有什么感觉吧?」 男人并未回答。 「十,吵得太大声会引人过来喔。」 另一道声音突然打了岔。 门后的走廊上有另一道黑影伫立。 那是苗条娇小的人影。 人影走向六的哥哥——被称为「十」的男人,看起来显得更娇小。 一瞬间,武以为那是个国中男生。 曲线尚不圆润的骨感身子上,穿着朴实无华的卡其色兜帽外套和水蓝色及膝短裤;发型不知是不是自然鬈的缘故,是蓬松的短发。 之所以知道她是女孩,全是靠略高的声音和大眼睛判断的。 她睁大眼睛,一看见六和武便露出笑容。 然而,她的笑容掺杂着冷淡。 「快点把事情解决,收工回家吧!这边很麻烦的。」 少女一面说话一面触碰十的手臂。见状,六的脸庞扭曲起来。 同时,有两个男人从十背后的走廊上进来。 六立刻拔出腰间的手枪。 十瞪了手枪一眼,说一句可怕的话—— 「没办法,只好强行带走她。」 「了解。」 「了解~」 「了解了。」 其余三人回应他的命令,但武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强行带走她是什么意思? 黑发青年是六的哥哥,那么,其他三人又是何方神圣? 而且,眼前四个陌生人全都散发着状似发光烟雾的物体,到底是什么? 武觉得那个叫做十的青年,应该真的是六的哥哥,因为乌黑的头发、雪白的肌肤和眼睛都像极了妹妹六。 可是,他若是六的哥哥,为何对六投以那么冷酷的视线? 他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望着妹妹时该有的眼神。 这时,武突然想到自已的弟弟月光。 月光看着自己时,也是这种眼神吗? ——不,他的眼神…… 怒火翻腾的那双眼甚至带着热度,不像眼前的青年如此冷漠无情。 四人走进保健室后,殿后的彪形大汉反手将门关上。 在六的拉扯之下,武跟着后退。 六的哥哥背后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个子很高,双眼下垂,身穿一件印满变形虫图案的花衬衫,看来煞是恶心。 不过,另一个人才是问题。 虽然这名男人和武的年纪差不多,但显然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他穿着常见的服装——黑色无袖汗衫和同为黑色的直筒牛仔裤,个子比武高一些。 不知道他是否有练什么格斗技,手臂和胸膛都有着厚厚的肌肉。 宛如从未微笑过的锐利眼神和歪斜的嘴角。 如果他站在超商前,一定是人人走避,不敢和他四目相交。 就连不明就里的武也知道眼前这些人并非常人。 男人的腰间悬着从未见过的东西。 缠在腰间的皮带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腰带,却收着入鞘的剑。 武曾见过真剑好几次,能从剑鞘及剑柄分辨出是玩具还是真品。 那把剑看来便是如假包换的真剑。 而且它看来似乎不是日本刀,而是西洋的剑。剑鞘极宽,且无弧度。 六的哥哥腰间也缠着同样的皮带,悬挂不同的细刀剑。 最让武不安的,是四个人都散发那种发光的烟雾。 虽然和六散发的烟雾一样,颜色却各有不同。 少女是从肩膀上的肩包,彪形大汉是从腰间的剑,另一个男人是从手上的手提箱,各自散发出绿、自、红等不同色调的发光气体。 六的哥哥则是从双手戴着的手套散发出淡蓝色的发光气体。 身旁六的脸色已经由铁青转为土色。 刚才抓着武衣袖的手现在僵硬地放在胸前,似乎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张开的嘴巴彷佛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默默无语。 武感觉得出六在害怕。 六的哥哥十说要强行带走她。 换句话说,他们是她的敌人。 武满心困惑,身旁的六只是笔直凝视着自己的哥哥。 她没蠢到自认为四对一可以赢的地步,先让身旁的武逃走才是首要之务。 可是,武另有想法。 正当六决定让武独自逃走并付诸行动的前一秒,她突然被人往后拉一把。 「等等,你做什么!」 六大吃一惊,武拉着她的手奔向背后的窗户。 「没必要和他们动手吧?」 六立刻明白武的打算。 他不走被堵住的门,而是要经由窗户逃走。 保健室位于一楼,可以跳窗脱逃。 不过,六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十拔出腰间的军刀 ,将刀刃指向两人。 武并未看见。 然而,当他伸手开窗时,如同电流窜过一般,指尖突然感到一股锐利的刺痛。 他立刻放开手,只见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指尖已经变红。 「你看!」 六对武说道,这时武才发现,窗缘周围都被厚厚的冰块覆盖住。 「怎、怎么回事?」 他刚才摸到冰块,所以才感受到冻伤的痛楚。 六不像武一般动摇,而是转身面对那些人。 「哥,别再做这种事,一个差错就会让你失去力量啊。」 四人之中有三个人放声大笑。 唯一没笑的十把军刀收回鞘中,回答: 「我并不是攻击你们,只是把你们关起来而已。」 六等人在争论时,武只是茫然凝视着窗户。 剑和手枪,发光的奇妙烟雾——这些他勉强可以理解。 但是,眼前这个显然不同。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武从窗户转向四名男女,对他们投以畏惧的视线。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用力挤出的声音显然在颤抖。 「我要叫人罗!」 说来窝囊,这已经是武的浑身解数。 就算大叫,武根本不认为这种时间会有人赶过来,但他也只能虚张声势。 「十,让我来吧。」 那个眼神凶恶的彪形大汉走向前。 「只要抓住那个男的,相羽六应该就不会逃走。」 他的手按着腰间的剑柄。 「那倒是无所谓,不过你可别用魔法。」 十说道,武听得一清二楚。 ——他好像说了「魔法」两字?是我听错吧? 窗户的状态的确不寻常。 截至刚才为止,那只是一扇寻常无奇的窗户。 即使如此,武侬然认为一定有个合理的解释——一个既科学又切合实际的解释。 然而,显然没人有意回答武的疑问。 岂只如此,眼前这些人根本不容分说,打算直接动粗。 现在亦然。 眼看四人之中看来最难以沟通、眼神凶恶的男人一面拔剑一面逼近,武连忙环顾房里。 他必须设法引开男人的注意力,寻找逃生之路。 此时,他的眼角瞥见没收好的扫地用具。 武无暇深思,往旁边移动几步,抓起倚在墙上的扫帚。 他踩住扫帚头,硬生生地从柄拔下,因为扫帚头会妨碍他施展身手。 这么一来,扫帚就成为可称为长棍的棍棒形武器。 「虽然我不知道内情,但不管怎么看,你们都是坏人。」 武一摆出架式,看在男人的眼里,那就不再是扫帚,而是武器。 「…………」 「…………」 和武互瞪的男人起先一直是一脸不悦的表情,但现在似乎被激起兴致,露出邪恶的笑容。 「哼,有意思。」 男人用更凶恶的表情笑着。 身旁的六不安地看着武,然后像突然想到什么,对武说道: 「能不能帮我争取一点时间?我会设法打开窗户。」 武不认为六打得开完全被冰覆盖的窗户,但他只能点头。 男人举起出鞘的剑,步步逼近。 看在武的眼里,出鞘的剑显得阴森恐怖。 那和日本刀不同,双边皆刃且剑身极厚。比起砍刈,看来更像是用来敲砸的道具。 根据武的目测判断,这把巨大无比的剑至少有两公斤以上,男人却以单手拿起。 武在头顶上接住对方挥落的第一击,扫帚发出「啪嚓」一声出现裂痕。 竹子根本无法和铁抗衡,扫帚没断成两截已经很不可思议。 武明白最好别硬是接招,便滑步后退。 下一剑随即朝着中盘刺来。 武斜身闪过,并用比剑还长的扫帚前端狠狈戳向对手的腋下。 然而对手只是略微踉跄,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哼,他还满厉害的嘛!」 「狼神占下风,挺罕见的。」 在门边观战的同伴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风凉话,但男人听若罔闻。 被扫帚戳到,似乎点燃他的怒火。 他本来无杀意,所以一直用剑背攻击,现在则换了个角度拿剑。 武察觉到这点,但他的同伴位于视线死角,并未看见。 「看招!」 男人大大踏出一步,将剑尖对准武,直冲而来。 武的双手用力握紧扫帚。 接着,他定睛凝神,观察剑身描绘的轨迹。 武举起扫帚往下砸,一道近似落雷的剧烈轰隆声响起。 扫帚在武和男人之间分为两半,碎片飞散至空中。 「什……么……」 武没等男人的表情转为愕然便放开扫帚。 扫帚紧紧嵌入闪着银光的剑刀,直至护手,裂开的部分则往两端翘起。 「臭小子,你干了什么好事!」 男人挥动剑,试图甩开扫帚,可是剑卡得太紧,他甩不掉。 武往后退,观看四周有无其他武器,但没这么凑巧。 他看了六一眼,只见六正往窗户开枪,但他完全没听见电视上的那种枪声。 枪口冒出鲜艳的黄光撞击窗户,微微击散冰块。 ——看来还得花上一阵子。 武伸手探入扫地用具柜,这回拿出拖把。 拖把和扫帚不同,柄是塑胶制的。 虽然无法期待强度有多好,但现在的情况不容许他悠哉地东挑西捡。 武刚从铁柜回过头,就得立刻用拖把接住剑刃。 位于正后方的男人从上方使力施压。 两人的距离极近,彼此的喘息几乎都可以吹到对手脸上。 男人微微放松力道,武原以为他要退开,没想到他再度使劲,一剑砸来。 武手中的拖把一滑,避开龟裂的部分,接下这一击。下一瞬间,脑袋里突然浮现完全不同的光景,令他大为混乱。 男人抽剑退后一步,改为刺击。 但是——武早已知道。 他侧过身,轻易地避开。 此时,他又看见另一个画面。 这次武相信自己所看见的,并且付诸行动。 他抢在男人刺出下一剑之前避开,以拖粑刺人的碎裂部分砸向对手的手背。 武不等男人出声呻吟,又丢掉手中的拖把。 男人放开的剑落入武空出来的手中。 武迅速拿起沉甸甸的剑,对六大叫。 他已经看出自己该采取的下一步。 「六,把头低下!」 听见武的声音,六回过头来。 她看见手拿着剑的武,反射性地蹲下。 武把剑掷向结冻的窗户。 剑连着冰块贯穿窗户,玻璃如雪崩般全数碎裂掉落之后,六立刻跳上窗缘, 武也拔足疾奔,两人经由窗户纵向宛若另一个世界的夏日户外,头也不回地离去。 ☆☆☆ 剩下的四名魔法师茫然伫立在原地。 「不追吗?」 首先出声的是操纵侦查昆虫的牛若。 接着,唯一的少女萤嘟起嘴巴说道: 「那小子也是魔法师嘛!哎,对吧?」 四人都发现这件事,或者该说没发现才奇怪。 能与狼神鹰雄抗衡并轻易避开剑招,根本不是普通人类办得到的事。 从他穿着剑道服,可看出他应该有点本事,但刚才的动作显然超越人类的能力。 如果不是事先预知,不可能避得开。 「牛若,用你的苍蝇追踪。」 十没回答萤的问题,而是如此吩咐牛若。 多出一名魔法师是很重大的事,而让他逃走的罪更重。 「好。」 牛若点头,将手提箱放到地上,从中拿出一个盒子。 「对了,别用苍蝇,用蝴蝶行吗?用苍蝇,侦查范围会变窄。如果他们已经走远,还不如一开始就用远距离用的侦查昆虫比较好。」 「随你高兴。」 听到十的回答,牛若露出贼笑。 「那我依照今天的心情,选择黑凤蝶吧。相羽六挺适合黑凤蝶的。」 闻言,萤抱住自己的双层大叫:「哇!好恶心!」她皱起眉头,似乎真的打从心底觉得恶心。「你这一点真的有够恶心。」 「放心吧,我对母萤火虫没兴趣,不太发光又不起眼。」 牛若回嘴,萤听了气得横眉竖目。 「你想跟我吵架是吧?是吧?我可以奉陪!」 萤朝着肩包伸出手,却被十抓住。 「住手,萤。」 「可是他……」 萤不满地抱住十的手臂,正想抗议,却被狼神鹰雄的低吼声打断。 同时,倒在地上的某张桌子被他从中间劈成两半。 他的剑还躺在窗下。 狼神张开劈坏桌子的拳头,用着欲撕吞入腹的眼神瞪向十。 「那是回避能力。」 狼神气得咬牙切齿。十依然让萤抱着自己的手臂,对他微微一笑。 「对,他和你一样,是回避魔法能力者。如果不是,不可能避开你的攻击,至少普通人类办不到。」 原本一脸愤慨的狼神,脸上表情突然缓缓转为笑容。 那是让人看了忍不住打颤的邪恶笑容。 见状,萤更加用力抱紧十的手臂。 「别说这个了,刚才的声音一定响遍全校啦!」 「是啊。」 听到萤的忠告,十转过身去。 「我不想惹麻烦,走吧。」 「是~」 狼神拾起剑插回腰间。殿后的他一度回首环顾室内,看见躺在地上的破裂扫帚。 武用扫帚柄分毫不差地击中剑尖时,眼珠是黑色的;但他夺剑掷向窗户时,眼珠如薄暮一般带着暗紫色。 魔法师发动回避魔法时,眼珠的颜色会产生变化。换句话说,他施展那一招时,还只是普通的人类。 狼神一面窃笑一面走向走廊,想像相羽六带来的新魔法师将如何蜕变。他猜想,重逢的时刻应该很快会到来。 他确信,届时在魔法师对战中获胜的必然是自己。 第二章 崩坏世界与亡灵引路人the collapsing world&ghost trailer 玄关大门并未上锁。 武得知母亲在家,大失所望。 弟弟应该是去补习班,父亲则是在上班。 屋龄约十年的独栋房屋,是不常回家的父亲拚命工作买来的。 然而这个家对现在的武而言,却称不上舒适。 在家中被当成不存在的武,是头一次带胡桃以外的女生回家。 所以武原本希望没人在家,但他转念一想,又换了个想法。 或许带六回家,母亲畲对他露出什么表情或说些什么吧?武有点想看看。 武从学校逃回来,还无暇更衣。他穿着剑道服走进玄关,对身后的来客招手。 或许是因为即将进入他人家中,六显得有点紧张。 六正要进屋时,位于走廊中段的客厅门打开。 「啊,您、您好。」 六在武的身后打招呼。以她而言,此时的音量算是大的。 然而,母亲的表情丝毫未变。 「呃,打扰了。」 走上前来的母亲小声对低头致意的六说一句:「请进。」然后经过武和六的身旁,穿上鞋子,拿起挂在鞋柜上的阳伞便立刻出门。 看她肩膀上背着环保购物袋,应该是去附近买东西, 武不想让六看见自己失望的表情,脱下鞋子后走向走廊。 「别放在心上,她一直都是那样。」 「咦?是吗?」 六转过头,屋外已不见武的母亲,便将视线移向武。 「那是你妈妈吧?」 「对,是我的母亲。」 武冷淡地回答。六不再多问,慢慢关上门。 「我的房间在二楼的左边,你先过去,我端了饮料就上去。」 「……好。」 武把六留在玄关,自个儿走向厨房。 ——儿子穿着剑道服回家,还带着陌生的女孩,但她依然是那种表情……唉! 武深深叹一口气。 虽然他早已习惯母亲漠不关心的态度,但与其面对那种反应,还不如别见面。 武摇了几次头,重整心情,打开冰箱。 ☆☆☆ 六依言走上楼梯,进入武的房间。 那是个东西不多、整齐干净的房间。 除了横放在墙边的床铺和窗边的书桌以外,只有一个小小的书柜,海报或摆饰之类的装饰品一个也没有。 进入房间后,六不知道该坐哪里,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椅子只有书桌前的那一张,要她坐在床上,她又觉得不妥。 六想起刚才在玄关遇见武的母亲。 她的态度不怎么热络,给人冷淡的感觉,但五官和武倒是颇为相似。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人…… 六横越房间,把唯一一扇窗户的窗帘拉上,这是为了避免被迫兵发现。 在近乎无意识的状态下拉上窗帘后,她轻轻坐在整理得有条不紊的床铺上。 接着,她再度回想武母亲的脸庞,歪了歪头。 ——是不是什么名人呢?如果她是魔法师,我应该一眼就看得出来才对。 六垂下肩膀低下头,和哥哥一样如釉彩般亮丽的黑发轻轻滑落,遮住脸庞。 「我真是太没用了。」 六忍不住出声说道。 她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有多么重大。 无论她接受什么样的处罚,都无法改变事实。 一想到等会儿得对救命恩人说出无情的事实,她就痛苦得想哭。 「抱歉,让你久等。冰箱里只有茶和可乐。」 武并未察觉六的苦恼,端着放了杯子的托盘走进房里。 「啊,不,你不用麻烦。」 六拾起头来看武,但见到放在跟前地毯上的托盘后,忍不住呵呵一笑。 「笑什么?」 「因为你把茶和可乐都端来啦。」 托盘上放着三个杯子,两杯可乐一杯茶。 以两人份来算,眼前多出一杯。 「真抱歉,因为我不知道哪一种比较好。」 武一脸不悦地说。 他拉过书桌前的椅子,移到坐在床上的六跟前,并坐了下来。 「谢谢,那我选茶。」 六拿起杯子,送往嘴边。武直盯着她,说道:「那套制服……」 「咦?」 「呃,我只是在想,以前好像没看过这种制服。」 「…………」 六俯视自己的制服。 短袖衬衫的袖子上有三道藏青色条纹,胸口则系着绿色格纹蝴蝶结。 从深藏青色百褶裙下,探出穿着黑色袜子的脚。 「你想知道……这是什么学校的制服吗?」 六投以意味深长的视线,武摇了摇头。 「不,不用。」 六感觉得出来,武不想听任何说明,大概是不愿意再遭受池鱼之殃。 如果可以,六也很想就此和武道别,回到自己的世界。 但就算她这么想,也不能这么做。 六轻轻将喝掉一半茶的杯子放回托盘上。 「你还看得见吗?」 听六如此询问,武反问:「看得见什么?」 「这样……看得见吗?」 六起身,一拿出手枪便立刻开枪。 「住手!」 坐在椅子上的武连忙往后仰。 窜过耳边数公分处的风,让武全身发毛。 猛烈撞上墙壁的光发出劈啪几声,扩散开来。 然而,武回头一看,墙壁毫无损伤。 因为手枪中没有子弹。 取而代之发射的鲜黄色闪光,似乎带有电气。 闪光往四方飞散,分成几道小小的闪电之后消失。 「你果然看得见。」 六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失望之色。 「我看得见啊,你说的是像灵气一样的光芒吧?」 「这是特殊粒子。」 六将手枪插回腰间,再度坐下。 与她正面相对的武撇开脸。 「你不用说明。」 六突然开枪时,武只觉得生气:但是看到她用有所觉悟的眼神看着自己,武又感到不安。 他什么都不想听。 无论是关于追兵、六的制服、手枪,或是一切的超常现象。 但六没有停止说明。 「这是只有魔法师才看得见的粒子。」 「我不是说过不用说明吗?」 武从椅子上起身,抗拒似地大声怒吼。 即使如此,六还是笔直凝视着武。 「如果可以不用说明,我就不会说明。可是,我不能不说明。」 武盘起手臂,将脸撇开。 「我是魔法师。」 六极为干脆地说道,宛若在说「我是高中女生」一样。 「追赶我的那些人也是魔法师。」 武什么都不想听,满脑子只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快点回去。 「喂,我是真的什么也不想听。你被人追赶,我才带你来这里,你如果没事就回去吧!」 六闻言,用严厉的口气质问撇开脸的武。 「刚才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 「你看见的那团又像灵气又像烟雾的东西,是魔法师才看得见的粒子。换句话说,你也变成魔法师。」 武能做的,就是抗拒包含她的话语在内的一切。 「抱歉,我真的很困扰,你快回去吧 。」 「听我说!」 「我不信教,也不知道你想拉我入什么教,总之我不会加入。」 「这不是宗教。」 「我们家代代都是佛教徒,虽然只有葬礼的时候才是。而且,我们家怎么看都不像有钱人家吧?住的虽然是独栋房屋,但是买下这间房子以后就没剩多少钱。」 武自顾自地说着毫无关系的事,六站起来抓住他的肩膀,试图将他撇开的脸转向自己。 「好好听我说。或许你没发现,其实你已经用过魔法。」 武隔着被抓住的肩膀回过头来,皱起眉头。 「……你在说什么?」 「你在学校掷剑破窗的时候,眼睛曾变成紫色。」 近在眼前的六,表情一本正经。 「蠢……蠢到极点。如果你是认真的,你的脑袋一定有问题。」 武晃了晃肩膀,逃离六的手。 但六还是紧咬嘴唇瞪着武。 「干、干嘛?」 在她的视线压迫下,武反瞪回去。 六再度走近武,触摸他的胸膛。 「只要我这么做,就算你不愿意也得认清现实吧?」 瞬间,武的身体轻飘飘地浮到离地数公分的地方。 「哇!」 脚尖离地数秒钟后,武又立刻被放回地板上。 「……骗……骗人的……吧……」 「你也做得到。」 六移开手,但她的表情并未因此变得开朗,反倒是一脸尴尬地垂着头。 突然,六往武的脚边跪下。 「对不起。」 她的头抵着地板。 武愣在愿地,只是茫然俯视着她。 六像是猫一般缩成一团,低着头又说一次: 「真的很对不起!」 说完之后,她缓缓抬起头,望着困惑的武。 她眼中浮现泪水。 「是我害你变成魔法师。」 若说这是玩笑,她声音中的后悔之色未免太过强烈。 六的表情、声音和颤抖的双拳,在在诉说她的悔意,强烈到让武想设法赶她出家门的念头都为之动摇。 「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真的,我不想造成任何人的麻烦,只是……只是想救回我哥而已。」 眼中积蓄的泪水化成大滴泪珠,掉落地毯。 武看着也跟着难过起来,大口叹气后在她面前坐下。 如果有人见对方又是低头又是流泪,还能不容分说地赶对方出门,他还真想看看。 武不情不愿地说: 「哎,虽然你说的我大多不明白,也无法理解,但是我会听听看啦。」 六的另一只眼也流下眼泪。 她用力瞪大眼睛,似乎想克制眼泪,但这样子看起来比嚎啕大哭更可怜。 武忍不住别开脸说: 「我听就是了,所以你别哭,拜托。」 「偶别有哭。」 六回答,带着浓浓的鼻音。 ——不,你明明在哭啊。 但是武不好戳破她的谎言,只能点点头。 ☆☆☆ 「魔法师不是天生的。」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后,六再度在床铺坐下,如此说道。 「所有人类都拥有微量的魔力,不过成年之后会逐渐衰退,大约二十五岁前后是界限。成年后,释放魔力的气孔会关闭,再也无法成为魔法师。如果在孩提时代被人施魔法,全身的细胞就会活化,气孔也会开启,便能将魔力释放到体外;换句话说,就会成为魔法师。」 「难道说……」 武心里有数。 在学校的保健室里,六曾对他开枪。 武也往椅子坐下,只见六的表情沉下来。 「对。我开枪打你,使你的身体细胞活性化。换句话说,是我把你变成魔法师。」 武一阵愕然,只是茫然凝视着六。 「追赶我的人之中有我哥,你也看见了吧?」 「是那个叫十的人?」 武回想起那个身材修长的黑发青年,轻声问道。 「对,他就是我哥。不过,现在不是了。」 六垂下头,悲伤地说道。 「他的记忆已被〈亡灵引路人〉窜改。」 「……亡灵?」 「〈亡灵引路人〉,一个联盟的名称。」 说来不可思议,听着六平静的声音,武的心情跟着平静下来。 坐在正面的她肩膀又窄又纤细,低垂的脑袋比武摊开的手掌还要小。 武仍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六。 不过,无论六是什么来历,话都已听到一半,听完应该也无妨。 「他们试图颠覆魔法师的理念。」 六已经找回冷静。 对武的罪恶感并未消失,但对六而言,今后的现实才是更重大的问题。 「看到魔法时,你有什么感觉?觉不觉得可怕?」 面对六的问题,武不知该如何回答。 六微微点头,彷佛在说这是当然的。 「人类看见魔法时的反应大多相同:恐惧、害怕以及对无法理解的事物所产生的抗拒,这些情感随即会转为愤怒或侮蔑。自古以来,人类都恐惧魔法师,所以魔法师选择隐瞒自己的存在。可是,有人对这种做法不以为然,他们——〈亡灵引路人〉就是一例。」 要说武是否真的相信魔法师这回事,倒也不然。 不过,他没有打断六的话语。 既然六想说出一切,那就让她说完吧。 「绝大多数的魔法师都希望与人类共存,我也一样。我在昴魔法学院学到不在人前使用魔法,以及和人类建立圆滑关系的许多方泫。」 「……魔法学院?」 「对,专为魔法师开设的学校。这是那所学院的制服。」 武的脑海中浮现曾在奇幻电影中见过的魔法学校。 他还是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学院是由〈巫师气息〉这个最大的联盟所经营。联盟有好几个,魔法师可依照自己的思想和生活型态选择适当的加入。其中〈巫师气息〉是最推广魔法师与人类共存的联盟,不但设立学校,还和这个世界的政府缔结协议。」 「这个世界?」 「对,这个世界。昴魔法学院是位于已经崩坏的另一个东京。」 「……」 老实说,这已经是极限了。 武亲眼目睹过六所说的魔法好几次,但他已经不是小孩,能够轻易接受魔法学院和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我觉得……这实在太荒唐……」 发现武一脸茫然,六不禁露出苦笑。 「是啊,一时之间要理解一切是有点难。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你已经是魔法师,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一走了之。」 「你在开玩笑吧?这件事和我又没关系。」 「本来没关系,但是现在不一样。」 六缓缓站起来。 「〈亡灵引路人〉针对的本来是想救回哥哥的我,但是,我猜他们现在应该也把你列为目标之一。」 「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你变成魔法师。」 武正面仰望站起身的六,两人互相凝视。 他看见六乌溜溜的眼睛中,映出自己显露难以言喻的旁徨表情。 六微微叹一口气说: 「〈亡灵引路人〉抓到魔法师后会窜改他们的记忆,拉他们入伙。我猜我哥也是这样,因为哥哥绝不可能自愿加 入他们。」 「等、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他们也要抓我?」 六滔滔不绝地说道,武连忙打断她。 比起她哥哥的事,武现在更关心自己的状况。 武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那群莫名其妙的人居然也想抓自己…… 然而,六立刻点头。 「对。如果你落入他们手中,应该也会被消除记忆,植入别的记忆。」 这是一股令人呼吸停止的冲击。 武很想抓住六的肩膀,大叫「你说什么」,但在他这么做之前,六已经下达最后通牒,所以他无法如愿。 「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走。要保护你只有这个办法。」 「保护我?」 「如果落入〈引路人〉手中,你会迷失自我,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你可以讨厌、可以憎恨把你变成魔法师的我,但是求求你跟我一起走。」 六深深地低下头恳求。 「……求求你。」 面对低头不起的六,武无言以对。 怎么会变成这样? 武不是全盘相信六说的话,但事实上那帮人的确存在,而且追赶着六。 六所说的话中,唯一有真实感的就是那帮人在追赶自己这件事。 武半是死心地叹一口气。 「就算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那我该怎么办?」 六缓缓拾起头来,环顾房内。 「这里有大一点的镜子吗?穿衣镜之类的。」 「镜子?洗手间里有一面大的。」 问这个做什么呢?武一脸诧异,六说道: 「如果你想换衣服,最好趁现在换。你那套衣服很显眼。」 确实,武仍穿着剑道服。 在六的催促下,武虽然一头雾水,还是换一套衣服。 他更衣时,六离开房间,在走廊上等候。 武换上t恤和棉裤,走出房间后,六便领头迈开脚步。 「走吧,到魔法师才能去的地方。」 他们走下楼梯,母亲已经外出,家中一片静谧。 武把洗手间的位置告知六,六从玄关取来两人的鞋子之后,便站到浴室和洗衣机之间的镜子前。 武和她并肩而立。 镜中的武和六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高中生。 如果他们就读同一班,几乎不和女生交谈的武和看来文静的六,想必一整年也不会说上半句话。 不过,仔细一看,六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小而笔挺的鼻子、红润丰腴的脸颊和樱桃小嘴,再加上身上散发的气质,给人一种可爱的印象。 她是男生会偷偷单恋的类型。 待武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望着镜中的六出神。 在略长的浏海下,六那双凛然的黑眸笔直地凝视镜子。 六住腰间伸手,拔出手枪。 武忍不住往后退。 「……你该不会要用那把枪……」 武口中的「该不会」随即发生。 六举枪对准镜子,毫不迟疑地开枪。 枪口喷出一幅清晰的黄色图形,粒子快如闪电地打破法阵,撞上镜子。 反弹的粒子四散,将武的视野染成黄色。 「跟我来。」 她话才刚说完,脚便跨上洗脸台,犹如被吸入似地冲进镜中。 「咦咦!」 镜面如水面一般产生涟漪,六消失于涟漪之中。 武大为惊叹,忍不住往后仰,叫道: 「等等,要我钻进去吗?不会吧!」 他战战兢兢地伸出手,以指尖轻轻触碰,只见镜子表面再度如水滴滴落一般起了涟漪,银色漩涡逐渐扩展开来。 「快!如果通过途中门关上了,你的身体会只剩一半喔!」 另一端传来六的声音。 「身、身体只剩一半……」 武吞一口口水,心跳声大得自己都听得见。 ——叫我跳进去?但我还没搞清楚状况,而且根本没说要去啊…… 武扶着洗脸台,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跟我说什么魔法、学院……另一个世界……能理解才奇怪! 另一端传来六的呼唤声,不断催促他「快跳」。 武缓缓跨上洗脸台,紧紧闭上眼睛。 他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虽然他的眼睛的确看见超常现象,但那可能是魔术;如果有科学说法可以解释,他一定会相信科学这一边。 其余都是六单方面的说词。 然而,即使武怀疑六,他却无法断定她提起哥哥时的悲伤神情和黯淡面容全是演戏和谎言。 魔法和另一个世界固然令人难以相信,但武能够感受到她想救回哥哥的心意。 武跪在洗脸台上,想像自己一头撞向镜子并跌到地板上的画面。 一定很痛,搞不好会撞破头。 即使如此,武遗是缩紧下巴,使劲冲向镜中。 ☆☆☆ 就在武穿过镜子约两个小时前,樱谷高中体育馆地下室的道场中,剑道杜、柔道社和空手道社正在进行暑期社团活动。 为了防止近来常发生的中暑情况,校方规定只能练习到中午为止。 划分成三区的道场一端,剑道社正要开始练习。 「喂,七濑呢?」 半个月前刚成为社长的壮硕二年级生,询问及时冲进来的一年级生。 「他有来社办。」 被询问的一年级生正是武的朋友。听他如此回答后,社长皱起眉头。 「迟到啊?」 他用手上的竹刀往棒球手套般巨大的掌心用力敲一下。 社长似乎已经决定要重新教育松懈的社员,一脸凶恶地下令开始练习。 众人不想扫到台风尾,立刻开始动作。 在这之中,独自站在墙边的胡桃歪了歪头。 「武到底在做什么?」 身为剑道社经理的胡桃今天也和武一起上学,以到校时间推算,武要赶上练习应该是绰绰有余。 话是这么说,平时总会换上运动服的胡桃现在还穿着制服。 她看了道场墙上的时钟一眼,静静地离开。 胡桃去更衣室换运动服前,先去社办一趟,打算催促迟到的武快一点。 然而,当她走出体育馆,步行于校舍旁的树林间时,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住她。 「呃、呃,五十岛胡桃!」 胡桃回过头,一个穿着柔道服的壮硕男学生映入眼帘。 「我是五十岛胡桃没错,你是哪位?」 「我、我、我是……呃……」 下巴有着些许胡须的男孩满脸通红,态度扭扭捏捏。 「我还有社团活动,如果你不急,可以之后再说吗?」 胡桃态度冷淡,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一下!」 「呀!」 肩膀被抓住,胡桃立刻反手拨开对方的手。 「别碰我!」 她瞪了一眼,身材是她两倍壮的男学生立刻缩起身子。 「对、对不起。」 男孩把双手藏在腰后,垂头丧气。胡桃见状,叹一口气问道: 「唉,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我从以前就觉得你长得很、很漂亮。」 「哦。」 「啊,我是七班的远藤,我想你应该不知道,我是柔道社的。」 「所以呢?」 此时,男 孩的鼻翼突然扩张开来,胡桃皱着眉头仰望这一幕。 「我喜、喜、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 面对紧张得快窒息而死又满脸通红的男孩,胡桃的表情丝毫未变。 不仅如此,她还冷酷地说: 「我已经和二班的七濑武在交往。」 然而男学生拾起头来,断然否定这句话。 「我知道!可是,我听说你们只是假装在交往。」 胡桃的嘴角微微抽动。 「谁说的?」 「咦,呃……」 「我和武是真的在交往。」 「是吗?咦,可是……」 胡桃满不在乎的表情逐渐染上怒意,但这名男学生并未发现。 「再说,就算我没和他交往,我也不会和你交往。」 「为什么?我比他高,体格也比他好。」 胡桃扁平的黑色学生鞋把脚边的地面削去一大块。 「你好像还听不懂。我才不想上演真实版的『美女与野兽』呢!」 男学生眨了眨眼。 「咦?呃……」 胡桃显然已无话可说,便转过身去。 在她转过身的前一秒,男孩看见她脸上有着明显的冷笑。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和人类以外的生物交往。我还有急事,再见。」 胡桃留下一脸茫然的柔道社社员,快步走向社办大楼。 对她而言,这种事是家常便饭。 我喜欢你,我爱你,希望你能够和我交往。只要试着交往看看,你一定也会喜欢上我的——从以前就是这样,每个追求她的男人说的话都大同小异。 「真让人发毛,武以外的男人全都该灭绝。」 因为烦躁而开始小跑步的胡桃,来到看得见社办大楼的位置后,不经意地望见前方的校门。 「武?他在那里做什么……」 跑出校门外的人的确是武。 而且他还拉着一个女孩的手。 胡桃瞥了剑道社社办一眼之后,便转向校门,迈开脚步。 ☆☆☆ 从高中步行到武家及隔壁的胡桃家,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胡桃目睹武带着女孩离开学校,连忙追赶在后,但他们不知何故,跑得相当拚命,胡桃根本追不上。 虽然还不到中午,但在酷暑中一路奔跑的胡桃抵达自己家门前已是头昏脑胀。 「……真、真……不敢、相信……」 她上气不接下气,手扶着自家的围墙蹲下来。 「结果是跑回家里……武到底在做什么啊?」 虽然感到疲累,但为了质问武,胡桃还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此时,位于围墙中央的大门往两侧开启。 胡桃家是被邻居称为「五十岛豪宅」的宅院。 从这座宅院中走出来的,是年岁和祖母相差无几的帮佣加代。 「哎呀,大小姐,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看她手里拿着扫帚和畚箕,应该是要打扫周围。 然而,胡桃调匀气息之后过门不入。 「加代太太,抱歉,我有急事。」 越接近武家,胡桃的腰杆就挺得越直。 她不想让武或武的家人看见自己气喘吁吁、摇摇晃晃的模样。 「话说回来,那个女生……是谁啊?」 她很好奇和武在一起的女孩是谁。 当时胡桃只在一瞬间看见对方的侧脸,是她不认识的女孩。 「哎呀,真是的!」 她很明白,想东想西不合她的个性,只要和平时一样直接问武就好。 胡桃按下门铃,门铃声大大地响了两次。 胡桃等待片刻却没有回音,所以她又按一次门铃。 等了又等,依然不见有人出来应门的迹象。 胡桃的脑海里浮现一个令人不快的想像。 纵使武的家人都出门不在家,但他和那个女生的确是跑来这里。 ——难道是有什么不能立刻出来应门的理由? 胡桃又执拗地按了好几次门铃,然而依旧没有回音。 「武?你在家吧?」 胡桃擅自走进门廊,敲了敲门。 自胡桃读小学时起,两家就已有所往来。 她带着些许还疑握住门把,没想到门居然轻易地打开。 「门没锁……」 胡桃悄悄窥探门内,发现玄关没有武的鞋子,而且该有的女鞋也不踪影。 「难道他们没回家?」 这家人会这么粗心大意,没锁门就外出吗? 胡桃感到怀疑,朝着二楼大喊: 「武,我进来罗!」 胡桃有把握,就算她在这家人全都不在家时擅自进来也不会挨骂。 她规规矩矩地并着脚脱下鞋子,走上二楼。 胡桃热门熟路地走到武的房间一看,房里并无人影。 「一个人……也没有?」 然而,她立刻看出曾有人来过,因为地毯上的托盘里有三个杯子。 「武,你在哪里?」 她走向拉上的窗帘,猛然打开。 从这里应该可以看见她家庭园里的树木。 然而,胡桃看见的是始料末及的画面。 窗外有两个男人浮在空中,望着屋内。 「呀! 胡桃忍不住尖叫。 此时,窗户突然破裂,碎片落向她。 胡桃举起双臂护着脸,已经做好被玻璃碎片刺中的心理准备,但是手臂并没有被硬物击中的痛楚。 男人们和炙热的盛夏空气一起从窗户进入。 眼神凶恶的彪形大汉抓住蹲在地上的胡桃手臂,拉她起身。 胡桃微微睁开眼,望着男人肌肉隆起的手臂和他腰间的东西,皮带上悬挂的似乎是把剑。 「抱歉,你有没有受伤?」 随后钻窗进来的另一个男人望着胡桃问道,他穿着恶心的变形虫图案绿衬衫。 「哇,是美人耶!」 这人一脸感叹地说道, 胡桃再次望向抓着自己的男人。 这次她是从正面仰望,毫无惧意。 男人并未看向胡桃,而是毫不客气地打量房里。 「放手!」 胡桃一挣扎,男人便干脆地放开手,凶神恶煞地俯视胡桃。 「你……你们……浮、浮在空中……」 胡桃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景象。 她自幼便以身为现实主义者自豪,甚至不看动画,也不看奇幻电影。 她不是那种会被大人制造出来的方便主义哄骗的小孩。 然而,现在她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两个人类浮在窗外。 窗户碎裂,散落在房里。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 胡桃退离数步,和两人拉开距离。 男人们环顾房内,一下子拉开书桌抽屉,一下子窥探衣柜。 然而,当他们明白自己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后,便将注意力再度转回胡桃身上。 腰间悬剑的男人靠近胡桃。 「别、别……别靠过来!」 胡桃逃到房间角落,但立刻被抓住手臂。 「好痛!」 这一抓犹如勒绞一般紧,痛得胡桃大声哀号。 「那两个人去哪里?」 「那两个人?」 胡桃反问,另一道打岔的声音传人她耳中。 「狼神、牛若,够了, 走吧!」 仔细一看,遗有一个男人浮在窗外。 那是个看起来比另外两人更年长一点的黑发男人。 抓住胡桃手臂的手松开,只见男人们正要依序从窗户离开。 此时,说来连胡桃自己都感到惊讶,她居然拉住刚才抓着她手臂的男人衣摆。 「等一下!」 愤怒胜过恐惧。 男人回过头,胡桃用惯用手狠狠地打他一耳光。 「……你这个臭婆娘!」 男人龇牙咧嘴地举起手臂,胡桃也不甘示弱地怒目相视。 打不还手不是五十岛胡桃的作风,从以前就是这样。 胡桃可不希望自己变成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软柿子,也不认为自己是这种人。 她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欺凌之后夹着尾巴逃回家,事后才反覆回想,当时自己该怎么做才对。 即使被狠狠地打回来,只要事后不会后侮就好。 举起拳头的男人嘴角突然浮现冷笑。 「哦?据说美女的个性都比较好强,原来是真的。」 男人放下手臂。 「你这种型的女人我并不讨厌。」 男人转过身作势离去,却又迅速转回来,对胡桃的脖子使出一记手刀。 「……啊……」 视野急速扭曲,胡桃倒同地面。 感受到地毯的短毛触及脸颊的同时,胡桃失去意识。 第三章 镜子彼端的昴魔法学院subaru magic school in the mirror 那是条很长的走廊。 宽约十公尺的走廊上连一扇窗户也没有,一路通往前方的小小白门。 这条走廊应该有两百公尺长,或许更长也说不定。 两侧的墙上都贴满镜子。 「……好厉害,整条走廊都是镜子……」 武回过头,看见背后延伸的走廊是以远处如豆粒般的白门为终点。 「这里是全校学生出入用的便门。」 六只说这么一句便率先迈开脚步。 武出神地望着走廊数秒之后,才小跑步追上她。 白门前方是个十字形走廊。 六往右转,走下楼梯。 这的确是一栋具备学校气息的建筑物,墙壁是白色的,走廊很宽敞,但是安静得令人怀疑是否有人在。 走下楼梯之后,武看得出自己来到一楼。 走在与室外连接的回廊上,远远地可以看见校舍间的花坛和对面校舍中的教室。不过,教室中也不见人影。 六依然默默无语,带着武来到校舍一隅的某个房间前,停下脚步。 「打扰一下,我是一年级的相羽。」 房门打开,六一面探头一面打招呼,里头有个女性的声音回应: 「哦,呃……进来。」 六和武先后进房。 房间约有一般教室的一半大,几张不锈钢制的桌子相对排列。 「相羽同学,你又偷偷溜出学院吗?」 一名女性背对着他们说道。 「对不起。」 六道歉之后,女性转过身来,面露苦笑。 「你真是学不乖。」 她身上的灰色朴素套装似乎不合身,朐口和膝盖绷得紧紧的。 和武的母亲差不多岁数的女性,有着与丰满身材毫不相衬的锐利眼神。她的视线从六移到武身上。 「正题是你吧?嗯、嗯,原来如此。」 女性走向前,盯着武的脸和服装端详,并在他身旁走动。 「呃、呃……」 「在这里写下你的名字、住址和学校名称。」 女性回到桌边,拿出一张纸递给武。 「啊?」 「快一点。」 武一脸困惑地接过纸。那名女性塞一枝原子笔给他,催促他写下资料。 武瞥了六一眼,只见她点了点头。 武不情不愿地依言写下资料,女性抢过写完的纸张,打开抽屉拿出卷尺。 「好,接下来把衣服脱掉。」 「咦?」 「听话,快点脱。」 见武拖拖拉拉的,女性便直接伸手抓住他的衬衫。 「慢着,请等一下!」 但是那名女性并未理会。 转眼间,武的上半身就被脱个精光。 六似乎不知道该看哪里,红着脸直盯着墙角。 那名女性将武脱下的衣服塞给六,她便捧着仍有余温的t恤,嘴抿成一直线,如铜像一般僵在原地。 女性拿着卷尺替武量尺寸,不到一分钟便量完。 「好,制服我会替你订制,接下来拿着这张纸去贩卖部。」 满脸通红的六用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着衣服递给武,武接过来,还来不及穿上,便听到那名女性又下达另一道指令。 「呃、呃……这到底是……」 武姑且接过纸,正要反问时,女性前方的电话响起。 「您好,这里是昴魔法学院高中部办公室。」 武微微叹一口气,看着那名女性用高一度的声音接听电话。 他接过的纸张上罗列着一些看似书名的文字,例如《基础魔法学》、《魔法史》、《咒语学》、《领域学》等等,全是他没听过的东西。 「……是……是、是……我明白了。」 武没把衣服穿上,只顾着看纸上的文字。 这时,女性总算挂断电话,回过头发现武还在原地,便皱起眉头。 「你还在啊?好了,快去贩卖部。相羽同学,你照料他一下。」 六从旁拿走武手上的纸张,催促他快点穿上衣服。 见到武打赤膊,似乎令她坐立不安。 正当武拿起t恤往头上套时,听到女性大声地抱怨: 「真是的,忙死了,居然还有转学生要来。呃,五十岛……胡桃是吧?」 武的头伸出t恤,大叫:「五十岛?」 他迅速穿好衣服,向女性追问: 「呃,您刚才说的是五十岛胡桃吗?」 「嗯,是啊。你认识另一个转学生吗?」 他们岂只是认识? 面对今天不知第几次的惊愕,武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 「你没事吧?小姐。」 「唔……」 随着一道苦闷的喘息声,栗子色长发轻轻地滑过床单。 胡桃用手背揉揉眼睛,慢慢起身。 「……这里是……武的房间?」 这个房间她非常熟悉。 狭窄简陋,除了必需用品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房间。 看见武以外的男人站在房里,胡桃惊声问道:「你、你是谁?」 她环顾房间,再次确认这里的确是武的房间。 然而,武不见踪影。 面对可疑男子,胡桃皱起眉头。 「我擅自借用一下床铺。」 戴着眼镜、看来年近三十的男人说道,胡桃这才发现—— 「这是武的床……」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 「不……没有……」 知道自己躺在什么地方之后,她不禁微微脸红。 她曾坐在这张床上好几次,但从来没躺过。 心跳突然开始加速,胡桃刻意撇开脸问道: 「所以呢?你是谁?」 此刻房间的主人不见踪影,却冒出一个陌生男人,这也难怪她一头雾水。 男人将圆眼镜推到莫名适合他的妹妹头上方,站到胡桃面莳。 现在是夏天,男人却穿着白色西装。 「失礼了,我是魔法师联盟〈巫师气息〉的特别审查官兼昴魔法学院的教职员,一氏诚。」 「什么?」 「我说,我是魔法师——」 胡桃斩钉截铁、冷淡无情地打断他。 「说一次就够了,我又不是白痴。」 「是我失礼。」 男人夸张地行一礼,胡桃坐在床上,冷冷地回望他。 她发现她丝毫不记得自己为何会躺在武的床上,以及这个男人是几时出现在房里。 「这么说来,我记得我被一群奇怪的男人攻击……」 她提起昏倒之前发生的事,男人接过话头: 「你想起来了吗?他们是〈亡灵引路人〉的人。你在偶然之下牵扯上他们,因此变成魔法师。」 「…………」 胡桃的视线除了冷淡之外,如今还增添怜悯之色。 那是种看着愚昧可怜之人的眼神。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幼稚园小孩啊?你以为高中生会相信魔法师之类的吗?能不能扯个高明一点的谎?」 胡桃啼笑皆非,男人试图辩解。 「可是——」 「够了,快点出去。」 胡桃宛如在对狗说话似的,伸手指着房门。 然而,男人也有他的难处。 「我不能——」 男人话还没说完,胡桃便以更加愤慨的声音打断他。 「你擅自闯进别人家中,还鬼扯一堆近乎诈欺的谎话,要是我报警,你应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吧?」 胡桃的手滑进裙子的口袋中。 她拿出电话,以便随时拨打。 男人退后一步,耸了耸肩。 这种强横的态度一点也不像是高中女生。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他早就回去了,但这是工作,他不能这么做。 男人举起双臂,显示自己并无抵抗之意, 「可是,我必须对你进行审查。在还没查明你是不是今天继七濑武之后的第二个新魔法师之前,我不能回去。」 胡桃闻言,顿时睁大眼睛。 「武?」 「什么?」 「你刚才不是提到武吗?七濑武。」 男人虽然不明白胡桃在惊讶什么,但发现她的态度明显软化,便大大地点头。 「对,他已经抵达我们昴魔法学院,等到转学手续办完之后,他就是正式的魔法师。」 「……武在你们学校?」 「对。」 「你打算带我去你们学校?」 「要先审查你是不是魔法师才行。」 听到男人的话,胡桃迅速起身。 「那就快审查吧!我有事要当面问武。」 她的表情突然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对着男人露出开朗的微笑。 表面上看来,她像是确信见到武便能解决一切;但是事实上,她的笑容如同带刺的蔷薇一般锐利,隐藏着剧烈的愤怒。 直接问武那个和他携手奔跑的女孩是谁,对现在的胡桃而言是最重要的课题。 ☆☆☆ 在六的带领下,武走在学院的走廊上,依旧满心困惑。 办公室中的女性提到胡桃的名字,令他耿耿于怀。 可是,他尚未听到任何详细的说明,就得和六去贩卖部订购纸上所写的教科书及其他必需用品。 「呃,现在到底是……」 武要求说明,六没停下脚步,只说:「接下来是学院长室。」 六头也不回,飒爽迈步,但一直乖乖跟随的武已经到达忍耐的极限。 「等等,先停一下!」 他拉住六的手臂,六总算停步。 「现在在办理转学手续。」 她清楚明白地说道。 「啊?转学?」 「别担心,魔法会消除另一个世界因此产生的矛盾。」 武强烈反驳:「不是这个问题!为什么擅自替我办理转学?」 六和盛怒的武正好桕反,一派淡然。 「既然已成为魔法师,就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你不可能上普通学校了。」 「哪、哪有这样的……我会变成魔法师也是你——」 此时,六打断武的话语。 「六。」 她仰望依然抓着自己手臂的武说道。 「咦?呃……」 武不明白六没头没脑地在说什么,不禁沉默。于是,六又重复一次。 「我叫六。」 「…………」 「我在保健室里曾自我介绍吧?」 「…………」 武的气势被削去大半,垂下肩膀。 「我知道了。那么,六……」 「什么事?」 听见武叫自己的名字,六露出满面笑容。 武缓缓放开六的手臂,呢喃似地小声说出自己的心声。 「我还是想回去。」 这句话清楚地回响于鸦雀无声的走廊上。 六紧闭双唇。 沉默片刻后,她垂下视线回答: 「对不起。」 那是如空气般脆弱、嘶哑又细小的声音。 「真的很对不起。」 第二次的谢罪比第一次更为沉重,也更为阴郁。 「我毁了你的人生。」 六沉痛的话语令武不禁皱起眉头。 六抬起头来,笔直凝视武的脸。 「不过,我会用一辈子补偿你,也会负起把你变成魔法师的责任。」 她的语气宛如做好决死的觉悟一般。 「我不是这个意思……」 武大伤脑筋,摇了摇头。 「对不起,七濑。」 看来再说什么也没用。 领悟到这点的武叹一口气,转换情绪说: 「叫我『武』就行了。」 武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露出苦笑,六见状终于松一口气,微微一笑。 ☆☆☆ 学院长室位于校舍二楼的职员室隔壁。 职员室中与安静的走廊不同,传来大人交谈的声音。 六敲了敲学院长室的门,等听到回应之后才打开门。 「打扰了。」 六走进房里说道,有个声音立刻回应: 「哦,你先坐着稍等一下。」 然而,这个声音高得有点奇怪。 听起来宛如小孩,略高但很温和。 歪头不解的武随着六进入房中,突然想起小学时看过的校长室。 房内摆着会客用的沙发组和放在窗边的大办公桌。 然而,坐在桌前的不是肚凸发稀的中年男人,而是有着一头银灰色头发的女孩。 她的水手服上系着一条与发色相近的领带,办公桌下可以看见一双小巧的褐色学生鞋穿在脚上,双脚如同钟摆一般晃啊晃的。 不知是椅子太高还是桌子太高,她坐着时脚似乎碰不到地。 打开的笔记型电脑遮住她,武看不见女孩的脸,不过从体格判断,她应该是个小学生,再不然顶多是国中生。 「六,那孩子擅自坐在那里不要紧吗?」 武看不过去,如此说道。 不知何故,六睁大眼睛,随即又呵呵一笑。 「别问了,先坐下来吧。」 六迅速往双人座沙发的一端坐下。 武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在她身边坐下。 只见女孩动着滑鼠,时而沉吟时而嘀咕,持续在操作电脑。 一想到学院长回来看见女孩乱动电脑,一定会臭骂她一顿,武就忐忑不安。 然而,六一脸事不关己地坐在原位,武只能心神不宁地环顾房里。 墙上并没有一般校长室里常见的历代学院长照片。 就在武兴味盎然地眺望周围时,女孩一面唤气一面起身。 她轻快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向两人对侧的沙发。 女孩把手放在眼前沙发的椅背上,说道: 「好了,相羽同学,看来你必须接受双重惩罚。」 闻言,武一脸惊讶地望向身旁的六。 「对不起。」 女孩没理睬开口道歉的六,轻盈地越过椅背,砰一声坐上沙发。 「你今天一整天是不是都在道歉?」 「…………」 六垂下头,黑发轻轻滑落,遮住她的侧脸。 女孩虽然面露笑容,一双眼睛却锐利地凝视着六。 「哎,我已经说过很多次,做选择的人是自己。老是劝阻你别往危险里跳并没有意义,因为你已经不是小孩子,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才对。」 「…………」 见到六被斥责,她身旁的武一头雾水地望着女孩。 这种说话方式、这种态度,难道这个女孩是……武虽然如此暗想,但想当然耳,他仍难以置信。 女孩依旧面带冷笑地对六说话。 她的年龄、语气及 表情都不一致,给人一种不像小孩的印象。 「和那些中途退学、加入危险思想联盟的学生相比,你算是好的。但是你要知道,你的下场可能和他们一样,甚至更惨。」 「是。」 六微微点头,接着,沉默流动片刻。 她们的话题很严肃,因此武一直不好意思打断她们,这时终于有机会开口发问。 「呃、呃……」 女孩首次把视线移到武身上。 「什么事?」 她反问时的表情和声音活脱是个国中生,但是映着武身影的淡褐色大眼,却锐利又直接,彷佛能看透武的心思。 武怀着奇妙的心境问道: 「我从刚才就一直感到疑惑……」 「哦?」 「学院长……该不会是……」 武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可能,因而露出苦笑。 见状,女孩开朗地微微一笑。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你好,欢迎来到昴魔法学院,我是学院长四条桃花。」 见到学院长伸出手,武无意识地握住,娇小的掌心令他困惑。 「果然……」 武原以为现在的他已经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是,得知这么一个国中生模样的女孩居然是学院长,还是令他大吃一惊。 面对开朗微笑的学院长,武撇开视线,有些难以启齿地说: 「呃,关于这件事……我没有转学的意思。」 眼见不知不觉间演变成转学的局面,武决定采取坚决的态度,坚持回家。 他不希望再被扯进莫名其妙的麻烦里。 六从打算严词拒绝的武身旁插嘴说道: 「呃,我还没跟武说明详情。」 学院长交互打量着一脸不满的武和流露出罪恶感、垂头不起的六,倏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是吗?那么在另一个人来之前,我先稍微说明一下吧。」 她快步离开沙发,在一个较为宽敞的位置停下脚步,拿出插在水手服胸前口袋中的铅笔。 「首先,这里不是你生活的世界。虽然很像,但完全不同。我顺便让你看看。」 完全不像学院长的娇小少女用指尖转了转附着笔盖的铅笔之后,露出符合外观年龄的笑容。 六站起身,武也跟着站起来。 「好,这是一校铅笔,随处可见的铅笔。不过……」 学院长拿掉笔盖的瞬间,笔尖突然有片黑暗刺向武的眼睛。 那不是光。视野被漆黑包围,什么也看不见,宛如突然被推落光线不及的黑暗深海一般。 「什么!」 六及时撇开脸,避开冲击,武却首当其冲。他用双手捣住眼睛,可是为时已晚。 「抱歉,我的魔力控制力似乎有点退化。」 武虽然看不见学院长的脸,但从声音听得出她是真的感到抱歉。 「没事了。来,把眼睛张开看看。」 武连眨几次眼,刚才的恐惧使他略微迟疑,确认身旁的六照常看着学院长之后,他才抬起头。 铅笔散发的黑暗——或许可称为黑色光芒——变小了,在笔尖前的两、三公分处缩成一团。 武发现他先前也看过,那是魔法师的魔力粒子。 六的手枪喷出的是鲜黄色的粒子,学院长的则是暗黑色。 学院长用指尖左右摇晃铅笔。 「接着在这里……」 说着,她靠近墙壁,用铅笔画线。 「呃、呃……」 连武也知道铅笔涂鸦有多难清洗。 他正想出声制止,身旁的六却伸出手阻止,对他摇了摇头,并以眼神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只见学院长以脚边为起点,用铅笔上的黑色粒子画出直线,直到抬臂所及的高度,接着又横向画一条一公尺左右的直线,再连回脚边。 「『漆黑之门』。」 学院长从墙壁转向两人,如此说道。 「这是我的系统魔法——黑暗魔法的能力。魔法之中,有种依照素质分类的魔法,叫做系统魔法,像我用的就是改变领域的魔法。系统魔法可分为六种,不属于任何一种系统的魔法则叫做特异魔法。」 在武目瞪口呆之时,墙上的铅笔线喷出黑铅般的粒子,往内逐步染黑墙壁。 「相羽同学,所谓的六种系统魔法是哪六种?」 学院长替铅笔套上笔盖,一面询问六一面将铅笔收回胸前口袋。 「是,学院长。系统魔法可分为回避魔法、幻术魔法、破坏魔法、黑暗魔法、神速魔法及生物魔法六种,还有特异魔法。」 「记得很清楚,了不起、了不起。」 见学院长频频点头,六微微嘟起嘴巴反驳: 「学院长,这是初举者在学的东西。」 六觉得自己被瞧扁了,谁知这回轮到学院长反驳: 「哦?初学者应该也学过『学院外是很危险的』啊。」 「…………」 六陷入沉默。 得知学院长果然很生气之后,罪恶感再度在她的心中翻腾。 学院长望着六,对武说道: 「七濑武同学,我也得先告诉你,这个世界现在处于战争状态。学院虽然采取中立立场,但经营学院的理事们都是属于〈巫师气息〉,难免比较偏向联盟。」 武只是茫然看着刚才直刺自己眼睛的暗黑色粒子聚集在墙边,看来恰似将学院长画下的长方形整个涂黑。 如蒙蒙烟雾一般的粒子化为一个巨大黑块,贴住墙壁。 学院长不管武是否在听,继续说道: 「概略地说,联盟比较偏袒人类,〈亡灵引路人〉则是魔法至上主义者集团,这场战争将会持续到其中一方支配东京为止。联盟和〈亡灵引路人〉开战至今,已经过十六年,但战争仍处于胶着状态。双方防守得太严密,彼此难以进攻。」 化为长方形黑块的粒子似乎不再移动,武这才开始聆听。 「虽说呈现胶着状态,但双方并未停战,所以离开学院是很危险的。〈亡灵引路人〉公然狩猎魔法师,联盟也常把在外游荡的学生当成敌方的同路人看待。是不是?相羽同学。」 学院长征求六的认同,六点了点头。 「是的,学院长。」 学院长表面上是对武说明,其实有一半是说给六听的。这是为了让她记起学院外有多么危险。 即使是为了寻找哥哥,她也不该独自离开学院。 学院长认识六的哥哥。 或者该说,这个学院的所有魔法师都认识相羽十。 相羽十是优秀的〈巫师气息〉第一级魔法师,能够使用破坏魔法中足以和烈火魔法匹敌的冰冻魔法「邪恶冰霜」。 后来相羽十背叛〈巫师气息〉投靠〈亡灵引路人〉,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事实上,已有好几个〈巫师气息〉的魔法师被相羽十绑架,没再回来。 「呃……联盟指的是……」 听得模模糊糊的武对两人提出问题。 即使是不明就里的武,也能感觉出笑容背后藏着复杂思绪的学院长,和不愿放弃哥哥的六之间有股奇妙的气氛。 「联盟是依据不同思想而建立的集团。」 学院长笑容满面地回答武。 「虽然也有些联盟采取中立立场,不过绝大多数的联盟都是以〈巫师气息〉为首,认为魔法师应该与人类共存。我是〈巫师气息〉的一员,学院的大半学生应该也都赞同这种思想。为了将来着想,你最好选个联盟加入 ,对就业会比较有利。」 学院长眨一下眼,模样煞是可爱,令武不禁怦然心动。 「〈亡灵引路人〉和〈巫师气息〉相反,他们主张魔法师长年以来受到人类迫害,意图夺取人类社会中的主权。这个联盟的成员以代代均为魔法师的家系居多,他们擅长魔法,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此外,他们最可怕的一点,就是不惜使用偏激的手段。」 「学院安全吗?」 武开始对自己的所在地感到不安。 「安全,因为联盟对这里施加稳固的守护魔法,而且〈引路人〉不会袭击学院。」 「为什么?」 「你想想,站在〈引路人〉的立场,拉拢毕业生入伙不是比较轻松吗?学院已经免费替他们上完完整的魔法课程,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培训完毕的战斗员。好,话先说到这里吧。」 学院长再度转向自己画下的黑色墙壁。 「跟我来,有好玩的东西可看喔。」 学院长用手掌推了推漆黑的墙壁。 在那瞬间,部分魔法粒子轻轻浮起,形成一个奇妙的图形。 从未见过的文字点缀着外缘的纹章形魔法阵随即消失,学院长的手稍加施力之后,黑色墙壁便如旋转门一般顺时针旋转。 待门打开一半之后,学院长停下手,回过头催促武和六跟上。 ——这也是……魔法吧? 六先一步战战兢兢地踏入学院长打开的门。 武正要跟上,但看见门外的脚下整个是空的,大为错愕,急忙在门前收脚。 那是空中。 前方可望见成群的大楼连绵不绝。 只是门的位置不太对。 领头的学院长脚下宛若铺了玻璃地板,六则回过头对武轻轻招手。 武缩起下巴,小心翼翼地前进,力求和她们踩的位置分毫不差。 见到武总算追上,学院长点了点头。 「好,你现在回头看看。」 武战战兢兢地回过头。 背后有个巨大的建筑物耸立。 武认得那个建筑物。 「都厅!」 「对,这是东京都厅。」 犹如生了两只角的大楼近在眼前。 武他们正飘浮在第一厅舍之前。 换成平时,要观看这座大楼只能抬头仰望,把脖子弄得又酸又痛,但现在他居然能够正面平视这座大楼。 ——换句话说,这里是…… 武知道自己飘浮着,可是不知道飘浮得有多高。 他再度俯视脚下,眼前险些发黑。 只见他们站在离地两百公尺左右的上空,都厅的墙壁宛若被剪下一小块似的,有个小小的黑洞。 武这才发现,他们就是从那个黑洞里走出来的。 「咦?可是……里面是……」 ——学院长室在都厅里吗? 但是,六带他在学院中走动时,明明只是普通的校舍。 「我把内部变成学校。」 学院长若无其事地回答。 「呃,那真正的都厅呢?」 武的问题似乎很可笑,让学院长呵呵笑着。 「这个世界没有魔法师以外的人类,当然也没有公务员。」 「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对。你看。」 学院长张开双臂,示意武观看周围,武便四下张望。 「你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学院长在空中四处走动,示意武仔细观察,六也默默地窥探四周。 武观察着都厅的四面八方。 「好安静,而且……没有人?」 望向都厅背后,可以看见新宿中央公园的绿林。 武猛然省悟,移动视线。 他回过头,定睛凝视大厦之间。 他以东京铁塔为地标,朝自己家望去,看见的却不是熟悉的光景。 甚至该说,仍保有原形的事物属于少数。 到处都是倾颓的大楼,巴士横倒在道路上,无人闻问:焦黑的行道树断为两截,覆盖地面。 更前方的樱谷高中校舍钟塔被吹垮了,部分崩落,露出钢筋。 学校被破坏得惨不忍睹。 而且到处都不见人影。 连本来应该听得见的杂乱喧嚣声、喇叭声及大厦的空调系统声都没有。 只有乌鸦在公园的树林周围频频啼叫。 从未想像过的光景令武打颤。 正因为是他知悉的地方,所以打击更大。 「战斗的痕迹还留着,因为没人修复,所以一到外头就会看见这些——十六年来战争的伤痕。」 学院长和武望向同样的地方。 「这里是扭曲时间而生的特别场所,虽然是东京,却不是东京。」 这句话中有着决绝的激情。 不愿相信这是东京的心情,连武也看得出来。 学院长回过头,从遭到破坏的地点转向代代木公园。那里还留有郁郁葱葱的大自然。 「在你出生的一年前左右,魔法师之间发生大规模战争。以后你应该会在魔法史的课堂上学到,所以我简单说明就好。那时候,某个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法师企图消灭所有人类。」 学院长的声音极为淡然。 「他的特异魔法足以同时消灭六十亿人口。」 武听了只觉得完全不真实,宛若在读奇幻故事一般。 然而,当武一想到「足以同时消灭六十亿人口」这件事,内心又产生一股聆听故事下文的奇妙渴望。 学院长似乎感觉出来了,露出黯淡的笑容。 「没错,那是能同时消灭六十亿人口的力量,而且消灭的只有人类。为了阻止他,魔力强大的魔法师们齐聚一堂,在他消灭人类之前将世界一分为二。」 「将世界……一分为二?怎么可能!」 武忍不住插嘴,学院长面露苦笑。 「哎,的确是匪夷所思,我也这么觉得。实际上,或许不该说是分割世界,而是分割时间比较正确。」 学院长垂下头,望着远处脚下的一棵行道树。 「你知道世界树吗?」 「不知道……」 武摇了摇头。 「那是以树木来比喻世界的时间轴。比如你今天遇见相羽同学,但是,如果你做出其他选择,应该会有另一种没遇见她的未来。就某种意义而言,你做出选择的那一瞬间,世界就分成两个。在这里的你,是处于遇见她的未来的你。我们正是处于不断分枝的时间轴上。」 此时,学院长将左右手合起来。 「魔法师们将世界一分为二,而这个世界的人全被某个魔法师消灭了。」 学院长双手做出将苹果分为两半的动作,摊开掌心,接着紧握右手。 武立刻发现某个事实。 「那么,这个世界是……」 学院长深深地点头,回答他的问题。 「另一个平行世界。」 武总算理解这个地方格外安静的理由,但要他相信这一切,说服力还不够。 学院长似乎也明白,没问武任何问题。 「这里是在克难条件下制造出来的世界,所以时空呈现扭曲状态,只有东京勉强维持着,前方的空间已开始崩坏,总有一天会消灭殆尽。也只有在这里,魔法师才能交战。现存世界中,魔法师是不能交战的。」 「咦?可是……」 武回想起六被袭击时的事,学院长简洁扼要地替他说明: 「 严格说来,是不能使用系统魔法攻击。虽然可以使用魔法,但用魔法攻击魔法师对手时,攻击者会失去所有魔力。这一点无论是联盟或是〈引路人〉都一样,所有魔法师都被施予这种制约魔法。」 武不明白那是什么原理,但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才在这里打仗?」 「对,这里是勉强从时间分离出来的崩坏世界,再怎么打也没人会抗议。这个世界便是联盟和〈引路人〉一决胜负的决战场。」 突然,学院长的周围响起一阵电子声。 学院长拿出手机通话,武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向站得远远的六,不禁瞠目结舌。 手脚满是擦伤、穿着陌生白色夏服的六,笔直凝视着某个方向。 她的侧脸像是泫然欲泣,又像是怒火中烧。 之前他们一直在一起,这似乎是武头一次隔得远远地看着六。 她和这个世界同化了。 六虽然站在空中,却丝毫没有异样感;悬在裙子腰间枪带上的手枪,散发着些许黄色粒子。 六发现自己受到注视,将脸转向武时,学院长对他们说道: 「好,我们该回去了,另一个转学生好像来了。」 六走过来,武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武深切感受到相羽六是个魔法师。 她的视线中带有无可动摇的意志,以及誓死一战的坚定神情。 ☆☆☆ 武从学院长开启的黑色大门回到学院长室中,一望向沙发便高声大叫: 「五十岛!」 「武!」 从沙发起身的正是青梅竹马五十岛胡桃。 「真的是你……可是,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穿着樱谷高中制服的胡桃不悦地瞪着武。 「你们认识?」 六问道,武点了点头,视线并未离开胡桃。 「嗯、嗯。」 在办公室听见胡桃的名字时,武就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是当她实际出现在眼前,武还是大为动摇。 至于胡桃,她瞪了武片刻之后,便瞥向武身后的六露出冷笑。 武察觉到胡桃的心情更加不悦了。 武和胡桃相识已有七年。 小学四年级时,七濑家搬来,与隔壁堪称豪门的五十岛家开始来往。由于武和胡桃年岁相同,两人一起上学的次数不计其数。 起初,武的弟弟月光也常在放学后和他们一起玩。 升上国中之后分了班,武都和男性朋友一起玩,变得较少与胡桃来往,但胡桃在某个时期遇上麻烦之后,他们又常往来彼此家中。 胡桃从小学就是个引人注目的少女,升上国中之后,她的个子变高,圆圆的脸庞变成鹅蛋脸,宛如花朵绽放一般,增添许多娇艳。 因此,学校里的男学生自是不用说,连其他学校的国高中生、大学生和住在附近的上班族都向她告白,纠缠不清。国中二年级时,她甚至因为跟踪狂严重骚扰而拒绝上学。 武因为自己也是男人,当时不知道该不该去见她,但胡桃让武进到她的房间,并向他倾诉许多心事。 当时,武和胡桃做了个约定。 胡桃伸出小指头,哭着说「我只相信武一个人」,和武订下约定,而且,这个约定仍然持续至今。 他们成为情侣——表面上的情侣。 胡桃提出这个主意时,武也曾觉得不妥。 然而,胡桃说以后或许还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跟踪狂,可以当挡箭牌的又只有武一个人。听她这么说,武寅在无法拒绝。 当时的武已经拥有剑道段位,而胡桃和其他男生又不熟。 胡桃说她无法拜托不熟的男生帮忙,武也可以理解。 自此以后,国、高中校内的人都认为武和胡桃在交往。 胡桃曾说假扮到彼此有意中人即可,但武忙于剑道和课业,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交女友。纵使班上曾有让他觉得不错的女孩,但每当他试图和对方交谈,对方就会刻意避开。 「别说这些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给我好好说明!」 现在面对胡桃,武同时感受到恐惧和放心。 被卷入荒唐事端而满心不安时,熟悉的胡桃出现于眼前,令他松一口气;但她显然怒火中烧,又令他感到害怕。 武知道胡桃一生起气比任何人都可怕。 「呃、呃,五十岛,你叫我说明,我也没辙啊。我同样是一头雾水。」 「别闹了!」 「我没胡闹啊……话说回来,你人在这里,代表你也变成魔法师吗?」 武为了转移胡桃的矛头,便如此询问,谁知道这句话更加深她的冷笑。 「魔·法·师?居然被这种骗小孩的诈欺手法欺骗,你到底有多蠢?」 胡桃不但刻意一字一字分开说,还骂武愚蠢,武只能无力地垂下头。 小学四年级的夏天,胡桃放在学校鞋柜里的鞋被倒了泥水。 放学后,胡桃看见班上的四个女生一面嘻嘻窃笑一面走回家。 隔天,她们的鞋子里便多出从钓具店买来的成堆巨大蚯蚓。 想当然耳,四个女生的哭声在放学后大声回荡。 五十岛胡桃的座右铭是「受人欺凌,三倍奉还」,肯接纳这种女孩的同班同学自然很少。 武曾带三个刚结为朋友的同班同学去五十岛豪宅玩,结果却不尽人意,甚至因此加深胡桃对人的厌恶感。 那一天,大家一起在五十岛豪宅的庭园里玩捉迷藏。胡桃当了几十分钟的鬼,依然找不到半个人,不知如何是好,四处呼唤着其他人。 武听见胡桃的呼唤,对三个朋友说:「胡桃在叫人耶。」 当时武称呼胡桃为「胡桃」,她则称呼武为「小武」。 同学们待在宽广的游戏室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前的游戏片。 「别理她啦。」 「对啊,让她再找一阵子。」 捉迷藏的规则是只能躲在庭园里,他们却擅自跑回屋内。 从二楼游戏室的窗户,可以看见胡桃在庭园里徘徊。 武满脸困惑地看着其他三人,只见朋友们个个嘻皮笑脸。 「她仗着她家有钱就跛得跟什么似的,个性又任性。像今天是她邀我们来,我们才来的耶,结果一换她当鬼,她就说不想玩捉迷藏了。」 「就是说嘛!过一阵子她就会发现啦!现在先不用理她,偶尔也要让她尝一次苦头,她才会学乖。」 「怎么这样……」 其他人无视胡桃,自顾自地打起电动游戏。 武再度从窗户俯视胡桃。 「小武,大家……都不在吗?你们在哪里?」 在广阔庭园中四处走动的胡桃,用更大的声音呼唤着。 片刻之后,胡桃开始频频用手擦脸。 看来她似乎发现自己被抛下了。 「小……小武……呜呜……」 只见她终于停住脚步,低下头来。 「我、我还是去找她吧。」 「啊,喂!」 「七濑,不行啦!」 武背对朋友的制止声,从房间跑出走廊。 他用脚尖勾起散落在玄关前的鞋子,跑向庭园。 胡桃依然呆呆站在刚才的位置,发现武之后,慌慌张张地用手背擦拭脸颊。 「小武,你跑去哪里啊?」 胡桃狠狠瞪着武问道。 「呃、呃……」 武的视线四处飘移。 「其他人呢?」 如 此逼问的胡桃眼睛依然是红的,但她完全没露出哭过的迹象。 岂只如此,她红着眼、嘟着嘴,一脸气愤。 武将脸从胡桃的方向转开,回答:「他们说……已经很晚,要回家了。」 「…………」 「我住隔壁,所以还可以继续玩。」 武试图掩饰,胡桃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她的视线落到武的脚边,停在武用脚尖勾着的鞋子上。 下一秒,她突然紧紧抓住武的袖口。 「……来这边。」 她不是走向玄关,而是将武拉向厨房的后门。 「你留下来吃完饭再走,我会叫人打电话给阿姨。」 「可以吗?」 「……只有你可以,其他人不行。」 胡桃喃喃说道,武对她微微一笑。 「谢谢你,胡桃。」 胡桃回过头来,看见笑容满面的武,宛若被震慑似地撇开视线。 「等、等一下要不要打电动?我爸妈买了新游戏给我,我让你第一个玩。」 胡桃的态度既傲慢又冷淡,表情却是面红耳赤。 「嗯。我真想当胡桃家的孩子。」 「……好啊……」 武忍不住开玩笑,胡桃小声回应他的话。 「咦?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武反问,但胡桃没理他。她将头撇向一旁,抢先迈开脚步。 「没有。我的游戏借你玩,你要把明天的作业写好借我抄喔!」 「嗯,好啊,你对数学最不拿手嘛。」 「我才不是不拿手,只是不想做而已。」 如此这般,武原本想让胡桃和自己的朋友做朋友,结果反而加深她的伤口。从此之后,武便不再勉强她打进别人的圈子。 因为他明白这么做没有意义。 胡桃既不急着交朋友,也不想交朋友。 再说,就武所见,现在要找一个和她处得来的朋友是不可能的。 之后,两人升上国中,进入同一所高中就读。 「——换句话说,你本来想帮她,结果却连自己都被拖下水?」 现在,胡桃正盘着手,昂然立于学院长室的沙发前。 「呃……嗯,也可以这么说啦。」 武战战兢兢地说道,视线依然望向他方。 「什么叫『可以这么说』,根本完全是这样吧!」 胡桃说的一点也没错,但武还是姑且试着为自己辩解。 「那是意外。」 闻言,胡桃歪了歪嘴角,出言嘲讽: 「原来天底下有这么荒唐的意外,我从没听过有意外可以让人变成魔法师。」 「我也是头一次听见。」 「白痴!」 胡桃大声怒吼,武忍不住缩起肩膀。 胡桃松开手臂,夸张地叹一口气。 「唉,没事就好。回家吧,武。」 胡桃说着,已经举步要往房外走。武无精打采地跟在她身后,喃喃说道: 「说要回家……」 事情还没个着落就回家,行吗? 武回头望向学院长。 「可以啊。」 回到座位的学院长轻易地给予回家许可,令武大为错愕。 「不过,别在外面使用魔法。刚才我说明过了,你们应该明白,用魔法攻击魔法师就会失去魔力。」 「呃……」 「还有,学院是中立的,即使你们被〈引路人〉抓住,学院也不能出面搭救,你们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哎,我想你们很快会回来啦。」 学院长说得豪爽,脸上又满是笑容,令武一时之间哑然无语,但六可不一样。 「太危险了,我觉得你们别回去比较好。」 她对抢先一步走到走廊上的胡桃说道。 仍在房里的武也对胡桃喊话: 「对啊,既然六都这么说……」 然而,武的部分发言令胡桃皱起眉头。 「六?」 「啊,我叫相羽六,请多指教。」 六带着笑容自我介绍,胡桃却连瞧也没瞧她一眼,完全无视六。 「武,你该不会真的相信吧?这根本是精心策画的魔术嘛!还是说你被这些怪人同化了?」 「不是啦。」 胡桃大步走进房里,拉起武的手。 「反正我们先回家一趟吧。哎,武,求求你。」 面对胡桃以认真的眼神近距离凝视,武只得不情不愿地移步。 「哦……好吧。」 「等等,武,我不认为你们家是安全的。」 眼看武就要被带走,六连忙抓住他另一只手。 回过头来的胡桃眼中带着杀气。 「你叫相羽是吧?」 「……对。」 「你替素未谋面的人制造那么大的麻烦,居然还能若无其事?」 「咦?呃、呃……这件事……我也知道自己有错……」 「反正你快点让我们离开这个怪地方,回到原来的地方。你们的问题跟我们无关吧?」 站在胡桃和六之间的武,心境宛若处于冻土地带。 尤其是从胡桃那一侧吹来的冷风最为惊人。 ——回家以后,五十岛的心情不知道会不会好转? 到时得费心劝解她的可是武。化身成附和机器唯唯诺诺、避免触怒胡桃,也是有极限的。 六似乎为胡桃的气势震慑,稍微松开手。 同一瞬间,武被拉往胡桃这边,踉跄了几步。 「好,回去吧!武。」 胡桃活像在对待自己养的狗,硬拉着武离开。 武被拉到走廊上,回过头来,看见六垂头丧气,不忍心就此回去,便停下脚步。 「等等,五十岛。」 比力气,胡桃哪比得过武。 任凭胡桃再怎么拉武的前臂,武依然文风不动,胡桃便放开手,打一下他的手。 「干嘛啊?武,够了吧?追根究柢,会变成这样你也有错。」 事实的确是如此,武无意反驳,只是担心六。 见武回头望着沉默的六,胡桃气得用双手手掌夹住他的脸,硬生生把武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 「武,你有没有在听啊?你过去从来没跷过社团活动,我担心你,跑去你家找你,结果才变成这样。我不但被拖下水,还因此受伤,真是飞来横祸。」 听见「受伤」两字,武顿时睁大眼睛。 「受伤!伤到哪里?」 武抓住胡桃的肩膀,让她离自己远一点,好仔细端详她全身上下。 胡桃一脸惊讶地眨眨眼之后,用手捣住脖子。 「有个怪男人打我的脖子。」 「不要紧吧?真的,变得有点红耶!」 武直盯着胡桃的脖子,胡桃困惑地用手抵着他的胸膛推开他。 「……嗯,没事啦。」 胡桃的脸颊略微泛红,但武完全没发现。 不过,她也只有脸红一下子而已。 「对不起,是我害的。」 六的这句话一传进耳中,胡桃的脸便大大地皱起来,宛如吃了苦瓜一般。 ☆☆☆ 武和胡桃经由学院的镜子走廊回到家。 他们和进入学院时一样,通过镜子回到原来的世界。 走出洗手间的武,送先一步穿越镜子的胡桃回去隔壁的五十岛豪宅。 「你直接叫她的名字。」 胡桃一面打开高度及腰的七濑 家栅门,一面用几不可闻的音量说道。 「你说六?」 「……对。」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 武笑着解释自己不知不觉就用名字称呼对方,但胡桃的反应很迟钝. 「你以前不也用名字叫我吗?都叫我『胡桃』。」 两人并肩行走时,从武的角度来看,胡桃的侧脸在下方,所以他看不清楚。 武并未察觉胡桃的心境,回想起过去而笑出来。 「哈哈,是啊。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口叫『五十岛』呢?」 「……升上国中以后。」 「唔?你说什么?」 越接近宅院就变得越大声的蝉鸣掩盖胡桃的说话声,武因为听不清楚而反问。 然而,胡桃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 她的态度比平常冷淡,武觉得奇怪而看她一眼。 「怎么回事?」 「我已经说『没什么』了!」 胡桃发出带刺的怒吼声,转过身抬头仰望武。 「你相信那些人说的话吗?」 面对胡桃认真的注视眼神,武也停下脚步。 「既然已亲眼看见,哪还有什么信不信的余地?」 「我不相信。」 胡桃斩钉截铁的声音中带着超越嫌恶的敌意。 「你就是这一点不行。我不知道他们是邪教还是诈骗集团,但是遇上这种危险的人事物,你应该离得远远的,不然等到吃亏就太迟了。」 胡桃拚命强调,武这才猛然省悟。 他想起胡桃国中时曾被跟踪狂骚扰。 「五十岛……」 当时那个跟踪狂不但到学校骚扰她,甚至找上门。胡桃对此已经非常害怕,谁知某天放学后,跟踪狂居然企图强行掳走她。 当时武在剑道场学剑,回家之后才得知此事。他还记得自己听闻这个消息时,全身忍不住打颤。 有人散布一些落并下石的谣言,说是胡桃自己招蜂引蝶,但是除了正月初诣(注1)以外,武从没看过胡桃化妆,而且她平时用的发饰都是学校指定的黑色或褐色缎带,根本不爱打扮。 别说是招惹男人,就算同是女生,她也不爱打交道。 其实胡桃和大家一样,只是个国中女生。 所以,胡桃希望武假扮她的男友时,武便答应了。 武知道喜欢胡桃的男生会为此找自己麻烦,即使如此,他还是想保护胡桃。 他不愿再看见胡桃因为某人的自作多情而受伤。 武知道胡桃生气时,往往有一半是出于担心。 所以面对她现在的眼神,武能够坦然点头道歉。 「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五十岛。」 「……你明白就好……」 注1意指新的一年初次到神社或寺院参拜。 胡桃看似不悦地撇开脸,耳朵却微微发红。 武察觉到这点,静静地微笑。 胡桃的个性就是有话直说。 太过直率,也是她被同龄女生讨厌的原因之一。 不过,反过来想,这代表她不会说谎、很老实。 武突然想到六。 说到直率,六也一样。 ——六和五十岛…… ——为了保护自己而浑身带刺的五十岛,和为了搭救哥哥而勇往直前的六。 ——或许那样的女孩和五十岛才合得来。 但愿如此。 武怀着些许期待,在仍然面红耳赤的胡桃身边如此暗想。 ☆☆☆ 只有魔法师存在的平行世界里,位于东京都厅的昴魔法学院枫叶宿舍的某个房间内,相羽六不知已叹了几次气。 「唉,怎么办?」 她趴在偌大的书桌上,目不转睛地凝视手机昏暗的画面。 原则上宿舍是两人一间房,但六隶属于选拔班,因此破例分配到单人房。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时钟指针指着近十点。 「打?不打?」 她用指尖开敔手机通讯录,随即又关上。 「打?不打?」 开启,又关上。 「……」 六的脑袋无力地靠在桌上,脸颊贴着桌面,眼睛凝视蒲公英色的手机。不久后,她猛然起身,对自己说道:「打!」 她握紧手机喃喃自语的模样看起来有点诡异。 「没问题,我已经模拟过了,只要照着说就好。」 六下定决心打开通讯录,上头显现「七濑武」这个名字。 见到这行文字,六的眉毛又虚弱无力地垂下。 「唉……要是打电话给他,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很困扰?应该会吧?」 武来到魔法学院后,趁着去贩卖部的空档,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 这是六提议的,以备不时之需。 既然她已决定要保护武,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实际上要打电话时,她却莫名紧张。 「……还是别打吧。」 六再次关上开启的通讯录。 傍晚才刚道别,当天晚上又打电话,这样或许太夸张。 「可是……」 她知道武已经平安回到另一个世界,因为开启镜子送武和五十岛胡桃回去的正是自己。 不过,他们后来如何就不得而知。 〈引路人〉执拗地追赶,不容分说地猎捕所有魔法师。 一想到懵懵懂懂的武或许会遇上这种麻烦,六的整颗心都揪起来。 不过,或许只是她杞人忧天而已。 「他没打电话来,代表没出问题。嗯。」 六将手机丢到床上,又趴在桌上。 「可是,要是他处于不能打电话的状态……」 她瞥了床上的手机一眼,抬起脸来,猛烈地摇头。 「不,我再三劝他留在学院里,是他自己要和那个女生回去,不是我的错!」 六握紧拳头,断然说道。 「没错!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是我的错……」 说这句话时,她的声音宛若枯萎一般越来越小。 「可是,是我害他变成魔法师……」 六缓缓走向床铺,再度拿起手机。 「女、女生要有胆量!这比去找哥哥简单多了!什么嘛,不过是打通电话给男生,我才不紧张呢!」 六如此告诉自己,一鼓作气打开通讯录,选择「七濑武」这个名字。 「可是……可是……」 到了只要再按一个键便会打电话给对方的地步,六又有所犹豫。 正当大的手指在萤幕上方五公厘处颤抖时,突然有人敲门。 「呀啊啊啊!」 吓一跳的六发出尖叫声,她的手指因此微微触及萤幕。 「啊啊啊啊啊!」 无情的通话声传入更大声尖叫的六耳中。 「怎、怎么回事?相羽同学,发生什么事?我要进去罗!」 更糟的是,这时候开门入内的是担任舍监的年长女性。 「没、没事!」 六将手机藏在身后,如此说道。 其实宿舍里并未禁止使用手机,但六在情急之下完全乱了手脚。 『喂?』 手机隐约传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你真的没事吗?」 舍监狐疑地皱起眉头,六一面嘿嘿笑一面说道: 「我、我的体重好像增加,吓了我 一跳。」 舍监望着刚洗完澡、穿着睡衣的六,在房门口歪了歪头。 「……是吗?」 「是的。」 挂着满面笑容的六和眯起眼的舍监对望数秒后,舍监总算转过身。 「别担心,你很瘦,再胖一点也没关系。」 「哈哈……」 「别大声嚷嚷,该就寝了。」 说完,舍监便关上门离去。 「呼!」 好不容易蒙混过关,这会儿是紧握的手机传来呼唤声。 『喂!』 六连忙将手机放到耳边回应。 「啊,对不起,武,我是……」 『是六吧?你可以讲电话了吗?』 「嗯、嗯。」 明明是自己打电话过去,却让对方等待。 正当六自责沮丧时,电话彼端的武调侃道: 『我也觉得你再胖一点没关系: 「讨厌!你听见了吗?」 『不小心听见的。』 「那、那是……」 六本来想说明那是她情急之下撒的谎,但是听见电话彼端的武用温柔的声音反问:『嗯?』不知何故,鸡皮疙瘩全都冒出来,耳边还有种痒痒的感觉,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莫名觉得难为情,因此低下头。 幸好武看不见……六如此心想,单手捣着发烫的脸颊。 『先别说这个。今天很抱歉,我们突然回家。』 「不,没关系,其实我也太强人所难。」 『不算强人胼难啦。只是你别看五十岛那样,其实她很胆小,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回去。』 听到武这句话,六脸上的微笑倏然消失。 「你很了解她嘛。」 脱口而出的话语,冰冷得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咦?』 「啊,抱歉,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呃,她、她长得很漂亮。」 六连忙搪塞,武一面苦笑一面回答: 『是啊,五十岛很多人追。看她那么抢手,我不禁有点羡慕。』 「这样啊……」 六一面对手机说话,一面回想胡桃的模样,表情变得更加黯淡。 武总是和那么漂亮的女孩在一起,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待自己呢?一思及此,六的心情就变得很郁闷。 武自然无从察觉六的心境,继续说道: 『两个世界的电话居然能够互通,感觉好奇妙喔。』 从手机传来武的声音,让六决定不再思考无谓的事。 现在武是在和自己说话。 「是啊,就和镜子的魔法一样,只有通话时才把空间连接起来。」 交换电话号码时,六对武的手机施展了连接空间的魔法。 『原来如此。说归说,我还是搞不太懂。哈哈!』 武在电话彼端笑着,六也轻轻地呵呵笑几声。 『…………』 「…………」 但不知何故,他们的谈话就此中断,又找不到其他话题,六和武都沉默不语。 『呃,那么……再见?』武说。 「嗯、嗯……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平安无事才打电话给你。」 六也觉得该挂断电话,带着有点遗憾又松一口气的心情回答。 『没问题,你不用那么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嗯。」 虽然这么说,但六不认为〈引路人〉会如此轻易死心。 六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股不安传达给武。 『呃……』 正当六沉默不语时,武抢先开口。 「什、什么事?」 『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六睁大眼睛,点头如捣蒜。 「当然可以!我、我也可以再打电话给你吗?」 『嗯,我等你的电话。再见。』 「嗯!」 六不知道是谁先挂断电话。 通话期间,她似乎一直站在床前直立不动,还相当用力地把手机贴在耳边,所以现在耳朵发麻,也有点痛。 「太好了,他目前还平安无事。」六如此告诉自己。 虽然尚未杜绝后患,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既然武想留在现存世界,六所能做的只有定期打电话给他,还有一有事就立刻赶到他身边。 六叹一口气,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枪仔细保养,以便能随时派上用场。 ☆☆☆ 被六带往魔法学院又回来,已经过五天。 目前并未发生任何问题,本以为会立刻出现的追兵〈引路人〉乜没现身。 武又回到一如平时的忧郁暑假生活。 这天早上亦然,他和胡桃上午到学校参加剑道社的练习,下午则约好一起到胡桃家——五十岛豪宅写暑假作业。 在道场听见宣告上午结束的钟声后,武便走向社办换衣服。半路上,他遇见正要回家的同班同学。 「嗨,伊田,你今天也来参加课辅啊?」 武出声呼唤,走向后门的伊田便停下脚步回过头。 「怎么,原来是七濑呀!」 他那头依旧夸张的金色头发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见到身穿剑道服的武,伊田露出傻眼的苦笑。 「这种大热天还运动,真厉害。」 武立刻回嘴:「这种大热天还来上课,就不厉害吗?」 「说的也是。」 伊田笑了,武也跟着微笑。 常被误会的伊田,笑起来就像个顽皮的小学生。 武为了和每个人打好关系,有时必须强颜欢笑,但伊田和他不同,总是诚实表露真正的感情,不管对方怎么想。 武有点羡慕伊田。 同时,他也惊觉总是能够表露真正自我的伊田有多么坚强。 武突然想起六。 因为她和伊田一样,是个性格直率的人。 这几天以来,武每次想起一心找寻哥哥、希望救回哥哥的六,心中便百感交集。 正当武想着她时,伊田诧异地说道: 「你给人的感觉好像变了。」 陷入沉思的武眨了眨眼,回望伊田。 「咦?什么?给人的感觉?」 「我是不知道你在想啥,但是你的脸变得犀利很多。」 闻言,武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 「是、是吗?」 「发生啥事吗?」 「没……没有啊……」 武撇开眼睛,闪避怀疑的视线。 「算了,反正这样比平时的嘻皮笑脸好。」 伊田举起一只手,说声「拜拜」,便快步通过后门回去。 被留下的武,手依然放在脸上,在盛夏的灼热酷暑中茫然呆立。 变成魔法师让自己产生这么大的改变吗? 他完全没有真实感。 然而,道场里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某个社员指摘他这几天的攻击方式很激烈,而且表情很僵硬。 伊田的一番话像是佐证一般。 武拍了拍脸颊,替自己打气,带着未能消除的不安走向社办。 ☆☆☆ 遇见伊田的十分钟后,武在剑道社社办换好衣服,和胡桃会合,踏上归途。 他们约好一起写暑假作业,所以武没回家,而是直接造访胡桃家。 虽然班级不同,但暑假作业是相同的,胡桃认为一起写比较有效率,因此提出这个主意。 他们 国中时就常一起用功,知道彼此对什么科目拿手、对什么科目不拿手。 武是对英文不拿手,对数学拿手;胡桃正好相反,对数学不拿手,对英文拿手。 开始写作业之前,帮佣的加代太太替他们准备了午餐,所以武和胡桃就在宽广的饭厅中享用午餐。 之后,武来到胡桃的房间。宛如饭店蜜月套房一般宽敞的房里,铺着软绵绵的地毯,地毯上摆着一张雕饰华美的桌子。武一如往常,来到这张桌子前,与胡桃相对而坐。 「今年夏天你有安排什么活动吗?」 开始写作业三十分钟后,在解数学参考书题目的胡桃突然如此询问。 正在和长篇英文奋战的武一面动着自动铅笔,一面皱眉回答: 「你也知道吧?我没有,你应该比较忙。」 「嗯,盂兰盆节期间我爸妈回来之后,应该会一起吃顿晚餐。除此之外,剩下的时间全被社团活动占据。」 「集训快开始了嘛。」 「嗯。」 此时,武发现胡桃的手完全停下来。 不知是不是注意力涣散,她的视线没停在参考书上,而是停在武的手上。 「其实你不用特地加人剑道社。」 武将意识转回文章上,如此说道,胡桃闻言皱起眉头。 「……你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加入吗?」 胡桃尖声问道,武连忙补充说明: 「不,不是啦!我是在想,你是不是为了配合我,才勉强自己当没什么乐趣可言的社团经理。」 胡桃以手上的自动铅笔笔头抵着嘴唇,依然望着武的指尖。 「不会啊,当经理也不错。」 「那就好……」 此时,武突然灵光一闪,问道:「还是你喜欢照顾人?」 「当然是只限于你……」 然而,胡桃回答时声音太小,武没听清楚。 「咦?」 武只知道胡桃说了话,因而抬起头看她。 胡桃耸了耸肩,伸出白皙的手指着武的手边。 「没事。对了,你那里写错。」 「哪里?」 「那里。」 「咦?这里?」 她指的似乎是长篇英翻日的一部分,但武不知道她在说哪里。 「不是,是这里啦。」 胡桃心急地起身,往武的方向前倾,指着某个单字。 这一瞬间,胡桃的浏海触及武的头。 胡桃连忙缩回身子,脸颊倏地变得一片通红。 她动作僵硬地坐回原位,武却完全没察觉,只是不住点头。 「哦,原来是这里。谢啦,你帮了我大忙。」 武抬起头微笑,胡桃宛若指针破表一般,猛然垂下头,连脖子都红了。 「怎、怎么回事?」 「没事!」 不知何故,胡桃回以怒吼,不明就里的武只能耸耸肩。 「哎,你不会再去了吧?」 「咦?去哪里?」 依然垂着头的胡桃如此询问,武不禁反问。 「就是……」她似乎难以启齿,停顿一拍之后才说:「那个女生那里。」 武立刻意会她指的是谁。 这五天里,胡桃从未提过六、那个世界及魔法师的事,看来像是不敢提起。所以武也一直绝口不提,看来胡桃总算要谈这件事。 「……你是说六?」 「……」 果不其然,胡桃沉默不语。 武叹一口气,断然说道:「我不会去。」 「真的吗?」 胡桃抬起脸,笔直凝视着武,表情充满不安。 「没必要去。」 武固答,又将视线移回长篇英文上。 对面的胡桃似乎松一口气,喃喃说道:「是啊,嗯。」 其实武曾和六通过一次电话,但他没把这件事告诉胡桃。 依胡桃的性格,听了一定会勃然大怒。 这代表她十分担心。 武不想让她过于担心,而且不知何故,他不想把这件事说出去。 为此,他对自己的心情有些困惑。 ☆☆☆ 「拜拜,明天见。」 从中午开始写了约两小时的作业后,胡桃送武来到五十岛豪宅的大门前。武走出大门,准备回家。 「嗯。」 他回过头对胡桃挥挥手,转向自己家。 最先注意到的人是武。 在五十岛豪宅隔壁的家门前,有两男一女靠在对面人家的红砖墙上,似乎在等人。 武立刻明白他们等的是谁。 「嗨,两位。」 「欢迎回家!」 「我们等很久啦!」 熟悉的声音飞过来。 「〈亡灵引路人〉。」 武立刻说出他们的名字。 「哦,你成为魔法师不过几天,已经知道我们的名号啦?」 穿着俗气衬衫、骨瘦如柴的牛若嘻嘻笑着说道,他身旁娇小的短发少女萤则皱起眉头。 「铁定是相羽六讲的。那个女人只要能把十抢回去,就算要她用美人计也在所不惜,真是恶心到了极点。」 萤说完这番话后,有所反应的居然是跑出大门的胡桃。 「武,她对你用了美人计吗?」 胡桃拉着武的衣袖问道。 「喂,武!」 「这种时候你在胡说什么啊?」 武啼笑皆非地反驳,胡桃却拾起眼狠狠瞪他,又重复一次: 「她·用·了·美·人·计·吗?」 「没有啦。」 武不情不愿地回答后,胡桃总算满意了,这才放开他的袖子。 他们面前的二个男女面面相觑。 「哎、哎,那个女人……」 在萤询问之前,牛若便点了点头。 「她变成魔法师了,该不会是我们造成的吧?」 「不是该不会,就是我们造成的。」 狼神看了胡桃一眼,歪起嘴角。 在武的房里打昏胡桃时,狼神并未感觉到胡桃成为魔法师,大概是魔力活性化的时间延迟。 如果当时在那里多待几分钟,应该会发现她已变成魔法师。 这么一来,胡桃现在就不是在武身边,而是属于〈引路人〉的成员。 「哎,有什么关系?我很欢迎美女加入。」 牛若看着胡桃的相貌,色眯眯地说道。 反驳他的是萤。 「你是白痴啊?重要的是系统魔法吧。」 「对我来说,外骨骼也是重要配件之一。」 「不要用外骨骼三个字!说脸和身材!臭虫宅,你以死谢罪吧!」 牛若和萤一如往常地争吵,但狼神并没在听他们唇枪舌战。 他的视线从胡桃移到武身上。 狼神默默从腰间的剑带中拔出剑,这一幕武全看在眼里。 他将胡桃藏在身后,后退一步。 武十分犹豫,不知该叫胡桃逃进宅院里,还是叫她快点逃离。 无论选择何者,胡桃都必须独自行动。 对方有三个人,而且是魔法师。 他们究竟是使用什么魔法,武根本没有半点头绪。 因此,他们分头行动或许反而危险。 再说,武对〈亡灵引路人〉几乎是一无所知。目前只知道若是落入他们手中,就会像六的哥哥一样被窜改记忆,成为他们的冈伙。 狼神右手拿剑,搁下 第四章 魔法师的规则wizards rule 伊田一三是樱谷高中的学生,但他没穿制服的时候比较多。 他并不是讨厌学校。 的确,待在老用看着可疑分子的眼神瞪视自己的老师,和摆明认为自己来错地方的同班同学之间,感觉可说是差劲透顶。 不过,伊田已经和母亲约好,既然考上高中,就要读到毕业。 对于单亲的伊田而言,母亲就某种意义是不可背叛的存在。 他不能违背约定。 虽然他的成绩总是在及格边缘,但是至少达到升级的标准。 他抱着忍耐三年就好的心态,虽然不情不愿还是乖乖上学。 对于这样的伊田而言,学校里可称之为朋友的学生自然是寥寥无几,甚至可说是一个也没有。 和同班同学说话,对方不是嫌麻烦敷衍了事,就是活像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战战兢兢,久而久之,伊田自然没有主动攀谈的兴致。 可是,七濑武另当别论。 某种意义上,武对伊田而言是与众不同的。 武并不吊儿郎当,但也不是书呆子,刚好介于中间;他在班上有几个朋友,参加的社团是剑道社。 这个从不引人注目却又不过度认真的同班同学,平凡到无懈可击的地步。 不过,这样的武和伊田说话时就和对待其他人一样,总是采取温和的态度。 如果他们初次交谈的地点是在高中教室里,伊田觉得自己应该会讨厌武吧。 和任何人都谈得来、朋友多、人望又高的人,对伊田而言是种极端可疑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他认定这种人通常是伪善者或自我陶醉。 但是,伊田曾在学校以外的场合见过武。 武似乎不记得,伊田的记忆却相当鲜明。 那天是星期日,不用上学。 伊田和年岁差距甚大的妹妹一起去车站前,可是运气不好走散了,事情就是发生在伊田正在寻找妹妹时。 人来人往的步道上传来脚踏车倒地的声音,伊田带着不祥的预感赶到现场,发现正在哭泣的妹妹。 一回想起那一瞬间,伊田至今仍会全身僵硬。 站在那儿的是武。 武露出伊田在学校里从未见过的可怕表情,踩住脚踏车,揪起倒在地上的年轻小混混,气势汹汹地破口大骂。 从武的话中,可知那个男人骑着脚踏车在步道上横冲直撞。 而且他骑的是没有刹车的竞速脚踏车,格外危险。 得知或许撞伤小学生之后,男人也道歉了,但武仍是推开他,还把脚下的脚踏车踢到步道角落。 看到终于赶到哭泣妹妹身边的伊田,武并未认出他是同班同学。 当时伊田戴着遮住金发的毛线帽,穿的又是花俏的便服,难怪武没认出他。不过,就算他身穿制服,或许武也认不出来。 当时伊田同样不知道武是他的同班同学,因为那时高中才刚开学五天而已。 武忠告伊田别放开妹妹的手之后,便立刻离去。 隔天,伊田在教室里见到武时大为惊愕,但武依然没认出他,想必是不记得了。 从那时候起,对伊田而言,武就成为班上格外令他关注的存在。 后来他发现武的手背上有道大大的割伤。 根据妹妹所言,武冲进猛然骑来的脚踏车和她之间,将她抱住保护了她, 学校里的武和街上那个义愤填膺的武,至今在伊田心中仍是判若两人。 学校里的武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学生,平易近人,看起来像是和任何人都处得来。 不过,这也可以解释成他是在压抑自己的情感。 这种性格的人通常善于趋吉避凶。为免惹祸上身,遇到有困难的人甚至会婉拒对方的求助,和为人挺身而出的形象相差太远。 现在,伊田是站在同班同学与朋友的立场,同时也是为了报答武搭救妹妹之恩而指引他逃走。 不过除此之外,伊田其实对眼前的事态颇感兴趣。 女友是男学生心目中的女神——五十岛胡桃,却如禁欲主义者一般全心投入剑道练习中,连课都没跷过半次的武,现在居然带着一个大学生年纪又是超级美女的鬈发女子,逃避一群男女的追赶。 任谁都会对这样的状况产生兴趣吧! 大楼的狭窄通道深处,是供店家使用的进货出入口。 伊田在几辆货车并排倒停之处等待武他们,下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咦?五十岛?为啥?」 不知何故,在武的带领下走出门口的不是之前的美女,而是五十岛。 哎,五十岛胡桃也是美女啦,不过…… 胡桃瞪着惊讶的伊田。 「怎么?我不能在这里吗?」 「咦?奇怪,刚才那个小姐咧?」 伊田左顾右盼,确认武的身后好几次,但只看见胡桃一个人,鬈发美女消失了。 「是你看错吧。」 胡桃冷淡地反驳。 「哦,原来是我看错呀……怎么可能!」 亲眼所见的事物被完全否定,动摇的伊田对武投以求助的视线。 「七濑,你刚才不是和她在一起吗?人咧?」 然而,武的反应很迟钝。 「呃……」 「够了吧?别说这个,那些人应该还在追我们。」 胡桃指着身后的门说道。 听到这句提醒,不光是武,连伊田也变得一脸紧张。 「对喔,走这边。」 伊田穿过货车之间,似乎打算离开大楼。 伊田离开后,胡桃紧紧地回握武的手。 「武,我……」 「嗯,恢复原状了。」 武对不安的胡桃微微一笑。 刚才胡桃变成截然不同的模样是事实。 〈引路人〉那个名叫萤的少女硬是替胡桃涂上护唇膏的瞬间,胡桃就被魔力粒子霜盖,改变模样。 见到变为二十多岁鬈发女性的胡桃,武起先以为她是变成另一个人,惊讶不已,但在携手逃亡的途中,武几度侧眼观看,发现她脸上有许多熟悉的部分,现在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胡桃八成是变成四、五年后的模样。 武思索着学院长说过的系统魔法。 如同〈引路人〉那帮人指称武的系统魔法是回避能力,既然胡桃也变成魔法师,那么她应该也有系统魔法。 令外貌产生变化的魔法确实惊人,不过胡桃似乎对自己的变化感到困惑和恐惧,所以武尽可能以平常心对待她。 「或许是时间经过就会复原吧。」 闻言,胡桃耸了耸肩。 「感觉上好像不是自己,好恶心。」 「我也觉得现在的你比较好。」 「……真的吗?」 胡桃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问道,武虽然不明就里,还是断然点头。 「真的。」 听到这句话,胡桃似乎安心了,总算露出微笑。 接着,她将手放在胸前,喃喃说道:「这下子少一个隐忧呢。」 ☆☆☆ 在伊田的带领下,武一行人离开大楼,在站前不远处的公园停下脚步。 虽然时间已近傍晚,但在大热天里东奔西跑,三个人都已口干舌燥,于是决定休息片刻。 盛夏的公园里别说是小孩,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武和胡桃坐在长椅上,伊田则是独自坐在相隔一段距离的秋千上,喝着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茶。 此时,拿出手机观看萤幕的伊 田大声说道: 「我妹传简讯给我。」 他一脸开心,边说边起身走向两人。 「今天我妈上早班,现在已经回家了。」 「早班?」 武反问,伊田点头。 「嗯,我妈是护士,上晚班时得值夜,如果我不在家,家里不就只剩二叶一个人吗?所以我才传简讯……」 此时,伊田猛然省悟,迅速操作手机。 「要看吗?这是我妹二叶。」 他将萤幕凑向两人眼前。 「怎么样!超可爱的喂!」 面对萤幕上映出的国小女生照片,武怯生生地点头。 「嗯、嗯……」 将头发分成两边束起的低年级小女孩咧嘴笑着,露出缺一颗的门牙。 同样从旁看着萤幕的胡桃表情丝毫未变,喃喃说道: 「普普通通。」 她完全不说客套话。 不只伊田,连武也忍不住看胡桃一眼。 「干嘛?」 在两人的注视下,胡桃气愤地回嘴。 「我连气都生不起来……」 伊田叹一口气,武忍不住说句「对不起」,微微低下头。 「武干嘛道歉啊!」 胡桃愤慨地嘟起嘴,将脸从两人的方向撇开。 「你们没有兄弟姊妹吗?」 伊臣一面把手机收回口袋,一面问道。依然面向一旁的胡桃回答: 「我是独生女。」 「看得出来。」 伊田脱口说道,胡桃用可怕的眼神瞪他。 「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七濑咧?」 听伊田如此询问,武一时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 「他有一个弟弟。」 回答的是胡桃。 「哦?七濑的弟弟一定是个乖巧又认真的孩子呗!」 「……」 面对这个问题,武依然无法回答。 如果问他月光是什么个性,他只会感到困扰。 因为他并不了解自己的弟弟。 「我去车站的方向看看情况,反正他们不认得我。」 伊田并未察觉武的心思,将喝完的宝特瓶丢进垃圾桶后,快步跑出公园。 武一口气喝光已经变温的宝特瓶装茶。 只要一提到弟弟月光,武就无法保持平静。 胡桃望着闷闷不乐的武。 「你们……还没和好吗?」 听到胡桃责备似的声音,武恨恨地轻声说道: 「永远不可能和好吧。」 「……我可以跟月光谈一谈。」 「别这样。」 武不希望任何人插手他和月光之间的事,胡桃应该也知道他的想法。 然而,今天的胡桃仍试图干涉。 「哎……不是你的错。」 「……」 「那是意外。」 同样的话武已听过好几次。 医院的医师、护士,以及双亲起先也这么说。 月光以外的人全都这么说。 但是,知道真相的只有月光和武自己。 「是我的错。我推开他,他才……」 「你不是故意推他的啊!太奇怪了,你……和月光都是……」 「……」 武知道胡桃说这些话是出于担心,他只能拚命克制自己别对她怒吼「别管我」。 夺走弟弟光明未来的哥哥,是不准找藉口的。 再说,武比任何人都更鲜明地记着推开月光的那一瞬间。 将月光推到车道上的,确实是这只手。 事情发生在两年前的暑假。 武和月光结束市内剑道场的练习,踏上归途。 时值傍晚,暑气仍微微残留。 平日空荡荡的车道旁只画了条白线,没有人行步道。 排成一列行走的兄弟起了轻微的口角,这就是事情的开端。 月光的性格和鲜少发怒、以和为贵的武完全相反。 只要认为自己没错,月光一定坚持到底。 弟弟这样的性格从以前就常成为他们的争端。 那天也一样,月光坚持回家后自己要先淋浴。 武一如平时,表示没关系。 因为武认为自己是哥哥,应该礼让弟弟,再说这么做比较省麻烦。 此时,走在前头的月光突然改变话题。 「哎,武。」 「干嘛?」 月光从以前就直呼大他一岁的哥哥名字。 「……关于胡桃的事……」 不知何故,月光似乎难以启齿,话语停顿一下。 武没发现,反问:「五十岛怎么样?」 「学校里流传你和她在交往的谣言,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 那时正好是胡桃被跟踪狂骚扰的半个月后,武和她约好假扮她的男友。 不知是不是胡桃到处宜传,转眼间,他们交往的事便传遍全校。 想当然耳,武没把真相告诉任何人,包含月光在内。 「我已经尽量否认,你最好也跟你身边的人说清楚。」 完全不相信谣言的月光给予忠告,武不知该如何是好,因而默默无语。 「武?」 月光微微回过头,呼唤沉默的武。 武虽然很不愿意对月光说谎,但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说: 「我和五十岛决定要交往。」 「咦!你在说什么?骗人的吧!」 月光完全回过头,张大嘴巴。 「不,是真的。」 听到武明确的答覆,月光似乎仍无法相信,瞪大眼睛。 「等、等一下,太突然了吧!胡桃和你?虽然你们是青梅竹马,但要论这一点,我也一样啊!」 面对困惑的月光,武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再度沉默。 月光用刚变声的低沉声音喃喃说道: 「你和胡桃根本不配。」 即使月光再怎么谴责,武也无力改变什么。 「就是这样。」 武追过前方的月光,打算快点回家。 「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 月光一面怒吼一面跟上。 「你在生什么气?跟你没关系吧。」 「有关系!」 月光突然抓住武背着的道具袋。 「喂、喂!」 武被往后拉,踉跄了几步。 行驶于狭窄双线道上的大型卡车并未减速,掠过武身旁疾驰而去。 「你长得普普通通,剑道也比我弱!」 「很危险耶!」 「我去问胡桃。你配不上她!」 月光放开袋子,追过尚未站稳的武,眼看就要跑开。 「喂,等一下!」 这回轮到武抓住月光的肩膀。 「放手!」 「这是我和五十岛决定的事,你没资格过问!」 「啊?我想你一定是看胡桃被跟踪狂骚扰,心里正无助,就趁机软硬兼施要她和你交往吧?你真是太差劲了,武!」 「才、才不是!」 「反正你快点放手!」 为了脱离武的手,月光伸出手掌。 被体格相羞无几的月光往自己胸膛狠狠一推,武往后退两步,月光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而后退。 「月光!」 此时,白色轿车的左侧面 滑入武的视野。 在月光眼中映出的车子则更为清楚分明,几乎接近正面。 「啊……」 道具袋从肩膀滑落,月光的动作停下来。 「月光!」 那一瞬间,为何自己推了月光一把,武至今仍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目测失误,试图抓住月光的手不小心撞到月光。 无论如何,结果仍然一样。 武伸手向前,想抓住月光的手臂,谁知却推中弟弟的肩膀。 原本可能擦撞了事的月光踉跄一步,更往车道上倾斜。 白色的庞然大物撞上月光,弟弟的身体飞上半空中。 武维持原来的姿势,茫然呆立原地,直到月光倒地。 双亲赶到立刻送医的月光身边时,手术已经开始。 他们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武无法回答。 武震惊到前后记忆模糊不清且说不出话的地步。 「我已经替令郎的膝盖开刀,进行半月板缝合手术。」 手术后医师说的话对武而言,简直是一场恶梦。 「只要接受复健,应该可以恢复到日常生活无碍的程度。」 武待在哭泣的母亲和沉默的父亲身旁,仍处于陷入五里雾中似的恍惚状态。 这时,他开口询问医师一个问题。 其实,他心里觉得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但是他必须询问——为了月光,也为了今后的自己。 「月光在练剑道,请问剑道……」 医师皱起眉头,垂下视线。 「他恐怕不适合继续从事会对膝盖造成负担的运动.」 「怎么会?太残酷了!」 母亲喃喃说道,又开始哭泣。 双亲向来百般宠爱天真无邪的月光,这个消息对他们而言,无疑是死亡宣告。 待在医院的期间,母亲只是一味哭泣;父亲则是低着头,脸上似有怒意。 这道揪心的啜泣声更将武赶进浓雾之中。 从此以后,只要一想到月光,武的心就会被赶回那片幽暗的雾中。 当然,他也犹豫过该不该停止练剑道。 但是他没有停止,这是为了接受事实。 即使自己停止练剑道,月光也不会复原。 虽然道场里的人对他投以责难的目光,不过,武依然持续前往剑道场练剑,直到国中毕业为止。 因为武的容身之处只剩下剑道场。 家中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家人开始把武当成空气。 陪着月光进行艰苦复健的母亲神态憔悴;父亲宛如为了逃离家中,没日没夜地工作;至于武,则是屏声息气,如幽灵般过活。 如此经过两年。 武和月光之间完全没有像样的对话。 武曾数度试着和月光交谈,但月光不是视而不见,就是咂舌离去,根本不理睬武。 两年。 看似漫长,却毫无变化的两年。 胡桃提起月光的事,让武陷入沉思。 此时,一道突然响起的电子声震撼他的身体。 他将手伸进斜背的运动包中,拿出手机。 还没观看萤幕,他就接起电话。 「喂?」 电话的另一端立刻回应: 『是武吗?』 「六?」 『呃,我还是觉得你待在那里太危险,希望你能立刻用我之前教你的方法来到魔法学院。』 或许因为这是六第二次来电,武并未感到惊讶,只觉得心安。 「我也开始觉得回你那边比较好,刚才那帮人埋伏攻击我们。」 『没事吧?』 「嗯,勉强逃出来了。他们穷追不舍,真伤脑筋。」 这时,武发现胡桃从旁窥探着自己。 不知何故,她皱着眉头,看起来不太高兴。 武陪了个笑脸,但胡桃依然不改不悦之色。 『你身边有大的镜子吗?有的话就能立刻来这边。』 听六这么说,武便站起来环顾四周。 但这里是个小公园,连个厕所都没看见。 「不行,附近没有镜子。」 武一面环显四周一面说道。 『附近有什么地方可能有镜子吗?』 「……这里离学校比较近。」 学校正好位于家和公园的中间地带。 听到武的回答,六在电话彼端点了点头。 『学校……好,我现在立刻去接你: 「不,不用了,我已经记住去你那边的方法。」 『真的没问题吗?』 六的声音听来颇为不安,武刻意用开朗的口吻打包票: 「嗯,没问题,那就在镜子走廊见罗!」 『……好。』 挂断电话后,武转身面对胡桃不快的表情。 胡桃抢在武说明之前询问: 「你是什么时候和她交换电话号码?」 「回到这边之前。」 「哼!」 武将手机收回包包,想到六在另一个世界的魔法学院里,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电话连接这边的现存世界和另一边的崩坏世界。 与六交换电话号码时,她告诉武,如同镜子连接两个世界一般,只要对手机施魔法,双方就能通话。 当时,她拿出武手机里的电池做了某个动作,应该是在施魔法。 武立刻将自己与六的通话内容告诉胡桃,胡桃则大大叹一口气。 「是啊,现在又不能回家,没办法。」 然而,在武讲电话时回来的伊田一头雾水。 「你们到底在讲啥呀?」 那帮人似乎不在公园周围。 即使对伊田说明,他大概也无法理解,所以武一面道歉一面和胡桃走向公园外。 「抱歉,伊田,真的很谢谢你帮忙,但我们现在要去其他地方,得走了。」 追来的伊田一脸担心地看着武和胡桃。 「真的没问题吗?」 「嗯。」 两人走到公园外,前往学校,片刻之后,伊田又跑步追上来。 「我还是担心,我陪你们去学校呗!」 「我们不会有事的。」 「没关系、没关系。」 老实说,伊田一直很好奇武那种奇妙的性格落差是怎么来的,而且,他认为此刻或许是一探究竟的机会。 伊田一直很想知道,武的温厚只是表面上装出来的吗?或是斥喝小混混时的武是在发泄积郁,完全是突发性的行为? 不明就里的武不知该如何打发跟来的伊田。他为了躲避追兵,只好立刻迈步赶向学校。 ☆☆☆ 下午五点,武一行人来到樱谷高中的后门。 「我们真的不会有事,你可以回去了。」 武对跟来的伊田说道。 虽然让伊田一路跟到这里,但再跟下去可就糟糕,不能让他看见他们穿越镜子。 然而,毫不知情的伊田开朗地否决。 「不用顾虑我,我只要能赶在晚餐时间之前回去就好。」 困扰的武和胡桃面面相颇。 胡桃微微摇头。 后门还没关,三人一起走进学校。 「对了,你们去学校干啥呀?」 「只是去拿忘记带走的东西,你真的不用特地跟来。」 面对这迟来的问题,武随口回答,但伊田疑惑地歪着头。 「是喔?接到电话以后你才说要去学校,我还 以为有人和你约好在学校见面。」 武这才想起伊田曾看见他和六用手机通话。 「不,呃……我的意思是,我跟别人借东西,今天得还,却把东西忘在学校。」 武连忙改一个合理一点的藉口,伊田似乎相信了,点着头说: 「原来如此,嗯、嗯。」 伊田朝校舍走去,武慌忙拉住他的衣摆阻止他。 「伊田,送到这里就好,你已经够帮忙了。」 「话是这么说,但那些怪人搞不好还在附近咧。我可以帮你拖住他们,反正我很习惯打架。」 胡桃闻言,啼笑皆非地说道: 「真野蛮。」 伊田回头望向胡桃。 「这才不是野蛮。别看我这样,我只有在别人找碴时才动手,从不主动找人打架,是个非当平凡的高中生。」 「平凡的高中生不管是被找碴或主动,都不会打架。」 「是吗?你男朋友也会在街上打架呗。」 听伊田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胡桃皱起眉头。 「武怎么可能这么做?」 「咦?可是……是吗……」 伊田诧异地看着武。 「我不喜欢打架。」 武断然说道,胡桃得意洋洋地微笑说:「看吧!」 「嗯……哎,就当作是这样呗……」 伊田似乎无法释怀,咕哝地说道。 几个月前救了妹妹二叶的武,应该是主动和对方起冲突。 是武不记得?还是他刻意隐瞒?无论原因为何,伊田都无意重提旧事,默默朝自己教室所在的校舍迈开脚步。 然而,武立刻阻止他。 「真的到这里就好,伊田。」 「咦?可是……」 都已经来到这里,伊田确实想帮忙,但正后方的胡桃对他说出刻薄的话语。 「刚才的是帮忙,再继续下去就是帮倒忙。」 胡桃说得太过直接,伊田面露不悦。 「你又不是大阪人,说话未免太直接呗!你该不会连『委婉』的『委』都不知道怎么写呗?」 这回轮到胡桃反驳。 「什么话,是你自己要跟来的!不光是外表,连内在都婆婆妈妈的。」 「啥!讲这啥话呀?七濑,我劝你还是重新考虑一下,这种的不行,就算外表好看,内心却是魔女。」 伊田指着胡桃故作害怕的模样,让武露出苦笑。 胡桃并不是「魔女」,但确实是「魔法师」没错。 「……虽不中亦不远矣。」 武脱口而出,胡桃横眉竖目地叫道:「喂,武!」 「我开玩笑的啦。」 武伸出手掌,做出抵挡胡桃攻击的动作,胡桃猛然将脸撇开。 「不过伊田,真的到这里就好,谢谢你的帮忙。」 武委婉地表达谢绝伊田继续隋同的意思,伊田总算接受,不情不愿地点头。 「哎,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伊田经由后门离开,待他的身影消失之后,武和胡桃再度环顾四周。 他们并未见到追兵的踪影。 「对面的校舍一楼应该有大的穿衣镜。」 经胡桃这么一说,武也有些微印象。 他们教室所在的校舍一楼,放有兼当每个人鞋柜的铁柜,还挂着一面毕业生捐赠的巨大镜子。 不过,武没有立刻走向那里。 「在那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他朝反方向的社办大楼迈开脚步。 胡桃并未追问,只是小跑步跟随其后。 ☆☆☆ 离开剑道社社办后,武和胡桃前往一年级教室所在的校舍。 时间才刚过下午五点,校内却已经不见任何学生的身影。 职员室里或许还有老师,但整个学校鸦雀无声。 太阳尚未下山,室外还很明亮,但一进校舍就变得幽暗,四周飘荡阴森的气息。 一楼鞋柜所在的宽广大厅左右墙壁是打通的,看来宛如一条宽敞的回廊。 进入大厅后,武不知何故,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突然,有个男人从铁柜后走出来。 是〈引路人〉的狼神鹰雄。 一认出对方,武便伸出手臂,要胡桃退下。 「哦,猜个正着呢!」 脸上浮现喜悦笑容的狼神,立刻堵在柱子上的大镜子前方。 看来他打从一开始就料到武和胡桃会使用这面镜子。 「牛若说的话有时候还挺准的。」 狼神奸笑着说道,手放到腰间的剑柄上。 他的视线对着武的右手。 武用力握紧手中的物体。 这是他拿来防身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来这里之前,武先去一趟剑道社社办,拿走某个学长没带走的木刀。 「你还真是穷追不舍。」 武只觉得傻眼,右手上的木刀朝前方竖起。 看样子,自家门外八成也有人在监视。 这么一想,让武暗自松一口气,幸好他没回家。 若是在家中和〈引路人〉打起来,便会连累家人。 弛不能再给月光和爸妈添麻烦了。 狼神也缓缓把剑拔出剑鞘,依然冷酷地笑着。 「当然要穷追不舍啊。」狼神说,「魔法师总是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身分,平时难以发现。可是,我连你们家住哪里都知道,当然不能放过你们。」 紧握的木刀比竹刀还重,却和没戴手套的手刚好密合。 面对狼神,武犹豫着该怎么做。 若再拖延,狼神的同党或许会赶来。 届时别说是战局会变得不利于己,他搞不好连胜算都没有。 不过,只要进入镜子里,敌方便无法追赶。 因为〈引路人〉绝不会对保持中立的学院下手,他们不能在学院中战斗或猎捕魔法师。 话说回来,木刀在手的武其实害怕与狼神再度交战。 对手的武器是真剑。 之前对阵时能够全身而退,纯粹是靠运气。 再说,武已经知道狼神也是练家子,并非一味胡乱挥剑而已。 背对镜子的狼神和武之间的距离仅有五公尺。 武不必打赢狼神,只要让他离开镜子前,就能逃进学院。 武对着木刀浅浅地吐出一口气,摆出架式。 笔直瞪着武的狼神也一样摆出架式。 武不懂〈引路人〉为何如此执拗地追赶他们。 他们是初学者,对魔法一无所知,〈引路人〉不可能想网罗他们。 武固定好木刀,对狼神说道: 「我不认为你们真正的目的是拉我们加入〈引路人〉。你们的目的是六吧?」 狼神似乎没料到武会对他说话,因而睁大眼睛。 接着,他露出阴森的笑容。 「哼,原来你还有点脑子嘛!猎捕魔法师是基层的工作,再说你们是门外汉,抓来也帮不上忙;要拉你们加入〈引路人〉,当然是等你们从学院毕业之后比较好。不过,相羽六不同。那个女人和十一样,都是我们立即需要的人才。罩你们的是相羽六吧?既然如此,只要抓住你们,她一定会现身。」 听到这个一如想像的答案,武恨恨地说道: 「怎么?原来是这种无聊的理由。」 「我也不喜欢抓人质这种手段,不过上头交代下来,我们 只能照办。」 狼神歪了歪嘴,表示这么做真的非他所愿。 武又问道:「你的其他同伴呢?」 狼神没回答这个问题。 「你以为我什么事都会乖乖说出来吗?」 看来他没这么蠢。 武觉得不能再浪费时间,用力握住木刀。 「是啊。话说完了,你快让开吧。」 「你真的打算用木刀和我打?这回我可不用剑背啦。」 「一直手下留情的人是我。」 听武一脸冷静地这么说,狼神龇牙咧嘴地回道: 「就算是玩笑,听了也很火大!」 下一瞬间,狼神的脚往前方地板一蹬,反覆剌出手半剑,朝武攻来。 在眼睛捕捉斜前方飞来的银色流线之前,武缩起下巴、咬紧牙关。 正如狼神方才宣告不用剑背一般,剑刃呈现足以杀人的角度。 即使如此,武还是告诉自己:这是剑道比赛。 在恐惧中往前踏出一步的觉悟,他已经学了好几年。 武迅速闪过刺来的剑,用木刀弹开从头顶挥落的下一击。 狼神接二连三地发动快攻。 武手上的木刀时右时左,卸去所有攻击;狼神往后一纵,拉开距离。 他们互相瞪视,停下动作。 再度抢先攻击的依然是狼神。 不过,这次武可没有站在原地等他进攻, 在狼神前进的同时,武也踏出一步。 他看着对手是如何握剑。 剑尖向来动得最快,但是,使剑的手不如剑尖迅速。 武从对手握柄的角度、深度和强度来推测剑刃的落点,并用自己的木刀挡在落点上。 交错的剑和木刀于撞击之际互相切削,发出骇人的声音。 武的手被震得发抖。 原以为狼神会退开,谁知狼神居然一反武的预料,并未退后。 不但如此,狼神改成单手持剑,迅速从右腰拔出另一把剑,立刻刺来。 不过,这仍在武的预料之中。 刺来的剑扑了空,连武的侧腹都掠不着,相对的,武的木刀嵌进狼神的左臂。 「他……妈……的!」 照理说应该很痛,但狼神挥一挥剑之后,再度攻击武。 然而,无力的攻击只会将自己逼入困境。 武不容分说,弹开狼神从忘方攻来的一击,并利用反作用力转臂,往狼神的胸口斜劈一刀。 「咕唔唔唔~~~」 狼神发出不成声的低吼,这才垂着剑往后退。 「五十岛!你找机会先过去!」 眼见狼神的位置稍微偏离镜子前,武朝胡桃如此大叫。 「可是……我……做不到。」 武的怒吼声盖住胡桃怯懦的声音。 「你知道怎么去吧!」 「我知道……可是,要我丢下你……」 捣着胸口的狼神抬起头,用充满憎恶的双眼瞪着武。 「别和女人婆婆妈妈的!」 他再度摆出架式。 狼神的架式和一开始的模样分毫不差,让武险些忘记自己挥的不是竹刀,而是木刀。 武的确痛击了狼神,但狼神不知是精神力非比寻常或是相当耐痛,居然还能支撑下去。无论原因为何,他身体强健的程度都令人惊讶。 这次抢先进攻的依然是狼神。 武立即做出反应。 「武! 胡桃的叫声和武的防御几乎是同时。 剑刃嵌进木刀数公分,狼神用力一拉、拔出剑以后,木屑四处飞散。 「五十岛,拜托你快走!」 武巴不得胡桃立刻穿越镜子。 他顾虑着胡桃,连一半精神也不能集中。 胡桃似乎察觉到这一点,闭上嘴巴沉默不语。 武靠着防御和反击应付狼神猛烈的攻击。 木刀越削越细,开始龟裂,越来越脆弱。 武该做的事是让狼神离开镜子前,不是打败他。 为此,武故意选择防守,慢慢退后,引狼神过来。 胡桃也明白这一点,她一步一步缓缓接近镜子。 还有两公尺。 武和狼神的战斗越演越烈。 狼神举起剑往下砸,武则以巧劲卸去。 接着,他为了帮胡桃拉开距离,便引狼神靠近自己。 武如此盘算,谁知狼神突然硬往前踏两、三步,用剑强压武的木刀。 「喂、喂!」 「唉,太麻烦了,我已经受够你那种按部就班的打法。」 武原以为狼神打算靠蛮力一决胜负,严阵以待,谁知狼神居然踩住他往前踏的右脚,令他瞠目结舌。 「实战中是不择手段的,用这种招数当然也行。」 太阳穴突然挨了一击,武忍不住闭上眼睛。 他感到头昏脑胀,但现在不是踉跄的时候。 武拚着一口气睁开眼睛,眼中模糊地映出剑柄。 他的右脚仍被踩着,无法退后。 「得把你打到动弹不得才行。」 狼神再次用空着的左拳殴打武的脸颊。 「……啊……」 第二次的晕眩感袭来,完全打乱武的平衡感。 眼前一片模糊,连痛觉都变得迟钝,武的膝盖落地。 见状,胡桃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放声大叫:「武!」 可是,即使她想帮忙也无能为力。 她虽然是剑道社的社团经理,但只挥过竹刀几次而已。 「真遗憾,论实战,我的经验比较丰富。」 狼神再度举起剑柄,试图殴打武。 他打算等武倒地之后再痛殴他一顿, 此时,胡桃突然放声尖叫。 「哈哈,成功了!这次轮到我抓住你!」 狼神停下手,看见自柱子后现身的牛若从背后架住胡桃,便露出嘲弄的笑容。 「怎么办?英雄。」 狼神一面调侃,一面把武踢倒在地。 「放、放手……」 脸部抽搐的胡桃被牛若抓住手臂,不断挣扎。 「……五十岛……」 武趴在地上,已经连声音都失去力道。 「你来得正好,牛若,先把她带走。」 「了解!」 狼神用下巴示意,牛若乐不可支地将胡桃带到镜子前。 「武、武!」 「住手……别碰……五十岛……」 见状,狼神踩着武的背部嘲笑他: 「哈!与其担心女人,不如担心你自己吧!」 牛若伸出一只手抵住镜子。 「好啦,这就招待你去我们的根据地,小美人。窜改记忆的时候,顺便把我设定成你的男友好了。」 他打算用魔法开启镜子,带着胡桃前去崩坏世界。 「不要!武!」 胡桃害怕地呼唤,但武依然无法起身。 然而,下一瞬间发出呻吟声的既不是胡桃也不是武,而是原本从容微笑的牛若。 只见镜子彼端伸出一只手臂,用手上握着的枪托狠狠敲了牛若的脑袋一记。 「唔……」 抓着胡桃的手松开,往后踉跄数步之后,牛若便倒地。 从镜中出现的是穿着昴魔法学院制服的黑发少女。 「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她望着牛若和胡桃,接着又看了武和狼神一眼,正色说道。 「六……」 武松一口气,在他头顶上方的狼神则是嗤之以鼻。 「哼,这就叫飞蛾扑火。」 此时,武才想起狼神等人的目的是六,瞬间血色全失。 「你来做什么?」 听到武的谴责,六咬紧嘴唇。 「……我不能来吗?」 「打从一开始,这帮人的目的就是你啊!」 六点头附和武的话。 「嗯,我想也是。」 「那你还……」 「即使如此,保护你是我的最优先事项。」 六缓缓举起手中的手枪,瞄准武上方的狼神。 「是我把你变成魔法师。我不是说过,我会用一辈子补偿你吗?」 「……」 宛若被六的真心诚意射穿一般,武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然而,这时胡桃插入他们之间。 「等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胡桃带着不肯善罢甘休的表情瞪着六。 六察觉以后,一脸担心地对胡桃伸出手。 「你没事吧?五十岛。」 她想扶膝盖跪地的胡桃一把。 「放手!我可没拜托你帮我。」 胡桃拨开六的手,迅速起身,嘟着嘴转向一旁。 六耸了耸肩,下一瞬间,她睁大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牛若坐起上半身大叫:「看招,恋兄女!」 牛若正下方的地面上瞬间浮现一个红色粒子形成的魔法阵,说时迟那时快,某个物体宛若箭矢般飞来,射中六的忘臂。 一阵神经抽搐似的疼痛传来,六忍不住用左手拨掉,只见一个黄黑色斑纹的物体掉落到脚边。 「……呜……呜呜……这是什么?」 虫断为数截,下腹部却仍插在六的手臂上蠢动,宛若想钻进她的皮肤里。 六把虫拉出来丢到地上,然而,被叮咬的部位已变成青黑色。 「哈哈哈!被我的蜜蜂叮到了吧?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你将会从手臂开始溃烂,如果想要血清,就乖乖跟我们走!」 牛若得意洋洋地看着脸色发青的六,但同一时间,狼神对他冷淡地说一句「白痴」,牛若这才发现自己的异变。 狼神说出由衷感想的瞬间,牛若的身体喷出红色粒子。 「咦?哇!」 魔法粒子如水蒸气般从手臂、脚及衣服下飘升。 喷发的劲道强得令牛若毛发直竖,连身体都浮起来。 此时,他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因而哭丧着一张脸。 往上飘浮三公尺高后,他手忙脚乱地求助,但没人能接近他。 从牛若身上喷出的红雾状粒子开始在他身上涡旋,形成龙卷风一般的漏斗状,并持续膨胀。 「唔、唔哇啊啊啊啊啊!」 体内的魔法粒子被吸走,在浮空的牛若头上打转。 然后,这样的状态突然终结。 旋转的漩涡猛然飞出去,如同被吸入昏暗的天空上方一般消失无踪。 留下的牛若宛若断线的人偶,掉落在原地。 他翻着白眼昏倒了。 「刚……刚才是怎么回事……」 武用带着恐惧的声音喃喃说道,头顶上的狼神呻吟似地回答: 「那是『恩赐』。在现存世界使用系统魔法伤害对手,就会变成这样。」 「这样是指……」 狼神冷冷地瞥了倒地的牛若一眼,恨恨地说道: 「失去所有魔力。」 见到犹如死人一般的牛若,武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牛若的模样不像只是丧失魔力,简直像赖以生存的活力全被连根拔除一般。 一脸苍白的六一面把手枪从右手换刭左手,一面说道: 「对魔法师而言,现存世界是个诅咒之地,在这里使用魔法的所有人都必须遵从守则,如果不道从,就会永远失去魔力。」 「魔法师的守则?」 「对。在『恩赐』之前,不管你属于〈引路人〉或〈巫师气息〉,都没有任何差别。」 此时,狼神插嘴说道: 「没错,对两方人马来说,那都是可恨的魔法。」 「不过,正因为有这个守则,这个世界才能维持和平。」 狼神闻言,缓缓把脚从武身上移开,嘲笑六的话语: 「这根本是诡辩。『恩赐』不光是让魔法师失去魔力,而是强行抢夺魔力。飞走的魔力最后的终点,一定有魔法师存在。那个魔法师打算用夺来的魔力做什么?该不会是你们〈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吧?」 六没有回答,只是眯起眼睛回望狼神。 「算了,对我来说,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重要的是眼前。来吧!重新开打。话说回来,遍体鳞伤的这小子、不能用右手的你,和那个只有变身能力的女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六把手中的枪指向嘲笑自己不够格当对手的狼神。 「是吗?」 见六举枪,武惊讶地瞪大眼睛。 「住手,六!」 如果刚才那一番话属实,用那把手枪攻击狼神,六也会像牛若一样失去魔力。 然而六无视武的担心,扣下扳机。 黄白色闪光朝狼神射出。 六随即扣下第二次和第三次扳机。 武忍不住抬头仰望狼神,眼看带着电气的攻击魔法直射而来,却在狼神胸口前数公分处转弯。 如同被看不见的装甲阻挡一般,第二道和第三道光也一样,别说要击中狼神的胸口,甚至连边也没摸着就被弹向一旁,撞上并排的铁柜,发出轰然巨响。 铁柜上多出巨大的焦痕及三个洞。 武惊愕地瞪大眼睛,在他上方的狼神则是哈哈大笑。 「喂,相羽六,你总不会不知道我的系统魔法是什么吧?」 「……狼神鹰雄,系统魔法是回避能力,使用的是可以弹开任何魔法的迂回回避魔法『匿踪云雾』,所以在现存世界中用魔法攻击你并不会打中,我的魔力当然也不会被夺走。」 听到六语调平板又冰冷的回笞,狼神夸张地点头。 「没错、没错,任何魔法都打不中我。既然知道,就别再白费工夫。」 「……」 然而六似乎没学到教训,又举起枪口对准狼神。 「那么,如果我这么做呢?」 狼神见状,摊开双手等着她施展魔法,宛若在说「请便」。 「『星辰』!」 在六大叫的瞬间,由枪口射出的爆炸性光线不单对狼神起作用,也贯穿武的眼。 「……唔啊!」 武低下头,如洪水般汹涌的白光淹没他的脑海。 「『飘浮』!」 刚听见六的声音,武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浮上半空中。 然后,浮在半空中的身体又如同被骤风侵袭一般吹到一旁。 砰一声落地的武眨眨眼,抬起头来,只见六站在他的面前。 「武,你起得来吗?」 六问道,这时武才发现六用魔法把自己拉离狼神身边。 「没问题,没那么严重。」 武拖着持木刀的手,硬是撑起疼痛不堪的身体。 狼神不悦地弹舌。 「放闪光弹啊?」 六重新举起枪,笑着回答: 「魔法不是只能用来攻击而已。」 正当狼神与六再度对峙时,一旁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怎么搞的?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呀?」 手上抱着一个人的伊田一三从后门走到回廊上,睁大眼睛观看四周。 「伊田?」 「伊田!」 胡桃和武忍不住出声叫他的名字。 「你是谁?为什么抱着萤?」 只有狼神对陌生男子的登场感到不快。 伊田抱着的是〈引路人〉的一员萤。 「哎,我跟她说话,她却突然攻击我,吓我一跳。然后我以为她是男的,揍了她一拳,结果她居然是女的,更吓了我一跳。」 伊田将昏倒的萤放在墙边的铁柜上,抓了抓显眼的金发。 「……可是,为什么……」 胡桃一脸惊讶,伊田耸肩说: 「哎,我看见在站前追你们的这家伙走进学校,发现你们被埋伏了,很担心。后来我叫住这家伙,她却莫名其妙地说啥『你也是同伙』,等我回过神来,就变成这样子。」 原以为已经回家的伊田出现,胡桃立刻察觉这将造成什么后果,赶紧说: 「伊田,趁着还没被抱下水,你快点回家吧!」 「我已经被拖下水了呗!再说,这点小状况我还搞得定。」 「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就算不知道……我应该也搞得定。」 听到伊田毫无根据的保证,胡桃无力地垂下头。 或许这就叫对牛弹琴。 「哇,那把又粗又大的剑……是真的吗?」 伊田看着狼神的手半剑。 接着他看见六的手枪,更是惊讶地张大嘴巴。 胡桃正要劝谏愣在原地瞠目结舌的伊田,但是看了他一眼后,表情却变得和他一样,发出惊叹的声音叫道: 「等、等等,伊田……」 「干啥?」 「你、你……你的手……」 伊田的右手散发橙色光芒。 「手?」 伊田俯视自己的手,眼睛瞪得更大。 「唔哇呀~~~~」 只见他的右手臂到指尖之间居然烧起来。 「这是啥鬼呀~~~~~~」 整只右手犹如抓着火块似地冒着火和烟。 「你和那个女孩交手时,是不是曾被魔法打中?」 「魔法?你在说啥?」 看来萤在昏倒之前曾用魔法打中伊田。 「看来最好快点分出胜负。」 侧眼瞥着伊田的狼神说道。 「是啊。」 六也如此回答,视线并未从眼前的狼神身上移开。 两人同时展开攻击。 狼神举剑进攻。 六则把手上的手枪往旁一甩,枪身突然伸长。 剑刃和枪身在两人间碰撞摩擦,冒出金属火花。 六的手上握着枪身约有六十公分的异样手枪。 「哈!真有趣的构造。」 狼神笑着,手臂如画圆似地转一圈,企图从六手上抢走变形为短棍的手枪。 然而,六立刻往后一跃,拉开距离。 六为了近距离对抗直接攻击而亲手改造的特殊手枪具备多样功能。 即使如此,她还是不可能单手防御狼神用蛮力挥落的剑刀。 六判断该施展强化魔法,谁知嘴才刚张开,狼神便猛然进攻,不让她如愿。 六用枪身弹开从旁飞速袭来的剑尖。 她用力踩稳以对抗反作用力,谁知下个攻击却趁她仍无法动弹时从脚边扫上来,这招无法用枪身弹开。 六往后仰,试图避开攻击,但狼神的剑仍划裂她的裙子。 银色流线又如怒涛般闪动数次,险些砍中她的脖子。 六缩起娇小的身躯蹲下,迅速往右翻滚避开,接着如弹簧般一跃而起。 然而,由于翻滚时右侧朝下,手臂的痛楚使她的脸孔扭曲。 这一连串动作不过在数秒之间。 拉开距离的两人再度怒目相视。 武猛然想到什么,望着六的脖子。 ——六的瘀青……扩散了。 如瘀青般的痕迹从蜜蜂螫到的右手臂开始扩散,一路侵蚀到胸口,如今连脖子上都看得见。 然而六无暇注意痛楚。 不等人的狼神朝六挥剑,六则用左手上的手枪格挡。 左手不是惯用手,因此使不上力,手枪被轻易震飞脱离手中,滑落地面。 「六!」 武只顾着注意六。 他知道狼神不会杀六,但即使狼神是用剑背攻击,六挨了他的全力一击,还是可能受重伤。 然而,另一个严重的事态已逼近武的身旁。 「武、武……怎么办……」 映入胡桃眼里的火焰规模越来越大。 「我、我的手……不会呗……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伊田挥动右手试图灭火,谁知火焰反而朝四方扩散。 身旁的胡桃起先以为火焰只是幻影,后来耐不住炎热,因而逐步远离伊田。 伊田右手握拳在地上摩擦,试图灭火。 在伊田这么做的数秒前,关注六和狼神战斗的武突然觉得全身毛发直竖。 他的直觉告诉他,即将有莫大的危险从身旁袭来,教他忘记疼痛,连忙起身。 瞬间,他的眼珠转为紫色。 「六,快退开!」 武如此大叫,自己则奔向胡桃。 胡桃茫然呆立,位置离伊田仅有三公尺远。 「五十岛!」 他的上半身抢在脚之前扑向胡桃。 「呃呀~~~~~~~」 伊田的吼叫声和爆破导致的暴风同时包围四周。 犹如耳朵麻痹一般,武完全听不到后来的声音,但从表情能知道胡桃在大叫。 「呀啊啊啊!」 「五十岛!」 橙色火焰在爆炸的瞬间转变为近乎白色的鲜黄色,犹如早晨明亮的太阳一般,在四周洒下一片金色光芒。 武睁不开眼,拚命朝胡桃伸出手。 能够察觉有巨大物体落下,全是仰赖他的直觉回避能力。 武把右手抓住的细小手臂拉过来,让胡桃躲在自己身体下,自己跟着原地趴下。 因为爆炸而出现闪电状裂痕的天花板崩塌,随着雷鸣般的轰隆巨响坠落。 无数大小瓦砾和碎片落下,趴在胡桃身上的武缩起身子。 片刻之后,巨大的混凝土块缝隙间传出呻吟声。 「……呜呜……」 武在巨大的瓦砾缝隙间撑起身体,周围飘荡的沙尘让他呛咳不止。 他听见伊田和他一样,边咳嗽边抱怨:「怎么搞的呀!」 「妈的,全身都是沙。」 重叠的瓦砾彼端传来狼神倔强的声音。 接着听到下一句话,武不禁毛骨悚然。 「先带这家伙回去好了。」 为了确认狼神所说的「这家伙」是谁,武立即撑起身子。 下方的胡桃紧闭着眼,一动也不动;武的身体离开后,她才战战兢兢地眨眼。 「五十岛,你在这里躲着。」 「……那你呢?」 「我去看看那家伙。」 武和胡桃一上一下,轻声交谈。 武正要从瓦砾缝隙间走出去时,胡桃抓住他的衣摆。 「武……」 她眼中显露的不安和恐惧,以及紧抓着衣服颤抖、连指尖都泛白的手,在在对武诉说「别去」。 然而,武一如平时地微微一笑。 接着, 他轻轻扳开胡桃的手。 又有大量沙尘飞舞。 尘埃飞进眼里,刺得武眼睛发疼,但武依然朝狼神声音传来的方向静静地迈开脚步。 跨越几块瓦砾之后,狼神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的手上抱着六。 软倒的六虽然昏迷了,但看起来并未受重伤。 「把六放开。」 武跨越崩塌的天花板,走到狼神面前。 发现武的狼神开心地露出笑容。 「没想到你还挺耐打的嘛!」 见武并未受伤,狼神如此说道。 武把身后的手移来前方,狼神见状哈哈一笑,嘲笑着说: 「你还想打啊?」 武的手上握着木刀。 他在跨越瓦砾时发现这把刀便捡起来。 「那就展开最终决战吧!」 狼神拔出收回鞘中的手半剑,同时把抱在手上的六扔到地上。 见到对方这种草率的态度,武眯起眼睛,狼神见状又笑了。 狼神缓缓走过满布小石头、难以立足的地面,逐步逼近武。 攻击突然展开。 武用木刀格开狼神砍来的剑,两人的位置迅速互调。 「哈哈!还是和你打最有意思。」 狼神愉悦地说道,踩着轻快的步伐,猛烈刺出剑。 「你和六打时,也没手下留情吧?」 武一面格挡一面回嘴。 「和相羽六交手,只有白痴才会手下留情。」 面对狼神这种不惜伤害六的态度,武觉得很不舒服。 交谈之间,两人的剑与木刀互相碰撞、分离,又剧烈撞击。 狼神看着武的眼睛。 充满温柔与怜悯的黑色眼珠中,现在带着些许愤怒和恐惧。 但是,这样根本不够。 狼神追求的事物不在其中。 「你想带走的不是受伤的同伴,而是六?」 武的木刀从侧面展开攻击,狼神用剑打掉。 「同伴?你是说那些蠢蛋?别闹啦,我背上都发痒了。」 狼神利用反弹的反作用力,刺出更强力的一剑。 然而,武冷静地避开并往后退。 他的眼珠还是黑色的。 「〈引路人〉不是大家手牵手做好朋友的幼稚园。咬,不过〈巫师气息〉是这样没错啦。」 狼神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好笑,因而窃笑起来。 「像你这种人,没资格和任何人为伍。」 武断然说道,令狼神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 这句话对狼神而言似乎十分可笑,只见他拉开距离以后,仍继续弯腰大笑。 武看着他,只觉得生气。 然而,当狼神抬起头时,他脸上浮现的不是笑容,而是轻蔑。 「若论这一点,你也一样吧?」狼神说。 「我?」 武反问,狼神把剑扛在身上,大摇大摆地走上前。 「你自己没发现吗?」 此时,狼神突然举剑突袭。 武连忙举起木刀,两人的武器在他面前交错、牢牢攀附,一动也不动。 「你和我一模一样!」 狼神用剑施压,凑近脸来说道。 「什么?」 「你没朋友吧?我知道的。你眼底那道冷漠的墙壁,将你隔开不让任何人靠近。你根本没有诚心交往的朋友,对吧?」 狼神自以为是地笑着,双眼直盯着武,宛若想挖出他心中的秘密。 武感到困惑,想往后退,但受剑压制而无法如愿。 「我和你不同。」 一阵混乱中,武如此喃喃说道,但狼神冷酷的视线更加窥探着武。 「是吗?如果你和我不同,你身旁应该已有人知道你变成魔法师。你应该找人商量过——找信得过的人。你没告诉任何人,正是因为身旁没有信得过的人。」 「……」 「干嘛不跟朋友说?跟剑道社的朋友说啊。」 武拿着木刀的手略微发抖。 「别说了。」 这句话太小声,甚至令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说出口。 「为何不说?」 对峙的男人眼神从调侃变为无情的审判,逼迫着武。 「别说了。」 武无意识地喃喃说道。 「家人呢?」 「我叫你别说了。」 「干嘛不跟弟弟说?」 瞬间,愤怒在武的眼睛里爆发,狼神立刻往后跳开。 「闭嘴!」 狼神躲过武胡乱挥舞的木刀,发狂似地大笺。 「哈哈哈哈哈!」 只见武的眼珠慢慢从黑色变成紫色。 「我看起来冷酷无比,不重视任何人?不过,你也一样。」 狼神一面笑一面出言调侃,武歪着嘴恨恨说道:「闭嘴!」 他不想再听下去。 武盛怒之下的一击看在狼神眼里,却是充满空隙的攻击。 「哈,白痴!」 狼神嘲笑他并挥剑,将木刀弹到一旁。 更大的空隙一出现,狼神便毫不迟疑地用剑刃狠狠敲击武的侧脑。 火花于眼前飞散,武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倾斜。 ——可恶…… 他努力维系意识,却连站也站不好。 ——……糟……糕……六……会…… 武的眼睛缓缓闭上,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此时,刚好悠悠醒来的六于朦胧的视野中瞥见武被打垮。 「……武……」 她勉强坐起上半身,发现这并非梦境或幻觉,而是事实,便出声大叫: 「武!」 武的左耳一带大量出血,地面渐渐染成暗红色。 「哇!糟糕,真的杀死他啦?」 狼神举起刚刚击中武的剑,盯着剑尖端详。 他原以为自己是用剑背攻击,看来角度出了点问题。 「武!」 六坐起上半身,频频呼唤武。 「吵死了,相羽六。」 「武,快起来!」 狼神从武身边走向六,耸了耸肩。 「他起不来啦,脑袋都被打破了。哈哈,要是起得来反而恐怖。」 从倒地的瞬间起,武的身体未有丝毫动弹。 「……骗人……」 「说我骗人?你自己也亲眼看到了吧?」 六睁大双眼,一脸茫然。狼神走到她面前,笑着弯下腰。 「用你那双和兔子一样又黑又圆的眼睛看看啊。」 接着,他抓住六的衣服,硬拉她起身。 「呀!」 「这么娇小的女人居然是使用神速魔法,老天爷也真残酷。」 「放手!」 六的手上握着刚才掉落的手枪。 当她醒来后,她立刻捡起枪。 伸长的枪身缩短,恢复为原来的短枪。 六勉力将枪口对准狼神。 「这把枪有够烦。反正你的右手已经不能用,干脆另一只手……」 说到这里,狼神迅速将剑插回腰间的剑带,并用空出来的手一把抓住六的左臂。 「——我就一并毁了吧!」 下一瞬间,六的惨叫声响彻大厅。 相隔一段距离的胡桃和伊田虽然被瓦砾阻挡,什么都看不见,却也听到这声惨叫,不禁发抖。 「啊啊啊啊啊……」 六忍耐不住,发出呜咽 声。 「喂喂喂,别哭嘛,我道歉就是了。反正等一下会帮你治好,对吧?」 狼神放开手,六的左臂虚软无力地垂下。 她的骨头已被打断。 六并不想哭,但眼眶满溢的泪水逐渐覆盖脸庞。 狼神冷酷地俯视六,他背后一动也不动的武眼皮微微颤抖。 「……六……」 武似乎听见远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不禁呼唤声音的主人,但是他离清醒还很遥远。 「呜呜呜……」 右臂腐烂,左臂又被打断的六无法动弹,跌坐在原地。 疼痛固然折磨人,但最让她失望的是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亏我还大言不惭地说要保护武…… ——都是因为我任性妄为,才把武拖下水,害他遇上这种事。 ——我……真是无药可救…… 一想到哥哥还没救回来,现在武又因为自己的缘故,即将步上被〈引路人〉操弄的后尘,六真是恨不得立刻去死。 「我听说,骨头多断几次才会变得更硬,所以你不用那么担心。」 狼神对一脸苍白地垂着头的六投以冷笑,如此说道。 即使处于失意中,听见男人的声音,六还是拾起沾满泪水的脸庞怒目相视。 结果,她眼中映照着出乎意料的景象。 「……咦?」 六的泪水不自觉地止住,包含愤怒在内的所有情感全都从她脸上消失。 「啊?干嘛?」 看到六露出奇妙的表情,狼神皱起眉头。 瞬间,狼神背后传来一道充满怒意的低沉声音。 「别碰六……」 狼神回过身,立刻拔出剑,但为时已晚。 「……呜!」 木刀狠狠刺中他的腹部,令他踉跄数步。 六仍然一脸错愕地凝视着武的脸。 「武……你的眼睛……」 她之前曾看过武的眼珠变成紫色,但现在眼珠中心还浮现一个清晰的魔法阵。 魔法阵清楚分明,连细部的纹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回避……魔法阵…… 一般而言,只要是魔法师,都可以制造出魔法阵。 但那通常是在使用系统魔法的前一瞬间出现,粒子随即消散,不会长久持续。 六不知道武的魔法阵是几时出现的,但是她过去从未看过如此分明的回避魔法阵。 就连哥哥十使用冰冻魔法后,手部周围的粒子也只是化成魔法阵停留数秒而已:但武即使眨眼,魔法阵不仅没有消失,甚至连淡化的迹象也没有。 ——这表示他持续在使用回避魔法?可能吗? 当然,系统魔法中,也有幻术魔法这类能够长时间持续施展的魔法。 但那是在施展魔法的瞬间爆发性地使用魔力,魔法阵不会持续显现。 ——每个人都有积蓄魔法粒子的限度。 如果持续释放,很快会消耗殆尽,直到魔力再度积蓄之前都无法使用魔法。 ——是不是他的魔法气孔一直维持开启状态而不自觉呢? 如果是,必须尽早阻止,否则状况虽和「恩赐」不同,但武也会和牛若一样倒地不起。 「别担心,马上就结束了。」 将狼神驱离六身旁的武,带着染成紫色的双眸微笑说道。 「马上……结束?」 六的视线无法移开魔法阵,只是茫然地重复。 「哈!哈哈!马上结束?你在开玩笑吗?小子!」 狼神捣着腹部,拔剑大吼。 武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狼神咬牙切齿,踏入武的视线死角——斜后方,挥剑朝武砍去。 然而—— 「什、什么!」 武连头也没回,只是微微动一下右臂,便把狼神的剑打落。 武缓缓回过头来面对狼神,他的眼睛和看着六的时候不同,显得冰冷无比。 「别打了,再打下去你会输。」 武淡然说道,令狼神瞪大眼睛。 「啊?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狼神发出怒吼,再度挥剑。 「其实我也不太懂。」 武边说边用缓步行走的速度移动数步,光是如此就闪开狼神的第一击与第二击。 「你的攻击打不中我。」 可是,狼神仍执拗地追击。 武再次轻易地闪开。 此时,六试图捡起掉落的手枪。 但是左臂骨折的痛楚,使得手枪再次脱落。 「……唔!」 痛楚摇晃着视野,泪水夺眶而出。 但六还是捡起手枪。 「呜……『飘浮』!」 她小声施展魔法,将手枪的重量化为零。 狼神只顾着注意武,完全没发现她的动向。 六继续施展魔法。 「『解除』!」 需要念咒的系统魔法,只有中级以上的魔法师才能使用。 因为这类庐法耗费的魔力非同小可。 即使如此,六知道她必须这么做。 ——武…… ——不行,要是继续这样释放魔力…… 淡黄色粒子从六伤痕累累的双臂流到掌心,接着流入手枪之中,手枪开始从内侧散发金色光芒。 经由咒语解放的手枪枪身是短棍型态的两倍长,变成威力更强大的射击型态。 六勉强用骨折的左手扣下扳机,并用腐烂的右臂撑起枪身。 「『藉觉醒支配雷神……精神闪耀!』」 事先施展的浮上魔法「飘浮」,透过手枪回馈到六自己身上,只见她的身体缓缓浮上来。 「『凭此电热,满天!响动!击穿!。」 开始往枪口聚集的粒子使得光芒越发耀眼,武和狼神都察觉到她使用的魔法。 「六!」 见六浮在空中,抱着从未见过的长枪,武瞪大了眼睛,但狼神只是哈哈嘲笑。 「蠢蛋!魔法哪能打中我?」 更何况即使魔法击中他,六也会被夺取魔力。 因此,难怪狼神会嘲笑她的举动。 然而,武的回避魔法在这一瞬间依然持续作用着。 「『熔解堕落!熔流喷射!』」 六念完的瞬间,一个巨大的魔法阵与光芒一起喷出枪口,高热与爆波破阵飞出。 武垂下脸,往身后大大跳开。 深信自己的系统魔法迂回回避的狼神站在原地,一步也没动。 这个举动划分了两人的命运。 周围被金黄色覆盖,连闭上的眼睑下都闪耀着光芒。 同时,地面轰隆一声,宛若隆起一般剧烈晃动。 狼神的迂回回避魔法形成的宪美防壁,即使受到高热魔法的猛烈电击侵袭,也没被打破。 然而—— 「……啊啊?」 迂回回避是反弹所有魔法的魔法。 于是,六释放的爆发性雷电魔法在狼神身前往四面八方反弹。 这些魔法以闪电的速度贯穿地面,地面被带电的高热熔化后,开始下陷。 失去立足点的狼神左摇右晃,在眩目的光线中,他看见疑似武的人影逼近眼前。 这正是魔法的威力。 在狼神身前反弹的六的魔法,全数被武躲开。 ——不会吧…… 武靠着直觉回避得知魔法会反弹到何处。 —— epilogue 满天星斗在头顶上闪闪发亮。 在原来的东京无法看见的天河清楚分明地横越天空。 相羽十将军刀收回腰间,一脸冷淡地俯视伏在地上的男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地上下摆动。 只见男人趴着的脸被魔法的力量硬生生地抬起来。 他脸上有着恐惧与绝望,还有胜过这些情感的坚定信念。 然而,口中的残血「噗」一声涌出嘴巴,男人开始痛苦地喘息。 十用魔法粒子制造的几个淡蓝色光球飘浮在空中,照耀男人苍白的脸。 十在舞台上回头,瞥了坐在不远处阶梯上的风衣男子一眼。那个男子——鹫津吉平宛如收到信号一般,随即起身。 面对石神并公园的野外舞台上演的拷问行为,惊津迈步走来,愉悦地指着天空。 「看。」 鹫津停下脚步,仰望黑夜。 「在人类消失的世界里,美丽的事物变得更加美丽,恢复原有的模样。你不认为加以否定并妨碍,是种罪过吗?」 十默默无语,开口说话的是濒死的男人。 「〈引路人〉追求的世界是建立在被虐杀的人们之上,哪里美丽?」 男人恨恨地说道,鹫津再度迈开脚步,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上舞台。 「这是见解上的不同。」 鸶津用中指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长长的风衣衣摆迎风翻飞。 乍看之下,他像是个二十几岁的上班族,但是镜片后方的双眸却闪耀着阴森又浓密的鲜红色光芒。 鹫津站在十身违,俯视地上的男人。 男人的脖子以下全被冰覆盖住,能够动的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换句话说,即是眼睛和嘴巴。 「人工物品及不自然的物品都该被自然逐步淘汰,但是,有些事物是无法回归自然的。塑胶、各种有害物、核物质,以及人类。没错,就是人类。他们拥有媲美蟑螂的繁殖力,要淘汰他们可得费一番工夫。」 鹫津将手伸进风衣口袋中,面露笑容继续说道: 「就如同过去龙泉寺和马一扫这个世界一般,现存世界也该脱胎换骨,变得更加美丽。你不认为吗?」 面对鹫津唱戏似的态度,男人皱起眉头,反唇驳斥: 「你们是魔法师之耻。无法和人类共存,是因为你们只追求自己的利益。你们只是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理由而已。」 「那你们〈巫师气息〉难道就真的是抛弃利益、牺牲自己,为了人类才销声匿迹、偷偷摸摸地生活?哈!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你是真心这么认为,那你不是个超级大蠢蛋,就是瞎了眼识人不清。」 手插在口袋里的鹫津抬起前倾的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 瞬间,男人的双眼宛若泪水盈眶一般,变得湿润。 「啊啊啊啊!」 「既然眼睛都瞎了,留着也没用。」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球溶解成白色液体,沿着脸颊滑落,男人因为剧痛而呜咽。 他挣扎扭动,但脖子以下全被十的冰冻魔法冻住。 「真丑陋,所有服侍人类的家伙都配不上这个世界。」 鹫津收起笑容,用观看蝼蚁的眼神望着男人。 「收拾他。」 听到这简洁的一句话,十连眉毛也没动一下,点了点头。 「住、住手……啊啊啊啊啊……」 根本用不着军刀。 无论男人如何哭喊,都动摇不了十的情感。 对于记忆被窜改、完全成为〈亡灵引路人〉一员的十而言,〈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全是该歼灭的敌人。 青白色粒子自白色手套飘散出来。 「求求你住手!」 覆盖至脖子的冰犹如生物一般,一面劈啪作响,一面爬上男人的脸庞。 待嘴巴被堵住,化成黑洞的眼睛也被冰包覆之后,男人总算沉默下来。 冰大概要等到明天中午才会融化。 对十而言,这只是小事一桩。 十步向先行走下舞台的鹫津,鹫津则坐在木制长椅上仰望星空。 「吉平先生,结束了。」 听到十的话,鹫津拍了拍长椅上的邻座,催促十坐下。 在他身边坐下的十,望着洒满夜空黑幕的大小星斗。 在现存世界中几乎已不可见的白色带状天河穿越夜空。 消除身旁的光球后,周围只剩下星光,地上骇人的一切全消失于黑暗之中。 鹫津是在思索从〈巫师气息〉中级魔法师身上得来的情报?或是在做今后的打算?十无从得知。 没有人跟得上鹫津的思维。 他是个可以光因为无聊就杀人的男人。 果不其然,鹫津喃喃说道:「真无聊。」 即使听闻自己的三个直属部下被〈巫师气息〉俘虏,他依然说得出这种话。 不知何故,十在黑暗的夜空下想起一路追到地下铁车站的少女。 听说那个称呼自己为哥哥的少女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 下次见面时,就得像刚才一样,把那个少女也变成冰雕。 她的冰雕想必和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不一样,应该会相当美丽吧。 十想像着这个时刻的到来,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 满天星斗在头顶上闪闪发亮。 在原来的东京无法看见的天河清楚分明地横越天空。 相羽十将军刀收回腰间,一脸冷淡地俯视伏在地上的男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地上下摆动。 只见男人趴着的脸被魔法的力量硬生生地抬起来。 他脸上有着恐惧与绝望,还有胜过这些情感的坚定信念。 然而,口中的残血「噗」一声涌出嘴巴,男人开始痛苦地喘息。 十用魔法粒子制造的几个淡蓝色光球飘浮在空中,照耀男人苍白的脸。 十在舞台上回头,瞥了坐在不远处阶梯上的风衣男子一眼。那个男子——鹫津吉平宛如收到信号一般,随即起身。 面对石神并公园的野外舞台上演的拷问行为,惊津迈步走来,愉悦地指着天空。 「看。」 鹫津停下脚步,仰望黑夜。 「在人类消失的世界里,美丽的事物变得更加美丽,恢复原有的模样。你不认为加以否定并妨碍,是种罪过吗?」 十默默无语,开口说话的是濒死的男人。 「〈引路人〉追求的世界是建立在被虐杀的人们之上,哪里美丽?」 男人恨恨地说道,鹫津再度迈开脚步,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上舞台。 「这是见解上的不同。」 鸶津用中指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长长的风衣衣摆迎风翻飞。 乍看之下,他像是个二十几岁的上班族,但是镜片后方的双眸却闪耀着阴森又浓密的鲜红色光芒。 鹫津站在十身违,俯视地上的男人。 男人的脖子以下全被冰覆盖住,能够动的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换句话说,即是眼睛和嘴巴。 「人工物品及不自然的物品都该被自然逐步淘汰,但是,有些事物是无法回归自然的。塑胶、各种有害物、核物质,以及人类。没错,就是人类。他们拥有媲美蟑螂的繁殖力,要淘汰他们可得费一番工夫。」 鹫津将手伸进风衣口袋中,面露笑容继续说道: 「就如同过去龙泉寺和马一扫这个世界一般,现存世界也该脱胎换骨,变得更加美丽。你不认为吗?」 面对鹫津唱戏似的态度,男人皱起眉头,反唇驳斥: 「你们是魔法师之耻。无法和人类共存,是因为你们只追求自己的利益。你们只是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理由而已。」 「那你们〈巫师气息〉难道就真的是抛弃利益、牺牲自己,为了人类才销声匿迹、偷偷摸摸地生活?哈!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你是真心这么认为,那你不是个超级大蠢蛋,就是瞎了眼识人不清。」 手插在口袋里的鹫津抬起前倾的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 瞬间,男人的双眼宛若泪水盈眶一般,变得湿润。 「啊啊啊啊!」 「既然眼睛都瞎了,留着也没用。」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球溶解成白色液体,沿着脸颊滑落,男人因为剧痛而呜咽。 他挣扎扭动,但脖子以下全被十的冰冻魔法冻住。 「真丑陋,所有服侍人类的家伙都配不上这个世界。」 鹫津收起笑容,用观看蝼蚁的眼神望着男人。 「收拾他。」 听到这简洁的一句话,十连眉毛也没动一下,点了点头。 「住、住手……啊啊啊啊啊……」 根本用不着军刀。 无论男人如何哭喊,都动摇不了十的情感。 对于记忆被窜改、完全成为〈亡灵引路人〉一员的十而言,〈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全是该歼灭的敌人。 青白色粒子自白色手套飘散出来。 「求求你住手!」 覆盖至脖子的冰犹如生物一般,一面劈啪作响,一面爬上男人的脸庞。 待嘴巴被堵住,化成黑洞的眼睛也被冰包覆之后,男人总算沉默下来。 冰大概要等到明天中午才会融化。 对十而言,这只是小事一桩。 十步向先行走下舞台的鹫津,鹫津则坐在木制长椅上仰望星空。 「吉平先生,结束了。」 听到十的话,鹫津拍了拍长椅上的邻座,催促十坐下。 在他身边坐下的十,望着洒满夜空黑幕的大小星斗。 在现存世界中几乎已不可见的白色带状天河穿越夜空。 消除身旁的光球后,周围只剩下星光,地上骇人的一切全消失于黑暗之中。 鹫津是在思索从〈巫师气息〉中级魔法师身上得来的情报?或是在做今后的打算?十无从得知。 没有人跟得上鹫津的思维。 他是个可以光因为无聊就杀人的男人。 果不其然,鹫津喃喃说道:「真无聊。」 即使听闻自己的三个直属部下被〈巫师气息〉俘虏,他依然说得出这种话。 不知何故,十在黑暗的夜空下想起一路追到地下铁车站的少女。 听说那个称呼自己为哥哥的少女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 下次见面时,就得像刚才一样,把那个少女也变成冰雕。 她的冰雕想必和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不一样,应该会相当美丽吧。 十想像着这个时刻的到来,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 满天星斗在头顶上闪闪发亮。 在原来的东京无法看见的天河清楚分明地横越天空。 相羽十将军刀收回腰间,一脸冷淡地俯视伏在地上的男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地上下摆动。 只见男人趴着的脸被魔法的力量硬生生地抬起来。 他脸上有着恐惧与绝望,还有胜过这些情感的坚定信念。 然而,口中的残血「噗」一声涌出嘴巴,男人开始痛苦地喘息。 十用魔法粒子制造的几个淡蓝色光球飘浮在空中,照耀男人苍白的脸。 十在舞台上回头,瞥了坐在不远处阶梯上的风衣男子一眼。那个男子——鹫津吉平宛如收到信号一般,随即起身。 面对石神并公园的野外舞台上演的拷问行为,惊津迈步走来,愉悦地指着天空。 「看。」 鹫津停下脚步,仰望黑夜。 「在人类消失的世界里,美丽的事物变得更加美丽,恢复原有的模样。你不认为加以否定并妨碍,是种罪过吗?」 十默默无语,开口说话的是濒死的男人。 「〈引路人〉追求的世界是建立在被虐杀的人们之上,哪里美丽?」 男人恨恨地说道,鹫津再度迈开脚步,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上舞台。 「这是见解上的不同。」 鸶津用中指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长长的风衣衣摆迎风翻飞。 乍看之下,他像是个二十几岁的上班族,但是镜片后方的双眸却闪耀着阴森又浓密的鲜红色光芒。 鹫津站在十身违,俯视地上的男人。 男人的脖子以下全被冰覆盖住,能够动的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换句话说,即是眼睛和嘴巴。 「人工物品及不自然的物品都该被自然逐步淘汰,但是,有些事物是无法回归自然的。塑胶、各种有害物、核物质,以及人类。没错,就是人类。他们拥有媲美蟑螂的繁殖力,要淘汰他们可得费一番工夫。」 鹫津将手伸进风衣口袋中,面露笑容继续说道: 「就如同过去龙泉寺和马一扫这个世界一般,现存世界也该脱胎换骨,变得更加美丽。你不认为吗?」 面对鹫津唱戏似的态度,男人皱起眉头,反唇驳斥: 「你们是魔法师之耻。无法和人类共存,是因为你们只追求自己的利益。你们只是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理由而已。」 「那你们〈巫师气息〉难道就真的是抛弃利益、牺牲自己,为了人类才销声匿迹、偷偷摸摸地生活?哈!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你是真心这么认为,那你不是个超级大蠢蛋,就是瞎了眼识人不清。」 手插在口袋里的鹫津抬起前倾的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 瞬间,男人的双眼宛若泪水盈眶一般,变得湿润。 「啊啊啊啊!」 「既然眼睛都瞎了,留着也没用。」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球溶解成白色液体,沿着脸颊滑落,男人因为剧痛而呜咽。 他挣扎扭动,但脖子以下全被十的冰冻魔法冻住。 「真丑陋,所有服侍人类的家伙都配不上这个世界。」 鹫津收起笑容,用观看蝼蚁的眼神望着男人。 「收拾他。」 听到这简洁的一句话,十连眉毛也没动一下,点了点头。 「住、住手……啊啊啊啊啊……」 根本用不着军刀。 无论男人如何哭喊,都动摇不了十的情感。 对于记忆被窜改、完全成为〈亡灵引路人〉一员的十而言,〈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全是该歼灭的敌人。 青白色粒子自白色手套飘散出来。 「求求你住手!」 覆盖至脖子的冰犹如生物一般,一面劈啪作响,一面爬上男人的脸庞。 待嘴巴被堵住,化成黑洞的眼睛也被冰包覆之后,男人总算沉默下来。 冰大概要等到明天中午才会融化。 对十而言,这只是小事一桩。 十步向先行走下舞台的鹫津,鹫津则坐在木制长椅上仰望星空。 「吉平先生,结束了。」 听到十的话,鹫津拍了拍长椅上的邻座,催促十坐下。 在他身边坐下的十,望着洒满夜空黑幕的大小星斗。 在现存世界中几乎已不可见的白色带状天河穿越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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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过去龙泉寺和马一扫这个世界一般,现存世界也该脱胎换骨,变得更加美丽。你不认为吗?」 面对鹫津唱戏似的态度,男人皱起眉头,反唇驳斥: 「你们是魔法师之耻。无法和人类共存,是因为你们只追求自己的利益。你们只是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理由而已。」 「那你们〈巫师气息〉难道就真的是抛弃利益、牺牲自己,为了人类才销声匿迹、偷偷摸摸地生活?哈!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你是真心这么认为,那你不是个超级大蠢蛋,就是瞎了眼识人不清。」 手插在口袋里的鹫津抬起前倾的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 瞬间,男人的双眼宛若泪水盈眶一般,变得湿润。 「啊啊啊啊!」 「既然眼睛都瞎了,留着也没用。」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球溶解成白色液体,沿着脸颊滑落,男人因为剧痛而呜咽。 他挣扎扭动,但脖子以下全被十的冰冻魔法冻住。 「真丑陋,所有服侍人类的家伙都配不上这个世界。」 鹫津收起笑容,用观看蝼蚁的眼神望着男人。 「收拾他。」 听到这简洁的一句话,十连眉毛也没动一下,点了点头。 「住、住手……啊啊啊啊啊……」 根本用不着军刀。 无论男人如何哭喊,都动摇不了十的情感。 对于记忆被窜改、完全成为〈亡灵引路人〉一员的十而言,〈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全是该歼灭的敌人。 青白色粒子自白色手套飘散出来。 「求求你住手!」 覆盖至脖子的冰犹如生物一般,一面劈啪作响,一面爬上男人的脸庞。 待嘴巴被堵住,化成黑洞的眼睛也被冰包覆之后,男人总算沉默下来。 冰大概要等到明天中午才会融化。 对十而言,这只是小事一桩。 十步向先行走下舞台的鹫津,鹫津则坐在木制长椅上仰望星空。 「吉平先生,结束了。」 听到十的话,鹫津拍了拍长椅上的邻座,催促十坐下。 在他身边坐下的十,望着洒满夜空黑幕的大小星斗。 在现存世界中几乎已不可见的白色带状天河穿越夜空。 消除身旁的光球后,周围只剩下星光,地上骇人的一切全消失于黑暗之中。 鹫津是在思索从〈巫师气息〉中级魔法师身上得来的情报?或是在做今后的打算?十无从得知。 没有人跟得上鹫津的思维。 他是个可以光因为无聊就杀人的男人。 果不其然,鹫津喃喃说道:「真无聊。」 即使听闻自己的三个直属部下被〈巫师气息〉俘虏,他依然说得出这种话。 不知何故,十在黑暗的夜空下想起一路追到地下铁车站的少女。 听说那个称呼自己为哥哥的少女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 下次见面时,就得像刚才一样,把那个少女也变成冰雕。 她的冰雕想必和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不一样,应该会相当美丽吧。 十想像着这个时刻的到来,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 满天星斗在头顶上闪闪发亮。 在原来的东京无法看见的天河清楚分明地横越天空。 相羽十将军刀收回腰间,一脸冷淡地俯视伏在地上的男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地上下摆动。 只见男人趴着的脸被魔法的力量硬生生地抬起来。 他脸上有着恐惧与绝望,还有胜过这些情感的坚定信念。 然而,口中的残血「噗」一声涌出嘴巴,男人开始痛苦地喘息。 十用魔法粒子制造的几个淡蓝色光球飘浮在空中,照耀男人苍白的脸。 十在舞台上回头,瞥了坐在不远处阶梯上的风衣男子一眼。那个男子——鹫津吉平宛如收到信号一般,随即起身。 面对石神并公园的野外舞台上演的拷问行为,惊津迈步走来,愉悦地指着天空。 「看。」 鹫津停下脚步,仰望黑夜。 「在人类消失的世界里,美丽的事物变得更加美丽,恢复原有的模样。你不认为加以否定并妨碍,是种罪过吗?」 十默默无语,开口说话的是濒死的男人。 「〈引路人〉追求的世界是建立在被虐杀的人们之上,哪里美丽?」 男人恨恨地说道,鹫津再度迈开脚步,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上舞台。 「这是见解上的不同。」 鸶津用中指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长长的风衣衣摆迎风翻飞。 乍看之下,他像是个二十几岁的上班族,但是镜片后方的双眸却闪耀着阴森又浓密的鲜红色光芒。 鹫津站在十身违,俯视地上的男人。 男人的脖子以下全被冰覆盖住,能够动的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换句话说,即是眼睛和嘴巴。 「人工物品及不自然的物品都该被自然逐步淘汰,但是,有些事物是无法回归自然的。塑胶、各种有害物、核物质,以及人类。没错,就是人类。他们拥有媲美蟑螂的繁殖力,要淘汰他们可得费一番工夫。」 鹫津将手伸进风衣口袋中,面露笑容继续说道: 「就如同过去龙泉寺和马一扫这个世界一般,现存世界也该脱胎换骨,变得更加美丽。你不认为吗?」 面对鹫津唱戏似的态度,男人皱起眉头,反唇驳斥: 「你们是魔法师之耻。无法和人类共存,是因为你们只追求自己的利益。你们只是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理由而已。」 「那你们〈巫师气息〉难道就真的是抛弃利益、牺牲自己,为了人类才销声匿迹、偷偷摸摸地生活?哈!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你是真心这么认为,那你不是个超级大蠢蛋,就是瞎了眼识人不清。」 手插在口袋里的鹫津抬起前倾的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 瞬间,男人的双眼宛若泪水盈眶一般,变得湿润。 「啊啊啊啊!」 「既然眼睛都瞎了,留着也没用。」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球溶解成白色液体,沿着脸颊滑落,男人因为剧痛而呜咽。 他挣扎扭动,但脖子以下全被十的冰冻魔法冻住。 「真丑陋,所有服侍人类的家伙都配不上这个世界。」 鹫津收起笑容,用观看蝼蚁的眼神望着男人。 「收拾他。」 听到这简洁的一句话,十连眉毛也没动一下,点了点头。 「住、住手……啊啊啊啊啊……」 根本用不着军刀。 无论男人如何哭喊,都动摇不了十的情感。 对于记忆被窜改、完全成为〈亡灵引路人〉一员的十而言,〈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全是该歼灭的敌人。 青白色粒子自白色手套飘散出来。 「求求你住手!」 覆盖至脖子的冰犹如生物一般,一面劈啪作响,一面爬上男人的脸庞。 待嘴巴被堵住,化成黑洞的眼睛也被冰包覆之后,男人总算沉默下来。 冰大概要等到明天中午才会融化。 对十而言,这只是小事一桩。 十步向先行走下舞台的鹫津,鹫津则坐在木制长椅上仰望星空。 「吉平先生,结束了。」 听到十的话,鹫津拍了拍长椅上的邻座,催促十坐下。 在他身边坐下的十,望着洒满夜空黑幕的大小星斗。 在现存世界中几乎已不可见的白色带状天河穿越夜空。 消除身旁的光球后,周围只剩下星光,地上骇人的一切全消失于黑暗之中。 鹫津是在思索从〈巫师气息〉中级魔法师身上得来的情报?或是在做今后的打算?十无从得知。 没有人跟得上鹫津的思维。 他是个可以光因为无聊就杀人的男人。 果不其然,鹫津喃喃说道:「真无聊。」 即使听闻自己的三个直属部下被〈巫师气息〉俘虏,他依然说得出这种话。 不知何故,十在黑暗的夜空下想起一路追到地下铁车站的少女。 听说那个称呼自己为哥哥的少女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 下次见面时,就得像刚才一样,把那个少女也变成冰雕。 她的冰雕想必和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不一样,应该会相当美丽吧。 十想像着这个时刻的到来,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 满天星斗在头顶上闪闪发亮。 在原来的东京无法看见的天河清楚分明地横越天空。 相羽十将军刀收回腰间,一脸冷淡地俯视伏在地上的男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地上下摆动。 只见男人趴着的脸被魔法的力量硬生生地抬起来。 他脸上有着恐惧与绝望,还有胜过这些情感的坚定信念。 然而,口中的残血「噗」一声涌出嘴巴,男人开始痛苦地喘息。 十用魔法粒子制造的几个淡蓝色光球飘浮在空中,照耀男人苍白的脸。 十在舞台上回头,瞥了坐在不远处阶梯上的风衣男子一眼。那个男子——鹫津吉平宛如收到信号一般,随即起身。 面对石神并公园的野外舞台上演的拷问行为,惊津迈步走来,愉悦地指着天空。 「看。」 鹫津停下脚步,仰望黑夜。 「在人类消失的世界里,美丽的事物变得更加美丽,恢复原有的模样。你不认为加以否定并妨碍,是种罪过吗?」 十默默无语,开口说话的是濒死的男人。 「〈引路人〉追求的世界是建立在被虐杀的人们之上,哪里美丽?」 男人恨恨地说道,鹫津再度迈开脚步,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上舞台。 「这是见解上的不同。」 鸶津用中指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长长的风衣衣摆迎风翻飞。 乍看之下,他像是个二十几岁的上班族,但是镜片后方的双眸却闪耀着阴森又浓密的鲜红色光芒。 鹫津站在十身违,俯视地上的男人。 男人的脖子以下全被冰覆盖住,能够动的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换句话说,即是眼睛和嘴巴。 「人工物品及不自然的物品都该被自然逐步淘汰,但是,有些事物是无法回归自然的。塑胶、各种有害物、核物质,以及人类。没错,就是人类。他们拥有媲美蟑螂的繁殖力,要淘汰他们可得费一番工夫。」 鹫津将手伸进风衣口袋中,面露笑容继续说道: 「就如同过去龙泉寺和马一扫这个世界一般,现存世界也该脱胎换骨,变得更加美丽。你不认为吗?」 面对鹫津唱戏似的态度,男人皱起眉头,反唇驳斥: 「你们是魔法师之耻。无法和人类共存,是因为你们只追求自己的利益。你们只是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理由而已。」 「那你们〈巫师气息〉难道就真的是抛弃利益、牺牲自己,为了人类才销声匿迹、偷偷摸摸地生活?哈!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你是真心这么认为,那你不是个超级大蠢蛋,就是瞎了眼识人不清。」 手插在口袋里的鹫津抬起前倾的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 瞬间,男人的双眼宛若泪水盈眶一般,变得湿润。 「啊啊啊啊!」 「既然眼睛都瞎了,留着也没用。」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球溶解成白色液体,沿着脸颊滑落,男人因为剧痛而呜咽。 他挣扎扭动,但脖子以下全被十的冰冻魔法冻住。 「真丑陋,所有服侍人类的家伙都配不上这个世界。」 鹫津收起笑容,用观看蝼蚁的眼神望着男人。 「收拾他。」 听到这简洁的一句话,十连眉毛也没动一下,点了点头。 「住、住手……啊啊啊啊啊……」 根本用不着军刀。 无论男人如何哭喊,都动摇不了十的情感。 对于记忆被窜改、完全成为〈亡灵引路人〉一员的十而言,〈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全是该歼灭的敌人。 青白色粒子自白色手套飘散出来。 「求求你住手!」 覆盖至脖子的冰犹如生物一般,一面劈啪作响,一面爬上男人的脸庞。 待嘴巴被堵住,化成黑洞的眼睛也被冰包覆之后,男人总算沉默下来。 冰大概要等到明天中午才会融化。 对十而言,这只是小事一桩。 十步向先行走下舞台的鹫津,鹫津则坐在木制长椅上仰望星空。 「吉平先生,结束了。」 听到十的话,鹫津拍了拍长椅上的邻座,催促十坐下。 在他身边坐下的十,望着洒满夜空黑幕的大小星斗。 在现存世界中几乎已不可见的白色带状天河穿越夜空。 消除身旁的光球后,周围只剩下星光,地上骇人的一切全消失于黑暗之中。 鹫津是在思索从〈巫师气息〉中级魔法师身上得来的情报?或是在做今后的打算?十无从得知。 没有人跟得上鹫津的思维。 他是个可以光因为无聊就杀人的男人。 果不其然,鹫津喃喃说道:「真无聊。」 即使听闻自己的三个直属部下被〈巫师气息〉俘虏,他依然说得出这种话。 不知何故,十在黑暗的夜空下想起一路追到地下铁车站的少女。 听说那个称呼自己为哥哥的少女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 下次见面时,就得像刚才一样,把那个少女也变成冰雕。 她的冰雕想必和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不一样,应该会相当美丽吧。 十想像着这个时刻的到来,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 满天星斗在头顶上闪闪发亮。 在原来的东京无法看见的天河清楚分明地横越天空。 相羽十将军刀收回腰间,一脸冷淡地俯视伏在地上的男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地上下摆动。 只见男人趴着的脸被魔法的力量硬生生地抬起来。 他脸上有着恐惧与绝望,还有胜过这些情感的坚定信念。 然而,口中的残血「噗」一声涌出嘴巴,男人开始痛苦地喘息。 十用魔法粒子制造的几个淡蓝色光球飘浮在空中,照耀男人苍白的脸。 十在舞台上回头,瞥了坐在不远处阶梯上的风衣男子一眼。那个男子——鹫津吉平宛如收到信号一般,随即起身。 面对石神并公园的野外舞台上演的拷问行为,惊津迈步走来,愉悦地指着天空。 「看。」 鹫津停下脚步,仰望黑夜。 「在人类消失的世界里,美丽的事物变得更加美丽,恢复原有的模样。你不认为加以否定并妨碍,是种罪过吗?」 十默默无语,开口说话的是濒死的男人。 「〈引路人〉追求的世界是建立在被虐杀的人们之上,哪里美丽?」 男人恨恨地说道,鹫津再度迈开脚步,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上舞台。 「这是见解上的不同。」 鸶津用中指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长长的风衣衣摆迎风翻飞。 乍看之下,他像是个二十几岁的上班族,但是镜片后方的双眸却闪耀着阴森又浓密的鲜红色光芒。 鹫津站在十身违,俯视地上的男人。 男人的脖子以下全被冰覆盖住,能够动的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换句话说,即是眼睛和嘴巴。 「人工物品及不自然的物品都该被自然逐步淘汰,但是,有些事物是无法回归自然的。塑胶、各种有害物、核物质,以及人类。没错,就是人类。他们拥有媲美蟑螂的繁殖力,要淘汰他们可得费一番工夫。」 鹫津将手伸进风衣口袋中,面露笑容继续说道: 「就如同过去龙泉寺和马一扫这个世界一般,现存世界也该脱胎换骨,变得更加美丽。你不认为吗?」 面对鹫津唱戏似的态度,男人皱起眉头,反唇驳斥: 「你们是魔法师之耻。无法和人类共存,是因为你们只追求自己的利益。你们只是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理由而已。」 「那你们〈巫师气息〉难道就真的是抛弃利益、牺牲自己,为了人类才销声匿迹、偷偷摸摸地生活?哈!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你是真心这么认为,那你不是个超级大蠢蛋,就是瞎了眼识人不清。」 手插在口袋里的鹫津抬起前倾的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 瞬间,男人的双眼宛若泪水盈眶一般,变得湿润。 「啊啊啊啊!」 「既然眼睛都瞎了,留着也没用。」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球溶解成白色液体,沿着脸颊滑落,男人因为剧痛而呜咽。 他挣扎扭动,但脖子以下全被十的冰冻魔法冻住。 「真丑陋,所有服侍人类的家伙都配不上这个世界。」 鹫津收起笑容,用观看蝼蚁的眼神望着男人。 「收拾他。」 听到这简洁的一句话,十连眉毛也没动一下,点了点头。 「住、住手……啊啊啊啊啊……」 根本用不着军刀。 无论男人如何哭喊,都动摇不了十的情感。 对于记忆被窜改、完全成为〈亡灵引路人〉一员的十而言,〈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全是该歼灭的敌人。 青白色粒子自白色手套飘散出来。 「求求你住手!」 覆盖至脖子的冰犹如生物一般,一面劈啪作响,一面爬上男人的脸庞。 待嘴巴被堵住,化成黑洞的眼睛也被冰包覆之后,男人总算沉默下来。 冰大概要等到明天中午才会融化。 对十而言,这只是小事一桩。 十步向先行走下舞台的鹫津,鹫津则坐在木制长椅上仰望星空。 「吉平先生,结束了。」 听到十的话,鹫津拍了拍长椅上的邻座,催促十坐下。 在他身边坐下的十,望着洒满夜空黑幕的大小星斗。 在现存世界中几乎已不可见的白色带状天河穿越夜空。 消除身旁的光球后,周围只剩下星光,地上骇人的一切全消失于黑暗之中。 鹫津是在思索从〈巫师气息〉中级魔法师身上得来的情报?或是在做今后的打算?十无从得知。 没有人跟得上鹫津的思维。 他是个可以光因为无聊就杀人的男人。 果不其然,鹫津喃喃说道:「真无聊。」 即使听闻自己的三个直属部下被〈巫师气息〉俘虏,他依然说得出这种话。 不知何故,十在黑暗的夜空下想起一路追到地下铁车站的少女。 听说那个称呼自己为哥哥的少女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 下次见面时,就得像刚才一样,把那个少女也变成冰雕。 她的冰雕想必和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不一样,应该会相当美丽吧。 十想像着这个时刻的到来,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 满天星斗在头顶上闪闪发亮。 在原来的东京无法看见的天河清楚分明地横越天空。 相羽十将军刀收回腰间,一脸冷淡地俯视伏在地上的男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地上下摆动。 只见男人趴着的脸被魔法的力量硬生生地抬起来。 他脸上有着恐惧与绝望,还有胜过这些情感的坚定信念。 然而,口中的残血「噗」一声涌出嘴巴,男人开始痛苦地喘息。 十用魔法粒子制造的几个淡蓝色光球飘浮在空中,照耀男人苍白的脸。 十在舞台上回头,瞥了坐在不远处阶梯上的风衣男子一眼。那个男子——鹫津吉平宛如收到信号一般,随即起身。 面对石神并公园的野外舞台上演的拷问行为,惊津迈步走来,愉悦地指着天空。 「看。」 鹫津停下脚步,仰望黑夜。 「在人类消失的世界里,美丽的事物变得更加美丽,恢复原有的模样。你不认为加以否定并妨碍,是种罪过吗?」 十默默无语,开口说话的是濒死的男人。 「〈引路人〉追求的世界是建立在被虐杀的人们之上,哪里美丽?」 男人恨恨地说道,鹫津再度迈开脚步,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上舞台。 「这是见解上的不同。」 鸶津用中指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长长的风衣衣摆迎风翻飞。 乍看之下,他像是个二十几岁的上班族,但是镜片后方的双眸却闪耀着阴森又浓密的鲜红色光芒。 鹫津站在十身违,俯视地上的男人。 男人的脖子以下全被冰覆盖住,能够动的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换句话说,即是眼睛和嘴巴。 「人工物品及不自然的物品都该被自然逐步淘汰,但是,有些事物是无法回归自然的。塑胶、各种有害物、核物质,以及人类。没错,就是人类。他们拥有媲美蟑螂的繁殖力,要淘汰他们可得费一番工夫。」 鹫津将手伸进风衣口袋中,面露笑容继续说道: 「就如同过去龙泉寺和马一扫这个世界一般,现存世界也该脱胎换骨,变得更加美丽。你不认为吗?」 面对鹫津唱戏似的态度,男人皱起眉头,反唇驳斥: 「你们是魔法师之耻。无法和人类共存,是因为你们只追求自己的利益。你们只是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理由而已。」 「那你们〈巫师气息〉难道就真的是抛弃利益、牺牲自己,为了人类才销声匿迹、偷偷摸摸地生活?哈!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你是真心这么认为,那你不是个超级大蠢蛋,就是瞎了眼识人不清。」 手插在口袋里的鹫津抬起前倾的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 瞬间,男人的双眼宛若泪水盈眶一般,变得湿润。 「啊啊啊啊!」 「既然眼睛都瞎了,留着也没用。」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球溶解成白色液体,沿着脸颊滑落,男人因为剧痛而呜咽。 他挣扎扭动,但脖子以下全被十的冰冻魔法冻住。 「真丑陋,所有服侍人类的家伙都配不上这个世界。」 鹫津收起笑容,用观看蝼蚁的眼神望着男人。 「收拾他。」 听到这简洁的一句话,十连眉毛也没动一下,点了点头。 「住、住手……啊啊啊啊啊……」 根本用不着军刀。 无论男人如何哭喊,都动摇不了十的情感。 对于记忆被窜改、完全成为〈亡灵引路人〉一员的十而言,〈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全是该歼灭的敌人。 青白色粒子自白色手套飘散出来。 「求求你住手!」 覆盖至脖子的冰犹如生物一般,一面劈啪作响,一面爬上男人的脸庞。 待嘴巴被堵住,化成黑洞的眼睛也被冰包覆之后,男人总算沉默下来。 冰大概要等到明天中午才会融化。 对十而言,这只是小事一桩。 十步向先行走下舞台的鹫津,鹫津则坐在木制长椅上仰望星空。 「吉平先生,结束了。」 听到十的话,鹫津拍了拍长椅上的邻座,催促十坐下。 在他身边坐下的十,望着洒满夜空黑幕的大小星斗。 在现存世界中几乎已不可见的白色带状天河穿越夜空。 消除身旁的光球后,周围只剩下星光,地上骇人的一切全消失于黑暗之中。 鹫津是在思索从〈巫师气息〉中级魔法师身上得来的情报?或是在做今后的打算?十无从得知。 没有人跟得上鹫津的思维。 他是个可以光因为无聊就杀人的男人。 果不其然,鹫津喃喃说道:「真无聊。」 即使听闻自己的三个直属部下被〈巫师气息〉俘虏,他依然说得出这种话。 不知何故,十在黑暗的夜空下想起一路追到地下铁车站的少女。 听说那个称呼自己为哥哥的少女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 下次见面时,就得像刚才一样,把那个少女也变成冰雕。 她的冰雕想必和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不一样,应该会相当美丽吧。 十想像着这个时刻的到来,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 满天星斗在头顶上闪闪发亮。 在原来的东京无法看见的天河清楚分明地横越天空。 相羽十将军刀收回腰间,一脸冷淡地俯视伏在地上的男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地上下摆动。 只见男人趴着的脸被魔法的力量硬生生地抬起来。 他脸上有着恐惧与绝望,还有胜过这些情感的坚定信念。 然而,口中的残血「噗」一声涌出嘴巴,男人开始痛苦地喘息。 十用魔法粒子制造的几个淡蓝色光球飘浮在空中,照耀男人苍白的脸。 十在舞台上回头,瞥了坐在不远处阶梯上的风衣男子一眼。那个男子——鹫津吉平宛如收到信号一般,随即起身。 面对石神并公园的野外舞台上演的拷问行为,惊津迈步走来,愉悦地指着天空。 「看。」 鹫津停下脚步,仰望黑夜。 「在人类消失的世界里,美丽的事物变得更加美丽,恢复原有的模样。你不认为加以否定并妨碍,是种罪过吗?」 十默默无语,开口说话的是濒死的男人。 「〈引路人〉追求的世界是建立在被虐杀的人们之上,哪里美丽?」 男人恨恨地说道,鹫津再度迈开脚步,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上舞台。 「这是见解上的不同。」 鸶津用中指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长长的风衣衣摆迎风翻飞。 乍看之下,他像是个二十几岁的上班族,但是镜片后方的双眸却闪耀着阴森又浓密的鲜红色光芒。 鹫津站在十身违,俯视地上的男人。 男人的脖子以下全被冰覆盖住,能够动的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换句话说,即是眼睛和嘴巴。 「人工物品及不自然的物品都该被自然逐步淘汰,但是,有些事物是无法回归自然的。塑胶、各种有害物、核物质,以及人类。没错,就是人类。他们拥有媲美蟑螂的繁殖力,要淘汰他们可得费一番工夫。」 鹫津将手伸进风衣口袋中,面露笑容继续说道: 「就如同过去龙泉寺和马一扫这个世界一般,现存世界也该脱胎换骨,变得更加美丽。你不认为吗?」 面对鹫津唱戏似的态度,男人皱起眉头,反唇驳斥: 「你们是魔法师之耻。无法和人类共存,是因为你们只追求自己的利益。你们只是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理由而已。」 「那你们〈巫师气息〉难道就真的是抛弃利益、牺牲自己,为了人类才销声匿迹、偷偷摸摸地生活?哈!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你是真心这么认为,那你不是个超级大蠢蛋,就是瞎了眼识人不清。」 手插在口袋里的鹫津抬起前倾的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 瞬间,男人的双眼宛若泪水盈眶一般,变得湿润。 「啊啊啊啊!」 「既然眼睛都瞎了,留着也没用。」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球溶解成白色液体,沿着脸颊滑落,男人因为剧痛而呜咽。 他挣扎扭动,但脖子以下全被十的冰冻魔法冻住。 「真丑陋,所有服侍人类的家伙都配不上这个世界。」 鹫津收起笑容,用观看蝼蚁的眼神望着男人。 「收拾他。」 听到这简洁的一句话,十连眉毛也没动一下,点了点头。 「住、住手……啊啊啊啊啊……」 根本用不着军刀。 无论男人如何哭喊,都动摇不了十的情感。 对于记忆被窜改、完全成为〈亡灵引路人〉一员的十而言,〈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全是该歼灭的敌人。 青白色粒子自白色手套飘散出来。 「求求你住手!」 覆盖至脖子的冰犹如生物一般,一面劈啪作响,一面爬上男人的脸庞。 待嘴巴被堵住,化成黑洞的眼睛也被冰包覆之后,男人总算沉默下来。 冰大概要等到明天中午才会融化。 对十而言,这只是小事一桩。 十步向先行走下舞台的鹫津,鹫津则坐在木制长椅上仰望星空。 「吉平先生,结束了。」 听到十的话,鹫津拍了拍长椅上的邻座,催促十坐下。 在他身边坐下的十,望着洒满夜空黑幕的大小星斗。 在现存世界中几乎已不可见的白色带状天河穿越夜空。 消除身旁的光球后,周围只剩下星光,地上骇人的一切全消失于黑暗之中。 鹫津是在思索从〈巫师气息〉中级魔法师身上得来的情报?或是在做今后的打算?十无从得知。 没有人跟得上鹫津的思维。 他是个可以光因为无聊就杀人的男人。 果不其然,鹫津喃喃说道:「真无聊。」 即使听闻自己的三个直属部下被〈巫师气息〉俘虏,他依然说得出这种话。 不知何故,十在黑暗的夜空下想起一路追到地下铁车站的少女。 听说那个称呼自己为哥哥的少女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 下次见面时,就得像刚才一样,把那个少女也变成冰雕。 她的冰雕想必和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不一样,应该会相当美丽吧。 十想像着这个时刻的到来,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 名为后台的后记 无论您是旧雨或新知,您能拿起本书都是我的光荣。 这次撰写新系列,才刚起步,还是序章。我会努力加油,也希望一路上能有您的陪伴。 听说有的读者会从后记开始阅读,所以本篇后记不会提及剧情,敬请放心。 现在来谈谈《魔法战争》的幕后秘辛。 我从以前就喜欢魔法师的故事,所以这次能够写下本书,我感到十分开心。 下一集开始就是学院生活,希望能让每个角色大展身手,多多使用魔法。 尤其是武,还有胡桃。至于伊田嘛……他在控制方面没问题吧?有点不安, 这次我在每个登场人物的名字里动了点明显的手脚。 或许已经有读者发现,依照所属联盟的不同,每个人的名字汉字都有共通点。 〈巫师气息〉是都有一个数字,〈引路人〉则是都有一个动物的汉字。 因为我认为这样比较方便辨认哪个角色属于哪个联盟。 接下来还会有其他联盟登场。 这么一来就不会搞混!尤其是我自己! 还有,武和胡桃、武和六,以及胡桃和六的关系也值得注目。 这三人的关系有点错综复杂,目前只有胡桃的立场比较明确而已。 目前我是以双女主角制的路线来写,所以武会选择谁还不得而知。 以作者的观点而舌,胡桃比较好写,所以我比较喜欢胡桃;但是她的个性很别扭,称不上正统派的女性角色。 都已认识这么久,武还会对胡桃动心吗?小鹿乱撞的时刻会来临吗? 结果是我这个作者在小鹿乱撞。 他们目前还是初学者,加上伊田,四人将会成为怎么样的魔法师呢?敬请各位读者拭目以待。 世上有成千上万的魔法师,我想每个人都有一、两个特别喜爱的魔法师或魔女。 我会努力加油,写出让读者列入喜爱名单的魔法师。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让您特地跑来下雪的大阪,还打电话及传邮件关心我,增添您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当然,最大的麻烦就是截稿日「那个」的时候。一个人独处容易打混,如果您能常来看我,我应该会变得认真一点。今后我也会继续给您添麻烦的(这是断定喔)。 绘制插画的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在百忙之中画下这么棒的插画。我要大声说,每个少年少女都和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样,彷佛脑内全被看个精光似的,真教我难为情(咦?),角色个个可爱又帅气,简直棒呆了。此外,觉得六和胡桃的裙子长度绝妙无比的应该不只有我一个人。非但如此,还劳烦您替我想出手枪的点子,真的太感谢了!今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为我担心、替我加油及提供帮助,我才能完成这本小说,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无论您是旧雨或新知,您能拿起本书都是我的光荣。 这次撰写新系列,才刚起步,还是序章。我会努力加油,也希望一路上能有您的陪伴。 听说有的读者会从后记开始阅读,所以本篇后记不会提及剧情,敬请放心。 现在来谈谈《魔法战争》的幕后秘辛。 我从以前就喜欢魔法师的故事,所以这次能够写下本书,我感到十分开心。 下一集开始就是学院生活,希望能让每个角色大展身手,多多使用魔法。 尤其是武,还有胡桃。至于伊田嘛……他在控制方面没问题吧?有点不安, 这次我在每个登场人物的名字里动了点明显的手脚。 或许已经有读者发现,依照所属联盟的不同,每个人的名字汉字都有共通点。 〈巫师气息〉是都有一个数字,〈引路人〉则是都有一个动物的汉字。 因为我认为这样比较方便辨认哪个角色属于哪个联盟。 接下来还会有其他联盟登场。 这么一来就不会搞混!尤其是我自己! 还有,武和胡桃、武和六,以及胡桃和六的关系也值得注目。 这三人的关系有点错综复杂,目前只有胡桃的立场比较明确而已。 目前我是以双女主角制的路线来写,所以武会选择谁还不得而知。 以作者的观点而舌,胡桃比较好写,所以我比较喜欢胡桃;但是她的个性很别扭,称不上正统派的女性角色。 都已认识这么久,武还会对胡桃动心吗?小鹿乱撞的时刻会来临吗? 结果是我这个作者在小鹿乱撞。 他们目前还是初学者,加上伊田,四人将会成为怎么样的魔法师呢?敬请各位读者拭目以待。 世上有成千上万的魔法师,我想每个人都有一、两个特别喜爱的魔法师或魔女。 我会努力加油,写出让读者列入喜爱名单的魔法师。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让您特地跑来下雪的大阪,还打电话及传邮件关心我,增添您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当然,最大的麻烦就是截稿日「那个」的时候。一个人独处容易打混,如果您能常来看我,我应该会变得认真一点。今后我也会继续给您添麻烦的(这是断定喔)。 绘制插画的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在百忙之中画下这么棒的插画。我要大声说,每个少年少女都和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样,彷佛脑内全被看个精光似的,真教我难为情(咦?),角色个个可爱又帅气,简直棒呆了。此外,觉得六和胡桃的裙子长度绝妙无比的应该不只有我一个人。非但如此,还劳烦您替我想出手枪的点子,真的太感谢了!今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为我担心、替我加油及提供帮助,我才能完成这本小说,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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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认识这么久,武还会对胡桃动心吗?小鹿乱撞的时刻会来临吗? 结果是我这个作者在小鹿乱撞。 他们目前还是初学者,加上伊田,四人将会成为怎么样的魔法师呢?敬请各位读者拭目以待。 世上有成千上万的魔法师,我想每个人都有一、两个特别喜爱的魔法师或魔女。 我会努力加油,写出让读者列入喜爱名单的魔法师。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让您特地跑来下雪的大阪,还打电话及传邮件关心我,增添您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当然,最大的麻烦就是截稿日「那个」的时候。一个人独处容易打混,如果您能常来看我,我应该会变得认真一点。今后我也会继续给您添麻烦的(这是断定喔)。 绘制插画的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在百忙之中画下这么棒的插画。我要大声说,每个少年少女都和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样,彷佛脑内全被看个精光似的,真教我难为情(咦?),角色个个可爱又帅气,简直棒呆了。此外,觉得六和胡桃的裙子长度绝妙无比的应该不只有我一个人。非但如此,还劳烦您替我想出手枪的点子,真的太感谢了!今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为我担心、替我加油及提供帮助,我才能完成这本小说,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prologue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黑の羽 男人在悬空状态下挣扎着,试图解开缠绕于脖子上的银色丝线。 「……唔……呜!」 细线嵌进脖子里,男人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 男人的面前伫立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戴着大大的墨镜,遮住那双冷酷的眼眸,退在一步之外观赏好戏。她金黄色的秀发披垂于领口大开的鲜红色洋装胸前,晶亮无垢的红色鞋尖焦躁地上下拍动。 另一个女人的装扮富有宗教色彩,从头到脚都被漆黑的外袍包覆着,唯一露出的黑眸不带丝毫情感。 银色丝线的一端系在貌似修女的女人指尖上。 背后的金发女人发出叹息的瞬间,修女的指尖微微地动了。 从男人咽喉中漏出的已不是呻吟声,而是绝命的喘息声。 不断挣扎的男人完全失去力气,垂下头来,不再有任何动作。 修女的手大大一挥,收回缠绕在男人脖子上的丝线。 被吊起的男人滚落地面。 「修女,你可以退下了。」 女人下达指令。修女回过头来,深深地弯腰行礼。 夹在女人指尖之间的卡片瞬间分解为粒子,消失无踪。 同时,修女的身影也化为蓝色粒子,烟消云散。 只留下女人独自环顾四周。 大楼之间的风吹散血腥味。 在朝阳的光芒中,女人从墨镜的缝隙间仰望并排于电线之上贪婪啼叫的乌鸦。 那是普通的乌鸦。 她一迈开脚步,鞋尖便湿了。 因为血渍已经蔓延开来,根本无处可躲。 面对躺在地上的几十具尸体,女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其中还有十来岁的孩子。 微微睁开的眼睛宛若玻璃弹珠般毫无生气,凝视着自己流出的血,映得一片通红。 女人抬起头来,看见一辆出租车。 那辆车静静停在宁静办公大楼街道的八线道前方。 然而,一想到抵达那辆车时自己将变得多么肮脏,她便郁闷不已。 于是,她立刻发动魔法。 「『飘浮』。」 闪耀着蓝色光芒的魔法阵出现于脚边,女人的身体一跃而起,降落在车边。 副驾驶座的车窗流畅地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头来。 「嗨,辛苦了。」 「吉平,有空看戏怎么不帮忙?」 鹫津吉平笑说: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快乐时光啊。」 不过,说这句话的他看起来更加快乐,女人看到他眼镜后方的那双鲜红眼眸,喜悦地眯了起来。 「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吉平说道,身体缩回驾驶座。并解开副驾驶座的门锁。 「我的脸被看到了,无可奈何。」 女人一面回答,一面打开车门、坐进车中。 「你戴着墨镜耶。」 「这种玩意儿藏得住我的美貌吗?」 她的确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 不过,在日本,那头天生的金发太显眼,而她的肤色又和石膏一样白。 女人歪了歪娇艳的红唇,靠在座椅上,将脸从男人的方向撇开,望向窗外。 乌鸦飞落至人类气息完全消失的道路上。 之后的光景没有看下去的价值。 「你连小孩都杀了?」 吉平的声音没有责怪之色,但女人反驳: 「小孩最需要提防。暑假快结束了,得多小心。」 「是吗?已经到这个时期啦?」 女人不想看聚集在尸体边的乌鸦,再度将视线转回吉平身上。 视野突然被覆盖,使她浑身僵硬。 不知何时,坐在驾驶座上的吉平上半身移向副驾驶座,伏在她身上。 吉平吻了她的头发,温热的气息往她的耳边吹。 「吉平,你想看看地狱吗?」 「哇,好恐怖!」 面对女人的威胁,吉平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迅速回到驾驶座上。 「是、是,我们回城堡吧,公主。」 没花上几秒,吉平便换档发车。 「沉睡的王子在等着我们呢。」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车子开始奔驰。 加速到最高速度根本不需要时间,只见车身上方出现一个巨大魔法阵,车子瞬间化为一道光芒,消失无踪。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黑の羽 男人在悬空状态下挣扎着,试图解开缠绕于脖子上的银色丝线。 「……唔……呜!」 细线嵌进脖子里,男人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 男人的面前伫立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戴着大大的墨镜,遮住那双冷酷的眼眸,退在一步之外观赏好戏。她金黄色的秀发披垂于领口大开的鲜红色洋装胸前,晶亮无垢的红色鞋尖焦躁地上下拍动。 另一个女人的装扮富有宗教色彩,从头到脚都被漆黑的外袍包覆着,唯一露出的黑眸不带丝毫情感。 银色丝线的一端系在貌似修女的女人指尖上。 背后的金发女人发出叹息的瞬间,修女的指尖微微地动了。 从男人咽喉中漏出的已不是呻吟声,而是绝命的喘息声。 不断挣扎的男人完全失去力气,垂下头来,不再有任何动作。 修女的手大大一挥,收回缠绕在男人脖子上的丝线。 被吊起的男人滚落地面。 「修女,你可以退下了。」 女人下达指令。修女回过头来,深深地弯腰行礼。 夹在女人指尖之间的卡片瞬间分解为粒子,消失无踪。 同时,修女的身影也化为蓝色粒子,烟消云散。 只留下女人独自环顾四周。 大楼之间的风吹散血腥味。 在朝阳的光芒中,女人从墨镜的缝隙间仰望并排于电线之上贪婪啼叫的乌鸦。 那是普通的乌鸦。 她一迈开脚步,鞋尖便湿了。 因为血渍已经蔓延开来,根本无处可躲。 面对躺在地上的几十具尸体,女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其中还有十来岁的孩子。 微微睁开的眼睛宛若玻璃弹珠般毫无生气,凝视着自己流出的血,映得一片通红。 女人抬起头来,看见一辆出租车。 那辆车静静停在宁静办公大楼街道的八线道前方。 然而,一想到抵达那辆车时自己将变得多么肮脏,她便郁闷不已。 于是,她立刻发动魔法。 「『飘浮』。」 闪耀着蓝色光芒的魔法阵出现于脚边,女人的身体一跃而起,降落在车边。 副驾驶座的车窗流畅地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头来。 「嗨,辛苦了。」 「吉平,有空看戏怎么不帮忙?」 鹫津吉平笑说: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快乐时光啊。」 不过,说这句话的他看起来更加快乐,女人看到他眼镜后方的那双鲜红眼眸,喜悦地眯了起来。 「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吉平说道,身体缩回驾驶座。并解开副驾驶座的门锁。 「我的脸被看到了,无可奈何。」 女人一面回答,一面打开车门、坐进车中。 「你戴着墨镜耶。」 「这种玩意儿藏得住我的美貌吗?」 她的确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 不过,在日本,那头天生的金发太显眼,而她的肤色又和石膏一样白。 女人歪了歪娇艳的红唇,靠在座椅上,将脸从男人的方向撇开,望向窗外。 乌鸦飞落至人类气息完全消失的道路上。 之后的光景没有看下去的价值。 「你连小孩都杀了?」 吉平的声音没有责怪之色,但女人反驳: 「小孩最需要提防。暑假快结束了,得多小心。」 「是吗?已经到这个时期啦?」 女人不想看聚集在尸体边的乌鸦,再度将视线转回吉平身上。 视野突然被覆盖,使她浑身僵硬。 不知何时,坐在驾驶座上的吉平上半身移向副驾驶座,伏在她身上。 吉平吻了她的头发,温热的气息往她的耳边吹。 「吉平,你想看看地狱吗?」 「哇,好恐怖!」 面对女人的威胁,吉平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迅速回到驾驶座上。 「是、是,我们回城堡吧,公主。」 没花上几秒,吉平便换档发车。 「沉睡的王子在等着我们呢。」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车子开始奔驰。 加速到最高速度根本不需要时间,只见车身上方出现一个巨大魔法阵,车子瞬间化为一道光芒,消失无踪。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黑の羽 男人在悬空状态下挣扎着,试图解开缠绕于脖子上的银色丝线。 「……唔……呜!」 细线嵌进脖子里,男人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 男人的面前伫立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戴着大大的墨镜,遮住那双冷酷的眼眸,退在一步之外观赏好戏。她金黄色的秀发披垂于领口大开的鲜红色洋装胸前,晶亮无垢的红色鞋尖焦躁地上下拍动。 另一个女人的装扮富有宗教色彩,从头到脚都被漆黑的外袍包覆着,唯一露出的黑眸不带丝毫情感。 银色丝线的一端系在貌似修女的女人指尖上。 背后的金发女人发出叹息的瞬间,修女的指尖微微地动了。 从男人咽喉中漏出的已不是呻吟声,而是绝命的喘息声。 不断挣扎的男人完全失去力气,垂下头来,不再有任何动作。 修女的手大大一挥,收回缠绕在男人脖子上的丝线。 被吊起的男人滚落地面。 「修女,你可以退下了。」 女人下达指令。修女回过头来,深深地弯腰行礼。 夹在女人指尖之间的卡片瞬间分解为粒子,消失无踪。 同时,修女的身影也化为蓝色粒子,烟消云散。 只留下女人独自环顾四周。 大楼之间的风吹散血腥味。 在朝阳的光芒中,女人从墨镜的缝隙间仰望并排于电线之上贪婪啼叫的乌鸦。 那是普通的乌鸦。 她一迈开脚步,鞋尖便湿了。 因为血渍已经蔓延开来,根本无处可躲。 面对躺在地上的几十具尸体,女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其中还有十来岁的孩子。 微微睁开的眼睛宛若玻璃弹珠般毫无生气,凝视着自己流出的血,映得一片通红。 女人抬起头来,看见一辆出租车。 那辆车静静停在宁静办公大楼街道的八线道前方。 然而,一想到抵达那辆车时自己将变得多么肮脏,她便郁闷不已。 于是,她立刻发动魔法。 「『飘浮』。」 闪耀着蓝色光芒的魔法阵出现于脚边,女人的身体一跃而起,降落在车边。 副驾驶座的车窗流畅地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头来。 「嗨,辛苦了。」 「吉平,有空看戏怎么不帮忙?」 鹫津吉平笑说: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快乐时光啊。」 不过,说这句话的他看起来更加快乐,女人看到他眼镜后方的那双鲜红眼眸,喜悦地眯了起来。 「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吉平说道,身体缩回驾驶座。并解开副驾驶座的门锁。 「我的脸被看到了,无可奈何。」 女人一面回答,一面打开车门、坐进车中。 「你戴着墨镜耶。」 「这种玩意儿藏得住我的美貌吗?」 她的确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 不过,在日本,那头天生的金发太显眼,而她的肤色又和石膏一样白。 女人歪了歪娇艳的红唇,靠在座椅上,将脸从男人的方向撇开,望向窗外。 乌鸦飞落至人类气息完全消失的道路上。 之后的光景没有看下去的价值。 「你连小孩都杀了?」 吉平的声音没有责怪之色,但女人反驳: 「小孩最需要提防。暑假快结束了,得多小心。」 「是吗?已经到这个时期啦?」 女人不想看聚集在尸体边的乌鸦,再度将视线转回吉平身上。 视野突然被覆盖,使她浑身僵硬。 不知何时,坐在驾驶座上的吉平上半身移向副驾驶座,伏在她身上。 吉平吻了她的头发,温热的气息往她的耳边吹。 「吉平,你想看看地狱吗?」 「哇,好恐怖!」 面对女人的威胁,吉平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迅速回到驾驶座上。 「是、是,我们回城堡吧,公主。」 没花上几秒,吉平便换档发车。 「沉睡的王子在等着我们呢。」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车子开始奔驰。 加速到最高速度根本不需要时间,只见车身上方出现一个巨大魔法阵,车子瞬间化为一道光芒,消失无踪。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黑の羽 男人在悬空状态下挣扎着,试图解开缠绕于脖子上的银色丝线。 「……唔……呜!」 细线嵌进脖子里,男人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 男人的面前伫立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戴着大大的墨镜,遮住那双冷酷的眼眸,退在一步之外观赏好戏。她金黄色的秀发披垂于领口大开的鲜红色洋装胸前,晶亮无垢的红色鞋尖焦躁地上下拍动。 另一个女人的装扮富有宗教色彩,从头到脚都被漆黑的外袍包覆着,唯一露出的黑眸不带丝毫情感。 银色丝线的一端系在貌似修女的女人指尖上。 背后的金发女人发出叹息的瞬间,修女的指尖微微地动了。 从男人咽喉中漏出的已不是呻吟声,而是绝命的喘息声。 不断挣扎的男人完全失去力气,垂下头来,不再有任何动作。 修女的手大大一挥,收回缠绕在男人脖子上的丝线。 被吊起的男人滚落地面。 「修女,你可以退下了。」 女人下达指令。修女回过头来,深深地弯腰行礼。 夹在女人指尖之间的卡片瞬间分解为粒子,消失无踪。 同时,修女的身影也化为蓝色粒子,烟消云散。 只留下女人独自环顾四周。 大楼之间的风吹散血腥味。 在朝阳的光芒中,女人从墨镜的缝隙间仰望并排于电线之上贪婪啼叫的乌鸦。 那是普通的乌鸦。 她一迈开脚步,鞋尖便湿了。 因为血渍已经蔓延开来,根本无处可躲。 面对躺在地上的几十具尸体,女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其中还有十来岁的孩子。 微微睁开的眼睛宛若玻璃弹珠般毫无生气,凝视着自己流出的血,映得一片通红。 女人抬起头来,看见一辆出租车。 那辆车静静停在宁静办公大楼街道的八线道前方。 然而,一想到抵达那辆车时自己将变得多么肮脏,她便郁闷不已。 于是,她立刻发动魔法。 「『飘浮』。」 闪耀着蓝色光芒的魔法阵出现于脚边,女人的身体一跃而起,降落在车边。 副驾驶座的车窗流畅地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头来。 「嗨,辛苦了。」 「吉平,有空看戏怎么不帮忙?」 鹫津吉平笑说: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快乐时光啊。」 不过,说这句话的他看起来更加快乐,女人看到他眼镜后方的那双鲜红眼眸,喜悦地眯了起来。 「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吉平说道,身体缩回驾驶座。并解开副驾驶座的门锁。 「我的脸被看到了,无可奈何。」 女人一面回答,一面打开车门、坐进车中。 「你戴着墨镜耶。」 「这种玩意儿藏得住我的美貌吗?」 她的确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 不过,在日本,那头天生的金发太显眼,而她的肤色又和石膏一样白。 女人歪了歪娇艳的红唇,靠在座椅上,将脸从男人的方向撇开,望向窗外。 乌鸦飞落至人类气息完全消失的道路上。 之后的光景没有看下去的价值。 「你连小孩都杀了?」 吉平的声音没有责怪之色,但女人反驳: 「小孩最需要提防。暑假快结束了,得多小心。」 「是吗?已经到这个时期啦?」 女人不想看聚集在尸体边的乌鸦,再度将视线转回吉平身上。 视野突然被覆盖,使她浑身僵硬。 不知何时,坐在驾驶座上的吉平上半身移向副驾驶座,伏在她身上。 吉平吻了她的头发,温热的气息往她的耳边吹。 「吉平,你想看看地狱吗?」 「哇,好恐怖!」 面对女人的威胁,吉平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迅速回到驾驶座上。 「是、是,我们回城堡吧,公主。」 没花上几秒,吉平便换档发车。 「沉睡的王子在等着我们呢。」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车子开始奔驰。 加速到最高速度根本不需要时间,只见车身上方出现一个巨大魔法阵,车子瞬间化为一道光芒,消失无踪。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黑の羽 男人在悬空状态下挣扎着,试图解开缠绕于脖子上的银色丝线。 「……唔……呜!」 细线嵌进脖子里,男人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 男人的面前伫立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戴着大大的墨镜,遮住那双冷酷的眼眸,退在一步之外观赏好戏。她金黄色的秀发披垂于领口大开的鲜红色洋装胸前,晶亮无垢的红色鞋尖焦躁地上下拍动。 另一个女人的装扮富有宗教色彩,从头到脚都被漆黑的外袍包覆着,唯一露出的黑眸不带丝毫情感。 银色丝线的一端系在貌似修女的女人指尖上。 背后的金发女人发出叹息的瞬间,修女的指尖微微地动了。 从男人咽喉中漏出的已不是呻吟声,而是绝命的喘息声。 不断挣扎的男人完全失去力气,垂下头来,不再有任何动作。 修女的手大大一挥,收回缠绕在男人脖子上的丝线。 被吊起的男人滚落地面。 「修女,你可以退下了。」 女人下达指令。修女回过头来,深深地弯腰行礼。 夹在女人指尖之间的卡片瞬间分解为粒子,消失无踪。 同时,修女的身影也化为蓝色粒子,烟消云散。 只留下女人独自环顾四周。 大楼之间的风吹散血腥味。 在朝阳的光芒中,女人从墨镜的缝隙间仰望并排于电线之上贪婪啼叫的乌鸦。 那是普通的乌鸦。 她一迈开脚步,鞋尖便湿了。 因为血渍已经蔓延开来,根本无处可躲。 面对躺在地上的几十具尸体,女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其中还有十来岁的孩子。 微微睁开的眼睛宛若玻璃弹珠般毫无生气,凝视着自己流出的血,映得一片通红。 女人抬起头来,看见一辆出租车。 那辆车静静停在宁静办公大楼街道的八线道前方。 然而,一想到抵达那辆车时自己将变得多么肮脏,她便郁闷不已。 于是,她立刻发动魔法。 「『飘浮』。」 闪耀着蓝色光芒的魔法阵出现于脚边,女人的身体一跃而起,降落在车边。 副驾驶座的车窗流畅地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头来。 「嗨,辛苦了。」 「吉平,有空看戏怎么不帮忙?」 鹫津吉平笑说: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快乐时光啊。」 不过,说这句话的他看起来更加快乐,女人看到他眼镜后方的那双鲜红眼眸,喜悦地眯了起来。 「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吉平说道,身体缩回驾驶座。并解开副驾驶座的门锁。 「我的脸被看到了,无可奈何。」 女人一面回答,一面打开车门、坐进车中。 「你戴着墨镜耶。」 「这种玩意儿藏得住我的美貌吗?」 她的确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 不过,在日本,那头天生的金发太显眼,而她的肤色又和石膏一样白。 女人歪了歪娇艳的红唇,靠在座椅上,将脸从男人的方向撇开,望向窗外。 乌鸦飞落至人类气息完全消失的道路上。 之后的光景没有看下去的价值。 「你连小孩都杀了?」 吉平的声音没有责怪之色,但女人反驳: 「小孩最需要提防。暑假快结束了,得多小心。」 「是吗?已经到这个时期啦?」 女人不想看聚集在尸体边的乌鸦,再度将视线转回吉平身上。 视野突然被覆盖,使她浑身僵硬。 不知何时,坐在驾驶座上的吉平上半身移向副驾驶座,伏在她身上。 吉平吻了她的头发,温热的气息往她的耳边吹。 「吉平,你想看看地狱吗?」 「哇,好恐怖!」 面对女人的威胁,吉平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迅速回到驾驶座上。 「是、是,我们回城堡吧,公主。」 没花上几秒,吉平便换档发车。 「沉睡的王子在等着我们呢。」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车子开始奔驰。 加速到最高速度根本不需要时间,只见车身上方出现一个巨大魔法阵,车子瞬间化为一道光芒,消失无踪。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黑の羽 男人在悬空状态下挣扎着,试图解开缠绕于脖子上的银色丝线。 「……唔……呜!」 细线嵌进脖子里,男人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 男人的面前伫立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戴着大大的墨镜,遮住那双冷酷的眼眸,退在一步之外观赏好戏。她金黄色的秀发披垂于领口大开的鲜红色洋装胸前,晶亮无垢的红色鞋尖焦躁地上下拍动。 另一个女人的装扮富有宗教色彩,从头到脚都被漆黑的外袍包覆着,唯一露出的黑眸不带丝毫情感。 银色丝线的一端系在貌似修女的女人指尖上。 背后的金发女人发出叹息的瞬间,修女的指尖微微地动了。 从男人咽喉中漏出的已不是呻吟声,而是绝命的喘息声。 不断挣扎的男人完全失去力气,垂下头来,不再有任何动作。 修女的手大大一挥,收回缠绕在男人脖子上的丝线。 被吊起的男人滚落地面。 「修女,你可以退下了。」 女人下达指令。修女回过头来,深深地弯腰行礼。 夹在女人指尖之间的卡片瞬间分解为粒子,消失无踪。 同时,修女的身影也化为蓝色粒子,烟消云散。 只留下女人独自环顾四周。 大楼之间的风吹散血腥味。 在朝阳的光芒中,女人从墨镜的缝隙间仰望并排于电线之上贪婪啼叫的乌鸦。 那是普通的乌鸦。 她一迈开脚步,鞋尖便湿了。 因为血渍已经蔓延开来,根本无处可躲。 面对躺在地上的几十具尸体,女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其中还有十来岁的孩子。 微微睁开的眼睛宛若玻璃弹珠般毫无生气,凝视着自己流出的血,映得一片通红。 女人抬起头来,看见一辆出租车。 那辆车静静停在宁静办公大楼街道的八线道前方。 然而,一想到抵达那辆车时自己将变得多么肮脏,她便郁闷不已。 于是,她立刻发动魔法。 「『飘浮』。」 闪耀着蓝色光芒的魔法阵出现于脚边,女人的身体一跃而起,降落在车边。 副驾驶座的车窗流畅地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头来。 「嗨,辛苦了。」 「吉平,有空看戏怎么不帮忙?」 鹫津吉平笑说: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快乐时光啊。」 不过,说这句话的他看起来更加快乐,女人看到他眼镜后方的那双鲜红眼眸,喜悦地眯了起来。 「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吉平说道,身体缩回驾驶座。并解开副驾驶座的门锁。 「我的脸被看到了,无可奈何。」 女人一面回答,一面打开车门、坐进车中。 「你戴着墨镜耶。」 「这种玩意儿藏得住我的美貌吗?」 她的确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 不过,在日本,那头天生的金发太显眼,而她的肤色又和石膏一样白。 女人歪了歪娇艳的红唇,靠在座椅上,将脸从男人的方向撇开,望向窗外。 乌鸦飞落至人类气息完全消失的道路上。 之后的光景没有看下去的价值。 「你连小孩都杀了?」 吉平的声音没有责怪之色,但女人反驳: 「小孩最需要提防。暑假快结束了,得多小心。」 「是吗?已经到这个时期啦?」 女人不想看聚集在尸体边的乌鸦,再度将视线转回吉平身上。 视野突然被覆盖,使她浑身僵硬。 不知何时,坐在驾驶座上的吉平上半身移向副驾驶座,伏在她身上。 吉平吻了她的头发,温热的气息往她的耳边吹。 「吉平,你想看看地狱吗?」 「哇,好恐怖!」 面对女人的威胁,吉平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迅速回到驾驶座上。 「是、是,我们回城堡吧,公主。」 没花上几秒,吉平便换档发车。 「沉睡的王子在等着我们呢。」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车子开始奔驰。 加速到最高速度根本不需要时间,只见车身上方出现一个巨大魔法阵,车子瞬间化为一道光芒,消失无踪。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黑の羽 男人在悬空状态下挣扎着,试图解开缠绕于脖子上的银色丝线。 「……唔……呜!」 细线嵌进脖子里,男人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 男人的面前伫立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戴着大大的墨镜,遮住那双冷酷的眼眸,退在一步之外观赏好戏。她金黄色的秀发披垂于领口大开的鲜红色洋装胸前,晶亮无垢的红色鞋尖焦躁地上下拍动。 另一个女人的装扮富有宗教色彩,从头到脚都被漆黑的外袍包覆着,唯一露出的黑眸不带丝毫情感。 银色丝线的一端系在貌似修女的女人指尖上。 背后的金发女人发出叹息的瞬间,修女的指尖微微地动了。 从男人咽喉中漏出的已不是呻吟声,而是绝命的喘息声。 不断挣扎的男人完全失去力气,垂下头来,不再有任何动作。 修女的手大大一挥,收回缠绕在男人脖子上的丝线。 被吊起的男人滚落地面。 「修女,你可以退下了。」 女人下达指令。修女回过头来,深深地弯腰行礼。 夹在女人指尖之间的卡片瞬间分解为粒子,消失无踪。 同时,修女的身影也化为蓝色粒子,烟消云散。 只留下女人独自环顾四周。 大楼之间的风吹散血腥味。 在朝阳的光芒中,女人从墨镜的缝隙间仰望并排于电线之上贪婪啼叫的乌鸦。 那是普通的乌鸦。 她一迈开脚步,鞋尖便湿了。 因为血渍已经蔓延开来,根本无处可躲。 面对躺在地上的几十具尸体,女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其中还有十来岁的孩子。 微微睁开的眼睛宛若玻璃弹珠般毫无生气,凝视着自己流出的血,映得一片通红。 女人抬起头来,看见一辆出租车。 那辆车静静停在宁静办公大楼街道的八线道前方。 然而,一想到抵达那辆车时自己将变得多么肮脏,她便郁闷不已。 于是,她立刻发动魔法。 「『飘浮』。」 闪耀着蓝色光芒的魔法阵出现于脚边,女人的身体一跃而起,降落在车边。 副驾驶座的车窗流畅地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头来。 「嗨,辛苦了。」 「吉平,有空看戏怎么不帮忙?」 鹫津吉平笑说: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快乐时光啊。」 不过,说这句话的他看起来更加快乐,女人看到他眼镜后方的那双鲜红眼眸,喜悦地眯了起来。 「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吉平说道,身体缩回驾驶座。并解开副驾驶座的门锁。 「我的脸被看到了,无可奈何。」 女人一面回答,一面打开车门、坐进车中。 「你戴着墨镜耶。」 「这种玩意儿藏得住我的美貌吗?」 她的确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 不过,在日本,那头天生的金发太显眼,而她的肤色又和石膏一样白。 女人歪了歪娇艳的红唇,靠在座椅上,将脸从男人的方向撇开,望向窗外。 乌鸦飞落至人类气息完全消失的道路上。 之后的光景没有看下去的价值。 「你连小孩都杀了?」 吉平的声音没有责怪之色,但女人反驳: 「小孩最需要提防。暑假快结束了,得多小心。」 「是吗?已经到这个时期啦?」 女人不想看聚集在尸体边的乌鸦,再度将视线转回吉平身上。 视野突然被覆盖,使她浑身僵硬。 不知何时,坐在驾驶座上的吉平上半身移向副驾驶座,伏在她身上。 吉平吻了她的头发,温热的气息往她的耳边吹。 「吉平,你想看看地狱吗?」 「哇,好恐怖!」 面对女人的威胁,吉平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迅速回到驾驶座上。 「是、是,我们回城堡吧,公主。」 没花上几秒,吉平便换档发车。 「沉睡的王子在等着我们呢。」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车子开始奔驰。 加速到最高速度根本不需要时间,只见车身上方出现一个巨大魔法阵,车子瞬间化为一道光芒,消失无踪。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黑の羽 男人在悬空状态下挣扎着,试图解开缠绕于脖子上的银色丝线。 「……唔……呜!」 细线嵌进脖子里,男人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 男人的面前伫立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戴着大大的墨镜,遮住那双冷酷的眼眸,退在一步之外观赏好戏。她金黄色的秀发披垂于领口大开的鲜红色洋装胸前,晶亮无垢的红色鞋尖焦躁地上下拍动。 另一个女人的装扮富有宗教色彩,从头到脚都被漆黑的外袍包覆着,唯一露出的黑眸不带丝毫情感。 银色丝线的一端系在貌似修女的女人指尖上。 背后的金发女人发出叹息的瞬间,修女的指尖微微地动了。 从男人咽喉中漏出的已不是呻吟声,而是绝命的喘息声。 不断挣扎的男人完全失去力气,垂下头来,不再有任何动作。 修女的手大大一挥,收回缠绕在男人脖子上的丝线。 被吊起的男人滚落地面。 「修女,你可以退下了。」 女人下达指令。修女回过头来,深深地弯腰行礼。 夹在女人指尖之间的卡片瞬间分解为粒子,消失无踪。 同时,修女的身影也化为蓝色粒子,烟消云散。 只留下女人独自环顾四周。 大楼之间的风吹散血腥味。 在朝阳的光芒中,女人从墨镜的缝隙间仰望并排于电线之上贪婪啼叫的乌鸦。 那是普通的乌鸦。 她一迈开脚步,鞋尖便湿了。 因为血渍已经蔓延开来,根本无处可躲。 面对躺在地上的几十具尸体,女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其中还有十来岁的孩子。 微微睁开的眼睛宛若玻璃弹珠般毫无生气,凝视着自己流出的血,映得一片通红。 女人抬起头来,看见一辆出租车。 那辆车静静停在宁静办公大楼街道的八线道前方。 然而,一想到抵达那辆车时自己将变得多么肮脏,她便郁闷不已。 于是,她立刻发动魔法。 「『飘浮』。」 闪耀着蓝色光芒的魔法阵出现于脚边,女人的身体一跃而起,降落在车边。 副驾驶座的车窗流畅地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头来。 「嗨,辛苦了。」 「吉平,有空看戏怎么不帮忙?」 鹫津吉平笑说: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快乐时光啊。」 不过,说这句话的他看起来更加快乐,女人看到他眼镜后方的那双鲜红眼眸,喜悦地眯了起来。 「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吉平说道,身体缩回驾驶座。并解开副驾驶座的门锁。 「我的脸被看到了,无可奈何。」 女人一面回答,一面打开车门、坐进车中。 「你戴着墨镜耶。」 「这种玩意儿藏得住我的美貌吗?」 她的确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 不过,在日本,那头天生的金发太显眼,而她的肤色又和石膏一样白。 女人歪了歪娇艳的红唇,靠在座椅上,将脸从男人的方向撇开,望向窗外。 乌鸦飞落至人类气息完全消失的道路上。 之后的光景没有看下去的价值。 「你连小孩都杀了?」 吉平的声音没有责怪之色,但女人反驳: 「小孩最需要提防。暑假快结束了,得多小心。」 「是吗?已经到这个时期啦?」 女人不想看聚集在尸体边的乌鸦,再度将视线转回吉平身上。 视野突然被覆盖,使她浑身僵硬。 不知何时,坐在驾驶座上的吉平上半身移向副驾驶座,伏在她身上。 吉平吻了她的头发,温热的气息往她的耳边吹。 「吉平,你想看看地狱吗?」 「哇,好恐怖!」 面对女人的威胁,吉平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迅速回到驾驶座上。 「是、是,我们回城堡吧,公主。」 没花上几秒,吉平便换档发车。 「沉睡的王子在等着我们呢。」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车子开始奔驰。 加速到最高速度根本不需要时间,只见车身上方出现一个巨大魔法阵,车子瞬间化为一道光芒,消失无踪。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黑の羽 男人在悬空状态下挣扎着,试图解开缠绕于脖子上的银色丝线。 「……唔……呜!」 细线嵌进脖子里,男人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 男人的面前伫立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戴着大大的墨镜,遮住那双冷酷的眼眸,退在一步之外观赏好戏。她金黄色的秀发披垂于领口大开的鲜红色洋装胸前,晶亮无垢的红色鞋尖焦躁地上下拍动。 另一个女人的装扮富有宗教色彩,从头到脚都被漆黑的外袍包覆着,唯一露出的黑眸不带丝毫情感。 银色丝线的一端系在貌似修女的女人指尖上。 背后的金发女人发出叹息的瞬间,修女的指尖微微地动了。 从男人咽喉中漏出的已不是呻吟声,而是绝命的喘息声。 不断挣扎的男人完全失去力气,垂下头来,不再有任何动作。 修女的手大大一挥,收回缠绕在男人脖子上的丝线。 被吊起的男人滚落地面。 「修女,你可以退下了。」 女人下达指令。修女回过头来,深深地弯腰行礼。 夹在女人指尖之间的卡片瞬间分解为粒子,消失无踪。 同时,修女的身影也化为蓝色粒子,烟消云散。 只留下女人独自环顾四周。 大楼之间的风吹散血腥味。 在朝阳的光芒中,女人从墨镜的缝隙间仰望并排于电线之上贪婪啼叫的乌鸦。 那是普通的乌鸦。 她一迈开脚步,鞋尖便湿了。 因为血渍已经蔓延开来,根本无处可躲。 面对躺在地上的几十具尸体,女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其中还有十来岁的孩子。 微微睁开的眼睛宛若玻璃弹珠般毫无生气,凝视着自己流出的血,映得一片通红。 女人抬起头来,看见一辆出租车。 那辆车静静停在宁静办公大楼街道的八线道前方。 然而,一想到抵达那辆车时自己将变得多么肮脏,她便郁闷不已。 于是,她立刻发动魔法。 「『飘浮』。」 闪耀着蓝色光芒的魔法阵出现于脚边,女人的身体一跃而起,降落在车边。 副驾驶座的车窗流畅地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头来。 「嗨,辛苦了。」 「吉平,有空看戏怎么不帮忙?」 鹫津吉平笑说: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快乐时光啊。」 不过,说这句话的他看起来更加快乐,女人看到他眼镜后方的那双鲜红眼眸,喜悦地眯了起来。 「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吉平说道,身体缩回驾驶座。并解开副驾驶座的门锁。 「我的脸被看到了,无可奈何。」 女人一面回答,一面打开车门、坐进车中。 「你戴着墨镜耶。」 「这种玩意儿藏得住我的美貌吗?」 她的确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 不过,在日本,那头天生的金发太显眼,而她的肤色又和石膏一样白。 女人歪了歪娇艳的红唇,靠在座椅上,将脸从男人的方向撇开,望向窗外。 乌鸦飞落至人类气息完全消失的道路上。 之后的光景没有看下去的价值。 「你连小孩都杀了?」 吉平的声音没有责怪之色,但女人反驳: 「小孩最需要提防。暑假快结束了,得多小心。」 「是吗?已经到这个时期啦?」 女人不想看聚集在尸体边的乌鸦,再度将视线转回吉平身上。 视野突然被覆盖,使她浑身僵硬。 不知何时,坐在驾驶座上的吉平上半身移向副驾驶座,伏在她身上。 吉平吻了她的头发,温热的气息往她的耳边吹。 「吉平,你想看看地狱吗?」 「哇,好恐怖!」 面对女人的威胁,吉平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迅速回到驾驶座上。 「是、是,我们回城堡吧,公主。」 没花上几秒,吉平便换档发车。 「沉睡的王子在等着我们呢。」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车子开始奔驰。 加速到最高速度根本不需要时间,只见车身上方出现一个巨大魔法阵,车子瞬间化为一道光芒,消失无踪。 第一章 魔法学院一年c班 the grade 1-c magic school 窗外走廊上的景色看起来极为寻常,和武等人原先就读的都立樱谷高中毫无二致。运动场的高耸围栏彼端是连绵不绝的住宅屋顶,远方则有高低不同的大小高楼矗立。 盖在都心的高中大多是这类光景。 然而,武知道这幅光景就和照片一样,是靠着魔法反映其他场所而成的。 八月中旬,武和青梅竹马——胡桃以及同班同学——伊田办完转学手续,正式转入昴魔法学院。 暑假刚开始,武一如往常,前往学校参加剑道社练习,并在学校里邂逅某个少女。 ——相羽六。 她是昴魔法学院的学生,也是隶属于〈巫师气息〉的魔法师。 六遭到〈巫师气息〉的对头〈亡灵引路人〉的魔法师们追杀,逃进武就读的樱谷高中躲藏。 武发现受伤倒地的六,送她去保健室。当时六差点从床上跌下来,武试图扶住她。 结果,两人的嘴唇碰巧相撞,六在慌乱之下施放魔法,害得武也变成魔法师。 所谓的魔法师,指的是拥有魔力、能以发光粒子形式目视魔力存在的人。此外,在细胞成长期间承受他人的魔力,便会导致魔法师诞生。 因为六而变成魔法师的武,卷入她和〈引路人〉的交战之中,结果连青梅竹马五十岛胡桃和同班同学伊田一三都成为魔法师。 于是,武等人被带往昴魔法学院会见学院长,并决定一同转入学院。 武步行于暑假中空荡荡的走廊上,看着自己的手。 至今他仍不敢相信自己成了魔法师。 他的确发动了魔法。虽然他不认为当时是靠自己的意志操纵魔法,但用了就是用了,他应该是真的变成魔法师。 他通过镜子,从自己所在的现存世界,来到位于崩坏世界的昴魔法学院。 这也应该不是梦。 事实上,武已经在学院宿舍里生活了两个多礼拜。 每次睡前,他总是想着醒来之后会不会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家中的寝室,但是到目前为止尚未发生这种状况。 梦应该不会这么长,所以这八成是现实…… 武打开走廊尽头的教室大门,熟悉的面孔立刻转过来。 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武,早安。」 「早安,五十岛。」 坐在讲台正前方座位上的五十岛胡桃对武投以笑容,武也微笑回应。 武一靠近,她便起身摊开双手。 「你看,武,新的制服寄来了。」 胡桃笑咪咪地转个圈,武眨了眨眼。 「哦……嗯。」 那件昴魔法学院高等科制服和六穿的一模一样,所以武并没有任何惊讶之情。 白底藏青色线条的短袖衬衫、绿色格纹蝴蝶结与百褶裙。 昨晚,贩卖部也把制服寄到武的宿舍寝室,但武根本没想过要穿来上学。因为现在仍是暑假期间,学生可以穿便服。 穿着魔法学院制服的胡桃似乎在等待武的感想,依然站在桌前。 看在武的眼里,这套制服和以前学校的制服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但他知道胡桃刻意询问的用意。 「胡桃是美女,穿什么都好看。」 武笑着说道,胡桃却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穿什么都好看』啊……」 对胡桃而言,这等于穿什么都一样。 想当然耳,武并未察觉到胡桃的心思。 片刻之后,六比预定前来的伊田更先走进教室。 她在暑假期间仍然住宿,今天是替园艺社到校浇水。 由于六在早上刚浇完水,制服有点湿。 「胡桃,你穿以前的学校制服很好看,不过魔法学院的制服也很适合你。」 六面露微笑,胡桃却立刻沉下脸来。 胡桃打从心底讨厌六,可是造化弄人,她们俩居然成为室友。 魔法学院采取成绩分班制,六原本属于顶尖的选拔班,但由于她独自外出寻找传闻中倒戈投靠〈引路人〉的哥哥,又将武扯进战斗中、害他变成魔法师,因此被降格到最低阶的c班,宿舍寝室也变更为双人房。 胡桃正好在同一时期入住宿舍,便和六成为室友。自此以来,她的心情就变得奇差无比。 不管在宿舍或学校都得和讨厌的人碰头,简直糟糕透顶——胡桃一直为了这件事生闷气。 六对于她的冷言冷语无动于衷,也是令她生气的原因之一。 在武看来,胡桃似乎很困惑。 胡桃过去从未交过朋友,不适应同年代的女生。 而且,她根本不容许男生靠近她。 她就读国中时,曾被下至小学生、上至上班族等各种年龄层的男人纠缠,甚至还有跟踪狂骚扰她。因此男人对她而言,是种不能信任的恶心生物。 至于女生则将这些遭遇归因于她的外貌,嫉妒及闲话都是家常便饭,所以她连女性朋友都交不成。 来到昴魔法学院之后,面对不屈不挠的六一再攀谈,胡桃起先冷漠以对,但过不了多久便输给六的死缠烂打,陷入避之唯恐不及的诡异状态。 这一天亦然—— 「……被你称赞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明明受到赞美,胡桃却一脸嫌恶地撇开脸如此说道。 「咦?真的很适合你啊。」 六歪着头,重复说道。 「你身材苗条,脚又修长,穿起制服很好看。哪像我,看上去整个缩小,变成小矮人。」 六吐露自己的烦恼后,胡桃依然满脸不悦,看着六说: 「我一直很介意自己长太高。」 「咦?是吗?很帅气啊。」 「帅气根本不是称赞女人的用词。」 「咦~~帅气很好啊!对吧?武。」 话锋转到武身上,武便点了点头。 「唔?嗯,是啊。」 见到武点头肯定,胡桃来势汹汹地询问: 「武、武,你喜欢帅气的女生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此这般,六在不知不觉之间自然地加入谈话,形成一种安定的均衡感。 ——希望六能和五十岛成为朋友。 打从以前武就这么想。 和胡桃是青梅竹马的武,一直很担心没有同性朋友的胡桃。 虽然她本人宣称不交朋友也没有任何不便之处,但式不这么想。 下课或午休时间,胡桃常来找武,一来就待上好久。 自从胡桃被跟踪狂骚扰,武为了当她的挡箭牌而假扮男友以来,她的态度变得更加恶化。有时武和男性朋友正在说话,胡桃居然硬生生地打断他们。武的朋友们劝过武好几次,要他跟胡桃说清楚。 武感觉得出来,有些朋友对胡桃的态度感到很气愤。 武很高兴胡桃依赖他这个青梅竹马,但是,他也想和朋友正常交谈,所以很希望胡桃能够藉着这个机会和六亲近,交个同性朋友。 不过,无论六再怎么主动攀谈,胡桃始终无意回应。看来,两人目前要成为朋友有点难度。 ——五十岛要敞开心房,还需要一点时间。 武微微地叹一口气,胡桃察觉了,睁大眼睛问: 「比起帅气的女生,你还是比较喜欢可爱的女生吗?」 面对胡桃急切的问题,回答的并不是武。 「我两种都ok~」 打开教室后门走进来的,是顶着冲天金发、穿着花俏t恤的伊田一三。他一如往常,背着铁定空无一物的扁平书包。 「我没问你!」 见胡桃怒吼,伊田耸了耸肩。 「搞啥呀?一大早就气冲冲的。我最不喜欢爱发脾气的女人。」 「我说了,我没问你!」 胡桃怒气冲冲地说道。 伊田将书包放到她身后的座位上,迅速就座。 几乎同时,课辅老师从前门走进教室。 「好好好,今天也到齐了吗?那就开始上课吧。」 那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女性教师。 暑假期间,他们必须参加课外辅导。以今天为例,接下来要上的是魔法史。这是因为学院长要求他们补上第一学期魔法课程的基础部分。然后,他们将在九月编入这个学院的高等科一年c班。 武也就座,拿出崭新的魔法史教科书,唯独六离开三人、走向门口。 「我先回去宿舍,大家加油。」 六挥了挥手,武点头回应。 「嗯,辛苦你啦。」 「哦!」 伊田也举起手回应。 只有胡桃连头也不回,冷冷地撇开脸。 ☆☆☆ 暑假过得比往年快上许多。 ——去年道场没开的时候,都是去图书馆杀时间。 武在宿舍寝室里对着明天将穿去上学的魔法学院制服回忆从前。 寝室虽然是双人房,左半部却是空的。 本来预定由伊田入住,但他基于家庭因素,决定从家里通学,于是武就独占了双人房。 新学期将于明天开始。 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兴奋还是不安,总之心情难以平静。 ——照理说,遇上这种事,本该觉得倒霉透顶才对…… 然而,不用回家这一点,让武松一口气。 家里有月光在,还有父母。 一想起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武的表情便黯淡下来。 在家里,武等于不存在,如同空气、如同影子、如同幽灵。 他屏声息气地生活,极力避免与家人碰面。 可是,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怨不得人。 事情发生在两年前,武把弟弟月光推到马路上。 虽然,也有可能是手不慎撞到弟弟而已。 老实说,武已记不清当时的情况。 但是,他记得事发之前,自己正在和月光争吵。 而且,月光的脚再也无法痊愈,同样是事实。 从此以后,月光与父母都不再理睬武。 即使武主动开口攀谈,也没有回应。 武承受不住冰冷的无言应答,开始避着家人。 ——他们听到我要转学,不知道做何感想? 武连这件事都未和家人谈过。 转入魔法学院的事,是学院的事务员上门和母亲谈的。武只告诉母亲自己要住宿,而母亲没有任何反应。 父亲由于工作忙碌,几乎不在家,武没和他说上半句话。 至于月光,武既没提起转学的事,也没提起住宿的事。 虽然有时间说,但武不敢开口。 一想到月光或许又会视而不见,又会用冷漠的眼神瞪自己,武的心便如冻结一般,纵使有机会攀谈,身体乜动弹不得。 ——也许分开一段时间,能够有所改变。即使月光不肯原谅我,或许能稍微减轻他的愤怒。 明知这种想法很自私,武仍忍不住抱着淡淡的期待。 ——我不在,月光应该和我一样松了口气吧?这样也好。 武如此告诉自己,点了点头,往床铺躺下。 这里和家里不同,其他人的声音和走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晚上十点,舍监刚才已经来点过名,就寝时间早就到了,但由于明天开学,许多刚从家里返回宿舍的学生仍在忙进忙出,弄得闹哄哄的。 武跟两侧及对面寝室的住宿生打过招呼,对面正好有一个人和武同班。 虽说是魔法师,但武和他们交谈之后,才发现大家都是普通的高中生。 只不过有的人在房里保养手枪,有的人头上长了奇妙的动物耳朵……扣除这些,应该算是普通吧。 ☆☆☆ 开学典礼当天。 在礼堂举办的开学典礼顺利落幕,武、胡桃、伊田和六在班导的带领之下,一同前往教室。 班导是个名叫一氏诚的男性教师。根据胡桃所蓄,她变成魔法师时,学院就是派这位老师前来接她。 顶着妹妹头、戴着圆眼镜、身穿白色西装的一氏老师,看来年近三十岁,有着弱不禁风的体格。 四人在他的带领之下进入教室,教室中的学生慢条斯理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并用兴味盎然的眼神打量着并排于讲桌旁的武等人。 「值日生!」 一氏老师呼喊之后,一名学生起身发号施令。 全体学生起立,跟着那名学生的声音向老师敬礼,随即坐回原位。 这是极为寻常的校园风景。 「好,从今天开始就是第二学期,大家抱着全新的心情加油吧。」 接着,一氏老师走向无所事事站在原地的武等人。 「今天先介绍新同学。呃,从左边开始自我介绍。」 最左端的是胡桃。 「……我叫五十岛胡桃。」 胡桃面无表情,只说这么一句话,这令一氏老师皱起眉头。 「只有这样?没有『请多多指教』或『多多指教蹦~』之类的吗?」 胡桃带着吃了苦瓜似的表情瞪一眼一氏老师。 「呃,看来没有。那么轮到下一位,请。」 胡桃身旁的是武。 「我叫七濑武,请多指教。」 「只有这样?」 「啊,嗯……」 一氏对淡漠的两入耸了耸肩。 「好吧,下一位。」 早已有许多视线集中到武身旁的伊田身上。 闪闪发亮的倒竖金发,吓人的三白眼;虽然穿着学校制服,但才开学第一天就穿得相当迈遏。 「轮到我啦?我叫伊田一三,请多指教。」 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伊田的眼神比平时更锐利。 他用那张充满威吓之色的脸环顾教室,学生们的表情瞬间僵硬起来。 「呃……这三个人刚成为魔法师,大家要多多教导他们。接着是……」 一氏老师对于教室内的紧张空气困惑不已,心想还是快点结束自我介绍为妙,便对站在最右端的六说: 「相羽同学也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相羽……六。」 六喃喃说道。 顿时,一股异于刚才的空气流动于教室之中。 和注视伊田的视线完全不同,绝大多数学生都撇开脸。 「我想已经有人知道了,基于某些因素,相羽同学从本学期起将加入c班。当然,她从初等科时就已经就读本学院,或许比各位同学更了解学院。大家互相请益,好好相处吧。」 一氏老师带着硬挤出来的笑容如此说道,并催促四人往教室后方的座位移动。 「好,第二学期有许多大型活动。大家除了用功读书之外,还要一起练习,让魔法程度变得比第一学期更好。」 ☆☆☆ 武等人顺利加入c班,并未碰上任何大问题;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正式开始上课,他们也还勉强跟得上课业进度。 这全得归功于暑假期间补了上一学期的课程。 话说回来,由于这里是魔法学院,有些地方和普 通学校不同。 在魔法学院,上午上的是一般高中的课程,下午则切换为魔法相关课程。 虽然用「魔法」二字概括,但其中包含许多学问。 首先,要了解何谓魔法、如何发动,是透过基础魔法学;要了解魔法的由来,是透过魔法史;有些魔法需要藉由人声等音色发动,则是透过咒语学来学习。 此外,还有探讨魔法与时空关系的领域学、运用这类复杂魔法所需的魔法应用学、因人而异的系统魔法学、使用魔法所需的实战修练、以战斗为着眼点的战术战略学等等,科目比想像中的还多。 如果在魔法史课程中所学的属实,这个世界和过去武所在的现存世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被称为崩坏世界的这个世界,是受到二十世纪末发生的第一次魔法大战的余波影响而产生的全新平行世界。在〈亡灵引路人〉的魔法师龙泉寺和马发动能于瞬间消灭所有人类的特异魔法「最后安魂曲」之前,〈巫师气息〉及其他联盟的众多魔法师集结力量,将时空一分为二,拯救了世界。 然而,紧急之下创造出来的崩坏世界正如其名,因巨大的时空扭曲而崩坏,如今只剩下东京一处,而且空间依然从边缘持续崩坏中。 战况惨烈的第一次魔法大战,是由包含〈巫师气息〉在内的联盟军获得胜利。 然而,敌人〈亡灵引路人〉的头目龙泉寺和马下落不明,其后,余党又长期进行恐怖攻击,魔法师们因为无止尽的战斗而疲惫不堪。 此时,双方召开和平会谈,签订某个协定:战争仅限于崩坏世界中,在崩坏世界中得胜的一方可掌握现存世界的实权。 〈巫师气息〉及〈引路人〉都同意这个协定,目前双方只在崩坏世界里打仗。 顺道一提,虽然一般说法是下落不明,但有另一说法指称,〈引路人〉的头目龙泉寺和马因为使用强大魔法的反作用力而沉睡了十六年。 根据魔法史老师所言,龙泉寺和马的生死已经成为传说,也有许多魔法师认为他早已死亡。 〈引路人〉至今仍推崇龙泉寺和马的理念,并且试图继承他的衣钵, 改变魔法师遭人类畏惧及凌虐的世界,是他们的目的。 为了魔法师而改善世界——武认为这种想法并没有错,但若是不择手段,那可就另当别论。 〈亡灵引路人〉为了贯彻理念而犹捕魔法师并夺取他们的魔力,而且这些手段不只用在敌对联盟上,也用在其他魔法师身上。 武之所以变成魔法师,也得归因于他们猎捕魔法师的行为。 武遇见被他们追捕的相羽六,并在阴错阳差之下被魔法击中,因此成为魔法师。 不过,老实说,武对战争没什么概念。 他当然知道何谓战争。 打从孩提时代,他就在学校里学过核爆的可怕及战争带来的悲剧。 但那对武而言,宛如遥远故事中的情节一般。 事实上,进入昴魔法学院就读之后,学园生活极为安稳,与战争似乎无缘。 这一天亦然,武迎接了和平至极的早晨。 从前,他每天一大早就急着赶到学校参加剑道社的活动;但现在宿舍离学校不到五分钟路程,而且昴魔法学院没有社团活动。 ——没有社团活动的学校……光是这点就不太寻常。 前往学校的步履已是驾轻就熟。现在时间是上午八点,行人很少。 武因为剑道社晨练而养成早起的习惯,一到六点,身体便自动醒来。 他避开尖峰时段,在宿舍餐厅里吃完早餐,慢吞吞地整装前往学校,时间却仍是绰绰有余。 此时,邻近校舍的体育馆传来吆喝声。 ——什么? 武走向体育馆,从入口窥探内部。 只见体育馆中有几十个初等科至高等科的学生在练习魔法。 「晨练吗?」 武杵在原地眺望,此时,有几名男女从宿舍方向冲过来。他们不是穿着制服,而是穿着轻便服装。 「哈、哈,你看,迟到了啦!」 「对不起。」 「别说了,快点找地方开始练习吧。」 一个是小学生年纪的小女孩,一个是国中生年纪的女生,还有一个是看起来比武年长的男学生。 三人经过武身边,进入体育馆。 ——原来有魔法晨练啊? 只见迟到的三人,随即在空荡的中央一带开始练习魔法。 ——我、五十岛和伊田也可以在这里练习吗? 最近完全没练习剑道的武因为活动身体的机会减少,常觉得懒洋洋的,感觉身体似乎变迟钝了。 由于这个缘故,练习的欲望泉涌而出。 ——待会儿去邀五十岛和伊田,明天一起来练习吧。不过,我们可以擅自来这里练习吗? 在武歪头沉吟之际,各色魔法粒子在体育馆中飞舞交错,罕见的光景展露于眼前。 一会儿是布偶熊四处走动,一会儿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章鱼,朝着四面八方挥洒粒子后爆炸。浮在空中的学生突然失去平衡,倒转过来,压着裙摆尖叫,景象相当超现实。 武的心境宛如观赏马戏团表演,看得目不转睛。 此时,背后传来一个诧异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武。」 武囤过头,看到六和五十岛并立眼前。 「六……还有五十岛。」 她们是室友,所以一起上学。 两人一脸讶异地看着窥探体育馆的武。 「早安,武,你在看什么?」 胡桃询问,武露出苦笑。 「早安,你也过来看看吧。」 「看什么?」 胡桃来到武身边,悄悄地窥探体育馆。 「哇!好厉害!」 「就是说啊!我一看就着迷了。」 「那是幻术魔法吗?还是生物魔法?」 大吃一惊的胡桃拉住武的衣摆。 武回头询问六: 「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练习吗?」 六点了点头。 「嗯,你是说组练习吧?早上和放学后,都可以在体育馆或运动场练习。」 「哦?不错耶。」 武又把视线转回体育馆中,六也靠过来,踮起脚尖试图从两人之间窥探。 由于六的身高最矮,武便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到自己前方。 六被抱住肩膀,眨了眨眼。 「哎,那是什么魔法?我也能用吗?」 武指着飘浮在半空中翻转一圈的初等科男生,六红着脸,大大地点了点头。 「可、可以啊!嗯,只要练习就行了。那是基本魔法,我想你应该学得会,不,是绝对学得会!」 不知何故,六说得像连珠炮一样快。 此时,视线被体育馆中光景吸引的胡桃终于察觉到身旁的两人,并因为另一种理由而目瞪口呆。 「喂!你们为何抱在一起啊!」 面对胡桃的指摘,武和六一脸惊讶。 「咦?」 「我、我们没有抱在一起……」 胡桃无视猛摇头的六,狠狠瞪着武放在六肩上的手。 「武,搭肩是性骚扰喔!」 「是、是吗?抱歉。」 武连忙把手放开。 「咦?不,不、不算性骚扰啦!武、武是好心让我到前面看,我明白,不会在意的。」 六抬起头,自然而然形成与武近距离相互凝视的状态。 接着,两 人感受到危险的气息,立刻转向胡桃。 「…………」 胡桃的口中发出奇妙的低吼声:「唔咕咕咕咕!」而且表情活像大声嘶吼、出爪伤人之前的猫,眼睛整个往上吊。 「五十岛,别露出那种表情,很恐怖耶。」 「就、就是说啊,胡桃。这很平常,我们是朋友嘛。」 胡桃闻言,以低沉的声音重复六的话语。 「……朋友。」 在令人毛骨悚然的紧张空气飘荡之间,早晨的预备钟声响起。 「啊,该去教室了,今天数学课会点到我。拜拜!」 一听见钟声,六立刻趁机逃离现场。 和胡桃一起被留下的武,小小地叹一口气。 「五十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和她搂搂抱抱的嘛……」 胡桃用难以听见的音量小声咕哝。 「好,我不会再碰她,这样行了吧?」 武举起双手如此宣告。胡桃依然一脸不快,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也去救室吧。希望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练习,放学后也行。」 武迈开脚步,胡桃小跑步跟上。 「三个人?」 见胡桃反问,武也一脸诧异地反问: 「咦?不就是我和你还有伊田吗?毕竟是组练习啊。」 「……嗯,是啊!毕竟是组练习嘛!」 胡桃紧紧抓住武的手臂。不知何故,她露出安心的微笑。 「真是个怪家伙。」 见胡桃上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却露出笑容,武忍不住如此喃喃说道。 抵达教室一看,同学几乎都已到齐,伊田却不见人影。 武的左边是伊田,右边是胡桃,更右边是六,四人并排而坐。 坐在窗边的伊田总是快迟到时才来教室,所以武不怎么担心。 另一个转学生伊田一三和武及胡桃不同,并未住宿,而是从家里通学。 几乎所有学生都住宿,但伊田由于必须照顾读小学的妹妹,所以天天往返于现存世界与学院所在的崩坏世界。 他的母亲是工作时间不规律的护士,需要伊田帮忙照顾小孩。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总是黏着妹妹,恋妹情结相当严重。 不过,自从转入魔法学院以来,伊田从未迟到过。 因为他可以使用镜子上学。 学院里有一条墙壁上贴满镜子的长廊,从现存世界的家里通学的学生,都是由那里出入学院。 只要在现存世界找个大小足以让身体通过的穿衣镜,对着镜子发动魔法,就能轻松开启出入口。 换句话说,伊田不用踏出家门一步,只要使用房里刚买来的穿衣镜,就能立刻抵达学校。 「今天第一堂课是体育,说不定他打算迟到。」 胡桃啼笑皆非地说。 「就是说啊。一大早就上体育课,而且是游泳课,真是糟透了。」 胡桃明明是对武说话,回答的却是坐在右手边的六,令胡桃忍不住皱起眉顽。 「以前的学校没有游泳池。」 武对六说明,居中的胡桃倾斜身体,挡住两人的视线。 「对,以前的学校没有游泳池,多好啊。真的好烦,还要被那些臭男生盯着瞧,感觉好差劲。不过,武看起来倒是挺开心的。」 胡桃用奇妙的眼神瞥着武,武连忙否定。 「我没有开心……只是这个世界的夏天一样热,游完泳后可以凉爽一阵子,我觉得不错。」 「啊,我懂。虽然有点累,但是很舒服。」 六又插嘴,点头赞同武的一番话。 「是啊。」 武和六相视而笑,胡桃不快地嘟起嘴巴。 「我还是讨厌游泳,」 就在他们聊着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时,班导一氏老师从前门走进来。 一氏老师同时是系统魔法学的任课教师,本来该教授自己使用的系统魔法。 然而,c班和选拔班、a班及b班的授课型态不同。选拔班、a班及b班的系统魔法学是依据系统分类授课,只有c班是以班级为单位,不同系统的学生都一起上课。这是因为c班花费在安定自身魔力上的时间,比花费在系统魔法上的时间更多。 「好,坐下来,要开班会了。」 一氏老师大声指示,众人一哄而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话说回来,伊田那小子真的迟到啦? 武的视线转向胡桃反方向的空位上,只见皱巴巴的教科书几乎快从书桌抽屉里满出来。看来他把所有教科书都塞在抽屉里。 ——这么一提,那小子说过他没泳裤……今天该不会是因为这样才没来吧? 武觉得很有可能,不禁露出苦笑。 ☆☆☆ 午休。 自转学以来,武总是和胡桃一起在餐厅吃午饭,今天也不例外。 「哎呀,抱歉。嘿嘿,可以让个位子给我吗?」 中午的餐厅里总是挤满学生,想当然耳没有任何空位。 突然出现的伊田,揪住武邻座男学生的衣襟,硬生生地拉他起身。 男学生仰望伊田,错愕地睁大眼睛。 待男学生端着吃到一半的豆皮乌龙面迅速离去后,伊田便坐下来。 「伊田,已经午休罗。」 即使听武这么说,伊田仍是嘻嘻笑着。 他似乎没去教室,手上还拿着书包。 伊田的制服穿得极为邋遢,根本看不出和武身上穿的是同一款。 他还是老样子,没穿指定衬衫,而是穿着t恤:头发冲天倒竖,闪耀着神圣的金色光芒。 夏末见到伊田时,他的发根是黑的,看来是重新染过。 「哎呀,我送二叶去上学以后,不小心就睡了回笼觉。」 「喂!」 「有什么关系?第一节是游泳课,反正我还没买泳裤。」 「果然是这个原因啊?」 比起大为傻眼的武,伊田对于摆在他面前的午餐似乎更有兴趣,仔细观察起来。 「我瞧瞧,今天的菜色是咖哩吗?」 接着,他又盯着前方胡桃的午餐。 「你的是炸鸡。」 胡桃不快地皱起眉头。 「你是带便当吗?一起吃吧,没剩多少时间了。」 武催促道,伊田轻轻摇头。 「哦,不用,我吃过了,先回去教室。」 「去贩卖部买条泳裤吧。」 「下次再说~」 伊田通行无阻地步出人山人海的餐厅,因为绝大多数人一看见伊田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和那头金发,便吓得让路。 「我从以前就觉得伊田真是与众不同。」 胡桃望着伊田离去的背影,感叹地说道。 武笑着说:「嗯,他很有趣。」 「是这个问题吗?」 胡桃带着五味杂陈的表情叹一口气。 她重整心情,用筷子夹起眼前的炸鸡递给武。 「武,你爱吃这个吧?给你。」 「哦,谢啦。」 武点的是咖哩饭。他本来以为胡桃会把炸鸡放在咖哩饭上,谁知她的筷子却移往武的嘴边。 「来,啊!」 胡桃要求武张开嘴巴,令武呆愣一下。 他随即察觉周围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连忙摇头。 「喂,五十岛……不用啦!」 「哎呀,这又没什么。」 「我觉得有什么。」 敢在学校餐厅里明目张胆地做这种事的男女应该不多。 满脸通红的武猛摇头,胡桃嘟起嘴巴。 「我们是情侣耶!不打情骂俏一下,别人怎么知道我们在交往?」 胡桃一脸无奈地将炸鸡放到咖哩饭上,武则因为害羞与困惑而头昏脑胀。 他们的确在假扮情侣,但武可不想假扮成爱乱放闪光的情侣。 武终于下走决心,说出犹豫已久的话。 「说到这件事,应该够了吧?都转学了,我们在这个学院里做回普通朋友,应该没关系吧?」 「不行!」 胡桃立刻怒吼。 「或、或许你不知道,已经有人找我出去,说有话要跟我说。」 「咦?是吗?谁啊?」 开学不过一星期,在这短短时间内,居然已经有人盯上胡桃,并且采取行动? 武惊讶地询问,胡桃垂下眼睛,支支吾吾地说: 「呃……好像是二年级的……」 见状,武不禁担心追求胡桃的是不是很恶劣的人。 「你拒绝得了吗?我可以陪你去。」 「啊,呃……没问题,嗯,我自己去就好。」胡桃用筷子转动自己盘中的炸鸡,又强调一次:「真的没问题。」 「是吗?话说回来,你真的很受欢迎耶,看来还是再假扮一阵子比较好。」 刚转学就发生这种事,武也不好勉强胡桃同意停止假扮情侣的事。 「嗯,抱歉,给你添麻烦。」 「这倒是无所谓……」 他们当初说好,假扮到彼此有了意中人为止。 武抬起头来,望着坐在胡桃斜后方不远处的六。 六和常一起共进午餐的三个女学生坐在一起,一面开心地谈天,一面吃着餐后甜点布丁。 武突然暗想:不知道有没有人追求她呢? 六乍看之下很文静,但她脑筋好、个性认真,而且平易近人。 那张与孩提时代应该相去不远的娃娃脸,想必也有人喜欢。 或许是因为武一直注视着六,六一移动视线,便和武四目相交。 六露出笑容,武也回以微笑。 「怎么?」 前方的胡桃察觉他的微笑,如此询问。武连忙回答: 「不,呃,我是在想,你真的很喜欢吃炸鸡耶……」 「?」 胡桃一脸讶异地回望他。 「为何突然说这个?抱歉,我就是爱吃肉。」 「不不不,不用道歉。嗯,这没什么不对。」 「你真奇怪……」 胡桃说道,咬了口炸鸡。 不过是在餐厅里吃顿午餐,就已搞得武精疲力尽,谁知回到教室以后,还有更麻烦的事等着他。 有四个男学生聚集在教室角落,肩抵着肩围成一圈。 武发现他在宿舍里认识的朋友也在其中,便走上前去,一派轻松地打招呼: 「喂,你们在干什么?这是……」 只见四人手上各拿着两、三张照片一起观赏。武一看见照片,忍不住张大嘴巴。 「糟糕,快藏起来!」 「七濑,你干什么突然跑过来啊!」 众人慌慌张张地藏起照片,但为时已晚。 「全部交出来。」 武伸出手,眯着眼睛说道。 「等、等一下啦!」 「就、就是说啊!只不过是照片,有什么关系?」 见他们迟迟不交出照片,武忍不住狠狠瞪他们一眼。四人耸了耸肩,各自从口袋及笔记本中拿出藏起来的照片。 「没别的了吗?」 武拿着十来张照片,无情地问道。其中一人窝囊地点头。 面对武的暴行,住在对面寝室的朋友喃喃说道: 「你这样……会没朋友喔。」 武一本正经地对他们说道: 「五十岛真的很讨厌这种行为,所以不行。」 「就算是这样,你又不是她的男朋友,这么做太过分了吧!」 闻言,武也觉得有理。 转入这个学院之后,武从未说过他和胡桃在交往,这也难怪同学们觉得奇怪。 ——该停止假扮情侣吗? 武犹豫片刻,随即改变主意。 现在已经出现胡桃的追求者,而且连同班同学都是这副德性。 ——看来暂时还是没办法…… 武一脸黯淡地说: 「我和五十岛在交往。」 四个男学生的反应如他所料。 「咦?真的假的?」 「不会吧~~」 「啊啊啊,好不容易转来一个不错的女生~~」 「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这种设定太令人羡慕了吧!」 面对一脸苦闷的四人,武露出五味杂陈的苦笑。 「那就没话说了……」 四人把照片递给武。 「知道啦!全部就是这些而已。」 原来他们还藏起部分照片。只见他们又从臀部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递过来,武默默地收下。 那是胡桃的泳装照。 今天是开学以来第一次上游泳课,现在胡桃的偷拍照片已经四处流传。 由于从前就读的樱谷高中没有游泳课,武不必操这种心。 武一方面对这些男人感到啼笑皆非,一方面又惊叹于胡桃惊人的吸引力,拿着照片深深叹一口气。 ☆☆☆ 魔法学院的上午和一般高中并无不同,课程是无聊的数学及英文等一般科目,学生也是四处可见的高中生集团。 然而,一过中午,学院的样貌便产生一百八十度转变。 因为下午进行的都是魔法课程。 暑假期间也有魔法课程,但是没有实务科目,武等人只是看着教科书,听老师授课而已。 其中一个理由是,他们被禁止使用魔法。 在魔力控制仍不稳定的期间,除非有老师陪同,否则不得使用魔法。 开学典礼以来的一个星期,魔法课程尽是魔法史、咒语学、战术战略学等以口授为主的科目,几乎没看过其他同学使用魔法。 不过,今天不同。 今天的科目包含实做部分。 因此,在下午的课程开始之前,武带着些许紧张就座,腰杆挺得比平时更直。 由于练剑道之故,武的仪态本来就比较端正,今天更是抬头挺胸。 隔壁的伊田正好相反,懒洋洋地靠着椅子,脚则大刺刺地跨在桌上。 包含实做的科目有基础魔法学、系统魔法学和实战修练,这一天要上的是系统魔法学,任课教师是班导一氏老师。 一开始上课,一氏老师便把武、胡桃和伊田三人叫到讲台前。 「你们先试着发动你们的系统魔法看看。」 闻言,武忍不住回望老师。 因为他自暑假前的战斗以来,再也没使用过魔法。 身旁的胡桃和伊田同样是一脸错愕。 「咦?难道你们不知道该怎么释放魔力吗?奇怪,白雪老师说她已经在暑假期间教过你们基础课程了。」 他口中的白雪老师,就是暑假期间教授三人魔法课程的老师。她人如其名,是个皮肤白皙、脸颊丰腴的中年女老师。 「呃……我们的确上过魔法课,但完全不曾实做过。」 武说完,一氏老师双手一拍。 「怎么?原来是这样。抱歉,看来是我们沟 通不良。光靠语言,传达意思时容易产生缺漏,是个问题呢。」 武等人不解其意,纷纷歪了歪头。 「我明白了。好,我想想,那么先把化身拿出来。你们知道化身是什么吗?」 「知道。」 化身就是魔法师释放魔力时当作媒介的道具。 举例来说,一提到魔法师,联想到的就是挥动魔杖。魔法即是从魔杖前端发射。 化身就和魔杖相同,是集中并一口气释放魔力的道具。 这些知识武在暑假期间都学过。不过,基本魔法没有化身也能使用。 只要将魔力集中于指尖或掌心,不用积蓄魔力也可施展基本魔法。 这是因为基本魔法消耗的魔力微乎其微,相反的,系统魔法需要耗费庞大的魔力,所以发动魔法时少不了化身。 化身的选择因人而异。 这不是有意识的人为选择,而是在无意识间进行汰选、成为化身。 一般而言,当事人珍爱的物品较容易成为化身。 胡桃从裙子口袋中拿出蝴蝶图案的护唇膏。 她使用的系统魔法是生物魔法。 生物魔法能力者选择的化身,大多是自己珍爱的物品。对物品的感情越深,可释放的魔力越多。 接着,伊田举起右手。 「我的化身是这个。」 不知何故,他刻意向老师和座位上的同学们展示。 伊田右手手指上的戒指是风格粗犷的银制品,上头镶着时下少见的阴森骷髅头。 果不其然,好几处都传来笑声。 「干啥?笑啥呀?」 老师对着不服气的伊田露出苫笑,随即望向武。 「你的化身是什么?」 武的双手是空的,他未取出任何东西。 「老师,呃……我……没有化身。」 武一说,一氏老师顿时张大眼睛。 「咦?」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 瞬间,一氏老师的眼里涌上魔法粒子,随即又消失无踪。 「哦,原来如此。对了,你用的是……回避魔法嘛。」 武在老师眼中看见淡绿色的魔法阵,时间短暂得让他险些以为是错觉。 老师似乎施展了魔法,但周围没有任何变化。 ——他用了魔法……吧? 面露诧异之色的只有武一个人,其他人似乎并未发现。 ——难道是我看错吗? 武没有任何被施了魔法的感觉,所以虽然觉得奇怪,但他什么都没说。 此时,一氏老师呼唤坐在后方的六。 待六站到身边,一氏老师便对武说: 「你先去找适合你的化身,请相羽同学陪你去贩卖部帮忙找。相羽同学,你愿意帮忙吧?」 六点了点头。 「是,一氏老师。走吧,武。」 六立刻步出教室,武随后跟上。 待武和六离开后,伊田在胡桃身边贼贼一笑。 「说不定他们根本没去贩卖部,而是跑去其他地方偷情喔。」 听见伊田多余的发言,胡桃凶神恶煞地回瞪他一眼。 「闭嘴,暴投王!」 「好恐怖喔~~」 「……真是的……糟透了!」 胡桃嘟着嘴发脾气,一旁的一氏诚眼中再度浮现回避魔法阵,用魔法偷窥她的心思后,顿感毛骨悚然地耸了耸肩。 第二章 化身薄暮 aspect is twilight 武来到走廊上,和六并肩迈向贩卖部。 贩卖部的地点他已经记住了,但他还是庆幸有六同行。 走着走着,武看了六腰间枪带上的手枪一眼。 「六,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使用那个化身?」 闻言,六伸手摸了摸手枪。 「哦,你是说亚瑟啊?」 「还有名字?」 「当然,很多人都会替化身取名字。」 六微微一笑。 「我和亚瑟从初等科六年级时就在一起。」 「真厉害。」 「没什么厉害的。我刚出生就成为魔法师,已絰认识魔法很久,但是拥有化身的时间相对较晚,不像我哥刚进初等科就已经戴着那副手套,还有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 「就是哥哥腰间的军刀。那不是化身,不过哥哥很珍惜它,因为那本来是我爸的东西。」 六本来聊得很开心,但是一提到哥哥,便露出悲伤的表情。 武察觉以后,微笑跟着黯淡下来。 武不明白这时候该说什么才好。 六的哥哥相羽十原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现在却是〈引路人〉的魔法师。 六认为,那是因为十被〈引路人〉俘虏并窜改记忆的缘故。 武也曾在现存世界见过他一次,当时他的确不记得妹妹。 十能使用系统魔法中最危险的破坏魔法,现在正是靠着冰冻魔法「邪恶冰霜」与〈巫师气息〉为敌。 武回想起先前遇见六的哥哥十的情景,背脊不禁发冷。 他从未见过眼神如此冰冷的人。 十望着妹妹六时,眼神不带丝毫情感,似乎是个和他使用的魔法一样冷酷的人。 然而,六描述的哥哥十却是截然不同。 武试着改变话题,用开朗的口吻问: 「你说你刚出生就成为魔法师,那你的父母也是魔法师吗?」 「嗯,是啊。我和我哥就是所谓的魔法贵族。」 「魔法贵族……」 武对这个名词有印象。 暑期课辅中没教过这个名词,但同班同学曾提过。 如果家中有魔法师,出生于该家庭的小孩常会在偶然或故意之下承受魔法,成为魔法师。 从双亲或祖父母身上获得魔法并成为魔法师的人,通称为魔法贵族,他们在联盟中往往享有特别待过。 小孩通常会加入父母所属的联盟,造成魔法贵族与非魔法贵族之间的差距。 在为数五十以上的联盟中,有七个领导魔法师世界的巨大联盟,通称为c7。据说,其中有的联盟只有魔法贵族才能加入。 虽然武难以想像,但听说大半魔法师都是魔法贵族,非魔法贵族属于少数。 六是魔法贵族,这在魔法师中是常见情形,反倒武才是异类。 「你知道魔法贵族是什么吗?有人跟你说过?」 武发现六试图说明,便点了点头。 「对,有人跟我简略说明过。」 「嗯。读这个学校,有时候就算你不愿意也会意识到,因为有些人的贵族意识很强烈。而且联盟里有些团体很重视这类天生素质,所以你选择联盟加入的时候,也要考虑到这一点。」 学院长说过,最好在就学期间选好联盟加入。对此,武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做。 因此,武立刻给了六答覆。 「我打算加入〈巫——」 「停!」 六突然伸出食指,抵住武的嘴。 武惊讶地停住脚步,但六的手指依然放在武的嘴唇上,一脸严肃地说: 「你最好别急着下决定,经过深思熟虑以后再说。首先,用自己的眼睛确认这个联盟是不是适合你。」 然而,武的内心因为六突然触碰的手指而心慌意乱,根本无心思考这个问题。 这和触碰手或肩膀不同,触碰嘴唇让人感到极度难为情。 六发现武默默无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她放开手指,猛然撇开头。 「……好、好,现在先去找化身吧!」 六抢先迈开脚步。她的动作和刚才不同,犹如机器人一般僵硬。 此时,一阵热风从开启的窗户吹进来,温柔地吹开她的发丝,令武看见六微微露出的耳朵变得一片通红。 在尴尬的气氛中,六先一步走进贩卖部。 「午安。」 听到招呼声,有个灰发中年男性立刻从玻璃柜台后方走出来。 「哦,午安。六,今天需要什么?」 「今天有需要的不是我,是他。」 晚一步走进贩卖部的武环顾四周。 武曾来过这里一次,但当时他突然被带来魔法学院,没有闲情逸致观赏四周,所以现在和头一次来没什么两样。 贩卖部是细长状构造,一般高中贩卖部里有的东西这里都有。在长形柜台彼端的架子上,摆着笔记本、自动铅笔芯、橡皮撩、盒装水彩、宣纸和墨水等等。 但是,其中也有一般高中没有的东西。 展示柜台里陈列着塞了许多蜘蛛干的玻璃瓶、装着一打眼珠的蛋盒(乍看之下就像蛋)、好几根三头幼虫串,以及特大号的蛇蜕。 ——这……比较像是魔女在用的东西吧?虽然有点想问那是用来干什么的,但又觉得别问比较好。 武兴味盎然地观赏商品,老板笑容满面地对他说: 「以前没看过你啊,小弟弟。」 「您好。」 「嗯,你好。」 他们互打招呼,相视而笑。 武正暗想着「老板看起来人不错呢」,六说道: 「上次领教科书时看到的阿姨,就是他的太太。」 闻言,老板笑得更开心。 「你已经见过内人啦?太好了。学院里用得到的东西这里都有,小弟弟,你以后也会常来的。我姓加藤,学生们都叫我『老爹』,请多指教。」 「是,我叫七濑武,我才要请您多多指教。」 武中规中矩地打招呼,让老爹露出略微腼腆的笑容。 武自幼上剑道场学习,比他年长的人居多,所以他学到打招呼就是要拘谨一点才适当,但其他学生都是用比较轻松的态度和老爹相处。 「好,你今天需要什么?」 六代为回答老爹的问题。 「武的化身。他用的是回避魔法。」 「那他需要的就是武器。」 老爹走到柜台的一端,掀起隔板桌走出来。 他走向店内深处的小门前,拿起系在腰带上的钥匙串,从中挑出一把。 「进来吧。」 老爹打开门,按下门边的开关,点亮了灯。 然而,刚进室内的武得定睛凝神,才能看清幽暗的室内。 一方面是因为照明数量不多,但最大的原因是,这个房间大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里是怎么回事……根本看不到房间的另一端啊。 「他吓到了、他吓到了!」 「哈哈哈~」 六和老爹看到武的反应,不禁嗤嗤窃笑。 「第一次走进这里都会吓到呢。」 「每个学生进来时的表情都一样,真可爱。」 老爹走向惊叹不已的武,拍拍他的背。 「来,走吧!武,冒险开始了。」 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只见他朝右手边的深处迈开脚步。 六踩着轻快的脚步跟上。 武仍 站在原地,再度环顾房间。 这是个一望无垠的巨大仓库。 待武追上时,老爹和六已经穿梭于武器架之间。 这边的架上是枪矛类武器,从手臂长度的短枪到四公尺长的长枪,摆放得井然有序;对面的架上则是十字弓,一样是由小型依序排列至大型;至于武经过的通道,则有部分是被各式枪枝淹没。 如果继续悠闲地观赏,恐怕会把六和老爹跟丢。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系统魔法,代表他发动过魔法吗?」 六回答老爹的问题: 「对。我记得他那时候是……拿着木刀。」 六回过头来确认,武点了点头。 「对。」 武总算追上前方两人,但他仍为四周的氛围所慑,呈现半茫然状态。 「那就是用剑了。走这边。」 老爹似乎把每种武器的位置记得一清二楚,只见他毫不迟疑地带领两人前往摆放着无数刀剑的场所, 当武抵达时,老爹已经停在目标的武器架前等他。 「武,你已经学过化身是什么吧?」 「只学过基本……」 老爹对一脸困惑的武点了点头。 「没有化身,魔法师就无法发动系统魔法。基本魔法另当别论,因为所需的魔力绝对量完全不同。你要不要先试着自己挑选看看?」 「好。」 老爹从剑架前退开一步,武走上前。 并立的剑,长度各有不同。 短剑及一些奇形怪状的剑放在后力的剑架上,分成三排。 武连瞧也没瞧它们一眼,直接走向竖立陈列的入鞘剑。 多达数十甚或上百把的剑有新有旧,颜色也不尽相同。 日本刀、西洋剑还有没见过的弯刃剑,分门别类地排列着。 「哎,这把怎么样?」 六来到武身边,拿起其中一把。 「借我看看。」 武接过剑,握紧剑柄,把剑刃拔出鞘。 那是把磨得很锋利的细剑,但是剑身不到五公分宽。 「太细了,好像很容易断。」 「是吗?那么……这把呢?」 接着,六又递出另一把不同种类的剑,并接过细剑放回原处。 然而,武刚接过剑,剑的重量就压得他的手腕直发抖。 「唔……」 纵使还没看到剑刃,武已觉得这把剑不适合。 「要我帮忙吗?」 在后方旁观的老爹看不下去,主动提议帮忙。 「麻烦您了。」 武开口请求,但老爹抓住的不是剑,而是他的前臂。 「嗯。」 「痛痛痛痛痛!」 不知何故,老爹居然用力紧握武的前臂,让武痛得哇哇叫。 「你有点肌肉,重一点的剑应该也拿得动吧?」 老爹又站到武身旁,测量他的身高。 「身高和我差不多,至于体重……还不到六十吧?」 老爹活像摆弄娃娃一般,抬起武的手臂,并指示他把手伸直。 「手臂长度也很重要。」 藉由比较武和自己的身材完成武的身体检查之后,老爹总算把视线移向剑。 「呃,我有练剑道,如果可以,我想用日本刀。」 老爹来到双刃剑架前,拔出一把剑观看,摇了摇头,又拔出另一把。武则从身后对他如此说道。 「日本刀啊……」 然而,老爹并未往日本刀的刀架移动。 「如果你有练剑道,西洋剑应该更适合你。」 「为什么?」 「日本刀是用砍的,木刀和竹刀却是用敲的。所以,如果你已经养成剑道的习惯,最好别用日本刀。刀得拉动才能发挥真正的杀伤力,用法完全不同,对你来说反而不好用。」 说明完后,老爹似乎总算找到一把满意的剑。他握住皮革缠绕的剑柄,拔出剑来。 「这个应该可以。长度和竹刀差不多,不过重量是两倍,所以起先你用起来可能不太顺手,但是不久后就会习惯。」 老爹递给武的,是一把长度比武的手臂还要长一些的双刃西洋刽。 剑鞘上雕刻着常春藤的图样,剑柄上缠绕着老旧的皮革,护手比剑道的竹刀大得多。 「怎么样?」 六从旁探头问道。 「唔~」 武沉吟着。 ——嗯,不好也不坏…… 虽然用这一把也行,但不到非用这把不可的地步。 ——或许就是这样吧? 既然称做「化身」,武本来期待看到时会有种电流窜过般的冲击,并萌生一辈子好好珍惜的感情。看来或许是他过度期待。 ——就这个吧! 武正想答覆老爹瞒,身旁的六拿起另一把剑。 「哎,这一把呢?」 发着黑光的剑鞘上有着太阳和月亮的浮雕。 「哦……那是……」 老爹还没说完,武就把剑接过来。 「这把剑比较轻,长度也刚刚好。」 用单手拿的确稍嫌重一点,但是用双手的话,现在就能挥舞自如。因此,只要稍加练习,应该能用单手操控。 最重要的是,武很中意这把剑的感觉。 仔细一看,剑鞘原本是银色的,但现在镀面已经剥落,变成黑色。 或许原来的主人很珍惜它,这把剑虽然老旧,上头却没有半点脏污,看起来像刚刚磨过一样。 最具特征的是剑柄部分。 它和一般的剑不同,剑柄与剑刃之间没有护手,取而代之的是凿空的手把。 武握住剑柄,手指微微发抖。 ——怎么回事?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感受到一股和上次发动魔法时一样的焦躁感,又像是想伸手抓扯的感觉。 老爹从武的手中抽走自己递出的剑,并把剑放回原处。 「或许是偶然吧,那把剑的前一个主人也是回避魔法能力者。」 老爹带着五味杂陈的表情说道,六微微一笑。 「是吗?那很好啊。」 然而,见到武持剑时的困惑表情,以及一样眉头深锁的老爹,六的神色也转为严肃。 「魔法师通常不会抛弃自己的化身,那个人……」 老爹解答了六的忧虑。 「那个人是大战时参战的魔法师之一,现在己失去所有魔力,应该是以普通人的身分过活。」 「莫非是十五个伟大的魔法师之一?」 六半开玩笑地问道。 老爹依旧面色凝重,喃喃说道:「嗯。」 「真的吗?好厉害!」 六大为兴奋,武却不太明白这有多么厉害。 ——十五个伟大的魔法师?我记得教科书上有写到…… 有个科目的内容是学习魔法师的历史,叫做魔法史。老师在魔法史课堂上曾概略讲解过,但由于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第一次魔法大战上,所以并未详述。 ——况且,魔法师的历史实在太长了。 虽然有些部分和世界史重叠,但也有许多单单涉及魔法师的内幕,课堂上根本没时间教授那些细枝末节。 武学到的只有大概:第一次魔法大战时,有十五个魔法师为了保护人们逃离〈引路人〉的魔掌,分割世界的时空,制造出平行世界。 可是,武完全不知道他们是哪些人。 不咸兴趣,也是他不知详情的其中一个原因。 对于魔法师仍在进行的战争,武尽量不想扯上关系。 「上头有雕刻。」 武举起剑,拔出剑鞘、观看剑身时才发现有个雕刻。 闻言,六也探头窥视剑柄表面上的雕刻纹样。 周围很暗,必须把脸凑近才看得清楚。 因此,武和六抵着彼此额头观看。 「这个……是魔法阵……吧?」 「是回避魔法阵。」 老爹点头。 「这么说来,这把剑就是魔剑。」 六拾起头,惊讶地睁大眼睛说道。 「魔剑?」 武询问是什么意思,六一面回忆,一面慢慢说道: 「对化身施魔法是常见的做法,只要画上自己的魔法阵,释放魔力时,化身就能带来加乘效果。不过,这代表其他人无法使用这把剑,对吧?」 六把视线从武移到老爹身上,疑惑地歪着头。 既然其他人不能使用,把剑放在这里就没有意义。 老爹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六的疑问。 「没错。大致来说,有几种系统魔法,就有几种魔法阵。但魔法阵的细部会因人而异,阵中央及边缘的文字和围形都不尽相同。所以,这虽然也是回避魔法阵,但是和武的魔法阵应该不太一样。」 「我从没听过拿画着别人的魔法阵的化身来当媒介的事。」 「嗯,这么做很危险。如果六拿这把剑当媒介施展神速魔法,或许整条手臂都会炸掉。」 「咦?是吗?」 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武,忍不住惊讶地望向老爹。 这么危险的东西,他哪用得来啊? 老爹微微一笑,彷佛在告诉武不用担心。 「不过,回避魔法能力者用这把剑发动魔法好像没问题。」 闻言,六皱起眉头。 「您试过了吗?」 老爹满不在乎地回答: 「当然。还有好几个学生都想用这把剑当化身,他们也试过。」 「…………」 六的表情活像吃下苦瓜一样。 她打从刚进初等科时就认识老爹,知道他有时会做一些孩子气至极的事。 利用学生测试魔法,实在不是一个成年魔法师该有的行为。 更何况…… 「不过,剑还在这里,代表没人成功吧?」 六吐槽之后,老爹微微撇开那张带着豪爽笑容的脸。 「不,不该说是没成功……该怎么说呢……」 看到老爹的表情,六已了然于心,于是忠告武: 「武,我劝你最好别试。」 或许不至于炸掉整条手臂,但是整个人被震飞却是极有可能的。 面对六的担心,武露出苦笑,又询问老爹: 「其他学生怎么样?手臂被炸掉了吗?」 老爹高声大笑。 「怎么可能?要是发生这种事,我早就被炒鱿鱼了。」 看来没这么严重。 ——说的也是,不可能把如此危险的东西放在这里…… 武凝视着手上的剑。 「怎么?你想试?」 「武,你是认真的吗?」 老爹和六问道。 武也认为,或许还有其他更安全、更合意的剑,不过,现在这把剑握起来感觉不错。 见武默默无语,老爹又从剑架上拿一把和武手上相同款式的剑,拔出剑来。 「那就问你的身体吧!」 「咦?」 话才说完,老爹的手臂便高高举起,朝武挥落。 「哇!您做什么?」 情急之下,武举剑抵挡。 瞬间,半套在剑上的剑鞘被震飞,露出剑刀。 虽然四周一片昏暗,剑身却闪耀着鲜艳的银白色光芒。 然而,武无暇观赏。 六往后退,老爹正好相反,挥剑朝武进攻。 「住、住手!」 武举剑防御,只见老爹用单手轻轻松松地挥动长剑,接连砸落。 武抵挡不住他的攻势,因而踉跄几步。 「很危险耶!」 「那当然。」 老爹露出豪迈的笑容。 「被砍到会受伤喔!不过马上就能治好,因为这里有会用医疗魔法的高明医生。」 说着,他又继续挥剑。 武很想往后跳、拉开距离,但这个地方对他太过不利。 就算想退后,只要脚往后踩一步,就会撞上背后的武器架。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武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老爹转为刺击。 同时,武的身体喷出紫色的魔力粒子。 「发动了! 六隔得远远地叫道。 「嗯,好像是。」 老爹用力拔出剑。剑并未贯穿任何人,而是刺入武器架。 在他左侧的武,眼中浮现清晰的紫色回避魔法阵。 武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预测老爹的剑招,灵敏地避开攻击。 他的系统魔法是回避魔法,能够感应到数秒后的危险并加以回避,在回避魔法之中亦属少见的类型。 多亏这个能力,武才能在被剑刺穿之前,事先预料到攻击并成功避开。 然而,事情并未因此结束。 咚!武感受到剑的鼓动。 瞬间,武眼中浮现的回避魔法阵从紫色转为暗紫色,又变为黑色。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武睁大眼睛,仰望上空,高声惨叫。 魔法粒子从他体内大量喷发。 感觉像是从头到脚、仝身上下的毛孔都打开,血液从毛孔喷发出来一般。 在远处观战的六脸上充满恐惧之情。 「武、武!」 犹如全身扭绞似的痛楚,使得武的惨叫声在仓库内回荡。 「啊啊啊啊啊!」 「别放手!」 魔力粒子开始往武手中的剑聚集。 老爹大叫,但是武根本没听见。 ——这是怎么回事……好痛……我静不下来…… 武恨不得猛烈甩动身体,以制止神经的颤动。 ——活像有虫在体内爬动似的。 这种触感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逐渐消失,但是,身体的力量仍持续被夺走。尤其是右臂,宛如麻痹一般毫无感觉。 从武的身体喷发出的紫色魔力粒子聚集于剑柄,化成浓浓的紫色粒子块。而且颜色从鲜艳的紫色变为暗夜般的暗色,最后变得和剑柄一样漆黑。 接着,手把的对侧出现一个长方形物体。 「弹匣?」 六睁大眼睛叫道。 「很好!」 老爹瞪着剑说道。 然而,武全身的魔力都被榨干,几乎快昏倒了。 武的魔力制造出来的弹匣,本来是枪枝上的物品,并不是附属于刀剑上的东西。 ——这把剑……是枪剑? 武手中的那把剑,呈现出前所未见的型态,令六惊愕不已。 ——如果是枪剑,剑身旁应该会有枪管……可是没看见啊。 六试图冷静地分析眼前的状况,但是武的痛苦呻吟声妨碍她思考。 「……我……不行了……」 魔力的喷发逐渐止息。 但是,武体内残存的些许魔力仍然蠢动着,持续往右臂聚集。 「感觉如何?」 老爹退到安全的地方向武喊话。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魔力从手臂流向指尖,又从指尖流向剑。 ——得先把剑拿开…… 武张开手指,试图放开剑,停止发动魔法。 然而—— 「它黏着我的手不放!」 武已经松开手,但剑仍黏在他掌心上。 想当然耳,他的魔力仍不断被剑吸走。 「这样就好,再忍耐一下。」 一个悠哉的声音传来,武踉跄了数步,剑依然黏在手上。 「……我撑不下去……魔力……被吸光了。」 武用另一只手努力把剑扒开。 但是,手上活像涂着顽强的接着剂一样,掌心与剑紧紧相连。 武忍不住跌坐在原地。 不光是魔力,他连身体原有的力量都被夺走。 「……呜呜!」 武发出呻吟,仰望老爹向他求助。 然而,老爹只是一直盯着手表。 ——这个臭老头……待会儿我一定要扁他一顿。 武恨不得往后一倒,直接躺在地板上,但是他发现魔力停止喷发之后,疼痛感也随之消失。 他呼吸急促,不断往地板敲击手把,试图把剑分离。 然而,剑仍是文风不动,活像一心想着要继续吸取武的魔力一般。 「很好、很好,你做得很好。」 待老爹终于靠近时,武已全身瘫软地倒在地上。 老爹用脚尖把剑踢开,不知何故,剑居然轻易离开武的手,滚落到地板上,剑柄上半部的弹匣也立刻消失。 「这把剑的魔法阵,会试图引出回避魔法能力者的所有力量。如果无法控制,魔力就会被榨光。」 「…………」 用不着老爹说,武已经明白这一点。 武一脸厌烦地撑起身体。 「这是什么啊?诅咒之剑吗?我用不来的。」 然而,老爹摇了摇头。 「不,你就选这把剑吧。」 「您在开玩笑吧?」 看过刚才的情况,他居然说得出这种话? 武瞪着老爹,老爹却一脸正经地俯视着武。 「不,不是开玩笑。使用这把剑发动魔法却没昏倒的,你是头一个。」 「……昏倒……」 听到一般人的下场,武一阵愕然。 「而且你能撑到弹匣重生,很不简单。」 老爹一睑感叹地说道。 站在远处的六慢慢走向武。 「就算要试剑,也不该让武做这么危险的事……太过分了!」 她一脸担心地看着武,接着气愤地瞪向老爹。 「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是我不好。不过武没有昏倒,结局是皆大欢喜啊。」 武一点也不欢喜,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反驳。 「一般人会昏倒,代表这把剑能够强硬引出魔力并加以释放,对吧?」 听到六的问题,老爹大大地点了点头。 「没错。这把剑的前一个主人是强魔力,魔力比一般魔法师还要多。」 「武也是强魔力?」 「就算不是,这把剑上的魔法阵并不是武的,却能令他释放出百分之八十左右的魔力,代表这把剑适合武。」 六一面聆听老爹的说明,一面走到跌坐在地的武身边,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就算试其他剑,我想顶多只能让武释放出百分之六十左右的魔力。对于回避魔法能力者而言,只要效力达到规定范围,用剑、用枪、用木棒当化身都行。」 老爹用腰间的布条擦拭自己刚才使用的剑,并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对于回避魔法能力者而言,寻找化身本来就是件费力的事。生物魔法能力者只能用有深厚感情的物品当化身,但也正因为如此,发动魔法时,可以百分之百释放自身的魔力。至于回避魔法能力者,则能用任何化身发动魔法,相对的,即使已经极力引出自身魔力,能够释放出来的顶多还是只有百分之六十左右。」 老爹捡起掉落在地的剑,竖立于胸前。 「这把剑的前一个主人是强魔力,所以释放魔力的限度较高。我推荐你用这把剑。」 六抢在武开口之前说: 「可、可是……这样的话,选择其他剑,在剑上画上武的魔法阵,意思也一样啊!」 「我不是说了吗?这把剑前一个主人是强魔力。的确,用自己的魔法阵,魔力传导起来较为顺畅,可以释放更多魔力。可是,要论他和前一个主人谁的魔力量比较多,我认为是这把剑的前一个主人。只要学会控制,用这把剑应该能比用绘有自身魔法阵的剑释放更多的魔力。」 「怎么办?武。」 六从旁询问,武一脸困惑地仰望着她。 「……什么怎么办?」 「化身就是用来将大量魔力释放到体外的道具,没有其他用途。你可以挑一把确实适合自己的,不过,如果你想发挥界限以上的力量,不妨用这把剑挑战看看。」 老爹朝武刺出剑。 「回避魔法能力者怀有生物魔法能力者无法体会的苦恼,那就是寻找适合自己的化身,有些人甚至为此花费一生。因为化身对于魔法师而言,等于自己的手臂。」 「…………」 话是这么说,但武只是个刚入门的魔法师,难以判断哪把剑最适合自己。 ——老实说,我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把诅咒之剑……而且,我不太敢用了。 老爹发现武的恐惧,便舍起剑鞘,将剑刀收入鞘中,说道: 「魔力凝聚时,不是出现了弹匣吗?」 「对。」 「这代表你可以用其他人的魔力当媒介。」 武不解其意,反问:「什么意思?」 「弹匣可以装三发子弹。这是种特殊子弹,可以藉由他人的魔力变化剑的型态。」 老爹举起剑,对武展示剑柄,并指着弹匣出现的部位。 「你可以事先请别人将魔法灌入子弹里。方法很简单,只要拿着子弹发动魔法就行了。把灌注魔法的子弹放进刚才的弹匣,剑柄上就会出现扳机;只要扣下扳机,剑身便会因为魔力而变质。」 武依然沉默不语,老爹喃喃说道: 「薄暮。」 「咦?」武反问。 「剑的名字。前一个主人叫它『薄暮』。」 「……薄暮?」 老爹递出剑,武战战兢兢地接过来。 「她说,她喜欢可以同时清楚看见太阳和月亮的时段。不过,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老爹口中的「她」,应该就是指前一个主人吧。 武有点想追问,但最后只是望着剑鞘说: 「所以剑鞘上才有太阳和月亮的浮雕吗?」 六从旁触摸剑鞘。 「真的,还挺可爱的。」 武拿着剑,终于站起来。 他的膝盖仍在发抖,不过已经比刚才好很多。 「您认为我可以控制这把剑吗?」 武一脸认真地问道,老爹也一脸认真地打包票。 「嗯,我认为可以。」 老爹的表情相当坚定。 「唉……」 武深深叹一口气。 「好吧,我就用这把剑试试看。」 「真的吗?」 老爹惊喜地睁大眼睛,但六正好相反,一脸担心地问: 「……没问题吗?」 「嗯,我觉得这把剑不错 。」 其实武很不安,但他回想起刚握住这把剑的感觉,又觉得还是该选择这把剑。 「这是直觉?」说着,六笑了。 武根本没发动魔法,他发现六是在调侃自己,便说一句「当然」,还故意睁大眼睛,让她看看眼中的魔法阵。 六呵呵笑着,武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看着两人嘻笑的老爹指向入口说: 「好,你们先回去吧,我去找合适的剑带。」 老爹走向放置皮制品的场所,武和六则走向明亮的入口。 「那把剑是加藤先生替你选的,你可以放心。他帮很多学生选过化身,到目前为止从没失败过。」 武知道六说这番话是为了让他安心,便点了点头。 「用这把剑应该没问题,不过我得多练习,不然很难控制。或许过一阵子再尝试用剑施展魔法会比较好。」 六点头附和:「嗯、嗯。」 「你的枪同样是在这里买的吗?」 武问道,六微微一笑。 「当然,是加藤先生帮我选的,也是他帮我改造的。如果你的剑刃有了损伤,或是不好收进剑鞘里,都可以请加藤先生修理。」 「好。」 两人从幽暗的仓库中回到明亮的午后光线射入的贩卖部, 「薄暮……黄昏的意思啊,好名字。」 六回过头来,见到阳光正好照耀着武手中的剑——薄暮,使浊黑色的剑鞘散发着闪亮的光芒。 ☆☆☆ 回到教室之后的武和六,看见许多焦黑的书桌。 还有发愣的伊田,以及生气的胡桃。 至于其他学生,都离席退到教室后方。 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之色,而是露出一种认命的样子。 「怎么回事?」 六走进教室,询问身边的胡桃。 胡桃一面整理乱七八糟的栗色头发,一面回以怒吼: 「还能怎么样!」 「难道伊田又失控吗?」武问。 「对!」 胡桃用力点头,顺了顺被骤风吹乱的头发。 退到教室后方的学生中,某个茫然伫立的学生有气无力地开口说话。那是住在武对面寝室的男学生。 「老师对伊田施魔法,骚动才平息下来。」 武记得这名男生的座位是靠走廊的最前排,只见那张桌子的表面变得一片焦黑。 但是,他的头更吸引武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他情急之下发动了系统魔法,只见他头上出现貌似狼耳朵的物体。 而且—— 「先别说那些,你连头发也烧焦了耶!」 听见武这么说,他用手摸摸头发。 「咦?啊,真的!真没办法。啊,耳朵跑出来了。哈哈哈……」 干笑声响起,一阵微妙的笑声随即在教室中扩散开来。 「这个班上常发生这种事,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另一个学生说道。 「……我觉得很不安。」 听到武这句话,身旁的六以前所未见的冷淡表情喃喃说道: 「我早就知道了。c班,别名地狱班。大家都说我下地狱了。」 「真的?」 「嗯。」 六一脸认真地点头,武不禁露出微妙的笑容。 ☆☆☆ 放学后,胡桃说她的魔法课业有点落后,邀武一起念书,所以武来到图书馆。 和六一起挑选的化身「薄暮」,放在置物柜中保管着。 由于既笨重又危险,且不便携带,化身是武器的学生,通常都把化身放在一楼走廊的置物柜中。武得知以后,也毫不犹豫地如法炮制。 「我去找一下资料。」 正当武起身时,挂在椅背上的书包滑落,里头的东西全倒出来。 「没事吧?」 邻座的胡桃伸手捡拾,却发现成捆的照片。 「这是……我?」 「不、不是,那个是……」 穿着学校泳衣的胡桃上半身照片暴露于本人面前,武忍不住撇开视线。 「这是游泳课拍的吧?」 胡桃检视其他照片之后,带着充满猜疑的表情窥探着武。 「哎,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带刺。 武撇开脸,力陈这些照片并非他的。 「呃……有、有人拿着这些照片……」 听到这句话,胡桃恍然大悟地露出苦笑。 「所以你替我拿回来?」 「……嗯。」 看来胡桃似乎明白了,让武松一口气。 胡桃应该不至于认定这些泳装照是他偷拍的,但他可不希望胡桃以为这些照片是他跟偷拍的人买来的。 胡桃拿着照片坐回椅子上。她似乎不太满意拍出来的成果,边看边皱眉头。 「不过,你干么随身携带?」 「我不是随身携带……」 武将东西收好,一边把书包挂回椅背一边反驳。 白天拿回照片之后,他把照片夹在笔记本里,结果忘记拿出来,没想到胡桃居然误以为他随身携带。 胡桃嗤嗤笑道: 「没关系,你是我的男朋友,用不着怕成这样。就算你在大家面前看这些照片,我也不介意。」 「这样太变态了!」 武说完,这会儿胡桃变成放声大笑。 「这些照片还给你。」 武表示自己不该把照片留在身边。 于是胡桃精挑细选过后,抽出一张。 「是啊。那么,这张给你。」 她把照片放进武的衬衫口袋中。 「你留下一张,这样就像男朋友了吧?」 「咦?可、可是……」 「你要好好珍惜喔。」 胡桃回以笑容,武无言以对地沉默下来。 照片上是坐在游泳池畔的胡桃。 她单膝竖起,朝着游泳池面露微笑。 照片拍得很好。 如果说是刊登在杂志写真页面上的照片,应该大多数人都会相信。 武感到坐立难安,咕哝一句「伤脑筋」之后,便离开座位去找资料。 胡桃仍嗤嗤笑着,凝视着动作僵硬的武。 ☆☆☆ 三天后。 游泳池旁的更衣室里,胡桃迅速地换好泳衣。 「你不是说你讨厌和男生一起上游泳课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起劲?」 六一面将脱下来的衣服扔进隔壁的架子上,一面问道。 胡桃用鼻子笑了一声。 「哼哼!因为我发现上游泳课其实也不错。」 「哦?」 六歪着头,不明白胡桃为何有此转变。 迅速换好泳衣的胡桃,望向仍穿着内衣裤的六,脸突然皱成一团。 不知何故,她直盯着某一点。 「怎、怎么?」 六问完,胡桃嘟着嘴喃喃说道: 「你是不是……每天喝牛奶?」 六不解其意,反问: 「牛奶?我不太喜欢耶。」 「那你有做背肌伸展操吗?」 六闻言,更是一头雾水。 「没有。什么是背肌伸展操?」 见六一脸错愕,胡桃投以讶异的视线。 「你在装傻吗?」 「我、我没装傻啊。」 一下说牛奶,一下说伸展操,六根本听不懂胡桃在说什么。 于是,胡桃伸长手臂,指着六的白色内衣包覆的两座丰满小山。 「你的胸部!」 胡桃生气地说道。 「咦?胸部?」 「该不会有人在帮你揉吧?」 听到胡桃荒唐的发言,六忍不住用双手遮住胸部。 「咦!你在说什么啊,胡桃!怎么可能!」 因为她的声音太大,更衣室里的其他女学生都转过头来。 六的脸颊变得一片通红。 「胡桃,别乱说啦!」 这回六改成小声抗议。 胡桃一脸诧异地盘起手臂,接着又点点头。 「也对……不太可能……可是人家都说揉了会变大啊。」 看来胡桃是真的感到疑惑。 这会儿轮到六发问: 「胡桃,有人帮你揉吗?」 这句话当然是开玩笑,胡桃却睁大眼睛,回以怒吼。 「没有!别乱说!谁会做这么变态的事!就连武也还没摸过……」 在一时冲动之下大声怒吼的胡桃,脸庞突然变得一片通红。 「差、差劲!」 胡桃大叫之后,一溜烟地跑向游泳池。 「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留在原地的六眨了眨眼。 「武和胸部有什么关系吗……」 六望着自己的胸部,歪了歪头,脑海里浮现武的脸乳。 想像中,武随即伸出双手,轻轻放到六的胸部上,笑着说道: 『我来帮你揉大一点。』 六被一阵剧烈的晕眩感侵袭,摇摇晃晃地后退一步。 「……讨厌!我……在想什么……」 六的脸颊和胡桃一样,瞬间变得一片通红。 她捣着脸颊蹲下来,猛捶自己的头。 「呀啊啊啊啊啊啊!消掉消掉消掉~~」 六对做了荒唐想像的自己施以惩罚,在场所有女生则一脸诧异地望着她。 想当然耳,六并未察觉。 第三章 魔法祭与恋爱占卜 magic festival and love fortune-telli 迈入十月之后,学院倏地变得朝气蓬勃。 因为魔法祭即将来临。 魔法祭好比一般高中的文化祭,为期两天,由初等科至高等科共同举办。 与一般文化祭的不同之处,在于学生会在活动中使用各式各样的魔法。 第二学期以来的班会课,全都用于准备这个大型活动,师生团结一心、斗志高昂,立志要把魔法祭办得有声有色。 武就读的c班尽是不擅长控制魔法的学生,所以打出安全牌——咖啡店。b班推出鬼屋,a班则是互动式cd电影。大家都对系统魔法打造的游乐设施充满期待。 六先前就读的选拔班几乎不参加校内活动,这次也没摆摊,武觉得这样实在挺无趣的。 据说选拔班的学生,大多已是联盟的主要魔法师,平时非常忙碌,别说放学后要留下来,连课都不常来上。 c班的咖啡店已经决定由武和胡桃担任服务生,六和伊田负责厨房。 胡桃被选为服务生的理由,并不像武是因为他不懂料理也不会做衣服,而是因为胡桃的系统魔法是生物魔法。 第二学期以来,她每天都进行生物魔法训练。 这一点武和伊田也一样,但胡桃是三人之中进步最快的。 现在的胡桃只要有护唇膏在手,就能随心所欲地变身。 伊田和她恰好相反。 打从一开始,学院长就说过伊田的破坏魔法极难控制。从署假到十月的今天,伊田引发爆炸的场所多不胜数,而且规模都相当庞大。 他曾因为无法抑制火焰而引发爆炸,炸掉体育馆的天花板两次;还曾五度在运动场地面上,制造出直径一百公尺的大洞。 当然,受损的地方随即用魔法修复,而且实战修练的老师使用了强力屏障覆盖全体学生,所以并未引发伤亡。 伊田有时会抱怨说他不想练了,但还是不屈不挠地持续训练。 至于武则和其他两人略微不同,仍为了化身薄暮的用法而困惑。 据说回避魔法的控制难度仅次于破坏魔法,而且由于他的化身是薄暮的缘故,控制变得更为困难。 武虽然决定使用贩卖部老板推荐的薄暮,但至今仍不禁怀疑,或许用他拿惯的竹刀更能好好施展魔法。 都已到十月,武在训练过程中,还是只能发挥四到五成的力量。 在这样的状态之下听闻十一月即将举办系统魔法考试,对于武和伊田而言,面临考试的焦虑感远远胜过对于魔法祭的期待感。 顺道一提,十月还有一般科目的期中考。 该做的事堆积如山。 十一月上旬举办的系统魔法共同考试不分年级,而是依照个人的系统魔法分类测试,学生必须达成任课老师出的试题才行。 扣除初等科,中等科三个年级及高等科五个年级的全体学生都得参加考试,因此同一时间将有大量学生应考。 虽然武很不愿意去想,可是一想到破坏魔法能力者齐众一堂同时使用魔法,就算不是伊田也会感到害怕。 伊田表面上干劲十足,但是一想起考试,笑容就变得很僵硬。 至于武呢?回避魔法能力者他只看过〈引路人〉的狼神鹰雄一个,所以他很期待和其他人见面。 不,他还看过另一个回避魔法能力者。 就是c班的导师一氏老师。 「读心回避(心眼)」的使用者一氏诚只要触摸化身——手枪,就能读出身旁人物的心思,而且是在一瞬之间。 一氏老师上课时,学生别说要偷打瞌睡,连要胡思乱想都很难。因为他在上课中时常触摸手枪,确认学生是否认真听课。 ——尽是这种能力者,感觉真糟。 在只认识两名回避魔法能力者的武看来,这两人性格都有问题,令他有些不安。 武的回避魔法叫做「直觉回避(洞察机先)」,正如其名所示,他能靠着直觉预测数秒至数分钟后发生的事,加以回避。 整个学院里只有武一个人拥有这种能力,可知有多么罕见。 听说同年级中有两个回避魔法能力者,如果单纯以应考的中等科和高等科年级数计算,回避魔法能力者大约有十六人左右。 人数最多的是生物魔法能力者,其次依序是幻术魔法、神速魔法及黑暗魔法。 胡桃使用的生物魔法,可说是最不适合战斗的魔法。如果武能选择,他宁愿选择生物魔法。 虽然武练过剑道,但他不想在剑道场外战斗。 他可不想因为回避魔法而被卷入无益的战争中。 在为了一般科目、魔法科目及准备魔法祭而忙得喘不过气的每一天,武还有其他事烦心。 其中之一就是胡桃。 打从第二学期以来,她就变得有点奇怪,最近的行动更是越来越诡异。 武一直怀着困惑与胡桃相处,而这一天的放学后,问题终于浮上台面。 事情的开端是在第三节课的下课时间。 胡桃一如往常走向邻座的武,在桌上摊开她的教科书。 「哎,武。」 「什么事?」 「这题你会吗?」 坐在椅子上的武,一面微微倾斜身体,避开距离近得几乎手臂相贴的胡桃,一面观看翻开的教科书。 胡桃的手指放在刚才课堂中教过的题目上头。 武忍不住笑了。 「五十岛,你还是老样子,对数学不拿手。」 面对武的指摘,胡桃嘟起嘴巴。 「罗唆,你到底会不会?」 「刚才教过,我还记得。呃……」 武想起要套用的公式是写在另一页上,便翻动教科书。 此时,胡桃往桌缘坐下来。 她坐下时,裙子往上移一截,整条腿一览无遗。 「五十岛,这样子太没规矩,下来。」 映入视野的大腿,令武皱起眉头。 虽然这里是最后一排,没有其他人在看,但这样武不知道视线该往哪里摆。 「有什么关系?大家都这样坐啊。」 「……不,可是……」 可是,胡桃搞不好会走光。 武用手推胡桃的腰部,试图将她从桌面推下去,但胡桃反驳: 「难道你要我站着?」 其实拿邻座的椅子过来坐就好,但胡桃似乎嫌麻烦。 「不然我站着,椅子给你坐。」 武正要起身,胡桃却压住他的肩膀阻止他。 「不用,你快点看题目啦。来,快解题,讲解给我听!」 胡桃连珠炮似地说道,让武叹一口气。 他和胡桃争论时,从来没赢过。 「好吧。」 武死了心,乖乖开始解题。不知何故,胡桃一脸不安地凝视着武。 放学后,武和伊田、胡桃三人一如往常,前往体育馆进行系统魔法训练。 和被叫去职员室的伊田道别之后,胡桃前往更衣室更衣,武则是迅速换好衣服,抢先抵达体育馆。 体育馆里已经有许多学生在进行训练。 武沿着墙壁找位子,此时,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七濑啊?唉……」 「唉……」 「怎么回事?」 穿着体育服的三个女生在进行训练的人群中聊天。 其中一个是六。 听见自己的名字,武打算离开现场、转过身去。 但是,他无法隔绝传入耳中的声音。 「跟他讲话需要勇气。」 「对啊,因为有铜墙铁壁挡着。」 「铜墙铁壁?」六反问。 武也很想反问。 他完全不明白她们口中的「铜墙铁壁」是指什么。 「就是她啊。」 「五十岛啦。」 「胡桃?」 无法从原地移动半步的武,听见六惊讶地如此间道。 「听说只要和七濑说话,就会被她瞪。」 「我也听说过。」 「是吗?」 这两个女生说得理所当然,武却大为惊愕。 「六,你太迟钝啦。」 听到朋友的指摘,六「唔」了一声。 「哎,他们好像在交往,也难怪她那样。」 「不过,有点异常耶。」 「嗯,有时候都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 「教室的气氛都变差了。」 越听她们谈话,武的脸色就变得越糟。 「……是吗?原来他们在交往啊?」 武勉强抬起僵硬的脚,迈开步伐,将六惊讶的声音抛在脑后。 ——糟透了…… 离开体育馆后,武慢慢转为小跑步,喃喃说道。 「我也觉得她最近太过火……」 武从国中开始和胡桃假扮情侣,见好就收的念头膨胀,萎缩又膨胀,不断重复。 每当他提议停止假扮情侣,就有新的男人接近胡桃,让他无法收手。 对武而言,胡桃是邻居,也是他必须保护的青梅竹马。 可是,他一直没发现这层关系已经走火入魔。 武停下脚步,仰望天空。 虽然体育馆到校舍之间是室外,但这座学院其实是存在于都厅里,运动场和体育馆也都在都厅内。 天空晴朗蔚蓝。 在虚假的景色中,武茫然呆立。 ☆☆☆ 隔天。 武走在走廊上,心情依然郁闷。 一想到被六误会他和胡桃正在交往,他就闷闷不乐。 「唉……」 武深深叹一口气,此时,走廊底端的楼梯突然传来短暂的尖叫声。 接着响起的是一道冰冷的女声,武不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喂,别挡路!」 正好经过的武,从楼梯的扶手间望向下一层楼的楼梯间。 只见一个女生跌坐在地,另外三个女生围着她而立。 教科书及笔记本散落一地,跌坐在地的女孩正在捡拾。 「你还真有脸来上学耶。」 「咦?」 其中一个站着的女生如此说道,正在捡笔记本的女孩一脸害怕地抬起头。 ——咦? 那是六。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哥背叛,害得多少魔法师成为牺牲品?」 承受着三人冰冷的视线,六垂下头来,小声回答: 「……我哥没有背叛……」 然而,其他女生立刻反唇相讥: 「啥?你当我们是白痴啊,大家都知道相羽十倒戈投靠〈引路人〉。」 但是,六依然低着头反驳: 「我哥不是〈引路人〉。」 其中一个女生发了火,打掉六刚捡起来的笔记本。 「呀!」 另一个女生踩住落地的笔记本,并将它一脚踢开。 「越看越火大!你别自称你是〈巫师气息〉的人!」 「我看你其实也是〈引路人〉的一员吧?」 「赶快退出〈巫师气息〉!」 六总算抬起头,但她的脸色一片苍白,嘴唇颤抖。 「我、我……」 见到六噤声隐忍的模样,武忍不住从楼上出声喊道: 「喂!你们在干什么?」 三个女生大吃一惊,在武跑下楼之前就迅速逃离。 「走吧。」 「嗯。」 武一边瞪着溜之大吉的女生,一边捡起六掉在地上的笔记本, 「你没事吧?六。」 「……没事。」 六用完全不像没事的平板语调回答。 「她们为何做那种事?」 武把教科书和铅笔盒也一并捡起来,一面递给六一面询问。 六撇开视线说: 「她们是〈巫师气息〉的人。」 「那不就是你的伙伴吗?」 「…………」 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 「太常和我在一起,连你也会被批评的。」 「我不在乎。」 武微微一笑。 「我在乎!你是因为我,才会跑来这种地方。」 六抱着教科书和笔记本,猛然站起来。 「——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 她突然如此大声说道,接着冲下楼梯离去。 ☆☆☆ 如果说和胡桃的关系占据现在的武的半颗心,那么占据另外一半的就是六。 自开学以来,武发现班上同学都刻意和六保持距离。 但六并非没有朋友。以前所在的选拔班里,有几个女生和她很亲密:而学院原则上是三人一组,和六同属一组的初等科男生与中等科女生也足她的朋友。 但是,其他人都对六采取奇妙的态度。 并不是像前几天武偶然撞见的那样,对六进行明确的批判和攻击,而是尽量不和六扯上关系。 ——看来,相信她哥背叛〈巫师气息〉的学生,果然比相信她哥被〈引路人〉窜改记忆的学生还多。 武曾与不记得妹妹的十对峙,所以相信十的记忆是被窜改过,可是对其他人而言,窜改记忆或许是套难以置信的说词。 不仅如此,武知道有许多学生把所属联盟当成区分优劣的基准。 放学后,武和胡桃、伊田一起练完魔法后,基于好奇心问了两人这个问题。 「联盟?我是听过几个,感觉上好像c7是龙头吧?」 胡桃所说的c7,指的是为数五十以上的联盟中规模最大的七个组织。 正式加盟国际魔法师协会的联盟中,拥有表决权的也是这七个联盟。 这七个联盟以〈巫师气息〉为首,分别是〈月蚀〉、〈奥兹会〉、〈古代赤龙〉、〈斯普利坎〉、〈卡美洛大祭司〉及〈凤凰财团〉,几乎所有联盟都会对加盟者进行加盟审查。 每个联盟都有它的特征,比如〈古代赤龙〉只准魔法贵族加入,〈卡美洛大祭司〉只准女性加入。除此之外,各联盟对〈引路人〉抱持的看法也不尽相同。 六所属的〈巫师气息〉是最为人才济济的联盟,也是最为敌视〈引路人〉的武斗派联盟。 想当然耳,他们投注庞大的金钱与人力在战争之中。 「真麻烦,不加入也没差呗?」 伊田满脑子都是自己的魔法控制问题,以及近来变得有些叛逆的妹妹二叶,因此对体制及学院的事没什么兴趣。 「可是,几乎所有学生都有加入联盟耶。」 听到武这句话,伊田的表情变得更不耐烦。 胡桃「嗯」了一声,问道: 「武,你有想加入的联盟吗?」 听到胡桃的询问,武想起六。 用嘴巴说很简单。能不能通过加盟审查姑且不论,只要举出一个联盟的名字即可。 ——不过,看到那种情景……唉…… 看到那些女生居然对同属〈巫师气息〉的六说出那么残酷的话,武一时之间实在拿不定主意。 「……我还在考虑。」 武叹着气说道,胡桃的脸色因为担心而黯淡下来。 没过几天,武再度目睹牵涉到联盟的争执, 「是你先惹我的。」 「讲什么鬼话!明明是你每次都瞪我!」 「吵死了!」 下一堂课是在理科教室上课,当武和胡桃经过回廊、走向另一栋校舍时,看见一楼有五个男学生枣在一起争吵。 武和胡桃忍不住停步俯视,一样正要前往理科教室的某个同班同学经过,确认他们在做什么之后,便说: 「哇,吵架啊?好恐怖,要是扫到台风尾就糟了,别看啦、别看啦。」 说着,那个男学生立刻把头缩回去,还用手遮住眼睛。 武也觉得被发现可就麻烦,便回到回廊中央。 「这种情形很常见吗?」 听武询问,男学生总算放开手,带着五味杂陈的表情点头。 「嗯,是啊。那些是崇拜〈引路人〉的人。」 「有这种人?」 不爱和男生说话的胡桃闻言,也忍不住插嘴。 「还有人公然宣称咧!有些人是隐性〈引路人〉。」 他把脸凑近胡桃和武,宛如在诉说秘密似地小声说道: 「他们常和〈巫师气息〉对杠。你们最好慎选朋友,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六……」 武喃喃说道。 身旁的胡桃挑了挑眉,但武和同班同学都没发现。 「这么一提,你和相羽交情不错嘛。你最好小心一点,因为两边都恨她。」 这名同学小声说道。 「两边?」 「就是〈引路人〉和〈巫师气息〉。她是〈巫师气息〉的人,对〈引路人〉来说是棘手的敌人;但是,她又因为她哥的事而被〈巫师气息〉当成叛徒看待。」 听完这番话,武心裎暗想「果然如此」。 「和她来往会被两边人马盯上,小心一点。」 说完,男学生迳自前往理科教室。 武陷入沉思,默默不语。胡桃拉了拉他的衣袖。 「走吧,武,不然会迟到喔。」 她拉着武迈开步伐。 在胡桃用力拉扯下,武一脸茫然地迈开脚步。 ——学院长说学校里是和平的,和战争无关。仔细想想,怎么可能呢?六已经在打仗了。我的眼睛到底长到哪里? 胡桃用力拉扯武的衣袖,不安地回头;和她四目相交的武打起精神,回以微笑。 胡桃眨了眨眼,慌慌张张地转向前方。 「真是的。你老是这样心不在焉,没有我盯着真的不行。」 拉着武的衣服快步前进的胡桃,脸颊微微泛红,但是武完全没发现。 ☆☆☆ 魔法祭第一天。 昴魔法学院无论是宿舍或校内,都被人群散发的热气及奇妙的亢奋感包围,学生的表情也是从一大早便充满活力。 抵达c班教室前,武已遭遇各式各样的魔法,这才发现魔法祭的盛况非同小可。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是人类、动物、来历不明的怪物及想像中的生物。 b班的教室大门,不知几时成了通往幽灵船的半毁木门。 a班教室的原址化为巨大洞口,柜台(只有这个是教室里原本就有的东西)前还坐了只小小的哥布林。 当然,那是活生生的哥布林:黑色皮肤,身高约五十公分,头上光溜溜的。不知是某人变身而成,还是制造出来的。 武到校时,班导一氏老师已经在教室里四处纠正幻术魔法的不妥之处。看来老师也是干劲十足。 魔法祭预定于九点开始,现在才八点二十五分。 伊田一如往常,最后才到。 c班推出的是高等科里最朴素的咖啡店,教室中却布置得妖艳淫靡,教武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布景是以黑色和金色为基调,仿照古城搭设;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挂着蜘蛛网,点着朦胧的烛火,昏暗地映照下方学生们的脸庞。 c班的咖啡店是以魔女的夜半集会,也就是以「飨宴」为概念打造而成。 排列于水晶灯下的八张圆桌,铺着绣金边的灰色桌巾;桌上还有三叉烛台、银制餐具及葡萄酒用的高脚杯,布置得完美无缺。 武定睛凝视这些物品,却看不出哪些是用幻术魔法制造的,哪些是真的。烛台应该是用幻术魔法做的吧?他只看得出这个。 老旧城堡的大厅一角,有四、五个穿着制服的学生倒在地上。 即使在一片幽暗中,也看得出他们个个虚弱无力。 ——是幻术魔法能力者啊…… 幻术魔法是系统魔法中强魔力者最多的一种。 使用幻术时,魔力不会持续减少,而是先决定呈现幻术的时间,再使用魔力,因此必须一次释放大量魔力,导致能力者往往在幻术出现前就已精疲力尽。 武环顾大厅,发现大厅底端与没有门的厨房相连。 不只如此,大厅左手边本来是教室的窗户,现在却多一座焦褐色木制扶手的蜿蜒阶梯,上方甚至还有一扇门可通往长廊及其他房间。 ——这里是教室吧? 这让人几乎产生空间认知上的错乱,不过使用黑暗魔法的话,确实能办到。 黑暗魔法是系统魔法中唯一可以干涉空间的魔法。 就如同学院长使用的「空间脱离(漆黑之门)」,黑暗魔法可以连接空间、缩小空间,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延展空间。 最好的证据是,大厅的另一侧角落也有四、五个学生倒在地上,宛如活尸一般在地板上缓缓爬行,似乎刚施展完黑暗魔法。 「武,你终于来啦?好慢。」 正当武看得眼花撩乱之际,胡桃走向他。 见到胡桃的模样,武再度瞪大眼睛。 「五、五十岛……你这身打扮……」 胡桃穿着黑色网袜、系着皮带,并穿着薄绢制成的束缚装。 不只如此,变身成大学生年纪的她,胸部往前凸起,教人视线不知该往哪里摆。 「……因为……老师说……」 胡桃嘟起嘴巴。 或许因为她的表情依然是高中生的五十岛胡桃,这模样看起来宛若撒娇的大姐姐,显得有点狐媚。 「呃,我觉得你穿成这样有点问题。」 平时胡桃对男性的吸引力已是非常惊人,如果她穿成这样端盘子,别说从明天起,铁定今天就有一堆男人靠过去。 「我也说过我不愿意啊!」 胡桃强调这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武无力地垂下肩膀。 「可是一氏老师说,这是训练魔法的机会,要我多使用魔法,我才……」 「那也不用变身成这个年龄吧?」 「因为太年轻穿这种衣服很奇怪嘛!」 此时,武感受到好几道视线,便侧眼打量四周。 果不其然,有好几个男生一直盯着他们——或者该说是盯着胡桃。 「……哎,五十岛。」 武还没开口要求胡桃换下衣服,胡桃便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抬起头来说: 「武,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服装?」 她的表情显得大受打击。 「不用管我怎么想啦。」 「当然要管!你到底喜不喜欢这种服装?」 武完全不明白她为何问自己这个问题,不禁一时语塞。 他又感受到好几个学生的好奇目光。 感觉宛如被拷问。 不,以现在的情况而言,该说是调教吗? 「呃……不喜欢……可是也不算讨厌……」 「嗯?到底是哪个?如果你喜欢,我就穿着。」 「不行!」 武用力抓住胡桃的手臂,跑向厨房。 胡桃跌跌撞撞地跟上。 他们穿过厨房入口。这又是个无视于「本来是教室」的宽敞空间。 负责厨房工作的数名学生,瞪大眼睛望着冲进厨房的两人。 武背向他们,抓若胡桃的肩膀说服她。 「五十岛,拜托你,要变身就变成小孩吧!」 「武,你是恋童癖?」 胡桃的答覆,威力绝大无比,令城里和厨房中的所有人哄堂大笑。 「不是!」 武立即否认,但他的声音完全被笑声掩盖。 ☆☆☆ 「武,你还在沮丧啊?」 武坐在厨房墙边的椅子上,一脸不悦。六端着装有大量莴苣的碗,经过他面前。 六穿着女仆风格的黑色洋装及白色花边围裙,正准备制作她负责的三明治。 「你……是普通打扮啊?」 武喃喃说道。 六从箱子里拿出小黄瓜,微微一笑。 「因为我负责内场。」 「哦。」 武点了点头,暗想胡桃也应该负责内场才对,这样他就不会被全班误会。 他只是想防止更多男人接近胡桃,没想到却变成这种局面,因而感到相当郁闷。 身为元凶的胡桃,踩着轻快的脚步从大厅现身。 「哎,武,快去换衣服啊。」 声音从坐着的武的正前方传来。 胡桃变身为小学四年级左右的年龄,戴着黑色三角帽,穿着朴素的黑洋装,手里还抱着黑猫布偶。 「五十岛,都是你害的,你要怎么解决?」 「你是说你的恋童癖疑云吗?」 胡桃的语气彷佛这根本不成任何问题,武不禁皱起眉头。 「算啦、算啦,只要不给别人添麻烦,管他在心里怎么想?啊,不过你要是敢靠近我家的二叶,我就宰了你。」 和六一样负责在厨房做料理的伊田在瓦斯炉旁说道。 「……喂!」 武原想否认,又意志消沉地垂下肩膀。 因为他知道多说也无益。 两小时后,飨宴咖啡店开始出现来客潮。 餐点有松饼、三明治、草莓及巧克力圣代、冰淇淋和果汁等等,以文化祭层级而言,可说是相当丰富。 客人都是昴魔法学院的学生,并无外来游客。 毕竟地点不同于一般学校,不万便邀请家长前来。 担任服务生的同学,全都穿着魔女集会中可见的服装。 像胡桃一样会用生物魔法的学生,几乎全都变身接客。有的变成露出狼耳朵与尾巴的狼人,有的变成鹰勾鼻的老巫婆(其实本人是个可爱的女生),有的变成阴森恐怖的男性黑魔法师,有的变成蝙蝠送菜单(这个也是女学生),有的变成身穿黑色长洋装的妖艳魔女(其实是男生),每个人的装扮都不一样。 想当然耳,武不能变身,他的服装是极为普通的黑裤、白衬衫加黑领结。 「呀!」 发现胡桃快跌倒,武连忙跑上前去,手扶着她的背,及时防患于未然。 「五十岛,没事吧?」 「嗯、嗯。抱歉,武。变成这副模样,我根本帮不上忙。」 由于变身为小孩,咖啡店开张以来,胡桃已经弄掉好几次盘子、跌了好几次跤。刚才也一样,她拿着乾抹布,险些跌倒。 「不,你在吸引客人方面帮上忙,已经够了。」 听到武的安慰,胡桃皱起眉头。 「这一点也不值得高兴。」 「说的也是。」 不断出错的胡桃,之所以继续担任接待工作,全得归因于某些对她投注奇妙视线的客人。 察觉到胡桃的视线后,几个男学生笑容满面地挥了挥手。 ——身为魔法师,居然还喜欢小魔女,真是够了……完全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胡桃一面对客人挤出微笑,一面拉起武的手,小声咒骂: 「灭亡吧!」 ☆☆☆ 「咦咦!」 武在厨房里高声大叫。 「我累了啦!我的排班时间明明只有上午啊。」 魔法祭开幕之后,上午的活动结束。 武对班上的魔法祭筹办委员摇了摇头。 「就说人手不足嘛!」 男学生一脸抱歉地说道。他打扮成吸血鬼,虽然不时露出和牙,但是看起来毫无威吓感。 「不要。」 武冷淡地一口回绝。 「拜托啦!七濑~~」 吸血鬼双手合十,身旁的另一个筹办委员也一样合掌请求。 「拜托嘛!七濑~~」 她穿的是普通的魔法学院制服,只不过面如土色。她在今早耗用大量魔力,似乎尚未复元。 「求求你!」 面对两人的恳求,武仍是摇头。 「我拒绝。」 「那就一个小时,再一个小时就好。」 「求求你,七濑。」 「拜托啦,七濑。」 面对身体不适的女孩一再恳求,以及可怜兮兮的吸血鬼低头拜托,武死气沉沉地垂下头来。 如果他继续严词拒绝,岂不是成了冷血动物? 「……只有一个小时喔。」 武喃喃说道。两人闻言,表情瞬间变为满面笑容。 「哦,神啊!」 「救世主降临了!」 看到望着天花板喜悦祈祷的两人,武感到啼笑皆非,但还是断然说道: 「一个小时一到,我就不做罗!」 不远处的胡桃和六也听见武这句坚决的话语。 「武就是这样,滥好人一个。」 早已换回魔法学院制服并解除魔法的胡桃说道,六微微一笑。 「嗯,他就是好在这一点。」 六也一样,已经脱下女仆装、换回制服。 听六这么说,胡桃对这句不容漠视的话语立即回应: 「哎,你这句话是什么……」 胡桃正要质问她是什么意思,六已经展开下一个话题。 「胡桃,我们一起去一个好地方吧!」 「咦?好地方?」 六自顾自地说下去,胡桃连生气或否定的时间都没有。 胡桃和六成为室友以来从未激烈争吵过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 不知道是出于计算或是天性如此,六总是这副德性。久而久之,胡桃也觉得自己处处针锋相对只是白费力气,不知不觉间便能和她正常交谈。 武是对他说什么都一笑置之,六则是用「啊,有飞碟」的方式切换话题,胡桃已经懒得一一吐槽。 「我们去找占卜魔女吧!」 六的眼睛闪闪发亮,一脸兴奋地握住胡桃的手,但胡桃立刻甩开她。 「占卜?我没兴趣。」 「不不不。」 六摇了摇头,竖起食指。 「那可不是普通的占卜喔,占卜魔女的占卜命中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耶!」 「百分之九十七?」 「怎么样?很厉害吧?」 六自豪地挺起胸膛,活像在夸耀自己的事一样。 「是用魔法占卜吗?」 胡桃产生了 些许兴趣,如此询问。六一脸开心地猛点头。 「对,是用魔法占卜。」 「嗯,那应该很准吧?」 「对,很准!她每年都悄悄出现,用魔法占卜撮合许多情侣,是个很神秘的占卜师。」 面对大为兴奋的六,胡桃的视线有些飘匆不定。 「情侣……」 「请她占卜恋爱运势的人好像很多。」 「恋爱运势……」 六没发现胡桃只对特定字眼产生反应,接着说道: 「那里的门票很抢手,今天的票才开卖十分钟就卖光了。不过,你看!」 六从口袋拿出两张对折的纸片,展示给胡桃看。 「有两张耶?」 「嗯,刚才瓦尔蕾特老师不是来过吗?这是她给我的。她说她有事不能去,就把票送给我。」 六口中的瓦尔蕾特老师,是教英文的性感美女教师。 胡桃目不转睛地凝视六手上的门票。 那似乎是只能在今天下午使用的占卜门票。 六转头望着在厨房里和伊田交谈的武时,胡桃的视线依然投注在门票上头。 「唔~武和伊田好像还在忙,我们自己去吧?」 待六再度回过头,胡桃已经若无其事地将视线从门票上移开。她装出兴趣缺缺的模样,不情不愿地答应: 「……好吧。」 ☆☆☆ 胡桃和六抵达平时鲜少有人前来的美术教室时,现场已是大排长龙。 下午的活动已经展开,队伍从美术教室一路排到走廊上。 胡桃听说,占卜是在里头的准备室中进行,便窥探教室,但是她只看到成群的女生忐忑不安地在排队,以及一扇关上的门。 排了三十分钟,终于轮到她们。六表示可以先让胡桃占卜,胡桃便战战兢兢地走进准备室。 胡桃打开门,掀开如舞台黑幕般的笨重布帘,只见狭窄幽暗的室内摆了张桌子及两张面对面的椅子。 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全身被黑色斗篷包覆的女性。 她脸上盖着薄面纱,手上戴着白绢手套,是常见的占卜师打扮。 「你要占卜什么?」 用不着听声音就知道占卜师是一位女性。 虽然被黑色斗篷包覆,但是她的身体曲线柔软,放在桌面扑克牌堆上的手指也很纤细。 胡桃不自在地坐上面前的椅子。 她从来不相信占卜,想当然耳,这是她头一次占卜。 「好,小姐,你要占卜什么?」 占卜师再度询问。 「呃、呃……恋、恋……爱……运势……」 向素未谋面的人说出「恋爱运势」这种难为情的字眼,对胡桃而言门槛极高。她的脸变得一片通红,只差没冒烟。 然而,占卜师的表情被布遮住,完全看不见,这让胡桃略感宽慰。 占卜师静静地点头带过胡桃的紧张。 「我明白了。那么,你要占卜和谁的恋爱运势?」 「……七、七濑……武。」 胡桃整个人缩起来,彷佛这是在人前做过最丢脸的事。 如果让武看见这幅光景,她真的会羞死。 ——大家占卜恋爱运势时,都不会感到难为情吗? 胡桃在心中抱怨。 ——这个占卜魔女,或者该说是真实身分不明的怪阿姨,一定在想:「这个小鬼也是满脑子发花痴。」糟透了,烂透了。 胡桃羞得连眼泪都快掉出来。 当胡桃肩膀开始颤抖时,占卜师把扑克牌放在桌上呈扇形摊开。 「七濑武是你的单恋对象吗?」 「不是!是男朋友!」 胡桃忍不住如此反驳,但随即又惊觉那只是假扮而已。 她和武不过是假扮的情侣。 然而,在她订正之前,占卜师已开始占卜。 占卜魔女把手伸到扇形扑克牌上空,口中念念有词。 ——……是说英语吗? 胡桃听不太清楚,那似乎是魔法咒语,只见占卜师手中涌现魔力粒子,往扑克牌洒落。 接着,有三张牌发出淡淡的水蓝色光芒,如同被丝线牵引一般,飘到胡桃面前。 「请把牌翻开。」 胡桃依照指示,轻轻触碰仍在发光的三张牌,将三张牌一一翻过来。 ——梅花5、红心2、方块k。 胡桃不明白每张牌代表的意义,看了牌面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胡桃仰望占卜师,在魔力粒子的淡光照射下,她看见面纱底下的红唇动了。 「不久后,你和他将面临困难。」 占卜魔女淡淡说道。 「困难?」胡桃反问。 占卜魔女连动也没动,只说: 「小心他劈腿。」 闻言,胡桃站起身,甚至把椅子震倒。 「劈、劈腿?武会劈腿?你骗人!」 然而,占卜师的声音中没有丝毫迷惘。 「扑克牌是不会骗人的。」 听见这句斩钉截铁又冷淡的话语,胡桃茫然俯视着占卜师和扑克牌。 ——命中率百分之九十七…… 她想起六说过的话,一阵愕然。 「……骗、骗人……」 胡桃虚弱无力地反驳,往后退一步。 接着,她宛若将体内的空气全吐出来一般,大声叫道: 「一定是骗人的!」 胡桃背对占卜魔女,用足以扯烂布帘的劲道掀开笨重的黑色布帘,豪迈地打开门,飞也似地跑出美术教室。 排在下一位的六听见胡桃在里头大叫。 所以她事先离开门前几步,才免于被门撞到额头或是和胡桃相撞的命运,并目睹胡桃带着可怕的表情冲出去。 命中率百分之九十七的占卜,如果不慎重挑选问题,受伤的会是自己。 因为,占卜魔女是不会说谎的。 六没去猜测胡桃问了什么。 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关注他人,现在满脑子都是某件辜。 六反手关上胡桃没关的门,与布帘后的占卜师面对面。 真实身分不明的占卜师。 就六所知,她是这几年才出现的。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从氛围判断,如果她是学生,很可能是高等科四年级或五年级生,至少一定比六年长。 魔法祭是为学生举办、由学生主办的活动,校外人士不能参加。 换句话说,这名占卜师若不是学生,就是老师。 以占卜为主体的系统魔法相当少。 ——不是回避魔法能力者,就是生物魔法能力者,没别的可能。不过,如果是生物魔法,命中率应该不会这么高。 六往椅子坐下,笔直看着占卜师。 她看不见面纱之下的脸庞。 ——如果是学生,就是选拔班的。如果是老师…… 然而,女性偏高的嗓音打断六的思绪。 「你要占卜什么?」 六眨了眨眼睛,重新打起精神。 ——没错,这个人的真实身分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一看见魔法师,就要先试探对方的系统魔法为何——这是六加入〈巫师气息〉不久后学到的守则。 ——连这种时候都要坚守联盟的教诲,我真是太病态了。 六低下头叹一口气,接着缓缓抬起头来说道: 「我要找家人。」 占卜魔女一面将扑克牌呈扇形摊开,一面回答: 「我擅长的是恋爱占卜。」 闻言,六微微一笑。 「恋爱可以等战争结束之后再谈。我想知道的是我哥在哪里,以及怎么做才能见到他,如此而已。」 这是六唯一的心愿。 在六真挚的视线注视下,占卜师似乎笑了,面纱微微摇动。 「……好,我就替你占卜你的哥哥在哪里。」 扑克牌上溢出魔力粒子。 六的手放在腰间的手枪上,维持单脚缩起的坐姿,凝视着扑克牌。 ☆☆☆ 魔法祭宛如烟火,在短暂绚烂绽放过后便结束,只留下兴奋的余韵。 活动第二天,武仍旧把大部介的时间用在飨宴咖啡店的外场工作上,只和胡桃去参观b班的幽灵船,其他年级的摊位都没时间逛,在不完全燃烧的状态下收场。 胡桃由于在第一天的占卜中得到坏结果,因而魔法祭都已结束一星期,她依然快快不乐。同行的六也一样,不知道占卜师跟她说些什么,她一直心不在焉。 唯有伊田在飨宴咖啡店中发挥主厨级的手腕,对此感到心满意足。然而,随着期中考接近,他的心情也开始变差。 非但如此,由于伊田仍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系统魔法,昨天在课堂上又把书桌烧掉,因此他很生自己的气。 月底即将举行期中考,如果可以,武也想专心用功,但是他的魔法并没有进步到足以批评伊田的地步,所以放学后三人依然持续进行组练习。 人比平时少许多的体育馆一端,武拿着薄暮,胡桃拿着蝴蝶图案的护唇膏。 伊田则拚命将意识集中于戴着化身——银色骷髅戒指的右手上头。 他的右手握着空的桥夹。 那是武的化身薄暮的附属品。根据贩卖部老爹所舌,薄暮的真正力量必须靠中级以上的魔法师使用「解除」——亦即解放魔力,才能发挥出来。 要达到这个效果,薄暮的主人必须控制魔力,让剑柄上出现弹匣,并装填灌注了他人魔法的子弹。 在这个状态下,剑柄上便会出现扳机,扣下扳机后,他人的魔法即会随着子弹发射,而薄暮就能混合两者的魔法,获得强化。 薄暮的弹匣只能装填三发子弹,所以武向老爹讨了三发装的桥夹。 经武询问使用方法之后,才知道必须手持桥夹,发动系统魔法,并尽力控制魔力粒子,将其装入黄铜制的小筒里,对于初学者而言是件很难的事。 不过,就控制魔力这一点而言,倒是很适合用来练习,于是武便各给胡桃和伊田一个桥夹。 现在伊田正拿着桥夹发动魔法。 不过,橘色魔力粒子一往伊田的右手聚集,就开始反覆地膨胀萎缩,最后越胀越大。 伊田的僵持只是徙劳无功,不久后,粒子块便胀破四射。 橘色闪光扩散开来,热风吹向武和胡桃。 胡桃驾轻就熟地施展「防护」,挡住热风。 「唉,我不行了。」 伊田一屁股往体育馆地板坐下,浑身无力地横倒在地。武和胡桃的视线进行第n度交会。 伊田缺乏集中力的程度,简直到了神奇的地步,每隔五分钟就搞这招。 「伊田,再练一下吧。」 「还要再练呀……我得回去买菜煮晚饭啦。」 「可是,你不是说你渐渐掌握到把魔力凝聚在手臂上的诀窍吗?趁着这时候练习,身体才会记住啊。」 面对武的建言,伊田只是软趴趴地在地上打滚。 「哎,可是我已经没力了。」 胡桃看不下去,挡在伊田面前说: 「你啊,就是不好好练习,才会每天烧桌子!你也该顾虑一下大家的困扰,认真一点——」 「五十岛。」 打断胡桃的是武。 横眉竖目的胡桃一看见武的表情,立刻闭上嘴巴。 因为武对她露出不容分说的笑容。 胡桃也警觉到再说下去会吵起来便闭上嘴,然而为时已晚。 伊田慢慢站起来,对两人说道: 「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我一个人练习就好。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拜拜。」 伊田举起手,转身就要离去。 「伊田,不是啦!」 武一面出声挽留,一面拉住他背部的衣服,伊田才停下脚步。 「五十岛,今天先练到这里吧?」 「可是,武……」 胡桃想留下来,但是武默默地回望她,她只好不情不愿地点头。 「好,那明天见罗。」 「嗯。」 胡桃像收藏宝物似地把护唇膏轻轻放进口袋中,离开体育馆。 留下来的武环顾体育馆,发现每个组都无暇理会他们。 体育馆里练习魔法的学生虽然比平时少,但或许是因为牺牲了期中考、选择练习魔法之故,每个人都是一脸拚命。 学院规定,练习魔法时必须间隔两平方公尺以上,所以每个人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施法时的念咒声及发动魔法时的各种声音响彻体育馆。 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使声音大一点,也会被其他声音掩盖。 尤其伊田素来以不安定的爆炎魔法闻名,所以武这个组的周围空无一人。 「……我也很努力在练呀。」 武听见被揪着背的伊田如此嘀咕。 「我知道。」 这诘是真的,武感觉得出来。 伊田已经很努力了。 打从转学以来,他从没缺过课。 在之前的学校,他迟到或缺席简直是家常便饭。 而且,他次次都参加组的练习。 虽然集中力有点不足,但已经算得上是及格。 武放开伊田,将右手上的薄暮收回腰间的剑鞘中。 「可是完全没进步!为啥?」 伊田一面气愤地怒吼,一面回过头来。他脸上出现武从未见过的失落之色。 「别担心,老师说过得花上一段时间啊。我也还不能稳定地操控薄暮,只要我们一起练习……」 「我和你不一样!」 伊田打断武的话,摇了摇头。 「伊田……」 「我没时间像你那样悠悠哉哉地练习!」 伊田急切地说道,令武皱起眉头。 「对、对不起啊,我就是悠悠哉哉的。」 「你的魔法不会伤害别人,不用那么拚命练习!可是我咧?我可能会用这双手把别人烧掉!」 「…………」 「搞、搞不好……光是碰一下,就会害二叶烧伤。」 即使明白伊田焦虑的理由,武能说的话还是只有那一句。 「所以……才更要练习……」 「我已经在练啦!你还要我怎么做?练了也没用呀!」 「伊田,并不是这样……」 「够了,我自己练,你别管我!」 「伊田!」 伊田甩开武的手,跑出体育馆。 面对焦虑之情显露无遗的伊田,武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真是个白痴…… 只要练习,总有一天能学会控制——这句话是正理。 但是,伊田也懂这个道理,根本不需要武来说。 伊田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学会控制,现在只能成天畏惧自己的力量,自然是心力交瘁。 每当他在教室里烧掉东西,就得承受同学刺人的视线,被老师逼着多加练习;现在连一起转学过来的另外两人都嫌他不够 认真,他当然会受不了。 ——啊,真是的…… 武在原地蹲下来。 此时,腰间的薄暮戳着他的侧腹。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他站起来,再度拔出薄暮。 瞬间,紫色魔力粒子从体内涌现,随即聚集到右手的剑上。 薄暮的银刃在粒子包覆之下,变成暗紫色。 第一次拿起这把剑时,剑柄上出现弹匣,但武之后再也未曾达到那种境地。 而且,武顶多只能维持这个状态十分钟。 一旦超过十分钟,他便无法将魔力留在体内。 接着,或许是出于最初释放全部魔力时所感受到的那股恐惧,他会像失去力气一般,任由剑从手中脱落。 「啊,对不起,快闪开!」 背后突然传来某人的声音,武在回头之前举起薄暮,挡在自己的后脑杓前方。 随即,一股冲击袭来,直径一公尺左右的巨大气泡在他的头部后方爆裂。 回头一看,爆裂的气泡引起骤风,把武的头发从发根往上刮起。 浮现于眼中的紫色回避魔法阵并未被这阵风吹散,只是静静地清理武的视野。 从远处释放空气炮魔法的女学生起初一阵茫然,待武面前的风散去之后,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大声呼唤: 「……呃、呃……你没事吧?」 武轻轻地点头,将薄暮收回腰间。 此时,他眼中的魔法阵已经消失,留下的只有疲劳感。 ☆☆☆ 接下来的三天,伊田都没参加组练习。 距离期中考剩下不到一星期,本来就该暂停体育馆的练习,但是,武觉得自己和伊田之间似乎多出微妙的距离。 魔法祭结束、兴奋感也完全冷却下来的学院,正准备迎接考试的到来,校内飘荡着沉闷的气氛。 武也不例外,心情变得极为忧郁。 如果他知道这一天还有个雪上加霜的事件等着他,他宁可装病也会留在宿舍里,但是想当然耳,他的回避能力没有如此灵光。 不知从几时开始和六结伴上学的胡桃,正和六一起走向c班教室。 「对了,呃……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开口说话的是六。 「什么事?」 身旁的胡桃兴趣缺缺地反问。 其实六好几次都想问,只是不知何故,一到开口的时候,她就感到迟疑,最后又不了了之。但是,今天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握着书包提把的手直冒汗,是她的错觉吗? 「呃、呃……胡桃,原来你和武在交往啊?我都不知道……魔法祭之前,我听见其他女生这么说……」 六以为自己说得满不在乎,但声音似乎有点颤抖。 六瞥了胡桃一眼,只见胡桃冷冷地回望。 「你真迟钝。」 「是、是啊,我朋友也这么说。嘿嘿嘿~」 六一面笑,一面低下头来。 见胡桃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她似乎又惹胡桃生气了。 六虽然明白,但是面对胡桃时,她选择尽量别介意。 因为她知道胡桃的情感波动比一般人剧烈。 而且提到武时,胡桃的情感波动就变得更加剧烈。 即使如此,六还是想问。 六常在教室或餐厅里看见他们在一起,之前还曾目睹胡桃喂武吃炸鸡。 ——虽然那时候我有点惊讶,但还以为那是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原来是情侣啊……原来…… ——嗯?怎么了?这和我又没关系。 接着,六的思绪一直在这上头打转。 她用不着在乎,因为她和武并不是那种关系。 ——武和我……算是朋友吗?好像也不算…… 正当六自问自答之际,胡桃似乎已经把她想说的话整理好了。 「既然知道,就别黏着武。」 胡桃停下脚步,盘起手臂冷冷地说道。 「我也不想说这种话,但是在我看来,你一直拿你哥当藉口在倒追武。」 「我、我没有……倒追……」 此时,六想起某件事,并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倏地发红。 「怎么?」 「咦?什么?」 「你刚才想起什么吧?你对武做了什么?」 「……没、没有啊……」 胡桃更加焦躁地说: 「与其听武说,我宁愿你先告诉我。我们都是女生,再说,我们是朋友吧?」 胡桃强调最后的「朋友」部分。 闻言,六抬起头,与胡桃四目相交。 ——我和胡桃是朋友。 ——既然这样,武和我……也算是朋友吧? 这让六感到很开心,莫名地松一口气。 既然如此,或许该对胡桃据实相告。 ——因为我们是朋友。 然而,六还是有点害怕,便事先打预防针: 「呃、呃……你别生气喔!」 胡桃目不转睛地回望着六。 六在嘴里咕咕哝哝地回答: 「那只是意外……」 「…………」 「他救了我的那一天,我在保健室里跌倒……碰到他的嘴唇。」 看到胡桃表情的瞬间,六发现自己错了。 胡桃那双倔强的眼睛,错愕地睁得好大。 那怎么看都是脑袋变得一片空白的表情。 「呃……胡桃?」 「你的嘴唇……碰到他的嘴唇?」 胡桃反问的声音不带任何抑扬顿挫。 六满心困惑,僵硬地点了点头。 她不敢继续看胡桃的脸,微微低下头来。 然而,当六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时,已经不兄胡桃的身影。 「咦?胡桃?」 六只有看到胡桃飞快远去的背影。 ☆☆☆ 胡桃猛然冲向校舍。 胡桃是个运动白痴,体能近乎于零,她在走廊上滑倒且撞到膝盖好几次,冲进教室时凶猛的气势引得全班同学都转头看她。 武也不例外。 「五十岛?」 见到胡桃披头散发地出现在后门,武惊讶得瞪大眼睛。 胡桃由于全力疾奔之故,此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摇摇晃晃地走向武,站到他正前方,抬起头来。 「哇!你干什么!」 武忍不住推开她的肩膀。 因为若不这么做,胡桃的嘴唇就会贴上他的嘴唇。 「你讨厌这样?」 「呃……并不是讨厌……」 「不然是什么!」 胡桃的反应比平时更为激动,大声怒吼。 武反问:「你是怎么回事?」 胡桃气得横眉竖目,调匀呼吸之后才说: 「武,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和六接过吻?」 「啊?」 「「「咦咦!」」」 面对突如其来的炸弹宣言,教室中一阵骚动。 武大为错愕,目瞪口呆。 「接、接……你怎么会说我……和六……」 「是六跟我说的。」 「你是不是误会啦?」 「没有,她的确跟我说你们嘴唇相碰。」 「嘴唇……相碰?」 如果是这种说法,武就心里有数。 「……是那件事啊?」 胡桃没遗漏武的这句喃喃自语。 「你们果然接过吻!」 「不,不是……不……这么说也没错吗?」 和六刚相识时,她在保健室里跌一跤,才发生那件事。 武一直认为那纯属意外。 不过,胡桃的反应截然不同。 「和女生接吻之后却忘得一干二净?有这种事?」 胡桃凶神恶煞地瞪着武,武小声回答: 「……因为那时候我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在乎这种事。」 「好烂的藉口。」 「你为何生气啊?」 就某种意义而言,武的疑惑是理所当然的,但胡桃激动地怒吼, 「当然啊!我们是情侣耶!你连这件事都忘了吗?」 「我记得,但那是假……」 胡桃捣住武的嘴,强硬地阻止他说下去。 「你·是·我·的·男·朋·友!有点自觉行不行!」 换成平时,面对吃了炸药的胡桃,武一定会让步。 但是,今天不然。 之前在体育馆听见的对话,仍然在武心中打转。 而且,他和伊田的争吵也对他的心情有所影响。 「哎,关于这件事……」 面对气愤的胡桃,武做好了觉悟。 为了躲避班上同学的视线,他把胡桃拉到走廊上,开口说道: 「我的确答应过和你假扮情侣,可是,你最近未免太过火吧?」 胡桃没料到武会反驳,因而瞪大眼睛。 「武,你其实很不情愿吗?」 「我不希望,呃……你老是黏着我。」 胡桃哑然无语,武索性把想说的话全说出来。 「还有,我们能不能暂时保持距离?老实说,我有时候觉得你是在拿我寻开心。或许是因为我们从小就认识,才会拿捏不好彼此的距离。」 胡桃一动也不动,彷佛在等待武的话语渗透全身。片刻过后,她才凝视着正下方的地板,喃喃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在玩弄你?」 「我没这么说……」 武不认为胡桃会对青梅竹马做出这种事。 ——或许我说得太过分…… 然而,话已经说出口,无法收回。 「五、五十岛,呃……」 武还在迷惘该如何缓颊,胡桃却抢先说道: 「……我懂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过身,以平时的步调回到教室。 武不能追上去。 因为那番话虽嫌语气太过强烈,但全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无心伤害胡桃。 或者该说,胡桃根本不该因此受伤。 因为他们只是假扮的情侣而已。 明知如此,武还是有种做错事的感觉,气得想把自己一脚踹开。 ☆☆☆ 向胡桃提出抗议后,过了一个星期。 在这段期间内举办的期中考以凄惨的结果收场。 反正武的父母不会斥责他,他大可以满不在乎。不过,他知道现在所做的一切终将回报到自己身上,实在无法乐天到考差了还嘻皮笑脸的地步。 更何况武又面临新的困难。 原本期中考结束之后,应该重新展开放学后的系统魔法组练习,但自从那件事以来,胡桃不再出席练习,甚至连待在教室时也不再接近武。 伊田同样一直缺席,所以实际上只有武一个人在练习。 武决定今天一定要打破现状,打从一早便直盯着胡桃。 到下课时间,武若无其事地对邻座的胡桃说: 「五十岛,我……」 平时都是胡桃找武说话,这是武头一次主动攀谈。 然而,胡桃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离开教室。 武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和胡桃说话,便追到走廊上。 「五十岛,我有话要跟你说……」 武对着胡桃的背影开口,但胡桃并未回头。 ——她这是在避着我?太明显了吧。 这一个星期以来都是这样o 武的确说过,希望彼此保持一段距离,但他没想到,居然会演变成连话都不说的局面。 武说那番话,只是希望能和胡桃当普通的青梅竹马、当普通的朋友而已。 胡桃无视武,走进女厕。 武站在厕所前叹一口气。 「武,你和胡桃吵架了吗?」 六从走廊上迎面走来,武露出苦笑。 「唔,这算吵架吗?」 武觉得这和吵架的意思有点不同,但或许算是吵架吧。 看到武束手无策的模样,六从下方窥探他的表情说: 「需要我陪你聊聊吗?」 武很想向六求助,但是,他又觉得必须靠自己的力量解决他和胡桃之间的问题。犹豫片刻过后,他郑重地婉拒六。 「不,我自己再看看情况。」 「是吗?」 六一脸担心地点头,先行回去教室。 武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他有把握自行解决;但最大的原因是,他觉得如果不这么做,胡桃将会就此远去。 这不是武所期望的。 他只是希望他和胡桃之间能够回到更早之前的关系而已。 一放学,胡桃便打算走出教室,但是武硬生生地抓住她。 「五十岛,等一下。」 同学们一脸讶异地看着他们,但是武管不了那么多。 胡桃试图甩开武的手,当她明白办不到之后,便紧咬着嘴唇低下头。 「你为何这样?我不是说有话要跟你说吗?」 武忍不住用强烈的语气访进。 只见低着头的胡桃脚边有颗水滴滴落。 胡桃在哭。 察觉此事的武无法动弹。 大半同学都看到了,但是采取行动的只有伊田一个人。 他叹一口气,走向两人,勾起武和胡桃的手臂,把他们拉出教室。 「小俩口要吵架,去其他地方吵呗。」 说着,他用下巴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安全梯。 「抱歉。」 武道歉后,伊田咂舌一声。 「你们两个不和好,气氛会变得很差,也不替同组的我想想。」 「嗯。」 武衷心感到抱歉。 为了避免被胡桃听见,伊田拉开武,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让一下女人,也是男子气概的一种。」 「什么跟什么啊?」 「我老爸以前说的。」 武忍不住笑了。 然后,伊田拍拍武的背部,回到教室。 至于胡桃,被武抓着手臂的她仍低着头,但是已不再哭泣。 武催促胡桃走向安全梯,来到户外的平台后,武才放开她的手。 胡桃似乎无意开口,依然保持沉默。 「哎,五十岛……呃,别再这样子。」 「…………」 「五十岛?」 武等着胡桃回话,只见胡桃靠在楼梯扶手上,垂着眼睛回答: 「你不是叫我没事不要靠近你吗?」 「但也不用这么过火吧?」 武不希望双方保持距离到连话都说不成的地步。 「我只说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没说要把距离拉得这么远。」 胡桃依然低着头。 「……因为……」 胡桃的声音真的很小,几乎快被风吹散。 「我不想被你讨厌…… 」 胡桃似乎又快掉泪,只见她用指尖擦了擦眼角。 见状,武感到很心痛。 武不想让胡桃哭泣。 或者该说,武没想到胡桃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哭泣。 「唉……」 武沉重地叹一口气,令胡桃的肩膀猛然一震。 一想到胡桃或许在畏惧自己,武的心更痛。 「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你避着我,我才大受打击呢。」 武刻意柔声说道。 胡桃闻舌,微微抬起脸来。 「……打击?不能和我说话是种打击吗?」 「当然啊。」 无视他的有弟弟月光一个就够了。 被胡桃无视竟是如此痛苦,连武自己都感到惊讶。 「……那么,一切可以照旧吗?」 胡桃以窥探的眼神望着武,武微微一笑。 「当然可以。」 胡桃随即离开扶手,走到武面前。 「咦!等……」 胡桃的左手叠上武的右手,紧紧握住。 「不行吗?」 「呃……」 武不知道什么行不行,一脸困惑。胡桃说: 「牵手行不行?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不牵,只有在学校里才牵,好不好?」 在胡桃湿润眼眸的仰望之下,武皱着眉头,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吧。」 这代表他们得继续假扮情侣。 不过,这样总比被胡桃无视好得多。 武有种陷入泥淖之中的感觉,但是他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和胡桃手牵着手,回到走廊上。 如果走在前方的胡桃希望这么做,或许他目前该维持现状。 武半是认了命,而胡桃依然沉着脸。 因为她以为武是在六的说服之下才追上来的。 胡桃逃进女厕后,曾听见他们在走廊上说话。 当时,她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 ——因为她开口,你才来和我和好吗? ——如果她没开口,你就会一直放着我不管吗? 这些问题太可悲,胡桃实在问不出口。 「武,你喜欢的是谁?」 这句心酸的低喃,她身后的武并未听见。 ☆☆☆ 当武和魔法祭及考试奋斗时,七濑家依然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 「你在干什么?」 刚从附近的区立国中放学回家的月光,一打开门便看见母亲的身影,如此问道。 「月光……」 母亲抬起头来,她手边有好几个水果箱大小的未封纸箱。 「那是要宅配的东西吧?寄给武的吗?」 月光一面脱鞋一面询问,脸上的表情颇为不悦。 母亲心知肚明,撤开了视线。 月光窥探箱中,拎起一件整齐摆放的运动服。 「武的新学校叫什么名字?」 「昴星学院。」 昴魔法学院在现存世界中的文件上,是以这个名义通行的。 为防出现问题,从学院前来的事务职员在各处施了魔法。 因此,武的家人对昴星学院的存在深信不疑。 「对对对,昴星学院,是在枥木县吗?我送去给他吧。」 「咦!」 面对月光突如其来的发言,母亲难掩惊讶之色。 月光微微一笑。 「我觉得我也该跟武和好了,所以……」 月光表示他想前往武就读的学校跟武和解,但母亲依然沉着一张脸。 「反正一月时他会回来,你不用去。」 「我想去看看。连隔壁的胡桃都一起转学,一定是所很好的学校。」 「……」 母亲的眼神说着别去比较好,但月光只是笑咪咪地把运动服放回箱中、盖上盖子。 「没关系,我送去就好。」 然而,母亲把手放在纸箱上阻止他。 「月光,别去比较好。你也要顾虑武方不方便,突然跑去学校找他,会给他添麻烦的。等他回来就好,这些用宅配寄去。」 面对坚持己见的母亲,月光的笑容黯淡下来。 「唔,妈妈很少这样对我说话,该不会是在隐瞒什么吧?」 「……我什么也没隐瞒,只是担心你。你现在没空管武吧?你是考生。」 一提到考试,月光便垂下眉毛、耸了耸肩。 「是、是,我知道啦。」 无可奈何之下,月光一脸不悦地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他的背影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月光是拖着脚走路。 尤其在有高低落差的地方,月光的脚动得特别不灵活。 母亲一直无法习惯儿子的这副模样。 她撇开视线,一脸疲惫地再衣打开纸箱,拿出月光随手塞入的运动服重新折好。 武离开家,让她真的打从心底松一口气。 性情刚烈的月光与温和的武根本合不来。 这样也好——她努力这么想。 然而,回想起记忆中的武,浮现的只有模糊的轮廓,教七濑阳子忍不住心痛。 再度回到纸箱里的崭新运动服上,多了送达时应该已消失无踪的圆形水渍。她把纸箱牢牢封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第四章 崩坏世界之战 a battle of the collapsing world 惨澹的期中考过去,季节转变为秋季,迈入十一月。 昴魔法学院的学生们为了迎接下一场考试,每天忙着练习系统魔法。不光是体育馆内,连运动场和空教室等处都成为放学后的练习场。 十一月底将举办系统魔法共同考试,简称为「系考」。这个考试正如其名,是个依照系统魔法分类、不分年级的大规模考试。 魔法学院中,一年有三大魔法考试。 首先是五月举办的班际对抗魔法战,是分年级实施;其次是这回的系统魔法共同考试;再来便是于一月底举办、活动色彩强烈的各组雪上魔法战。 这些考试都是为了监别学生们的系统魔法实力而举办,将由学院的老师们进行严格的审查与评分,并会影响下一学年度的分班。 这是武第一次参加魔法考试,虽然听同班同学说明过还是一头雾水,毕竟他才学了四个月的魔法。 他好不容易才学会控制魔法,不再被化身薄暮牵着鼻子走。回避魔法的练习,他才刚进入初步中的初步。 在系统魔法共同考试中,同样使用回避魔法的能力者将齐聚一堂,接受任课教师所出的试题。武猜想,他应该是所有学生中魔法控制得最差的一个。 由于这次的考试不分年级,除了刚开始学习系统魔法的初等科六年级以外,中等科一年级至高等科五年级都必须参加考试。在这之中,应该没有人只学了四个月魔法吧。 伊田和胡桃总算重返放学后的组练习,并比过去更加认真地进行练习。 伊田姑且不论,胡桃几乎已能完全操控生物魔法。 胡桃的生物魔法「年龄变化(变形)」,可将自己的身体变化为想要的年龄,目前的胡桃下至幼儿(胡桃不想提,所以这只是武的猜测)上至四、五十岁都可以变化,而且能够改变的不仅是全身外貌,也可以局部变化。胡桃就曾经变身成波霸小学生给他们看。 只不过,胡桃老是抱怨这种魔法一点用处也没有。 因为如果是格斗形式的实做测验,她一定是头一个被打败。 所以,胡桃参加放学后的练习时,总是以基本魔法为重点进行训练。 就练习本身而言,他们三人和其他学生一样认真。 不过,武和伊田、胡桃的关系依然处于尴尬状态。 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松交谈,每天一到五点,伊田便立刻回家;武送胡桃回宿舍的路上,也飘荡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武很想和他们重修旧好,但又觉得自己不该道歉。在缺乏契机的状态下,彼此的关系一拖再拖、毫无进展。 唯一可以商量的六,最近变得越来越疏远,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攀谈。 武知道六误会他和胡桃是情侣,也曾犹豫过该不该把实情告诉六,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胡桃反对也是原因之一。 武手握薄暮,眼中闪耀着紫色魔法阵,望向体育馆对侧墙边的某个组。 混杂人群的后方,六和同一组的初等科男孩及中等科女生似乎正在休息,他们坐在一旁开心地聊天。 男孩举起双手,不知在模仿什么。六和另一个女生见状,都捧腹大笑。 「武,差不多该结束了。」 胡桃从身后说道,武回过头来,点了点头。 「哦,嗯。」 「那我也回去啦,明天见。」 伊田将散发着橘光的魔法粒子从手臂上拨掉,快步走出体育馆。 武微微地叹一口气。 虽然武的朋友不少,但他从没和朋友变成这样的前例。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么一提,我曾和朋友吵过架吗? 武和弟弟月光也鲜少吵架。 因为父母总是要他忍让弟弟,而他也认为自己该这么做。 与朋友相处时亦然。他一直认为,如果自己让步便能平息纷争,那么他就该让步,因此从没发生过无谓的冲突。 所以,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好。 「武,我们也回去吧。」 在胡桃的呼唤下,武将薄暮收入鞲中,抑制住魔力,并迈开脚步。 周围有许多学生正在施展系统魔法与基本魔法,他们相当热衷于练习,总是练到六点体育馆关闭为止。 突然,某个学生施放的魔法袭来,眼看着就要击中胡桃,幸好武拉了她一把,闪开魔法。 这点小状况还用不着回避魔法。 武用胸膛接住踉跄的胡桃,突然感受到视线,回头一看不禁瞪大眼睛。 因为体育馆彼端的六正看着他。 「……五十岛,离远一点。」 武推了推胡桃的肩膀,拉开距离。 「啊,嗯,对不起,我没事了。谢谢你,武。」 武没发现胡桃脸红心跳,用力拉起她的手。 「咦?武?」 平时总是胡桃拉武的手,这回轮到自己被拉,胡桃更是面红耳赤,小跑步跟随着武。 胡桃面露开心的微笑,但走在前方的武正好相反,表情相当僵硬。 ——被当成情侣是无所谓,但被当成练习中还在打情骂俏的人……可就很讨厌。 不知道六是怎么想的?一思及此,武就坐立难安,逃跑似地离开现场。 ☆☆☆ 过了一星期。 一成不变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在系统魔法共同考试即将来临,学生们都失去从容、急忙练习之际,事情突然发生了。 六从学院里消失。 室友胡桃担心到点名时间仍未归来的六,报告舍监,而舍监又联络学院。 老师们当晚就彻底搜索学院校区内的每个角落,但并未找到六。隔天早上,武才从胡桃口中得知此事。 c班导师一氏诚随即找武问话。 大半学生都是住宿,如果人不在学院里,通常是回家,但武知道六的情况不同。 因为六曾说过她的双亲已经过世,她没有家,一直是和哥哥十住在宿舍里。 一氏老师也很担心六,但他只知道六不在学院里,其余一无所知。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从职员室回到教室的武,对坐在两侧的伊田和胡桃如此断言。 「『什么事』是什么?」 一提到六的话题,胡桃便一脸厌恶地皴起眉头。 「她不在学院里,我想一定又是去找哥哥,结果回不来。」 武如此主张。 伊田看着附近超市的宣传单,漫不经心地说: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啦。」 伊田满脑子想着明天的便当要带什么饭菜,显得兴趣缺缺。 「就是说啊,武,这样根本无从找起。说不定她只是回现存世界的家而已。」 武摇了摇头。 「六除了哥哥以外,没有其他家人。」 「咦?」 「是喔?」 不光是胡桃,连伊田都惊讶地抬起头。 「嗯,她本人说的。或许是因为这样,她才一心想救回哥哥。」 「原来是这样呀。」 伊田似乎感触良多,一脸凝重地点头。 「即、即使是这样,我们也帮不上忙。就拿魔法来说吧,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才学会一点基本魔法,伊田甚至还会爆炸呢!」 见两人都同情六,胡桃连忙插嘴。 然而,系统魔法受到批评的伊田立即反驳: 「喂,这句话我可不能听过就算了,五十岛。这个礼拜我没破坏任何东西 耶!」 「才不过一个礼拜而已。」 胡桃又望向武。 「哎,武,老师们会去找相羽的,我们不该插手。」 「…………」 虽然如此,武还是很担心六。 六不在学院里,十之八九是去找〈引路人〉。 上次六为了救回哥哥而偷偷溜出学院,因此被学院长狠狠斥责一顿,并从选拔班降级到c班,做为惩罚。 之后,她安分地过了一阵子的学生生活。 学院长曾说过十的事交给〈巫师气息〉来处理,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却没有任何进展,这也难怪六会按捺不住。 武的心底深处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担心她。 ——因为六和我……有点像。 一心想拯救哥哥十的六,和依然被弟弟月光憎恨、只能逃避的自己。 虽然理由不同,但和唯一的手足无法相互理解,真是很痛苦的事。 ——只要能获得月光的原谅,要我做仲么都行。 打从发生意外的那一天起,武便觉得自己该退开一步,承受弟弟的所有愤怒与憎恨。 但是,这让他非常痛苦,其实他很想逃开。 ——无论哥哥如何冷漠对待,六依然努力挽回他。 看到这种情景,武开始觉得,或许有一天自己也能和月光重修旧好,回到坦然注视月光、一起练剑道的那个时候。 「或许六的寝室里有什么线索,可以由此知道她去哪里。」 武沉默了好一阵子,其余两人本来以为他已死心,听到这句话又惊讶地看着他。 「等等,武,你是认真的吗?」 胡桃的惊愕随即转为焦躁,眯着眼反问武。 然而,武不能置之不理。 「拜托你,五十岛,你能不能去六的书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不要,我才不想做这种事。」 「拜托啦!」 武双手合十向胡桃恳求。 「……武。」 「我不能进枫叶宿舍。」 枫叶宿舍是昴魔法学院的女生宿舍,和男生居住的常春藤宿舍隔着校舍相对而立,不是武能够轻易靠近的地方。 如果男生进入女生宿舍,可能会受到退学处分。 胡桃用力拍桌,站了起来。 「不要!」 她似乎打从心底感到厌恶,恨恨地又说一次。 「我才不要偷翻别人的东西!」 武也不想做这种事,但没有线索是找不到六的。 「拜托啦!好,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什么事都行。这样如何?」 胡桃动了动眼珠,朝武瞥一眼。 「……或许什么线索都找不到,这样我也可以提出要求吗?」 胡桃虽然一脸气愤,但武知道她说这句话等于是答应了,不禁笑逐颜开。 「可以。那你肯帮我找呗?」 胡桃大大地叹一口气。 「我是勉为其难喔!」 ☆☆☆ 成为魔法学院出入口的镜子走廊。 那是一条左右墙壁都贴满镜子的走廊,换作一般学校,是足以称为正门的场所。 不过,由于住宿学生居多,为了出入校外而使用这条走廊的人很少。 两百多公尺长的走廊两端,各有一扇白色的木制双开门,一边是通往校舍,另一边是通往宿舍的后院。 武站在无人的走廊上。 他已经在走廊上待了十五分钟,还没有人经过。 望着冰冷巨大长镜中的自己,武不禁面露苦笑。 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的表情死气沉沉。 昨晚他几乎没睡,眼睛下方多出黑眼圈。 他很担心六。 她是不是又被〈引路人〉追杀?是不是被抓住? 一思及此,武就坐立难安。 虽然拜托胡桃代为寻找六的线索,但武仍感到迷惘。 因为即使得知六的下落,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武能做的,只有前来这条镜子走廊。 六失踪这三天,武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来这里。 魔法学院没有正门或后门之类的出入口。 虽然外观上是存在的,但那只是把制造出来的影像贴上去而已。 为了防止魔法师进出,学院周围施展非常强力的结界魔法,师生都是经由走廊出入学院。 六应该也是经由这条镜子走廊外出,想当然耳,回来时同样会经过这里。 ——如果我能去接她就好了。 但是武办不到。 因为使用镜子移动有其限制,只能连接到自己知道的场所。 目前武能够使用镜子移动的场所,只有这个学院的镜子走廊和家里的洗脸台,剩下的就是现存世界中几处有穿衣镜的地方。 如果六身在学院外崩坏世界的某处,武根本没有办法前往。 崩坏世界中的东京和现存世界中的东京虽然是同一个地点,但是年代完全不同。 武知道的是二〇一五年的东京,停留在一九九九年、人类全数消失的东京对他而言,等于是从未去过的地方。 既然镜子无法通往没去过的地方,武自然到不了学院外头。 ——在这里枯等六也不是办法。 武叹一口气。 胡桃和伊田都乐观地认为,大过几天会自行回来,但是武上次曾目睹六被追捕时的情形,实在无法如此乐观。 此时,通往校舍的门开了,一个看似高等科学生的男生走过来。 他看起来比武大两、三岁。 男学生身穿类似潜水衣的套装,肩上挂着霰弹枪。只见他站到镜子前,牢牢地绑好鞋带, 看见男学生这身打扮,武皱起眉头。 某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你要回家啊?」 武隔着一段距离出声问道,男学生一面绑鞋带一面回答: 「不,现在正在作战。」 他用僵硬的声音回答完后,起身固定枪带的位置。 这时,他才望向武。 「你不是选拔班的吧?」 潜水衣似的服装胸口上,有一个黑白相间的月亮纹章。 面对他强烈的视线,武把手放到腰间的薄暮上,接着露出困惑的微笑。 「对……可是,我是受托来支援的。我是回避能力者。」 闻言,男学生眯着的眼睛恢复原状。他似乎对武失去兴趣,重新转向镜子。 「哦,原来是这样,再见。」 说完,他便要通过镜子离开。 武连忙说: 「等、等等……」 「干什么?」 男学生一脸诧异地转过头。 「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因为之前的作战一败涂地。那时我们不是死了两个学生,学院长也受伤吗?」 「…………」 武倒抽一口气。 ——他刚才说……有两个学生……死了? ——原来外面真的在打仗? 男学生没发现武的惊讶之色,继续说道: 「那个作战只有三个联盟参加,输了也没办法,毕竟对手在战术上获得完全的胜利。不过这次是c7总动员,要是这样还输,那可就糟糕。」 「…………」 「别担心,你是基层人员,应该不会被派到危险的地方。现在正展开大规模作战,等准备好以后,应该就会配置门房。」 男学 生似乎认定武的茫然是出自于不安,表情略微缓和下来。 「你是哪个联盟的?」 「咦?呃……〈巫师气息〉。」 武随口说道。 「哦?我是〈月蚀〉的绿川,如果在那边碰了面,请多关照。」 「好。」 他的手抵在镜子上,形成一个淡褐色魔法阵,通道随即开启。 「呃……你多小心。」 武忍不住说道。绿川似乎觉得好笑,一面踏入镜子一面笑道: 「哈哈,谢啦。」 于是,他留下魔法阵,消失于崩坏世界中。 ☆☆☆ 「你是说真的?」 胡桃皱着眉头问道,武断然点头。 「嗯。」 「办不到的啦!」 胡桃说的没错,武自己也明白。 「可是,我只有这个办法。」 面对一脸沉痛的武,胡桃的表情变得更加不悦。 六失踪三天的放学后。 留在教室的只有武、胡桃和伊田三人。 其他同学都前往体育馆或其他练习场,自发性地练习系统魔法。 武叫胡桃留下来时,胡桃已有不祥的预感,得知是为了这件事后,她更是满心郁闷、一脸不快。 武拜托胡桃查看室友六的物品,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查出六的下落,刚才就是在谈论成果。 六的抽屉里有一份一九九九年的东京地图,上头用红笔和蓝笔做了许多记号。 胡桃把这份地图交给武。 ——交给他以后才说这种话,太卑鄙了。 武说要离开学院去营救六。 胡桃一脸不悦地瞪着武说: 「外头在打仗耶!」 武「嗯」了一声,微微点头。 胡桃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是傻瓜啊!这样等于去送死!」 「可是,六……」 「她是自愿去的,而且她会用魔法,和我们不一样!」 胡桃用强烈的语气说道,武垂下眼睛回答: 「就算这样,我还是担心她。」 「…………」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胡桃张大嘴巴,随即紧咬嘴唇。 ——担心担心……就只会担心她…… 武摊开胡桃带来的地图检视,胡桃则是狠狠瞪着他。 ——满嘴都是六,我也……嗯,是有点担心啦! ——别看她那个样子,其实她冒冒失失的,不但会在泡澡时睡着,还像小孩样,在床上放了一堆布偶,而且会跟布偶说话;又常没吹乾头发就睡觉,结果隔天早上变成爆炸头。 这么一想,胡桃的怒气稍微冷却一些,忍不住叹一口气。 ——寝室很大,感觉起来怪怪的,总觉得特别安静。 一直保持沉默的伊田取代低下头的胡桃,开口说道: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武从地图抬起头来,望向伊田。 「如果找不到相羽,该怎么办?」 「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 武立刻回答,伊田略微思索过后说: 「可是,之前她不是跑去樱谷高中吗?搞不好现在也在现存世界咧。」 「不,这次绝对是在崩坏世界里。」 「为啥?」 「现在学院外似乎正展开大规模作战,六的哥哥八成参与其中……」 「所以,相羽应该也是去那里吗?」 「对。」 此时,胡桃对武所说的某个字眼有所反应。 「哎,什么大规模作战?」 武不想回答。 如果告诉胡桃,她一定会更加担心并反对。 武折好地图,放进自己的书包中站起来。 「五十岛,拜托你,在我回来之前别告诉老师。」 「…………」 武直直凝视胡桃,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知何故,这令胡桃感到害怕。 「你打算一个人去吗?」 原本坐着、双脚大剌剌跨在桌上的伊田也站起来。 「蠢毙了,懒得理你。」 伊田把书包挂在肩上,撂下这句话便快步走出教室。 「……武……我……」 胡桃有讦多话想说,但不知何故,她完全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抓着武的衣袖, 武微微一笑。 「五十岛,我马上回来。」 「…………」 平时,武柔和的笑容总是让人安心,现在却让胡桃感到胸口苦闷,很想放声大哭。 「傻瓜!」 胡桃大叫之后冲出教室。 被留下来的武,只能听着胡桃的脚步声在走廊上逐渐远去。 ☆☆☆ 镜子走廊,下午六点过后, 武先回宿舍放下书包,才又来到这个地方。 地图收在他的制服胸前口袋中。 武知道外头的战况越来越激烈。 但是,他必须尽快找到六,不能在这里乾等。 「你在这里干什么?」 武站在走廊上时,另一个高等科学生全副武装地走来。 他穿的不是学院制服,而是类似军服的藏青色制服,胸前还有个五星纹章。 ——是〈巫师气息〉的纹章。 上次遇见的绿川,他胸前是〈月蚀〉的月亮纹章。 事后武查询过c7的纹章,所以这次立刻看出对方是属于哪个联盟。 「我在等人。」 然后,武窥探着男学生问道: 「你是不是要去参加作战?」 「嗯,是啊。」 男学生和之前的绿川一样,仔细地检查鞋带。他一听见「作战」二字便抬起头。 武按着胸前口袋里鼓起的地图说: 「我收到指令,必须送一样东西给〈月蚀〉的绿川。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我已经等很久,伙伴却没有来。我必须尽快把东西送过去。」 对方露出诧异的表情。 「你没拿到门房的徽章吗?」 「……啊,对……」 其实武根本不知道「门房」是什么,但他姑且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 「唔,〈月蚀〉在哪里布阵?我是要去惠比寿。」 「没关系。」 看见武的态度,男学生皱起眉头。 「要是离得很远怎么办?」 「我、我记得在附近……」 武撇开视线,男学生更为讶异地仰望他说: 「你不是选拔班的吧?我没看过你。」 「我、我不是选拔班的,但我用的是回避魔法。」 武知道回避魔法能力者的数量极少,在每个联盟都是稀少分子。 果不其然,男学生不但接受这套说词,还产生了兴趣反问: 「哦?回避魔法吗?是哪一种?」 「『直觉回避(洞察机先)』。」 「哦,真棒,怎么不加入〈巫师气息〉?」 此时,男学生猛然回过神。 「啊,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我要走了,你真的要跟来吗?」 「对。」 男学生手抵住镜子,变出魔法阵,开欧通往崩坏世界的通道。 身后的武紧紧握住腰间的薄暮剑柄。 无论现在前往的是什么样的地方,都不会影响他该做的事。 ——……六。 镜子表面宛若起了涟漪的水面一般,摇曳荡漾。 开启通道之后,男学生毫不迟疑地穿过镜子。 武也随后跨出一大步。 然而,在他全身将要进入镜面的前一秒,有个物体猛然撞上背部。 在推挤之下,武滚落镜子彼端。 某个出自武以外的声音,迎向这种荒唐的着地法。 「你们在干什么!」 是刚才那个男学生的声音。 重如腌渍石的物体把武压扁,他连头也抬不起来。 「哎呀,抱歉,不快一点镜子会关上嘛。」 「喂,伊田,你很重耶!快走开啦!」 熟悉的两个声音令武瞪大眼睛。 待重量渐渐从身上移开之后,武起身望向两人。 「伊田……五十岛……为什么……」 两人并未看向武,而是环顾四周,发出惊叹之声。 「呃,这里是学院外头吧?」 回答胡桃的不是男学生,而是另一个在场的人。 「你们是学院的学生吗?快回去!」 一名女性坐在奢华的天鹅绒座椅上,武就跌坐在她的脚边。 身披白色斗篷、戴着帽兜的年轻女性冷冷地望着三人。 「唉……」 男学生大大地叹一口气。 「这可不是在玩,你们立刻全部回学院。」 他所指之处,放着一面等身大小的穿衣镜。 武站起来,发现自己正位于四张榻榻米大小的小屋里。 不过墙壁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面。 地点是都会区的小巷正中央。 就像在小巷里摆了一个特大号玻璃盒,大家全装在里头一样。 「百合小姐,抱歉,这些人能拜托你处理吗?我再不走会赶不上集合时间。」 男学生说完,女性微微地点头。 见她答应了,男学生便穿过墙壁走到外头。人类似乎可以直接穿过这个无门玻璃盒的墙壁。 武看得一愣一愣的,此时,女性说道: 「我现在就打开通往学院的镜子。」 女性并未触摸镜子。 她甚至没离开椅子,只是用指尖对镜子抛出适量的魔法粒子,画出魔法阵。 「来,快回去,这里很危险。」 通往学院的镜子再度开启。 然而,武摇头拒绝。 「我的朋友在外面。」 女性微微皱起眉头。 「你的朋友是选拔班的学生?」 「……现在……不是了。」 胡桃接过武的话,对这名女性说: 「我们在找相羽六。」 「相羽……六……」 女性依序望向武、胡桃和盘着手臂静观其变的伊田,回答: 「我没看见她,她没经过这里。」 「六是三天前外出的。」武说。 女性闻言便撇开视线、垂下头来。 「那她不可能还活着。」 「什么意思?」 「你们自己看。」 女性移动视线,示意三人观看。 透明墙壁彼端的遥远天空中,武看见许多鸟在飞翔。 不,那是看似鸟的物体在飞行。 然而,身旁的胡桃喃喃说道: 「……那是……人?」 看上去小得像黑点的物体,正以鸟类绝对无法达到的速度互相撞击、火花四射,随即以丑拙的姿势旋转掉落,但紧接着又有黑点从其他地方上升。散发着数十、数百种色彩的光芒,把天空照得一片明亮。 武凝视着某个落下的黑点,发现那是摊开手脚、头下脚上坠落的人,不禁毛骨悚然。 「现在c7正展开作战,外面……」 女性的说明突然中断。 看似暗灰色泥巴的物体,突然从四人所在的小屋上方洒下,导致玻璃盒剧烈摇晃、劈啪作响。 「呀!」 「哇,这啥啊!」 继胡桃和伊田之后,武也忍不住屈身蹲下。 黏液性物体如生物一般,在小屋上方聚集,化为巨大圆球,随即飘浮起来。 有只手臂从圆球中伸出来。 手臂剧烈地上下摆动,似乎想逃走。 但是,化为球体的泥团猛然朝着空中飞去。 只见前方有一个男魔法师浮在空中。 他是独力飘浮于空中,并未借助任何工具。 魔法师再度把球体狠狠砸向附近的大楼墙壁。 球体炸开、泥巴飞散,里头的人露出身影。 疲软无力的男人被黏液黏在墙上,并未落地。 他微微张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对面的魔法师也念念有词。 瞬间,蓝色与红色闪光交错于两人之间,互相撞击。威力较强的蓝色粒子犹如箭矢一般,连人带墙贯穿了男人。 战斗结束,魔法师收回泥球,黏在墙上的男人掉落地面,对手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不光是武,胡桃和伊田也哑然无语。 正当三人茫然仰望之际,女性以冷静的声音说: 「这里很安全,因为是在任何魔法都无法通过的屏障之中。」 女性对瞪大眼睛观看外头的三人叹一口气。 「你们连盒垒和门房都不知道,应该不是选拔班的吧?你们是哪一班的?」 伊田最早回过神,用阴郁的声音喃喃说道: 「c班。」 女性摇了摇头。 「现在立刻回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然而,仍注视着外头的胡桃突然发出「啊」一声,武和伊田循声望去。 只见十几只老虎在小巷前方的道路上奔驰。 殿后的老虎背上坐了个人。那个人一跃而下,瞬间也变成四脚野兽。 「人变成老虎……」 胡桃无意识地抓紧身旁武的手臂,武也紧紧回握她的手。 即使亲眼目睹外头的情况,胡桃仍不敢置信、浑身僵硬,她的手冰冷地颤抖着。 「是〈巫师气息〉的装甲兽化小队,似乎陷入苦战。你们会妨碍士兵通行,快回去吧。」 女性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未起身强制驱赶三人离开。 虽然武已逐渐了解外界的状况,但他不能退缩。 「我得去找六。」 说着,他试图和刚才的男学生一样穿墙外出。 他先触碰墙壁,测试能否穿墙。 此时,坐在椅子上的女性头一次发出怒吼, 「别碰屏障!」 武回过头来说: 「六一定还活着。之前她也曾被〈引路人〉追捕,但是独自逃脱了。所以,六一定还活着。」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让你们通过。c班学生到外面,等于是送死。」 在女性的瞪视下,武笔直地回望她。 武明知道会有危险,但还是来到这里。 因为他有种感觉——若在此时打退堂鼓,他再也见不到六。 「只要从这里踏出一步,你也会被视为战斗员。懂了就快回去学院,参观时间结束了。」 女性厉声说道。 然而,武的思绪已经飞到外头。 ——六就在外面…… 放在胸前口袋里的地图,感觉起来格外滚烫。 地图上的红色记号几乎都被打叉,只有一处是用新的墨迹圈起来。 胡桃突然拉扯武的肩头。 「武,回去吧。」 她的声音流露出恐惧。 「求求你,武。」 平时一向强势的胡桃,此刻脸色发青。 武抓住胡桃的双肩。 「五十岛,你立刻回学校,伊田也一样。」 「你打算怎么办?」 武没回答伊田的问题,只是推开胡桃的肩膀。 胡桃退后两、三步,睁大眼睛。 「武?」 「抱歉。」 武转过身,穿过结界屏障。 瞬间,身体有种薄膜攀附的触感,不过穿墙外出这件事倒是很容易。 「等等!」 武已经听不见背后的声音。 因为屏障内外的空间是相互隔绝的。 「等等,武!你别去!」 胡桃伸出手想追上去,但伊田抓住她。 「五十岛,我们还是回去呗?好不好?」 「武!」 胡桃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伊田一眼,用力踩向他的脚背。 「痛死啦~~~~」 趁着伊田跳脚松手之际,胡桃冲出屏障。 「喂!五十岛!」 伊田连忙追赶,不知不觉也来到外头。 待伊田回过头时,眼中已经不见小屋的影子。 「咦?奇怪,为啥?」 被称为盒垒的出入口只认持有门房徽章的人,一旦走到外头,任何没有徽章的人或魔法师都看不见更摸不着盒垒。 想当然耳,伊田不知道此事,武和胡桃亦然。 伊田发现,比起消失的盒垒,追赶胡桃更为重要,便跟着拔腿奔驰。 他马上找到胡桃,同时和武会合。 〈巫师气息〉和〈引路人〉正在小巷正面的道路上激烈交战,武决定先藏起来,篝他们离开。 三人蹲在大楼地下停车场入口的低洼处,等待战斗结束。 「哎,刚才掉下来的人……死了吗?」 「应该是呗。」 胡桃和伊田都叹一口气。 「真是个乱七八糟的地方。」 正当两人闷闷不乐之际,武则是一脸认真地盯着地图。 「武,你眼珠的颜色……」 颉桃察觉后指出这一点,伊田也惊讶地望向武。 「你啥时拔剑的呀?」 武的右手握着薄暮。 「你们两个最好也做好随时使用魔法的准备。」武说。 胡桃伸手摸了摸裙子口袋,一面确认护唇膏还在,一面低下头来。 「可是,我……又不适合战斗。」 「还有基本魔法啊。」 「那个……也还在练习。」 伊田对畏怯的胡桃贼贼一笑。 「不不不,五十岛可以变成小孩逃走呀。」 「看到刚才的情况,你还讲得出这种话?他们才不管是不是小孩,照杀不误。」 胡桃啼笑皆非地耸了耸肩。 在两人谈话时,武依然在看地图。 伊田和胡桃终于将视线转向地面上摊开的地图。 「这里是惠比寿呗?」 「应该是。」 伊田和胡桃找寻着惠比寿的位置,武用手指指出来。 「从这份地图来看,现存世界的惠比寿和这里的不一样。这个世界的惠比寿没有花园广场。」 找出自己的所在地点后,便可知道六做记号的地点离这里不远。 「画红圈的是车站一带吧?」 诚如胡桃所言,惠比寿车站附近的某栋大楼被画了圈。 武拾起头,看见两人正在认真研究地图。 「哎,现在或许仍来得及回去,你们还是回去比较——」 然而,两人打断武的发言。 「我不回去。」 「我也不回去。」 「可是,说不定会遇上危险,不要紧吗?五十岛,你刚才是不是还尖叫?」 胡桃故意装蒜,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尖叫。」 「咦?你有呀。」 听到伊田反驳,胡桃斜眼瞪着他,再度否认。 「没有!我一点都不怕!」 武忍不住笑了。 「好,那我们快点找到六,再回来这里。」 「嗯。」 「收到!」 胡桃黠了点头,伊田则举手行礼。 「喂,你别这样行不行?」 「我怎么样?」 「说什么『收到』,你耍白痴啊?」 「我很认真呀。」 「…………」 胡桃整张脸都皱起来,武和伊田相视而笑。 ☆☆☆ 那栋大楼的顶楼上刮的风比其他地方更冷。 六跑上楼梯,冲到顶楼,从并排的冷气室外机之间大叫: 「哥!」 她知道哥哥有百分之九十七的机率在这里。 在学院魔法祭中请占卜魔女占卜之后,六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到来。 她带着哥哥命名为「亚瑟」的手枪。 相羽十循着声音回头,用不带感情的眼神看着六。 他背对午后的夕阳,位于阴影处的脸庞如黑暗一般漆黑。 「又是你?」 站在顶楼凸缘上的十跳下来,走向六。 直到十走近,六才发现他手上的军刀「兰斯洛特」沾满鲜血。 六不愿去思考那是谁的血。 或许是〈巫师气息〉的伙伴,或许是她认识的学院学生。 无论是谁的,六害怕知道事实。 「别再缠着我。」 十挥了挥军刀,拿出布条仔细地将血拭去。 在这期间,六为了克制肩膀的颤抖,紧紧握着拳头。 把军刀收回腰间的十再度回望六时,她才开口。 「我不会死心的。我已经决定,会追着你到天涯海角,直到你和我一起回去。」 对于六这一番迫切的话语,十回以嘲弄的冷笑。 「我不是你哥。」 六把手伸进口袋里。 见状,十立刻举起戴着白色手套的手。 然而,当他发现六拿出的既不是化身也不是武器之后,便立刻垂下手臂。 「看完这个以后,你还能这么说吗?」 六把数张照片扔到哥哥跟前。 「那双白手套,是我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 散落的照片上映着年幼的兄妹。 少年戴着宽松的白色手套,和妹妹脸凑着脸,面露微笑。 少女则是一脸害羞地竖起两根手指,比着v字手势。 看来是感情融洽的两兄妹。 但是,他们却被十踩在脚底下。 「这种东西要造假还不简单?再说,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我已经是〈引路人〉的十。」 冷酷的视线贯穿六。 「要我一起回去?已经亲手杀死数名〈巫师气息〉魔法师的我?要说梦话,等睡着以后再说吧。」 「……哥。」 哥哥的态度依然和上次一样冥顽不灵,六无言以对地垂下头来。 ——我本来以为,他看过照片以后多少会有些动摇,没想到一点效果也没有。 此时,东南方数公里外似乎爆炸起火。 是〈引路人〉和〈巫师气息〉交战所引发的火灾。 六知道〈巫师气息〉正在惠比寿车站南方和〈引路人〉交战。 作战三五六、三五八是在三天前展开,参与作战的是包含c7在内的多数联盟。 作战一旦 开始,联盟便会增加崩坏世界的门房数目。 所谓的门房,指的是管理崩坏世界及现存世界所有出入口的黑暗魔法能力者。他们会制造不受魔法干涉的特殊结界屏障,只允许持有徽章的人使用镜子。 六便是趁着作战开始之际,通过〈巫师气息〉旗下门房制造的某个出入口,来到崩坏世界。 她知道哥哥今天会在这里现身,一直潜伏于附近的大楼里。就她这三天所见,c7的战况实在不太乐观。 〈引路人〉这回是把重点放在支配空域,在地上则是延续上次的豺狼作战,由最小单位组成的部队趁夜暗杀高级魔法师,成效斐然。 六虽然很想帮助〈巫师气息〉,但她告诉自己,救回哥哥才是真正的目的,始终在远处静观局势。 这三天来,十铁定是在进行豺狼作战。 爬上这栋大楼之前,六亲眼目睹遭到冰冻的魔法师从顶楼掉下来。 在地面砸个粉碎的冰块染成红色,绽放出阴森可怖的血花。六冲进大楼时,不禁热泪盈眶。 她不愿相信自己的哥哥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 「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上次见面之后,我时常想起你。」 「?」 六不懂十的言下之意,回望着他。十面露冷笑说: 「把你变成冰雕时,什么姿态才是最美的呢?冻结颈部以上部位的时候,要怎么做才能把脸上的泪痕也表现出来?我在心中反覆揣摩过好几次,会替你把哀痛欲绝的表情永远保留下来。」 十牢牢戴好手套,开心地笑着。 「哥、哥………你不会做这种事的。」 六摇了摇头。 「不,我办得到,用我的魔法就行。你说我是你的哥哥,那你应该知道,我的『邪恶冰霜』能够冻结任何东西。」 六更加用力地摇头。 「不,你从不对有生命的物体使用这种魔法,从不曾把魔法用在这种事上。」 「看来你记忆中的哥哥是个无聊的男人,根本浪费了这股力量。」 六瞪着面露冷笑的十说道: 「你曾经用冰做花送给我。」 「哈!」 奇异的声音令六瞪大眼睛,只见十顿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用冰做花?你是说真的吗?居然把魔法用在这种办家家酒上头,真是杰作!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别笑!你从前都是把魔法用在助人之上,从未用来伤害别人。」 十似乎还没笑够,一面抖动喉结一面说: 「你还是死心吧!我要用这股力量驱逐所有人类及〈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制裁与〈引路人〉为敌的人。你的宝贝联盟、宝贝朋友还有你,全都会被我化为冰块粉碎。我会替你把生命变成花朵。你应该看到了吧?大楼正下方的红色玫瑰。」 「……哥。」 十的白色手套在一阵愕然的六面前闪动。 「『解除』!」 一切开始于突然之间。 白色手套喷出淡水蓝色的魔法粒子。 六知道十念的是用来解放中级以上系统魔法的咒语,立刻做出反应。 「『解除』!」 「太慢了。」 然而,十的攻击比六的举枪动作更快。 「伸长!『千牙刺』!」 周围的地面被薄冰覆盖,数条如巨大牙齿般的冰柱刺向空中。 「『飘浮』!」 六使用浮游魔法飞上空中,闪避攻击。 「没用的。把她打下来,『巨雹雨』!」 大量如拳头般的冰雹随着风一道吹来,砸向六的身体。 六在风压之中举起手枪,射向哥哥。 「『雷电水车』!」 从枪口释放的黄色魔法粒子绘出一个巨大魔法阵,一道闪电随即破阵而出,在两人之间化作水车般的圆轮,把冰雹全数弹开。 「对了,你用的是神速魔法。」 十乐不可支地笑着。 「哥,别打了!」 浮在空中的六叫道,但十并不理会,再度举起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 「『钻石雪松』。」 十几条冰柱宛若成长一般开枝散叶,迅速袭向六。 这个魔法是六和十在玩耍时创造出来的。 「既然忘了……既然把我忘了,就别用这个魔法!」 六把手枪指向伸出枝叶捕捉自己的冰树。 泪水从她的眼中飞散开来。 「『熔流喷射』!」 从枪口射出的粒子,画出一个尺寸前所未见的魔法阵。 接着,电击的热流射穿逼近六脚边的冰冻枝叶。 然而,六被后方的枝叶绊住脚,因而失去平衡。 「啊……」 六跌了个四脚朝天,十从下方无情地宣告: 「结束了。『疾刺知更』!」 刚诞生的冰雕知更鸟,如子弹般从冰树之间冲刺而出,六毫无抵抗之力,全身都被割裂。 「呀啊啊啊啊啊!」 衣服破裂,血液四溅,剧痛窜过体内。 六无计可施。 冰如沙尘一般飞散,待一切回归虚无后,十俯视倒在地上的〈巫师气息〉中级魔法师相羽六。 「花费我不少工夫啊。」 十缓缓靠近,屈身确认六死了没。 瞬间,六猛然睁开眼睛,没有持枪的手抓住地面上的某个东西。 「你上当了!『迅影电鳗』!」 薄薄散布在地面上的黄色粒子立即聚集起来,形成数条如蛇一般的带状物体,缠绕着十。 「什么!」 六撑起身子,用力拉扯左手的粒子束,将十捆绑起来。 「唔……」 十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地呻吟着。 见状,六忍不住做了个小小的胜利手势。 「成功了!」 六用「熔流喷射」攻击冰树时,便透过树缝,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地面上铺一层薄薄的魔法粒子。 六勉强撑起递体鳞伤的身体,松一口气。 此时,有人在她耳边轻喃: 「什么成功了?」 「哥……」 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背后传来哥哥的声音。 六没能呼唤哥哥。 因为被黄蛇捆住全身的哥哥十,在六的眼前粉碎。 「很遗憾,那是冰雕。」 无情的声音如死神般捕捉住六。 「唔……啊……」 她的脖子被人从后抓住,身子整个腾空。 冰冷的白色手套,勒住六纤细的脖子。 「……哥……」 ——我得用手枪攻击背后的哥哥…… 虽然六这么想,手却从指尖开始冷却麻痹。 「听完你的话,我练习了很久。现在做得很像吧?六。」 「?」 在几乎中断的意识之中,六诧异地听见这句话。 「……嗯?我在说什么……」 十的手稍微松开。 「哥……你……想起……来……了吗?」 六感觉得出背后的哥哥正感到困惑。 「不是!都是因为你老说一些混淆视听的话!」 「那是你……的记忆……是我……跟你……说过的话……」 十升上初等科六年级后,开始上系统魔法课。 「邪恶冰霜」属于破坏魔法,是最难控制的魔法之一。 十每天都沉浸于特训 之中。 一直陪伴着哥哥的六,当然不会置身事外。 『哥哥笨于笨脚的,要多练习才做得像。我也陪你一起做吧。』 当时,老师出了用冰制作动物的课题,让十伤透脑筋。他先用黏土练习,可是做什么都是四不像,令他烦恼不已。 于是,六陪着他一起捏黏土,捏出大象、长颈鹿和企鹅。 『我是在陪你玩。』 『才不是呢!是我陪你练习。』 六反驳,哥哥笑得很开心。 ——那时候的事……他还记得。 对六而言,现在的状况糟到极点,但她的胸中萌生出些微的希望。 「真碍眼的女人,我就直接从喉咙把你冻起来!」 「……哥……」 哥哥的心中,还有能够挽回的部分。 只要知道这一点,六已心满意足。 ——我不必放弃。 ——我救得回哥哥。 然而,意识开始逐渐远去。 她的身体已经没有感觉,连微微睁开的眼睛也快要闭上。 ——只差一步…… ——明明只差一步…… 六没发现手枪脱手,她把手轻轻放在勒住自己脖子的哥哥手上。 虽然冰冷,但手套里永远是哥哥温暖的手。 六的眼睛渐渐闭上,世界也随之隔绝,落入黑暗之中。 ☆☆☆ 六和十交战之际,武一行人正拚命赶往车站。 「走这边。」 武从大楼后方奔向数十公尺前的转角,并在转角处的花圃后蹲下。伊田和胡桃随后跟上。 武的右手握着出鞘的薄暮,双眼中浮现紫色魔法阵。 他们靠着武的系统魔法「洞察机先」,先一步察觉敌人的气息,一路避开〈引路人〉与〈巫师气息〉的魔法师,逐步接近车站。 随后跟上的伊田滑进花圃后方的狭窄阴暗处说: 「我本来觉得你的魔法真是莫名其妙,没想到挺有用的。」 闻言,胡桃投以啼笑皆非的视线。 「当然啊,直觉就等于预知耶!」 正如胡桃所言,武使用的回避魔法「洞察机先」经过训练后,似乎可以提升直觉的感应力。四个月前,武只能感应到一瞬间之后的事,但现在已经可以感应到一分钟之后的事。 然而,这个能力不像预知能力那样是以画面呈现出未来的事。 武只能直觉性地感应,详细的现象则宛如被省略了,他无法看见。 有时像接收到电子讯号一般,背上直打颤;有时则是产生异样感,藉此察觉危险。 现在也一样,武感觉到有物体从前方道路的东侧过来,距离近在咫尺。 「嘘!」 武对背后的两人竖起指头,示意他们保持安静。 数秒后,五个飘浮在空中的魔法师从东侧横越道路。 藏青色年篷翻飞,隐约露出底下的藏青色军服。 ——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 如果被他们发现,铁定又会被逼着回去学院。 武一行人躲在原地,等那五人通过。 确认他们离去之后,武站起来,将魔力凝聚于手上的剑。 「!」 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令武按住脑袋。 「武?」 胡桃担心地窥探着武。 「这条路感觉起来有点危险。」 武指着离车站较近的东侧路线。胡桃望着直行的道路说: 「那我们从那边绕过去?」 然而,武缓缓摇头。 「还不知道那边安不安全,必须……先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武继续在持剑的手上凝聚魔力。 从武的身体释放的紫色魔力粒子完全覆盖住薄暮,粒子不安定地摇曳着。 「武,别太勉强。」 胡桃轻轻将手放到武的手臂上,但武无意识地甩开她。 ——我必须更加……更加集中,找出绝对可以抵达六身边的路线…… 武闭着眼睛,努力供给魔力给薄暮。 「再一下……哈、哈……」 武开始喘气。 此时,他感应到另一股气息。 「后面有人来了。」 伊田回过头。 「我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 伊田的耳朵也听见有人跑来的脚步声。 「武,够了,真的遇见敌人再想办法吧。」 胡桃离开花圃后方,走向道路。 「这条路没人。」 她回过头,对武和伊田说道。 伊田和武跟着奔向直行道路的胡桃奔跑。 然而,当胡桃转向右手边的小路时,武突然感到一阵胆寒,全身发抖。 「五十岛,别走那边!」 武试图阻止,但为时已晚。 有物体从上空飞来,在胡桃的正前方着地。 那是三道漆黑的影子。 降落于大楼之间阴影处的三只乌鸦,一瞬间化为三名男女。 「乌、乌鸦变成人啦!」 追上胡桃的伊田瞪大眼睛。 「怎么回事?」 胡桃往后退。眼前的两男一女脸上毫无笑容,直瞪着武一行人。 「学院的学生吗?」 「他们没穿战斗服。」 三人看起来都是二十岁出头,披着同样的黑斗篷。 斗篷底下穿的似乎是便服,看起来不像军服。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看来像是首领的凶恶男人询问伊田。 「因、因为……呃……我们有点事要办。」 伊田结结巴巴地在嘴里咕哝着,男人皱起眉头。 「你们是哪个联盟的?c7规定得穿军服吧。」 「和联盟无关。」 这次回答的不是伊田,而是从旁插嘴的武,这让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 「无关?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只是来找人,不是来打仗的。」 听到武的回答,另一个男人一脸好笑地说: 「这些家伙在说什么啊?来到战场却不是来打仗的?」 「真好笑的笑话。」 首领也露出冷笑。 「就算是学生,只要人在这里,便是〈引路人〉的敌人。如果你们肯乖乖投降跟我们走,我可以不伤害你们。」 「我拒绝。」 武立即回答,男人笑得更开怀。 「那只好让你们尝点苦头。」 「要打啊?」 一直保持沉默的唯一一名女性露出厌烦的表情,但她身旁两个男人,已经把手伸向腰间的武器。 「别说了,速战速决吧。」 两个男人按着剑,女人则是摸着胸前的胸针。 「「「『解除』!」」」 三人同时叫道,只见不同颜色的魔力粒子从他们的身体喷出。 武一行人早已拿着化身,但他们没有任何动作。 与他们对峙的〈引路人〉女魔法师见状,诧异地眯起眼睛。 「他们不『解除』耶?」 「瞧不起我们啊!」 男人勃然大怒,首领提醒他: 「别大意。」 钴蓝色、酒红色及米黄色三种鲜艳的魔法粒子,发着光往他们的化身集中。 「「「『干劲』!」」」 三人又叫道,只见粒子如薄膜一般包覆住身体。 武一行人不知道那是基本魔法中的高段结合魔法。 不过,武和胡桃立刻发动防御魔法。 「「『防护』!」」 然后,慢了半拍的伊田也慌慌张张地施展基本魔法中最简单的防御魔法。 「哦,对喔,『防护』!」 看见覆盖武一行人身体的少量魔力粒子,眼前的男人发出嘲笑: 「哈哈,你们听见了吗?真可爱,『防护』耶!我好久没听到了。」 「可以杀掉他们吗?」 女魔法师冷淡地问道,带头的男人点头。 「上头指示尽快和特遗部队会合,这里就交给你,我们先走一步。」 「好。喂,这里交给你啦。」 两个男人和来时一样,瞬间化为乌鸦。 他们留下那名女性,转眼间便飞走。 「既然如此,速战速决吧。」 女魔法师依然一脸厌烦,只见她摸着胸前的天鹅胸针叫道: 「『兽化』!」 她的身体在转眼间化为其他生物。 「呀!」 「这家伙搞啥啊!这次变成猫耶!」 胡桃和伊田往后退几步,武则是紧握着剑柄走上前。 「……那怎么看都不是猫吧。」 要说是猫,体型未免太过巨大,漆黑柔韧的肢体远超过两公尺长。 「是黑豹……吗?」 正当胡桃如此喃喃说道之际,它扑向胡桃。 「五十岛!」 武连忙抓住胡桃的手臂,往旁一拉。 「啊!」 武抱着倒入怀中的胡桃,眼睛注视着黑豹。 「没事呗?」 伊田问。胡桃似乎仍处于惊吓状态,僵着脸点了点头。 落在胡桃刚才所在之处的黑豹,优雅地舔着前脚。 但是,那个地方已经变得惨不忍睹。 「地面整个凹下去……」 伊田一阵茫然。 武察觉到危险,大声叫道: 「伊田,左边!」 「哇!」 黑豹这回改为扑向伊田。它的前脚被魔力粒子包围,散发着淡黄色光芒,是用魔法强化了前脚。 伊田躲开,柏油路面上又多出一个大洞。 「能躲到啥时呀?」 伊田一脸铁青地说道。 听闻这句话时,武已经对薄暮释放魔力。 「!」 强烈的头痛袭来,痛得武忍不住呻吟。 每当武想知道更久以后的事,薄暮便会无视武的意志榨取力量,宛如要逼他交出更多魔力一样。 如果在此时放弃控制会有什么下场,武非常清楚。 「武!」 胡桃仍被武抱在怀中。 看见武一脸痛苦,连她都快跟着掉眼泪。但她并未察觉自己的神情,只是持续仰望着武。 见状,武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令胡桃惊讶地眨了眨眼。 「我看见了。」武说。 「咦?」 胡桃还来不及反问,武便将她推向自己背后。 此时,黑豹落到武的正前方。 武及时避开,黑豹不满地用鼻子哼一声。 但那仅止于一瞬间,黑豹又立即咬向武的咽喉。 武挥剑砍去,它马上往后跳开。 只见它在剑刃所及的范围之外蹲下来。 「伊田,集中精神。」 武说道,视线没离开黑豹。 「我已经很集中啦!」 伊田回以怒吼。 「不是,我是要你做好施放魔法的准备。」 明白武的意思之后,伊田神情严肃地点头。 「了解。」 武背后的胡桃握紧双手问道: 「武,你打算怎么做?」 即使是没有直觉感应能力的胡桃,也察觉到一股不祥的预感。 「五十岛,你先退开。」 武左臂往后一挥,叮嘱胡桃别上前。胡桃的不支变得更加强烈。 「武!」 武随即挥剑施展魔法: 「『弹打』!」 这是用魔法粒子弹开物体的基本魔法。 从薄暮剑身喷出的粒子飞向黑豹。 然而,黑豹灵活地闪开。 早已预料到这点的武,继续施展魔法。 只见黑豹左纵右跳,全数闪开,并且步步缩短它与武之间的距离。 「好快!」 武大叫的同时,黑豹也扑过来。 「武!」 武勉强用剑防御,但砍向黑豹前脚的剑刃却被弹开,反而是武往后踉跄几步。 黑豹用强化过后的前脚弹开剑刃。 ——不会吧…… 黑豹一度着地,随即又扑上前来。 武的剑发出与金属相撞的尖锐声音。 而且,武输给对手巨大的身躯,豹爪嵌进他的肩头。 「武!」 胡桃的惨叫声响彻四周。 再度落地的黑豹穷追猛打,张口又是一阵乱咬。 当武与黑豹搏斗之际,站在不远处的伊田正把魔力聚集到右手。 这固然是因为武叫他这么做,但是目睹武在他面前挨打,他自个儿也是怒火中烧。 看见武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胡桃的脸色已经由铁青转为苍白。 「……武……」 这个地方似乎经历过好几次战斗,周围大楼的外墙都已剥落,露出的混凝土墙上也有无数裂痕。 武被黑豹逼进死路,背贴着大楼墙壁,勉强防御对方的攻击。 黑豹强力的下颚张得大开,数度咬向武。 武把头往右一偏避开攻击,在被黑豹压制的状态朝伊田叫道: 「伊田,对准右上方打!」 「咦?什么?这里吗?」 伊田看清黑豹和武的位置之后,连忙把右手伸向前。 瞬间,伊田的橘色魔力扩散开来,覆盖周围一带,随即爆炸。 火焰和热风吹向武和黑豹,连后方的胡桃都被骤风波及,她连忙蹲下。 武在几乎燃烧殆尽的热气与炫光之中举起剑。 「『破坏』!」 紫色魔力一直线飞去,打碎些微凸出的大楼屋檐。 厚厚的混凝土块朝着武和黑豹落下。 眼见自己的橘色火焰散布四周,伊田恨不得蒙上眼睛, 「呃!」 伊田低叫一声,胡桃抬起头见到眼前的状况,不禁大叫: 「喂,伊田!」 武和黑豹所在之处与落下的混凝土块一同烧成黑炭。 「不会吧……武……」 胡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只见比混凝土块略大的黑豹身躯,有一部分正奇妙地蠢动着。 然后,武推开毛皮,缓缓从下方爬出来。 「搞啥,原来有肉垫挡着呀!」 伊田松一口气,垂下肩膀。但是胡桃和他不同,歪着嘴哼了几声。 她跑向伊田,狠狠殴打伊田的背。 「白痴!你差点连武都烧掉了!」 勉强起身的武从旁缓颊: 「不,我知道会变成这样。」 即使如此,胡桃还是横眉竖目地瘪着嘴。 「它死了吗?」 伊田缓缓走向黑豹。 武摇了摇头。 「应该没事,只是昏倒而已。我们趁现在快走吧。」 黑豹不但被伊 田的火焰击中背部,还成为混凝土块的肉垫,应该会有好一阵子动弹不得。 「话说回来,人类变成豹的魔法,真是深奥呀。」 伊田频频点头说道。 「既然是女人变的,那就是『豹女』吧?唉,这我可萌不起来。」 闻言,胡桃一声不吭,狠狠踹了伊田的小腿一脚。 ☆☆☆ 再度朝着车站方向迈开脚步的武、伊田和胡桃三人并未再碰上其他魔法师。 「你还好吧?武。」 胡桃不安地问道,式微微一笑。 「没事,血好像止住了。」 刚才和黑豹的战斗中,武全身上下都被爪子抓伤,但他的表情却很开朗。 「多亏五十岛勤练治愈魔法。」 武笑容满面地说道,胡桃猛然撇开脸。 「……那、那是基本魔法之一,会用是应该的。」 勤练基本魔法的胡桃,能够使用治愈魔法「止血」,多少治疗了武的伤势。 「我和七濑都不会呀。」 伊田嘿嘿笑道。胡桃嘟起嘴巴说: 「可不可以别把我和某位暴投王相提并论?」 「谁是暴投王呀!」 「你刚才的魔法不就打歪了吗?」 连帅气收尾的魔法都被批评,这回换伊田嘟起嘴。 「成功就好啦!喂,你也说句话呀,七濑!」 见争论的矛头指向自己,武露出苦笑。 「结果圆满就好,对吧?五十岛。」 武用眼神示意胡桃别再继续争吵,胡桃才耸耸肩闭上嘴巴。 「别说那些了,我们已经到了。」 武指着越来越近的某栋大楼。 「就是那栋大楼呀?」 三人总算抵达六所在的站前大楼。 那栋大楼的顶楼,暴露于比秋风更为冰冷的严冬空气中。 爬上楼梯的三人打从走到大楼的正下方起,表情便是一片僵硬。 因为在抵达楼梯之前,他们在后门看见一团染血的冰块。 里头或许有人,但武和胡桃,甚至连伊田都不敢上前确认。 他们撇开视线,穿越现场,爬上楼梯。 在数台冷气室外机的后方,武的眼睛毫不犹疑地捕捉到他们。 男人似乎正要离开现场。 一头黑发、腰插军刀、戴着白色手套的男人,抱着一名娇小的少女。 「……六?」 听见武这声几乎被凰吹散的呼唤,站在顶楼凸缘上的相羽十回过头来。 冷酷的视线贯穿他们,胡桃和伊田的表情变得更为僵硬。 然而,唯独武不同。 「你把六怎么了!快放开她!」 武全速疾奔,穿过冷气室外机之间。 他冲到十的面前,举起薄暮。 「哇,好恐怖,他抓狂了。」 「武、武!」 即使如此,十的神色依然丝毫未变。这样的十令伊田和胡桃心惊胆寒,愣在原抽无法动弹。 「快说!你把六怎么了!」 十一直用不带感情的眼神看着怒吼的武,直到此时才若有所悟地说: 「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你……哦,对了,是上次在现存世界的时候。」 被十抱着的六一动也不动。 见状,武知道六昏倒了,不认为她死了。 如果她已死,十不会抱着她离开。 看见武的眼中已经浮现魔法阵,十露出无声的微笑。 这让武更加焦躁,怒视着十说道: 「当哥哥的人,居然对妹妹做这种事!」 「又来了?说够了没有?老是说着妹妹、妹妹,在这个世界里,兄妹有什么意义?」 十的声音极为平静,丝毫不为武的怒气所动。 「我是〈引路人〉的魔法师,她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这就足以构成杀人的理由。」 十冷静的模样令武更加愤怒。 「什么〈引路人〉……什么〈巫师气息〉……这算什么理由!」 十带六回去之后会对她做什么,可想而知。 想必如他自己承受过的遭遇一样,〈引路人〉将会窜改她的记忆。 见武张牙舞爪地瞪着自己,十叹一口气。 接着,他把怀中的六扔到一旁。 「六!」 武整个心思都飞到被粗鲁扔下的六身上,十一面嘲笑这样的武,一面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 「『解除』。」 十原以为武也会立刻发动魔法,但是武没有动作,令他意外地瞪大眼睛。 「怎么?你不『解除』啊?」 然后,他随即意会过来。 「哦,对了……你是外行人,还不懂得用魔法。真是辛苦你,特地跑来送死。」 武重新握紧薄暮,横挡在自己和十之间。 十用看着可怜虫的眼神望向武,讥笑着说道: 「不过,我不会客气的。」 瞬间,武的「洞察机先」感应到许多危险。 然而,为时已晚。 「『钢索风雪』!」 十的右手喷出的淡水蓝色粒子绘成一个魔法阵,数条冰化成的钢索不光是朝着武,也朝着伊田和胡桃袭来。 武被扫向右手边,伊田和胡桃则被砸往楼梯方向的墙壁上。 冰霜汇聚而成的粗大钢索一反它的材质,如同鞭子一样弯曲绕动,往武的头顶上砸去。 「『防护』!」 武施展防御魔法,用剑弹开钢索。 「外行人用的魔法。」 十淡然地对自己施展魔法。 「『干劲』。」 十的左手释放出武根本无法比拟的大量魔力粒子,包覆他的全身。 瞬间,十右手的冰钢索变得更粗、更长也更为强力。 「呀啊啊啊!」 「哇呀呀呀呀!」 胡桃和伊田的叫声传来,武回过头,看见两人被钢索撂倒。 冰化成的钢索也朝着武破风袭来。 钢索轻易突破武的防御魔法「防护」,施展出剧烈的一击,连人带剑痛击了武。 「唔!」 薄暮被弹开,武宛若被发热的鞭子鞭打一般,忍不住缩起身子滚到一旁。 十望着这幅光景,一派悠闲地解说: 「基本魔法中,同时对自己施展防御、强化、集中的三合一魔法就叫『干劲』。就算你不会用,也该记住。」 武中了由肩至胸的一记斜劈,忍着痛楚听十说话。 此时,后方传来伊田的声音。 伊田和胡桃离得比武更远,所以钢索的威力较为降低,他们的伤势不重。 「蠢蛋,接我这招!」 随着伊田的叫声,橘色火团如火焰放射器一般膨胀并袭向十。 「火焰……破坏魔法能力者?那就用『冰霜城堡』。』 钢索瞬间分散为淡水蓝色粒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冰城围住伊田。 「这、这个墙壁是啥呀?」 冰城的外观就像冰雕祭里常出现的童话王国城堡,煞是可爱。被关在里头的伊田握拳,揍向厚重的墙壁。 「要制造火焰,必须有氧气才行。只要把你关在里头,限制氧气量,你就无法使用火焰。」 「妈的,我马上用火打破这种烂墙!」 也不知道伊田究竟有没有听到十说的话,竟开始将魔力凝聚到右手。武的直觉感应到接下来将发生的事,大声叫道: epilogue 她开启镜子通道,穿过宛如水面般波动的镜面,来到那个场所。 现存世界的东京充满崩坏世界没有的事物。 最好的证据是,她的耳朵听见通过大楼前的救护车警笛声。 她连着面纱脱掉深帽兜。 瓦尔蕾特·诺斯吐了口气,理了理金黄色的头发,快步走向前。 她很想去见至今仍在沉睡的至爱,但她的脚步却在抵达寝室之前停下来。 一个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从走廊底端走来。 见状,瓦尔蕾特皱起眉头。 然而,对方露出一如既往的冷笑,轻佻地向她挥手。 「哎呀呀,辛苦你啦。这次又受谁之托去占卜吗?」 瓦尔蕾特不改不悦的表情,反问: 「别说这个了,吉平,我听说了。亏我帮你把舞台都准备好,你居然没抓住相羽六?」 鹫津吉平垂着眼角,抓抓头说: 「哎呀,惭愧。」 可是,他看起来根本不像觉得抱歉。 「输给妹妹的哥哥派得上用场吗?」 面对瓦尔蕾特的指摘,鹫津歪了歪头。 「唔,严格说来,不是输给妹妹。」 瓦尔蕾特不解其意,皱起眉头。 鹫津若无其事地回答: 「轻敌的十也有错,不过,薄暮本来就不好应付嘛。」 「薄暮?」 瓦尔蕾特忍不住反问,鹫津笑嘻嘻地望着她。 这个名字让瓦尔蕾特想起心中的某个人物——早已遗忘的女性面容。 可是…… 「我记得那把剑……」 如果瓦尔蕾特的记忆无误,那把剑的名字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应该是放在魔法学院的仓库里保管…… 看见她诧异的表情,鹫津点了点头。 「能用的人出现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没杀他。」 「……是谁?」 瓦尔蕾特沉声问道,鹫津只是耸了耸肩。 「不知道。」 「吉平,这很重要,别闹了。」 「我真的不知道,薇。」 瓦尔蕾特逼问,鹫津轻轻地摇头。 「不过,我可以描述他的长相。」 此时,鹫津突然露出小孩子想到恶作剧方法时的表情。 也不知道鹫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朝着萌生不祥预感的瓦尔蕾特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用一个吻交换如何?当然,用舌头……」 瓦尔蕾特没等鹫津说完,便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包装打开,将内容物放进嘴里。 「你刚才吃什么?」 「苦瓜糖。」 「…………」 瓦尔蕾特张开嘴巴,展示舌头上的糖,鹫津立刻闭上嘴巴。 「你刚才说要怎么吻?」 瓦尔蕾特反问。鹫津放开手,垂下头来。 「……不,算了……」 对于讨厌酸甜苦辣的鹫津吉平而言,和现在的瓦尔蕾特接吻等于是拷问。 鹫津垂下肩膀说: 「你在那个学院卧底,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对吧?瓦尔蕾特老师。」 听见鹫津用学院里的头衔称呼自己,瓦尔蕾特露出冷笑。 「是啊。用不着问你,我随手一查就查得出来。」 她以英文老师的身分潜入学院,已有两年的时间。 持有薄暮的学生是谁,她马上能找出来。 瓦尔蕾特在高等科和中等科里都有精明能干的可爱部下,随时等着为她效劳。 面对自信满满的她,鹫津露出笑容。 「那我拭目以待。查出是谁以后,要立刻告诉我喔。」 「……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她穿过鹫津身旁,走向该前往的场所。 平时走在这条走廊上时,瓦尔蕾特满脑子想的都是最爱的他——龙泉寺和马,但是,今天的她一反常态,想着其他事情。 ——这是个好消息。薄暮是在第一次魔法大战中活跃的魔剑之一,留在手边一定很有用处。 瓦尔蕾特背对着仍伫立于走廊上的鹫津,面露嘲笑。 ——那个面无表情的冰人正适合你。 虽说窜改了相羽十的记忆,但是他究竟信不信得过,仍是令人存疑。打从鹫津将他收为部下的那一刻起,瓦尔蕾特就觉得鹫津也不过尔尔。 纵使有人低头恳求,瓦尔蕾特也绝不会将相羽十收为部下。 破坏魔法能力者的确很珍贵,但打仗并不是只要站上前线攻击就好。 此时,瓦尔蕾特想到一个好主意。 ——正好不久之后要举办系统魔法共同考试,趁机把那家伙找出来,收为己用吧。 她一面嗤嗤笑着,一面盘算要如何达成目的,脸上散发朝气蓬勃的光彩。 她开启镜子通道,穿过宛如水面般波动的镜面,来到那个场所。 现存世界的东京充满崩坏世界没有的事物。 最好的证据是,她的耳朵听见通过大楼前的救护车警笛声。 她连着面纱脱掉深帽兜。 瓦尔蕾特·诺斯吐了口气,理了理金黄色的头发,快步走向前。 她很想去见至今仍在沉睡的至爱,但她的脚步却在抵达寝室之前停下来。 一个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从走廊底端走来。 见状,瓦尔蕾特皱起眉头。 然而,对方露出一如既往的冷笑,轻佻地向她挥手。 「哎呀呀,辛苦你啦。这次又受谁之托去占卜吗?」 瓦尔蕾特不改不悦的表情,反问: 「别说这个了,吉平,我听说了。亏我帮你把舞台都准备好,你居然没抓住相羽六?」 鹫津吉平垂着眼角,抓抓头说: 「哎呀,惭愧。」 可是,他看起来根本不像觉得抱歉。 「输给妹妹的哥哥派得上用场吗?」 面对瓦尔蕾特的指摘,鹫津歪了歪头。 「唔,严格说来,不是输给妹妹。」 瓦尔蕾特不解其意,皱起眉头。 鹫津若无其事地回答: 「轻敌的十也有错,不过,薄暮本来就不好应付嘛。」 「薄暮?」 瓦尔蕾特忍不住反问,鹫津笑嘻嘻地望着她。 这个名字让瓦尔蕾特想起心中的某个人物——早已遗忘的女性面容。 可是…… 「我记得那把剑……」 如果瓦尔蕾特的记忆无误,那把剑的名字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应该是放在魔法学院的仓库里保管…… 看见她诧异的表情,鹫津点了点头。 「能用的人出现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没杀他。」 「……是谁?」 瓦尔蕾特沉声问道,鹫津只是耸了耸肩。 「不知道。」 「吉平,这很重要,别闹了。」 「我真的不知道,薇。」 瓦尔蕾特逼问,鹫津轻轻地摇头。 「不过,我可以描述他的长相。」 此时,鹫津突然露出小孩子想到恶作剧方法时的表情。 也不知道鹫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朝着萌生不祥预感的瓦尔蕾特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用一个吻交换如何?当然,用舌头……」 瓦尔蕾特没等鹫津说完,便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包装打开,将内容物放进嘴里。 「你刚才吃什么?」 「苦瓜糖。」 「…………」 瓦尔蕾特张开嘴巴,展示舌头上的糖,鹫津立刻闭上嘴巴。 「你刚才说要怎么吻?」 瓦尔蕾特反问。鹫津放开手,垂下头来。 「……不,算了……」 对于讨厌酸甜苦辣的鹫津吉平而言,和现在的瓦尔蕾特接吻等于是拷问。 鹫津垂下肩膀说: 「你在那个学院卧底,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对吧?瓦尔蕾特老师。」 听见鹫津用学院里的头衔称呼自己,瓦尔蕾特露出冷笑。 「是啊。用不着问你,我随手一查就查得出来。」 她以英文老师的身分潜入学院,已有两年的时间。 持有薄暮的学生是谁,她马上能找出来。 瓦尔蕾特在高等科和中等科里都有精明能干的可爱部下,随时等着为她效劳。 面对自信满满的她,鹫津露出笑容。 「那我拭目以待。查出是谁以后,要立刻告诉我喔。」 「……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她穿过鹫津身旁,走向该前往的场所。 平时走在这条走廊上时,瓦尔蕾特满脑子想的都是最爱的他——龙泉寺和马,但是,今天的她一反常态,想着其他事情。 ——这是个好消息。薄暮是在第一次魔法大战中活跃的魔剑之一,留在手边一定很有用处。 瓦尔蕾特背对着仍伫立于走廊上的鹫津,面露嘲笑。 ——那个面无表情的冰人正适合你。 虽说窜改了相羽十的记忆,但是他究竟信不信得过,仍是令人存疑。打从鹫津将他收为部下的那一刻起,瓦尔蕾特就觉得鹫津也不过尔尔。 纵使有人低头恳求,瓦尔蕾特也绝不会将相羽十收为部下。 破坏魔法能力者的确很珍贵,但打仗并不是只要站上前线攻击就好。 此时,瓦尔蕾特想到一个好主意。 ——正好不久之后要举办系统魔法共同考试,趁机把那家伙找出来,收为己用吧。 她一面嗤嗤笑着,一面盘算要如何达成目的,脸上散发朝气蓬勃的光彩。 她开启镜子通道,穿过宛如水面般波动的镜面,来到那个场所。 现存世界的东京充满崩坏世界没有的事物。 最好的证据是,她的耳朵听见通过大楼前的救护车警笛声。 她连着面纱脱掉深帽兜。 瓦尔蕾特·诺斯吐了口气,理了理金黄色的头发,快步走向前。 她很想去见至今仍在沉睡的至爱,但她的脚步却在抵达寝室之前停下来。 一个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从走廊底端走来。 见状,瓦尔蕾特皱起眉头。 然而,对方露出一如既往的冷笑,轻佻地向她挥手。 「哎呀呀,辛苦你啦。这次又受谁之托去占卜吗?」 瓦尔蕾特不改不悦的表情,反问: 「别说这个了,吉平,我听说了。亏我帮你把舞台都准备好,你居然没抓住相羽六?」 鹫津吉平垂着眼角,抓抓头说: 「哎呀,惭愧。」 可是,他看起来根本不像觉得抱歉。 「输给妹妹的哥哥派得上用场吗?」 面对瓦尔蕾特的指摘,鹫津歪了歪头。 「唔,严格说来,不是输给妹妹。」 瓦尔蕾特不解其意,皱起眉头。 鹫津若无其事地回答: 「轻敌的十也有错,不过,薄暮本来就不好应付嘛。」 「薄暮?」 瓦尔蕾特忍不住反问,鹫津笑嘻嘻地望着她。 这个名字让瓦尔蕾特想起心中的某个人物——早已遗忘的女性面容。 可是…… 「我记得那把剑……」 如果瓦尔蕾特的记忆无误,那把剑的名字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应该是放在魔法学院的仓库里保管…… 看见她诧异的表情,鹫津点了点头。 「能用的人出现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没杀他。」 「……是谁?」 瓦尔蕾特沉声问道,鹫津只是耸了耸肩。 「不知道。」 「吉平,这很重要,别闹了。」 「我真的不知道,薇。」 瓦尔蕾特逼问,鹫津轻轻地摇头。 「不过,我可以描述他的长相。」 此时,鹫津突然露出小孩子想到恶作剧方法时的表情。 也不知道鹫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朝着萌生不祥预感的瓦尔蕾特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用一个吻交换如何?当然,用舌头……」 瓦尔蕾特没等鹫津说完,便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包装打开,将内容物放进嘴里。 「你刚才吃什么?」 「苦瓜糖。」 「…………」 瓦尔蕾特张开嘴巴,展示舌头上的糖,鹫津立刻闭上嘴巴。 「你刚才说要怎么吻?」 瓦尔蕾特反问。鹫津放开手,垂下头来。 「……不,算了……」 对于讨厌酸甜苦辣的鹫津吉平而言,和现在的瓦尔蕾特接吻等于是拷问。 鹫津垂下肩膀说: 「你在那个学院卧底,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对吧?瓦尔蕾特老师。」 听见鹫津用学院里的头衔称呼自己,瓦尔蕾特露出冷笑。 「是啊。用不着问你,我随手一查就查得出来。」 她以英文老师的身分潜入学院,已有两年的时间。 持有薄暮的学生是谁,她马上能找出来。 瓦尔蕾特在高等科和中等科里都有精明能干的可爱部下,随时等着为她效劳。 面对自信满满的她,鹫津露出笑容。 「那我拭目以待。查出是谁以后,要立刻告诉我喔。」 「……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她穿过鹫津身旁,走向该前往的场所。 平时走在这条走廊上时,瓦尔蕾特满脑子想的都是最爱的他——龙泉寺和马,但是,今天的她一反常态,想着其他事情。 ——这是个好消息。薄暮是在第一次魔法大战中活跃的魔剑之一,留在手边一定很有用处。 瓦尔蕾特背对着仍伫立于走廊上的鹫津,面露嘲笑。 ——那个面无表情的冰人正适合你。 虽说窜改了相羽十的记忆,但是他究竟信不信得过,仍是令人存疑。打从鹫津将他收为部下的那一刻起,瓦尔蕾特就觉得鹫津也不过尔尔。 纵使有人低头恳求,瓦尔蕾特也绝不会将相羽十收为部下。 破坏魔法能力者的确很珍贵,但打仗并不是只要站上前线攻击就好。 此时,瓦尔蕾特想到一个好主意。 ——正好不久之后要举办系统魔法共同考试,趁机把那家伙找出来,收为己用吧。 她一面嗤嗤笑着,一面盘算要如何达成目的,脸上散发朝气蓬勃的光彩。 她开启镜子通道,穿过宛如水面般波动的镜面,来到那个场所。 现存世界的东京充满崩坏世界没有的事物。 最好的证据是,她的耳朵听见通过大楼前的救护车警笛声。 她连着面纱脱掉深帽兜。 瓦尔蕾特·诺斯吐了口气,理了理金黄色的头发,快步走向前。 她很想去见至今仍在沉睡的至爱,但她的脚步却在抵达寝室之前停下来。 一个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从走廊底端走来。 见状,瓦尔蕾特皱起眉头。 然而,对方露出一如既往的冷笑,轻佻地向她挥手。 「哎呀呀,辛苦你啦。这次又受谁之托去占卜吗?」 瓦尔蕾特不改不悦的表情,反问: 「别说这个了,吉平,我听说了。亏我帮你把舞台都准备好,你居然没抓住相羽六?」 鹫津吉平垂着眼角,抓抓头说: 「哎呀,惭愧。」 可是,他看起来根本不像觉得抱歉。 「输给妹妹的哥哥派得上用场吗?」 面对瓦尔蕾特的指摘,鹫津歪了歪头。 「唔,严格说来,不是输给妹妹。」 瓦尔蕾特不解其意,皱起眉头。 鹫津若无其事地回答: 「轻敌的十也有错,不过,薄暮本来就不好应付嘛。」 「薄暮?」 瓦尔蕾特忍不住反问,鹫津笑嘻嘻地望着她。 这个名字让瓦尔蕾特想起心中的某个人物——早已遗忘的女性面容。 可是…… 「我记得那把剑……」 如果瓦尔蕾特的记忆无误,那把剑的名字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应该是放在魔法学院的仓库里保管…… 看见她诧异的表情,鹫津点了点头。 「能用的人出现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没杀他。」 「……是谁?」 瓦尔蕾特沉声问道,鹫津只是耸了耸肩。 「不知道。」 「吉平,这很重要,别闹了。」 「我真的不知道,薇。」 瓦尔蕾特逼问,鹫津轻轻地摇头。 「不过,我可以描述他的长相。」 此时,鹫津突然露出小孩子想到恶作剧方法时的表情。 也不知道鹫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朝着萌生不祥预感的瓦尔蕾特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用一个吻交换如何?当然,用舌头……」 瓦尔蕾特没等鹫津说完,便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包装打开,将内容物放进嘴里。 「你刚才吃什么?」 「苦瓜糖。」 「…………」 瓦尔蕾特张开嘴巴,展示舌头上的糖,鹫津立刻闭上嘴巴。 「你刚才说要怎么吻?」 瓦尔蕾特反问。鹫津放开手,垂下头来。 「……不,算了……」 对于讨厌酸甜苦辣的鹫津吉平而言,和现在的瓦尔蕾特接吻等于是拷问。 鹫津垂下肩膀说: 「你在那个学院卧底,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对吧?瓦尔蕾特老师。」 听见鹫津用学院里的头衔称呼自己,瓦尔蕾特露出冷笑。 「是啊。用不着问你,我随手一查就查得出来。」 她以英文老师的身分潜入学院,已有两年的时间。 持有薄暮的学生是谁,她马上能找出来。 瓦尔蕾特在高等科和中等科里都有精明能干的可爱部下,随时等着为她效劳。 面对自信满满的她,鹫津露出笑容。 「那我拭目以待。查出是谁以后,要立刻告诉我喔。」 「……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她穿过鹫津身旁,走向该前往的场所。 平时走在这条走廊上时,瓦尔蕾特满脑子想的都是最爱的他——龙泉寺和马,但是,今天的她一反常态,想着其他事情。 ——这是个好消息。薄暮是在第一次魔法大战中活跃的魔剑之一,留在手边一定很有用处。 瓦尔蕾特背对着仍伫立于走廊上的鹫津,面露嘲笑。 ——那个面无表情的冰人正适合你。 虽说窜改了相羽十的记忆,但是他究竟信不信得过,仍是令人存疑。打从鹫津将他收为部下的那一刻起,瓦尔蕾特就觉得鹫津也不过尔尔。 纵使有人低头恳求,瓦尔蕾特也绝不会将相羽十收为部下。 破坏魔法能力者的确很珍贵,但打仗并不是只要站上前线攻击就好。 此时,瓦尔蕾特想到一个好主意。 ——正好不久之后要举办系统魔法共同考试,趁机把那家伙找出来,收为己用吧。 她一面嗤嗤笑着,一面盘算要如何达成目的,脸上散发朝气蓬勃的光彩。 她开启镜子通道,穿过宛如水面般波动的镜面,来到那个场所。 现存世界的东京充满崩坏世界没有的事物。 最好的证据是,她的耳朵听见通过大楼前的救护车警笛声。 她连着面纱脱掉深帽兜。 瓦尔蕾特·诺斯吐了口气,理了理金黄色的头发,快步走向前。 她很想去见至今仍在沉睡的至爱,但她的脚步却在抵达寝室之前停下来。 一个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从走廊底端走来。 见状,瓦尔蕾特皱起眉头。 然而,对方露出一如既往的冷笑,轻佻地向她挥手。 「哎呀呀,辛苦你啦。这次又受谁之托去占卜吗?」 瓦尔蕾特不改不悦的表情,反问: 「别说这个了,吉平,我听说了。亏我帮你把舞台都准备好,你居然没抓住相羽六?」 鹫津吉平垂着眼角,抓抓头说: 「哎呀,惭愧。」 可是,他看起来根本不像觉得抱歉。 「输给妹妹的哥哥派得上用场吗?」 面对瓦尔蕾特的指摘,鹫津歪了歪头。 「唔,严格说来,不是输给妹妹。」 瓦尔蕾特不解其意,皱起眉头。 鹫津若无其事地回答: 「轻敌的十也有错,不过,薄暮本来就不好应付嘛。」 「薄暮?」 瓦尔蕾特忍不住反问,鹫津笑嘻嘻地望着她。 这个名字让瓦尔蕾特想起心中的某个人物——早已遗忘的女性面容。 可是…… 「我记得那把剑……」 如果瓦尔蕾特的记忆无误,那把剑的名字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应该是放在魔法学院的仓库里保管…… 看见她诧异的表情,鹫津点了点头。 「能用的人出现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没杀他。」 「……是谁?」 瓦尔蕾特沉声问道,鹫津只是耸了耸肩。 「不知道。」 「吉平,这很重要,别闹了。」 「我真的不知道,薇。」 瓦尔蕾特逼问,鹫津轻轻地摇头。 「不过,我可以描述他的长相。」 此时,鹫津突然露出小孩子想到恶作剧方法时的表情。 也不知道鹫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朝着萌生不祥预感的瓦尔蕾特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用一个吻交换如何?当然,用舌头……」 瓦尔蕾特没等鹫津说完,便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包装打开,将内容物放进嘴里。 「你刚才吃什么?」 「苦瓜糖。」 「…………」 瓦尔蕾特张开嘴巴,展示舌头上的糖,鹫津立刻闭上嘴巴。 「你刚才说要怎么吻?」 瓦尔蕾特反问。鹫津放开手,垂下头来。 「……不,算了……」 对于讨厌酸甜苦辣的鹫津吉平而言,和现在的瓦尔蕾特接吻等于是拷问。 鹫津垂下肩膀说: 「你在那个学院卧底,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对吧?瓦尔蕾特老师。」 听见鹫津用学院里的头衔称呼自己,瓦尔蕾特露出冷笑。 「是啊。用不着问你,我随手一查就查得出来。」 她以英文老师的身分潜入学院,已有两年的时间。 持有薄暮的学生是谁,她马上能找出来。 瓦尔蕾特在高等科和中等科里都有精明能干的可爱部下,随时等着为她效劳。 面对自信满满的她,鹫津露出笑容。 「那我拭目以待。查出是谁以后,要立刻告诉我喔。」 「……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她穿过鹫津身旁,走向该前往的场所。 平时走在这条走廊上时,瓦尔蕾特满脑子想的都是最爱的他——龙泉寺和马,但是,今天的她一反常态,想着其他事情。 ——这是个好消息。薄暮是在第一次魔法大战中活跃的魔剑之一,留在手边一定很有用处。 瓦尔蕾特背对着仍伫立于走廊上的鹫津,面露嘲笑。 ——那个面无表情的冰人正适合你。 虽说窜改了相羽十的记忆,但是他究竟信不信得过,仍是令人存疑。打从鹫津将他收为部下的那一刻起,瓦尔蕾特就觉得鹫津也不过尔尔。 纵使有人低头恳求,瓦尔蕾特也绝不会将相羽十收为部下。 破坏魔法能力者的确很珍贵,但打仗并不是只要站上前线攻击就好。 此时,瓦尔蕾特想到一个好主意。 ——正好不久之后要举办系统魔法共同考试,趁机把那家伙找出来,收为己用吧。 她一面嗤嗤笑着,一面盘算要如何达成目的,脸上散发朝气蓬勃的光彩。 她开启镜子通道,穿过宛如水面般波动的镜面,来到那个场所。 现存世界的东京充满崩坏世界没有的事物。 最好的证据是,她的耳朵听见通过大楼前的救护车警笛声。 她连着面纱脱掉深帽兜。 瓦尔蕾特·诺斯吐了口气,理了理金黄色的头发,快步走向前。 她很想去见至今仍在沉睡的至爱,但她的脚步却在抵达寝室之前停下来。 一个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从走廊底端走来。 见状,瓦尔蕾特皱起眉头。 然而,对方露出一如既往的冷笑,轻佻地向她挥手。 「哎呀呀,辛苦你啦。这次又受谁之托去占卜吗?」 瓦尔蕾特不改不悦的表情,反问: 「别说这个了,吉平,我听说了。亏我帮你把舞台都准备好,你居然没抓住相羽六?」 鹫津吉平垂着眼角,抓抓头说: 「哎呀,惭愧。」 可是,他看起来根本不像觉得抱歉。 「输给妹妹的哥哥派得上用场吗?」 面对瓦尔蕾特的指摘,鹫津歪了歪头。 「唔,严格说来,不是输给妹妹。」 瓦尔蕾特不解其意,皱起眉头。 鹫津若无其事地回答: 「轻敌的十也有错,不过,薄暮本来就不好应付嘛。」 「薄暮?」 瓦尔蕾特忍不住反问,鹫津笑嘻嘻地望着她。 这个名字让瓦尔蕾特想起心中的某个人物——早已遗忘的女性面容。 可是…… 「我记得那把剑……」 如果瓦尔蕾特的记忆无误,那把剑的名字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应该是放在魔法学院的仓库里保管…… 看见她诧异的表情,鹫津点了点头。 「能用的人出现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没杀他。」 「……是谁?」 瓦尔蕾特沉声问道,鹫津只是耸了耸肩。 「不知道。」 「吉平,这很重要,别闹了。」 「我真的不知道,薇。」 瓦尔蕾特逼问,鹫津轻轻地摇头。 「不过,我可以描述他的长相。」 此时,鹫津突然露出小孩子想到恶作剧方法时的表情。 也不知道鹫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朝着萌生不祥预感的瓦尔蕾特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用一个吻交换如何?当然,用舌头……」 瓦尔蕾特没等鹫津说完,便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包装打开,将内容物放进嘴里。 「你刚才吃什么?」 「苦瓜糖。」 「…………」 瓦尔蕾特张开嘴巴,展示舌头上的糖,鹫津立刻闭上嘴巴。 「你刚才说要怎么吻?」 瓦尔蕾特反问。鹫津放开手,垂下头来。 「……不,算了……」 对于讨厌酸甜苦辣的鹫津吉平而言,和现在的瓦尔蕾特接吻等于是拷问。 鹫津垂下肩膀说: 「你在那个学院卧底,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对吧?瓦尔蕾特老师。」 听见鹫津用学院里的头衔称呼自己,瓦尔蕾特露出冷笑。 「是啊。用不着问你,我随手一查就查得出来。」 她以英文老师的身分潜入学院,已有两年的时间。 持有薄暮的学生是谁,她马上能找出来。 瓦尔蕾特在高等科和中等科里都有精明能干的可爱部下,随时等着为她效劳。 面对自信满满的她,鹫津露出笑容。 「那我拭目以待。查出是谁以后,要立刻告诉我喔。」 「……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她穿过鹫津身旁,走向该前往的场所。 平时走在这条走廊上时,瓦尔蕾特满脑子想的都是最爱的他——龙泉寺和马,但是,今天的她一反常态,想着其他事情。 ——这是个好消息。薄暮是在第一次魔法大战中活跃的魔剑之一,留在手边一定很有用处。 瓦尔蕾特背对着仍伫立于走廊上的鹫津,面露嘲笑。 ——那个面无表情的冰人正适合你。 虽说窜改了相羽十的记忆,但是他究竟信不信得过,仍是令人存疑。打从鹫津将他收为部下的那一刻起,瓦尔蕾特就觉得鹫津也不过尔尔。 纵使有人低头恳求,瓦尔蕾特也绝不会将相羽十收为部下。 破坏魔法能力者的确很珍贵,但打仗并不是只要站上前线攻击就好。 此时,瓦尔蕾特想到一个好主意。 ——正好不久之后要举办系统魔法共同考试,趁机把那家伙找出来,收为己用吧。 她一面嗤嗤笑着,一面盘算要如何达成目的,脸上散发朝气蓬勃的光彩。 她开启镜子通道,穿过宛如水面般波动的镜面,来到那个场所。 现存世界的东京充满崩坏世界没有的事物。 最好的证据是,她的耳朵听见通过大楼前的救护车警笛声。 她连着面纱脱掉深帽兜。 瓦尔蕾特·诺斯吐了口气,理了理金黄色的头发,快步走向前。 她很想去见至今仍在沉睡的至爱,但她的脚步却在抵达寝室之前停下来。 一个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从走廊底端走来。 见状,瓦尔蕾特皱起眉头。 然而,对方露出一如既往的冷笑,轻佻地向她挥手。 「哎呀呀,辛苦你啦。这次又受谁之托去占卜吗?」 瓦尔蕾特不改不悦的表情,反问: 「别说这个了,吉平,我听说了。亏我帮你把舞台都准备好,你居然没抓住相羽六?」 鹫津吉平垂着眼角,抓抓头说: 「哎呀,惭愧。」 可是,他看起来根本不像觉得抱歉。 「输给妹妹的哥哥派得上用场吗?」 面对瓦尔蕾特的指摘,鹫津歪了歪头。 「唔,严格说来,不是输给妹妹。」 瓦尔蕾特不解其意,皱起眉头。 鹫津若无其事地回答: 「轻敌的十也有错,不过,薄暮本来就不好应付嘛。」 「薄暮?」 瓦尔蕾特忍不住反问,鹫津笑嘻嘻地望着她。 这个名字让瓦尔蕾特想起心中的某个人物——早已遗忘的女性面容。 可是…… 「我记得那把剑……」 如果瓦尔蕾特的记忆无误,那把剑的名字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应该是放在魔法学院的仓库里保管…… 看见她诧异的表情,鹫津点了点头。 「能用的人出现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没杀他。」 「……是谁?」 瓦尔蕾特沉声问道,鹫津只是耸了耸肩。 「不知道。」 「吉平,这很重要,别闹了。」 「我真的不知道,薇。」 瓦尔蕾特逼问,鹫津轻轻地摇头。 「不过,我可以描述他的长相。」 此时,鹫津突然露出小孩子想到恶作剧方法时的表情。 也不知道鹫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朝着萌生不祥预感的瓦尔蕾特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用一个吻交换如何?当然,用舌头……」 瓦尔蕾特没等鹫津说完,便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包装打开,将内容物放进嘴里。 「你刚才吃什么?」 「苦瓜糖。」 「…………」 瓦尔蕾特张开嘴巴,展示舌头上的糖,鹫津立刻闭上嘴巴。 「你刚才说要怎么吻?」 瓦尔蕾特反问。鹫津放开手,垂下头来。 「……不,算了……」 对于讨厌酸甜苦辣的鹫津吉平而言,和现在的瓦尔蕾特接吻等于是拷问。 鹫津垂下肩膀说: 「你在那个学院卧底,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对吧?瓦尔蕾特老师。」 听见鹫津用学院里的头衔称呼自己,瓦尔蕾特露出冷笑。 「是啊。用不着问你,我随手一查就查得出来。」 她以英文老师的身分潜入学院,已有两年的时间。 持有薄暮的学生是谁,她马上能找出来。 瓦尔蕾特在高等科和中等科里都有精明能干的可爱部下,随时等着为她效劳。 面对自信满满的她,鹫津露出笑容。 「那我拭目以待。查出是谁以后,要立刻告诉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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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吉平,这很重要,别闹了。」 「我真的不知道,薇。」 瓦尔蕾特逼问,鹫津轻轻地摇头。 「不过,我可以描述他的长相。」 此时,鹫津突然露出小孩子想到恶作剧方法时的表情。 也不知道鹫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朝着萌生不祥预感的瓦尔蕾特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用一个吻交换如何?当然,用舌头……」 瓦尔蕾特没等鹫津说完,便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包装打开,将内容物放进嘴里。 「你刚才吃什么?」 「苦瓜糖。」 「…………」 瓦尔蕾特张开嘴巴,展示舌头上的糖,鹫津立刻闭上嘴巴。 「你刚才说要怎么吻?」 瓦尔蕾特反问。鹫津放开手,垂下头来。 「……不,算了……」 对于讨厌酸甜苦辣的鹫津吉平而言,和现在的瓦尔蕾特接吻等于是拷问。 鹫津垂下肩膀说: 「你在那个学院卧底,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对吧?瓦尔蕾特老师。」 听见鹫津用学院里的头衔称呼自己,瓦尔蕾特露出冷笑。 「是啊。用不着问你,我随手一查就查得出来。」 她以英文老师的身分潜入学院,已有两年的时间。 持有薄暮的学生是谁,她马上能找出来。 瓦尔蕾特在高等科和中等科里都有精明能干的可爱部下,随时等着为她效劳。 面对自信满满的她,鹫津露出笑容。 「那我拭目以待。查出是谁以后,要立刻告诉我喔。」 「……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她穿过鹫津身旁,走向该前往的场所。 平时走在这条走廊上时,瓦尔蕾特满脑子想的都是最爱的他——龙泉寺和马,但是,今天的她一反常态,想着其他事情。 ——这是个好消息。薄暮是在第一次魔法大战中活跃的魔剑之一,留在手边一定很有用处。 瓦尔蕾特背对着仍伫立于走廊上的鹫津,面露嘲笑。 ——那个面无表情的冰人正适合你。 虽说窜改了相羽十的记忆,但是他究竟信不信得过,仍是令人存疑。打从鹫津将他收为部下的那一刻起,瓦尔蕾特就觉得鹫津也不过尔尔。 纵使有人低头恳求,瓦尔蕾特也绝不会将相羽十收为部下。 破坏魔法能力者的确很珍贵,但打仗并不是只要站上前线攻击就好。 此时,瓦尔蕾特想到一个好主意。 ——正好不久之后要举办系统魔法共同考试,趁机把那家伙找出来,收为己用吧。 她一面嗤嗤笑着,一面盘算要如何达成目的,脸上散发朝气蓬勃的光彩。 她开启镜子通道,穿过宛如水面般波动的镜面,来到那个场所。 现存世界的东京充满崩坏世界没有的事物。 最好的证据是,她的耳朵听见通过大楼前的救护车警笛声。 她连着面纱脱掉深帽兜。 瓦尔蕾特·诺斯吐了口气,理了理金黄色的头发,快步走向前。 她很想去见至今仍在沉睡的至爱,但她的脚步却在抵达寝室之前停下来。 一个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从走廊底端走来。 见状,瓦尔蕾特皱起眉头。 然而,对方露出一如既往的冷笑,轻佻地向她挥手。 「哎呀呀,辛苦你啦。这次又受谁之托去占卜吗?」 瓦尔蕾特不改不悦的表情,反问: 「别说这个了,吉平,我听说了。亏我帮你把舞台都准备好,你居然没抓住相羽六?」 鹫津吉平垂着眼角,抓抓头说: 「哎呀,惭愧。」 可是,他看起来根本不像觉得抱歉。 「输给妹妹的哥哥派得上用场吗?」 面对瓦尔蕾特的指摘,鹫津歪了歪头。 「唔,严格说来,不是输给妹妹。」 瓦尔蕾特不解其意,皱起眉头。 鹫津若无其事地回答: 「轻敌的十也有错,不过,薄暮本来就不好应付嘛。」 「薄暮?」 瓦尔蕾特忍不住反问,鹫津笑嘻嘻地望着她。 这个名字让瓦尔蕾特想起心中的某个人物——早已遗忘的女性面容。 可是…… 「我记得那把剑……」 如果瓦尔蕾特的记忆无误,那把剑的名字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应该是放在魔法学院的仓库里保管…… 看见她诧异的表情,鹫津点了点头。 「能用的人出现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没杀他。」 「……是谁?」 瓦尔蕾特沉声问道,鹫津只是耸了耸肩。 「不知道。」 「吉平,这很重要,别闹了。」 「我真的不知道,薇。」 瓦尔蕾特逼问,鹫津轻轻地摇头。 「不过,我可以描述他的长相。」 此时,鹫津突然露出小孩子想到恶作剧方法时的表情。 也不知道鹫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朝着萌生不祥预感的瓦尔蕾特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用一个吻交换如何?当然,用舌头……」 瓦尔蕾特没等鹫津说完,便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包装打开,将内容物放进嘴里。 「你刚才吃什么?」 「苦瓜糖。」 「…………」 瓦尔蕾特张开嘴巴,展示舌头上的糖,鹫津立刻闭上嘴巴。 「你刚才说要怎么吻?」 瓦尔蕾特反问。鹫津放开手,垂下头来。 「……不,算了……」 对于讨厌酸甜苦辣的鹫津吉平而言,和现在的瓦尔蕾特接吻等于是拷问。 鹫津垂下肩膀说: 「你在那个学院卧底,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对吧?瓦尔蕾特老师。」 听见鹫津用学院里的头衔称呼自己,瓦尔蕾特露出冷笑。 「是啊。用不着问你,我随手一查就查得出来。」 她以英文老师的身分潜入学院,已有两年的时间。 持有薄暮的学生是谁,她马上能找出来。 瓦尔蕾特在高等科和中等科里都有精明能干的可爱部下,随时等着为她效劳。 面对自信满满的她,鹫津露出笑容。 「那我拭目以待。查出是谁以后,要立刻告诉我喔。」 「……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她穿过鹫津身旁,走向该前往的场所。 平时走在这条走廊上时,瓦尔蕾特满脑子想的都是最爱的他——龙泉寺和马,但是,今天的她一反常态,想着其他事情。 ——这是个好消息。薄暮是在第一次魔法大战中活跃的魔剑之一,留在手边一定很有用处。 瓦尔蕾特背对着仍伫立于走廊上的鹫津,面露嘲笑。 ——那个面无表情的冰人正适合你。 虽说窜改了相羽十的记忆,但是他究竟信不信得过,仍是令人存疑。打从鹫津将他收为部下的那一刻起,瓦尔蕾特就觉得鹫津也不过尔尔。 纵使有人低头恳求,瓦尔蕾特也绝不会将相羽十收为部下。 破坏魔法能力者的确很珍贵,但打仗并不是只要站上前线攻击就好。 此时,瓦尔蕾特想到一个好主意。 ——正好不久之后要举办系统魔法共同考试,趁机把那家伙找出来,收为己用吧。 她一面嗤嗤笑着,一面盘算要如何达成目的,脸上散发朝气蓬勃的光彩。 名为后台的后记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好不容易撑到第二集。 现在我要一如往常地边喝咖啡边进行后记。 后记中不会透漏重大剧情,请尚未阅读正文的读者放心。 这一集的前半段,学院部分占的比重比想像中还大。 胡桃、六和武的三角关系越演越烈,武的化身确定,魔法祭开幕……学院内忙得不可开交。 相反的,后半则是打得不可开交。 其实六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但在第一集中,由于现存世界的限制,她几乎没用到魔法。这次的舞台是崩坏世界,她便能大展身手。 希望读者喜欢这次的兄妹对决。 下一集将从这集放不下的系统魔法共同考试开始。 新的敌人、营救十的作战计划,以及武和弟弟月光之间的恩怨……想写的东西很多,但愿能够成为精彩的一集。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很抱歉我还是一样拖稿到最后一刻,或者该说是超过最后一刻。下次我会从容不迫地哼着歌交稿……这是我前几天做的梦,如果是预知梦就好了。今后也请您继续严格督导。 还有,替我绘制许多帅气可爱插画的琉奈璃亚老师。我本来比较喜欢胡桃,现在却觉得六越看越可爱,这一定是琉奈老师的插画造成的。她们两个都很可爱,今后武的苦恼可想而知。另外,谢谢您帮忙提供各种点子。插画实在太棒了,我会努力让故事也变得越来越精彩,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此外,有许多朋友为了销售本书而努力、替我加油,我要在此深深地表达谢意,感谢你们。 最后,要用一句老话向各位读者致意并作结。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好不容易撑到第二集。 现在我要一如往常地边喝咖啡边进行后记。 后记中不会透漏重大剧情,请尚未阅读正文的读者放心。 这一集的前半段,学院部分占的比重比想像中还大。 胡桃、六和武的三角关系越演越烈,武的化身确定,魔法祭开幕……学院内忙得不可开交。 相反的,后半则是打得不可开交。 其实六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但在第一集中,由于现存世界的限制,她几乎没用到魔法。这次的舞台是崩坏世界,她便能大展身手。 希望读者喜欢这次的兄妹对决。 下一集将从这集放不下的系统魔法共同考试开始。 新的敌人、营救十的作战计划,以及武和弟弟月光之间的恩怨……想写的东西很多,但愿能够成为精彩的一集。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很抱歉我还是一样拖稿到最后一刻,或者该说是超过最后一刻。下次我会从容不迫地哼着歌交稿……这是我前几天做的梦,如果是预知梦就好了。今后也请您继续严格督导。 还有,替我绘制许多帅气可爱插画的琉奈璃亚老师。我本来比较喜欢胡桃,现在却觉得六越看越可爱,这一定是琉奈老师的插画造成的。她们两个都很可爱,今后武的苦恼可想而知。另外,谢谢您帮忙提供各种点子。插画实在太棒了,我会努力让故事也变得越来越精彩,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此外,有许多朋友为了销售本书而努力、替我加油,我要在此深深地表达谢意,感谢你们。 最后,要用一句老话向各位读者致意并作结。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好不容易撑到第二集。 现在我要一如往常地边喝咖啡边进行后记。 后记中不会透漏重大剧情,请尚未阅读正文的读者放心。 这一集的前半段,学院部分占的比重比想像中还大。 胡桃、六和武的三角关系越演越烈,武的化身确定,魔法祭开幕……学院内忙得不可开交。 相反的,后半则是打得不可开交。 其实六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但在第一集中,由于现存世界的限制,她几乎没用到魔法。这次的舞台是崩坏世界,她便能大展身手。 希望读者喜欢这次的兄妹对决。 下一集将从这集放不下的系统魔法共同考试开始。 新的敌人、营救十的作战计划,以及武和弟弟月光之间的恩怨……想写的东西很多,但愿能够成为精彩的一集。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很抱歉我还是一样拖稿到最后一刻,或者该说是超过最后一刻。下次我会从容不迫地哼着歌交稿……这是我前几天做的梦,如果是预知梦就好了。今后也请您继续严格督导。 还有,替我绘制许多帅气可爱插画的琉奈璃亚老师。我本来比较喜欢胡桃,现在却觉得六越看越可爱,这一定是琉奈老师的插画造成的。她们两个都很可爱,今后武的苦恼可想而知。另外,谢谢您帮忙提供各种点子。插画实在太棒了,我会努力让故事也变得越来越精彩,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此外,有许多朋友为了销售本书而努力、替我加油,我要在此深深地表达谢意,感谢你们。 最后,要用一句老话向各位读者致意并作结。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好不容易撑到第二集。 现在我要一如往常地边喝咖啡边进行后记。 后记中不会透漏重大剧情,请尚未阅读正文的读者放心。 这一集的前半段,学院部分占的比重比想像中还大。 胡桃、六和武的三角关系越演越烈,武的化身确定,魔法祭开幕……学院内忙得不可开交。 相反的,后半则是打得不可开交。 其实六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但在第一集中,由于现存世界的限制,她几乎没用到魔法。这次的舞台是崩坏世界,她便能大展身手。 希望读者喜欢这次的兄妹对决。 下一集将从这集放不下的系统魔法共同考试开始。 新的敌人、营救十的作战计划,以及武和弟弟月光之间的恩怨……想写的东西很多,但愿能够成为精彩的一集。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很抱歉我还是一样拖稿到最后一刻,或者该说是超过最后一刻。下次我会从容不迫地哼着歌交稿……这是我前几天做的梦,如果是预知梦就好了。今后也请您继续严格督导。 还有,替我绘制许多帅气可爱插画的琉奈璃亚老师。我本来比较喜欢胡桃,现在却觉得六越看越可爱,这一定是琉奈老师的插画造成的。她们两个都很可爱,今后武的苦恼可想而知。另外,谢谢您帮忙提供各种点子。插画实在太棒了,我会努力让故事也变得越来越精彩,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此外,有许多朋友为了销售本书而努力、替我加油,我要在此深深地表达谢意,感谢你们。 最后,要用一句老话向各位读者致意并作结。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好不容易撑到第二集。 现在我要一如往常地边喝咖啡边进行后记。 后记中不会透漏重大剧情,请尚未阅读正文的读者放心。 这一集的前半段,学院部分占的比重比想像中还大。 胡桃、六和武的三角关系越演越烈,武的化身确定,魔法祭开幕……学院内忙得不可开交。 相反的,后半则是打得不可开交。 其实六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但在第一集中,由于现存世界的限制,她几乎没用到魔法。这次的舞台是崩坏世界,她便能大展身手。 希望读者喜欢这次的兄妹对决。 下一集将从这集放不下的系统魔法共同考试开始。 新的敌人、营救十的作战计划,以及武和弟弟月光之间的恩怨……想写的东西很多,但愿能够成为精彩的一集。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很抱歉我还是一样拖稿到最后一刻,或者该说是超过最后一刻。下次我会从容不迫地哼着歌交稿……这是我前几天做的梦,如果是预知梦就好了。今后也请您继续严格督导。 还有,替我绘制许多帅气可爱插画的琉奈璃亚老师。我本来比较喜欢胡桃,现在却觉得六越看越可爱,这一定是琉奈老师的插画造成的。她们两个都很可爱,今后武的苦恼可想而知。另外,谢谢您帮忙提供各种点子。插画实在太棒了,我会努力让故事也变得越来越精彩,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此外,有许多朋友为了销售本书而努力、替我加油,我要在此深深地表达谢意,感谢你们。 最后,要用一句老话向各位读者致意并作结。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好不容易撑到第二集。 现在我要一如往常地边喝咖啡边进行后记。 后记中不会透漏重大剧情,请尚未阅读正文的读者放心。 这一集的前半段,学院部分占的比重比想像中还大。 胡桃、六和武的三角关系越演越烈,武的化身确定,魔法祭开幕……学院内忙得不可开交。 相反的,后半则是打得不可开交。 其实六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但在第一集中,由于现存世界的限制,她几乎没用到魔法。这次的舞台是崩坏世界,她便能大展身手。 希望读者喜欢这次的兄妹对决。 下一集将从这集放不下的系统魔法共同考试开始。 新的敌人、营救十的作战计划,以及武和弟弟月光之间的恩怨……想写的东西很多,但愿能够成为精彩的一集。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很抱歉我还是一样拖稿到最后一刻,或者该说是超过最后一刻。下次我会从容不迫地哼着歌交稿……这是我前几天做的梦,如果是预知梦就好了。今后也请您继续严格督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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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善妒又阴险的家伙。 ——为了得到剑道和胡桃,企图杀了我。 月光坐在沙发上等候片刻后,胡桃从没关的门口探出头来。 「真的是月光?」 「胡桃!!」 月光起身,奔向胡桃。 「怎么了!?」 胡桃大感惊讶,月光露出满面笑容抱住她。 「我好想你,胡桃!」 「等等等等,你太夸张了。我们夏天才见过面耶!」 胡桃的身高比月光略高,感觉就像是被弟弟抱住一样,完全没有抵抗。 「夏天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月光眨了眨眼,拾起头来说道。 「是吗?寒假我也会回去啊!」 见了胡桃的傻眼神情,月光终于放开她,嘟起嘴巴。 「我等不了那么久。不过,看见你这么有精神,我就安心了,胡桃。」 「嗯,托你的福,我和武都适应得很好。」 听见武的名字,月光的表情瞬间僵硬,但胡桃并未察觉。 月光牵起胡桃的手,一脸无趣地垂下头。 「话说回来,你也不用大老远转学到这里来吧?」 「有很多原因。」 胡桃难以启齿,月光克制着不满,点了点头。 接着,他重打精神,说道: 「欸,明年我也会考这间学校,到时候我们又可以一起上学了,」 「咦……?考这间学校……」 「你忘了吗?我是考生啊!也该选志愿了。我会选这里的。」 「选这里……呃……」 听了月光的话语,胡桃不知如何是好,眨了眨眼,回头望着站在门口的武。 月光握着胡桃的手,眼神带着焦躁。 「月光,你想读这间学校?」 发问的不是胡桃,而是武;月光连瞧也没瞧他一眼,回答: 「对,我要考这里。」 「……我劝你最好不要。」 月光变得更加焦躁,瞪着武说道: 「为什么?我和你的成绩差不了多少。」 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带刺。 「我不是这个意思……」 月光无视垂下眼睛的武,对胡桃笑道: 「欸,胡桃,你也觉得有我在比较安心吧?」 「咦?嗯,呃……算是吧……」 见胡桃没有反对,月光心满意足地递出他带来的包包。 「对了、对了,这是你家的帮佣太太要我帮忙带来的,里头好像装了很多东西,拿去吧!」 「谢谢。」 胡桃接过,拿着包包往后退,快步走向会客室外。 「那我该走了……」 「咦?你要走了?」 「对,我还有点事要办。再说,你们应该有话想要私下说吧?」 看来胡桃是不想打扰他们才先回去的。月光叹了口气。 「再见。」 胡桃离开了会客室。 被留下的月光瞥了武一眼。 依然垂着头的哥哥—— 「那我也要回去了。」 月光掉头就走,彷佛已经达成目的似的。武从背后喃喃地叫住了他。 「月光……」 月光对于哥哥想说什么完全不感兴趣,连头也没回,反问: 「欸,你们还在假装交往?」 「咦?嗯……」 一时间,武听不懂月光在说什么:但他随即意会过来是在说胡桃的事,点了点头。 武和胡桃是青梅竹马,而周围的人都认为他们是情侣。 其实他们是为了牵制接近胡桃的男人而假扮情侣,从国中时开始,上了高中以络依然持续着。 「哼!算了,到了四月就不必这么做了,因为有我在。」 「…………」 月光等了片刻,看看哥哥有没有反驳的话语,但是哥哥毫无反应。 一股无名火慢慢地从肚子冒上来,月光快步离开会客室。 通过办公室门口前,月光突然想到一事,对事务员说道: 「对不起,能不能给我一份入学申请书?」 「你想入学?」 「对。」 事务员回以充满歉意的微笑。 「很抱歉,这所学校明年不招收新生。」 「咦?」 「对不起喔!」 说完,事务员立刻回到办公室中。 「不会吧……」 ——哪有学校不招收新生的啊…… 月光莫名其妙,只得姑且离去; 当他回头眺望校舍时,他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咦!?」 刚才校舍所在之处被浓密的树林覆盖,变为普通的针叶山林。 宛若校舍打一开始就不存在,宛若整个学校消失了一般。 月光揉了揉眼,再度抬起头来,直视学校。 这回校舍确实存在,就像刚来时看到的一样。 「怎么回事?是错觉吗……?」 不过,月光双眼的视力都很好。 仔细一看,这里虽然是学校,却十分安静,有种异样感。 「这间学校……好像……怪怪的……」 月光一脸讶异,在正门前伫立了好一阵子。 第一章 系统魔法共同考试 systemagic general examination 上午八点过后,武前往高等科一年c班的教室。 他穿着终于习惯的昴魔法学院冬季制服,手拿着发动魔法时所需的化身——魔剑薄暮。 平时上午只有一般科目,不必携带化身。 尤其武器型的化身格外危险,原则上,学生都是放在置物柜中保管,只有在需要用到化身的魔法课上才拿出来使用。 然而,今天早上,体育馆暂停开放晨练,往来于走廊上的学生每个都光明正大地带着化身上学。 武可以感受到学院中飘荡着一股异于平时的气氛。 自武前往学院外的崩坏世界搭救同班同学相羽六之后,已经过了近两个礼拜。 回想起和青梅竹马五十岛胡桃、同时期成为魔法师的伊田一三冒着战火前往崩坏世界的东京一事,武至今仍觉得他们能够平安归来实属奇迹;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恐惧逐渐被忙碌的学院生活冲淡。 被称为〈亡灵引路人〉的魔法师集团和包含〈巫师气息〉在内的七大联盟带领的国际魔法士协会于一九九九年开战,战争至今已经持续了十六年。 引发战争的事件规模极大,听闻详情之后,武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由于魔法师在人类社会中常遭受不平等待遇,甚至被视为异端暗地诛杀,因此〈引路人〉首领龙泉寺和马呼吁魔法师们起身反抗,自己则施展特异魔法「最后安魂曲」,试图一举消灭六十亿人口。 十五个伟大的魔法师为了对抗这个魔法,干涉时空,将世界一分为二,拯救了人类。 为了拯救现存世界,他们让龙泉寺和马消灭了用魔法分割出来的平行世界。 被称为崩坏世界的平行世界目前仍然勉强存在,但人类已经全数消失,只剩下东京一处,而且空间从边缘往内持续崩坏中。 〈引路人〉与联盟考量于现存世界中交战对周围产生的影响,便订下协议,只在崩坏世界中交战,并由获胜的一方掌握现存世界的大权。 因此,武在变成魔法师之前丝毫不知现实中曾发生过如此惊天动地的事,就连魔法也只当成是童话故事中的玩意。 一想到这里,自己现在身处于这个学院之中,手上还拿着发动魔法用的魔剑薄暮,便如梦境一般不可思议;与得以离家的喜悦心情交织之下,令武五味杂陈。 转学到崩坏世界中的昴魔法学院,转眼间已过了两个月。 武逐渐适应宿舍和学校生活,但是今天即将面临初次的魔法考诫,难免一大早便坐立不安。 今天是十一月最后一个星期五,将按照系统魔法分类举行考试。 系统魔法共同考试。 这个被学生称为系考的考试正如其名,按照回避魔法、幻术魔法、黑暗魔法、破坏魔法、神速魔法、生物魔法及不属于上述任一系统的特异魔法分类举行,并由中等科一年级至高等科五年级学生同时应考。 考试内容年年不同,由该系统的任课教师针对每个人的系统魔法控制力进行严格的审查。 武被归类于回避魔法能力者,在魔法师中属于少数派。 依考试内容来看,或许较为有利;但武依然忧心忡忡。 他学习魔法不过几个月,只怕连中等科一年级生都赢不了。 即使如此,他必须在这场考试中取得好成绩。 武用力握紧薄暮。 因为这场考试的结果将决定他能否参加为了营救六的哥哥十而发起的作战。 六的哥哥相羽十原本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但目前被〈引路人〉窜改记忆,成了他们的党羽。 六为了拯救哥哥,曾数度溜出学院与哥哥接触,但每次都锻羽而归;上个礼拜,她与哥哥对决,却一败涂地,险些被〈引路人〉俘虏。 武、胡桃和伊田随后追赶,设法阻止,但是没能将十从〈引路人〉手上抢回来。 六与武等人回到昴魔法学院之后,学院长开出了条件:「如果在下次的考试中取得佳绩,就让你们参与营救相羽十的作战。」 六原本就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武知道她定能轻松通过考试。 为防六再度莽撞行事,武希望能够参与作战。 所以他必须在一无所知的系统魔法共同考试中取得佳绩。 ☆☆☆ 武抵达教室时,已经有半数以上的学生到校了;有的学生在对自己的化身进行最终检查,有的则在讨论考试内容。 武走向位于教室后方的座位,并对夹着邻座的胡桃而坐的六说道: 「六,你已经可以上学了?」 六原本在和胡桃说话,发现武到来之后,便抬起头来,露出微笑。 「嗯,害大家担心,对不起。」 除了脸颊及额头上的擦伤痕迹以外,六看起来精神奕奕,令武松了口气。 她一直请假,直到今天才来上学。 「恭喜你康复。」 「谢谢。没想到你会为了我跑到那种地方去,真的很感谢你。」 两人相视而笑,坐在他们之间的胡桃身体往前倾,打断他们。 「喂,你们干么眉来眼去啊!」 她拉着武的衣袖,要他快点坐回自己的座位。 「对了,武,你听说了吗?考试的内容。」 胡桃连珠炮似地说迈,将话题从六身上带开。 「不,还没公布吧?」 武摇了摇头。 「是还没公布,但是我认为应该先了解去年的考试内容才知道怎么准备,所以我先去打听了。」 武也赞同胡桃先行收集情报的做法。 「我也打听过了。去年,回避魔法的考试是在体育馆举办的,采混战形式。如果今年也一样,我一定马上被做掉。」 「你还算好的了,至少是战斗类型的能力。听说生物魔法去年是寻宝,用我的魔法根本办不到嘛!」 胡桃的系统魔法是生物魔法,能力是「年龄变化(变形)」。 的确不适合寻宝。 「六呢?」 武询问六。 「我……」 「她是神速魔法类的第二名。」 胡桃耸了耸肩,代替难以启齿的六回答。 「第二名!?」 武瞪大眼睛,六左右挥动双手,连忙订正: 「只、只是运气好啦……刚好考试的内容适合我的魔法而已。」 「不愧是待过选拔班的,今年也游刃有余。」 胡桃喃喃说道,六摇了摇头。 「我才没有游刃有余呢!大家真的很厉害,不加油不行。」 「听说这个考试的排名会影响明年的分班?」 六用力点头,肯定了武的话语。 「对。所以选拔班的人都很拚命……有点可怕。」 六似乎想起了去年的事,瘪起嘴巴,抖了一下。 「你们是第一次应考,小心受伤,别太勉强自己。」 六用双手握拳,做了个小小的打气手势。 见状,胡桃嘟起嘴巴。 「这种说法是什么意思?你果然是游刃有余嘛!」 「咦?没有啦!」 正当胡桃和六争执不下之际,武望着空空荡荡的左边座位。 「这么一提,伊田还没来啊?」 胡桃也皱起眉头。 「居然连这种日子都迟到,明明最没把握的就是他。」 「对了,伊田没问题吧?」 六喃喃说道。 「你是指?」 武反问,六环顾四周,确认伊田真的还没来之后 ,才说道: 「就是……控制力方面。之前他不是又把教室的玻璃震碎了?」 六的担忧是理所当然。打从转学以来,只要下午的课程有实作科目,伊田就会破坏学校公物。 烧焦桌子还算好的,震碎所有窗户更是家常便饭。 自从有一次伊田差点在教室中引发火灾之后,每当他要发动魔法,懂得黑暗魔法的学生便会事先将他周围的空间分割;但是爆炸的威力太大,有时火焰居然突破黑暗魔法喷射出来。 「全是破坏魔法能力者的考试感觉起来好恐怖。」 胡桃耸了耸肩,六也露出苦笑,说道: 「是、是啊……还得看考试的内容是什么,如果是战斗形式,或许伊田弃权比较好。」 「这么危险?」 武大吃一惊,六点了点头。 「嗯,每年考试,受重伤的都是破坏魔法类的人。不过,其他学生还没盯上伊田,如果他尽量逃走或躲起来,或许可以存活到最后……」 「我开始觉得伊田别来比较好了。」 「我也是。」 武和胡桃都在打颤。此时,一道彷佛要推开他们的开朗声音,飘了进来。 「嗨!早呀!」 伊田举起一只手,肩上扛着依然扁平的书包,走进教室,彷佛在说他今天也是状况绝佳。 在场三人忍不住凝视着伊田。 「干啥?全都一起瞪着我。」 伊田讶异地皱起眉头,将书包放到自己的座位上;此时,班导一氏老师正好从前门走进来。 「伊田,加油!」 首先开口的是六,她再度用双手做出小小的打气动作,激励伊田。 「逃走也是一种勇气的表现。」 接着是胡桃。 「你们在说啥呀?我听不懂。」 伊田歪头不解,一旁的武笑着说道: 「伊田,今天加油吧!」 「嗯!今天的我斗志高昂:」 伊田双掌互击,似乎真的干劲十足。 一起前去营救六之后,武和伊田、胡桃又和好如初了。 为了魔法控制力问题而一度飘荡于武和伊田之间的冰冷气氛,在崩坏世界中目睹战争的那一瞬间全都消散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能够平安归来真是奇迹。 在找到六之前,他们为了避免被卷入战斗之中,专走小路暗巷,东躲西藏,朝着地图上标记的地点前进;后来被〈引路人〉发现,正面交锋,勉强击退了对手。找到六之后,又和使用破坏魔法「冰冻魔法(邪恶冰霜)」的十交战;当〈引路人〉五格之一鹫津吉平前来接应十时,武遗以为必死无疑,幸好〈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们到来,才逃过一劫。 对于起先打算独自前去营救六的武而言,陪他一起冒着战火前往崩坏世界的胡桃和伊田也是功不可没。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铁定救不了六。 六身负重伤昏倒在地时,十看起来毫发无伤。 ——连六都敌不过的对手,我哪赢得了? 当时真的只是运气好而已。 即使如此,只要六不放弃十,铁定还有下次:恳起学院长所说的「视考试结果而定」,武凝视着放在桌上的薄暮,斗志静静地沸腾。 ☆☆☆ 由于考试是按照系统魔法分批举行,学生们开始移动到各自的考场时,武仍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望着窗外发呆。 回避魔法考试的主考官是一氏老师,他说过会在这间教室进行说明。 武将自己的化身薄暮放在桌上,仰望着秋高气爽的天空;过了片刻,其他学生三三两两地到来,武才把视线转向他们。 听说回避魔法能力者数量很少,但教室里已经来了二十几个人,各自随意找位子坐下。 他们的年龄各有不同,大约是中等科与高等科各半,男女比例则是男生略多。 此时,有个男学生在武的邻座坐下。 「狼神……!?」 武险些站起来,邻座上的人用锐利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你是谁啊?」 「咦!?」 「别叫得那么亲热。」 「…………」 男学生冷冷地说道,撇开了脸,粗鲁地把脚跨上胡桃的桌子。 ——……他是狼神鹰雄……吧? 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邻座的男学生。 虽然他穿着魔法学院的高等科制服,但那壮硕结实的体格、令人胆寒的锐利目光及歪曲的嘴角都和狼神鹰雄一摸一样:最无庸置疑的,就是他腰间悬着狼绅鹰雄的化身手半剑。 狼神和武有点渊源。 武和六相识时,追捕她的〈引路人〉魔法师之一就是狼神。 武在对魔法一无所知的状态之下与狼神交战,救出六之后,又和紧追不舍的他再度交手。 打败狼神鹰雄之后,武只知道收拾善后的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们,但是不知道狼神鹰雄被如何处置。 ——为什么〈引路人〉会出现在这里? 正当武六神无主之际,主考官一氏老师站上讲台,催促全体学生起立。 武慢吞吞地起身,抓住桌上的薄暮行了一礼之后又坐下。 「现在开始举行回避魔法类系统魔法共同考试。」 前方的一氏老师开始说明,但武的意识却是朝向邻座。 「这次的课题是俄罗斯轮盘,在运动场进行。」 此时,教室里一阵骚动,武跟着前方的学生们,望向窗外。 只见窗外的光景与刚才所见的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喂,那是……」 「不会吧!」 「操场……变成七层楼了……」 窗下的学院运动场上多了栋极大的半透明大楼。 没有窗户的长方形建筑物看来宛若一个巨大的积木。 「这次为了方便起见,所有系统魔法的考试都是在同一个地点举行;使用回避魔法的各位是在四楼考试,先用句飘浮b移动到四楼吧!跟我来。」 一氏老师打开手边的窗户,发动基本魔法「飘浮」,飞到窗外。 其他学生也跟着一氏老师发动浮游魔法,飞向窗外。 狼神起身,武不禁身子一震;只见他迅速地飞向窗外。 ——不知道隶属〈引路人〉的狼神怎么会在这里,我是不是该跟一氏老师说一声……? 武虽然感到困惑,还是把薄暮插入剑带,拔剑出鞘,吐了口气。 「……劈头就是『飘浮』啊?」 其实武几乎没练习基本魔法。 为了避免让薄暮牵着鼻子走,他的首要课题是魔力的安定化,顾不得其他部分。 武对手上的薄暮灌注些许魔力。 剑尖立即喷出紫色粒子,在脚边形成了回避魔法阵。 武轻轻跳到魔法阵上,踏出窗外。 他无法平衡,整个往右方歪斜,摇摇晃晃地移动着。 见状,某个学生吃吃笑道: 「那小子是怎么搞的啊?连浮游魔法都用不好。」 几道视线转过来,见了武的模样,有的人耸了耸肩,有的人暗自窃笑。 「你没问题吧!?七濑同学。」 浮在半透明建筑物前的一氏大声询问,武觉得难堪,低下了头。 「没、没问题……」 所有学生都穿过建筑物的墙壁入内。 连中等科的两个学生都轻易地超越了武,武是最后一个进入建筑物的。 「这里是怎 么回事啊……」 建筑物中的景色比外观更加诡异。 武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城镇。 建筑物的内部和一般大楼完全不同。 是个小小的城镇。 武所在之处是小镇外的山丘,前方是一片南欧风格的小镇,橘色屋顶连绵不绝。 路上没有行人,冷泠清清,但房屋间的巷弄及路旁的商店都和真的一模一样。 不光是武,其他学生也兴味盎然地凝视着小镇。 「现在说明考试内容。我只说一次,大家要仔细听。」 确认所有学生都来到山丘上之后,一氏老师用清晰的语调大声说道: 「这里是起点,那个教会前面是终点—直线距离不到五百公尺,但是有六个盖章点,请前往盖章点替这张卡片盖章。没盖齐所有章就抵达终点的话,便失去资格。除此之外,如果受伤,会被强制移出这个空间,传送到外头的救护站,考试也立刻中止,视为弃权。限制时间是两小时。」 一氏一面说话,一面用魔法掷出手上的数十张卡片,其中一张落到了武的手上。 「两小时……!?」 「距离这么短,两小时会不会太长啦?」 武一面听其他学生议论纷纷,一面观看手上的卡片。 卡片上绘有小镇的地图,六个盖章点所在的地点上印有盖章用的框框。 「魔力耗尽时请立刻报告,和受伤一样,视为弃权。所有学生同时起跑,不过起跑前请先看一下我发给各位的卡片。」 众人终于安静下来,观看自己手上的卡片。一氏老师继续说道: 「上头有标示行进路线,每个人都不一样,请依照卡片上的路线依序盖章。好,有没有问题?」 某个学生举手。 「呃、呃!老师!比起俄罗斯轮盘,这更像定向越野竞赛吧?」 「不,这是俄罗斯轮盘,考试开始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要在这里说明有点难。」 一氏老师抓了抓头。 武看着卡片上的箭头,皱起眉头,又倒过来看。 ——……咦? 照理说,箭头应该是从起跑点开始延伸,但他的却是从教会开始。 集章顺序也是从教会附近开始。 「有学生是第一次参加,所以我给个提示。盖章时一定要先发动回避魔法阵,不然可能被打成蜂窝、烧伤或断手。」 听了一氏的说明,所有学生都一脸错愕,唯独武仍在转动卡片。 「好,开始吧!全体就定位,预备——」 学生们拿着化身,在脚下发动魔法阵。 「——起跑!」 一氏老师一声令下,绝大多数的学生都使用浮游魔法飞离现场。 其余学生则是跑下山丘。 只有武仍留在原地。 「七濑同学,你在做什么?」 一氏走向武。武什么话都还没说,他便点了点头:「哦!」 他的眼中浮现了回避魔法阵。 一氏诚的回避魔法是「读心回避(心眼)」,能够看穿别人的心思,因此常省略对话。 然而,武还是递出卡片,说道: 「一氏老师,我的卡片怪怪的。」 一氏并未观看卡片,摇了摇头: 「啊~~~你的签运很差,怎么不回避一下呢?」 「啊?」 「你必须从距离最远的教会附近开始集章。哎,没办法。移动时使用魔法不算犯规,你可以用飞的。你看,大家都这么做。」 一氏指着飞往盖章点的学生。武垂下头来。 「老师,我的基本魔法不太行……」 「那你只好和他们一样用跑的了。」 一氏这回指着在小镇道路上奔跑的几个学生。 「哎,不过他们应该是为了保留魔力。」 武仍一脸困惑,一氏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他。 「好了,快起跑、快起跑!」 「是、是……」 此时,武惊讶地瞪大眼睛。 他在奔跑的一行人中发现了狼神鹰雄。 「一氏老师,呃……〈引路人〉的……」 此时,一氏用魔法的力量拍了拍武的背部。 武一瞬间被震到山丘下。 接着,一氏诚浮上空中,宛若坐在椅子上似地跷起二郎腿。 「好了,我就等着看好戏吧!」 ☆☆☆ 考试开始已约五分钟。 一氏在山丘上空眺望着学生们,此时,有个少女飞到了他身旁,问道: 「一氏老师,开始了吗?」 她有着与中等科学生相差无几的娇小身躯及不相衬的聪慧眼睛。 「四条学院长。」 学院长来到一氏身边,望着小镇,微微一笑。 「哎呀,已经有学生接受洗礼啦?」 放眼望去,抵达第一个盖章点的学生们正为了盖章而迎接试炼。 一立方公尺的箱子里放着两个印章,其中一个爆炸了,两个男学生用回避魔法弹开了火焰,另一个学生则是灵敏地避开。 学生拿起剩下的印章,但那个印章也爆炸了,学生被震得老远。 箱中又出现三个新的印章。 箱子被施了麾法,只要选错印章,所有印章都会变为假货,而且印章下次出现时,数量会变得更多。 学院长耸了耸削瘦的肩膀,面露苦笑。 「去年救护站大爆满,兵头老师很伤脑筋:希望你今年别制造太多伤患。」 闻言,一氏回以微笑。 「我知道。您已经看过其他类别了吗?」 「一楼的生物魔法是巨大迷宫,二楼的破坏魔法是长距离赛跑,三楼的幻术魔法是镜像屋;接下来我就要去看五楼的神速魔法和六楼的黑暗魔法。」 一氏点头回应学院长的话语,又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特异魔法呢?」 「七楼的考试中止了。我认为个别审查比较好,所以就这么指示了。」 得知一切都在学院长的掌控之中,一氏松了口气。 不过,考试中还隐藏着其他重大秘密。 一氏压低声音,对学院长说道: 「对了,真的没关系吗?」 「什么事?」 「狼神鹰雄和熊谷萤。七濑发现狼神,整个脸色都变了。」 学院长眯起眼睛,回望着一氏。 「……他有要求你说明吗?」 「没有。」 一氏摇头,学院长再度将视线移回小镇上,问道: 「狼神的反应如何?」 「没有反应。那当然,因为他的记忆被改写了。」 「…………」 学院长陷入沉思,一氏瞬间产生了窥探她心思的冲动。 但又觉得可怕,而打消了念头。 四条桃花和一氏诚虽然隶属于同一个联盟〈巫师气息〉,但他们所知之事却有极大的落差。 如果得知她所知道的事,或许会有生命危险。 一氏还不想知道〈巫师气息〉的真面目。 「如果狼神鹰雄有恢复记忆的迹象,请向我报告。」 「是。」 四条学院长淡然说道,在一氏向她轻轻行礼之际飞离了四楼。 ☆☆☆ 进入魔法打造的小镇之后,武首先奔向卡片上的箭头开始地点——教会。 说来不可思议,这里应该是幻术打造的城镇,但武的脚底感受到的红砖道触感 却十分真实。 他又触摸路边的杜鹃花叶片,与现实中的触感是相同的。 武觉得这里宛如主题游乐园中精心打造的小镇。 ——话说回来,居然得从终点起跑,我的运气真的很差。 武拿着出鞘的薄暮,一面观看绘有地图的卡片,一面奔跑;此时,他看见前方有个缓缓步行的学生。 那道肩膀宽阔的背影看起来很眼熟。 「喂!」 在即将追上之际,武出声呼唤。 狼神鹰雄回过头来,看见武以后,皱起眉头。 「啊?你是谁啊?」 狼神眯起眼睛瞪视武,随即叹了口气。 「哦,刚才在教室里的那小子啊?干么?想跟我打啊?」 他举起手上的手半剑。 「不是。」 武摇了摇头,狼神嘲笑道: 「我想也是,光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c班的废物,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虽然被轻视,但武并未生气,只觉得疑惑。 「呃、呃……你是狼神吧?」 「直呼别人的名字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见狼神完全不记得自己,武困惑地回答: 「……我叫七濑武。」 「七濑?不认识。」 狼神歪了歪头,看来并不像在装蒜。 武激动地说道: 「你忘了吗?你是〈引路人〉吧?在这里干么?」 「〈引路人〉?」 瞬间,狼神鹰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引路人〉?」 狼神笑了一阵子后,举起剑来,用剑尖指着武。 「你皮痒是吧?我是〈巫师气息〉的狼神鹰雄。我不知道你把找误认成谁了,下次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宰了你!」 面对尖锐的剑尖,武眨了眨眼。 「〈巫师气息〉?」 狼神放下了剑,眯起眼睛。 「……你是哪个联盟的?」 「我还没加入。」 「搞什么,你真的是乳臭末干的菜鸟啊?」 哈!狼神又嘲笑了一声,转过身去。 「总之,我和你不一样,我很忙,别再找我说话了。」 说着,他快步离去。 武呆立于原地,一阵茫然。 ——狼神是〈巫师气息〉的成员? ——这是怎么回事? 武再度拔足跑到狼神身边,问道: 「欸,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巫师气息〉的?」 「啊?你真的很烦耶!别跟来!」 狼神并未停步,侧眼瞪着武。 「回答我。」 狼神拗不过固执的武,视线微微上扬,陷入思索。 「是什么时候……加入的……?」 「你是几年几班的?」 武又问道。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找我讲话?我是二年a班的,你咧?」 「一年c班。」 「c班,而且年纪比我小?」 狼神傻眼地回望着武,武再接再厉,继续发问。 「欸,你记得去年的考试吗?」 「去年?不知道。我是上个月来这里的。」 「来这里之前呢?」 「来这里……之前……」 狼神再度仰望上空,试着回忆。 「呃……?」 然而,他并不清楚上个月之前自己身在何方。 而且一旁的武目不转睛地观察自己,让狼神渐渐开始焦躁起来。 他停下脚步,伸手用力往同样停下脚步的武的胸膛一推,说道: 「够了吧?别再跟来了!」 狼神拔足疾奔,转眼间便远去了。 ——怎么回事……? 狼神岂只忘了武,甚至认为自已的所属联盟是〈巫师气息〉,这让武无法释怀。 起先武以为他在演戏,但狼神的态度未免太自然了。 武一脸疑惑,迈向教会。 由于中途没有前往任何盖章点,武抵达教会时,距离考试开始还不到十分钟。 他一面看着卡片,一面往位于附近的第一盖章点前进。 从教会望去,可看见道路转角的花店前放了张折叠桌。 桌上有个珠宝盒般的红色天鹅绒小盒子,上头摆了个精致的木制印章。 「就是这个啊?」 武把卡片放在桌上,伸手去拿印章。 然而,在碰到印章的前一秒,他猛省过来,停下了手。 「对了,老师交代要发动回避魔法。」 根据一氏的说明,拿起印章前最好先发动回避魔法。 武把魔力灌注到薄暮上,眼中浮现了回避魔法阵,并环顾四周。 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其他学生似乎聚集在小镇入口附近的盖章点,在这里的只有武一个人。 武用没拿剑的那一手迅速地拿起印章,下一瞬间,背上汗毛倒竖;他抬头仰望上空。 「什么!?」 浮在空中的是刚才没有的物体。 ——幻术魔法……!? 然而,他无暇思考。 漆黑的物体同时发射了大量子弹。 「唔哇啊啊啊啊啊!!」 浮在空中的是格林机枪。 武成了可发射数十发子弹的旋转式机枪的标的,眼中的暗紫色回避魔法阵变得更加鲜明了。 发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之后,武可以预测出子弹的落点;只可惜他的体能只有一般水准,无法全数避开。 情急之下,武用薄暮弹开了两发子弹,并慌慌张张地冲进花店内. 幻术魔法打造的花店店内也和真实的花店一模一样,被花香包围着。 武的第一盖章点试题,是在拿起印章的同时,会有六分之一机率被出现物体攻击的俄罗斯轮盘;由于回避魔法能力者几乎都可以事先预知,再不然便是幻术魔法本身并未发动,所以鲜少有人遭受如此强烈的攻击。 子弹射进店里,花瓣四处飞散;武躲在花篮之间,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态而一阵茫然。 ☆☆☆ 在武遭遇格林机枪之际,狼神鹰雄抵达了自己该前往的第一盖章点。 「七濑……武…………」 他喃喃自语,歪了歪头。 「怪了,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印象……又好像没有……」 这个名字也有点耳熟,但不知何故,他想不起来。 狼神不经意地望向前方,只见小巷里有四、五个学生一面大叫,一面冲出来。 众人大声嚷嚷,四处逃窜。 「怎么回事?」 狼神走上前,此时,小巷里突然冲出一只拥有灰色硬皮的犀牛。 它追着逃走的学生,猛然冲过狼神眼前。 瞬间,狼神发现了挂在犀牛角上的印章。 「找到一个了。」 狼神在奔跑的犀牛后方扎好马步,举起剑来,施放魔法。 「『飞射』!」 挥落的剑刃喷出的白色魔力粒子画出了一道流线飞去,击中了犀牛的后脚。 幻术制成的犀牛脚消失了,但随即便又复原。 「啊?」 犀牛察觉自己受到攻击,转过身来,这回改朝着狼神挺角突击。 狼神鹰雄站在原地等候。 「喂!快逃!」 「傻瓜,就算是幻术,也和实体拥有相同的威力耶!」 逃开的学生们朝着狼神大叫,但狼神只是一脸无聊地歪着嘴角。 犀牛角即将刺穿狼神的脸部。 但在数公分前,犀牛却尖声哀号。 「真没看头。」 说完,剑尖上的白色粒子如巨大箭头般变尖,将犀牛连头至尾砍成两半。 幻术魔法的粒子迸裂飞散,犀牛逐渐消失。 系着绳子的印章从犀牛角原来所在之处掉落,狼神一把接住,往卡片上盖完,便丢向身后,立即前往下一个盖章点。 ☆☆☆ 「十一、十二、十三!」 随着吆喝声四处飞舞的,是带电的黄色粒子。 「在那里!!」 如蓝色毛球般的生物试图隐藏于树丛中,六再度扣下扳机。 「十四!」 这里是五楼,神速魔法的考场。 和四楼相同的小镇中,使用神速魔法的学生们四处奔跑,施展魔法。 神速魔法的试题是打猎。 考试内容很简单,学生们必须猎捕用不同速度四处逃窜的白、红、蓝各色毛球,抓得越多,成绩越好。 说归说,六并不是直接强化自己的身体速度,而是先开枪停止毛球的动作之后,才用魔法将毛球拉过来,因此魔力消耗量很高。 「唔~才十四啊?我是不是该挑高分的抓啊?」 六原本浮在空中,从上空猎捕小镇里的毛球:她缓缓降落到地面上。 蓝色毛球速度最慢,数量也多,四处都有。 在空中飞行的毛球也是以蓝色居多。 击落毛球后再捡拾,偶尔会被其他学生半途拦截,至今六仍想不出最好的方法。 「嗯,我还是专挑白色的好了。」 六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再度浮上空中。 数量最少的白色毛球以人类的眼睛无法捕捉的速度迅速飞窜着。 「『雷电水车』!」 雷电圆轮随着魔法阵自枪口喷射而出,落雷侵袭目标一带,连围墙都被震垮了。 「啊,糟了。」 红色与蓝色毛球化为焦炭留在原地,唯独白色毛球迅速地逃走了。 「真是的!给我站住,白色的——」 六用魔法拉过烧焦的毛球,装进悬在腰间的笼子后,飞往小镇上空。 此时,一楼的生物魔法考场中,胡桃正在大叫。 「我受够了~~~!这里是哪里!?」 生物魔法的试题是巨大迷宫。 每隔几分钟道路就会变化的荒谬小镇。 有时回头一看,便发现原来的柏油路变成了住家的围墙;明明是上坡,却不知几时之间变成了下坡。 学生数量最多的生物魔法考场,被朝着目的地教会奔跑的学生闹得沸沸扬扬。 胡桃打从刚才起,便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虽然想前进,但每条路都是死路。 这个考场禁止在空中飞行,所以无法从上空观看迷宫。 「这跟魔法根本没关系嘛!」 胡桃忿忿不平地在下一个通道转弯。 同一时间。 吼叫声响彻二楼的破坏魔法考场。 「唔啊啊啊啊啊!!」 「会死人啦~~~!」 「我会被杀掉~!」 四处逃窜的学生之中,也包含了伊田。 「至少给我时间集中呗——!」 伊田一三已经全速奔跑了五分钟。 比体力有把握输给中等科学生的他是拚了命地在跑。 这铁定是国中时因为一时好奇而吸的烟害的。 上了高中后,他已经戒了烟,但是面对自己的体力衰退及上气不接下气,他只能彻底失望。 其他学生都是在快被迫上时发动魔法,将对手击退,但是伊田办不到。 破坏魔法的试题是捉迷藏长距离赛跑。 只要绕小镇三圈,抵达目的地教会即可;但是既然以捉迷藏为名,自然少不了抓人的鬼。 想当然耳,一旦被抓住,下场将会十分凄惨。 「猪头三~~!!杀人魔~~~~~!!」 在死命逃跑的伊田背后,有道阴森的白影以惊人的速度飞来。 那是种名叫怨灵的幽灵,是用幻术魔法制造出来的。 它们清一色是脸色苍白的女幽灵,只要一追上人,便会抓住对手,张开血盆大口紧咬不放。 如果能用破坏魔法立刻击退,倒也不足为惧;但若是一直被它咬住,魔力便会被吸走,最后落得昏倒的下场。 想当然耳,这么一来,考试便视为弃权,直接送往救护站。 怨灵本身并不强,一记简单的破坏魔法便能将它消灭;但由于它马上又会复活,奔跑期间势必得一百攻击才行。 然而,伊田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才能把自己的「爆炎魔法(爆裂炎雾)」集中在拳头上发动。 「呃呀呀呀呀呀!!别过来,蠢蛋——!」 拚命前后挥动双臂奔跑的模样,只能以可怜二字形容。 正当学生们竭尽全力应考时,运动场边的围栏附近有另一个看不见的空间飘浮着。 空间里的女性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哈哈哈!实在太好玩了。」 女人一面嘻嘻笑着,一面用手拨开金黄色的头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啊!好好笑,那是谁啊?」 同一个空间里除了女人以外,还有三道人影,但是没人开口。 女人自己找到了答案,说出名字。 「对了,是伊田。」 接着她又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讨厌,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们所在的空间里有个特大号窗户,矗立前方的七层楼考场内部一览无遗。 从这个空间,可以同时观看一到六楼的考试。 女人拿下墨镜,插进胸袋中。 「我很想再看一阵子,但是得动手了,不然要是有人抵达终点可就糟了。好了,手拿薄暮的是谁~?」 女人略微上前,宛若变魔术一般,手上突然出现了几张扑克牌。 「来,动手吧!『解除』!!」 其余三人也如法炮制,一一拿出化身。 「『解除』!」 「『解除』!」 「『解除』!」 那是两个少年,一个少女。 女人对其中的少女下令。 「葵,先把这个简陋的魔法塔变成一个鸟笼吧!」 「是,薇女士。」 穿着魔法学院中等科制服的葵将手上系着铃铛的银汤匙指向前方,用娇滴滴的声音开始念咒。 「『将第一口献给你。吞食一切,化为其身。』」 随着咒语,银色汤匙开始闪耀粉红色的光芒。 「『甜美融化!』」 下一瞬间,喷出的魔法粒子从他们所在的空间飞向七层楼建筑的考场。 「『蜂蜜罐!』」 完全看不出是由一名少女独力释放的大量粒子覆盖了整个考场,黑暗魔法打造的半透明建筑物如蜂蜜一般开始融化。 「呕!这个咒语不管听几次都想吐。」 并列昀少年之一一脸恶心地说道。 「乖孩子,葵,做得很好。」 受到薇女士——瓦尔蕾特·诺斯的赞美,葵的脸颊一片通红。 「是,薇女士。」 比平时更加娇媚的声音带着腼腆,似乎是感到难为情。 「好了,接下 来该怎么办呢?」 对开始思索的瓦尔蕾特说话的,是个文静瘦弱的少年。 身穿高等科制服的少年脸色苍白地说道: 「薇女士,请让我来。」 「鸭志田,没问题吗?」 「是,今天的状况还不错。」 鸭志田微微一笑。 「是吗?那么,嗯……」 瓦尔蕾特瞥了考场一眼,指着回避魔法考场准备的幻术魔法生物。 「那个好像不错。」 鸭志田也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泥人吗?遵命。我要开始了!」 鸭志田用魔法让双手上的各色乐高积木浮起之后,便开始念咒。 「『人生在世,俯瞰世间皆浑沌。』」 随着一道粉绿色的光芒,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何不破坏、开拓、创造!』」 在魔法粒子的灌注之下,积木立即化为一道人形。 「『量身打造!』」 浮上空中的积木自由自在地移动,替人形积木增添了各种装饰;此时,考场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轰隆巨响。 是体内被完全改造的泥人吼叫声。 「我来操纵吧!」 瓦尔蕾特对剩下的少年下令。 「洋平,让它变机灵点。」 「了解!」 和鸭志田一样穿着高等科制服的洋平举起了双手抱着的弓箭。 在洋平拈弓搭箭的同时,天蓝色的魔法阵出现于前方,在他的咒语作用之下化成了清晰的形状。 「『束缚于大地的驽钝之人,化为一箭彗星。』」 远距离用的瞄准器化为十字,浮现于拉弓的洋平右眼。 「『起动,跳跃,疾走!』」 在释放箭矢的前一秒,弓箭受到咒语影响,发出了呼啸声。 「『翻阅天书!』」 箭矢留下了画破空气的声音,朝着泥人飞去。 「『9号,插入!』」 瓦尔蕾特跟着施展魔法,只见一张卡片滑向考场,潜入了被箭射中的泥人体内。 四个魔法师沉默不语,随即,考场中响起了学生们的惨叫声。 「呀啊啊啊啊!!」 「哇!」 「搞什么啊!」 七层楼建筑的空间从内部崩塌,所有地板都消失了。 二楼以上的学生同时往楼下坠落。 「呀!」 「老师!!」 「哇啊啊!!」 除了使用浮游魔法飘浮在空中的学生,还有许多学生从上空落下,更加助长了混乱。 各自监考的老师们都在瞬间发动魔法。 「「「「「「『解除』!」」」」」」 回避魔法的主考官一氏诚也拔出手枪,试图救援学生;但他们全都被迫脱离空间,连一个学生也没救援到。 「『强制排除』!」 稚嫩的娇声从天上冷酷地宣告,同一瞬间,他们被踢出了七层楼建筑外。 「什么!?是谁!!」 一氏诚被震到了校舍墙边,勉强稳住身子;当他从外看见考场之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融化的外观正是其他黑暗魔法能力者从外攻击的明确证据。 ☆☆☆ 上方楼层突然崩塌时,位于一楼迷宫小镇的胡桃正好待在堵住道路的藤蔓旁,所以平安无事。 「怎么回事啊?」 她从交缠的藤蔓中爬出来。 「上面好像有东西掉下来…………」 说着,胡桃仰望上方,不禁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刚才还在的天花板消失无踪,一路打通到高处。 上方的楼层显然不见了。 「不会吧……」 胡桃拨开缠着脚的藤蔓,站了起来。 ——上面的楼层怎么了!? 胡桃猛眨眼,凝视着挑高至七楼的上空。 视野中,有些孪生用浮游魔法飘浮在空中,其中几人灵活地抓住坠落的学生,加以救援。 然而,陷入混乱的学生的呼喊声、尖叫声及寻找朋友的声音仍是此起彼落,周围一阵骚动。 ——这个……应该不是考试内容吧! ——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周围的不寻常状况,胡桃心惊胆跳,双手紧紧交握。 「武、武呢……」 她立刻想到武,满心不安。 ——我记得武是在四楼。 ——该不会…… 一想到武或许坠落在某处,正因为受伤而痛苦,胡桃连忙环顾四周。 然而,一楼是迷宫小镇。 处处都有墙壁崩塌,视野不佳。 「武!!你在哪里!?」 胡桃猜测是发生了意外,漫无目的地迈开脚步。 此时,一阵地鸣响起,胡桃踉跄了几步。 当胡桃回过神时,发现旁边的通道有个从未见过的巨人走过来。 「呀!!」 胡桃忍不住尖叫,泥人转过头来,用小小的黑眼珠看着她。 胡桃想逃,但是全身僵硬,脚根本动不了。 ——……武、武………… 泥人约有三公尺高,手脚和头部虽然呈现人形,但脸部却如人偶一般,充满了人工制造感。 它的全身被暗灰色泥巴覆盖,没有表情的脸庞显得阴森恐怖。 泥人一识别胡桃,便缓缓地靠近她。 此时,胡桃背后有人抓住她的肩膀。 「别动。」 背后的人物说道。 「咦?」 胡桃还来不及回头,便被他抓住手臂,拉了一把。 「跟我来,用跑的!」 「呀!」 在对方用力拉扯之下,胡桃用前所未有的速度飞也似地奔胞。 然而,背后的地鸣紧追而来。 泥人正在奔跑追赶。 「妈的!没完没了。」 男人在通道转角处停步,转向胡桃。 「喂,你会用什么魔法…………」 此时,狼神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得知对方是狼神鹰雄,胡桃也眨了眨眼。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彼此凝视,讶异地皱起眉头来。 狼神似乎大为混乱,摇了摇头。 「怎么?你也认识我……怎么回事……?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五十岛。」 胡桃也同样感到一头雾水,但她发现狼神比自己更加慌乱,便喃喃地回答了。 「下面的名字呢?」 「胡桃。」 「五十岛胡桃……不认识。」 胡桃打量着狼绅。 「你是那个叫狼神的人吧?追杀六的……」 「六?」 「你在装蒜啊?相羽六。你不也和武打过?」 「…………武……七濑武……啊……」 狼神想起在四楼时找他说话的武,变得更为混乱了。 ——这个女人和那小子为什么都认识我? ——而且我见过这个女人。 狼神回溯自己的记忆。 他是在一个月前转进昴魔法学院的。 之前他是待在〈巫师气息〉的总部。 ——……待在……总部? 不知何故,这段记忆模糊不清,狼神想不起任何明确的回忆。 ——我为什么待在〈巫师气息〉的总部里? ——对了,我和〈引路人〉交战时受了伤,在总部接受治疗。 ——但是,在那之前呢…………? 「欸,你没事吧?」 胡桃皱起眉头问道,听见她的声音,正茌回溯模糊记忆的狼神无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瞬间,某人打造的记忆牢笼在脑中轧轧作响。 『等一下!』 听到呼唤声,回过头的瞬间,被她狠狠掴了一巴掌。 这样的情景浮现于脑海之中。 ——我见过这个女人。 面对打算还手的自己,她表情毅然,怒目相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狼神逐渐想起在武的房间里初次见到胡桃时的情景。 ——……七濑武的家? 此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狼神的脑中迸裂,他露出了如梦初醒的表情。 接着,他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巫师气息〉的那些家伙对我施了幻术。」 「…………?」 胡桃仍无法理解,狼神抓住了她的手。 「站起来!」 「好痛!」 被狼神用力握住,胡桃忍不住尖叫。 「别叫,闭嘴!」 「还不都是因为你抓得那么用力!」 狼神拉着胡桃在通道中前进,转了两、三次弯。 地鸣声仍在附近,但似乎是在其他地方徘徊。 「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狼神边走边问,胡桃冷冷地回答: 「不知道。」 胡桃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很担心武的安危。 比起狼神为何在这里,她更关心武的下落。一想到武或许受伤了,她就坐立不安。 「学院考试中大混乱……我记得那个女人在这所学校里。」 狼神喃喃自语,突然放开胡桃,用『飘浮』浮上空中。 「喂……」 浮上空中的狼神望向某个方向,破颜微笑。 「果然,是葵的『超甜点心』啊?」 浮在空中的狼神又环顾小镇。 「先和七濑武把帐清一清吧!』 狼神说着可怕的话语,胡桃从下方怒吼: 「喂,你给我下来!」 「啊?我已经用不着你了,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狼神俯瞰着胡桃,冷冷地说道;胡桃回瞪着他。 「你想对武做什么?」 「找到他,跟他打一场。」 「你是白痴啊!现在根本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闻言,狼神歪起嘴巴。 「的确,碍眼的东西还在。」 他望着地鸣的方向说道。 狼神举起化身,朝着崩塌的七层楼建筑墙壁一挥,施展魔法。 在突然的风压吹袭之下,胡桃发出尖叫声。 「呿,打不破,只能直接靠近攻击。喂!薇,你在场吧!我现在有正事要办,你快点解除这个无聊的魔法,立刻滚蛋!」 胡桃把视线从对着四周大叫的狼神移开,下一瞬间,她看见藤蔓挡住的通道打开了,连忙往退后。 迷宫魔法仍在作用着。 「啊,啊…………」 从新开敔的通道走来的,是那个泥人。 狼神也察觉了,他看见下方的胡桃全身僵硬,啐了一句: 「白痴。」 这回他朝着泥人施放魔法。 「『弹打』!」 这道攻击魔法本来可以将目标物弹飞,但是对于泥人的坚硬身体却起不了半点作用。 「什么?这家伙被强化过了。」 狼神心知用基本魔法攻击没完没了,便对着下方的胡桃叫道: 「喂,你还在干么!快飞上来!」 然而,胡桃震慑于逼近眼前的泥人,手上拿着取出的护唇膏,拖拖拉拉。 「咦,啊……呃……怎、怎么飞……」 「它快追上了!」 咚咚咚咚!泥人发出巨大的脚步声,步步靠近迟迟没逃走的胡桃。 泥人的巨大影子笼罩着胡桃,狼神将魔力集中于剑尖上,叫道: 「『剪刀盾』!」 白色粒子化为一面坚固的十字形盾牌,出现于胡桃和泥人之间。 泥人撞上盾牌,退了一步,但下一瞬间便挥动粗大的手臂,打破盾牌。 「呀啊啊啊啊啊!!」 胡桃就地蹲下,缩成一团。 泥人来势汹汹地朝着胡桃挥落手臂。 「『先驱者』!」 狼神举起剑来,疾冲而下,窜过泥人的手臂,刺下剑刃。 剑一刺入脚中,泥人以不带感情的眼睛俯视着狼神,并诧异地歪了歪头。 构成脚部的粒子从狼神的剑刺中之处开始分解消散。 失去了一只脚,泥人跌了个狗吃屎。 巨大的震动把蹲在地上的胡桃和单膝跪地的狼神一度震离地面。 狼神来到胡桃身边,说道: 「喂,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应该没事。」 胡桃抬起脸来一看,倒地的泥人还活着,正手忙脚乱地试图起身。 「呀!」 胡桃忍不住尖叫,狼神用手堵住了她的嘴。 「别叫,还有两只在附近闲晃。」 胡桃从他的手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睁大眼睛。 「你、你……」 狼神的肩膀被血染得通红。 「被它的手臂打中了,伤口有点深。我用治愈魔法治疗。」 单膝跪地的狼神用左手触摸右肩,只见涌出的白色粒子覆盖了肩膀。 「魔力消耗太多了。你会用治愈魔法吗?」 狼神一面治疗自己,一面询问胡桃。 他的言下之意应该是胡桃若能使用,就交给胡桃治疗。 「我、我……只会简单的止血魔法。」 狼神哈了一声。 「真没用。」 无可奈何之下,狼神只好用自己的魔力治疗肩膀;此时,一阵淡淡的光芒开始包围他的身体。 「唔?不会吧!这么一说,那个大叔说过受了伤就会强制退出。」 转眼间,狼神全身被光芒包围;他停止治瘵肩膀,站了起来。 「咦?等等!」 狼神对困惑的胡桃说道: 「你随便找个树丛躲起来,等结束以后再出来吧!」 「可、可是……」 胡桃还来不及回答,狼神的身体便消失了。 他被传送到救护站去了。 「…………我该怎么办……」 落单的胡桃在无可奈何之下,用手上的护唇膏发动魔法。 她变身为小学低年级生,远离倒地的泥人,悄悄藏身于树丛中。 胡桃把娇小的身子缩得更小,头埋在膝盖间,喃喃说道: 「……武……!」 ☆☆☆ 在上方楼层全数崩塌的考场中,武也不能例外,落到了一楼。 地板崩塌的瞬间,武和其他学生一样使用「飘浮」逃过一劫:但为了闪避从上方掉落的学生,他必须使用回避魔法。 由于一受伤就会被传送到救护站,周围并没有身负重伤的人。 剩余学生大半分散于一楼的迷宫小镇通道中,一脸无助。 因为他们不知道考试会变得如何。 又不见老师的身影,地鸣和时而传来的尖叫声引人不安。 「这是怎么回事啊?」 事发时,武已经离开花店,正在前往第二盖章点的途中;如今他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搞不清楚。 「『飘浮』!」 武发动足以跨越围墙的轻微浮游魔法,观看教会的尖塔,掌握方向。 同时,他也目睹两个阴森可怖的灰色物体在小镇中阔步行走。 「那是什么啊……」 从未见过泥人的武瞪大了眼睛。 除此之外,还有些白、红、蓝色的奇妙物体四处奔跑。 那些物体长得和毛球一样,有些是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唯独白色的是以猛烈的速度飞舞交错。 一个蓝色毛球飞到武的附近,若无其事地经过。 ——看来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 武环顾四周,寻找落脚处;此时,六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六!?」 在隔了五道围墙之处,六飞上空中,随即又消失于墙下。 武降落地面,朝着那个方向奔跑。 看起来虽然很近,但由于通道错综复杂,得一再绕路才能抵达。 然而,武并未停下脚步,继续奔跑;此时,通道对侧有张熟面孔出现。 「咦?伊田!?」 「哦,是七濑呀!」 「这个声音是武?」 六紧跟着伊田现身。 「怎么,原来你们在一起啊?」 武询问,伊田指着来时的通道。 「不,是在那边碰巧遇见的,就顺道一起走了。」 伊田一面回答,一面疲惫地跌坐下来。 「真是的,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地板突然垮了,害我一屁股跌到地上。幸好我是在二楼。」 不知是吃了什么苦头,还是出于其他理由,伊田用发胶竖起的金发呈现前所未见的倒塌状态。 武一面窥探四周,一面询问充满疲劳感的伊田。 「伊田,你有没有看到五十岛?」 「五十岛?没看到,不过刚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睛产生错觉,我好像看到之前那个眼神凶恶的〈引路人〉。」 武立刻说出他的名字。 「狼神?」 「狼神鹰雄?他在这里?」 六惊讶地反问。 「他还参加了回避魔法的考试。」 听了武的话语,六皱起眉头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过老师的反应很普通。这是狼神干的吗?」 面对武的问题,六紧闭嘴巴,表情僵硬。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不愿说出来。 「总之,先找五十岛吧!」 武重打精神,说出了首要之务;伊田也表示赞同。 「是呀,那我也一起去。」 「我也一起找。」 六也点了点头,又说道: 「胡桃的生物魔法是一楼,应该不会因为地板消失而受伤。如果受伤,会被强制驱离这个空间;胡桃或许还在这里。」 「嗯。」 武也觉得胡桃应该还在这里。 「五十岛胆子很小,得快黠找到她。」 武喃喃说道,六猛然抬起头来,凝视着他。 「…………这样啊……」 不知何故,六心底有种刺痛的感觉,微微地低下了头。 ☆☆☆ 胡桃躲在离教会两百公尺远的通道角落的藤蔓墙中。 狼神消失已经过了三十分钟,或许更久;从那以来,胡桃没从这里移动半步。 周围的地鸣声时远时近,偶尔还有惨叫声混着地鸣声传来。 ——快点结束吧…… 胡桃蜷曲祈祷着,此时,她听见几道脚步声从通道彼端传来。 胡桃不敢向不知来历的人求助,只好缩着身子,等待他们通过。 躲在藤蔓墙里的胡桃躲得相当隐密,乍看之下绝对看不出来。 所以那阵脚步声并未停止,直接经过她的前方。 此时,有道熟悉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 「胡桃!你在哪里!?」 一得知是六,胡桃连忙从树丛中爬出来。 平时的她绝不可能向六求助,但现在情况紧急,无可奈何。 再说,六在魔法方面相当值得信赖。 应该可以帮助胡桃离开这个乱七八糟的迷宫。 胡桃一面思考,一面爬出来;此时,有个物体猛烈撞上她的身体。 「呀!」 「唔喔!!」 那个人的脚从右方绊到胡桃的侧腹,整个人往左边飞去,颜面着地。 「好痛!怎么回事!?新的怪物!?」 撞到额头的伊田回过头来,见了他的脸,胡桃退了一步。 「伊田?」 「怎么,是五十岛呀?」 抬起头来一看,伊田的身后是六,更后方则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呼唤她。 「五十岛,你没事吧?」 武大概是被突然从墙中跑出来的胡桃吓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武!!」 胡桃起身,立刻扑向武。 平时的她手臂可以构到脖子,但现在只能抱住腰。 因为她变成了小学生。 六奔向变身为小孩的胡桃,担心地问道: 「没事吧?胡桃。」 「没事,这点小状况才吓不着我呢!」 胡桃不想被发现她眼眶带泪,便将脸撇向一旁。 接着,她立刻发现六、武和伊田三个人是一道来的。 「武,你为什么……和六在一起?」 「咦?哦,在路上碰到的。」 「我也是在路上和他们碰到的。」 伊田也回答了,但是胡桃却没好气地驳斥: 「我没问你。」 四人齐聚一堂,面面相觑。 虽然确认彼此平安无事,但接下来才是问题。 伊田寻求意见: 「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答的是六。 「前往终点吧!只要抵达终点,应该可以和受伤时一样,离开这个空间。」 「终点是教会吗?」 武望着刚才浮空辨认方位时看到的教会方向。 虽然被通道的高墙遮住了,但隐约可以看到尖塔顶端。 「在那边。」 胡桃也加以确认,点了点头。 然而,一看见有个灰色物体一面把地面踩得咚咚作响,一面横越尖塔前,四人的脸部都僵硬了。 「等等等等,那个大块头是啥呀?」 伊田似乎是第一次看见,瞪大了眼睛。 「是泥人,我刚刚看见有一只被三年级的妃打倒了。」 「妃?」 听了六的说明,胡桃反问。 「在这个学院里仅次于我哥的破坏魔法高手。」 六立刻发动浮游魔法,飞到围墙上方。 「那边也有一只,不过,似乎不能动了。」 六望着的方向正是刚才胡桃和狼神所在的地方,胡桃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狼神没打倒泥人,被传送到救护站的铁定是胡桃。 但他是〈引路人〉的魔法师,怎么也算不上是自己人。 「看来只剩一只了。」 六解除魔法,降落地面。 「那问题 就是那家伙罗?」 看见武重新握好薄暮,胡桃又开始感到害怕,说道: 「与其正面交战,不如大家一起受伤离开这里,不是比较好?」 闻言,六摇了摇头。 「只受小伤是不够的,必须受重伤才会被传送到救护站。」 「是、是吗?」 胡桃想起狼神,皱起眉头。 ——这么说来,他其实是受了重伤…… 虽然他说话粗鲁无文,态度也蛮横傲慢,很惹人厌,但毕竟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 胡桃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见状,武以为胡桃是感到害怕。 「没关系,五十岛,我打头阵,你跟在我后面就行了。」 武柔声说道。 「武,让我打头阵。」 虽然六这么说,但武并未让步。 「不,我是回避魔法,适合抒头阵。我希望你殿后,保护他们两个。」 一直默默聆听的伊田皱起眉头,插嘴说道: 「喂,慢着,我也是被保护的?别看我这样,我已经稍微学会控制了。」 武和六看着伊田,不约而同地微笑。 「那伊田排在五十岛前面,六殿后。」 「0k。」 「了解!」 伊田和六一起点了点头。 众人牢牢地握紧化身。 「走吧!」 三人跟在武身后,一起拔足奔跑。 ☆☆☆ 泥人在教会附近徘徊。 最后一只正好在终点前方,成了众多学生的障碍;但是目前还没有人能够打倒它,反而一一被送往救护站。 眼前就有一个学生被泥人抓住乱甩,高声惨叫。 「唔哇啊啊啊啊啊!」 同一时间,周围学生施放的魔法袭向了泥人。 「『破坏』!」 「『弹打』!」 发现基本魔法无效之后,学生们纷纷开始使用系统魔法攻击,但受过强化的泥人依然毫发无伤。 「完全没效!」 就在学生们心知不敌,先后溃逃之际,四人来到了教会前。 刚才交战的五个学生朝反方向逃走之后,泥人便发现了武。 泥人只跨了两步,便走到足以吹起武的浏海的距离,速度快得他们根本来不及发动魔法:只见它挥动了手臂。 幸好泥人目测失误,攻击以挥空收场。 然而,下一击随即逼近。 「武!」 「武!」 六和胡桃大叫的同一瞬间,武发动了回避魔法。 如紫水晶般闪耀着紫色光芒的魔法阵浮现于双眸之中,武感应出泥人的动作。 然而,他慢了一步;泥人的拳头从旁击中他举起的薄暮。 「好快!?」 武大吃一惊。听在六等人的耳中,被瞬间打飞的他声音就像是从路边的树丛中发出来的一样。 「泥人的动作本来是很迟缓的,它八成是被魔法强化过了。」 六举起手枪,挡在胡桃和伊田面前。 「『解除』!」 她的脚边出现了一道淡黄色魔法阵,手枪变为可施展更强力攻击的中距离型态。 同时,六背后的胡桃解除了小孩模样的魔法,恢复为原本的高中生姿态。 胡桃还不会「解除」,只能用基本魔法帮忙战斗。 所以她不能浪费魔力。 泥人并未追赶埋在树丛中的武,而是用空虚的眼神看着正面的六及她身后的胡桃和伊田。 六打一开始就没打算使用基本魔法。 被魔法强化过的物体,只能用更强大的魔法才能破坏。 她的枪口对准泥人头部,扣下扳机。 「『流星弹』!」 神速魔法阵出现于枪口前,射出的特大号雷击分裂成数十道流星,一面燃烧,一面呈弧形朝泥人飞去。 泥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挥动双臂,将带有黄色火焰的子弹全数打落。 「它被施了多重魔法。」 六一阵愕然,脸色大变,如此说道。 「什么意思?」 在胡桃询问时,六为了观察魔力分布,正把魔力凝聚到双眼上。 她的眼中映出的泥人身上有着蓝、绿、粉红等多种色彩。 错不了。 「它受过多人强化,而且正被操纵着。」 六说道。 「不能解除魔法吗?」 「要解除的话,必须把施法的人全找出来,现在这个状况之下办不到。」 不过,或许是因为六的攻击带有热度,只见泥人打落子弹后,动作变得略微迟缓,停下脚步,环顾自己的身体。 「好!轮到我的爆炎魔法(爆裂炎雾)上场了!」 武好不容易从矮树丛的枝叶间爬出来,正好目睹伊田走上前去。 他将魔力凝聚于右手的戒指之上,橘色火焰冲天燃烧着。 泥人的视线锁定了新敌人,伴随着巨大的地鸣声迅速逼近伊田。 「伊田!」 「伊田!」 「白痴!」 在武等人叫喊之前,伊田已经因为泥人走路时的震动而东倒西歪。 伊田运气好,正好在泥人以猛烈速度挥落拳头时踉跄了一步,拳头没打中他,而是沉入了地面。 「哇……喔喔!」 更加失去平衡的伊田为了稳住并增强右手的火焰,依然停留在原地。 然而,泥人当然不等他。 它高举大脚,打算把伊田一脚踹开。 「等等,慢着,给我时间……凝聚魔~~~!」 伊田的喊叫只是徒劳无功,他在被脚踢中之前,便先被风压吹开,在地面上漂亮地往后连滚三圈。 想当然耳,凝聚于手上的魔法粒子四散,火焰也随之消失。 「呀呀呀呀呀!!不会呗!」 高举右手的伊田发出悔恨的声音。 武绕到泥人旁边,缓缓接近伊田,说道: 「伊田,之前给你的桥夹借我一下!」 他的视线依然对准泥人,一只手伸向伊田。 「咦?哦,那个呀?对喔!」 伊田也立刻会意过来。 「这样就能使用你和我的超级霹雳无敌双重攻击了。」 他把手伸进制服的右边裤袋,皱了皱眉头,又把手伸进左边裤袋。 此时,泥人放下了抬起的那只脚,改朝着六和胡桃前进。 「别说废话了,快一点!」 心急如焚的武大声怒吼,伊田更加奋力搜索口袋。 「等、等一下。」 看来伊田终于摸到东西了,只见他睁大眼睛,把手从口袋中拿出来,并顺势将桥夹丢向武。 「接住!」 众人的视线集中于飞越空中的银色物体。 然而—— 桥夹并不是飞向斜前方的武,而是微微偏移,朝着巨大泥人的左脚飞去。 「你……你是白痴啊!?」 胡桃忍不住叫道,这回武和六可无注否定这句话了。 「你居然连这种时候都暴投!白痴白痴白痴白痴白痴白痴!!」 泥人右脚不远处,胡桃在六的雷击之盾保护下破口大骂。 站在胡桃正前方的六看见桥夹因为地面震动而在泥人的双脚之间滚动。 武的剑薄暮在「解除」之后会出现弹匣,可以装填灌注他人魔法的桥夹,强化力量。 武 第二章 魔法学院的新年 the new year in magic school 十二月,昴魔法学院即将迈入寒假。 在明年一月七日的开学典礼之前,学生将暂时返乡,崩坏世界的战争也进入实质上的休战状态。 直到寒假开始数天前,武才得知这件事。 因为系统魔法共同考试结束后,一般科目的期末考又接踵而来;全体学生在欢喜迎接寒假之前,必须先面临地狱。 关于系考大乱的原因,学院并未做任何说明,学生们只能在为数众多的谣言之中挑一个最合理的相信;武也接受了〈引路人〉入侵妨碍考试的说法。 不然,剩下的只有高等科的放牛班c班学生联手破坏考试、黑暗魔法主考官布置考场失败、学院中潜藏着能够使用强力高级魔法的学生,一时好玩而破坏了整个考场之类的说法。 在魔法师资历只有五个月左右的武看来,每个谣言都缺乏可侰度;更重要的是,绝大多数学生都深信〈引路人〉必有关联,所以武也这么认为。 再说,这个话题很快便在学生之间消失了。 大家忙着打听期末考范围及借笔记,为了系考而放弃期末考的大半学生连忙亡羊补牢,认真聆听一般科目的授课内容,只可惜为时已晚。 武也不例外,继期中考之后再度拿到了惨烈的分数。 随着试卷发还,同学们的话题中渐渐出现了圣诞节及寒假等字眼;武和欢欣雀跃的他们正好相反,心情越来越低落。 第二学期最后一堂数学课的下课时间。 「我本来就是从家里通学,没有回不回家的问题;」 伊田一面把刚发还的数学试卷胡乱塞进抽屉里,一面说道;武则是把试卷小心翼翼地折好夹进笔记本中,无精打采地垂下头来。 武等人正在谈论寒假期间返乡事宜。 「你可乐得轻松了。」 武嘀咕道,伊田立刻回嘴: 「干啥?你忌妒我有个可爱的妹妹呀?」 伊田回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但武没有气力反驳。 见状,胡桃从旁插嘴: 「正好月光是考生,你可以帮他复习课业,趁机和好啊!对吧?」 胡桃笑着说道,显然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武险些叹了口沉重的气,但及时克制下来。 和月光一起用功读书,大概只有小学写暑假作业时吧! 月光有补习,如果武说要替他复习课业,他只会觉得困扰。 再说,武不想被那双冷漠的眼睛瞪视。 一想到寒假期间又得回到那个如坐针毡的家中,武就忍不住发抖。 「反正新年期间我们家又不会出游,如果可以,我想留在宿舍里。」 正当大失所望的武想着今天要不要去找常春藤宿舍的舍监老师商量看看时,六从胡桃身旁探出头来,笑着说道: 「那就留在宿舍吧!」 「咦?」 武忍不住反问。 「我每年都留在宿舍。武,如果你不想回家,今年可以留在宿舍过年啊!」 六说得极为干脆,武一时之间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但他立刻察觉这并不是玩笑,而是事实。 因为六无家可归。 六以前曾说过,双亲过世以后,她一直和哥哥十住在学院的宿舍里。 无论寒假或暑假,她的家只剩这里。 「可是,我又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像六这样有特殊理由的学生或许可以获准留在宿舍,但武有家,有父母,有弟弟。 不回家显然很怪异。 闻言,六又笑了。 「没问题啦!刚才胡桃不是说武的弟弟是考生吗?」 「月光的确是考生没错。」 胡桃也一脸诧异地说道。 「那只要跟老师说为了避免打扰弟弟念书,今年不回家就好啦!」 武从没想过可以用这种理由,不禁目瞪口呆。 「这种理由真的行得迩吗?」 六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之前也有学生以这个为理由没回家的。」 「……原来如此。」 武大为惊叹,面露喜色:站在两人之间的胡桃不快地嘟起嘴来。 「干么?五十岛。」 「不行!」 她突然摇头否定。 「过年期间怎么可以不回家!」 武察觉胡桃是想和他一起回家,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五十岛,你已经可以自己穿越镜子了吧?不然你回家时,我去镜子走廊送你一程吧!」 然而胡桃却再度摇头,劲道猛得都快听见摇头声了。 「你去年明明和我约好了,你忘了吗!?」 「我有和你约定什么吗?」 「有!我们约好明年一起去明治神宫,买月光的考试平安符!」 武歪了歪头,胡桃愤慨地再度怒吼:「我们明明约好了!」 「抱歉,我想不起来……」 武道歉,但胡桃却凶巴巴地骂道: 「你这个大骗子!明明约好了,明明是我先跟你约好的,你却出尔反尔!再说,过年不和家人在一起,太奇怪了!」 身旁的六听了最后一句话,脸色倏然大变;见状,武连忙打断胡桃。 「五十岛!」 这世上也有像六这样,即使想和家人一起过年也无法如愿的人。 「干么!」 胡桃并未察觉,回以怒吼。 「够了吧?忘了约定是我不对,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总之我这次不回家。」 武一脸严肃地训斥,胡桃一时间似乎畏缩了,眨了眨眼,但随即又用响彻教室的音量大声叫道: 「武是大猪头!」 骂完,胡桃粗鲁地坐回自己的座位,把脸整个撇开;她的视线和坐在武反方向的六对上,瞪了六一眼,闭上眼睛。 面对胡桃一厢情愿的态度,武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把脸撇向另一侧。 「咦,呃……胡桃……武……」 面对两人互相背对的状态,大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 都是因为自己说可以留在宿舍,他们才会吵架。 ——啊,我不该多嘴的。 ——可是,武看起来真的很不想回家。 再说——六在两人之间无精打采地垂下头来。 ——今年一定也没人留在宿舍,所以我才希望武留下来。 其实六刚才所说的曾有学生没回家过年,是几年前哥哥十告诉她的;自六住宿以来,长假没回家的学生连一个也没有。 假期间虽然和〈引路人〉停战,但是没人知道协定几时会被打破,再度陷入战争状态;学生们自然觉得与其待在崩坏世界,不如留在和平的现存世界,多留一刻是一刻。 就算不回自己家,也可以去现存世界中的亲戚或朋友家度假,铁定来得安全许多。 十还在身边的时候,长假期间六都是和哥哥在一起。 ——可是哥现在不在身边…… 即使知道有老师轮流值日,没有学生的学院还是令人感到空虚寂寞。 「呃、呃,胡桃……武……你们别吵架。」 六试着打圆场,一直默默在武的邻座看漫画杂志的伊田用鼻子笑道: 「唔,别理他们、别理他们,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 「……家务事…………」 闻雷,不知何故,六的胸口刺痛了一下:她感到更加悲伤,表情沉重地低下头来。 伊田瞥了气氛险恶的三人一眼,灵巧地皱起单边眉毛,喃喃说道: 「搞啥,这些家伙真麻烦。」 随即,他又把视线移回漫画杂志中的搞笑漫画上,独自发出咯嘻嘻嘻嘻的可怕笑声。 ☆☆☆ 十二月二十二日。 上午的结业典礼结束之后,初等科至高等科学生开始返乡,昴魔法学院中一片匆忙景象。 大半学生都是在前一天就做好准备,带着大大的波士顿包或行李箱,欢天喜地地从学院的镜子走廊返回现存世界的家。 大家都是带着笑容和同班同学进行短暂的道别。 只有一个人满脸不悦地提着包包,穿越镜子时仍不住回头;那就是胡桃。 不知何故,前来送行的武身旁伫立着面带笑容的六。 胡桃在心中暗自咒骂,不情不愿地离开学院。 现在,她回到只有帮佣的加代太太在的豪宅,已经过了三小时。 她坐在客应的高级沙发上,叹了第十几次的气。 胡桃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草草向武道别,迅速回家了。 ——我是不是该表现得开心一点? 但是她对武身旁的六耿耿于怀,根本无心顾虑这些。 ——她该不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勾引武吧? 正当胡桃咬牙切齿之时,玄关的门铃响了。 她以为帮佣的加代太太会去应门,便坐着没动;但片刻之后,门铃声又响起了。 「加代太太?不在吗?」 回过神来一看,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去买东西了吗?」 此时,门铃又响了。 「来——了!」 胡桃连忙走向与门铃相通的对讲机,确认监视器上映出的门后人物。 「月光?」 画面上的是邻家的七濑月光,他正仰望着监视器挥手。 「我听说你回家了。」 胡桃走到门外,月光用着和上次见面时一样的笑容说道。 胡桃两个月前才和他见过面,并没有久违的感觉。 月光放学回家时碰巧遇见加代太太,才得知胡桃今天回来了。 胡桃面露苦笑。 「家里的人叫我回家过年。」 月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一脸不情愿的胡桃。 胡桃以为他是想问武的事,头垂得更低了,喃喃说道: 「武没回来,你也觉得很遗憾吧!」 月光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没有答话。 「你们还在闹别扭?不行啦!他是你唯一的哥哥耶!」 面对胡桃的责备,月光终于开口了。 「我又没怎样……是他一直避着我,」 月光喃喃说道,宛如想摆脱这个话题似的,瞬间挂上笑容,望着胡桃说道: 「欸,别说这个了。胡桃,你寒假期间都会留在这里吧?一起去初诣吧!去附近那间不会人挤人的神社。我们以前不是常去吗?」 面对突然的邀约,这会儿轮到胡桃困惑了。 「我还不能确定,不知道行程是怎么安排的。搞不好他们除夕就要去夏威夷了。」 所谓的他们,指的便是胡桃的父母。 在国外四处奔波的父母完全不管女儿方不方便,总是擅自安排行程,带着女儿四处跑。 到了当天才突然说要去旅行,而硬带胡桃出门的次数更是多不胜数。 月光也知道这一点,露出开朗的微笑。 「这样啊!那等你从夏威夷回来以后再去明治神宫也不错,那时候人应该比较少。」 胡桃吃吃笑着。 「你那么想去初诣啊?啊,你要考试嘛!想买平安符?」 胡桃一面揣测月光坚持一起初诣的意图,一面问道。 「不是啦!」 月光有种被当成小孩的感受,有些生气。 「好啊!他们叫女儿早点回家,自己却还待在纽约,搞不好根本回不来呢!真没责任感。」 胡桃抱怨自己是在父母软硬兼施之下才回家过年,父母却仍远在他乡。闻言,月光双眼闪闪发光。 「那寒假期间我可以来找你玩吗?」 胡桃诧异地反问: 「月光,你不用念书吗?」 「不用绷得那么紧啦!年假期间让我休息一下嘛!」 学校和补习班已经快把我逼疯了。看着抱头哀叹的月光,胡桃想起去年的自己和武,不禁同情起月光来了。 「真不像考生说的话。不过只是去初诣,应该不要紧吧!」 「太棒啦!」 月光在腋下做了个小小的胜利手势。 「那等你确定除夕的行程以后,再跟我说。」 月光开心地说道,胡桃一面暗想:「如果武也在就更完美了。」一面点了点头。 「嗯,我会去你家通知你。」 得到胡桃的承诺,月光踩着轻快的脚步回到邻家。 胡桃正好相反,望着他的背影大大地叹了口气。 ☆☆☆ 「把女儿叫回家,自己新年期间却还要工作,真是无药可救的父母。」 胡桃逮住机会痛骂父母,身旁的月光一面苦笑,一面劝解。 「没办法,毕竟是工作嘛!」 胡桃双眼发直,仍然继续嘀咕。 「话是这么说……话是这么说……早知道这样……」 下文当然是「我说什么都要留在宿舍」,但是胡桃略微思索过后,改变了主意,微微一笑。 多亏了圣诞节,胡桃的心情才略微好转。 回家两天后的平安夜,武带着礼物造访了五十岛豪宅。 胡桃本来以为武铁定把圣诞节忘得一干二净,对于这个惊喜打从心底感到惊讶. 其实,和武相识以来,每到圣诞节,胡桃都会送礼物给武。 后来交换礼物就成了圣诞节的固定节目。 即使武忘记,胡桃也照送不误。 去年因为考试的缘故,无法送太繁复的礼物,所以胡桃送的是一面看着入门书一面打出来的围巾;而前年她送的则是亲手制作的姜饼。 小学时她曾购买武一直很想要的高价游戏软体送给武,但是武拒绝收下;从那以后,她每年送的都是亲手制作的礼物。 武去年赠送的护唇膏,如今成了胡桃发动魔法用的化身。 不过,今年是胡桃头一次没准备礼物送给武。 因为她在生气。 武坚持留在宿舍和六一起过年,胡桃为了泄愤,故意假装忘了圣诞节。 然而,武却在平安夜时从宿舍来到她家,送她礼物。 一思及此,胡桃的脸颊无意识地松弛下来,露出了融化般的笑容。 「怎么了?胡桃。」 身旁的月光诧异地望着她说道。 「不,没什么。」 胡桃绷紧脸部,摇了摇头。 除夕夜,两人并肩前往附近的神社。 要在除夕夜前往明治神宫,他们实在提不起劲。 铁定是人山人海,寸步难行。 晚上十点,天色已经完全变暗,但是路上来往的车辆仍然很多,行人虽然没白天那么多,也是随处可见。 胡桃的父母本来打算在除夕回家,但是工作方面出了问题,几个小时前打电话来告知今年的年假期间恐怕无法回家了。 平时还有帮佣的加代太太陪伴,但胡桃让她回家和家人一起过年了。 所以胡桃原本打算独自一人在宽广的五十岛豪宅中睡过整个年假。 如果月光没有事先邀她一起去初诣,她大概会独自收看 红白歌唱大赛,洗完澡后立刻上床睡觉吧! 胡桃虽然感谢月光,但现在的状况只是聊胜舱无而已,她的表情依然一片黯淡。 ——如果武不只圣诞节,新年也回来该有多好? ——我从来没和他分开这么久过。 不过是一星期没和武见面而已,胡桃感觉起来宛如过了一个月以上。 ——既然如此,我香油钱就添多一点,祈求下辈子和下下辈子都能和武在一起。 ——不,干脆祈求接近武的女人全都倒大楣! 胡桃开始胡思乱想,至于她身边的月光则像变成弥勒佛似地笑容满面。 「欸、欸,胡桃。」 「干么?」 他完全没把胡桃的不悦放在心上。 「到了神社以后,我们要先拜拜?先抽签?还是先喝甜酒?还得买平安符。」 月光始终兴高采烈。 胡桃瞥了比自己小一岁的考生一眼,看他笑咪咪的,自己却臭着一张脸,她开始感到过意不去,便露出微笑。 「嗯,人多的先跳过好了。」 「嗯、嗯。」 不知何故,身旁的月光轻轻牵起了胡桃的手。 「月光?」 「这里很暗。」 路旁有街灯,并不怎么暗:听了月光孩子气的话语,胡桃拿他没辙,只好继续牵着手走路。 过了片刻,胡桃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笑什么?」 月光惊讶地从旁问道。 胡桃怀念地眯起眼睛来。 「以前过年,我们几乎每年都是三个人一起走这条路去神社的。」 「啊……嗯。」 三个人指的是胡桃、月光还有武。 武和胡桃升上国中之前,三个人常一起去初诣。 「武总是走在我和你身后,他说他不要走前面。」 「是啊!」 胡桃用柔和的语调说道,月光正好相反,兴奋的声音蒙上了阴影。 「他应该是怕我们没跟上吧?」 「谁知道?」 胡桃没发现身旁的月光脸上浮现了嫌恶之色。 「这么一提,武小时候常跌倒。」 「有吗?」 「有。只要稍微有点高低落差,他就会绊倒,但是爬起来却一副没事的表情,就算是膝盖磨破皮的时候也一样。他老是这样,被我取笑了好几次,后来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说以后都这样走路,跌倒的时候就是连带责任。」 「………」 牵着手的明明是自己,胡桃想的却是别的男人。 月光很想用力紧握胡桃的手,但随即又打消了念头。 胡桃的快乐话题仍然持续着。 「哈哈哈,那天刚好下雪,回到家之前我们一起跌倒了三次,结果武和我全身都被雪弄得湿答答的,两个人都挨了加代太太一顿骂。」 月光觉得一脸开心的胡桃很可恨,故意回嘴: 「这段往事我听到都快背起来了。」 然而胡桃却不以为意地笑道: 「有什么关系?我好久没和你聊天了。」 这话彷佛在说他们俩的对话之中绝对少不了武:月光恨恨地说道: 「既然这样…………就别提起他啊!」 「咦?你说什么?」 围在脖子上的围巾使得月光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胡桃没听见。 胡桃似乎找到了新话题,竖起食指,对他微笑—— 「对了、对了,说到最近的武啊,呵呵!」 后来,胡桃依然不断地谈论武的话题,直到神社映入眼帘为止;她那模样就像是炫耀男友的女人一般,月光只能一脸不快地默默点头附和。 ☆☆☆ 虽然去程的情况糟糕透顶,月光总算得以在初诣约会中与胡桃共同庆祝新年;到了隔天一月二日,他再度造访了五十岛豪宅。 从神社归来之后,胡桃宣称要在家睡一整天,月光不好意思打扰她,便谨守考生本分,在家用功读书;但是他知道下次得到春假才能见面,所以来邀她看电影。 五十岛豪宅大门旁的便门一反常态地开着。 月光按了门铃,没人应门:即使如此,确定胡桃在家的他仍然一面呼喊,一面入内。 「对不——起,我是隔壁的月光——」 在通往玄关的走道上前进时,宅院中依然一片宁静。 月光心想大门应该有上锁,他知道通往厨房的后门在哪里,便绕到后门去了。 因为他担心独自在家的胡桃发生了什么意外。 「加代太太?胡桃?没人在家吗?」 果不其然,后门没上锁。 不过,擅自入内似乎不太妥当。 正当月光犹豫时,他发现厨房中央的白色桌子上摆着一张纸。 他轻轻探出身子确认。 看见上头有胡桃的名字,月光连忙脱下鞋子,拿起桌上的纸。 「这是给加代太太的信?」 给加代太太的信上只写着『有急事要办,得回学校。』 「咦!?要回去?」 大吃一惊的月光从厨房经过餐厅,来到走廊上,又奔向位于二楼的胡桃房间。 「胡桃!你还在吧!?我要进去罗!」 月光在房门前草草敲了敲门之后,便猛然把门打开。 胡桃的房间是由放置书桌的书房和寝室相连而成的。 房里不见胡桃的身影,月光一阵愕然。 她回到橡木县那个被阴森森林包围的昴星学院了。 ——我还没和她一起去看电影,也还没邀她去游乐园玩…… 月光本想趁着武不在时和胡桃玩遍所有想玩的地方,如今得知她已经回学校,只能茫然呆立于原地。 然而,垂下头来的月光听见了一阵微小的声音。 「胡桃?」 是从寝室传来的。 月光知道不该擅自进入别人的房间,但是都已经走到这里来了,进不进房意思差不多;因此他悄悄地走向胡桃的寝室。 「咦!?」 胡桃的确在房里。 她穿着月光以前看过的昴星学院制服,手上拿着大大的皮制波士顿包,胸前还抱着一个不搭调的大包袱。 月光无法出声呼唤她。 因为伫立于大穿衣镜前的胡桃突然跨出脚步,走进镜子之中。 「什、什么……?她被镜子……」 大为震惊的月光膝盖打颤,软弱无力地跌坐下来。 「吸……进去了?」 月光眨了眨眼,努力运作混乱的脑袋。 「怎么回事……」 人不可能进入镜子里。 但是月光的确亲眼看见了。 一明白这是事实,月光便立刻站了起来。 朝着镜子直冲过去。 「胡桃!?」 或许是梦。不,应该是梦。 月光如此解释。即使身在梦中,只要胡桃有难,他就得挺身相助;他举起拳头,试图打破镜子。 「没事吧!?胡桃!!」 拳头撞击镜面的瞬间,月光的手宛若探入水画一般,沉入了镜中。 「……咦?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月光还来不及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上半身便被吸向镜子,整个身体随即没入镜中。 ☆☆☆ 胡桃和月光结束初诣回家的数小时后。 才刚过年,武和六两人便在昴魔法学院的体育馆内汗流浃背。 「暂、暂停……一下。」 武手拄着膝盖低着头,调整急促的呼吸;六则断然说道: 「没有暂停。」 「不,我真的……快不行了……」 望着涨红了脸要求休息的武,六耸了耸肩。 「真拿你没办法。那今天就练到这里吧!」 「拿、拿我没办法……?」 也难怪武会对单手持枪、一派从容的六投以怨恨的视线。 打从刚才开始,他便一路挨打,早已筋疲力尽。 体育馆中只有他们俩。 武本来以为寒假期间会有学生留在宿舍里,但他的预测完全落空,男生居住的常春藤宿舍里只剩武一个人。 女生居住的枫叶宿舍似乎也只有六一个人留下来,因此实质上留在学院里的学生只有两个人。 六认为机会难得,便邀武一起在空无一人的体育馆中练习魔法,如今已过了一星期。 武起先一派轻松,以为六会示范各种魔法给他看,谁知这几天来进行的却是媲美剑道集训的艰苦练习。 练习结束后,他往往双脚发抖,连路都走不好。 六却是一副若无其事,更让他觉得窝囊。 「武,你的魔力多,体力又好,只要使用薄暮时能够好好调整魔力输出,魔法威力就会大幅提升了。」 六一面把手枪收回腰间的枪带,一面说道。 「理论上是这样啦!」 武满脸不悦尥嘀咕道。 「你觉得我在说歪理?」 「没有,没有。」 六当起老师来相当严格。 对于自幼陪伴哥哥十练习魔法的六而言,朝九晚五勤练魔法的生活虽然辛苦,却也是段快乐的时光。 况且,陪着尚未脱离初学者领域的武练习,看着他学会的事物逐一增加,六也觉得很开心。 然而,对武而言—— ——一氏老师的教法还比她温和,怎么会这样? 真让人欲哭无泪。 武长年练剑道、握竹刀,手上的皮肤早已变硬了;但是此时握着薄暮的右手却起了水泡,手指也擦破了皮。 一方面是因为这和剑道不同,得赤手挥舞沉甸甸的钢铁剑。 不只如此,他还得将魔力贯注于薄暮之上,了解自己的界限,并逐步提升界限值;这样的练习不光是消耗他的魔力,也夺走了他的体力。 他们的练习没有口头说明,是采取六亲身示范、武依样画葫芦的形式。 根据六的说法,每个人发动魔法的感觉不尽相同,与其口头说明,还不如亲身体验。 「呵呵!你的头发都被汗水黏在额头上了。」 武将薄暮收入剑鞘中,六走向他,如此说道。 武的确如她所言,满头大汗。 「嗯,我忘了带毛巾来。」 练习中有好几次汗水都差点滴入眼睛里,让他大伤脑筋。 他用t恤衣袖擦了几次汗,所以t恤也变得湿答答的。 正当武又要用衣袵撙汗时,六递出了自己的毛巾。 「用这个擦吧!」 「咦?可是这是……」 「没关系,只要你不嫌弃上头有我的汗水……」 面对印有可爱图案的毛巾,武沉默下来:六似乎误会了,立刻缩回了手。 「这、这样有点脏喔?对、对不起,还是算了。」 武只是不好意思让自己的汗水弄脏毛巾而已,见六垂下顽来,他连忙摇头。 「不,这样反而帮了我大忙。不过,可能会弄脏你的毛巾,没关系吗?」 闻言,六抬起头来,露出了开朗的微笑。 「没关系,来。」 武接过六双手递出的毛巾,说了声谢谢,六笑得更开心了。 他们并肩坐在体育馆的冰冷地板上。 只有两人的体育馆感觉起来格外宽敞,武忍不住说道: 「没有人的时候练习起来顺利多了。」 「是啊!平时不管是早上或傍晚,都是一堆学生。」 六也环顾体育馆,点了点头。 「还可以包馆一阵子。」 「嗯。」 接着,沉默流动了片刻,武发现自己莫名紧张。 过去练习中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但现在身旁的六只要一有动作,武的意识便全跑到她身上去了。 突然,六仰天倒下,吓了武一跳。 「啊~~~地板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是、是吗?」 武姑且答腔,瞥了身旁一眼,却看见躺着的六t恤毫无防备地掀了开来,连忙转向另一侧。 武不知该把眼睛往哪里摆,只好望着其他方向;身旁的六似乎想用体育馆地板降温,开始滚来滚去。 「武,你要不要试试看?很舒服喔~」 「不,不用了!」 「是吗?」 六诧异地询问断然拒绝的武。 接着,又是片刻的沉默;不知是不是地板变温了,只见六爬了起来,抱住膝盖。 见了安分下来的六,武轻轻笑了。 由于刚才滚来滚去之故,六的头发变得乱七八糟。 武大可以告诉她,但他姑且选择沉默。 ——这么一点小小的报复应该没关系吧? 练习时他一路挨打,练习后六又完全不顾虑他,变得毫无防备;他的心灵连一刻都不得平静。 毫不知情的六不知是不是累了,一脸恍惚,若有所思。 武把借来的毛巾放到六的头上,说道: 「谢谢。」 「咦?」 六顶着毛巾,抬起头来。 「比起陪我这种外行人练习,其实你更想自己训练吧?都是因为我说要参加营救你哥的作战,才害你得陪我练习,对不起。」 武重申谢意,六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摇了摇头。 「才、才不会呢!其实我反而松了口气。」 「咦?」 「要是我自己练习,一定会失去节制。」 武知道这是为了她的哥哥十,胸口一阵疼痛。 他一路看着六为了救回哥哥而拚命。 「别担心,这次一定能救回你哥的。」 现在的武能做的,就是鼓励她。 「嗯。」 六用力点了点头。 她咬紧嘴唇,直视前方,跳了起来。 「好,既然如此,离门禁时间还有一小时,加油吧!」 六举起了娇小的手,如此宣言。 一听到这句话,武的笑容便垮下来了。 「……刚才你不是说今天就练到这里吗?」 「没问题!我还撑得下去!」 「是、是吗……」 武有点后悔鼓励她了。 ☆☆☆ 「啊,好累。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开学典礼?」 下午六点,体育馆的魔法特训结束,太阳已经完全下山,武正在前往职员室的路上。 茌几分钟前,他和六于体育馆入口道别。 体育馆钥匙是借来的,必须归还职员室;所以武一如往常,先让六回枫叶宿舍,自己则拖着疲劳困顿的沉重身躯缓慢地前进于走廊上。 冬天一到下午六点,窗外便一片漆黑,没有学生的校舍中鸦雀无声,显得阴森恐怖。 幸好走廊上点了灯。武全身乏力,腰问的薄暮感觉起来格外沉重,所以走路时一直低着头。 因此,走廊转角突然有人冲出来时,他虽然靠着自己的系 统魔法「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察觉了,却无法闪开。 「呀!」 女性发出尖锐的叫声,被弹向后方。 相撞之下,她险些往后倒,但武及时抓住她的手臂,她才没一屁股跌坐下来。 「对不起!你没事吧!?」 武慌忙道歉,女性似乎仍在惊吓当中,眨了眨眼。 她的手上抱着的东西全都散落在走廊上。 「没事。我才该道歉,是我急着赶路走太快。」 女性说道,近距离仰望着武:那双眼睛如玻璃一般湛蓝,这会儿轮到武大吃一惊。仔细一看,女性的头发也是鲜艳的金发。 「糟了,教科书……」 女性蹲下来,捡拾散落的几十本书和笔记本。 武也帮忙捡拾。 「您是英文老师?」 武一面看着教科书,一面说道—女性笑咪咪地回答: 「是啊!你是高等科一年级生?」 武点了点头。 「一年级的选拔班和a班是我教的。我没见过你……对吧?」 在她的询问之下,武再度点了点头。 「对,我是c班的。」 「是吗?真遗憾,没机会让美女老师教。」 捡完所有书本,女性一面起身,一面笑道;武也跟着微微一笑。 「是啊!希望明年能让老师教到。」 这话不带讽刺或玩笑之意,女性的外貌是真的充满魅力。 与好莱坞电影女主角相比也毫不逊色。 她似乎从武的视线中感觉出这一点,发出了可爱的呵呵笑声。 「我喜欢诚实的孩子。欺,你叫什么名字?」 「c班的七濑武。」 「我是高等科和中等科的英文科任老师,瓦尔蕾特·诺斯。请多指教。」 瓦尔蕾特本想握手,但双手都抱着教科书,只能遗憾地微微歪了歪头。 接着,她走向职员室的反方向。 「那七濑同学,以后在走廊上彼此多小心吧!啊,对了、对了,happy new year!」 说着,她想竖起大拇指,随即又发现自己腾不出手,以奇妙的动作磨蹭片刻之后,才穿越幽暗的走廊离去。 「好活泼的老师。」 武也朝着职员室迈开脚步。 弯过走廊的转角,武再也看不见自己之后,瓦尔蕾特停下脚步,垂下头来,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她将手上的教科书变回魔力粒子,并把手指夹着的东西举到眼前,喜不自胜地如歌唱一般打着拍子说道: 「拿到了,拿到——了!」 望着舞动于指尖上的一根黑色头发,她因喜悦而眯起的眼睛里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好了,会出现什么结果呢?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就近观看收于黑鞘之中的魔剑薄暮,使她大为兴奋。 而武的面容更是勾起了她想忘也无法遗忘的回忆。 瓦尔蕾特·诺斯将武的头发夹在乳沟间,踩着轻快的脚步,消失于黑暗之中。 ☆☆☆ 隔天,一月二日。 穿着运动服的武准时在早上九点抵达体育馆,打开大门,等待六的到来。 只要有充足的睡眠,就能消除前一天的疲劳,所以上午他的体力还算充沛。 ——是不是要继续昨天的练习啊? 武把带来的毛巾和饮料放在墙边,静静等候;六一反常态,晚了十分钟左右才到。 「早,六。」 「早……武……」 她似乎是用跑的来,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对不起,我迟到了。」 「不,才十分钟而已,没关系。」 六似乎没听见武打圆场,慌慌张张地放下自己的毛巾和水壶,快步跑向体育馆中央。 「那、那现在立刻开始今天的练习。」 六满脸通红地说道,武九十度鞠躬行礼。 「请多指教。」 说完,武对她刚才的声音感到疑惑,拾起头来。 「六?」 武之所以反问,是因为六的语调听起来有点大舌头。 脸颊像苹果一样红的六在武的眼前歪了歪头。 「啊嘿?」 「啊嘿什么啊……你怎么了?」 她有点奇怪。 「没有,没怎么样啊!」 「不,你怪怪的。」 「我才不怪呢!」 六嘴上这么说,但是脸部却松弛下来,露出软绵绵的笑容。 「你真的怪怪的耶!」 她该不会喝醉了吧?武皱起眉头,但六眯起恍惚的眼睛,说道: 「别说这个了,你得快点练习!只有练习一途!没错,过去我太纵容你了!」 再怎么想,过去的练习都该归类于严苛的一方。 武真的担心起六来了,但六却异常亢奋地挥动手臂,从枪带拔出手枪,对准天花板。 「今天要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 武从未见过六这副模样,大为震慑;此时,她突然把枪口转向武。 「接招!」 在六的手指扣下扳机的前一瞬间,武的眼睛浮现了淡淡的魔法阵。 「唔哇!!」 武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六的雷击魔法笔直飞去,撞上体育馆墙壁并弹了开来。 「六、六!?」 虽然没有「解除」,但是被打中一样危险。 「这种闪法太嫩了!」 六不给武时间发愣,不容分说地展开下一个攻击。 「接下来是这招!」 「等等,暂停!」 感应到六的脚边即将出现特大号黄色魇法阵的武晓得那是「解除」的徵兆;心知现在不是思索的时候,便立即扑向她。 六手上的手枪脱了手,在地板上滑行。 其间,六咕咕哝哝地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语。 「接下来是~~~这招~~~~~流星~弹~」 「六!?」 将六扑倒在地加以制止的武撑起上半身时,已经明白她不是处于普通状态了。 武用手背触碰六的脸颊,发现她的脸颊滚烫如火。 「你发烧了。」 武从上方俯视,只见她的眼神涣散,似乎对不准焦点。 「难怪我一早就觉得头昏脑胀的。」 六的手指在脑袋旁绕圈。 「呃,那时候就该察觉了吧!」 听了武无奈的声音,也不知道六究竟明不明白,居然嘿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武不能置之不理,便立刻背起六,往枫叶宿舍而去。 本来男生别说要进女生宿舍了,就连靠近也不行;但在这个状况之下,无可奈何。 枫叶宿舍的外观和男生的常春藤宿舍一样,但由于窗边摆设的花及粉红色窗帘,看起来宛如完全不同的建筑物。 「对不——起,有人在吗:?」 武背着六,在枫叶宿舍的玄关前大声呼喊。 然而,安静的建筑物中丝毫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伤脑筋,没人在吗?」 正当武困惑之际,六在耳边呻吟: 「唔~~~」 不知是不是体温上升,她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六,撑着点!」 与六相互接触的背部和手臂 也都滚烫得不像人类所有。 职员室里应该有老师在,但与其将六搁在这里独自前往,不如先安顿她在寝室的床铺躺下之后再去比较好。 「没办法。六,你的寝室在哪里?」 武询问,但六的口中吐出的只有滚烫的气息。 ——这么一提,之前五十岛说过她的寝室号码。 由于是无关紧要的话题,武记得模模糊糊。 他背着六,在玄关脱下鞋子,走进宿舍,爬上楼梯。 枫叶宿舍的内部构造也和常春藤宿舍一样。 来到三楼,武走到胡桃所说的寝室前,停下脚步。 「306……没错吧?」 此时,六缓缓地抬起头来。 「对~~~。这里就是我和胡桃的爱的小窝,嘿嘿嘿嘿嘿!」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六又亢奋地笑了起来。 武下定决心,握住门把。 他知道门没上锁。 长假期间,清洁业者及舍监老师会进入,所以所有寝室都没上锁。 大家返乡时都把贵重物品带走了,应该不会造成任何不便。 「打、打扰了。」 武战战兢兢地走进寝室时,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寝室是双人房,床铺和书桌都是呈左右对称摆设。 仔细一看,只有右边床铺的棉被是掀开的,一片凌乱。 「是这边?」 武用头指着右侧。 「答对了!!」 六一面兴奋地说道,一面在背上蠢动,害得武踉跄了几步。 好不容易把六放到床上,她自个儿拉起棉被,钻进被窝里。 「我去叫舍监老师来,你在这里好好躺着。」 武说道,六在被窝中回答: 「咦!?她放假了啦!」 「放假?」 「现在是寒假啊!常春藤宿舍的舍监老师也放假了吧?」 「这么一提……」 老实说,武直到今天才发现舍监老师不在。 因为校舍中的餐厅为了教师一直开放着,餐点都是从餐厅配送过来,用餐方面没有任何不便;而浴室是全自动的,二十四小时都能洗澡,生活起居上毫无问题。 「那我去学校叫老师来。」 武认为只剩这个办法可行,便要离开寝室,但六却从床上跳起来。 「不行!」 「六!?」 「哪里都不准去!」 她紧紧抓住武的衣摆。 「六?」 「去了……就不会回来了……」 六泫然欲泣地说道,武微笑劝解: 「我马上就回来。叫老师来,就能用医疗魔法帮你治疗。」 然而,六更加用力地握紧衣服。 「不行!你嘴上这么说,其实根本不想回来了。」 「别担心,我马上回来。」 武心想这样没完没了,便硬生生地扳开六的手;六大叫: 「绝对不行~~~~~!!」 不知何故,她居然拔出手枪,笔直举起。 「『解除』!」 「咦?」 武瞪大眼睛,六的神速魔法阵出现于他的正前方。 突然,一阵带电的火花窜过身旁。 「『迅影电鳗』!!」 「咦咦!?」 枪口射出的电击掠过武身旁,形成了如蜘蛛网般的高压电网,覆盖了门口一带。 被风压与闪光震飞的武和依然不放手的六一起在寝室里滚了几圈。 望着被强力魔法覆盖的门口,武一阵茫然。 「这……我该怎么办啊……」 至于元凶六,则是倒在武身上,一动也不动。 武想起魔法的基础知识中,有一条是「以强大魔力施展的魔法,只能用更强力的魔法才能打破」。 他撑起身子,摇了摇六。 「六,拜托你,快起来。」 六似乎浑身无力,如人偶一般晃来晃去。 武看着腰间的薄暮。 就算「解除」过后能够打破六的魔法,薄暮是剑,房门铁定无法安然无事。 ——可是又不能一直这样,还是该破门求救才对。 正当武犹豫不决之时,怀中的六喃喃说道: 「好、好冷……」 她的身体依然滚烫如火,但全身却不断地发抖。 武连忙将六放回床上,替她盖上棉被。 但是六依然在发抖。 「啊,对了,还有五十岛的棉被。」 武从邻床拉来胡桃的棉被,盖在六身上。 「这样就行了吧?」 六从堆成小山的被窝中探出了小小的头,唔唔地呻吟着。 『怎么样?还会冷吗?」 武静静地靠近,窥探她的脸问道;六突然从被窝中伸出手来。 「好、好冷喔~~~哥,过来……」 说着,她拉起武的手臂,要他钻进被窝。 「咦?」 「快点进来!」 六的力道强得让人不禁怀疑她真的是病人吗? 「不,不不不不!」 武手忙脚乱,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但六却掀起棉被,把慌张失措的武拉进来。 「很冷耶!快一点!」 六的体温把被窝变成了蒸气浴。 「哈——好温~暖!」 六心满意足的声音传人耳中,但武却是处于非比寻常的状态。 他连头部都在被窝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不只如此,疑似六的脚的物体还缠住了他的腰。 「哥……好温暖喔!」 武的头部被拉到六的胸前,连气都喘不过来。 脑袋压住的地方软绵绵的,武想推开她,却不知道该碰哪里。 「唔,喘不过气来了……呃……」 再不逃出这里真的会窒息。正当武挣扎之时,六柔声说道: 「嘘————」 似乎是叫武安静,但是武不能安静下来。 「不,别嘘————了……」 六牵起武蠢动的手,放到自己背上。 「来,哥,手放这里,摸摸我。」 「…………」 光是这样倒也算了。 「啊,忘了脱胸罩。」 她灵活地用单手解开扣环,居然把覆盖胸部的布块从头上脱掉了。 「啊,舒服多了。」 「…………」 「呼,一变暖和就好想睡。」 武的脑袋依然被压在六的胸脯上,他默默忍耐了几分钟后,听见头顶上传来规律的鼻息声。 「呃、呃……」 武出声呼唤,等了片刻,但没有回音。 「……睡着了?」 看来六完全睡着了。 武连忙爬出床铺,卸因为太过匆忙而跌下床,背部着地。 他的脸比六更红,不知是因为六的体温,还是因为其他理由? 望着全然不知他人心境而沉沉睡去的六,武叹了口大大的气。 ☆☆☆ 武察觉有微光从右侧照着脸庞,缓缓地睁开眼睛。 「咦?我睡着了?」 武靠在柔软床铺的棉被上,坐着睡着了。 不知何故,射进寝室内的光源是来自于门口;武循着光源望去,看见了一道人影,忍不住往后仰。 「唔哇!五十岛?你什么时候来的?」 开着房门站在走 廊上的,是返乡归来的胡桃。 她的手上提着波士顿包及大包袱。 「你、你怎么不叫醒我?」 胡桃凝视着慌忙起身的武,一动也不动。 「呃、呃,这是因为……六发烧了……」 武连忙用手指着仍在睡觉的六,向胡桃说明。 她的额头上盖着已经变温的半干毛巾。 在六的魔法「迅影电鳗」失效之前,武无法离开寝室,只好拿着房里的毛巾到洗脸台弄湿,替她冷敷,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舍监老师又不在……」 武把想得到的理由全说出来,但胡桃只是默默地将波士顿包放在地板上,打开包袱。 「总、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完全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 在拚命解释的武面前,胡桃从包袱中拿出了三层漆盒。 接着,她掀开了最上层的盖子,突然把漆盒扔向武。 虽然武毫无防备,但由于胡桃动作缓慢,他仍有充裕的时间打落漆盒。 「你干么啊!」 被打落的漆盒掉在房里的地板上,里头的东西和成一团,四处飞散。 「这是……便当……?」 漩涡状的煎蛋卷、红白色的腌箩卜丝,以及放在最下层的红豆饭黏在手臂上,武不禁皱起眉头。 「…………年菜。」 胡桃细若蚊声地说道。 「咦?」 武抬起头来,只见她用晦暗的眼神凝视着地板上面目全非的年菜。 「……年菜……要给你吃的……」 胡桃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 「哦,是年菜啊!这么一提,过年通常吃这些菜。」 武也俯视着散乱的食物。 每年过年也是独自吃饭的武与年菜这类特殊料理无缘。 「我费了好多工夫做的。」 胡桃用不带感情的平板声音说道,武一头雾水地回答: 「谢、谢谢。」 既然是特地做来给武吃的,为什么要拿来扔他?武完全不明白,但还是姑且道了谢。 胡桃一直低着头,没看武一眼;她并不像是在哭泣,也不像是在生气。 武弯下腰,打算收拾,却听见她用硬挤出来似的低沉声音说道: 「可是————」 武一面捡拾鱼板,一面循声拾起眼睛。 「——为什么你却跑来这个寝室,和六在床上卿卿我我!!」 最后这句话完全是威吓。 见了胡桃吊得比平时高了三成的眉毛、下垂颤抖的嘴角以及瞪得老大又炯炯有光的激动双眼,手拿着鱼板的武连忙跳起来。 「不,我没和她在床上……做任何事……真的……」 鱼板自然而然地从手中脱落。 「骗人!!」 「我……没……骗人。」 「你的眼神明显在游移,你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了,对吧?欸,武,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一瞬间,武回想起钻进六的被窝之事,无法直视胡桃,才移开视线。 「…………我没事瞒着你啊!」 武嘴上这么说,但眼睛依然没有直视胡桃。 胡桃明白这代表什么,眼角浮现了泪珠。 她拿起塞得鼓鼓的波士顿包,一面用双手挥动,一面冲向武。 「给我出去~~~~~!!」 「不,等等……我还没解释……」 「我什么都不想听!!变态!色狼!色情狂!色魔!采花贼!」 武被包包的角打了好几次,不敌胡桃的凶猛来势,摇摇晃晃地退到了走廊上。 「出去~~~!」 胡桃施展最后一击,全力扔出包包;武运用躲避球的要领在胸前接住了包包,但随即响起了一道震耳欲聋的甩门声,门便关上并牢牢地锁了起来。 经过这番大吵大闹,就算发烧的六也睡不下去;就在胡桃气得浑身发抖之时,她的背后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 「咦?胡桃,你回来了?」 在床上揉着眼睛的六被关门声吵醒了。 胡桃肩膀仍在上下抖动,调整剧烈的呼吸;她回过头来,嘴角带着些许微笑。 「真抱歉,我不该回来的。」 虽然她的口气很温和,但眼神却如烈火一般散发着愤怒的光芒。 不明就里的六衷心感谢胡桃提早回来。 「不会啊,我很高兴,谢谢你提早回来。」 然而,这句话只是火上加油。 「……你说……你很高兴?」 「嗯。」 六点了点头,胡桃大步走向她。 「你这只……狐狸精!!」 胡桃狠狠地掴了六一耳光。 「呀!胡桃,你做什么!?」 六捣着脸颊,眨了眨眼。 「你这种人……根本不该救你的!你最好被你哥哥杀掉算了!」 「胡、胡桃?」 「出去!你也给我滚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不然我就冲过去掐你脖子!」 「…………」 一头雾水的六原本错愕地瞪大眼睛,愣在原地;但胡桃一大声吼叫,她便吓得滚出被窝。 「出去~~~!!」 胡桃抓起六的枕头砸过来。 不过毕竟只是枕头,威力不大,随即掉落地板。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 「胡桃?」 在一脸困惑的六面前,胡桃的声量放得更大了。 此时,大滴泪珠从她的眼睛扑簌簌地掉落。 「呜哇啊啊啊啊啊!」 也不知道胡桃是不是无意识间发动了魔法,只见她一面哭,脚边一面出现淡桃红色的生物魔法阵,将她的模样化为小学生年纪的小女孩。 变身之后,胡桃的泪水更是大量涌出。 她的脸朝着上方,时而呜咽,嚎啕大哭。 「呃、呃……呃……」 六手足无措地环顾四周。 她看了右边,看了左边,又看了房门口,这才想到可以打破这个僵局的人物。 「武!」 大感疑惑的六打开门,跑到走廊上,前去寻找人应该在男生宿舍的武。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 被留下来的胡桃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窝囊: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只能以小孩的模样继续抽泣。 ☆☆☆ 「武!」 六追上的时候,武尚未抵达常春藤宿舍。 他垂着头走在校舍后的路上,思考该怎么办。 武听见从后追来的脚步声,回过头去,看到了六,大吃一惊。 「六?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你跑到外面来干么?」 武脱下自己身穿的大衣,披在穿着单薄运动服的六身上。 「来,这给你穿。」 「谢谢,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见了六不安的表情,武了然于心,点了点头。 「我知道,五十岛的事吧?」 「嗯,武,求求你,现在立刻过来。」 六拉起武的手,催促他一同前来;但武的答案早已经决定了。 「…………不要。」 「咦?为什么?胡桃在哭耶!」 「是她叫我出去的。」 而且她还用坚硬的包包打了武好几下。 武当然不愿意轻易放下身段回去安慰她。 六垂下视线,沮 丧地喃喃说道: 「可是……她……」 「和我无关。」 武冷冷地回答,六气愤地嘟起嘴巴来。 「喂,这句话太冷漠了吧?胡桃是你的女朋友耶!你居然说和你无关!」 六气得横眉竖目,连珠炮似地说道。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武断然说道。 闻言,六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武。 「什么意思?」 又大又圆的眼睛凝视着武,宛若想彻底看穿他。 「她不是你的女朋友?你们不是情侣吗?」 「不是。」 武摇了摇头,六这才撇开视线,露出困惑的表情。 武带着六前往银杏行道树下的长椅,让身体不适的她坐下来。 接着,武才娓娓道来。 「五十岛因为外貌的缘故,从以前就有各种男人接近她,其中甚至还有跟踪狂,让她吃了不少苦头。所以身为青梅竹马的我才假扮她的男友,替她挡男人。」 听了站在前方的武所说的这番话,六只能垂下头来。 「原、原来如此。」 的确,胡桃是个身材修长的美女,碰上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但是我已经快假扮不下去了,再说,考虑到将来,五十岛最好学习自己处理这种问题,所以我早就在想该不该解除这种关系了。」 武叹了口气,眼睛望向枫叶宿舍。 六很想询问武对胡桃的感觉。 但是她问不出口。 或许武是想解除虚假的关系,成为真正的情侣。 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又很登对,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 ——我根本不用多此一举,问他的心意如何……对吧? 至于胡桃对武有什么感觉,更是不用想也知道。 就六所知,胡桃应该是不论真假,只要能和武在一起就好。 所以六说道: 「或许胡桃不这么想啊!」 「就算是这样,我已经不想再假扮下去了。」 「武、武……」 武答得斩钉截铁,六不禁结绪巴巴。 「胡桃是我的青梅竹马,我当然很重视她,也想保护她。但这是友情,和爱情不同。」 六猛然抬起头来。 因为武的话语中,包含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同时,卡在沉闷心头的梗似乎被拿掉了,六吐了口小小的气。 接着,她对依然一脸苦闷的武说道: 「慢慢来就好了。」 「咦?」 武把视线从枫叶宿舍移到六身上。 「你不用突然远离她,慢慢变回朋友就行了。」 六微微一笑,武的嘴角也稍微松弛下来。 「做得到吗?」 「当然做得到,你们是青梅竹马啊!」 「……是啊!」 武望向远方。 六知道他是在回想和胡桃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胸口如针刺一般发疼。 「谢谢你,六。」 武对六微笑,六也回以微笑。 「要一起回寝室吗?」 武指着枫叶宿舍的方向,六摇了摇头,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不,我要去保健室。」 她想请老师用医疗魔法替她治疗,之后在保健室的床上睡一觉。 「我送你去吧!」 六拒绝了这个提议,朝着校舍迈开脚步。 武感到担心,想追上来,但六制止了他。 「真的不用,我不要紧。」 武这才朝着枫叶宿舍迈开脚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缓缓拉开。 「那明天见罗!」 「嗯,明天见。」 武先转过身去,六也下定决心,转向前方,快步离开。 六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自然而然地转为奔跑。 ——他走了…… ——真的走了。 一想像武和胡桃在无人的枫叶宿舍,在自己平时生活的寝室中两人独处,六的胸口就像是有魔女在搅拌浊黑腐坏的药汤一般地不舒服,令她坐立难安。 ——我……在做什么……? 六全力疾奔,并紧紧把武的大衣抓在胸前,以免掉落。 第三章 图书室的影子 the shadow of library 第三学期开学典礼结束后,过了一星期。 武和胡桃的关系表面上并没有任何变化。 早上一起在体育馆进行组练习——伊田几乎都是迟到没来——中午一起在餐厅吃午餐,放学后加上伊田共三人,又是练习魔法,二十四小时都凑在一块,所以看在旁人眼里并没有任何改变。 然而,武和胡桃的心境却产生了莫大的变化。 六拜托武去安慰哭泣的胡桃那一天,武回到枫叶宿舍,又见了胡桃一次。 然而,当武来到寝室前时,出现的却不是以小孩姿态哭泣的胡桃,而是双眼泛红、垂头丧气的她。 「对不起,武。一开始我以为你在我的寝室里和她做见不得人的事,一气之下就失控了。」 胡桃一面道歉,一面吸着鼻子。 「我当时想,再怎么样也不该在我的寝室里做那种事啊……」 胡桃似乎冷静下来了,平心静气地说道;武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六发烧,我送她回寝室而已。舍监老师也放假不在,所以我留下来照顾她一下,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听完这番话,胡桃九十度鞠躬道歉。 「真的很对不起。还有,我不该用包包打你,对不起。」 「……算了啦!误会解释清楚就好。」 胡桃以为武原谅自己了,立刻抬起头来。 然而,武的下一句话却将她推落无底深渊,让她充满期待的表情因为打击而转为一片铁青。 「六劝我立刻来找你,她说得没错,要是等到明天,说不定就更难说上话了。」 武的脸上浮现了平和的表情。胡桃又想哭了,但她用力克制,露出微笑。 「这样啊!是她叫你来安慰我,所以你才来的?」 「嗯,现在我们不是和好了吗?」 胡桃默默地望着武的肩膀。 因为她不想看见武想着别人面露微笑的表情。 胡桃的笑容渐渐垮了下来。 此时,武柔声说道: 「我要先跟你说一声,或许我不能继续假扮你的男友了。」 「什么意思!?」 胡桃忍不住抬起头来望着武,发现武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明明在微笑,却有些悲伤的表情。 虽然犹豫着该不该说,还是决心坦白相告的表情。 胡桃感到害怕,把视线从武身上移开。 「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你先做好准备。」 武的指尖指着胡桃的左胸。 他的意思是要胡桃先做好心理准备。 ——武找到了…… ——……喜欢的女孩………… ——不是我。 武离开了除了他们俩以外四下无人、一片宁静的枫叶宿舍,胡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微微发抖,目送他离去的背影。 从那时以来,武变得豁然开朗,但胡桃正好相反,老是沉重地叹气。 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从〈引路人〉手中营救六的哥哥相羽十的作战会议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如学院长先前指示的一般,武等人在去年的系统魔法共同考试中的表现受到肯定,获准暂时参加〈巫师气息〉的作战。 目前,在崩坏世界中与〈引路人〉断续进行的战争是c7全体参与;但是抢救相羽十的计划则不同,是由〈巫师气息〉独力执行。 〈巫师气息〉打算出动少数精锐部队,将十引离〈引路人〉,并用强硬手段带他回来,恢复他的记忆。 乍听之下似乎很简单,但十原本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使用的又是系统魔法中极为棘手的攻击魔法——破坏魔法「邪恶冰霜」,用寻常方法显然鸡以俘虏或压制他,因此作战必须精心策画、钜细靡遗。 说归说,作战会议中,六和武等人并不需要发表意见。 因为打一开始便决定执行四条学院长独力拟定的作战了。 武等人只被告知既定的作战概要,参加人数也少得惊人。 这是因为目前的〈巫师气息〉没有多余的人力可分配到实际必要性不高且成功率低的作战之上,因此高层意愿不高,全赖学院长坚持己见,作战才得以实行。 在这个节骨眼,突然被校内广播点名的胡桃前往学院长室,与四条学院长相对而坐。 「您的意思是,我不能一起去?」 「没错,你不准去。」 学院长旋转窗边的椅子,拿起一旁冷掉的咖啡,开始啜饮。 「为什么?我也通过考试了啊!」 看来活像国中生的四条学院长将咖啡杯放回碟子上,望着胡桃,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 瞧她脸上的邪恶笑容,显然是在想一些令人不快的事。 胡桃皱起眉头,学院长说道: 「你觉得自己的系统魔法适合战斗吗?」 「咦?」 「系统魔法会受到血统和生长环境左右,这代表你的本性讨厌争斗;虽然表面上大吼大叫,内心却怕得快昏倒,就像吉娃娃一样。」 说到这里,学院长吃吃笑了起来。 「我不是狗。」 学院长无视于胡桃的怒意,撑着脸颊打量起她来了。 学院长的视线相当锐利,彷佛在揣测混进来的人是不是敌人一般。 胡桃明明没做任何亏心事,却忍不住想退后。 数秒后,学院长恢复笑容,但那显然是假笑。 「我不能带你去。」 学院长再度断然否决。 她打断想反驳的胡桃,用强硬的口吻说道: 「如果带你去,或许会有人为了保护你而送命。」 本想反驳的胡桃沉默下来。 「你长得这么漂亮,却怀有用『年龄变化(变形)』改变外貌的心愿,的确很不可思议。不过每个人的能力都是基于某些理由而产生的,所以我认为你的魔法一定有用处,而这个用处并不是现在和他们一起上战场。」 不久后,下个访客到来,胡桃被赶出了学院长室。 胡桃独自走在学院长室前的走廊上,带着迷途孩童般的表惰喃喃说道: 「……武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然而,如今她的脚下却似乎渐渐崩塌,令她极为害怕。 ☆☆☆ 午休时间的餐厅,胡桃把学院长对她说的一番话告诉武。 说她可能无法参加营救六的哥哥的作战。 武正在用筷子灵巧地剥下每日套餐的烤鲑鱼肉,听见这句话,抬起头来反问: 「咦?是吗?」 「嗯。所以你可不可以帮我说服学院长?」 近来无精打采的胡桃变得更加消沉,完全没发现周围的学生们正隔得远远地看着自己。 第三学期以来,胡桃的风评从过去的大胆冷淡泼辣美少女,渐渐变为含忧带愁的神秘美少女,对她投以不轨视线的男学生也越来越多,武正感到危险。 武微微环顾四周,瞪视与他四目相交的男学生。 看来要停止假扮情侣还有点难。 正当武如此暗想时,胡桃又说了一次: 「款,武,你有在听吗?我要直接去找学院长谈判,你跟我一起去。」 武牵制完周围的人之后,才将视线转回胡桃身上。 「我认为听从学院长的安排比较好。」 「你在说什么?」 胡桃惊讶地反问。 「我觉得你最好别去。」 「你是认真的?」 武沉默下来,胡 桃瘪起嘴巴。 「我这么碍手碍脚吗?我的基本魔法和治愈魔法已经进步很多了。」 「话是这么说……」 见武支支吾吾,胡桃的眼中多了焦躁之色。 武知道她想一起去,撇开脸说道: 「你留在这里比较安全,因为我说不定无法保护你。」 胡桃还没听完最后一句话,便猛然站了起来。 椅子往后倒,周围的学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投以诧异的眼光。 「我什么时候拜托你保护我了!?」 胡桃叫道。 「五、五十岛……」 「你也是这么看待我的?觉得我很软弱!如果不保护我,我会死掉!」 为了安抚愤慨的胡桃,武也站了起来。 「不是的,我……」 武寻找劝解胡桃的话语,就在他左思右想之时,胡桃的眼眶渐渐泛红。 「够了!武是个猪头!!」 咚!胡桃狠狠拍了桌子一下,转头离去。 目睹这场惊天动地的争吵,同学们纷纷投以兴味盎然的视线:武大大地叹了口气,与坐在不远处吃布丁的伊田四目相交。 伊田同情地耸了耸肩。 武只能回以难以言喻的微妙笑容。 ☆☆☆ 冲出餐厅的胡桃觉得连武都放弃她了,又是伤心,又是生气,满心焦躁地快步走着。 她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指着鼻子说「你一点用处也没有」,已经够沮丧了,没想到连武这个自己人也跟着补上一刀。 胡桃漫无目的地行走,看见一道无人通行的楼梯,便走了上去。 楼梯前方是一个小小的图书室。 上头写着第二图书室,应该是为了和另一个收藏魔法相关书籍的大图书室做区别吧! 胡桃去过另一个图书室几次,但是来这个图书室却是头一次。 ——原来这里还有另一个图书室。 门没有锁。 胡桃拉开门,进入数支昏暗日光灯照耀的室内。 木制书架遮住了她的视野,但仍可看出这是个只有八张榻榻米大的小图书室。 ——霉味好重。 门口旁的柜台前空无一人,胡桃快步通过,走向深处。 ——或许正适合独处。 胡桃恍恍惚惚地想着。 宿舍的寝室是和六一起共用的,在这个学院内,要独处并不容易。 胡桃手抵着书架,一面轻抚书背,一面行走;背后突然有道声音叫住她,吓得她心脏险些跳出来。 「你在干么?」 胡桃回过头去,看见某个人躺在窗台上。 「……狼神鹰雄。」 「叫全名啊?」 狼神凶恶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横躺着的男人竖起手肘抵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胡桃。 活像一只大老虎一样泰然自若。 「你在这里干么?那小子咧?」 胡桃根本不想和毫无礼貌的狼神打交道,但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回答了。 「我要一个人待在什么地方,和你无关吧!」 「那倒是。」 狼神又露出了冷笑。 「你看起来才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胡桃出书讽刺,狼神却轻描淡写地带过。 「嗯,这里很安静,适合睡觉。」 说完,狼神似乎已经对胡桃失去兴趣,又恢复为仰睡姿势。 胡桃不知该走向他,还是该离开这里。 然而,她想起了某件事,只得不情不愿地走向狼神。 「之前考试时受的伤……」 胡桃开口说道,狼神起先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歪了歪头。 当他意会过来是在说系统魔法共同考试时的事之后,便叹了一口气。 「早就治好了。」 「是吗?对……对不起。」 胡桃微微低下头来道歉。 闻言,狼神似乎觉得可笑,坐起上半身,转向胡桃。 「你在向我道歉啊?哎,是该道歉,那时候的你真糟糕,居然吓得动弹不得。」 「有什么关系!过去我从没碰过那种事!我是活在普通世界里的人!」 胡桃回以怒吼,狼神耸了耸肩。 「我又没责怪你。没关系啊!这里的弱鸡学生也差不多,实际上碰上战斗就吓得发抖,什么也不会做。」 「……不行。」 胡桃小声说道。 「啊?」 「我不能……永远这样……如果不变强,我就无法和他在一起了。」 狼神看着不知何故突然激动起来的胡桃,下一瞬间,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喂、喂……!你别说哭就哭行不行!」 涌上胡桃眼眶的泪水有一滴滑落下来。 「你、你怎么搞的啊?刚才明明还凶巴巴的。」 女人一哭,狼神似乎不知如何是好,眼神左右游移。 「我想变得更强。」 胡桃带着鼻音,喃喃挤出了这句话;狼神越听越觉得火大,回以怒吼。 「那就变强啊!」 胡桃反驳: 「别说得那么简单!」 「是很简单啊!魔法这种玩意,是靠训练的。」 「……训练?」 「没错。别的先不说,你才当了几个月的魔法师吧?现在就开始哭诉自己太弱,会不会太早啦?」 胡桃终于停止哭泣,狼神暗暗松了口气,说道: 「只要多练习不就得了?连练都没练就哭着说不行,有什么用?这么一提,你会不会『解除』啊?」 「……不会。」 胡桃沮丧地垂下头来。 「什么?连『解除』也不会?那真的很弱,简直是废物啊!」 「呜呜……」 「你又要哭了!?」 胡桃低下头来,晈紧嘴唇;狼神宛若在嘲笑她一般,用鼻子笑了一声。 「好啦、好啦,我替你看看。来,把化身拿出来。」 狼神招手示意胡桃过来,胡桃依然一脸沮丧,走向狼神。 接着,她从口袋中拿幽护唇膏。 「……这就是我的化身。」 狼神没用手拿,而是凑过脸来,盯着胡桃指尖上的蝴蝶图案小圆筒瞧。 「哦?真是与众不同。口红啊?」 「这是有色的护唇膏。」 胡桃说道,狼神歪了歪头。 「?有什么不同?」 「男人就是这样……」 胡桃忍不住冷笑,狼神眯起眼来。 「怎么?你不想要我教你了是吧?」 「……就当作是口红吧!」 平时的胡桃绝不可能屈服,但现在她姑且肯定狼神的说法。 「我先示范给你看吧!」 狼神鹰雄拿起悬在腰间的手半剑,只见他的白色魔力粒子从身体涌出,胡桃宛如被粉雪包围一般,不住地眨眼。 ☆☆☆ 一月底,昴魔法学院举办了本年度最后一场魔法考试。 名为各组雪上魔法战。 考试采金字塔形式,由三人编制的各个小组使用魔法对战,是种重视团队合作的考试。 武、伊田和胡桃的小组以伊田队——伊田擅自命名的——名义参加,但三人默契不足,第一回合便败退了。 与年底的系统魔法共同考试结果大不相同。 相反地,为了夺回哥哥而干 劲十足的六一路打到准决赛,学院的学生们看得热血沸腾。 然而,比起这件事,武更在意的是第一回合时胡桃的情况。 首战数目多,几乎所有学生都会选择观看每年排名前几强的组比赛,但不知何故,伊田队却出现了一个罕见的观战者。 狼神鹰雄。 狼神显然是来看胡桃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 胡桃似乎也发现了,但她并未怒目相视,只是视而不见。 见了两人的奇妙状况,武感到大为困惑。 他曾听胡桃说过狼神似乎恢复记忆了。 换句话说,狼神鹰雄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引路人〉魔法师。 光足他现在仍留在学院,就够奇怪的了;一想到胡桃可能和这种人走得很近,武就坐立不安, 结果,伊田队在一盘散沙的状态之下与对手交战,伊田被基本魔法轰出场外,武的肩膀受到重击,胡桃举双手投降,以败战收场;狼神则连招呼也没打一声便离去了。 事后,武不着痕迹地询问胡桃—— 「欸,五十岛。」 「什么事?」 「狼神怎么跑来了?」 胡桃惊讶地瞪大眼睛。 「问这个干么?」 「咦?」 胡桃反问,武乱了手脚。 「干么…………」 「你在意?」 「……我……在意。」 「哦?」 胡桃只是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什么也没说。 非但如此,平时总是紧黏着武的胡桃一到午休时间就说有事,独自离开教室。 或许她是去找狼神了。 一思及此,武的心头就忐忑不安。 之后,每在走廊上看见狼神,武就很想警告他别接近胡桃,但武还是忍住了。 身为〈引路人〉一员的狼神鹰雄根本配不上胡桃。 武不能把自己长年保护的宝贝青梅竹马交给这种男人。 这几天来,武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 另一方面,胡桃发现武在为狼神的事吃味,不由得略感安心,同时也感到开心。 一到午休时间,胡桃便故意开开心心地离开教室,直到下午的上课时间快到了才回来。 每当她这么做,武就会投以责备似的怀疑目光;胡桃甚至很享受这种感觉。 说归说,其实胡桃和狼神之间并没有任何值得武担忧的事。 尤其是胡桃,一直觉得和那个粗枝大叶又自以为是的男人处不来。 午休时间,胡桃的确是去找狼神了。 但她和狼神鹰雄见面全是为了武。 「喂,你的集中又中断了。」 狭窄图书室的窗边,狼神躺在窗台上,头也不回地说道:胡桃皱了皱眉头。 用不着他说,胡桃自己也知道。 ——居然得向这种卑劣的家伙求教,真是糟透了。 胡桃再度举起化身护唇膏,控制前端涌出的淡桃红色粒子。 生物魔法的魔法阵浮现于脚边,粒子逐渐覆盖胡桃的头发、肩膀及全身,赋予她力量。 这是能够同时施展「防护」、「增强」、「集中」三种魔法的防御魔法「干劲」,通常是中级魔法师才能使用。 然而,胡桃只能同时施展两种魔法,每当试图同时施展三种时,其中一种的效力就会大减,一直无法成功。 「欸,你要什么时候才肯教我『解除』?」 胡桃消除「干劲」,询问狼神。 狼神鹰雄依然闭着眼睛躺着,只动嘴巴说道: 「先学『干劲』,『干劲』会了,要学『解除』就快了。我会帮你『解除』的。」 这句话似乎别有含意,但胡桃没发现。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只要能够完整施展「干劲」,就能学会「解除」,到时便能帮上武的忙了。 她再次高举护唇膏。 「『干劲』!」 如樱花花瓣般的淡桃红色粒子轻飘飘地舞向她的身子,狼神微微张开眼睛,侧眼看着胡桃。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冷冷一笑。 如此这般,时节来到了二月。 在情人节逐渐逼近之时,相羽十抢救作战展开了。 第四章 湾岸-涩谷战 the battle of tokyo bay&shibuya 「二月五日,上午九点五十分,作战开始。」 兵头七海看着手表如此告知,抢先跨过黑色大门。 他们藉由学院长的黑暗魔法「空间脱离(漆黑之门)」,从昴魔法学院院长室直接通往崩坏世界的东京。 继兵头七海之后,四条学院长、〈巫师气息〉的三名男女及六、武、伊田也穿过大门。 除了这八个人,还有看似与作战毫无关系的两名男女也在其中。 就是原属〈引路人〉的狼神鹰雄和熊谷萤。 被〈巫师气息〉俘虏的两人记忆受到窜改,现在成了昴魔法学院的学生;这次他们是在未经说明的情况之下被带来的。 「别落后了。」 学院长回头说道,〈巫师气息〉的某个魔法师也跟着催促狼神鹰雄: 「走快黠!」 狼神和萤夹在〈巫师气息〉的三个魔法师之间行走。 「罗唆,我知道啦!」 被推了下肩膀的狼神回嘴。 「狼神……我们为什么被带来这里?」 不明就里的萤一脸不安地仰望着身旁的狼神。 「闭嘴,萤。」 狼神焦躁地瞪了萤一眼,萤垂下头来。 学院长一面留意背后狼神等人的动静,一面从无人的车站走向外头的宽敞广场。 涩谷站杳无人迹,一片安静。 熄了的红绿灯、弃置的数辆巴士:不知是不是战斗的痕迹,周围大楼的玻璃窗几乎都碎裂了,墙壁上的龟裂及凹痕相当醒目。 崩坏世界的东京没有魔法师以外的人类。 想当然耳,他们面前也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学院长,鹫津吉平真的会出现吗?」 〈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之一美三问道。 她是个外貌和内在都一样落落大方的十八岁少女,身上穿的藏青色制服是〈巫师气息〉的军服,胸前绣有五星纹章。 和她一道前来的两个男人也穿着同样的制服。 他们是〈巫师气息〉中四条学院长直属小队的其中一个三人小组,组名为艺术家。 听了美三的话,学院长笃定地点了点头。 「鹫津一定会来。」 狼神宛若呼应她一般,露出了笑容。 「对,一定会来。那个人最喜欢这种游戏性质的玩意,你也知道吧?」 见了狼神故作亲昵的态度,〈巫师气息〉中素以高头大马闻名的一佐赏了狼神的后脑袋一巴掌。 「注意你的口气。」 「好痛!」 比高大的狼神高出十几公分的一佐,是个身高超过两公尺的大汉。 被他用力一打,连狼神也得往前方踉跄数步。 另一个外貌温文的魔法师穰也踢了狼神的膝盖后侧一脚。 「如果他没来,我就先宰了你。」 然而,面对胁迫的狼神却嗤之以鼻,彷佛觉得很有趣。 杀气在三人之间交错。 此时,萤紧紧抓住魔法学院中等科制服的裙子,一脸胆怯。 「……狼神…………」 记忆受到窜改的萤,被植入的记忆是把狼神鹰雄当哥哥一般仰慕。 她仰望着面露冷笑的狼神,那双眼睛不是原来那个残酷的〈引路人〉魔法师,还留有初学魔法的天真孩童的光彩。 见了她的模样,狼神似乎觉得扫兴,一瞬间皱起眉头来,随即又安慰她几句: 「别担心,萤,这些家伙不会对你做出什么残酷的事的。应该不会。」 萤瘪起嘴来,这回转而质问其他魔法师。 「为什么这么做?我们不是伙伴吗!?」 闻言,〈巫师气息〉的三个魔法师露出了嫌恶的表情,狼神则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萤,快想起来吧!这些家伙怎么可能是我们的伙伴?我们是〈引路人〉啊!」 萤瞪大眼睛。 「你在……说什么……?」 狼神耸了耸肩。 「唉,一想到我也说过这些蠢话,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对于恢复记忆的狼神而言,看着现在的萤,就像看着几个月前的自己。 狼神不禁再度庆幸自己想起一切了。 「话说回来,居然约在八公铜像前见面,你们的脑筋有没有问题啊?」 如狼神所言,他们正站在广场的忠狗铜像前。 在现存世界的东京,广场铜像前是个人潮汹涌的场所;但这里不但除了他们以外空无一人,又没有任何屏障可遮蔽二月的刺骨寒风,的确不是适合等人的场所。 「闭嘴。」 穰冷冷地说道,狼神叹了口气。 「学院长,时间到了。」 兵头七海再度看表说道。 时针指着上午十点。 「他没来啊!」 一佐不快地喃喃说道。 狼神和萤以外的众人都不知道对手会从哪里出现,糟神紧绷,因此现场飘荡着一股动荡不安的气氛。 「迟到啦,迟到。他从来不戴表的。」 只有狼神彷佛事不关己,一派轻松地微笑着。 此时,西方传来了爆炸声。 「距离很近啊!」 穰望着西边的天空说道,学院长眯起眼睛。 「毕竟这里也是战斗区域。」 即使〈引路人〉及其他联盟的魔法师突然现身交战,也不足为奇。 这句话带有这层含意。 众人各怀心思地望着西方,学院长突然将视线移回广场中央。 「来了。」 她说这句话,和那台车出现几乎是同时。 一辆又黑又亮的戴姆勒轿车被红色魔力粒子包覆着,突然出现于十公尺高的上空。 车身下有个直径两公尺左右的魔法阵,见了魔法阵的图案,武、伊田以及萤以外的众人立刻察觉了来者是谁, 「嗨,你们等很久了吗?」 鹫津吉平一面以轻快的口吻说道,一面打开驾驶座车门下车。 他行走时宛若踩着地面,但实际上仍浮在空中。 跟着从助手座走下来的,是和六一样有着乌黑头发的相羽十。 「哥!」 六抬头叫道。 然而,十的眼睛并未看着她。 十的眼神一片空洞,一只手放在腰间的军刀上。 鹫津和十相反,表情丰富地对狼神和萤说话。 「你们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嘛!鹰、萤。」 狼神一声不吭,只是歪起嘴角笑着。 萤则是哑然无语,目瞪口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吧?〈巫师气息〉和〈引路人〉终究只是一丘之貉,虽然我早就知道了,没想到你们居然把这招用在我的部下身上,真让人不舒服。」 鹫津一面凝视着失去记忆的萤,一面嘀咕;狼神歪了歪头,不服气地说道: 「鹫津先生,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鹰……哦,对了,你的魔法是『迂回回避(匿踪云雾)』,魔法对你本来就比较难起作用。」 「对。不过萤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快快乐乐地享受学院生活。」 狼神和鹫津一同看着萤。 「咦?咦?什么意思?」 她仍在猛眨眼。 正当两个〈引路人〉面露微笑之时,学院长往前踏出了一步。 「我们该来交换人质了吧?」 她打算进行原来的目的。 她约鹫津吉平在此见面,就 是为了此事。 学院长透过潜入〈引路人〉的〈巫师气息〉成员传话,鹫津收到讯息,才促成了这次的会面。 她以四条桃花的名义发出书信,表明如有意以相羽十交换〈引路人〉的两名男女,便于二月五日上午十点在涩谷站的八公铜像前见面。 书信上连同行人数、同行魔法师所属部队及姓名都写得一清二楚;这是因为她深知鹫津吉平的性格。 鹫津吉平虽然身为可以动用大队的五格之一,却喜好单独行动,行事谨慎周密,与外表截然不同。 不过,她知道只要打一开始就声明自己不会带着大批人马赴约,鹫津定会相信。 因为四条桃花是不会说谎的。 他们虽然是敌人,在长年的交流之中,彼此之间已经建立了某种互信关系。 学院长对鹫津的恨意并未强烈到要背叛这种互信关系的地步,而鹫津也相信学院长不会这么做。 果不其然,鹫津只和十两人一起前来。 人数比预料中的更少。 不过,接下来会如何发展,饶是学院长也没把握。 即使她知道鹫津吉平会说什么…… 学院长笔直地仰望鹫津,男人浮在空中,说道: 「等等!我不是答应你们的提议才来的。我只是听说那个小不点会亲自出马,所以才来宰了她。」 鹫津指着学院长。 「我知道,你就是这种人。」 学院长回答,依然一派镇定。 「既然如此,就快动手吧!要在这里开打也行。」 「…………好吧!换个地方。」 学院长使用些许魔力在脚边施展魔法阵,浮上空中。 「桃桃……」 兵头七海担心的脸庞越离越远。 鹫津连看也没看浮到相同高度的学院长一眼,而是对伫立于车身另一侧的十说道: 「剩下的交给你收拾。」 「是,鹫津先生。他们该怎么办?」 十瞥了狼神和萤一眼。 鹫津微微一笑,回答: 「鹰和萤要活着带回去,尤其是萤,绝不能杀了她。」 十大大地点了点头,鹫津挥了挥手,在空中几个箭步,走向学院长。 「七海,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学院长拿出胸袋中的化身铅笔,如此说道。 「小心点。」 学院长一面听着兵头七海的不安声音,一面挥动铅笔;黑色魔力粒子画出了一扇门。 「『漆黑之门』。」 名副其实的黑色大门开启,下方的魔法师们也看见了门外的天空。 那是和涩谷的天空一样阴郁的灰色天空。 「要去哪里我都奉陪。真令人期待啊!小不点。」 鹫津乐不可支地说道,随着学院长穿过了空间脱离(漆黑之门)的黑色大门。 他的话一说完,门便啪一声自动关上了。 ☆☆☆ 学院长和鹫津吉平离开现场后,无人供给魔力的车子便失去浮力,坠落地面。 幸好轮胎成了缓冲,车子并未损坏,但附近的〈巫师气息〉一行人及武等人纷纷后退。 十解除了自己的浮游魔法「飘浮」,静静地降落地面。 「有两个累赘,真麻烦。」 十神色未变,如此说道;狼神挑了挑眉。 「喂!你该不会把我也算进去了吧?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才不是累赘咧!」 然而,却有人无视他的话语,走上前来。 「哥……是我!六!」 十一看见六,便厌恶地皱起脸来。 「又是你?」 「今天我一定要带你回去!」 六从腰间的枪带拔出手枪,十吐了口气。 「真是个纠缠不休的女人。放马过来吧!上次没把你变成冰雕,这次我不会客气了。」 话还没说完,十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便动了。 「『干劲』。」 十发动魔法,点燃战火,在场众人也纷纷施展防御魔法。 「「「「「『干劲』!」」」」」 「「『防护』!」」 还不会使用「干劲」的武和伊田则是施展了简单的防护魔法。进入备战状态的魔法师们身体逐渐被各色魔法粒子覆盖。 狼神和萤被学院长施了缚魔法,无法使用魔法,只能退后。 十冷冷地望着武和伊田。 「那两个人还在用那种骗小孩的初级魔法?连基础魔法都用不好的魔法师不该到崩坏世界来。」 此时,在场魔法师中使用最多魔力覆盖身体的兵头七海握住胸前的蓝色星形项链,只见项链流出了如闪耀沙粒一般的魔力,她一把掬起,丢向武和伊田。 「『贝壳药疗』!」 七海的海蓝色魔法粒子包覆了武和伊田的身体。 武立即察觉这应该是和「干劲」拥有同等效果的魔法。 他感觉到全身的魔力量增加,脑袋也变得更加灵光。 非但如此,魔力形成的防护墙堆积到皮肤的数公分之上,远比自己所施展的「防护」还要厚实许多。 「我们是团队。」 七海对十说道。 「别把我们和单打独斗的你相提并论。他们有他们的任务,而我的任务就是完美的辅佐。无论你施展什么攻击,我都不会让你伤到这些孩子半根寒毛。」 「兵头老师……」 「保健室阿姨真厉害!」 继武之后,伊田也发出了赞叹。 然而这句话似乎是多余的,只见七海回瞪伊田。 「谁是阿姨啊!臭小鬼!我还是二十几岁,正值青春年华!」 十完全无视于他们的无聊争执。 「兵头七海,那你挡得了这个吗?」 十的白色手掌伸向前方。 「『钢索风雪』!」 他的掌心释放的是冰化成的钢索。 数十条直径五公分长的钢索一起飞出,袭向七海。 「『喷水墙』。」 然而,七海握着胸前的项链施展魔法,只见她和十之间的地面喷出了一层厚厚的水墙。 十释放的冰索撞上水墙,瞬间融化于水中。 「冰魔法对我无效。更重要的是,你已经被包围了。」 十和七海施屣魔法互相较劲时,〈巫师气息〉的三个魔法师中的一佐和穰已经各就左右定位,和七海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包围了十。 「不成问题。」 十满不在乎地回答。 「不成问题?是吗?一佐。」 穰询问,高头大马的一佐在对侧点了点头。 「嗯,先封住他的行动。」 「了解。」 穰和一佐之间的地面上随即出现一道特大号的钥匙孔状影子。 「『秘密花园』!」 一佐拿起腰间的双刃剑,只见剑化成了巨大的银色钥匙。 「黑暗魔法啊?有办法破除。」 即使被敌人包围,十依然面露笑容。 「『深水锚』。」 他举起手掌之处,出现了一个冰化成的船锚,约有三公尺长。 十的手臂轻轻一挥,抛出船锚,刺入了正后方的大楼。 锚和十的掌心之间有一条细冰索连接着。 在系统魔法之中,必须运用高段魔法技术,才能防御黑暗魔法。 因为黑暗魔法大多是作用于空间之上的魔法,与物理性魔法大不相同。 十 的冰锚便是为了避免被硬拉进别的空间而打的桩。 在这段时间内,一佐已经将钥匙丢上空中,插入地面的钥匙孔。 「没用的,你就站在我的庭园中心。」 在一佐的遥控之下,钥匙配合他的手的动作,往右旋转。 随即,地面一阵剧烈摇晃,众人都失去平衡,踉跄了几步。 被钥匙打开的地面向下方双开,现出了连接其他空间的深渊。 十打算使用浮游魔法逃走,但七海和穰分别从前方及旁边施展类似子弹的射击魔法「飞射」。 此时,武感觉到背后有动静,回过头去。 「啊……!狼神他……!」 狼神鹰雄拉着萤冲进车站。 他横越车站内部,朝着对侧的出入口全速疾奔。 「美三!」 七海叫道,位于狼神附近的美三回答: 「我知道。『噪音寄生』!」 美三早已从背上斜背的细长袋子中拿出笛子。 她把闪耀银光的细长笛子放在下唇上,开始吹笛。 现场众人都觉得耳朵有股刺痛感,皱起眉头。 武和伊田就在附近,忍不住用双手捣住耳朵。 音波也传向了逃走的狼神和萤。 然而,捣住耳朵的只有萤,对于狼神并没有多大作用。 穰从口袋中取出一张小纸片,丢向空中。 「『追踪纸鹤』。」 那是只用纸折成的纸鹤。 掌心大小的纸鹤立刻展开双翅,迅速地飞向狼神。 在这段时间内,七海用水魔法融化并切断了连接十与冰锚的绳索,成功地将他打入空间洞穴之中。 美三的嘴巴离开了长笛,说道: 「不行,那家伙是,迂回回避(匿踪云雾)』,用魔法阻止不了他。」 穰从空间外缘俯视内部,说道: 「我放出纸鹤了,可以追踪到他。」 面对突然展开的惊人魔法战,武一直愣在原地,现在他终于找到自己能做的事,便开口提议: 「呃,我去追他好了。」 「「「「不行!」」」」 七海、美三、穰及一佐立即否决。 「一开始桃桃应该跟你们说过了吧?你们两个绝不可以离开我们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样。」 七海用强硬的口吻对武说道。 「可是那小子带着女人跑了耶!」 伊田一面回头观看已经不见人影的狼神和萤,一面喃喃说道。 「别理会小喽罗。相羽十已经掉进了我的庭园,接着才是重头戏。我们得去抓住他。」 一佐用下巴指着脚边的黑暗洞穴,六拿着手枪,走向边缘。 「我先上。」 见了六的凛然表情,一佐叮咛她: 「你明白吧?」 「是。」 这句话中所带的含意是:俘虏十固然是第一目的,但如起先作战会议中决议的一般,一旦发现大势已去,就得立刻撤退。 六毫不迟疑地跳进另一个空间。 她的身影转眼间消失于黑暗之中。 「轮到我了。」 美三如同耍弄指挥棒一般,一面旋转手中的长笛,一面从边缘轻轻地跳入洞穴中。 「我留下来,我得保护没有防备的一佐。」 七海说道,穰也微微一笑。 「我也留下来。我很好奇狼神鹰雄的动向。」 持有钥匙的一佐、七海和穰在外待命,接着上前的是剩下的伊田。 「那我走啦!」 伊田气势十足地走向黑暗魔法制造的另一个空间,但是一发现洞穴深不见底,伊田的气势便略微衰减了。 「好、好,我、我要走了,交给我。」 伊田一面嘀咕,一面在洞穴边缘走来走去;七海从背后硬生生地踢他下去。 「快点去!」 「不会呗~~~~~~~~~~~~~!」 语尾渐渐变小,最后完全听不见了。 为了避免被七海踹下去,武跟着就要进入洞穴,但是七海却叫住了他。 「七濑!」 七海抓住他的手臂,把他转向自己。 「这边交给我们就行了。相羽六如果暴冲,只有你能够阻止她;一旦确定救不回十,就立刻撤退。」 「是,兵头老师。」 武一脸认真地说道。七海略带担心地笑了,摸了摸武的头,把他的头发弄得一片凌乱。 接着,七海轻轻地推了推武的背部。 「我走了。」 武从涩谷跳进另一个空间之中。 ☆☆☆ 两人飘浮在暗灰色的厚重云层和冬季的黑色海面之间。 冰冷的风吹袭着东京湾,学院长和鹫津吉平走出出现于彩虹桥上空的黑色大门,使用浮游魔法相对而立。 「嘿嘿,好久不见啦!小不点。」 鹫津吉平笑咪咪地说道,学院长难得露出符合外貌的孩子气表情,嘟起嘴来。 「别这样叫我。这句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能不能请你有点学习能力?」 鹫津诧异地歪了歪头。 「可是我打从刚认识你时就这样叫了啊!已经叫出感情了。」 学院长转过脸去,微微地弹了下舌头。 「你刚才对着学长弹舌头,对吧?」 鹫津乐不可支地问道,学院长用打从心底觉得肮脏的表情瞪着他。 「在成为敌人之前,你的确是我的学长;但现在你是〈引路人〉的五格,对我而言就和秽物没两样。」 「oh!佛啊!」 「…………」 故意用引人不快的方式说话这一点,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 学院长深知鹫津吉平的性格。 过去,四条桃花和鹫津吉平就读于同一所魔法学院,进行跨学年编制的分组时,他们甚至曾分到同一组两年之久。 虽然四条桃花比鹫津小了四岁,但她从初等科时就已经是个受人瞩目的黑暗魔法能力者,在这个系统不输给任何人。 而在第一次魔法大战中,他们成了敌人,数度为了一决雌雄而搏命交战。 如今再度对峙,往事的重量压得学院长不禁微微打颤。 鹫津吉平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副高中生模样了。 经过十六年,一切都变了。 然而,鹫津似乎不这么想。 「居然把过去的战友当秽物看待,当年可爱的你到哪儿去了!」 他不正经地开口说道: 「哎,你看起来和当年完全没变。矮小,精明,说话狠毒,看到没品男人就想吐的超级洁癖,爱耍正义却不耐打的小女孩,元祖傲娇,嚣张又可~~~~爱。」 鹫津面露恶心的贼笑,赞美学院长;学院长恨恨地说道: 「我真希望能告诉当年的我,该早点杀了你。」 闻言,鹫津笑得更开了。 「好狠啊!小不点。听说你身受重伤,看来是完全好了。」 鹫津突然转换话题,学院长抬起头来: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的伤早就治好了。」 鹫津所指的应该是学院长在去年十月c7作战行动中所负的伤。 在这场大规模战斗中,学院有两个学生战死,联盟也是死伤者众,〈引路人〉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学院长原本负责〈巫师气息〉的后方支援,但她为了救援被敌人袭击的学生,在魔力不多的状态之下使用「漆黑之 门」赶往现场应战。 敌人是〈引路人〉大队中的高级魔法师,因此学院长陷入苦战,身负重伤。 鹫津说这句话是否真的是出于关心,不得而知;无论如何,学院长的伤势已经几乎完全痊愈了。 「我是在想,如果你的伤还没好,我是不是该关心一下?」 面对鹫津从容不迫的口吻,学院长皱起眉头来。 「我不需要即将死在我手上的人关心我。」 鹫津双手插入风衣口袋中,乐不可支地笑着。 「你想杀我?话说回来,你今天干么跑来?就算要拿我的两个可爱手下来交换相羽十,也用不着你亲自出马吧?」 「我的目的不只交换人质。今天是来清算三鹰那笔帐的。」 听了学院长所说的话,鹫津歪了歪头。 「你还真会翻旧帐啊!那已经是……去年春天的事了吧?」 「翻旧帐?你知道当时死了多少人吗?」 「喂喂喂,别这样。战争本来就是杀人或被杀啊!」 鹫津歪起嘴巴,耸了耸肩。 「再说,这笔帐不能算在我头上,那一带是维瑟尔管的。哎,不过当时他和他的徒弟全死了,所以你要算帐的对象已经不在啦!」 学院长知道维瑟尔是五格之一。 如鹫津所言,维瑟尔死在三鹰之事,她也知道…… 学院长用狐疑的眼神瞪着鹫津。 「是吗?在三鹰交战时,有人看见你。你在自己的辖区之外做什么?该不会是在做些不可告人的事吧!」 「喔喔!好敏锐的推测!」 「别打哈哈。」 鹫津挨骂,一面苦笑,一面回答: 「是维瑟尔叫我去助阵的,但是我马上就撤退了。联盟投入了不少战力,判断什么时候该退兵,也是上位者的工作;多亏我当机立断,我的部队没折损一兵一卒,安全归营。」 学院长可没蠢到相信这番话的地步。 「三鹰烧毁,不是你造成的?」 「审判长,我发誓,我是清白的!」 鹫津举起单手宣誓。 他显然是在调侃学院长,但学院长对这个问题是认真的。 去年春天,三鹰的直径两公里内于一瞬间燃烧殆尽,几十个学院学生为此牺牲了生命。 〈巫师气息〉的伙伴们化为灰烬,连骨头都下剩。 「我会相信——」 学院长紧握的铅笔瞬间巨大化,变为类似短枪的武器。 「——才有鬼!!」 鹫津灵活地在空中一个转身,闪过了剌来的枪尖。 学院长宛若把玩玩具一般,把近两公尺长的短枪轻轻松松地拉回手边。 和鹫津对峙之前,她已经事先「解除」,以便随时使用任何魔法。 学院长的化身铅笔一向套着笔盖,以抑制她的庞大魔力;但今天笔盖却化为闪着白银色光芒的圆规,配合它巨大化的铅笔则牢牢地夹在笔架上。 圆规尖端是锐利的刀刃,可用来刺击,也可用来斩刈。 学院长轻轻地挥了挥枪。 成了手把的柄部缠绕着黑色锁链,只见锁链自然而然地解开,连在后端的链锤在空中舞动。 「亏我还特地宣誓。」 鹫津露出笑容,双手依然插在风衣口袋中。 「睁眼说瞎话这一点,还是和以前一样。」 学院长怒目相视,鹫津故作可爱,歪了歪头。 「我从以前就是个乖宝宝耶!」 「越说只是越让我火大而已,请你闭嘴。」 学院长反手抄起短枪。 「对了,我也有事想问你!」 「我不想回答。」 被冷淡拒绝的鹫津抓了抓脑袋。 「我连问都还没问耶!你也太性急了吧!」 「越和你说话,我就越想杀人。」 「是吗?那我就先制伏你,再开始发问吧!」 刹那间,挂在鹫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光是如此,就让现场的气氛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干劲』!」 黑色魔力粒子覆盖了学院长的身体。鹫津的手终于离开了风衣口袋,探入衣襟,拿出眼镜戴上。 「『解除』。」 他的声音极为淡然。 眼镜后方的鹫津眼睛变成了鲜红色。 「『干劲』。」 鹫津发动魔法时十分悠然,甚至有股祥和感。 和双眼同为红色的魔法粒子化为毫无缝隙的完美甲壳,包围了他的身体。 学院长很想趁着他发动魔法毫无防备时接近进攻,却连一步也动不了。 因为鹫津没露出丝毫空隙。 「『瞄准目标』。」 他缓缓地转动眼珠,视线捕捉了学院长。 同时,近似来福枪瞄准器的红色十字标记从眼镜发射出来,瞄准学院长的额头。 然而,他并未成功瞄准学院长。 「『彩绘钻石』。」 学院长将圆规型短枪指向前方,使它浮空,并运用指尖的些微动作操纵化身;只见巨大化的铅笔画出了一个正八面体,在空中制造出一面硬质盾牌。 鹫津喉头震动,咯咯笑了起来。 那表情彷佛他早已知道学院长会这么做。 男人用中指推了推镜框鼻桥,环顾四周,说道: 「『开始融解』。」 眼镜喷出了比刚才多上几十倍的魔力粒子。 「『倒数.13』。」 鹫津的鲜红色粒子犹如沙丘上卷起的暴风沙一般,往周围扩散。 细小如沙、防不胜防的粒子落到了学院长身上。 学院长知道这个魔法。 鹫津吉平的系统魔法是破坏魔法。 名为「固质无形(混沌水星)」。 能够融解一切的液态化魔法。 鹫津的「融解」能将映入眼帘的固体化为液体。 即使对象是有机体或会移动的物体也有效;换句话说,人类也在有效范围之内。 防范之策寥寥无几。 而目前学院长呈现抑制魔力的小孩姿态,除了逃走以外,别无他法。 才刚开打,她不能选择这个方法。 倒数之后的数字是完全融化所需的时间。 换句话说,十三分钟后,他眼中的所有事物都将化为泥浆。 不过,正因为他的魔法如此强力,所以也有其限制。 「接招吧!小不点。」 鹫津从风衣内侧拿出日本刀。 「一决胜负!」 学院长也举起短枪回应。 抢先冲出去的是学院长。 枪尖砸往鹫津头上。 鹫津立即弹开枪尖,她随即又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转为横砍。 鹫津身子一扭,躲过这招,并将刀拉回,刺向学院长的腹部。 学院长用圆规上的盾牌将刀打回去。 互不相让的攻防于焉展开,刀相短枪在空中撞击,发出了剧烈的摩擦声。 使用浮游魔法「飘浮」战斗,不只前后左右,也可上下移动。 只见鹫津的脚边发出红光,他的动作增加了瞬间爆发力。 原来他用「弹打」反弹脚下的空气,替自己增添推力。 学院长用枪抵挡出现于正面的鹫津施展的攻击,两人隔着武器怒目相视。 鹫津的嘴角微微一动,同时,没有持刀的手挡在学院长面前。 学院长还来不及明白他在 施展什么魔法,娇小的身子便被震向后方了。 「……!」 学院长一时喘不过气来,当她认知到击中右胸的魔法是强力的「飞射」时,鹫津已经翻身来到数公尺前,一面大笑,一面摊开双手等着她。 近战的确对鹫津较为有利。 虽说已经用魔法减轻了重量,巨大的短枪对学院长而言仍然太大;而要防御比表面上看来更加强大的鹫津攻击,她必须使用双手。 相较之下,鹫津的日本刀较轻,用单手便能挥动,另一手可以无限制地使用魔法。 鹫津是强魔力,也对这场战斗有利。 只见他伸出左手,指尖往前勾动。 他在示意学院长继续出招攻击。 学院长并未中他的激将法。 她把竖在身前的短枪由下往上一挥,开始施展魔法。 「『黑暗切割』。」 黑色粒子化为一道光线,从安装在圆规上的铅笔笔芯直线发射出去。 活像雷射光的暗色光线朝着鹫津飞去,只见他及时躲开,光线被吸入正下方的跨湾大桥。 随后,彩虹桥从中央断为两截崩塌,发出了轰隆巨响并激起一道水柱。 鹫津吹着口哨赞赏。 「好惊人的威力,如果被打中,身体铁定变成两半。」 学院长不快地喃喃说道: 「你别闪!」 「别强人所难行不行?」 鹫津乐不可支地俯瞰着毁坏的大桥。 学院长用的是什么魔法,他很清楚。 黑暗魔法是作用于空间之上。 她刚才发射的雷射光能够将空间切割为极薄的切片,划裂的空间会自然封闭,但是与空间一起被切断的物体却无法复原。 鹫津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联盟的魔法师之中虽然也不乏使用魔法的好手,但是鹫津鲜少和他们一对一较量。 几十个魔法师一起战斗时,往往以联手攻击为主体,鲜少施展个人的大绝招;在这样的战斗之中,鹫津自然找不到令他雀跃的乐趣。 鹫津格格笑着,将视线从失去中央部分的大桥移到学院长身上。 她虽然先发制人,脸部却痛苦地皱成一团。 那是当然的。 「你再不快点想办法,这一带全会融化喔!包括你在内。」 如鹫津所言,每过几秒,学院长的模样就变得更加凄惨。 她的脸颊渗出血来,胸前的〈巫师气息〉纹章剥落,裙摆也像脱线一般塌垂。 握着短枪的手背上出现了血斑。 「看起来很痛啊!」 鹫津笑咪咪地说道。 「闭嘴。」 学院长严词驳斥,无视于自己分秒变化的模样,用枪尖在脚边画了个小小的圆。 「『漆黑之门』。」 配合学院长的身材制造出来的圆形门扉自动开殷,她的身影悄悄地消失于现场。 鹫津背后出现了一个直径三十公分左右的圆孔,同时,枪尖刺了出来。 「很抱歉,小不点,你的攻击模式我都看穿了。」 鹫津灵活地回身,用刀弹开枪尖。 然而,这时学院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对侧了。 「我也看出你会这么做了。」 她将短枪留在鹫津面前,用空着的双手遥控化身。 「『2m·武器库』。」 两人脚边出现了一道一压就开的垃圾桶式门。 「『飞射』!!」 前有短枪,后有学院长的射击魔法。 鹫津试图逃往上空,但学院长的遥控完美无瑕。 枪柄后端的锁链缠住了鹫津的脚,将他甩向门后。 鹫津的身体推开了门,掉进空间中。 同时,空间内响起大量炸弹爆炸的声音,随即又随着门的消灭而安静下来。 「很遗憾,我对你的魔法了若指掌。你可以融解任何物体,也可以在炸弹爆炸前将其融解;但是你的魔法对于固体以外毫无效力,无法防御液体或爆波。除此之外,映入眼帘也是发动条件之一。」 学院长的「武器库」正如字面所示,是个火力强大的陷阱空间。 任何魔法师都无法逃离这个准备周全的空间。 当然,这次她是专为鹫津吉平准备了这个「2m·武器库」。 两平方公尺的空间中装着满满的炸弹,只要门一开就会同时爆炸。 「你就孤独地死在那里吧!」 学院长带着冷酷的眼神说道,但鹫津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她无心陶醉于胜利之中得意欢笑。 独自浮在东京湾上的学院长握紧拳头,望向涩谷方向。 接着,她感觉到全身一阵剧痛,忍不住蹲下来。 仔细一看,未被衣服覆盖的皮肤已经从发红状态更进一步融化了。 而且不知何故,状态仍持续恶化中。 「为什么…………难道说!」 她抬起头来,忍着痛楚飞到东京湾上空,在某个点的上空停下来。 正下方的海面上浮现了一个黑色浮标。 学院长默默地凝视海面,她感觉出浪头的动向有了变化,连忙往后纵开。 突然,海面隆起,升起了一道强烈的水柱。 如间歇泉般喷出的海水洒向学院长。 比起疼痛,懊恼更使她咬紧嘴唇。 水柱止息之后,浮现的是应该已经身亡的鹫津吉平。 「啊,有够痛的,我差点挂了。」 「……鹫津。」 他并非毫发无伤。 但是伤势比起学院长所期盼的轻上许多。 男人拂起烧焦的头发,笑道: 「谢谢你招待我参观那么棒的房间。这招挺有用的,小不点。」 「我没想到你还活着,更没想到你会破坏墙壁。」 学院长恨恨地说道。 「这样才出得来啊!」 鸳津用手拍了拍烧焦的衣服。 「你根本不知道房间外是什么样的空间,这么做未免太莽撞了。」 在学院长的瞪视之下,鹫津贼贼一笑。 「我可也是思考过的。你制造的门只能连接实际上存在的空间,而你现在是这副模样,魔力受到限制,所以连接的空间不能太远;而这个地点又是你选的。综合上述各点,你设置的牢笼只可能在东京湾的海中;因为你是专为我而准备的,墙壁周围一定是我无法融解的东西,换句话说,是液体的可能性很高。如果是设在某座山里的地底下,我只要融化土壤就能脱身了。」 鹫津的说明一针见血。 学院长气恼不已,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反问: 「东京湾很深,你没想过可能会因为气压差而死吗?」 这会儿鹫津瞪大了眼睛,似乎真的很惊讶。 「……我没想到这一点。」 「唉……」 真不知道他究竟是聪明还是笨,或是两者都有?学院长叹了口气。 在这段时间内,她的身体依然处于危机之中。 衣服四处破洞,黑色裤袜融化,露出了白皙的双腿。 「目前是我一步领先。」 鹫津满足地说道。 「话说回来,扯破小孩的裤袜比扯破女人的裤袜更有做坏事的感觉。」 看着学院长凄惨的模样,鹫津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那我这次就把你关进绝对出不来的地方。」 学院长拿起短枪,再度进入备战状 态。 然而———— 「太迟了,已经过了八分钟。」 鹫津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学院长的身子垮了下来。 「……唔……喀!!」 她的双臂无法支撑短枪,整个人往脚边的魔法阵跪落。 「皮肉融化,轮到骨头了。我不想看你死得丑态毕露,你可以投降。」 「……鹅、鹫津…………」 面对露出怜悯之色的鹫津,学院长还以憎恶的视线。 「学·长才对吧?小不点,要敬老尊贤啊!」 「我要杀了你!」 听了这句显然是虚张声势的话语,鹫津抖着肩膀大笑。 接着,他眯起眼睛说道: 「四条,你急着死,是因为和马快醒了吧?」 「……!」 这个问题要削弱学院长的斗志绰绰有余。 「三鹰那时候也一样,你显然想脱离这场战争。上次的战斗中,你为了救无关紧要的学生,差点送了命。」 「哪有无关紧要的道理?他们是学院的学生,而我是学院长。」 「以前的你不会去救的。你可以为了未来而轻易割舍自己人,才不会选择为了拯救废物般的学生而死。」 她摇了摇依然垂着的头。 「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没两样,你没有变。只不过,一旦和马醒了,过去你的所作所为就会再度摊在阳光之下,而你只是害怕这一点而已。」 她知道鹫津的言下之意。 在这个世界,胜者即为正义;但要问败者是否真的错了,答案几乎都是否定的。 〈引路人〉的伦理和〈巫师气息〉的伦理看似完全相反,其实本质上大同小异。 一切都是为了魔法师—— 为了维持魔法世界—— 鹫津所问的,便是四条桃花为了胜利付出了多少代价。 她不想回答。 即使彼此都知道真相,也没有互相确认的必要。 「联盟的人为了和马复活而心惊胆跳的样子真的很可笑。到底哪一方主张的才是真正的正义?以后就会揭晓了。」 鹫津旧事重提,就是为了获得〈引路人〉的正义。 学院长无力地摇了摇头。 「……你不懂。我们……想结束这一切了。」 「想得美!是你们先起头的!」 鹫津大喝,她抬起头来看着他。 看着她曾崇拜过的学长难得如此激动—— 看着〈引路人〉五格,鹫津吉平—— 接着,她无力地缓缓摇头。 「再继续残杀下去有什么意义?你看看周围,魔法师已经比全盛时期少了一半。」 对于学院长的话语,鹫津嗤之以鼻。 「我已经在看了,站在高处看好戏,看着那些废物死去。只要和马一醒,世界就会完全改变。跟我一起来吧!四条。」 鹫津伸出了手,学院长一脸错愕。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不开玩笑的,我向来很正经。」 所谓的厚颜无耻,就是在说这种人。学院长瞪着鹫津。 「我和你不同,叛徒!」 「我不认为我是叛徒。当年还没有〈引路人〉,联盟里也只有〈巫师气息〉比较像样。」 原属〈巫师气息〉的男人居然满不在乎地说出这番话,她无法原谅。 惨不忍睹的她一面发抖,一面站了起来。 「喂,别站起来,所剩不多的皮肉会掉下来的。」 她无视于鹫津的惊讶脸庞,将短枪掷向上空,自己则一面后退,一面使尽全力,发动魔法。 「『坚牢的苍天与相位的永夜开放之时。』」 原本呈闭合状态的短枪针脚及笔脚打开了,朝着两人画出一道圆弧。 「『冻结!灭息!远逝!』」 圆规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旋转。 接着,漆黑的粒子从铅笔缓缓释出,将圆弧边缘画得越来越浓,切割天空,制造黑暗。 学院长手臂一挥,圆规立刻停止动作,圆的内部与最后的咒语一起凹陷,形成了球状。 「『太空圆弧』!!」 空气和所有一切都被违反自然现象的风速吸向球体。 她开放了通往大气层外的门。 「你还是坚持要打?那我就陪你玩吧!小不点,看看是你先融化,还是我先被吸进去!」 鹫津一面强化浮游魔法「飘浮」,一面大笑。 学院长在脚边开欧一扇通往其他空间的小门,利用吸力相抗来防御自己的魔法。 鹫津吉平在骤风之中拿起眼镜。 「『拂去遍布的皮膜墙垣,回归地狱的水底。』」 眼镜流出了大量的魔力粒子。 鹫津的身体宛若被红雾包围一般,完全看不见了。 「『破坏。』」 唯有声音从染红的视野深处传来。 「『物质浆糊!』l 下一秒,学院长便无法思考了。 眼前变得一片黑暗,身体被不寻常的颤抖支配着。 鹫津的魔法可以从内侧融解所有物质,将她的血管、脑和视野都破坏了。 ——……啊,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学院长仰天倒下,望着天空。 圆规依然是打开的。 如黑洞般的黑暗眼睛俯瞰着她。 这个魔法太过危险,不能放置不管。 空间开得太大,无法自然封闭。 ——不能让它一直开着。 此时,她残存的听力听见了鹫津得意洋洋的高笑声。 学院长开了口。 她说出的不是死心的话语,而是下一个攻击的咒语。 「『无限半径』。」 几乎在无意识之下发动的魔法更加扩大了圆规的打开角度。 通道大开,吸力也随之增加。 她更进一步地将所有魔力奉献给自己的化身。 学院长的魔法胜过了鹫津的浮游魔法效力,只见男人失去平衡,被吸向球体。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叫声,学院长已经听不见了。 她只能完成她最后的使命——关闭空间。 「『界线尽头』。」 圆规开始缓缓倒转。 「『飞射』!」 鹫津试图将自己射出魔法范围,但是吸力太猛,根本来不及。 「唔……!」 四周的建筑物分解,化为瓦砾,全被吸入空中的巨大洞穴。 空间开始慢慢地关闭,但鹫津已经被吸到了边缘。 若是被吸入洞内,他就玩完了。 此时,鹫津的衣摆似乎被什么勾住了。 有条类似钓线的物体从北方飞来,一根针插到了鹫津的衣服上。 「『飞鱼钓线』!」 几公里外施展的魔法以猛烈的力道将鹫津拉开,画出了一道抛物线,将他钓向上空。 接着,宛如有人转动卷线器一般,将鹫津拉向了北方。 圆规尚未将鹫津吸走,便停止旋转,沉默下来。 数秒后,学院长从空中坠落,圆规也追随其后,落人海中。 留下来的是凄惨的景色。 融化并流入海里的码头混凝土、东倒西歪的大型船、被吹到有明公园的展示场屋顶、失去覆盖物的百合鸥车站。 一切都被破坏殆尽,残缺不全。 唯一不变的,就是拍打 着彩虹桥残余桥墩的海浪。 ☆☆☆ 学院长和鹫津的战斗结束数分钟前。 狼神鹰雄回到了涩谷站。 「哦,找到了、找到了!」 他发现留在广场的〈巫师气息〉魔法师一佐和穰,便跑上前去。 「狼神鹰雄!?」 「你怎么跑回来了?」 两人会觉得疑惑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狼神几十分钟前才刚带着萤逃离现场。 然而,狼神的身边不见萤的身影。 狼神逃走之后,先前往〈引路人〉和联盟战斗的地区,请己方魔法师解除学院长所施的纬魔术,并顺便把萤交给他们保护之后,才又折返。 「那还用问?当然是因为这里可以让我打个痛快。好了,七濑他们在哪里?」 面对战意毕露的狼神,一佐眯起眼来。 「我没义务回答你。」 狼神看着一佐和穰之间的黑色钥匙孔状影子。 「啊,这么一提,你刚才用这把钥匙发动奇怪的魔法。他们跑进钥匙打开的空间里了?糟糕,我的『迂回回避(匿踪云雾)』是自然发动的,不知道我进不进得去?」 「…………」 一佐用黑暗魔法将十关住了。 而武等人正在里头战斗,他不能离开这里。 至于穰,他原本用魔法纸鹤追踪狼神,当他明白狼神与〈引路人〉接触之后,便将纸鹤收回了。 他没想到狼神会折返。 本该在场的兵头七海不在现场。 穰拿起化身折纸。 「狼神,先和我打一场吧!」 「有意思。」 狼神鹰雄从腰间拔出了手半剑,面露笑容。 ☆☆☆ 庭园是位于和外头截然不同的万里晴空之下。 玫瑰香味飘荡,蝴蝶飞舞于小路旁种植的福禄考花之上。 武等人进入了一佐用魔法制造的空间之中,先在广大庭园角落的温室集合,接着才开始寻找十。 矮树打造的围墙如迷宫一般重重围绕,但他们并未迷路。 因为视野相当开阔。 再说,一佐事先曾说明过围墙是以中央的喷泉为轴心左右对称。 武等人离开温室以后,立刻朝着喷泉迈开脚步。 远远望去,便可确定十就在那儿。 因为———— 「哥!!」 距离喷泉一百公尺处,六如此叫道,拔足奔跑。 武和伊田也跟着奔跑。 美三一面注意周围,一面跟上。 在六之后抵达现场的伊田傻眼地望着头顶上说道: 「搞啥呀?喷泉变成『冰雪女王』的城堡了。」 也难怪伊田这么说。 一座用冰打造的气派淡水蓝色城堡,就盖在直径十五公尺的巨大喷泉台之上。 武也抬头仰望矗立的高塔,眨了眨眼。 从外部可隐约看见半透明的冰壁内侧有个小房间,房里有个男人坐在一张椅背很大的椅子上。 「这个英式庭园挺美的。」 十的说话声从内侧传来。 六似乎在寻找出入口,但她一直找不到,不断在周围徘徊。 追上来的美三站在十的正面说道: 「我话先说在前头,你的魔法我清楚得很。你知道我和你并肩作战几次了吗?如果你忘了正好,对我们有利。」 他们仍是〈巫师气息〉的伙伴时,美三曾多次目睹十的魔法;听了美三的话语,十反唇相讥: 「那又如何?光凭那根和木棒差不多的长笛,能拿我怎么样?」 的确,美三手上握着的只有长笛。 突然,部分城墙融化变薄,十的身影变得更为鲜明。 「『疾刺知更』!」 十依然坐在王座般的椅子上,只动手发动魔法。 白色的冰知更鸟从城墙上涌现,一起起飞。 它们快如箭矢,袭向美三、伊田、武和六。 「『最强音』!」 美三以口就笛,吹出了尖锐的声音。 只见众知更鸟宛若迷失飞行轨道一般四处乱飞,有的坠落地面,有的旋转几圈后便飞向他方。 美三的系统魔法是破坏魔法,名为「杂音狂迷(噪音寄生)」。 她能够操纵各种音波,干涉物体。 美三收拾冰知更鸟后,便鼓舞身旁的武、伊田和六。 「大家依照作战进行!」 三人同时点了点头。 武和伊田一起离开美三身旁,绕向城堡右方。 六则远离冰城,跑向最方便攻击的位置。 在这段时间内,美三与十依然一来一往地进行魔法攻防。 「『疯狂不和谐音』!」 美三的长笛传出的不和谐音响彻四周,只见冰城出现龟裂,十用双手捣住耳朵。 「唔……!」 要完全防御声音很难。 十奋力挥动单手,施展魔法。 然而,美三的长笛流出的声音却在水蓝色魔力粒子抵达之前打散粒子。 接着,更加强力的不和谐音响起。 冰城的墙壁承受不住震动,逐渐崩塌。 十抓准美三换气的时机,从墙壁缝隙施放魔法。 「『钉刺·死亡立方体』!」 「呀啊啊啊啊!」 美三的手脚上出现了巨大的冰块。 那是冰化成的手镖脚铐,内侧还打了钉。 数根尖锐的冰钉刺入她的手腕和脚踝,她高声惨叫,跪了下来。 「美三!」 正要退后的六停下脚步,迟疑着该不该折返。 「没、没事……」 美三摇了摇头,要六别管她,按照作战行动。 见状,六又奔向合适的地点。 「……遮蔽物太多了……得先破坏才行。」 六所说的,武和伊田也明白。 六要「解除」手枪,以来福枪型态狙击十,必须更进一步破坏冰城才行。 「伊田!」 「我知道。」 此时武已经绕到城堡背后,准备夹攻;听了武的呼唤声,伊田大大地点了点头。 「让你见识我反覆特训之下的火焰!」 镶有骷髅头的银色戒指散发着橘色光芒,伊田的手瞬间被火焰包围。 「去呗——!!」 伊田施放的火焰如舔舐一般攀上了冰城的墙壁。 十察觉,回过头来,放声大笑。 「放火的小子啊?看来你有点长进,不过还无法突破我的冰。」 十竖起白色手套的食指,对伊田做出开枪的动作。 「『巨雹雨』!」 城墙宛若生了数条荆棘似地隆起,随即变成硬块,化为数个巨大冰雹,袭向伊田和武。 伊田制造火墙防御。 然而,冰雹并未完全被火焰融化,穿过火墙,击中伊田的全身。 武则是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加似预测,用薄暮全数弹开。 「『解除』!」 现在没时间拖拖拉拉。 武的眼中浮现了清晰的紫色魔法阵,将魔力灌注于剑上。 薄暮上一出现弹匣,武便立刻把伊田事先注入魔力的子弹装入其中。 「『结合』。」 他把手指放到出现的扳机上,毫不迟疑地扣下。 「『爆裂炎雾』!」 钢剑瞬间化为带着火焰的强力武器……原本该 是如此。 然而,薄暮却被震离掌心,飞到空中;武的感觉就像把手臂伸入火焰中一样,痛得在地上打滚。 「啥,咦咦!?」 伊田一脸惊讶地看着武。 「真烂。」 十嘲笑道。 武抱着右臂勉强起身,凝视着震飞的薄暮。 剑自动消除了「解除」状态,以平时的姿态插在地面上。 「爆炸……了!?」 这种情况是头一次发生。 美三一面挣脱冰的枷锁,一面提点吃惊的武。 「结合别人的魔法,必须调和波长,其中一方有邪念就会失败。」 此时,伊田大叫: 「呀!!」 「你那个心里有数的『呀!!』是什么意思啊?」 武怀着不祥的预感问道。 「抱歉,昨天没时间,那颗子弹是我今天早上才匆匆忙忙注入魔力的。当时我可能在想便当的菜色。」 噜!伊田吐了吐舌头,故意装可爱。 「伊~~~田~~~~~!!」 武恶狠狠地瞪着伊田,伊田全身打颤,低头道歉。 「歹势!」 武一面怀疑他是否真的感到抱歉,一面拿出另一颗子弹。 「算了!我用六的子弹!」 正当武试图捡起薄暮,装填六的魔力子弹时,冰城中的十轻轻翻掌说道: 「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让你用?」 水蓝色的魔力粒子一直线穿越武和伊田之间。 「薄暮!」 插在地面上的剑瞬间被十的冰覆盖。 数根冰柱宛若增生一般,以剑为中心刺出。 面对被囚禁于冰品中的剑,武一阵茫然。 此时,本该退到后方的六释放金黄色魔法,打穿了冰城的墙壁。 「哥,住手!」 她猛然冲入城中。 「六!?」 武、伊臣和美三瞪大眼睛。 她这次该在后方进行射击才对。 十从王座上起身,拔出腰间的军刀。 「来了啊?」 他与手持手枪的六互相瞪视。 「六,这和作战计划不一样!快回来!!」 武大声怒吼,但她只是背对着武,摇了摇头。 「可是,大家已经陷入这种状态了……」 美三被枷锁困住,伊田的火焰劲道还不足以完全融化冰块,而武又失去了剑。 叫六一个人离得远远的,躲在安全的地方战斗,她办不到。 现在的状况早已和作战计划不一样了。 然而,武的想法却和六不同;他想起的是上次和十交战时的情况。 当时六孤身和十交手,险些被杀。 「别说了,你快去准备来福枪!」 武一面用脚踹包覆着薄暮的冰柱,一面叫道。 「不要!」 六断然拒绝。 「六!!」 武无法忍受。 她再度受到伤害—— 十失去记忆,六把他当哥哥,他却不然。 他对六做得出任何残酷的事。 六……明知道这一点,却视而不见。 然而,武能体会她的心情。 武比在场任何人都更能理解她把一丝希望寄托在十的心上的心情。 ——……可是,有时候再怎么呐喊,也传不进对方的耳里。 ——就像我的声音……传不进月光的耳里一样…… 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放弃的,但他的确在中途放弃了。 放弃和月光说话,放弃对母亲微笑,甚至放弃面对父亲。 因为他害怕受伤。 他芜法承受家人的冰冷视线。 ——如果我和六一样没有放弃,是否会有所改变? 此时,武看见了六毅然面对十的背影。 六和十,自己和月光,两者的状况并不相同。 然而,看见六拯救哥哥的决心全写在背上,武感觉到心底深处的芥蒂消失了。 六并不是毫不害怕。她对着哥哥举起手枪时,纤细的身体正在发抖。 武无法否定这样的她。 ——六没有错。 ——我不该放弃。 ——因为月光……是我的弟弟。 即使月光不肯接纳武,武也不必因此放弃接纳月光。 武察觉了。 他们不该互相憎恨。 ——原来如此,我也在憎恨月光。 ——我的心里其实怨恨着他们。 ——我一直在生闷气。 武咬紧嘴唇,把手放到覆盖薄暮的冰柱上。 ——我现在该做的事,不是阻止六。 察觉自己该做什么之后,武为了取出薄暮和六并肩作战,开始扒开冰柱。 此时,伊田正在犹豫该怎么做。 该去帮六?还是帮武? 随即,他判断六应该不至于一下子就被打败,便跑向冰封的薄暮旁。 试图硬生生扒开冰柱的武已经双手都是血了。 为了六,他必须尽快取出薄暮。 伊田连忙在手中点燃火焰,一根根地融化冰柱。 冰城中,六和十相对而立。 十冷冷地回望妹妹那双与自己十分相像的黑色眼眸。 过去,任凭六说破了嘴,十都充耳不闻。 六也曾以为哥哥被〈引路人〉窜改记忆,已经失去了所有过去,几乎放弃。 然而,在上次的战斗中,六发现哥哥的心里还留有些许过去的记忆。 记忆并未消失—— 六静静地将短枪型态的手枪变化为近战用的旋棍。 「哥,你愿意安于现状吗?你现在所在的地方……真的是你期望的地方吗?」 「你想说什么!?」 十用从前为人兄长时从未露出的可怕表情噔着六。 「哥,你觉得当〈引路人〉的相羽十很幸福吗?你和我,和〈巫师气息〉的大家在一起时,脸上总是充满笑容。虽然你不擅言词,又很怕羞,但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了解你的人都知道。现在,你在那里……有和你一起共度安详时光的人吗?有和你一起欢笑、让你敞开心房的人吗?」 「…………」 「我……自从哥走了以后…………」 六垂下头,脸皱成一团。 见状,十的表情也产生了变化。 「够了……」 眼前的少女明明是敌人,为何看了她的悲伤表情;心中会隐隐作痛?十不愿去想。 然而,六倏然抬起脸来说道: 「哥走了以后,我一直很寂寞!」 十无法继续聆听六颤抖的声音,伸出手来。 「别再跟我说话了!!」 白色手套喷出了大量的魔力粒子,薄冰化成的网朝着六罩下。 「呀!」 「我一看见你的脸就作呕,很不舒服。」 六试图甩开罩在身上的冰网,但冰网纠缠身体,怎么也分不开。 而且冰网的厚度渐渐增加,束缚她的动作。 「哥、哥……」 十靠近挣扎的六,用冷酷的视线俯视着她。 「结束了。」 「哥…………」 「彻底冰冻吧!『水晶之血』!」 十对吓得浑身僵硬的六施展了将她化为冰雕的魔法。 然而,六并未化为冰雕。 「住手—— !!」 因为手持薄暮的武在前一秒冲入城中,从旁扑来。 十及时闪开,和六及武拉开了几公尺距离。 「……你在干什么?」 做好死亡觉悟的六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强自克制的低沉声音。 「你……」 武站于跌坐在地的六前方。 「我问你在干什么!」 武的怒吼让处于恍惚状态的六身体猛然一震。 「你是哥哥!却这样对付妹妹!」 「……武……?」 「当人家的哥哥,却弄哭妹妹!」 面对打从心底愤慨的武,六只是不住地打颤。 「这句话我正想说咧!」 及时融化覆盖薄暮的冰柱及城墙的伊田一面嘀咕,一面尾随武穿过大洞。 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两人。 景色变得模糊,两人的身影朦朦胧胧,她看不清楚。 眼底和胸口都极为滚烫。 六敲碎覆盖自己的薄冰,拿着手枪站了起来。 她面向武和伊田的背部,说道: 「哥,我的心愿和以前完全没变,就是希望你能够一直保持笑容。」 「……」 十恨恨地瞪着三人。 然而,六继续说道: 「想和你在一起、担心你……这类……」 一直忍在眼眶边缘的泪水于此时潸然滑落。 「这类我个人的情感……已经不重要了……」 十发现自己不知何故,居然因为六的话语而动摇。 「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只要你幸福,我就满足了。就算你成为〈引路人〉,只要你活着就好……可是……可是……」 面对泪中带笑的六,有种像是喉咙被什么梗住,又像是难以言喻的不安感觉侵袭着十。 「看到温柔的哥哥居然杀了人还面带笑容……我好难受。」 六的颤抖声音和她的泪水逐渐融化了覆盖身体的冰膜。 「…………怎么回事……」 十一面摇头,一面喃喃说道。 六察觉十的态度有异,呼唤哥哥。 「哥?」 连这道声音都撼动着十的心灵。 不知何故,有股感情涌上心头,一道温热的触感沿着脸颊滑落。 十觉得再这么下去可能会出差错,决定尽快解决一切。 拿着军刀的手使上了力。 「我马上就让你再也说不出废话来。」 十忍着头部的抽痛,出言威吓。 「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寻哥。」 武将薄暮架在身前。 「接下来由我们当你的对手。」 武断然说道,身旁的伊田睁大了眼睛。 「咦?你把我也算进去了喔?」 「伊田……」 「开玩笑的啦!」 伊田露出毫无紧张感的笑容,在手中点燃火焰。 面对两个初级魔法师,十嘲笑道: 「连基础魔法都用不好的人,说什么大话?」 武立刻回嘴: 「总比弄哭妹妹的哥哥好。」 「我说过,她不是我的妹妹——」 「闭嘴!」 武打断十的声音,解放魔力。 「『解除』!」 暗紫色魔法阵于眼中闪耀,剑身吸收了猛烈喷出的魔力。 「『结合』。」 武装填六的魔力子弹。 接着,他用力扣下出现的扳机。 「『枪械雷击』!!」 随着魔法发动,薄暮变化为带有闪电的高电压剑。 十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又露出笑容。 「雷击啊?那也得看看那把剑能不能碰到我!」 十挥动军刀,刀身涌出了冰。 「『冰之剑』!」 军刀变化为全长三公尺的特大号双刀剑。 「好大!」 伊田张大嘴巴惊叹着。 「『飘浮』。」 十施展浮游魔法,减轻剑的重量之后,用单手轻轻松松地拿起剑来挥舞。 光是风压便足以震慑武和伊田。 即使如此,武还是冲进了十的攻击范围之中。 他举起薄暮,砍向冰之剑。 「唔……!」 虽然电热稍微融化了剑身,但剑实在太过巨大,无法弹开。 紧接着伊田也对十的剑施放火焰。 「妈的,融不掉。」 十的冰之剑不光是用冰打造而已,还参杂了他的魔力粒子,因此变得更为坚固。 武和伊田交互施展攻击。 十轻轻松松地运剑防御,时而攻击。 此时,六感觉到背后的动静,回过头去。 「美三!」 挣脱枷锁的美三前来支援了。 六原本如此认为,但见了她的沉重伤势之后,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美三的手腕和脚踝血流不止,几乎是用爬的过来。 「六……你没事吧?」 「美三,你别再动了!」 六奔向美三,施展并不擅长的治愈魔法。 「一佐或许被打败了。」 美三突然说道。 「咦?」 六抬起头来,美三用血迹斑斑的手制止了六的治愈魔法。 接着,她抓住六的肩膀,拉向自己。 「庭园的魔法渐渐解除,没时间了。六,附耳过来。」 六依言将耳朵凑近她的嘴边。 「『摇篮曲』。」 美三吹着口哨,轻快的音色搭着进行曲的旋律流动着。 六发现自己的身体受到魔法的强化。 射击所需的集中力逐渐提升。 美三就是为了将剩余的魔力用在六身上,才没对自己施展治愈魔法,爬到这里来。 「一发解决。」 六接收了美三的强烈意志,大大地点了点头。 ☆☆☆ 十的冰之剑至今仍无融化的迹象,依然玩弄着武和伊田。 「快死心吧!」 十一面挥动厚重的冰剑,一面说道。 「你才该快点清醒!」 武的薄暮发出电气,不断低鸣。 武为了躲开十的剑而往后退开,这会儿轮到伊田上前。 「接本大爷的『火焰拳』呗!」 橘色的魔力粒子凝聚起来,伊田的拳头被火焰包围。 「威力不小喔!」 伊田进行超近战,闯入十的攻击范围,殴打冰之剑剑身。 虽然打出了些微凹痕,但没能打断剑,十反而笑了。 「该结束了吧!」 说着,十扬起白色手套,施展魔法。 「『千牙刺』!」 包围周遭的冰城墙壁一口气崩塌,化为两人脚边的冰柱,往上刺出。 武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灵活地避开,而伊田则是用火焰拳打碎脚边生出的冰柱。 「烦死啦————!!」 但打碎一根,又来一根,根本没完没了。 「唔喔喔!!」 见伊田猛然破冰,武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 「伊田!」 「干啥!」 武一面闪避,一面靠近伊田,用十听不见的音量小声说话。 「……嗯,理论上是这样啦!」 「对吧?」 「真没办法,算我一份呗! epilogue 窗外染成了一片黑暗。 鹫津吉平依赖墙上小灯泡的光线走在幽暗的走廊上,身体微微往右倾斜。 身体的痛楚虽然可以靠魔法减轻,但是要恢复健康状态,还得再多接受几次治愈魔法才行。 不过,鹫津认为这是值得的。 四条桃花的伤势比他严重。 或许她已经死了。 不。鹫津露出笑容。 如果无法确定她已经身亡,就该当成她还活着。 鹫津曾目睹亲手杀掉的魔法师居然还活着的情形好几次。 魔法可以化不可能鸿可能。 走到尽头,鹫津在双开的大门前停住脚步。 〈引路人〉之中,知道这个巢穴的人极少。 房里已经有人的气息了。 鹫津讨厌麻烦事。 所以他开门时的眉头是紧紧皱着的。 与走廊一样幽暗的室内有张八人座的桌子和椅子。 两名男女互相背着脸,紧闭嘴巴,坐在桌边。 见鹫津入内,拥有金黄色头发及蓝色眼眸的女人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另一个男人只转动眼睛看了鹫津一眼。 他是〈引路人〉的最高级魔法师,五格之一安藤象山。 他一如往常,穿着水蓝色手术服,戴着成套的帽子。 听说安藤于现存世界中是个在大学医院工作的外科医生。 魔法师在现存世界中和普通人一样工作的情形并不罕见。 但那几乎都是不属于任何联盟的魔法师或初级魔法师。 身为〈引路人〉五格之一却混在人类社会里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见了鹫津的伤势,安藤发出了窃笑声。 瓦尔蕾特·诺斯不想多说废话,抢先开口: 「这次聚会,是为了推举递补两个五格的候选人。」 鹫津走向距离最近的座位。 「光靠三个人指挥大队太辛苦了。各自推举候选人,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你们没有异议吧?」 对于瓦尔蕾特·诺斯主持会议及她所说的内容,两个男人都没有异议。 他们点了点头。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我的部下之一,犀川洋平;用的是神速魔法『启示开始(翻阅天书)』。其实我还有其他属意的人选,但是不确定能不能马上派上用场,所以这次先不推举。」 瓦尔蕾特说完,轮到安藤开口。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蛭前唯雪。你们也知道,他用的是回避魔法『拟态回避(三重拟态)』,已经代替我指挥大规模作战好几次,同时也是个优秀的军参谋。」 瓦尔蕾特和安藤看着默默聆听的鹫津。 「你的候选人是谁?狼神鹰雄?还是相羽十?啊,抱歉,相羽十被〈巫师气息〉抢回去了嘛!节哀顺变。」 面对瓦尔蕾特的讽刺,鹫津回以发自内心的开朗笑容。 「薇,你的长处就是身为女人。女人一开口就是别人的闲话,连五分钟都静不下来;不过,比起沉默的男人,能够有意无意地套出情报,相当有利。情报就是武器,对吧?既可以留着当王牌,也可以以假乱真,混淆视听。要说女人在日常生活中比男人更擅长情报战,也不过分。所以,对于我今天提出的武器,你会如何咀嚼应对,我感到非常有兴趣。」 「你到底想说什么?吉平。」 在瓦尔蕾特的瞪视之下,鹫津面露苦笑。 「我这就介绍我的五格候选人。他是新人,为了避免选举上的不利,我把他带来了。」 安藤询问鹫津: 「你带他来这里?」 「没错。」 鹫津离席,前去打开刚才关上的门。 接着,锁片吱吱作响,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七濑月光,我推举的五格候选人。」 月光瞬间消失于现场。 从残留的白色魔法粒子,可知他用了魔法。 数秒后,瓦尔蕾特听见坐在不远处的安藤呻吟。 她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安藤捣着脖子站了起来,血沫横飞,往后倒下。 他的身旁站着刚才的少年。 他手上的剑滴着血;瓦尔蕾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吉平!」 见瓦尔蕾特立刻拿出化身扑克牌站了起来,鹫津笑了。 「薇,我没打算和你争斗。」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排除障碍而已。」 「…………」 瓦尔蕾特望着鹫津与面无表情地站在尸体旁的月光。 她只能带着畏惧的眼神聆听鹫津高声宣言。 「和马不久后就会醒来,这是新生〈引路人〉的开始啊!薇。」 月光甩了甩剑,拭去血迹,还剑入鞘。 他来到鹫津身旁,用黑夜般的眼睛看着瓦尔蕾特。 那眼神和鹫津那股无止无尽的疯狂十分相像。 「来吧,公主,一起跳支舞吧!距离十二点的钟声还有段时间。」 面对鹫津乐不可支的表情,瓦尔蕾特只能咬紧颤抖的嘴唇。 她根本没有选择权。 窗外染成了一片黑暗。 鹫津吉平依赖墙上小灯泡的光线走在幽暗的走廊上,身体微微往右倾斜。 身体的痛楚虽然可以靠魔法减轻,但是要恢复健康状态,还得再多接受几次治愈魔法才行。 不过,鹫津认为这是值得的。 四条桃花的伤势比他严重。 或许她已经死了。 不。鹫津露出笑容。 如果无法确定她已经身亡,就该当成她还活着。 鹫津曾目睹亲手杀掉的魔法师居然还活着的情形好几次。 魔法可以化不可能鸿可能。 走到尽头,鹫津在双开的大门前停住脚步。 〈引路人〉之中,知道这个巢穴的人极少。 房里已经有人的气息了。 鹫津讨厌麻烦事。 所以他开门时的眉头是紧紧皱着的。 与走廊一样幽暗的室内有张八人座的桌子和椅子。 两名男女互相背着脸,紧闭嘴巴,坐在桌边。 见鹫津入内,拥有金黄色头发及蓝色眼眸的女人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另一个男人只转动眼睛看了鹫津一眼。 他是〈引路人〉的最高级魔法师,五格之一安藤象山。 他一如往常,穿着水蓝色手术服,戴着成套的帽子。 听说安藤于现存世界中是个在大学医院工作的外科医生。 魔法师在现存世界中和普通人一样工作的情形并不罕见。 但那几乎都是不属于任何联盟的魔法师或初级魔法师。 身为〈引路人〉五格之一却混在人类社会里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见了鹫津的伤势,安藤发出了窃笑声。 瓦尔蕾特·诺斯不想多说废话,抢先开口: 「这次聚会,是为了推举递补两个五格的候选人。」 鹫津走向距离最近的座位。 「光靠三个人指挥大队太辛苦了。各自推举候选人,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你们没有异议吧?」 对于瓦尔蕾特·诺斯主持会议及她所说的内容,两个男人都没有异议。 他们点了点头。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我的部下之一,犀川洋平;用的是神速魔法『启示开始(翻阅天书)』。其实我还有其他属意的人选,但是不确定能不能马上派上用场,所以这次先不推举。」 瓦尔蕾特说完,轮到安藤开口。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蛭前唯雪。你们也知道,他用的是回避魔法『拟态回避(三重拟态)』,已经代替我指挥大规模作战好几次,同时也是个优秀的军参谋。」 瓦尔蕾特和安藤看着默默聆听的鹫津。 「你的候选人是谁?狼神鹰雄?还是相羽十?啊,抱歉,相羽十被〈巫师气息〉抢回去了嘛!节哀顺变。」 面对瓦尔蕾特的讽刺,鹫津回以发自内心的开朗笑容。 「薇,你的长处就是身为女人。女人一开口就是别人的闲话,连五分钟都静不下来;不过,比起沉默的男人,能够有意无意地套出情报,相当有利。情报就是武器,对吧?既可以留着当王牌,也可以以假乱真,混淆视听。要说女人在日常生活中比男人更擅长情报战,也不过分。所以,对于我今天提出的武器,你会如何咀嚼应对,我感到非常有兴趣。」 「你到底想说什么?吉平。」 在瓦尔蕾特的瞪视之下,鹫津面露苦笑。 「我这就介绍我的五格候选人。他是新人,为了避免选举上的不利,我把他带来了。」 安藤询问鹫津: 「你带他来这里?」 「没错。」 鹫津离席,前去打开刚才关上的门。 接着,锁片吱吱作响,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七濑月光,我推举的五格候选人。」 月光瞬间消失于现场。 从残留的白色魔法粒子,可知他用了魔法。 数秒后,瓦尔蕾特听见坐在不远处的安藤呻吟。 她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安藤捣着脖子站了起来,血沫横飞,往后倒下。 他的身旁站着刚才的少年。 他手上的剑滴着血;瓦尔蕾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吉平!」 见瓦尔蕾特立刻拿出化身扑克牌站了起来,鹫津笑了。 「薇,我没打算和你争斗。」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排除障碍而已。」 「…………」 瓦尔蕾特望着鹫津与面无表情地站在尸体旁的月光。 她只能带着畏惧的眼神聆听鹫津高声宣言。 「和马不久后就会醒来,这是新生〈引路人〉的开始啊!薇。」 月光甩了甩剑,拭去血迹,还剑入鞘。 他来到鹫津身旁,用黑夜般的眼睛看着瓦尔蕾特。 那眼神和鹫津那股无止无尽的疯狂十分相像。 「来吧,公主,一起跳支舞吧!距离十二点的钟声还有段时间。」 面对鹫津乐不可支的表情,瓦尔蕾特只能咬紧颤抖的嘴唇。 她根本没有选择权。 窗外染成了一片黑暗。 鹫津吉平依赖墙上小灯泡的光线走在幽暗的走廊上,身体微微往右倾斜。 身体的痛楚虽然可以靠魔法减轻,但是要恢复健康状态,还得再多接受几次治愈魔法才行。 不过,鹫津认为这是值得的。 四条桃花的伤势比他严重。 或许她已经死了。 不。鹫津露出笑容。 如果无法确定她已经身亡,就该当成她还活着。 鹫津曾目睹亲手杀掉的魔法师居然还活着的情形好几次。 魔法可以化不可能鸿可能。 走到尽头,鹫津在双开的大门前停住脚步。 〈引路人〉之中,知道这个巢穴的人极少。 房里已经有人的气息了。 鹫津讨厌麻烦事。 所以他开门时的眉头是紧紧皱着的。 与走廊一样幽暗的室内有张八人座的桌子和椅子。 两名男女互相背着脸,紧闭嘴巴,坐在桌边。 见鹫津入内,拥有金黄色头发及蓝色眼眸的女人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另一个男人只转动眼睛看了鹫津一眼。 他是〈引路人〉的最高级魔法师,五格之一安藤象山。 他一如往常,穿着水蓝色手术服,戴着成套的帽子。 听说安藤于现存世界中是个在大学医院工作的外科医生。 魔法师在现存世界中和普通人一样工作的情形并不罕见。 但那几乎都是不属于任何联盟的魔法师或初级魔法师。 身为〈引路人〉五格之一却混在人类社会里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见了鹫津的伤势,安藤发出了窃笑声。 瓦尔蕾特·诺斯不想多说废话,抢先开口: 「这次聚会,是为了推举递补两个五格的候选人。」 鹫津走向距离最近的座位。 「光靠三个人指挥大队太辛苦了。各自推举候选人,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你们没有异议吧?」 对于瓦尔蕾特·诺斯主持会议及她所说的内容,两个男人都没有异议。 他们点了点头。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我的部下之一,犀川洋平;用的是神速魔法『启示开始(翻阅天书)』。其实我还有其他属意的人选,但是不确定能不能马上派上用场,所以这次先不推举。」 瓦尔蕾特说完,轮到安藤开口。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蛭前唯雪。你们也知道,他用的是回避魔法『拟态回避(三重拟态)』,已经代替我指挥大规模作战好几次,同时也是个优秀的军参谋。」 瓦尔蕾特和安藤看着默默聆听的鹫津。 「你的候选人是谁?狼神鹰雄?还是相羽十?啊,抱歉,相羽十被〈巫师气息〉抢回去了嘛!节哀顺变。」 面对瓦尔蕾特的讽刺,鹫津回以发自内心的开朗笑容。 「薇,你的长处就是身为女人。女人一开口就是别人的闲话,连五分钟都静不下来;不过,比起沉默的男人,能够有意无意地套出情报,相当有利。情报就是武器,对吧?既可以留着当王牌,也可以以假乱真,混淆视听。要说女人在日常生活中比男人更擅长情报战,也不过分。所以,对于我今天提出的武器,你会如何咀嚼应对,我感到非常有兴趣。」 「你到底想说什么?吉平。」 在瓦尔蕾特的瞪视之下,鹫津面露苦笑。 「我这就介绍我的五格候选人。他是新人,为了避免选举上的不利,我把他带来了。」 安藤询问鹫津: 「你带他来这里?」 「没错。」 鹫津离席,前去打开刚才关上的门。 接着,锁片吱吱作响,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七濑月光,我推举的五格候选人。」 月光瞬间消失于现场。 从残留的白色魔法粒子,可知他用了魔法。 数秒后,瓦尔蕾特听见坐在不远处的安藤呻吟。 她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安藤捣着脖子站了起来,血沫横飞,往后倒下。 他的身旁站着刚才的少年。 他手上的剑滴着血;瓦尔蕾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吉平!」 见瓦尔蕾特立刻拿出化身扑克牌站了起来,鹫津笑了。 「薇,我没打算和你争斗。」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排除障碍而已。」 「…………」 瓦尔蕾特望着鹫津与面无表情地站在尸体旁的月光。 她只能带着畏惧的眼神聆听鹫津高声宣言。 「和马不久后就会醒来,这是新生〈引路人〉的开始啊!薇。」 月光甩了甩剑,拭去血迹,还剑入鞘。 他来到鹫津身旁,用黑夜般的眼睛看着瓦尔蕾特。 那眼神和鹫津那股无止无尽的疯狂十分相像。 「来吧,公主,一起跳支舞吧!距离十二点的钟声还有段时间。」 面对鹫津乐不可支的表情,瓦尔蕾特只能咬紧颤抖的嘴唇。 她根本没有选择权。 窗外染成了一片黑暗。 鹫津吉平依赖墙上小灯泡的光线走在幽暗的走廊上,身体微微往右倾斜。 身体的痛楚虽然可以靠魔法减轻,但是要恢复健康状态,还得再多接受几次治愈魔法才行。 不过,鹫津认为这是值得的。 四条桃花的伤势比他严重。 或许她已经死了。 不。鹫津露出笑容。 如果无法确定她已经身亡,就该当成她还活着。 鹫津曾目睹亲手杀掉的魔法师居然还活着的情形好几次。 魔法可以化不可能鸿可能。 走到尽头,鹫津在双开的大门前停住脚步。 〈引路人〉之中,知道这个巢穴的人极少。 房里已经有人的气息了。 鹫津讨厌麻烦事。 所以他开门时的眉头是紧紧皱着的。 与走廊一样幽暗的室内有张八人座的桌子和椅子。 两名男女互相背着脸,紧闭嘴巴,坐在桌边。 见鹫津入内,拥有金黄色头发及蓝色眼眸的女人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另一个男人只转动眼睛看了鹫津一眼。 他是〈引路人〉的最高级魔法师,五格之一安藤象山。 他一如往常,穿着水蓝色手术服,戴着成套的帽子。 听说安藤于现存世界中是个在大学医院工作的外科医生。 魔法师在现存世界中和普通人一样工作的情形并不罕见。 但那几乎都是不属于任何联盟的魔法师或初级魔法师。 身为〈引路人〉五格之一却混在人类社会里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见了鹫津的伤势,安藤发出了窃笑声。 瓦尔蕾特·诺斯不想多说废话,抢先开口: 「这次聚会,是为了推举递补两个五格的候选人。」 鹫津走向距离最近的座位。 「光靠三个人指挥大队太辛苦了。各自推举候选人,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你们没有异议吧?」 对于瓦尔蕾特·诺斯主持会议及她所说的内容,两个男人都没有异议。 他们点了点头。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我的部下之一,犀川洋平;用的是神速魔法『启示开始(翻阅天书)』。其实我还有其他属意的人选,但是不确定能不能马上派上用场,所以这次先不推举。」 瓦尔蕾特说完,轮到安藤开口。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蛭前唯雪。你们也知道,他用的是回避魔法『拟态回避(三重拟态)』,已经代替我指挥大规模作战好几次,同时也是个优秀的军参谋。」 瓦尔蕾特和安藤看着默默聆听的鹫津。 「你的候选人是谁?狼神鹰雄?还是相羽十?啊,抱歉,相羽十被〈巫师气息〉抢回去了嘛!节哀顺变。」 面对瓦尔蕾特的讽刺,鹫津回以发自内心的开朗笑容。 「薇,你的长处就是身为女人。女人一开口就是别人的闲话,连五分钟都静不下来;不过,比起沉默的男人,能够有意无意地套出情报,相当有利。情报就是武器,对吧?既可以留着当王牌,也可以以假乱真,混淆视听。要说女人在日常生活中比男人更擅长情报战,也不过分。所以,对于我今天提出的武器,你会如何咀嚼应对,我感到非常有兴趣。」 「你到底想说什么?吉平。」 在瓦尔蕾特的瞪视之下,鹫津面露苦笑。 「我这就介绍我的五格候选人。他是新人,为了避免选举上的不利,我把他带来了。」 安藤询问鹫津: 「你带他来这里?」 「没错。」 鹫津离席,前去打开刚才关上的门。 接着,锁片吱吱作响,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七濑月光,我推举的五格候选人。」 月光瞬间消失于现场。 从残留的白色魔法粒子,可知他用了魔法。 数秒后,瓦尔蕾特听见坐在不远处的安藤呻吟。 她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安藤捣着脖子站了起来,血沫横飞,往后倒下。 他的身旁站着刚才的少年。 他手上的剑滴着血;瓦尔蕾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吉平!」 见瓦尔蕾特立刻拿出化身扑克牌站了起来,鹫津笑了。 「薇,我没打算和你争斗。」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排除障碍而已。」 「…………」 瓦尔蕾特望着鹫津与面无表情地站在尸体旁的月光。 她只能带着畏惧的眼神聆听鹫津高声宣言。 「和马不久后就会醒来,这是新生〈引路人〉的开始啊!薇。」 月光甩了甩剑,拭去血迹,还剑入鞘。 他来到鹫津身旁,用黑夜般的眼睛看着瓦尔蕾特。 那眼神和鹫津那股无止无尽的疯狂十分相像。 「来吧,公主,一起跳支舞吧!距离十二点的钟声还有段时间。」 面对鹫津乐不可支的表情,瓦尔蕾特只能咬紧颤抖的嘴唇。 她根本没有选择权。 窗外染成了一片黑暗。 鹫津吉平依赖墙上小灯泡的光线走在幽暗的走廊上,身体微微往右倾斜。 身体的痛楚虽然可以靠魔法减轻,但是要恢复健康状态,还得再多接受几次治愈魔法才行。 不过,鹫津认为这是值得的。 四条桃花的伤势比他严重。 或许她已经死了。 不。鹫津露出笑容。 如果无法确定她已经身亡,就该当成她还活着。 鹫津曾目睹亲手杀掉的魔法师居然还活着的情形好几次。 魔法可以化不可能鸿可能。 走到尽头,鹫津在双开的大门前停住脚步。 〈引路人〉之中,知道这个巢穴的人极少。 房里已经有人的气息了。 鹫津讨厌麻烦事。 所以他开门时的眉头是紧紧皱着的。 与走廊一样幽暗的室内有张八人座的桌子和椅子。 两名男女互相背着脸,紧闭嘴巴,坐在桌边。 见鹫津入内,拥有金黄色头发及蓝色眼眸的女人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另一个男人只转动眼睛看了鹫津一眼。 他是〈引路人〉的最高级魔法师,五格之一安藤象山。 他一如往常,穿着水蓝色手术服,戴着成套的帽子。 听说安藤于现存世界中是个在大学医院工作的外科医生。 魔法师在现存世界中和普通人一样工作的情形并不罕见。 但那几乎都是不属于任何联盟的魔法师或初级魔法师。 身为〈引路人〉五格之一却混在人类社会里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见了鹫津的伤势,安藤发出了窃笑声。 瓦尔蕾特·诺斯不想多说废话,抢先开口: 「这次聚会,是为了推举递补两个五格的候选人。」 鹫津走向距离最近的座位。 「光靠三个人指挥大队太辛苦了。各自推举候选人,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你们没有异议吧?」 对于瓦尔蕾特·诺斯主持会议及她所说的内容,两个男人都没有异议。 他们点了点头。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我的部下之一,犀川洋平;用的是神速魔法『启示开始(翻阅天书)』。其实我还有其他属意的人选,但是不确定能不能马上派上用场,所以这次先不推举。」 瓦尔蕾特说完,轮到安藤开口。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蛭前唯雪。你们也知道,他用的是回避魔法『拟态回避(三重拟态)』,已经代替我指挥大规模作战好几次,同时也是个优秀的军参谋。」 瓦尔蕾特和安藤看着默默聆听的鹫津。 「你的候选人是谁?狼神鹰雄?还是相羽十?啊,抱歉,相羽十被〈巫师气息〉抢回去了嘛!节哀顺变。」 面对瓦尔蕾特的讽刺,鹫津回以发自内心的开朗笑容。 「薇,你的长处就是身为女人。女人一开口就是别人的闲话,连五分钟都静不下来;不过,比起沉默的男人,能够有意无意地套出情报,相当有利。情报就是武器,对吧?既可以留着当王牌,也可以以假乱真,混淆视听。要说女人在日常生活中比男人更擅长情报战,也不过分。所以,对于我今天提出的武器,你会如何咀嚼应对,我感到非常有兴趣。」 「你到底想说什么?吉平。」 在瓦尔蕾特的瞪视之下,鹫津面露苦笑。 「我这就介绍我的五格候选人。他是新人,为了避免选举上的不利,我把他带来了。」 安藤询问鹫津: 「你带他来这里?」 「没错。」 鹫津离席,前去打开刚才关上的门。 接着,锁片吱吱作响,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七濑月光,我推举的五格候选人。」 月光瞬间消失于现场。 从残留的白色魔法粒子,可知他用了魔法。 数秒后,瓦尔蕾特听见坐在不远处的安藤呻吟。 她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安藤捣着脖子站了起来,血沫横飞,往后倒下。 他的身旁站着刚才的少年。 他手上的剑滴着血;瓦尔蕾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吉平!」 见瓦尔蕾特立刻拿出化身扑克牌站了起来,鹫津笑了。 「薇,我没打算和你争斗。」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排除障碍而已。」 「…………」 瓦尔蕾特望着鹫津与面无表情地站在尸体旁的月光。 她只能带着畏惧的眼神聆听鹫津高声宣言。 「和马不久后就会醒来,这是新生〈引路人〉的开始啊!薇。」 月光甩了甩剑,拭去血迹,还剑入鞘。 他来到鹫津身旁,用黑夜般的眼睛看着瓦尔蕾特。 那眼神和鹫津那股无止无尽的疯狂十分相像。 「来吧,公主,一起跳支舞吧!距离十二点的钟声还有段时间。」 面对鹫津乐不可支的表情,瓦尔蕾特只能咬紧颤抖的嘴唇。 她根本没有选择权。 窗外染成了一片黑暗。 鹫津吉平依赖墙上小灯泡的光线走在幽暗的走廊上,身体微微往右倾斜。 身体的痛楚虽然可以靠魔法减轻,但是要恢复健康状态,还得再多接受几次治愈魔法才行。 不过,鹫津认为这是值得的。 四条桃花的伤势比他严重。 或许她已经死了。 不。鹫津露出笑容。 如果无法确定她已经身亡,就该当成她还活着。 鹫津曾目睹亲手杀掉的魔法师居然还活着的情形好几次。 魔法可以化不可能鸿可能。 走到尽头,鹫津在双开的大门前停住脚步。 〈引路人〉之中,知道这个巢穴的人极少。 房里已经有人的气息了。 鹫津讨厌麻烦事。 所以他开门时的眉头是紧紧皱着的。 与走廊一样幽暗的室内有张八人座的桌子和椅子。 两名男女互相背着脸,紧闭嘴巴,坐在桌边。 见鹫津入内,拥有金黄色头发及蓝色眼眸的女人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另一个男人只转动眼睛看了鹫津一眼。 他是〈引路人〉的最高级魔法师,五格之一安藤象山。 他一如往常,穿着水蓝色手术服,戴着成套的帽子。 听说安藤于现存世界中是个在大学医院工作的外科医生。 魔法师在现存世界中和普通人一样工作的情形并不罕见。 但那几乎都是不属于任何联盟的魔法师或初级魔法师。 身为〈引路人〉五格之一却混在人类社会里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见了鹫津的伤势,安藤发出了窃笑声。 瓦尔蕾特·诺斯不想多说废话,抢先开口: 「这次聚会,是为了推举递补两个五格的候选人。」 鹫津走向距离最近的座位。 「光靠三个人指挥大队太辛苦了。各自推举候选人,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你们没有异议吧?」 对于瓦尔蕾特·诺斯主持会议及她所说的内容,两个男人都没有异议。 他们点了点头。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我的部下之一,犀川洋平;用的是神速魔法『启示开始(翻阅天书)』。其实我还有其他属意的人选,但是不确定能不能马上派上用场,所以这次先不推举。」 瓦尔蕾特说完,轮到安藤开口。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蛭前唯雪。你们也知道,他用的是回避魔法『拟态回避(三重拟态)』,已经代替我指挥大规模作战好几次,同时也是个优秀的军参谋。」 瓦尔蕾特和安藤看着默默聆听的鹫津。 「你的候选人是谁?狼神鹰雄?还是相羽十?啊,抱歉,相羽十被〈巫师气息〉抢回去了嘛!节哀顺变。」 面对瓦尔蕾特的讽刺,鹫津回以发自内心的开朗笑容。 「薇,你的长处就是身为女人。女人一开口就是别人的闲话,连五分钟都静不下来;不过,比起沉默的男人,能够有意无意地套出情报,相当有利。情报就是武器,对吧?既可以留着当王牌,也可以以假乱真,混淆视听。要说女人在日常生活中比男人更擅长情报战,也不过分。所以,对于我今天提出的武器,你会如何咀嚼应对,我感到非常有兴趣。」 「你到底想说什么?吉平。」 在瓦尔蕾特的瞪视之下,鹫津面露苦笑。 「我这就介绍我的五格候选人。他是新人,为了避免选举上的不利,我把他带来了。」 安藤询问鹫津: 「你带他来这里?」 「没错。」 鹫津离席,前去打开刚才关上的门。 接着,锁片吱吱作响,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七濑月光,我推举的五格候选人。」 月光瞬间消失于现场。 从残留的白色魔法粒子,可知他用了魔法。 数秒后,瓦尔蕾特听见坐在不远处的安藤呻吟。 她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安藤捣着脖子站了起来,血沫横飞,往后倒下。 他的身旁站着刚才的少年。 他手上的剑滴着血;瓦尔蕾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吉平!」 见瓦尔蕾特立刻拿出化身扑克牌站了起来,鹫津笑了。 「薇,我没打算和你争斗。」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排除障碍而已。」 「…………」 瓦尔蕾特望着鹫津与面无表情地站在尸体旁的月光。 她只能带着畏惧的眼神聆听鹫津高声宣言。 「和马不久后就会醒来,这是新生〈引路人〉的开始啊!薇。」 月光甩了甩剑,拭去血迹,还剑入鞘。 他来到鹫津身旁,用黑夜般的眼睛看着瓦尔蕾特。 那眼神和鹫津那股无止无尽的疯狂十分相像。 「来吧,公主,一起跳支舞吧!距离十二点的钟声还有段时间。」 面对鹫津乐不可支的表情,瓦尔蕾特只能咬紧颤抖的嘴唇。 她根本没有选择权。 窗外染成了一片黑暗。 鹫津吉平依赖墙上小灯泡的光线走在幽暗的走廊上,身体微微往右倾斜。 身体的痛楚虽然可以靠魔法减轻,但是要恢复健康状态,还得再多接受几次治愈魔法才行。 不过,鹫津认为这是值得的。 四条桃花的伤势比他严重。 或许她已经死了。 不。鹫津露出笑容。 如果无法确定她已经身亡,就该当成她还活着。 鹫津曾目睹亲手杀掉的魔法师居然还活着的情形好几次。 魔法可以化不可能鸿可能。 走到尽头,鹫津在双开的大门前停住脚步。 〈引路人〉之中,知道这个巢穴的人极少。 房里已经有人的气息了。 鹫津讨厌麻烦事。 所以他开门时的眉头是紧紧皱着的。 与走廊一样幽暗的室内有张八人座的桌子和椅子。 两名男女互相背着脸,紧闭嘴巴,坐在桌边。 见鹫津入内,拥有金黄色头发及蓝色眼眸的女人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另一个男人只转动眼睛看了鹫津一眼。 他是〈引路人〉的最高级魔法师,五格之一安藤象山。 他一如往常,穿着水蓝色手术服,戴着成套的帽子。 听说安藤于现存世界中是个在大学医院工作的外科医生。 魔法师在现存世界中和普通人一样工作的情形并不罕见。 但那几乎都是不属于任何联盟的魔法师或初级魔法师。 身为〈引路人〉五格之一却混在人类社会里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见了鹫津的伤势,安藤发出了窃笑声。 瓦尔蕾特·诺斯不想多说废话,抢先开口: 「这次聚会,是为了推举递补两个五格的候选人。」 鹫津走向距离最近的座位。 「光靠三个人指挥大队太辛苦了。各自推举候选人,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你们没有异议吧?」 对于瓦尔蕾特·诺斯主持会议及她所说的内容,两个男人都没有异议。 他们点了点头。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我的部下之一,犀川洋平;用的是神速魔法『启示开始(翻阅天书)』。其实我还有其他属意的人选,但是不确定能不能马上派上用场,所以这次先不推举。」 瓦尔蕾特说完,轮到安藤开口。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蛭前唯雪。你们也知道,他用的是回避魔法『拟态回避(三重拟态)』,已经代替我指挥大规模作战好几次,同时也是个优秀的军参谋。」 瓦尔蕾特和安藤看着默默聆听的鹫津。 「你的候选人是谁?狼神鹰雄?还是相羽十?啊,抱歉,相羽十被〈巫师气息〉抢回去了嘛!节哀顺变。」 面对瓦尔蕾特的讽刺,鹫津回以发自内心的开朗笑容。 「薇,你的长处就是身为女人。女人一开口就是别人的闲话,连五分钟都静不下来;不过,比起沉默的男人,能够有意无意地套出情报,相当有利。情报就是武器,对吧?既可以留着当王牌,也可以以假乱真,混淆视听。要说女人在日常生活中比男人更擅长情报战,也不过分。所以,对于我今天提出的武器,你会如何咀嚼应对,我感到非常有兴趣。」 「你到底想说什么?吉平。」 在瓦尔蕾特的瞪视之下,鹫津面露苦笑。 「我这就介绍我的五格候选人。他是新人,为了避免选举上的不利,我把他带来了。」 安藤询问鹫津: 「你带他来这里?」 「没错。」 鹫津离席,前去打开刚才关上的门。 接着,锁片吱吱作响,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七濑月光,我推举的五格候选人。」 月光瞬间消失于现场。 从残留的白色魔法粒子,可知他用了魔法。 数秒后,瓦尔蕾特听见坐在不远处的安藤呻吟。 她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安藤捣着脖子站了起来,血沫横飞,往后倒下。 他的身旁站着刚才的少年。 他手上的剑滴着血;瓦尔蕾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吉平!」 见瓦尔蕾特立刻拿出化身扑克牌站了起来,鹫津笑了。 「薇,我没打算和你争斗。」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排除障碍而已。」 「…………」 瓦尔蕾特望着鹫津与面无表情地站在尸体旁的月光。 她只能带着畏惧的眼神聆听鹫津高声宣言。 「和马不久后就会醒来,这是新生〈引路人〉的开始啊!薇。」 月光甩了甩剑,拭去血迹,还剑入鞘。 他来到鹫津身旁,用黑夜般的眼睛看着瓦尔蕾特。 那眼神和鹫津那股无止无尽的疯狂十分相像。 「来吧,公主,一起跳支舞吧!距离十二点的钟声还有段时间。」 面对鹫津乐不可支的表情,瓦尔蕾特只能咬紧颤抖的嘴唇。 她根本没有选择权。 窗外染成了一片黑暗。 鹫津吉平依赖墙上小灯泡的光线走在幽暗的走廊上,身体微微往右倾斜。 身体的痛楚虽然可以靠魔法减轻,但是要恢复健康状态,还得再多接受几次治愈魔法才行。 不过,鹫津认为这是值得的。 四条桃花的伤势比他严重。 或许她已经死了。 不。鹫津露出笑容。 如果无法确定她已经身亡,就该当成她还活着。 鹫津曾目睹亲手杀掉的魔法师居然还活着的情形好几次。 魔法可以化不可能鸿可能。 走到尽头,鹫津在双开的大门前停住脚步。 〈引路人〉之中,知道这个巢穴的人极少。 房里已经有人的气息了。 鹫津讨厌麻烦事。 所以他开门时的眉头是紧紧皱着的。 与走廊一样幽暗的室内有张八人座的桌子和椅子。 两名男女互相背着脸,紧闭嘴巴,坐在桌边。 见鹫津入内,拥有金黄色头发及蓝色眼眸的女人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另一个男人只转动眼睛看了鹫津一眼。 他是〈引路人〉的最高级魔法师,五格之一安藤象山。 他一如往常,穿着水蓝色手术服,戴着成套的帽子。 听说安藤于现存世界中是个在大学医院工作的外科医生。 魔法师在现存世界中和普通人一样工作的情形并不罕见。 但那几乎都是不属于任何联盟的魔法师或初级魔法师。 身为〈引路人〉五格之一却混在人类社会里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见了鹫津的伤势,安藤发出了窃笑声。 瓦尔蕾特·诺斯不想多说废话,抢先开口: 「这次聚会,是为了推举递补两个五格的候选人。」 鹫津走向距离最近的座位。 「光靠三个人指挥大队太辛苦了。各自推举候选人,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你们没有异议吧?」 对于瓦尔蕾特·诺斯主持会议及她所说的内容,两个男人都没有异议。 他们点了点头。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我的部下之一,犀川洋平;用的是神速魔法『启示开始(翻阅天书)』。其实我还有其他属意的人选,但是不确定能不能马上派上用场,所以这次先不推举。」 瓦尔蕾特说完,轮到安藤开口。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蛭前唯雪。你们也知道,他用的是回避魔法『拟态回避(三重拟态)』,已经代替我指挥大规模作战好几次,同时也是个优秀的军参谋。」 瓦尔蕾特和安藤看着默默聆听的鹫津。 「你的候选人是谁?狼神鹰雄?还是相羽十?啊,抱歉,相羽十被〈巫师气息〉抢回去了嘛!节哀顺变。」 面对瓦尔蕾特的讽刺,鹫津回以发自内心的开朗笑容。 「薇,你的长处就是身为女人。女人一开口就是别人的闲话,连五分钟都静不下来;不过,比起沉默的男人,能够有意无意地套出情报,相当有利。情报就是武器,对吧?既可以留着当王牌,也可以以假乱真,混淆视听。要说女人在日常生活中比男人更擅长情报战,也不过分。所以,对于我今天提出的武器,你会如何咀嚼应对,我感到非常有兴趣。」 「你到底想说什么?吉平。」 在瓦尔蕾特的瞪视之下,鹫津面露苦笑。 「我这就介绍我的五格候选人。他是新人,为了避免选举上的不利,我把他带来了。」 安藤询问鹫津: 「你带他来这里?」 「没错。」 鹫津离席,前去打开刚才关上的门。 接着,锁片吱吱作响,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七濑月光,我推举的五格候选人。」 月光瞬间消失于现场。 从残留的白色魔法粒子,可知他用了魔法。 数秒后,瓦尔蕾特听见坐在不远处的安藤呻吟。 她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安藤捣着脖子站了起来,血沫横飞,往后倒下。 他的身旁站着刚才的少年。 他手上的剑滴着血;瓦尔蕾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吉平!」 见瓦尔蕾特立刻拿出化身扑克牌站了起来,鹫津笑了。 「薇,我没打算和你争斗。」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排除障碍而已。」 「…………」 瓦尔蕾特望着鹫津与面无表情地站在尸体旁的月光。 她只能带着畏惧的眼神聆听鹫津高声宣言。 「和马不久后就会醒来,这是新生〈引路人〉的开始啊!薇。」 月光甩了甩剑,拭去血迹,还剑入鞘。 他来到鹫津身旁,用黑夜般的眼睛看着瓦尔蕾特。 那眼神和鹫津那股无止无尽的疯狂十分相像。 「来吧,公主,一起跳支舞吧!距离十二点的钟声还有段时间。」 面对鹫津乐不可支的表情,瓦尔蕾特只能咬紧颤抖的嘴唇。 她根本没有选择权。 窗外染成了一片黑暗。 鹫津吉平依赖墙上小灯泡的光线走在幽暗的走廊上,身体微微往右倾斜。 身体的痛楚虽然可以靠魔法减轻,但是要恢复健康状态,还得再多接受几次治愈魔法才行。 不过,鹫津认为这是值得的。 四条桃花的伤势比他严重。 或许她已经死了。 不。鹫津露出笑容。 如果无法确定她已经身亡,就该当成她还活着。 鹫津曾目睹亲手杀掉的魔法师居然还活着的情形好几次。 魔法可以化不可能鸿可能。 走到尽头,鹫津在双开的大门前停住脚步。 〈引路人〉之中,知道这个巢穴的人极少。 房里已经有人的气息了。 鹫津讨厌麻烦事。 所以他开门时的眉头是紧紧皱着的。 与走廊一样幽暗的室内有张八人座的桌子和椅子。 两名男女互相背着脸,紧闭嘴巴,坐在桌边。 见鹫津入内,拥有金黄色头发及蓝色眼眸的女人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另一个男人只转动眼睛看了鹫津一眼。 他是〈引路人〉的最高级魔法师,五格之一安藤象山。 他一如往常,穿着水蓝色手术服,戴着成套的帽子。 听说安藤于现存世界中是个在大学医院工作的外科医生。 魔法师在现存世界中和普通人一样工作的情形并不罕见。 但那几乎都是不属于任何联盟的魔法师或初级魔法师。 身为〈引路人〉五格之一却混在人类社会里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见了鹫津的伤势,安藤发出了窃笑声。 瓦尔蕾特·诺斯不想多说废话,抢先开口: 「这次聚会,是为了推举递补两个五格的候选人。」 鹫津走向距离最近的座位。 「光靠三个人指挥大队太辛苦了。各自推举候选人,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你们没有异议吧?」 对于瓦尔蕾特·诺斯主持会议及她所说的内容,两个男人都没有异议。 他们点了点头。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我的部下之一,犀川洋平;用的是神速魔法『启示开始(翻阅天书)』。其实我还有其他属意的人选,但是不确定能不能马上派上用场,所以这次先不推举。」 瓦尔蕾特说完,轮到安藤开口。 「我推举的候选人是蛭前唯雪。你们也知道,他用的是回避魔法『拟态回避(三重拟态)』,已经代替我指挥大规模作战好几次,同时也是个优秀的军参谋。」 瓦尔蕾特和安藤看着默默聆听的鹫津。 「你的候选人是谁?狼神鹰雄?还是相羽十?啊,抱歉,相羽十被〈巫师气息〉抢回去了嘛!节哀顺变。」 面对瓦尔蕾特的讽刺,鹫津回以发自内心的开朗笑容。 「薇,你的长处就是身为女人。女人一开口就是别人的闲话,连五分钟都静不下来;不过,比起沉默的男人,能够有意无意地套出情报,相当有利。情报就是武器,对吧?既可以留着当王牌,也可以以假乱真,混淆视听。要说女人在日常生活中比男人更擅长情报战,也不过分。所以,对于我今天提出的武器,你会如何咀嚼应对,我感到非常有兴趣。」 「你到底想说什么?吉平。」 在瓦尔蕾特的瞪视之下,鹫津面露苦笑。 「我这就介绍我的五格候选人。他是新人,为了避免选举上的不利,我把他带来了。」 安藤询问鹫津: 「你带他来这里?」 「没错。」 鹫津离席,前去打开刚才关上的门。 接着,锁片吱吱作响,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七濑月光,我推举的五格候选人。」 月光瞬间消失于现场。 从残留的白色魔法粒子,可知他用了魔法。 数秒后,瓦尔蕾特听见坐在不远处的安藤呻吟。 她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安藤捣着脖子站了起来,血沫横飞,往后倒下。 他的身旁站着刚才的少年。 他手上的剑滴着血;瓦尔蕾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吉平!」 见瓦尔蕾特立刻拿出化身扑克牌站了起来,鹫津笑了。 「薇,我没打算和你争斗。」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排除障碍而已。」 「…………」 瓦尔蕾特望着鹫津与面无表情地站在尸体旁的月光。 她只能带着畏惧的眼神聆听鹫津高声宣言。 「和马不久后就会醒来,这是新生〈引路人〉的开始啊!薇。」 月光甩了甩剑,拭去血迹,还剑入鞘。 他来到鹫津身旁,用黑夜般的眼睛看着瓦尔蕾特。 那眼神和鹫津那股无止无尽的疯狂十分相像。 「来吧,公主,一起跳支舞吧!距离十二点的钟声还有段时间。」 面对鹫津乐不可支的表情,瓦尔蕾特只能咬紧颤抖的嘴唇。 她根本没有选择权。 名为后台的后记 大家好,我是最怕夏天的铃木央。 我真的很怕热……简直快融化了…… 说到这个,记得小时候是没有冷气的时代(暴露我的年龄了),但当时比现在凉爽多了。 记得最高温也只有32度而已。最近的37度实在是太诡异了~~~~~。 现在没冷气已经活不下去啦!大家千万要小心,别中暑喔~! 在这样的日子里,终于写完了剧情上告一段落的第三集。 我家外头雷声大作,不知道是不是在替我开庆祝会? 我刚刚才用了三次洗衣机……洗了两张床单…… 难道要叫我晾在家里吗!?猪头雷神! 啊啊啊,下雨了,糟透了……家里被洗好的衣物弄得全是湿气,妈的。 这样的我最喜欢做的家事就是洗衣服(无关紧要的资讯)。 换个心情吧! 对了、对了,说到雷,就想到六。 这回的六小姐还挺为所欲为的。 我在写书时才发现,六和武两人独处的时候,似乎会变得比较孩子气。 该怎么说呢?能够以最真实的一面和武相处。 平时她在学校或〈巫师气息〉里总是神经紧绷,只有和武在一起时才能放松自己。 相反地,胡桃和武在一起时总是有点紧张的感觉。 她和武虽然是青梅竹马,或许是不想被武讨厌、希望给武留下好印象的心理作用所致吧! 至于最难捉摸的武嘛,目前他和胡桃在一起时,说好听一点是泰然自若,说难听一点是满不在乎;面对六则是常常小鹿乱撞。 不过这回胡桃采取了预料之外的行动,武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目前唯一和三角关系毫无关联的伊田,也差不多该出现恋爱的预兆了……吗……? 下次我想针对这些部分加以描写。 不过就故事上而言,这些部分不太重要,或许会省略也说不定。 另外,关于武的弟弟,月光。 下次终于能够对他做更深入的描写了。 读者或许讨厌他,不过我还挺喜欢他的。 对于月光而言,武不但把他推去撞车,还抢走了他的心上人,他当然憎恨武了。 只不过他的作风太阴险,个性又差,所以受到读者极度厌恶(笑)。 从这次的故事尾声也可稍微猜出今后的发展,不过武和月光的关系不比六和十,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相当复杂,究竟能不能和好如初?实在教人不安。 作者本人在不安什么啊……不过我真的很不安…… 六的哥哥,十这个大问题已经解决了,今后应该会把焦点放在联盟上。 为了防止读者看不懂、记不住,目前只提及〈巫师气息〉和〈引路人〉,而下一次可能只有(古代赤龙)登场。 如c7之名所示,主要的联盟有七个;而武的观点所看见的不过是这场战争的冰山一角。 希望今后能够逐渐将视野拓展开来。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这次我有准时交稿耶!这种事可能不会发生第二次了!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说归说,其实是因为这次的截稿期比较宽裕。哈哈哈——下次不知道会怎么样(望着远方)? 接着是惠我良多的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帮我设计桃桃(学院长)的武器!实在太帅了,让我十分惊艳。我对圆规彻底改观了,多么棒的文具啊!以后也要让挥舞这个武器的桃桃多多活跃。感谢您在百忙之中为我绘制既帅气又可爱的插图,下次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我要对努力销售本书的各位同仁及替我加油的各方朋友致上深深的谢意。谢谢您们。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最怕夏天的铃木央。 我真的很怕热……简直快融化了…… 说到这个,记得小时候是没有冷气的时代(暴露我的年龄了),但当时比现在凉爽多了。 记得最高温也只有32度而已。最近的37度实在是太诡异了~~~~~。 现在没冷气已经活不下去啦!大家千万要小心,别中暑喔~! 在这样的日子里,终于写完了剧情上告一段落的第三集。 我家外头雷声大作,不知道是不是在替我开庆祝会? 我刚刚才用了三次洗衣机……洗了两张床单…… 难道要叫我晾在家里吗!?猪头雷神! 啊啊啊,下雨了,糟透了……家里被洗好的衣物弄得全是湿气,妈的。 这样的我最喜欢做的家事就是洗衣服(无关紧要的资讯)。 换个心情吧! 对了、对了,说到雷,就想到六。 这回的六小姐还挺为所欲为的。 我在写书时才发现,六和武两人独处的时候,似乎会变得比较孩子气。 该怎么说呢?能够以最真实的一面和武相处。 平时她在学校或〈巫师气息〉里总是神经紧绷,只有和武在一起时才能放松自己。 相反地,胡桃和武在一起时总是有点紧张的感觉。 她和武虽然是青梅竹马,或许是不想被武讨厌、希望给武留下好印象的心理作用所致吧! 至于最难捉摸的武嘛,目前他和胡桃在一起时,说好听一点是泰然自若,说难听一点是满不在乎;面对六则是常常小鹿乱撞。 不过这回胡桃采取了预料之外的行动,武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目前唯一和三角关系毫无关联的伊田,也差不多该出现恋爱的预兆了……吗……? 下次我想针对这些部分加以描写。 不过就故事上而言,这些部分不太重要,或许会省略也说不定。 另外,关于武的弟弟,月光。 下次终于能够对他做更深入的描写了。 读者或许讨厌他,不过我还挺喜欢他的。 对于月光而言,武不但把他推去撞车,还抢走了他的心上人,他当然憎恨武了。 只不过他的作风太阴险,个性又差,所以受到读者极度厌恶(笑)。 从这次的故事尾声也可稍微猜出今后的发展,不过武和月光的关系不比六和十,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相当复杂,究竟能不能和好如初?实在教人不安。 作者本人在不安什么啊……不过我真的很不安…… 六的哥哥,十这个大问题已经解决了,今后应该会把焦点放在联盟上。 为了防止读者看不懂、记不住,目前只提及〈巫师气息〉和〈引路人〉,而下一次可能只有(古代赤龙)登场。 如c7之名所示,主要的联盟有七个;而武的观点所看见的不过是这场战争的冰山一角。 希望今后能够逐渐将视野拓展开来。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这次我有准时交稿耶!这种事可能不会发生第二次了!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说归说,其实是因为这次的截稿期比较宽裕。哈哈哈——下次不知道会怎么样(望着远方)? 接着是惠我良多的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帮我设计桃桃(学院长)的武器!实在太帅了,让我十分惊艳。我对圆规彻底改观了,多么棒的文具啊!以后也要让挥舞这个武器的桃桃多多活跃。感谢您在百忙之中为我绘制既帅气又可爱的插图,下次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我要对努力销售本书的各位同仁及替我加油的各方朋友致上深深的谢意。谢谢您们。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最怕夏天的铃木央。 我真的很怕热……简直快融化了…… 说到这个,记得小时候是没有冷气的时代(暴露我的年龄了),但当时比现在凉爽多了。 记得最高温也只有32度而已。最近的37度实在是太诡异了~~~~~。 现在没冷气已经活不下去啦!大家千万要小心,别中暑喔~! 在这样的日子里,终于写完了剧情上告一段落的第三集。 我家外头雷声大作,不知道是不是在替我开庆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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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惠我良多的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帮我设计桃桃(学院长)的武器!实在太帅了,让我十分惊艳。我对圆规彻底改观了,多么棒的文具啊!以后也要让挥舞这个武器的桃桃多多活跃。感谢您在百忙之中为我绘制既帅气又可爱的插图,下次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我要对努力销售本书的各位同仁及替我加油的各方朋友致上深深的谢意。谢谢您们。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最怕夏天的铃木央。 我真的很怕热……简直快融化了…… 说到这个,记得小时候是没有冷气的时代(暴露我的年龄了),但当时比现在凉爽多了。 记得最高温也只有32度而已。最近的37度实在是太诡异了~~~~~。 现在没冷气已经活不下去啦!大家千万要小心,别中暑喔~! 在这样的日子里,终于写完了剧情上告一段落的第三集。 我家外头雷声大作,不知道是不是在替我开庆祝会? 我刚刚才用了三次洗衣机……洗了两张床单…… 难道要叫我晾在家里吗!?猪头雷神! 啊啊啊,下雨了,糟透了……家里被洗好的衣物弄得全是湿气,妈的。 这样的我最喜欢做的家事就是洗衣服(无关紧要的资讯)。 换个心情吧! 对了、对了,说到雷,就想到六。 这回的六小姐还挺为所欲为的。 我在写书时才发现,六和武两人独处的时候,似乎会变得比较孩子气。 该怎么说呢?能够以最真实的一面和武相处。 平时她在学校或〈巫师气息〉里总是神经紧绷,只有和武在一起时才能放松自己。 相反地,胡桃和武在一起时总是有点紧张的感觉。 她和武虽然是青梅竹马,或许是不想被武讨厌、希望给武留下好印象的心理作用所致吧! 至于最难捉摸的武嘛,目前他和胡桃在一起时,说好听一点是泰然自若,说难听一点是满不在乎;面对六则是常常小鹿乱撞。 不过这回胡桃采取了预料之外的行动,武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目前唯一和三角关系毫无关联的伊田,也差不多该出现恋爱的预兆了……吗……? 下次我想针对这些部分加以描写。 不过就故事上而言,这些部分不太重要,或许会省略也说不定。 另外,关于武的弟弟,月光。 下次终于能够对他做更深入的描写了。 读者或许讨厌他,不过我还挺喜欢他的。 对于月光而言,武不但把他推去撞车,还抢走了他的心上人,他当然憎恨武了。 只不过他的作风太阴险,个性又差,所以受到读者极度厌恶(笑)。 从这次的故事尾声也可稍微猜出今后的发展,不过武和月光的关系不比六和十,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相当复杂,究竟能不能和好如初?实在教人不安。 作者本人在不安什么啊……不过我真的很不安…… 六的哥哥,十这个大问题已经解决了,今后应该会把焦点放在联盟上。 为了防止读者看不懂、记不住,目前只提及〈巫师气息〉和〈引路人〉,而下一次可能只有(古代赤龙)登场。 如c7之名所示,主要的联盟有七个;而武的观点所看见的不过是这场战争的冰山一角。 希望今后能够逐渐将视野拓展开来。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这次我有准时交稿耶!这种事可能不会发生第二次了!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说归说,其实是因为这次的截稿期比较宽裕。哈哈哈——下次不知道会怎么样(望着远方)? 接着是惠我良多的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帮我设计桃桃(学院长)的武器!实在太帅了,让我十分惊艳。我对圆规彻底改观了,多么棒的文具啊!以后也要让挥舞这个武器的桃桃多多活跃。感谢您在百忙之中为我绘制既帅气又可爱的插图,下次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我要对努力销售本书的各位同仁及替我加油的各方朋友致上深深的谢意。谢谢您们。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最怕夏天的铃木央。 我真的很怕热……简直快融化了…… 说到这个,记得小时候是没有冷气的时代(暴露我的年龄了),但当时比现在凉爽多了。 记得最高温也只有32度而已。最近的37度实在是太诡异了~~~~~。 现在没冷气已经活不下去啦!大家千万要小心,别中暑喔~! 在这样的日子里,终于写完了剧情上告一段落的第三集。 我家外头雷声大作,不知道是不是在替我开庆祝会? 我刚刚才用了三次洗衣机……洗了两张床单…… 难道要叫我晾在家里吗!?猪头雷神! 啊啊啊,下雨了,糟透了……家里被洗好的衣物弄得全是湿气,妈的。 这样的我最喜欢做的家事就是洗衣服(无关紧要的资讯)。 换个心情吧! 对了、对了,说到雷,就想到六。 这回的六小姐还挺为所欲为的。 我在写书时才发现,六和武两人独处的时候,似乎会变得比较孩子气。 该怎么说呢?能够以最真实的一面和武相处。 平时她在学校或〈巫师气息〉里总是神经紧绷,只有和武在一起时才能放松自己。 相反地,胡桃和武在一起时总是有点紧张的感觉。 她和武虽然是青梅竹马,或许是不想被武讨厌、希望给武留下好印象的心理作用所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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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惠我良多的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帮我设计桃桃(学院长)的武器!实在太帅了,让我十分惊艳。我对圆规彻底改观了,多么棒的文具啊!以后也要让挥舞这个武器的桃桃多多活跃。感谢您在百忙之中为我绘制既帅气又可爱的插图,下次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我要对努力销售本书的各位同仁及替我加油的各方朋友致上深深的谢意。谢谢您们。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最怕夏天的铃木央。 我真的很怕热……简直快融化了…… 说到这个,记得小时候是没有冷气的时代(暴露我的年龄了),但当时比现在凉爽多了。 记得最高温也只有32度而已。最近的37度实在是太诡异了~~~~~。 现在没冷气已经活不下去啦!大家千万要小心,别中暑喔~! 在这样的日子里,终于写完了剧情上告一段落的第三集。 我家外头雷声大作,不知道是不是在替我开庆祝会? 我刚刚才用了三次洗衣机……洗了两张床单…… 难道要叫我晾在家里吗!?猪头雷神! 啊啊啊,下雨了,糟透了……家里被洗好的衣物弄得全是湿气,妈的。 这样的我最喜欢做的家事就是洗衣服(无关紧要的资讯)。 换个心情吧! 对了、对了,说到雷,就想到六。 这回的六小姐还挺为所欲为的。 我在写书时才发现,六和武两人独处的时候,似乎会变得比较孩子气。 该怎么说呢?能够以最真实的一面和武相处。 平时她在学校或〈巫师气息〉里总是神经紧绷,只有和武在一起时才能放松自己。 相反地,胡桃和武在一起时总是有点紧张的感觉。 她和武虽然是青梅竹马,或许是不想被武讨厌、希望给武留下好印象的心理作用所致吧! 至于最难捉摸的武嘛,目前他和胡桃在一起时,说好听一点是泰然自若,说难听一点是满不在乎;面对六则是常常小鹿乱撞。 不过这回胡桃采取了预料之外的行动,武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目前唯一和三角关系毫无关联的伊田,也差不多该出现恋爱的预兆了……吗……? 下次我想针对这些部分加以描写。 不过就故事上而言,这些部分不太重要,或许会省略也说不定。 另外,关于武的弟弟,月光。 下次终于能够对他做更深入的描写了。 读者或许讨厌他,不过我还挺喜欢他的。 对于月光而言,武不但把他推去撞车,还抢走了他的心上人,他当然憎恨武了。 只不过他的作风太阴险,个性又差,所以受到读者极度厌恶(笑)。 从这次的故事尾声也可稍微猜出今后的发展,不过武和月光的关系不比六和十,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相当复杂,究竟能不能和好如初?实在教人不安。 作者本人在不安什么啊……不过我真的很不安…… 六的哥哥,十这个大问题已经解决了,今后应该会把焦点放在联盟上。 为了防止读者看不懂、记不住,目前只提及〈巫师气息〉和〈引路人〉,而下一次可能只有(古代赤龙)登场。 如c7之名所示,主要的联盟有七个;而武的观点所看见的不过是这场战争的冰山一角。 希望今后能够逐渐将视野拓展开来。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这次我有准时交稿耶!这种事可能不会发生第二次了!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说归说,其实是因为这次的截稿期比较宽裕。哈哈哈——下次不知道会怎么样(望着远方)? 接着是惠我良多的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帮我设计桃桃(学院长)的武器!实在太帅了,让我十分惊艳。我对圆规彻底改观了,多么棒的文具啊!以后也要让挥舞这个武器的桃桃多多活跃。感谢您在百忙之中为我绘制既帅气又可爱的插图,下次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我要对努力销售本书的各位同仁及替我加油的各方朋友致上深深的谢意。谢谢您们。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最怕夏天的铃木央。 我真的很怕热……简直快融化了…… 说到这个,记得小时候是没有冷气的时代(暴露我的年龄了),但当时比现在凉爽多了。 记得最高温也只有32度而已。最近的37度实在是太诡异了~~~~~。 现在没冷气已经活不下去啦!大家千万要小心,别中暑喔~! 在这样的日子里,终于写完了剧情上告一段落的第三集。 我家外头雷声大作,不知道是不是在替我开庆祝会? 我刚刚才用了三次洗衣机……洗了两张床单…… 难道要叫我晾在家里吗!?猪头雷神! 啊啊啊,下雨了,糟透了……家里被洗好的衣物弄得全是湿气,妈的。 这样的我最喜欢做的家事就是洗衣服(无关紧要的资讯)。 换个心情吧! 对了、对了,说到雷,就想到六。 这回的六小姐还挺为所欲为的。 我在写书时才发现,六和武两人独处的时候,似乎会变得比较孩子气。 该怎么说呢?能够以最真实的一面和武相处。 平时她在学校或〈巫师气息〉里总是神经紧绷,只有和武在一起时才能放松自己。 相反地,胡桃和武在一起时总是有点紧张的感觉。 她和武虽然是青梅竹马,或许是不想被武讨厌、希望给武留下好印象的心理作用所致吧! 至于最难捉摸的武嘛,目前他和胡桃在一起时,说好听一点是泰然自若,说难听一点是满不在乎;面对六则是常常小鹿乱撞。 不过这回胡桃采取了预料之外的行动,武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目前唯一和三角关系毫无关联的伊田,也差不多该出现恋爱的预兆了……吗……? 下次我想针对这些部分加以描写。 不过就故事上而言,这些部分不太重要,或许会省略也说不定。 另外,关于武的弟弟,月光。 下次终于能够对他做更深入的描写了。 读者或许讨厌他,不过我还挺喜欢他的。 对于月光而言,武不但把他推去撞车,还抢走了他的心上人,他当然憎恨武了。 只不过他的作风太阴险,个性又差,所以受到读者极度厌恶(笑)。 从这次的故事尾声也可稍微猜出今后的发展,不过武和月光的关系不比六和十,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相当复杂,究竟能不能和好如初?实在教人不安。 作者本人在不安什么啊……不过我真的很不安…… 六的哥哥,十这个大问题已经解决了,今后应该会把焦点放在联盟上。 为了防止读者看不懂、记不住,目前只提及〈巫师气息〉和〈引路人〉,而下一次可能只有(古代赤龙)登场。 如c7之名所示,主要的联盟有七个;而武的观点所看见的不过是这场战争的冰山一角。 希望今后能够逐渐将视野拓展开来。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这次我有准时交稿耶!这种事可能不会发生第二次了!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说归说,其实是因为这次的截稿期比较宽裕。哈哈哈——下次不知道会怎么样(望着远方)? 接着是惠我良多的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帮我设计桃桃(学院长)的武器!实在太帅了,让我十分惊艳。我对圆规彻底改观了,多么棒的文具啊!以后也要让挥舞这个武器的桃桃多多活跃。感谢您在百忙之中为我绘制既帅气又可爱的插图,下次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我要对努力销售本书的各位同仁及替我加油的各方朋友致上深深的谢意。谢谢您们。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最怕夏天的铃木央。 我真的很怕热……简直快融化了…… 说到这个,记得小时候是没有冷气的时代(暴露我的年龄了),但当时比现在凉爽多了。 记得最高温也只有32度而已。最近的37度实在是太诡异了~~~~~。 现在没冷气已经活不下去啦!大家千万要小心,别中暑喔~! 在这样的日子里,终于写完了剧情上告一段落的第三集。 我家外头雷声大作,不知道是不是在替我开庆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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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惠我良多的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帮我设计桃桃(学院长)的武器!实在太帅了,让我十分惊艳。我对圆规彻底改观了,多么棒的文具啊!以后也要让挥舞这个武器的桃桃多多活跃。感谢您在百忙之中为我绘制既帅气又可爱的插图,下次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我要对努力销售本书的各位同仁及替我加油的各方朋友致上深深的谢意。谢谢您们。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prologue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m3 大雪飘然飞舞着。 似乎是清晨开始下的,地面开始微微地泛白。 瓦尔蕾特坐在冰冷的木板走廊上,但她并不觉得冷。 她穿着毛皮大衣,大衣底下是轻便的长袖薄针织衫及膝上裙。 即使如此,她仍不觉得冷;因为她出生于寒冷的国度。 ——这个国家也会下雪啊! 瓦尔蕾特·诺斯仰望着覆盖天空的灰色厚重云层,微微一笑。 这里的雪缺了点霸气。 在她生长的北欧国度里,雪更为凶暴,更为严酷。 ——而且这里的雪水水的。 看着雪花的她发现雪花在落地的瞬间便融化了,感到相当惊讶。 现在,瓦尔蕾特正坐在〈引路人〉五格候选人之一龙胆章的本宅主屋缘廊上。 冬季期间,面向庭院的走廊本来是被厚重的遮雨门关住的,但是今天特别打开来,充作出入口。 因为她要搬过来。 遮雨门的开口比玄关大,几乎所有行李都是从这里搬进来的。 搬家作业进行得相当顺利,在数名〈引路人〉魔法师的分工合作之下,很快便结束了。 然而,瓦尔蕾特却叹了口气。 她再度回头,皱起眉头。 不光是北欧,连学生时代居住的伦敦都不及这个日本宅院寒冷。 用来隔间的只有薄薄的纸门和玻璃拉门,天花板虽然高,屋里却是一片昏暗。 ——日本人冬天真的住在这种屋子里吗? ——该不会是在整我吧……? 瓦尔蕾特突然如此想道,但随即又打消了念头。 不可能。 睡在后头和室里的是〈亡灵引路人〉的创始者兼现任首领龙泉寺和马。 这座简朴的平房周围设有严密的结界屏障,充作龙泉寺和马寝室的房间四角也有魔法师戒护着。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别院,一个仓库。 每个地方都有〈引路人〉的魔法师们看守。 外表看起来虽然是门户大开、小偷通行无阻的宅院,但实际上无疑是魔法师们的堡垒。 再说……瓦尔蕾特皱起眉头。 这是五格用公平公正的方式表决的结果。 光凭她一个人提出异议,是无法推翻的。 即使那是暂定五格的安排也一样。 瓦尔蕾特对于眼前的庭院里发生的事毫不关心。 庭院里,一名少年正在默默地与骑士比剑。 雪花飞舞之中,七濑月光已经练了一小时的剑。 对手身穿甲胄,身材高大,太约比月光高二十公分。 对手的宽刃剑砸落的瞬间,月光的身影倏然消失,只留下白色魔法粒子;随即,他又出现于骑士身后,使尽浑身之力击向后脑。 然而,戴着厚重头盔的骑士毫不畏怯。 月光皱起脸来,咬了咬牙,继续展开攻击。 他们练剑,瓦尔蕾特必须在场。 看在旁人眼里,她只是望着雪发呆而已。 其实月光进行锻链,持续消耗了瓦尔蕾特不少魔力。 因为骑士是她用幻术魔法幻化出来的人类。 瓦尔蕾特并不赞同月光待在这里。 然而,在鹫津吉平强烈要求之下,瓦尔蕾特不得不当起保母来了。 此时,背后突然有道声音响起。 她吃了一惊,带着充满警戒心的眼神回过头去。 她完全没有感受到气息,但回过头一看,却有个男人站在正后方。 那个男人大约是大学生年纪,穿着白衬衫与焦褐色毛衣,下半身则是淡灰色厚长裤。 他的脸上虽然浮现着温和的微笑,却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瓦尔蕾特想起刚才月光初见到他时所说的话。 『明明很年轻,却像个老爷爷。』 他的服装与态度确实都是暮气沉沉,瓦尔蕾特私下也觉得月光的比喻相当巧妙。 「诺斯小姐。」 他如此呼唤她。 这么称呼她的只有他一个。 「呃……换班的时间到了。」 他说道,一板一眼地出示左手上的手表。 「好,我这就过去。」 瓦尔蕾特点了点头。 接着,她从冰冷的木板走廊起身,转向庭院。 「月光!」 瓦尔蕾特呼唤,月光一面格开骑士的剑,一面回叫: 「干么!?」 他嘴上回话,身体却还在和骑士比剑。 「结束了。」 瓦尔蕾特一面告知,一面朝着骑士伸出手,轻轻翻动。 只见月光正面的骑士倏然停下动作,手上的剑垂向脚边。 「咦咦!我还能打耶!」 举起剑的月光见对手突然静止,一时措手不及,收不住劲道,踉舱了几步。 面对月光的不服之声,瓦尔蕾特轻描淡写地带过。 「就算你还能打,还是得结束。」 月光嘟起嘴来,一面嘀咕,一面还剑入鞘。 瓦尔蕾特对着如人偶般静止不动的骑士说道: 「辛苦你了,杰克,你可以回来了。」 被称为杰克的骑士在她一声令下,缓缓转向正面,从遮住表情的头盔下用粗犷的嗓音回答: 「吾主,睽违已久的锻链是一段欢乐的时光,感谢您。」 回应这句话的是月光。 「嗯!我也很开心,下次再打吧!」 见刚才交手的矮小少年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臂,骑士大大地点了点头。 「当然。下次搏命相斗吧!」 骑士断然说道,月光皱起眉头来。 「……这我可就不愿意了。」 骑士的身影瞬间化为蓝色粒子迸裂,消失无踪。 粒子飞向瓦尔蕾特手边,变成了一张牌。 瓦尔蕾特用手指夹着黑桃j扑克牌,面露微笑;月光问道: 「欸,明天你能不能再帮我变杰克出来?」 见了月光恨不得立刻再度开始练剑的模样,瓦尔蕾特耸了耸肩。 她已经让杰克现身一个多小时了。 至少该说声谢谢吧!但是月光似乎没想到这一点。 瓦尔蕾特叹了口气,说道: 「下次的事,我不能承诺。别说这个了,吉平呢?」 瓦尔蕾特提及月光真正的保护人,只见少年更加无聊地垂下头来。 「鹫津先生最近都不在,老是一个人到处乱跑。」 月光缓缓走向主屋,喃喃说道。 「别的不说,就快举办五格认可比试大会了耶!他不来看我赢得胜利吗?」 听了在缘廊坐下的月光所说的话语,瓦尔蕾特大为惊讶,立刻反问: 「你觉得你会赢?」 听月光的口气,彷佛他当然会赢似的。 「就是觉得会赢才练习啊!」 这会儿轮到月光一脸诧异地仰望瓦尔蕾特说道。 从少年的眼神,瓦尔蕾特得知他是真心这么想,不由得毛骨悚然。 ——月光是不是误会了? 五格认可比试大会可和棒球或足球之类的比赛不同。 是事关生死的一对一魔法战。 受到推举的五格候选人将和其他候选人对战,胜利者便能获得五格的 地位。 然而,使用魔法战斗,有时会轻易地夺走对手的生命,或者被夺走生命。 瓦尔蕾特本来以为月光听闻比试大会之后,便会自动退选。 根据鹫津吉平所舌,月光才刚变成魔法师,只是个初级魔法师而已。 候选人尽是高级魔法师或达到高级魔法师水准的人。 实力差距再明显不过,只要挨上一记魔法,月光便可能当场死亡。 瓦尔蕾特看着坐在眼前的瘦小少年。 ——这些话不该对这个孩子说。 ——我该去向吉平说,劝他改变主意。 瓦尔蕾特重打精神,说道: 「现在到早上轮到我看守后头的房间,你先回家一趟吧!」 月光脱下鞋,正要走进龙胆家的主屋;听了这句话,他停住了拎起鞋带的手。 「咦咦!?我不想回去。」 月光喃喃说道。然而,没迟疑几秒,他便改变主意,点了点头。 「不过,没办法,待在这里也很无聊。」 他站了起来,再度穿上鞋,鞋尖在地面上敲了几下。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瓦尔蕾特。」 月光轻轻地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洒脱的走向宅院正门。 正门内侧的左右各贴着一面特大号镜子。 那便是通往现存世界的出入口。 月光离去,身影消失在通往正门的主屋后方;此时,背后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诺斯小姐,他说的话我有一半无法理解。他是个爱说笑的人吗?居然说要在五格认可比试大会中获得胜利……他才当了一个月的魔法师耶!」 瓦尔蕾特无视于讶异的男人,用力拉开玻璃拉门,恨恨地说道: 「如果是说笑,至少还可爱一点。真是个令人作呕的臭小鬼。」 她大步走向和室。 男人也跟着她走进室内,静静地拉上门,说道: 「女性用字遣词不该这么粗鲁。」 被年纪比自己小的青年斥责,瓦尔蕾特停下走向房间的脚步,皱起眉头。 「和你正好相反。」 她回过头,如此说道;男人垂下眼睛。 「不敢当。」 听了适个一板一眼的回答,瓦尔蕾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不是在称赞你。」 接着,两人默默无语,走向主屋最后端的房间。 房里的是至今仍未清醒的〈引路人〉首领。 房门前站着两名男女。 他们刚搬完家,应该很累;但是就瓦尔蕾特所知,这两个人在这二十四小时中,连一分钟也没离开过龙泉寺和马的戒护岗位。 现在也一样,他们只瞥了瓦尔蕾特和男人一眼,接着又如蜡像一般默默伫立。 瓦尔蕾特朝着拉门伸出了手。 她一把手放上木制的浅凹孔,魔法便开始作用,浮现了一个亮橘色的小魔法阵。 闪耀的粒子覆盖了瓦尔蕾特的指尖,又于数秒后烟消云散。 拥有人体辨识功能的魔法认定她是可以入内的人物。 结界屏障松缓下来,瓦尔蕾特只施加了少许力量,便轻轻松松地拉开了门。 背后的男人又一板一眼地叮咛: 「龙胆先生说过,如果有任何需要,请尽量吩咐门外的人。我先告辞了。」 瓦尔蕾特感觉到背后的他举步离去;虽然觉得麻烦,她还是回过了头。 她呼唤男人的名字。 「唯雪。」 古板的大学生蛭前唯雪停下脚步。 「是,诺斯小姐。」 「叫我瓦尔蕾特,这是命令。」 她用严苛的语气行使五格的权力,而五格候选人给了回应。 「是,瓦尔蕾特小姐。」 他用略带诧异的眼神凝视着拘泥于称谓的她。 ——他没发现老是用姓氏称呼反而失礼吗? ——是日本人都这样?还是只有他这样? 瓦尔蕾特似乎死心了,叹了口气,走进房里并牢牢地关上拉门。 他在学校里也是那样吗?瓦尔蕾特突然如此想道。 看在同龄学生的眼里,像他这样难以捉摸的男人应该很少见吧! 她记得唯雪就读的是这个国家的最高学府。 听说那所大学怪人很多,或许他并不算突出。 『就像年轻的老爷爷。』 瓦尔蕾特再度想起月光的话语,微微地露出微笑。 接着,她将视线移向房间中央。 那儿铺着一组整整齐齐的和式被褥。 棉被微微鼓起,是因为有人睡在里头之故。 瓦尔蕾特静静地靠近,在枕边的坐垫上坐了下来。 沉睡的人是龙泉寺和马。 他的脸比刚才的唯雪还年轻。 维持十六岁模样的和马看起来似乎随时会醒来。 但瓦尔蕾特知道并非如此。 拥有占卜能力的她已经用自己的「机率回避(机率雨)」魔法验证过好几次了。 她是少数可以使用两种系统魔法的魔法师。 幻化出骑士的幻术魔法和占卜未来的回避魔法。 光凭化身扑克牌,她就能使用比寻常魔法师多出数倍的魔法。 「和马先生,您在半年内清醒的机率是86%。」 瓦尔蕾特用手指轻轻触摸那张时光停止的脸颊。 「请快点醒来,领导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并未回应瓦尔蕾特语重心长的一番话。 他连鼻息声都没发出。 有时瓦尔蕾特甚至感到害怕: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即使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即使触摸他的手腕,也完全感受不到他的身体机能。 连体温都感觉不到。 换句话说,和死亡没有差别。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不受任何外物干涉。 他没有腐烂,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瓦尔蕾特把视线从动也不动的他身上移开,环顾房间。 她突然觉得肚子有些怪怪的,这才察觉自己饿了。 她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叫他们送些餐点来吧! 她背向沉睡的龙泉寺和马,呼唤站在门外的两人。 就在瓦尔蕾特拉开嗓门吩咐晚餐之际,背后那张文风不动的白皙脸庞上,紧闭的双眼睫毛宛若被风吹拂似地微微震动。 然而,瓦尔蕾特回过身来时,他仍在沉睡。 安静,没有任何变化。 即使如此,觉醒的时刻显然越来越近。 任何魔法都有其界限,终有一天将会解除。 第二章 魔剑的秘密 the secret of a magic sword 收到两人的情人节巧克力当天下午,咒语学课堂上。 鸦雀无声的教室中突然发出了巨大声响,坐在最后排的武昏倒了,两侧的胡桃和伊田惊讶地站了起来。 「武!?」 「喂,七濑!!」 六也大为动摇,离开了座位。 「武!」 发现武血色全失,教授咒语学的女性教师慌忙跑过来。 见武倒地不动,她连忙施展浮游魔法,让武浮上空中。 「大家暂时自习,别吵闹。」 胡桃抓着武的制服不放,女性教师柔声指示她留在教室里。 女性教师让武浮空移动,带着武前往保健室。 保健室中,常任保健医师兵头七海正一如往常地使用魔法治疗受伤的学生。 七海安排武在空床躺下,告诉担心的女性教师自己会照顾他,请她先回教室。 过了约三十分钟后,武醒来了。 「你是过劳,而且严重睡眠不足。你半夜在干么啊?」 武一清醒,便看见兵头七海用狐疑的眼神瞪着自己:他眨了眨眼。 「……对不起。」 他姑且道了个歉。 七海坐在床边的圆椅上,跷起了二郎腿。 由于白衣衣摆很短,白色裤袜后的内裤露了出来。 但是她丝毫不以为意。 比起这件事,武的态度似乎更令她不满,她一直皱着眉头。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七海用严厉的口吻说道: 「我在问你晚上是不是没睡觉。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你偷偷摸摸在做些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呵……」 武将视线从七海身上撇开,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可别小看保健室老师啊!」 七海突然往前倾,用手指拉扯武的脸颊。 「好、好痛……」 「我就是要你痛。」 武真的很痛,但是七海直盯着他,他不敢把手拨开。 七海捏着武的脸颊,气愤的表情突然改变,露出了下流的笑容。 「又不是精力无限,搞一整晚也太夸张了吧!」 「偶没有。」 「不然你在干么?你看起来不像书呆子。」 「偶在睡觉。」 武的回答无趣又顽固,七海不再捏他的脸颊,改敲他的头。 「好痛……」 七海只是轻轻一敲,但武却头晕目眩。 「你昨天几点睡的?」 七海问道,在胸前盘起手臂。 比常人更大的胸部整个落在手臂上。 武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儿放,低下了头;但这会儿却看见七海的肉感大腿将衣摆甚短的白衣往上推,只差一点就走光了。 「十一点。」 武望着其他方向回答。 「几点起床的?」 「六点。」 「你睡了七个小时?」 七海惊讶地反问。 「嗯。」 武含糊地点了点头。 「谁叫你撒这么明显的谎!?」 七海又伸出手来捏武的脸颊。 武连忙往后仰。 「我没撒谎!」 「如果你没撒谎,那就是生病了。」 「…………」 经保健医师这么一说,武沉默下来。 七海大大地叹了口气。 她轻轻地推了推武的肩头。 「睡觉。」 「咦?」 武不解其意,七海将他推回床上。 「好了,快点躺下来。」 被七海一推,武在床上躺了下来。 「没经过我的同意不准起床,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回答!」 「是!」 武连忙回答。七海和她的语气正好相反,用温柔的动作替武盖上棉被。 「那你好好睡吧!晚安。」 「晚、晚安。」 听了武的回答,七海离开了床边。 她拉上布帘,将武与周围隔绝。 这个小动作让武得以与许多事物分割。 武从森罗万象及各种烦扰迷惑人心的事物中获得暂时的解脱,不再像刚才那样突然昏倒,而是缓缓地沉入了梦乡中。 正当武开始睡觉时。 上完课的六和胡桃前来保健室探望他。 「呃……武呢?」 保健室门前,由于七海交代她们不可入内,两人是在走廊上发问的。 七海开朗地说道: 「放心,我会照顾他到放学为止,你们不用担心,回教室去吧!」 六相信同属〈巫师气息〉的七海所说的话,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是。走吧,胡桃。」 她催促胡桃回教室。 但是胡桃依然一脸不安,反问: 「呃、呃……武这阵子真的严重睡眠不足。我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他好像一直睡不着。」 她急切地对七海说道。 七海走到走廊上,摸了摸胡桃的头。 「嗯,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乖、乖。」 见胡桃原本气势十足的眉毛病慷慨地垂了下来,七海露出苦笑。 「你也别过度操心,浪费了一张漂亮的脸蛋。笑一个。」 七海摸了摸胡桃的头,胡桃似乎略微放心了,深深垃行了一礼。 「麻烦您了。」 在六的拉扯之下,胡桃也离去了。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兵头七海转头望着保健室里睡觉的武。 「你挺厉害的嘛!帅哥。」 此时的武和面露贼笑的七海正好相反,正因梦魇而痛苦地呻吟着。 ☆☆☆ 武被关在某个地方。 某个狭窄黑暗的地方。 空气似乎不流通,闷得武直喘气。 「………唔……」 一股奇妙的气味飘荡着。 ——这是………… 他认得这个味道。 并非危险的东西,反而挺可口的。 但是武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这里一点也不像是人待的地方。 太过狭窄。 武伸出手,撞上了弯曲的墙壁。 呈圆筒形,狭窄又昏暗的地方。 ——……水井!? 武毛骨悚然,望着井口所在的头顶上。 但是一片昏暗,他什么也看不见。 「来人……啊……」 膝下都浸泡在液体里。 「……救救……我。」 武在漆黑之中挣扎,敲击墙壁;他突然回过头来,发现正后方有道人影。 他不可能看得见人影。 因为这里没有光线。 但是,娇小少女的身影却确实存在着。 不知是不是她本身便散发着些微光芒?只见她的身影呈现朦胧的紫色。 正如梦境中常见的情景,她的脸模糊不清。 正当武试图靠近她时,另一个方向传来了别人的声音。 声音在脑袋中回响。 『……来。』 突然,脸颊一阵疼痛。 宛若有人狠狠捏了他的脸颊一把。 『……来!』 怒吼声。 武摇了摇头。 一道锐利的痛楚突然窜过脸颊。 武眨了眨眼。 只见不知从何 出现的白色闪光袭向一片漆黑的处所,周围宛若被吸入光明的漩涡一般,消失无踪。 「给我起来,七濑!」 随着头顶上传来的怒吼声,武也因为脸颊疼痛而发出了呻吟声。 「……好……痛。」 他说道,光线刺得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只见兵头七海带着可怕的表情从上方窥探着他。 「兵头老师?」 「醒了没?」 「嗯。」 武试图起身,七海把手放到他的背上,扶了他一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依然带着可怕的表情问道。 「咦?」 武一头雾水,只能反问。 见了武的呆愣表情,七海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 接着,她换了个说法,缓慢且郑重地问道: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作恶梦的?」 武回答: 「应该是……十天前吧?」 七海深深地皱起眉头,接着连珠炮似地骂道: 「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你不想活了吗?」 「咦?」 见她如此激动,武也吓了一跳。 七海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当场踱起步来。 「先说结论,你没有生病。」 听了七海斩钉截铁的话语,武松了口气。 「搞什么,我还以为是现在正流行的呼吸中止症呢!」 武以为自己是得了睡眠呼吸中止症:见了他悠哉的态度,七海竖起眉毛反驳: 「才不是呢!真是的。虽然一直没发现的人自已也该检讨,但是我第一时间也没想到,没脸说别人。」 兵头七海瞪着床头的恶梦原因。 「七濑,你会作恶梦,是薄暮造成的。」 「薄暮?」 武循着七海的视线望向自己的化身。 魔剑薄暮原本系在武腰间的剑带上,七海在他睡觉时把剑解下,放在床边。 「你把薄暮放在身边睡觉,应该是最近才开始的吧?」 七海询问。 「嗯,没错。上课时老师叫我们这么做,以便适应化身。」 武加以解释,七海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边,一面思索,一面说道: 「我对薄暮的了解也不多,不敢断定;这把魔剑是不是会大量吞食主人的魔力?」 「对,没错。」 武诧异地回答。 此时,七海说出了惊人之语。 「你睡觉的时候,薄暮失控了。」 「咦!?」 「你进入深层睡眠之后,薄暮就擅自吸取并吞食你的魔力。我亲眼看见的,错不了。」 武先后望向七海及薄暮。 不可能。 薄暮虽然被施了魔法,终究只是一把长剑而已。 怎么会做出这种具备意志的生物在做的事? 然而,七海继续说道: 「薄暮的前一个主人和你一样是回避魔法能力者,这件事你知道吧?」 「知道。」 武点了点头。 「听说她除了能将别人的魔力灌入桥夹,改变薄暮的型态之外,还可以作预知梦。不过我是现在才发现作预知梦需要这把剑。」 武被七海的话题吸引,笔直地望着她。 这是个令人兴味盎然的话题。 然而,他的疑惑增加了。 「预知梦?可是,我作的只是单纯的恶梦啊!」 武一脸诧异她说道,七海点了点头。 「听说能够预知的只有坏事。换句话说,她也一直在作恶梦。」 七海解答了其中一个疑惑。 武瞪大眼睛。 ——她也一直在作恶梦。换句话说…… 武吞了口口水。 「那我作的梦是……」 见了武动摇的模样,七海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无法断定,不过化身有时候会出现失控的状况;在睡觉时失控,我倒是头一次看到就是了。」 武对薄暮投以第n次的视线。 剑沉默不语。 看起来并不像曾经失控或擅自吸取魔力。 只是一个被放置于床边的单纯物品而已。 困惑的武仰望七海,问道: 「那我该怎么办?除了薄暮以外,我想不出有任何东西可以当我的化身了。现在才叫我换化身——」 七海打断武的话语。 「我没这么说,只是要你睡觉时别放在身边而已。还有,得去请教了解这把剑的人。」 武垂下头来。 他根本不知道有谁了解这把剑。 ——唯一能问的…… 「前一个主人吗?」 武开口说道,七海缓缓地摇了摇头。 「……大概没办法。学院长的话或许……」 武大失所望。 要询问学院长薄暮的事,应该很难吧! 四条学院长在营救十的作战中身负重伤,躺了好一阵子;但是在〈巫师气息〉众魔法师的治愈魔法及本人的坚持之下,几天前回到了工作岗位上,现在任谁都看得出她相当忙碌。 武实在不好意思拿个人的化身问题去叨扰如此忙碌的学院长。 ——我的化身失控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学院长哪有时间慢慢聆听学生倾诉这类无谓的烦恼啊! 七海一面往圆椅上坐,一面安慰意志消沉的武。 「要不要先听听我知道的事?」 「好。」 武乖乖点头,兵头七海微微一笺。 她的笑容中参杂着复杂的思绪。 如果询问薄暮的事,四条桃花一定会感到困惑。 学院长很了解这把剑。 而且她更了解过去使用这把剑的人。 四条桃花和那个人一样是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挺过了大战,也一样失去了许多事物,受了伤害。 或许对于四条桃花而言,薄暮便等于先前大战的墓碑。 要询问她薄暮之事,对七海而言也是件难事。 七海不想再伤害桃花了。 她至今仍为了过去的事而痛苦。 七海暗想:要她回忆过去,不就等于是在拷问她? 然而,见了床上这个一脸苍白的少年,七海暗下决心,非问不可。 薄暮的失控和其他化身的失控不可同日而语。 她很清楚她所目睹的代表什么。 薄暮藉由武的魔力化为人形出现。 七海发现武在呻吟,拉开布帘,少女便转过头来看着她。 ——不,那不能说是在看着我。 少女的眼眸散发着复杂的光芒,并非处于可用眼睛辨认事物的状态之中。 她只是察觉到气息,回过头来而已。 薄暮立刻当着七海的面解除变身,恢复为剑的姿态,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坐镇于原地。 那幅光景实在太诡异了。 除了幻术魔法能力者以外,鲜少有魔法师能用自己的魔力建构人类。 因为这需要庞大的魔力量。 一般魔法师只要试上一次,便会昏迷。 化身本来是不会杀害主人的。 然而,薄暮却趁着武睡觉毫无防备时,从他身上尽情吸取魔力。 甚至化为人形—— 七海认为再这么下去,武会有生命危险。 「用恶梦预知未来的魔法……」 七海静静地说道。 「叫做『恶梦』。我一直以为是前一个主人的回避魔法之一,现在看来,应该是拥有薄暮的周避魔法能力者才能使用的魔法。」 武竖耳倾听,不放过一字一句。 「我们的世界处于不断变动的环境之中,照理说是无法预测的;我们将它称为预测不可能性,所有的魔法都无法打破这个法则。回避魔法能力者和生物魔法能力者之中,也有能够用魔法预测未来的人;不过绝大多数的魔法都置于这个法则之中,所以占卜结果往往随着时间而变化。得知占卜结果之后,可以改变行动,避开危险;而这同时也改变了未来。」 说到这里,七海换了口气,接着又笔直地看着武。 「但是『恶梦』不一样。」 武感觉到七海的眼中浮现了确切的恐惧。 「即使处于预测不可能的世界之中,这个魔法仍可宣告绝对不变的未来。」 默默聆听的武小心翼翼地发问,以免打断七海的话头。 「换句话说……预言绝不会落空?」 「对。」 七海点了点头。 「这同时也代表绝对无法推翻预言。作了预知梦之后,即使知道那是预知,试图躲避危险,也绝对无法改变结果。」 武惊讶地眨了眨眼。 「这、这样预知还有意义吗?既然绝对躲不过,不如别知道比较好。」 武说得合情合理,但七海却歪了歪头。 「是吗?打个比方,如果梦见自己死掉。」 七海说道。 武瞬间回想起数天前所作的梦,一阵颤栗。 ——………梦见……自己死掉。 七海没发现武的脸色变了,继续说道: 「比起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死去,还是知道了以后再死比较好。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死,至少可以在死前安排身后事。」 说完,七海才发现武一脸愕然,不禁瞪大了眼。 「你该不会作过自己死掉的梦吧?」 在七海的逼问之下,武僵硬地摇了摇头。 「……不、不是……没那么明确……」 「…………」 七海正面注视着无法完全否定的武,一脸沉重地说道: 「我曾听说过,『恶梦』呈现的梦境并不是和现实中发生的情况完全相同,而是以比较抽象的方式呈现,有时甚至难懂到必须进行解读的地步。」 武点了点头,提起自己作过的梦。 「的确不是完全相同。六——相羽脚受伤之前,我曾作过相关的梦;布丁、坠落这两点的确和现实一样,但其他方面却和现实截然不同,所以我没想到那是预知梦。」 武嘴上这么说,其实仍处于震惊之中。 他想起胡桃抱着自己痛哭的梦。 除此之外,还有刚才那个可怕的梦。 他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圆筒形处所。 ——这么说来,那些全部都是……未来发生的事? 武毛骨悚然地抱住自己的双肩。 「七濑……」 「…………」 「七濑!」 七海突然大声呼唤,武回过神来,抬起了头。 「是!?」 他这才发现七海正一面窥探、一面呼唤着自己。 「我还有其他事要告诉你。」 七海对脸色铁青的武露出凝重的神情。 她说道: 「薄暮使用你的魔力化为人形。」 「人形?」 「是女孩子的样貌,但是我一靠近,她就立刻消失了。」 武无法理解,只是瞪大眼睛。 「『恶梦』不是出于你的意愿而发动的魔法,对吧?」 武默默点头。 「那是薄暮自己做出来的事,也就是化身失控。如果只是想停止作『恶梦』,睡觉时别把剑放在身边就行了;不过,应该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制止薄暮失控,我会向学院长问问看。在我问出结果之前,你别再和剑一起睡了,知道吗?」 说完最后一句话,七海宛若想改变阴郁的气氛一般,淘气地捏住了武的鼻子。 武忍不住闭上眼睛,用鼻音回答: 「……是。」 「那你今天先回宿舍吧!别让薄暮进寝室,明白吗?」 武点了点头,答应七海。 然而,他的脑中依然一片混乱。 ——绝对无法改变的未来…… 那些梦境是由荒唐和扭曲的画面所构成的,若是没人告知,很难察觉那是预知梦。 梦本来就是将现实的具象复杂重组之后,才呈现给入梦者看的。 武作的恶梦亦是如此。 扣除是恶梦这一点以外,和普通的梦并没有两样。 武战战兢兢地拿起薄暮,佩带在剑带上。 剑感觉起来比平时沉重且阴森可怕。 ☆☆☆ 武发出惨叫。 他宛若沉入深海一般,挥动双手挣扎着。 睁开眼睛一看,眼前一片黑暗;一瞬间,他害怕是不是又连到另一个恶梦去了。 「……哈……哈……」 武抓着棉被猛喘气。 ——妈的,还是同一个梦。 武摇了摇头。 ——到底是什么意思? ——实在太抽象了。 他吞了口口水,发现自己吓得浑身发抖。 为了冷静下来,他调整呼吸。 ——同样的梦作了好几次,这果然是预知。 武的眼睛转向立在床边的薄暮。 魔剑一如平时,保持沉默。 别说是少女的姿态了,连半点气息也没有。 不过,感觉起来似乎温温的。 「红色的龙和……学校……」 想起梦中发生的事,武的脸整个皱了起来。 哪个场景是未来发生的事,哪个不是,武完全不明白。 只觉得胆颤心惊。 虽然七海在保健室里交代武睡觉时远离薄暮,但武有不能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这真的是发生在未来的事,我必须尽可能多知道一些内容。 武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再度躺回床上。 睡觉固然可怕,但是梦境成真更可怕。 ——学校。 ——红色的龙。 ——五十岛。 ——月光。 ——妈。 ——十和六。 全都是片段式的。 武认为要加以解读,需要经历更多。 ☆☆☆ 武昏倒的数天后。 昴魔法学院的学院长四条桃花来到了现存世界。 从保健医师兵头七海口中得知武和薄暮之事后,她硬是从密密麻麻的行程中挪出空档,来到这里。 她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模样和被岁月遗忘般的面貌,与阔别已久的旧识会面。 「回去!给我回去!」 被尖声拒绝的学院长隔着栅门叫道: 「千木老师!求求您!」 「回去!」 眼前的女性拚命赶她回去。 位于住宅区中,看来平凡无奇的某户人家。 学院长抓住栅门。 「为了救他,请给我一点线索,哪怕只有一句话也好。」 然而女性却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可说的。」 不知情的人见了这幅光景,或许会以为是母女吵架吧 ! 但是这名女性没有女儿。 只有两个儿子。 国中生模样的学院长拚命追问。 她必须这么做。 「武变成怎么样,您都不管吗?在您看到的未来之中,他是这么糟糕的人吗?」 学院长一提起这个名字,女性便歇斯底里地大叫: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对,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请您告诉我。」 学院长恳求道。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恶梦压垮的!」 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 再这么下去,七濑武会被薄暮吸走所有魔力,甚至可能死亡。 学院长看着他的母亲。 七濑阳子——旧名千木阳子。 过去曾在魔法学院执教的千木老师是四条桃花的恩师,与四条桃花同为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 而她也是魔剑薄暮的第一个主人。 然而,现在位于眼前的女性,却活像是个对儿子见死不救的愚昧母亲。 从前,千木阳子在昴魔法学院的前身东京魔法学院中,担任回避魔法的任课教师。 拥有卓越魔法才能的姬以〈巫师气息〉最高级魔法师之姿,英勇对抗〈引路人〉。 然而,在战争终局,阳子却发狂了,亲手舍弃了魔法师身分及魔法世界的一切。 ——没把她最后作的「恶梦」告诉任何人…… 学院长推测千木阳子应该是梦见了某种未来,才离开魔法世界的。 的确,对她而言,第一次魔法大战末期应该充满了亲手挖出心脏一般的痛苦与绝望。 学院长同情她,虽然只有一点点。 在大战中失去了某人……失去了某些事物的人太多了。 而这种情形至今仍然持续着。 ——在千木老师的心中,大战是否尚未结束? 学院长在怜悯表情的背后偷偷地观察着她。 「…………父母……」 阳子突然开口了。 学院长用更加坚定的眼神凝视着她。 她宛若硬挤出话语似的,低声喃喃说道: 「……父母给予孩子的第一个东西。」 阳子的眼睛始终避着眯眼凝视自己的学生。 只是带着遭受严刑拷打般的表情,勉强说出了这句话。 学院长反问: 「什么意思?」 她完全听不懂。 她们在谈的明明是如何挽救七濑武免于薄暮失控所害。 阳子带着随时可能昏倒的苍白脸色,马上返回自己的家中。 「我已经说了,行了吧?快回去!」 千木阳子头也不回地开门走进家中。 学院长知道即使自己留在原地,她也不会再走出来了,便瞥了写着七濑的门牌一眼,默默地离开现场。 一个母亲为了拯救孩子的性命而给的线索居然如此淡漠。 学院长再度寻思:她究竟看到了什么样的未来? 接着,学院长又不禁暗想:得知无法避免的未来,或许便等于在拥有天神观点的同时获得地狱般的痛苦吧! 数分钟后。 阳子踩着凉鞋,在玄关发愣;背后突然有人出声呼唤她,吓得她险些跳起来。 「妈,怎么了?」 另一个儿子月光放学囤来了。 「没、没有,没什么,月光。」 她连忙脱下凉鞋,走向客厅。 月光跟在母亲身后。 「欸,那个女生是谁啊?」 他似乎看见阳子和四条桃花说话了。 察觉这一点的阳子脸部微微抽搐。 「好、好像是武的朋友。我都说武不在了还一直缠着我不放,所以我忍不住吼了她几句。」 「哦?」 月光没再追问下去。 他走上二楼去换下制服。 阳子松了口气,跌坐在沙发上。 她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覆盖四条桃花身体的魔法粒子和任何一切。 因为她舍弃了与魔法相关的所有事物。 舍弃了魔法师身分与魔法世界。 所以她才感到害怕。 自己成了寻常人类,在魔法面前毫无防备。 她了解魔法。 魔法带来的威胁令她畏怯。 早已舍弃的东西却追着她而来。 阳子抱着头,只希望一切都是幻觉。 月光和一楼的母亲截然不同,用开朗的声音对着话筒说道: 「喂,鹫津先生?」 他正在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中。 话筒彼端传来了和他一样开朗的声音。 月光点了点头。 「嗯,很好。对了,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月光将手机夹在肩头,灵巧地解开皮带。 「有一个魔法师来找我妈,看起来很厉害。」 月光脱下衬衫和裤子,一面听对方说话,一面打开抽屉。 「咦?长相啊……是个小女生,大概国中生年纪,头发绑成两束。不过她实际上的年纪应该不小吧?」 月光换上便服,等待对方回答。 「学院长?哦,那个女生是魔法学院的学院长啊!」 月光拾起头来,笑着回答对方的问题。 「嗯,没问题,她没看见我。」 他感觉得出话筒彼端的鹫津吉平松丁口气。 现在这个阶段若是不小心遇上魔法学院的学院长,可就糟了。 月光在自己的床上坐下。 「话说回来,她特地找上门,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这代表就算早已舍弃魔法,曾是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的女人还是有利用价值?」 对方的回答比月光料想的还要含糊。 「鹫津先生,我好想快点去昴魔法学院喔!我已经等不及了。」 话筒彼端传来对方的笑声。 「我好想快点见到武,还有薄暮。」 月光回答,带着满心期待的表情笑咪咪地望着窗外的晚霞。 宛如染了血般的鲜红色云朵紧紧地贴在天空上。 ☆☆☆ 昴魔法学院的午休时间。 武站在学院长室前。 他正在餐厅和胡桃吃午餐时,学院长透过广播叫他前来。 「打扰了。」 武敲了敲门,一面说这句话,一面打开了门;只见房里的学院长轻轻地举手回应,似乎是要他稍候片刻。 「对,这样就好,用来赶跑烦人的苍蝇应该刚刚好。」 学院长正在讲电话。 她一如平时,坐在和她的身材毫不相衬的大桌子前,一手拿着电话,一手转动铅笔。 ——苍蝇……? 武一面竖耳倾听学院长的通话内容,一面往跟前的沙发坐下。 「没问题,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把他解决掉。」 学院长对着话筒如此说道。 听了这句话,武心惊胆跳。 她说的应该不是真正的苍蝇、害虫之类的话题。 「这次的目的是放他逃走……对,请多注意。」 她是在谈论某人在某处使用魔法战斗之事。 武这才想起这正是魔法世界的日常生活。 至今〈巫师气息〉和〈引路人〉仍为了歼灭对手而苦心筹策,执行作战。 武坐在沙发上,侧眼望着学院长。 国中生年纪的少女坐在大书桌的彼端, 说话时的表情犹如在和朋友聊天。 背后的宽窗窗帘是拉开的,寒冬的温暖阳光射进房里。 这幅光景甚至带着一股闲适的感觉。 「替我向他致意。好,再见。」 学院长带着虚情假意的笑容说完这句话后,便挂断了电话。 随即,她站了起来。 「好了,得快点解决问题才行。」 她绕过桌子,走向武。 「七濑同学。」 听了她的呼唤,武立刻起身。 学院长背向自己的桌子,盘起手臂,笔直地望着武。 「兵头老师向你说明过薄暮的事了吧?」 「是。」 武点了点头。不知何故,学院长歪起头来。 接着,她往前踏出一步,望着武带着浓浓黑眼圈的脸庞,皱起眉头。 「兵头老师没这么跟你说吗?你现在还无法负荷,让剑离你远一点,免得又作预知梦。」 她显然确信武至今仍把薄暮放在身边,每天晚上都发动「恶梦」。 武低头看着地毯,藉机撇开视线。 然而,学院长却更加逼近他;她比武矮小,形成了由下往上窥探的姿势。 「你知道魔力被吸干的魔法师会有什么下场吗?」 在强烈视线的注视之下,武无法保持沉默,只得回答: 「之前……我曾看过被『恩赐』吸干魔力的人。」 那是他刚成为魔法师时的事。 学院长深深地点了点头。 「没错,『恩赐』也是其中之一。那是国际魔法士协会为了避免魔法师在现存世界中交战而做的措施。『恩赐』一发动,魔法师全身的魔力就会被吸走,最后再也不能使用魔法。」 武一面聆听她的话语,一面回忆从前见到的光景,背上开始发毛。 袭击武等人的男性魔法师正是因为违反规则,在他们面前被吸走所有魔力,半死下活地倒在地上。 「那是种非常强力的魔法,而同样的,」 学院长瞪着武。 「『恶梦』也一样。」 「…………」 学院长带着可怕的表情,对垂着头的武继续说道: 「『恶梦』能够做出百分百不会落空的预知,但相对地,需要耗费大量魔力。因为薄暮的前一个主人拥有超强魔力,薄暮正是为了她而打造的。」 「她」这个字眼,被武随着口水一起吞下了。 武对于身为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的前一个主人所知无几。 只知道是女性。 ——这么一提,我连名字都没听过。 武噤口不语,学院长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的魔力比一般人多,但是就算如此,你知道持续释放魔力一整夜会有什么后果吗?」 武没回答。 学院长立刻代他回答。 「中了『恩赐』的魔法师会变成普通人,但不会死。那个魔法留有1%的善意;换句话说,它还留了一点魔力给施法对象,好让他继续生存。可是,如果持续使用『恶梦』,你会死。」 说最后一句话时,为了让武认知严重性,学院长的语调放得格外清晰。 武的眼睛依然凝视着地毯。 「你到现在还在作的预知梦具有『恩赐』以上的风险。」 学院长的声音变得更加锐利。 「我不允许所知不多的你继续使用『恶梦』。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现在立刻把薄暮交给我,一个是订立魔法誓约,今后没有我的许可,绝不轻易使用『恶梦』。」 武猛然抬起头来。 他握着腰间的薄暮剑柄。 「学院长……我有想知道的事,我必须知道……」 瞬间,出现于眼前的尖锐铅笔笔尖抵住武的喉咙, 「……!」 笔芯微微刺入武的皮肤,武痛得抬起下巴。 学院长的眼神相当冷淡,但是武低不下头,看不见。 她用铅笔抵着武的喉咙,歪起嘴巴说道: 「我已经给你选择了,你还要我让步?」 「……学、学院长……」 武抓着左腰间的薄暮。 他没打算拔剑,但也没打箅交出薄暮。 虽然喉头有股冰冷尖锐的触感,他还是奋力开口说道: 「我……需要这把剑!」 学院长沉默片刻,宛若在咀嚼这句话一般。 接着,她缓缓地收回铅笔,放下了手。 武触摸自己的脖子,确认有无出血。 皮肤没被刺破,但是戳到的部分却麻麻的。 学院长将铅笔收入胸袋中,在武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叹了口大大的气。 并用疲惫万分的表情仰望着武。 「我听兵头老师说『恶梦』发动时,薄暮化为人形;你看过吗?」 面对再次的试探视线,武一面思考,一面慢慢地回答: 「……我猜梦里出现的女孩应该就是薄暮的人形。」 两人置身于沉默之中片刻,各有所思。 武想着该怎么做才能继续拥有薄暮。 学院长则是想着武是否迷上了「恶梦」。 预知魔法有时会让使用者着迷。 因为得知未来,便是得知神的旨意。 更何况「恶梦」和其他预知魔法不同。 等于是获得了惊异的力量。 事实上,武明明睡眠不足,疲惫不堪,却仍执着于保有薄暮。 学院长望着武。 腰杆打得格外笔直的十六岁少年。 ——这么一提,听说他练过剑道。 四条桃花想起武的母亲。 近距离之下观看,他们的五官的确很相像。 不知道内在像不像?她突然如此想道。 千木阳子是个公正无私的女性。 现在如何姑且不论,至少〈巫师气息〉时期的阳子是如此。 学院长感受到视线,与俯视着她的武四目相交。 他的表情虽然疲惫不堪,眼神却真挚且直率。 怀有恐惧与愿望,正直无邪,而且朝气蓬勃。 学院长告诫自己:现在下决断还太早。 先针对眼前这件事做出结论吧! 学院长说道: 「薄暮失控的原因出在你身上。你说你需要这把剑,而我不能让学生丧命;好,现在该怎么办?」 武不知道学院长是不是在询问他,只能回答: 「阻止……失控?」 「答得好。」 学院长面露微笑。 武也跟着微微一笑。 学院长站了起来。 她的手上空空如也。 她说道: 「不过,现在的你大概办不到吧!你——」 下一瞬间,武被她从身后扭住手臂。 「——弱到夸张的地步。」 学院长在眼前说道。 但是武的手臂的确被她从正后方擒住了。 「…………!?」 武瞪大眼睛,发现学院长双臂的手肘以下部分全消失了。 「如果要替你分级,在我看来,初级魔法师a~e级之中,你是属于d级。」 她用简直可称为冷酷的表情说道。 「这是在初级魔法师之中喔!」 「…………」 武无言以对,只是看着学院长。 眼前的学院长虽然文风不动,但是武的左臂却被 推向背部上方。 学院长的另一只手抓住了武腰间的薄暮,连着剑鞘一并抢走。 武终于看见学院长的右臂了,贝见她的手臂只有手肘下方浮在半空中动作,看来十分诡异。 「你用薄暮操纵别人的魔力,或许以为自己变强了,但那只是错觉。」 「…………」 学院长举起从中截断的右手肘,并接上黑色魔力粒子覆盖的两个断面。 她把剑拿到眼前,一面观看,一面说道: 「薄暮的前一个主人是最高级魔法师。薄暮失控,是因为你太弱,薄暮不承认你是主人。」 仍被抓住的左臂依然隐隐作痛,呈前倾姿势的武焦躁地问道: 「那我只要变强就好了吧?」 「呵呵,说得真简单。」 学院长一脸好笑地说道。 「别的不说,你何必对这把剑那么执着?用其他剑也行啊!」 武摇了摇头。 「不行,非薄暮不可。」 「为什么?」 学院长立刻反问。 「为什么?」 武也用同一句话反问自己。 武自己也不明白。 为何他非薄暮不可? 如果用其他剑也能使用魔法,用其他剑又有何妨? 使用薄暮,就能藉由别人的魔力变强。 学院长是这么说的。 她说得没错。 但这是真正的理由吗? 救回六的哥哥十以后,武原本以为再也无须战斗了。 以为自己再也无须战斗了。 崩坏世界的战争与他无关。 他和战斗已经无缘了。 他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不需要变强。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执着于薄暮? 恶梦当然也是不作最好。 在武自问自答之时,心中的角落突然浮现了一道被光包围的人影。 「因为看见了她……?」 武想起在恶梦之中望着自己的少女面容。 那双寂寞的暗紫色眼睛。 那是…… 一瞬间,武想起了自己映在镜中的双眼。 同样的眼神。 换句话说…… 「那是希望被人需要的眼神。」 「…………」 学院长要的并不是这种答案。 薄暮化为人形出现,是为了从魔法师主人身上夺取魔力。 然而,这个行为之中并不带有意志。 植物生长,不需要意志。 它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使用叶绿素进行光合作用。 这就是自然。 化身是物品,脱离不了这个范畴。 所以武说得并不正确。 学院长是这么想的。 薄暮不可能有任何表情。 「唉!」 学院长叹了口气。 她放开武的左臂,把另一只分离的手臂接回来。 「好吧!」 学院长说道,将薄暮递给武。 「薄暮现在仍然是你的。不过,晚上你得将它收进置物柜里。」 「是。」 武乖乖点了点头,把剑接过来。 「还有,你得多加锻链防御魔法。」 闻言,武露出诧异的表情;学院长问道: 「听说你和相羽十一起自习魔法,现在也是吗?」 「对,不过只有早上。」 闻书,学院长微微一笑。 「那很好。他的基础很扎实,应该是个好老师吧!」 武想起和十练习有多么辛苦,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他虽然是个好老师,却是个比六更可怕的魔鬼教官。 伊田装病请假的隔天,就被十处以倒吊一小时之刑。 伊田在体育馆晨练的众多学生面前,被魔法倒吊在天花板附近的半空中整整一小时,成了后来几天学院里的热门话题。 「等时候到了,我会教你和薄暮战斗的方法。」 「咦?」 听了学院长突如其来的话语,武瞪大了眼睛。 「要阻止薄暮失控,唯有和你见到的少女战斗一途。不光是薄暮,化身失控时都是这样阻止的。」 学院长走向武,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宛若切割手臂只是小事一桩。 「要成为薄暮真正的主人,你能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变成更强的魔法师。这样才能自由运用『恶梦』。」 这句强而有力的话语给了武勇气。武行了一礼: 「学院长……谢谢您。」 武抱着薄暮离开了学院长室。 门关上后,学院长在原地叹了口又长又沉重的气。 ——结果还是把剑交还给那孩子了。 ——我实在太心软了。 以后到了晚上,武应该会把薄暮放进置物柜中吧! 学院长已经事先威胁过他,而这点分寸他应该还有。 一想到接下来的重重难关,学院长便皱起眉头。 「父母给予孩子的第一个东西……?没有家人的我哪会晓得啊?阳子老师。」 要收服薄暮并不容易。 千木阳子曾经走过的路,儿子是否能够平安走完?这全都取决于本人。 学院长望着桌上的时钟。 她想起接下来的杂务,垂下娇小的肩膀,低声呻吟。 ☆☆☆ 隔天早上。 武依照学院长的吩咐,在体育馆中向十提出重点锻链防御魔法的请求。 「你想训练防御魔法?」 当时众人已经做完开头的暖身运动——基础练习了。 听了武的请求,十露出诧异的表情。 「对,想麻烦你帮我训练。」 武明确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来,十顾虑到武因为睡眠不足而身体不适,所以教他练习的是基本魔法之申无须耗用多少魔力的移动物品魔法。 看着眼前的武,十发现他那浓浓的黑眼圈似乎变淡了。 看来睡眠不足已经稍微改善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必须先学会『干劲』才行。」 十说道,武重复他的话语: 「『干劲』……」 中级以上的魔法师在施展任何魔法前都会先行使用的防御魔法,即是「干劲」。 这是同时使用防护、增强、集中三种魔法的高等魔法,并不是c班学生说用就能用的。 十知道武也明白这件事。 十并不记得自己被〈引路人〉窜改记忆,成为他们的爪牙期间所发生的事;但是六曾告诉他武等人为了救他而努力奋战之事。 既然武曾经前往崩坏世界与其他魔法师战斗,就应该目睹过「干劲」。 十凝视着武的脸,似乎在估量他有多少觉悟。 回望十的是坚定的视线。 看来武并不是在开玩笑。 六、胡桃和伊田已经依照十的吩咐,在不远处开始练习。 如果他们得知只有武一个人开始练习「干劲」,不知作何感想? 然而,十随即打消了这个没有意义的念头。 魔法师经过修练之后能有多少进步,本来就是因人而异。 十拉起武的手臂,带他到更远处。 练习「干劲」时,有可能引发魔力爆炸。 见十愿意教导自己,武内心松了口气。 十将手上的军刀收回鞘中,腾出双手之后, 说道: 「要同时使用多个基本魔法,魔力的安定化是必备条件。比如这样。」 十依序将双手伸向前方。 「右手防护,左手增强,同时进行。」 一瞬间,十的双手被他的水蓝色魔力粒子覆盖了。 他的右手发动了「防护」,左手则发动了「增强」魔法。 「成功以后,接着是单手同时发动两个。」 十阖起双手掌心,只见两个魔法都在瞬间消失:接着他打开右手拿心,更大量的水蓝色粒子涌了上来。 「防护」和「增强」混合在一起,手掌中的两个小魔法阵以中心部分为核心,错综复杂地交织着。 「这个也成功之后,再像一开始那样,右手两个,左手一个,同时发动。」 十的左手上出现了带来专注效果的「集中」魔法。 现在他同时使用了不同的魔法,并把其中两个混合在一块。 「最后则是单手同时发动三个。」 十阖起双手,这回只打开右手掌心,在上头发动了小规模的「干劲」。 三个魔法阵犹如叠合的时钟齿轮一般,各自旋转,互相交融。 「看来……应该得花上好一段时间……」 见了那压倒性的魔力控制及发动技术,武只是一味地惊叹。 他曾见过其他魔法师发动「干劲」包覆身体好几次,如今就近细看才知道,这个魔法可谓锻链的结晶。 甚至让人感到美丽。 见武一阵惊讶,十微微一笑。 因为他想起从前在六面前显露这一手时,六也是一样瞪大眼睛惊叹不已。 为了让看得入迷的武回神,十解除了「干劲」,说道: 「魔法就和你以前练的剑道一样,不是练个一、两天就有成效的。临阵磨枪只会把镀漆磨掉,打仗时派不上用场。」 武的视线显然变得比几分钟前更为热切。 这是个好徵兆。 有目标,就更能专注于训练。 「忘了时间,专心练习吧!这是最快的捷径。」 「是!」 听了这个干劲十足的回答,十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接着,他瞥了在一旁练习的伊田一眼。 ——如果那小子也有这种干劲就好了。 老是要想下次他偷懒的时候该怎么处罚,也挺麻烦的。 ——干脆叫他当我的练习对手好了。 十一面暗想,一面离开开始练习的武,走向胡桃。 第三章〈赤龙〉的邀请 invitation to 〈pendragon〉 三月上旬,寒意渐渐趋缓。 为了迎接明天开始的期末考,昴魔法学院下午的魔法课程全数停课,校内变得冷冷清清。 英文教师瓦尔蕾特将刚出题完毕的试卷放进职员室的金库里,办妥早退手续后,便提早离开学校。 因为她有个地方要去。 她走出位于现存世界新宿的某座商业大楼,手拿着一张纸沉吟着。 纸张分为上半部和下半部,各自印着长条图。 ——这下子可严重了。 瓦尔蕾特透过大大的墨镜再度确认内容。 u、c、a、g等记号散乱于纸上。 纸张上方写着受检人姓名。 七濑武。 瓦尔蕾特皱起眉头,慎重地将纸折好,放进侧肩包中。 ——日文是怎么形容这种情况的? ——跑进老虎的洞穴抱走小老虎……? ——好像不太对。 她不知道该对这个结果作何厌想。 瓦尔蕾特困惑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行道上。 她一面聆听脚上的包鞋发出的清脆声响,一面思考。 ——七濑武是千木阳子的儿子,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 这几乎是已经确定的结果。 这次的dna监定只是为了百分百证明这件事。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瓦尔蕾特制造巧合,拿走了武的头发。 就算得知结果是如此,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巫师气息〉及〈引路人〉虽然不曾公开谈论,但是都知道这件事。 不过,千木阳子已经不是魔法师了,没有任何价值或威胁性。 七濑武是千木阳子的儿子,对任何人而言都不具意义……照理说该是如此。 但是瓦尔蕾特还是做了监定;她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从武和母亲同为回避魔法能力者及拥有薄暮这两点,她推测武或许也能使用千木阳子曾用过的预知魔法「恶梦」。 然而,得知结果之后,瓦尔蕾特一阵混乱。 想当然耳,她对于监定结果感到疑惑。 ——dna监定本来就不是百分百。 ——两人为血亲的机率是87%。 但是若要否定,这个机率似乎又太高了。 她相信自己的魔法。 在刚才的商业大楼得知结果之后,她立刻冲进厕所。 并用了平时她绝不会在这种地方使用的魔法碓认真假。 ——如果这是真的,七濑武拥有薄暮以上的价值。 瓦尔蕾特在墨镜之后眯起眼睛。 她想起鹫津曾说过的一句话:情报就是武器。 ——是啊!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只有七濑武的母亲和我而已。 ——千木阳子没把最后作的「恶梦」内容告诉任何人,是众所皆知的事。 ——就算她知情,现在开口透露的可能性也很低。 瓦尔蕾特的脚步在人行道旁的一家咖啡店前停了下来。 她走进店里向店家借厕所,之后便没再出现于店内了。 她回到镜子彼端的崩坏世界了。 ☆☆☆ 踏进龙胆家的主屋,走过昏暗的走廊,瓦尔蕾特在客厅遇见了月光。 「你好,瓦尔蕾特。」 月光一脸开朗,瓦尔蕾特则和他相反,皱起了眉头。 「你又来了?月光。」 月光嘟起嘴巴。 「没办法,我除了这里以外无处可去。」 这句话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瓦尔蕾特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之中恢复过来,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看见月光的脸。 然而,既然已经见到了,说这些也没用。 她顺道提出刚才怀抱的些许疑问。 「欸,日文是怎么形容意料之外的幸运?」 在瓦尔蕾特的询问之下,月光歪了歪头。 「呃……应该是架上牡丹吧?」 「架上牡丹?」 「架子上掉下来的牡丹饼。」 月光更加详细地说明,但是瓦尔蕾特根本没听过这个谚语。 「什么是牡丹饼?」 她再度发问,月光的表情活像吃了苦瓜。 「太麻烦了。」 说完,他便把视线移向手上的小型游戏机。 见了他如此无礼的态度,瓦尔蕾特怒火中烧。 「喂!」 她本想破口大骂,却又临时打消念头。 即使纠正月光对五格的礼仪,也无法消除她的焦躁。 因为她的焦躁是出自于其他原因。 她叹了口气,冷静下来之后才说道: 「唉,算了。吉平呢?」 月光的眼睛没离开游戏机,回答: 「鹫津先生在现存世界。他在找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人,今天也很忙。」 「……是吗?」 瓦尔蕾特知遭鸶津一直在寻找某个人。 他对于那个人相当执着。 想必他会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出并杀掉那个人为止吧! 「对了,我进步了喔!」 月光突然说道: 「可不可以再把杰克变出来?我觉得今天我应该赢得过他。」 月光储存游戏纪录,站了起来。 瓦尔蕾特以诧异的视线看着月光。 「你觉得……你赢得过杰克?」 「嗯。」 月光笑着点头。 瓦尔蕾特皱起眉头来。 她施展幻术魔法「黑杰克」时,用的是化身扑克牌。 她可以将扑克牌中的人像牌j、q、k及鬼牌化为人形并加以操纵。 人像共计十三人。 由于是幻术,他们不会死,但是因为耗用魔力量高,所以一次能够幻化的数量有限。 而进行幻化时,进行操纵的她必须位于两百公尺内,也是条件之一。 十三人各有不同的特性,以前陪月光练剑的黑桃杰克是骑士,以攻击为主。 杰克和四个王相比,虽然战斗本领略逊一筹,但剑术却是居所有人像牌之冠。 如今月光居然声称他赢得过骑士杰克,瓦尔蕾特内心对于他的自大激愤不已。 「好,我这就替你变出来。」 瓦尔蕾特笑着答应了。 她和月光一起回到玄关。 这么做是为了绕到庭院,幻化出杰克。 「欸,瓦尔蕾特。」 月光一面穿鞋,一面问道: 「听说你在打武的薄暮的主意,是真的吗?」 瓦尔蕾特惊讶地眨了眨眼。 「谁告诉你的?吉平?」 「那不重要啦!欸,是真的吗?」 月光穿上鞋后抬头问道。 「对。」 瓦尔蕾特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他们一超走到屋外,午后的冷风吹过脖子,比瓦尔蕾特矮小的月光耸了耸肩。 他披着夹克,可是胸前没拉上,没什么御寒功效。 「你可不可以放弃啊?」 月光走在前头说道。 「薄暮我想要。当然,是你先发现的,你有优先权;不过,如果你失败了,可不可以让给我?」 来到庭院,月光回过头来,静待瓦尔蕾特的回答。 活像等人喂食的小狗一样——她如此暗想。 他的眼神中带着绝对能够得到薄暮的确信。 瓦尔蕾特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是点了点 头。 「……好,如果我失败的话。」 「好耶!不愧是瓦尔蕾特,通情达理。」 月光握紧拳头,开心地说道。 瓦尔蕾特凝视着月光。 「如果你哥加入〈引路人〉,你有什么感想?」 瓦尔蕾特突然问道,月光瞪大了眼睛。 「武加入〈引路人〉?哈哈,不可能啦!」 月光边说边笑,似乎真的觉得很可笑。 「他才不会加入〈引路人〉咧!除非你把他脑袋里的东西搅烂。」 月光指着侧脑,做出搅拌的动作;瓦尔蕾特反驳: 「是吗?我不这么想,所以我要邀他加入。你可别妨碍我喔!」 月光撇开视线,思考了数秒。 接着,他满不在乎地说道: 「要邀武进〈引路人〉?也可以啊,你就试试看吧!这样也挺有趣的。」 月光仰望瓦尔蕾特,露出贼笑。 「你就是想让武拿薄暮?」 面对月光揣测意图的话语,她冷淡地说道: 「他是回避魔法能力者,和薄暮的前一个主人一样。」 「那很重要吗?」 月光又问道。 瓦尔蕾特没回答。 月光不知道「恶梦」之事。 不过,瓦尔蕾特没义务告诉他。 「如果我失败了,就换你上。不过我不会失败的。」 她该说的话只有这一旬。 瓦尔蕾特背过身去,打算离开现场。 「等等,瓦尔蕾特。」 与先前的开朗氛围截然不同的冷淡声音叫住了她。 瓦尔蕾特回过头,月光对她微微一笑。 「你还没把杰克变出来。」 他说道。 接着,他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化身——剑。 一瞬间,瓦尔蕾特有股彻底击溃月光的冲动。 她很想让月光知道五格和小喽罗之间的差距有多大,用压倒性的魔法给予他恐惧,打得他卧地屈服。 然而,右手拿出扑克牌之后,她只是默默地幻化出黑桃杰克。 身穿甲胄的骑士出现于两人之间。 「谢谢。」 杰克的彼端传来了月光的声音,但是瓦尔蕾特已经离开现场了。 ☆☆☆ 期末考刚结束,高等科一年c班的休息时间中。 武受到睡意侵袭,趴在自己的桌上。 绝大多数学生都是欢天喜地地迎接春假到来,考试结束后的教室飘荡着一股安闲的气氛。 突然有个同班同学呼唤武。 「七濑,那个二年级生在叫你。」 武半睡半醒的脑袋角落听见了这道声音,缓缓抬起头来。 「咦?谁啊?」 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望向女同学所指的教室后门。 只见一个男学生站在那儿。 武站了起来,向代为转达的女生轻声道谢,随即走向那个男学生。 「呃……」 武从未看过那个学生。 武诧异地走上前去,男学生微微一笑。 「嗨,我是二年级的犀川。」 他的个子比武高上一些,笑起来颇有人缘。 「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 闻言,武含糊地回答:「哦!」 数分钟后,武摆脱犀川,回到教室。 胡桃立刻问他: 「是什么事啊?」 武的表情依然带着困惑之色,回答: 「邀请.」 胡桃也和他一样皱起眉头,歪了歪头。 「那个叫犀川的二年级生好像是〈古代赤龙〉联盟的,他邀我一起加入。」 武加以说明,胡桃似乎仍不明白,又覆述了一次: 「联盟……」 闻言,正在看漫画杂志的伊田微微拾起头来,从邻座说道: 「啥?古代啥的,真夸张的名字。」 六也从胡桃邻座探出身子来,笑着说道: 「〈古代赤龙〉在c7之中是属于比较温和中立的联盟。」 武依序看着三人,把犀川对他说的话照本宣科地说出来。 「他问我要不要去参观看看。」 「你要去?」 胡桃睁大眼睛问道。 「他说纯参观也行,还叫我顺便邀五十岛和伊田,你们要去吗?」 胡桃立刻点头。 「好啊!你去我就去。」 伊田也用不乾不脆的态度缓缓同意了。 「这个嘛,我是没啥兴趣啦!哎,不过纯参观的话应该无所谓呗!」 一旁的六见三人都决定了,撑着脸颊一脸羡慕地喃喃说道: 「真好。等你们回来以后,要跟我分享经过喔!」 「嗯。」 武开朗地回答,伊田也嘻嘻笑道: 「我去看看他们有没有在干啥坏事。」 「感觉上不像啊!」 武回想前来邀请的犀川,如此说道。 如果自我介绍属实,犀川洋平是隶属于〈赤龙〉的高等科二年a班学生。 他似乎知道武、伊田和胡桃是使用什么系统魔法。 他说在回避魔法能力者之中,使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的魔法师相当罕见。 ——哎,既然要邀请了,当然多少会调查一下对方。 犀川洋平看起来并无任何怪异之处。 隙了制服衣襟上有个赤龙徽章以外。 ——我记得〈赤龙〉的纹章是红色的龙。 武望向六。 她隶属的〈巫师气息〉是五星纹章。 每个联盟的纹章都各自不同。 ——不知道〈赤龙〉是个怎么样的联盟? ——挺期待的。 想归想,武再度趴回桌面,闭上眼睛,将短暂的休息时间用在睡眠上。 ☆☆☆ 昴魔法学院的镜子走廊上空无一人。 距离春假返乡的时间还早,而课早已上完了,从家里通学的学生几乎都回家了。 武和胡桃、伊田一起等待二年级生犀川洋平。 镜子走廊等于是学院的正门。 所有学生、老师及其他魔法师都是通过这里进出学院。 来这里之前,武已经先和胡桃前往职员室取得外出许可了。 因为住宿生要使用镜子走廊,必须事先取得老师的外出许可才行。 见武在表格上填写「参观〈赤龙〉」,班导一氏老师有些惊讶。 虽然一氏老师并未反对,但他似乎以为三人都会和自己一样加入〈巫师气息〉。 想起这件事,武叹了口气。 武还在犹豫着该不该加入〈巫师气息〉。 理由有许多。 最大的理由是武一无所知。 去看看其他联盟,或许可以知道什么。 武是这么想的。 武等人来到走廊五分钟后,犀川出现了。 他在学院制服上披了件红色大衣,似乎是〈赤龙〉的服装。 从左胸到衣摆之间用金线绣着一只漂亮的金缘赤龙。 「这件大衣好酷!」 伊田看了兴奋不已,但不知何故,武却感到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犀川用魔法开启了镜子。 随着魔法阵出现,镜面如水面一般起了波纹,通往彼端的通道随之显现。 看见魔法阵的瞬间,武得知他的系统魔法是神 速魔法。 每种系统魔法的魔法阵形状都有很大的差异,武一看就知道。 不过,即使同为神速魔法能力者,每个人的能力各有不同,所以武并不知道他使用什么魔法。 犀川不说半句废话。 「等一下会穿过好几面镜子,你们跟好,别迷路了。」 说完,他便带头进入镜子里。 武、胡桃、伊田也随后进入镜中。 四人消失后,镜子走廊变得静悄悄的。 从家里通学的学生几乎都回家了。 会使用镜子的除了学院的职员以外,只有前往崩坏世界的选拔班战斗员。 镜子的彼端是机场。 在犀川的带领之下,武等人离开了四面都是镜子的房间,行走于人来人往的机场内。 广播声频频响起,四人并肩通过了礼品店前方。 武很想知道这里是哪里,但犀川似乎无意说明,只是快步行走。 武环顾四周。 头顶上有告知目的地的指示牌,分秒变化的指示牌上写着『巴黎』、『伦敦』、『雪梨』等字样。 ——这是国际线的航厦大厅……对吧? 武皱起眉头,一面追赶快步行走的犀川,一面思考。 ——这里是现存世界的成田机场吗? 拉着行李箱行走的绝大多数都是日本人。 武不知道崩坏世界的机场是什么模样,但至少知道不应该有人。 在周围人潮的推挤之下,武险些跟丢了走在前头的犀川。 他拨开人潮前进,只见犀川停住脚步在等他。 犀川对周围毫不关心,似乎只想早一刻抵达目的地。 武回过头,发现胡桃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 她的表情已经超越了困惑境界,流露出畏怯之色。 「武……别走那么快……」 胡桃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武可不认为犀川会听从。 武抓住胡桃的手。 「不要紧。」 说着,他紧紧握住胡桃的手。 不知何故,胡桃瘪起嘴巴,一脸通红地低下头来。 她任由武拉着迈开脚步。 不到数秒,有人抓住武的另一只手。 「七濑,我也要。我也怕我会迷路,拜托你啦~」 伊田从另一侧可怜兮兮地说迈。 武懒得回嘴,便拉着两人的手前进。 到了飞往伦敦的登机入口,犀川终于停下脚步了。 他从口袋中取出徽章,展示给女性服务员观看。 武发现那是门房的徽章。 所谓的门房,指的即是擅长黑暗魔法的魔法师;他们会帮忙传送持有特定徽章的人到其他空间。 每个联盟都有自己的门房,只有隶属于该联盟的人才持有该门房的徽章。 没有徽章的人无法感知门房制造的空间,即使是魔法师亦然。 武等人曾经通过门房制造的空间,从学院前往崩坏世界的战场。 然而,由于他们没有徽章,一走出称为盒垒的空间,回头一看,便再也看不见、摸不着那个空间了。 想当然耳,也无法进入。 犀川拿回徽章后,便走向登机门,并叮咛武等人跟上。 三人一起绕过登机入口,随后跟上。 此时,武发现其他两人仍抓着自己的手,便立刻放开他们。 「你的握力挺强的耶!我的手有点痛。」 伊田一面甩手,一面说道;武无视于他,转头望着胡桃。 她用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武刚才抓住的手。 「抱歉,很痛吗?」 武以为自己握得太用力了,便如此询问;胡桃摇了摇头。 「不,不、不是。」 胡桃的指尖变红了。 「哇,变红了。真的很抱歉。」 武道歉,胡桃更加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是啦!我的手很冰……」 「哦,握着七濑的手变暖了,所以才发红?」 伊田从旁说道。 「没、没错,就是这样。」 胡桃一面眨眼,一面急切地说道:武也点了点头。 「那就好。」 正当他们交谈时,犀川从登机门的走廊前端叫道: 「喂,你们在干么!」 「对不起!我们马上过去!」 他们可不能被丢在这种地方。 武拔足奔跑,胡桃和伊田也跟着迈开脚步。 登机门的走廊前端有一扇门。 当然,那原本是通往飞机的,供乘客搭机时使用。 然而,这扇门不同。 犀川打开门,出现的是通往其他空间的出入口,和镜子通道一样水波荡漾。 武等人战战兢兢地穿过门,继续步行。 门后是一条昏暗的隧道。 头顶上时有水滴滴落,落在肩膀或头上,吓得三人心惊胆跳。 除此之外,只有他们的脚步声。武发现自己的心脏扑通乱跳。 回头望向隧道后方,只有刚才通过的机场出入口:望向前方,却连个出口的小光点都没有。 活像被关在隧道里似的,四人在昏暗的水银灯照耀之下默默行走。 武突然发现有人触摸自己的手。 他错愕地回过头。 虽然看不太清楚,依稀可见伊田皱着脸,试图抓住武的手。 「你、你干么啊……」 武小声说道。 「可、可不可以像刚才那样抓你的手呀?」 「为什么!?」 武不懂伊田为何这么说,皱起眉头;另一侧的胡桃说道: 「伊田,你会怕啊?」 伊田立刻反驳。 「我才不怕咧!只是我有点夜盲,耍是跌倒了很危险!所以才要牵手!」 「「…………」」 武和胡桃沉默不语,伊田作势假哭:「呜!」 「五十岛,你牵着他好了?」 武一面苦笑,一面问道。 「我才不要。」 胡桃理所当然地断然拒绝。 「唉……」 武叹了口大大的气,向伊田伸出手。 「来吧!」 「谢啦~」 骨节分明的男性手掌紧紧握住了武的手。 走了几步,这回轮到胡桃拉扯武的衣摆。 「……武、武……」 「唔?」 回头一看,胡桃低着头伸出手来。 「…………我、我也要。」 武忍不住哈哈大笑,抓住了她的手。 三人手牵着手的时间并不长。 走在前头的犀川停下脚步,朝着隧道墙面发动魔法。 瞬间,在他的魔力光芒照耀之下,隧道染成了天蓝色。 武炫目地眯起眼睛,望着眼前的物体。 隧道墙上有六面大镜子。 「这是最后了。」 犀川说道。 他说明通往总部的是右边算来第二面镜子,随即举步穿越。 武等人也随后穿过镜子。 一穿越镜子,明亮的阳光便迎面照来,武忍不住紧闭眼睛。 由于隧道昏暗,光线刺得他眼睛发疼。 刚从后方穿过镜子的胡桃撞上了武,害得他往前踉跄了几步。 「对、对不起,武。」 「不……」 伊田刚走出来,通往隧道的出入口便如融入景色一般消失了 。 「镜子一直在这里,只是用魔法隐藏起来而已。」 犀川说道,并用视线催促众人观看前方。 眼前是一片广大的丘陵地带。 武睁大了终于适应光线的眼睛,望着前方、左右及上空。 这里的阳光和自己刚才所在的世界似乎有所不同。 ——……时间下一样? 武有种时差没调好的感觉。 ——我头昏脑胀,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景色相当壮观,教人叹为观止。 「哇~」身旁的胡桃发出了异于平时的感叹声。 「这、这里是哪儿呀?」 伊田四处张望。 绿色与黄绿色的厚绒毯宛如一块巨大拼布,无垠无尽地覆盖地表。 季节尚未入春,但脚边已经绽放了小小的蓝色花朵。 风一吹,冰冷的空气冷得令武缩起肩膀。 左手边有团茂密的暗绿色区块,似乎是森林。 除此之外,便是上下起伏、空无一物的山丘;只不过由于色调相近,起伏看起来并不明显。 起先犀川只是一脸好笑地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人,片刻过后,他指着某个方向说道: 「就是那里。」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远方的小山丘上有个尖锐的物体突起。 武等人一起定晴凝视那个方位。 那儿距离太远,看不见全貌;在武看来,似乎是具有数个尖塔的城堡。 身旁的伊田开口说出了同样的感想。 「那个……看起来像是城堡耶!」 「没错。」 犀川点了点头。 「……糟啦……我觉得好像被妖精施法,跑进了奇幻电影里。」 伊田一张嘴开开阖阖,胡桃难得赞同他,眨了眨眼。 「是、是啊!真惊人。」 武也不明白这里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场所,只是惊讶不已。 系统魔法之中,有一种称为幻术魔法。 他在学校里学过,知道这种魔法可以将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栩栩如生地幻化出来。 ——这里到底属于何者? ——是现存世界中的某个场所?还是某人制造出来的幻影? ——不,或许这个空间本身就是某人打造的。 若是如此,就是使用黑暗魔法的魔法师所为。 正当武等人混乱之际,犀川说道: 「先去城堡吧!有话到了那里再说。」 武问道: 「距离满远的,要用走的吗?」 「怎么可能?」 犀川惊讶地瞪大眼睛。 「用飞的。难道你们还不会飞?」 犀川询问他们会不会使用浮游魔法,武回答时脸部一阵抽搐。 「不、不……」 老实说,他不擅长基本魔法。 「我会飞。」 身旁的伊田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 「速度就和濒死的蚊子差不多。」 「罗唆!」 胡桃立刻给伊田难堪,伊田气鼓鼓地撇开脸。 见了三人的样子,犀川大大地点了点头。 「嗯,用我的魔法去吧!你们是客人,不能累着你们。」 犀川从大衣内侧剥下一张纸片般的物体。 那物体一被剥下便厚度大增。 「反曲弓?」 「好帅!」 武和伊田说道,犀川微微一笑。 他似乎是用魔法把弓变平的。 当着再度目瞪口呆的三人面前,犀川举起了弓。 「『解除』!」 他的手边突然出现一支箭。 发着蓝光的箭是魔力粒子汇聚而成的。 ——原来可以把自己的魔力变成箭? 武等人从犀川身边退开几步,静观其变。 搭起的箭前方出现了一个发光的魔法阵。 「『满布大地的放荡之风啊!与此箭一同化为彗星。』」 拉弓搭箭的犀川右眼浮现了远距离瞄准器的十字图案。 「『滑行!』」 随着尖锐的念咒声,反曲弓发出呼啸,宛若即将爆炸。 「『蓝色彩虹!』」 箭矢与最后的咒语一起飞离犀川身边,以眼睛无法捕捉的速度贯穿一切,冲向天际。 然而,箭矢的轨道随即出现于眼前。 箭尾犹妇信号弹一般,曳着蓝色光芒,一路延伸至遥远前方的城堡。 宛若低空伸展的蓝色彩虹。 「空路建构完毕。」 犀川用轻松的口吻说道,放下了弓。 他没给哑然无语的三人任何时间。 「好,快走吧!双手抓紧我的肩膀。」 他指示武从后方抓住自己的肩膀。 胡桃则是从身后抓住武的肩膀,而伊田又从胡桃身后抓住她的肩膀。 「好像蜈蚣赛跑。」 「是小孩的电车游戏吧!」 伊田和胡桃嘀咕着,但武心里却感到很兴奋。 通往城堡的蓝光道路仍延续于前方。 「好了吗?」 犀川微微回过头说道: 「大家用『飘浮』飞到那条蓝色道路上,用等量的魔力飞行,尽量啦!」 最后犀川又补上了「尽量」两字。 众人抬头仰望靠近自己这一端的蓝色彩虹。 彩虹起始于上空六、七公尺处。 犀川继续说明: 「接着就走那条蓝色道路。待会儿千万别放手,知道吗?一放手就会死!, 「「咦!?」」 「喂!」 武、胡桃及伊田各自发出恐惧的声音。 犀川立刻改口。 「刚才是我说得太夸张了。不会死啦……应该不会。」 「「「…………」」」 听了这个一点都无法令人安心的回答,三人纷纷沉默下来。 然而,不知是不是没有时间了,犀川立刻发动「飘浮」,他们只好跟着发动。 四人连成一串飘然浮起的感觉很奇怪,但是武等人根本无心想这些。 除了胡桃以外,武和伊田几乎都没练习基本魔法,光是使用简单的浮游魔法——而且四人的魔力量还得互相配合——就让他们大为苦恼。 四人转眼间便来到魔法打造的蓝色道路上方。 犀川缓缓地降落到道路上。 「感谢您搭乘本列车。本列车直达〈赤龙〉总部,可能会剧烈晃动,请小心轮胎脱落、坠落或昏眩,以免出轨。」 犀川这番不识相的话语让三人更加颤栗了。 「我觉得好恐怖喔!」 胡桃用半哭的声音说道。 「我也是。」 武用力点头。 殿后的伊田惊慌失措地说道: 「等、等一下,给我点时间做心理准——」 然而,他的话语被无情地打断了。 「现在立刻发车。」 唯一保持冷静的犀川和伊田同时出声,如此宣布。 「等、等一下!」 「『着陆』!」 犀川说完的瞬间,武感觉到自己的脚底和魔法打造的蓝色路面紧密贴合在一起。 「『预备·起跑』!!」 犀川毫不犹豫地念起咒文来。 随后,一股不寻常的感觉侵袭了武;他就像是手被绑在搭载喷射引擎的车上,脚穿着溜冰鞋,而车子就这么发动一般。 几乎扯断双手双脚的强烈力道将他往前拉,但腰部却被搁在后头。 身体几乎快四分五裂了。 「呜呜……」 武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呻吟声。 他的手快抓不住犀川的肩膀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呃呀呀呀呀呀呀呀!!」 两人的惨叫声在背后回荡,但发出的声音跟不上速度,随即消散无踪。 在三人三种吼叫声和呜咽声之中,这股诡异的感觉随着下降而结束了。 速度渐渐变慢。 武睁开眼睛时才发现。 生理本能引发的泪珠从眼尾往后飞散。 ——不会吧,我……在哭? 武觉得很丢脸,恨不得立刻擦掉眼泪:但要他把手从犀川的肩膀上拿开,他宁愿背负爱哭鬼的汗名。 四人抵达了呈徐缓抛物线延伸的蓝色道路另一端。 「感谢您的搭乘,本列车已抵达终点站,下车时请别忘了您的随身物品。」 犀川说得一派轻松,但其余三人完全没听见。 「我快昏倒了。」 首先出声的是武。 「我、我……快吐了……」 「我也是……」 伊田和胡桃似乎也一样濒临崩溃。 犀川停在原地,让武等人喘口气。 说来幸运,没人看见武在哭。 或该说武只流几滴眼泪已经算是可爱的了,伊田和胡桃根本是嚎啕大哭,哭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 数分钟后,武等人才有心思环顾四周。 刚才相距四、五十分钟路程远的城堡如今就矗立在眼前。 四人离暗灰色的石遥正门只有数公尺远。 门后方可望见几栋建筑物错综相连而成的古城。 「这是……真正的……城堡。」 武喃喃说道。 或许这是幻术魔法,但是就武所见,这种压倒性的规模有着真品才有的存在感。 「真壮观。这里不是日本喂?」 伊田后知后觉地说道,犀川终于回答了: 「这里是达特穆尔。」 「答忑木耳?」 伊田瞪大眼睛。 「我们不是通过好几面镜子吗?那代表我们移动了很长的距离。这里是现存世界的英国。」 听了犀川的话语,伊田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重复说道: 「鹰、鹰狗!?」 武本来就不认为这里是日本,但是得知自己居然来到英国,不由得大吃一惊。 崩坏世界只剩东京一处。 其他地方全因空间扭曲而消灭了。 换句话说,如果这里既不是东京也不是黑暗魔法制造的空间,那么必定是现存世界的某个地方。 然而,对于犀川所说的话语,武感到疑惑。 犀川说长距离移动必须通过好几面镜子。 武问道: 「呃……我们是从崩坏世界的东京出发的,应诙没有距离的问题吧?」 犀川对武仔细说明。 「嗯,现存世界的东京和崩坏世界的东京是相连的—在两个东京之间移动,只要穿过一面镜子就行。换句话说,平行世界的时空间虽然不同,但是同一个地点之间若是换算成距离,算是相近的。可是,从东京到英国,光靠一面镜子到不了;即使从崩坏世界的东京出发也一样,必须穿过好几面镜子才行。」 犀川比手画脚地继续说明: 「我们刚刚是先从崩坏世界的东京前往现存世界的东京,再通过好几面充当中继站的镜子,来到这里。」 「好复杂。」 伊田喃喃说道。 「那这里真的是英国?」 武再度确认,犀川点了点头。 「没错。魔法师不需要护照,很方便吧?」 武和伊田大为惊叹,胡桃则是不快地嘟起嘴巴说道: 「真想告诉人在纽约的爸妈。」 闻言,犀川放声大笑。 于是乎,犀川带头,四人一起走向正门。 「这里就是我们〈古代赤龙〉的总部。」 正门设有结界屏障,其他联盟的魔法师无法进入。 来到关闭的大门前,武总算明白为什么了。 因为有只巨大的龙守着门。 只在奇幻电影里看过的红色巨龙横躺在门前,长长的尾巴缠绕在身体上。 光是头就有直径五公尺长。 巨龙闭着眼睛,把下颚放在卷起的尾巴上:待犀川走到一定范围内之后,它便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众人。 比起鲜红色,更接近混浊暗红色的巨龙缓缓地起身。 光是如此,武便感觉到地面一阵摇晃。 要进入大门,必须先设法让这只面貌凶恶的巨龙退开。 「嗨,约翰,心情如何?」 犀川说道,巨龙俯瞰着只有自己眼珠大小的人类,吹出了炙热的鼻息。 卷起的尘埃掩盖了视野,胡桃咳了几声。 犀川回过头来,说出了可怕的话语。 「我们允许它吃掉侵入者。」 他对着凝视自己的巨龙伸出手臂。 「来,约翰,吃饭了。」 他的手臂会不会被吃掉啊?武等人胆颤心惊,但犀川却朝着约翰施展魔法。 「『火花』!」 红色火花飞散,巨龙大大地张开了嘴。 火花进入口中后,巨龙便阖起下颚,一口吞了下去。 「约翰能够凭魔力识别〈赤龙〉的魔法师。」 就在犀川说明之时,约翰从门前缓缓地往左端退开了。 守门的是破天荒的生物,而正门本身也是巨大无比。 然而,犀川一靠近,门便自动从中央往左右滑开。 「来,走吧!」 武等人也跟着犀川走过巨龙前方。 约翰目不转睛地俯视着通过自己前方的人类。 武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抬头瞥了矗立于左侧的巨龙一眼。!……红色的……龙…… 薄暮显示的预知梦「恶梦」之中,也曾出现过红色的龙。 但是武不记得内容。 自从他和学院长约法三章以来,他就没把薄暮带进寝室了。 换句话说,他没再作预知的恶梦了。 红色的龙出现的梦是什么样的梦?武皱起眉头。 武渐渐明白,「恶梦」显示的未来越遥远,梦境就越抽象、越不明了。 ——就算出现了红色的龙,指的也不见得是〈赤龙〉。 巨龙也在看着武。 然而,待武等人走进正门后,巨龙宛如失去兴趣一般,再度回到原位趴下,又以同样的姿势开始睡觉。 正门直接走过即可,但是穿过正门时,武却有种奇妙的感觉。 活像勾到蜘蛛网一样,彷佛有层看不见的膜攀附全身。 这股异样感随即消失,武询问前方的犀川: 「那只龙是幻术魔法吗?」 犀川摇了摇头。 「不,应该是生物魔法和幻术魔法的混合魔法吧!我也不清楚。不过,你最好把约翰当成真正存在的龙,因为它是非常优秀且可怕的生物。」 武的心思仍放在龙身上,而伊田和胡桃则是环顾四周,因为接踵而来的惊奇而瞪大眼睛。 正门内侧就和充满异国风情的西洋城堡内部一模一样。 只不过,行人却像观光客,穿着不合时代的普通服装。 「哇!老外耶!」 伊田摆出滑稽的姿势说道,胡桃则是傻眼地反驳: 「在他们看来,我们才是老外吧?」 武也认为行人的国籍应该各不相同。 有白人,有黑人,也有亚裔人。 「我不会说英文。」 伊田苦着脸说道,犀川笑着回答: 「别担心。穿过大门的时候,身体不是被一种魔法薄膜罩住吗?那是将多种语言整合为单一语言的魔法。在这里,各国魔法师都能沟通自如。」 「真方便。」 伊田的眼睛闪闪发亮。 武也同时露出苦笑。 「我开始觉得没有上英文课的必要了。」 进入城堡的门有好几扇,犀川走向通往最大的那扇门的大理石楼梯。 爬上楼梯,走进没关的双开门之后,犀川走向旁边某个貌似管理室的小房间。 那个小房间和售票亭一样,有个小窗口—窗口中的女性说了两、三句话,交给犀川某样东西。 武等人一进城堡,便在原地发愣。 ——这是幻术魔法?还是黑暗魔法? 武望着高高的天花板和白色磁砖地,发现底端通往左右的走廊上人来人往。 犀川回来后,便依序站到胡桃、伊田和武的正面。 「我替你们别上参观者用的徽章,你们别拿下来。」 他在武的魔法学院制服胸口上别上赤龙纹章图样的小徽章。 此时,外头有个年轻女性走进来。 「咦?洋平?」 留着焦褐色头发、年近三十的女性呼唤犀川。 犀川也笑脸相迎。 「蜜雪儿,来接小孩啊?」 「嗯,是啊!这些孩子是新人?你在替他们带路啊?」 被称为蜜雪儿的女性看着武等人。 在武等人看来,一个摆明了是外国人的女性居然说着流利的日文,感觉煞是奇怪。 刚才犀川所说的将多种语书整合为一的魔法似乎奏效了。 「不,他们是来参观的。」 犀川说道。 「他们好像还在犹豫。蜜雪儿,你也说几个我们联盟的优点来听听吧!」 蜜雪儿开心垃微笑着。 「嗯~这个嘛,我们的优点啊?就是很悠闲。」 「这叫优点吗?」 犀川吐槽,蜜雪儿用手指抵着嘴角,陷入思索。 「不然……一见面就能变朋友。」 说着,她忽然靠近武。 「请多指教。」 武突然被她紧紧抱住。 「呃、呃……」 武忍不住猛眨眼,愣在原地。 「这个也要。」 蜜雪儿随即放开武,这会儿改抱住伊田。 「哇!」 蜜雪儿又立刻放开伊田,见了最后的胡桃,她笑逐颜开。 「哎呀,小美人。」 胡桃做好被拥抱的防备,但蜜雪儿却抓住她的双层,在左右脸颊上轻轻地给了两个吻。 胡桃目瞪口呆,随即满脸通红。 她频频眨眼。 蜜雪儿对错愕的三人开朗地挥了挥手后,走向底端的走廊。 「改天见!拜拜!」 见蜜雪儿爽快离去,犀川露出苦笑,叹了口气。 「……就像这样,很友善。」 好不容易从震惊之中恢复的伊田吐槽: 「也太过友善了喂!」 在犀川带领之下,三人迈开脚步。 他们与蜜雪儿不同,走的是走廊的另一个方向。 武一面行走,一面询问犀川: 「呃,我听说〈赤龙〉的入会规约是魔法贵族,但是我们全都不是魔法贵族,没关系吗?」 犀川在学校邀武入会之后,武便针对〈赤龙〉做了些许调查。 就他查到的资讯显示,加入〈赤龙〉的资格是魔法贵族。 犀川头也没回地回答: 「哦,规约啊?最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啦!因为战争的缘故,魔法师越来越少,每个联盟都很缺人手,顾不得规约如何,〈赤龙〉也一样。再说,这种狭隘的观念早就落伍了。」 就在武点头附和之时,犀川似乎抵达了第一个目的地。 那个地方有学校教室的好几倍大。 「请。」 走廊两侧有着相似的雳间,每个房间里都有许多人在工作,有的坐着,有的四处走动。 「哇,好像是办公的地方耶!」 胡桃从门口窥探,如此说道。 武也觉得挺像办公室的。 桌子并排摆设,书架则放在墙边。 看来活像上班族的几个男性在笔记型电脑前寻常地工作着。 犀川从走廊上对窥探房里的三人说道: 「每个部门的状况都不太一样,这里是在做行政工作的,军务部会更兵荒马乱一点。反方向有托儿部。」 「这里有托儿所?」 胡桃回头望着犀川,犀川笑道: 「魔法师也会结婚生子啊!总不能把会用魔法的小孩送到一般托儿所去吧?刚才的蜜雪儿也是来接小孩的。」 「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样。」 伊田也一脸惊讶地喃喃说道。 犀川觉得好笑,边笑边反问: 「那你想像的是什么样子?」 「既然是魔法师的根据地,里头应该有魔法飞来飞去啊!」 伊田夸张地挥动双手,犀川这回放声大笑: 「哈哈哈!要是那样,建筑物转眼间就坏啦!」 犀川呵呵笑了片刻后,才对武等人说道: 「很遗憾,在这里不能轻易使用魔法。大家都尽量不用,因为这里是现存世界。」 「哦,对喔!」 武也想起来了。 在现存世界中使用魔法必须谨慎小心。 为了避免打扰其他人工作,犀川一面指示三人往走廊方向靠,一面说道: 「绝大多数联盟的总部都是位于现存世界,所以只能使用最低限度的魔法。不过,托儿部和军务部比较特别,设有可以使用攻击魔法的结界。」 武好奇地问道: 「我们可以参观军务部吗?」 「可以啊!走这边。」 犀川立刻迈开脚步。 三人随他折回原路,爬上楼梯,走向通往其他建筑物的回廊。 武一面环顾四周,一面暗想:这里的外观虽然是古城,内部却像公所。 数分钟后,他们抵达了军务部。 「挺普通的,和刚才的行政部门差不多。」 伊田喃喃说道。 那是当然的,因为犀川带他们前往的是军务部中的公关课,所以看起来大同小异。 犀川耸了耸肩,说道: 「当然啊!虽然现在正在打仗,但是我们联盟出动的机会比较少,人数也不多,规模大概不到〈巫师气息〉的十分之一吧!」 「所以你们和〈引路人〉不常打仗?」 武询问。 「唔,毕竟不是所有魔法师都能使用战斗型的魔法,再说,也有人不想打仗。在我们联盟里,这类人满多的。」 犀川手叉着腰,用浅显易懂的方式说明。 「实际上,积极和〈引路人〉打仗的只有〈巫师气息〉、〈月蚀〉和〈大祭司〉而已;像我们联盟和〈奥兹会〉,在c7的会议中常被批评是投机主义者,不过我们没把重心放在战争上,也是事实。」 见武等人一脸严肃地思考着,犀川微微一笑。 「〈赤龙〉的总部是在达特穆尔,不过日本也有分部。当然,是在现存世界。」 这代表什么意义?犀川看着三人的眼睛,娓娓道来。 「加入联盟最大的好处,就是对将来的出路有帮助。魔法师要在现存世界中生存并不容易,要是不小心用了魔法,光靠个人的力量难以收拾善后,搞不好还会成为犯罪者;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联盟创设的公司行号或资助的地方工作。」 武没有立刻回答。 犀川说得或许没错,但武还是不明白为何〈赤龙〉不重视与〈引路人〉之间的战争。 如果〈引路人〉战胜〈巫师气息〉,他们将会支配现存世界。 到时,〈赤龙〉愿意听命于他们吗? 要和他们一起创造属于魔法师的世界吗? 若是这么做,现存世界铁定会陷入大混乱。 成为魔法师的机会只到二十岁出头,成年人无法获得这种力量。 他用投机主义形容,但是事情没这么简单。 不知何故,武的脑海中又浮现了红色的龙。 「恶梦」只能预知坏事。 如果红色的龙代表的是〈赤龙〉,或许这里是个危险的地方。 「你们累了吧?去暍杯饮料吧!」 犀川说道。 武一行人又往其他建筑物移动。 一楼有个宽敞的交谊厅,可以在那儿喝饮料。 四人刚走进交谊厅,边缘的座位上便有道声音传来: 「嗨,洋平!那不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吧?怎么了?」 「我正在担任参观者的导览员。」 犀川走向那个人,武等人也一起跟上去;仔细一看,那是个熟悉的人物。 学校的英文科任教师,瓦尔蕾特·诺斯。 「瓦尔蕾特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武问道,她呵呵笑了。 「你不知道吗?我也是〈赤龙〉的魔法师。」 瓦尔蕾特穿着合身的粉红色套装,坐在圆桌旁,缓缓地将金发拨到耳后。 「这样呀!我开始觉得加入这里也不错,是呗?七濑。」 「咦?嗯,是啊!」 看得心荡神驰的伊田对武说道,仍处于惊讶状态的武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点头。 「喂!你们两个!」 胡桃以为两个男生都被年长女性的美色所惑,愤慨地嘟起嘴巴。 彷佛在说为了这种理由而加入联盟是种愚蠢至极的行为。 瓦尔蕾特英姿飒爽地站了起来,向四个学生劝坐,并走向吧台。 「我去替你们点饮料,我请客。要喝什么?」 犀川是第一个坐下来的,他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要喝皇家奶茶。他们——」 「开花茶对吧?了解。」 瓦尔蕾特似乎觉得没必要听完,打断了他,如此回答。 「什么是开花茶?」 武询问,犀川露出贼笑。 「是很好玩的红茶,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会喝。」 「不是好喝,是好玩?」 武皱起眉头。 之后,他们和瓦尔蕾特谈笑了片刻。 女服务生送来了四人的饮料。 见了放到桌上的红茶,武等人立刻望向犀川和瓦尔蕾特。 「呃……这个红茶……」 胡桃困惑地喃喃说道。 「没关系,喝喝看,味道很有趣。」 瓦尔蕾特笑道。 三人再度俯视眼前散发着七彩光芒的红茶。 开花茶虽然装在普通茶杯里,却是种每隔数秒就会变换颜色的奇妙红茶;才一转眼,就已经变换了红、黄、橘、绿、蓝等色彩,令人眼花撩乱。 而且还不时发光,似乎是魔力粒子。 ——看起来根本有毒…… 这种饮料我实在不敢喝——正当武仍在观望时,身旁的胡桃高声大叫: 「啊,伊田!」 仔细一看,伊田已经把杯子放到嘴边,准备暍下红茶。 「哇!味道真的很好玩耶!」 伊田吞下红茶,如此说道。 「你的胆子真大。」 武傻眼地说道,伊田指着其余两个杯子。 「别说啦,七濑和五十岛也喝喝看呗!」 武不想喝。 他正想以口还不渴为理由拒绝,却发现不光是伊田,连瓦尔蕾特和犀川也直盯着自己瞧。 现场的气氛不容许他说不喝。 ——被灌酒的大学生应该就是这种心境吧! 武觉得糟透了,看着眼前的茶杯。 施加了魔法的红茶犹如圣诞树上的灯饰一般闪闪发亮。 「那……我要喝了……」 武无力地喃喃说道。 「不要紧吗?」 胡桃从旁以眼神示意武最好别喝,但武还是拿起了茶杯。 武闭上眼睛,把茶杯放到嘴边,一仰而尽。 「唔!」 武发出呻吟。 「武!?」 胡桃一脸害怕地问道。 「……很好喝。」 武睁开眼睛,茫然地回答。 「真的?」 武对讶异的胡桃点了点头。 「五十岛,你也喝喝看呗!」 听了伊田的话语,胡桃半信半疑地拿起茶杯。 接着,她缓缓地喝下红茶。 随即,胡桃也睁大眼睛。 「哇!这……」 「我就说呗!味道很好玩!」 红茶如同它的颜色一般,七种味道在口中依序变化。 有草莓香,有柠檬香,随即又变成牛奶及薄荷香。 如果混在一起,味道应该会变得很恶心;但是每当味道变换时,之前的味道便会迅速消去,饮用者能够以全新的感觉享受各种口味。 犀川暍着自己的奶茶,对惊讶的三人说道: 「很多不擅长战斗的魔法师都拥有这类能力。这种人不适合〈巫师气息〉,大多加入我们联盟或〈奥兹〉。」 武恍然大悟,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可是我和伊田的魔法是战斗型的耶!」 这次回答的不是犀川,而是瓦尔蕾特。 「的确,如果你们加入,军务部一定会立刻延揽你们。不过在我们联盟里,魔法师是可以拒绝的。」 换句话说,如果是〈巫师气息〉或其他联盟,魔法师无权拒绝,必须被迫参战?武如此暗想。 「总之,今天不会要求你们答覆,你们回去以后再好好考虑吧!」 犀川说道。武叹了口小小的气。 因为他发现在讨论加不加入〈赤龙〉之前有个更重大的问题,就是自己对联盟一无所知。 加不加入这里另当别论,武衷心觉得今天来参观是来对了。 ☆☆☆ 前往〈赤龙〉总部参观的数天后。 这回武和胡桃两人一起来到现存世界的东京。 为了三天后的白色情人节,他们前来购买情人节巧克力的回礼。 在赤坂的西点店买完回礼用的棉花糖后,两人进了附近的咖啡馆。 「谢谢,武。」 坐在对座的胡桃扬了扬印有西点店标志的可爱袋子,那是武刚送她的。 「不,我才该谢谢你帮忙。」 武喝了口送上来的开水,回以微笑。 「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哪里 卖的点心比较好吃。」 胡桃呵呵笑了。 「这里的棉花糖真的很好吃,六一定也会軎欢的。」 「嗯。」 武看着另一个同样的袋子,那是买来送给六的回礼。 六送武情人节巧克力,应该只是为了答谢他帮忙营救十吧! 之后,六没再提及巧克力,武也没问。 主动询问那是不是义理巧克力,实在太丢脸了。 胡桃看着陷入沉思的武,有点无聊地垂下了头。 ——我不该提起六的。 正好这时女服务生前来点餐,两人都点了蛋糕套餐。 女服务生离去,桌边又安静下来了。 胡桃抬起眼来,瞥了武一眼。 他正望着偌大的玻璃窗发呆。 身上穿的不是平时的学校制服,而是便服:黑色大衣挂在邻座上。 武看起来突然变得很成熟,胡桃心跳加速,为了打破沉默,她连忙开口说道: 「这、这么一提……最近我们都没有一起出去玩。」 「嗯。」 武点了点头,视线总算从窗外移向胡桃。 胡桃无法正视他,微微低下头,继续说道: 「以前我们常和月光一起出去玩。」 「…………」 瞬间,武抿起了嘴唇。 胡桃猛然抬起头来,反射性地道歉。 「啊,对不起。」 「不……」 月光的名字是禁忌。 当她察觉时,已经太迟了。 胡桃也和武一样抿起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 ——我是白痴吗? ——居然不小心提起月光。 ——啊,我这个白痴白痴白痴白痴! 胡桃在脑中想像着猛捶自己的画面。蛋糕套餐送上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便缓和下来。 放在武面前的是咖啡和苹果派,放在胡桃面前的则是红茶和草莓蛋糕。 胡桃看着武把牛奶加入咖啡中,决定开口询问昨晚就想问的某个问题。 其实昨晚她一想到明天就要和武一起去赤坂,根本睡不着觉,所以事先设想了各种聊天话题。 但是一到当天,她却几乎都说不出口,净说一些无聊的话。 「欸、欸……」 「唔?」 胡桃下定决心.抬起头来;只见武拿起苹果派,三口便吃光了,对她歪了歪头。 胡桃看得出神,发现武不可思议地回望着自己,连忙摇了摇头。 「呃、呃……我是想问你,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 「以后?」 武一面喝咖啡,一面反问。 胡桃俯视着尚未开动的蛋糕。 她拿起叉子,轻轻插入前端部分,回答: 「以前……不都会有一些模糊的未来展望吗?像是高中毕业以后上大学,然后就业之类的。可是现在这些展望好像全都消失了。」 说着,胡桃吃了口蛋糕。 甘甜的香气和味道扩散开来,她觉得自己似乎冷静一些了。 她抬起头来望着武,只见武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似乎是在催促她说下去。 「我觉得……好像站在一个不安定的地方,对以后的事一无所知……」 胡桃对于身为魔法师的未来感到不安。 一切都和从前描绘的不一样,她已经成了不同世界的人了。 这个烦恼只能找境遇相同的武商量。 「我觉得加入〈赤龙〉好像也不错,你觉得呢?」 胡桃询问,她认为武的答案就是自己的答案。 ——我已经决定要跟着武。 ——就算武选择的是〈巫师气息〉也一样。 「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武的回答相当简洁。 但是从他的表情看来,他似乎真的很烦恼。 胡桃微微一笑。 「对啊!不用急。」 选择哪个联盟加入,只要在就读昴魔法学院的期间内决定好就行。 胡桃将蛋糕切块送入口中,过了片刻之后,武平静地说道: 「……五十岛。」 「什么事?」 胡桃的视线从蛋糕移向武,四目相交的瞬间,武撇开了眼睛。 「不,没什么。」 武盘起手臂转向旁边,胡桃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武欲书又止,让她十分挂宪。 「欸,武……你有什么事想问我吗?」 面对胡桃从下方而来的追问视线,武皱起眉头。 「五十岛,你和那家伙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家伙?」 胡桃完全不懂武在说谁,露出讶异的表情;经过数秒之后,武才喃喃说道: 「…………狼神。」 胡桃眨了眨眼,反问: 「你是说狼神鹰雄?」 「嗯。」 武冷淡地面向一旁,肯定了胡桃的问题。 「……什么事……也没发生啊……」 胡桃喃喃说道,武立即反驳: 「你说谎。」 这句话既果断又一语中的,胡桃不由得气愤地说道: 「我只是请他教我魔法而已!」 这是实话,但武又继续追问: 「为什么找上他?」 胡桃撇开脸。 「这已经不重要了吧!反正狼神鹰雄回到〈引路人〉了。」 这也是实话。 他已经从昴魔法学院消失了。 然而,武却用强烈的眼神注视着胡桃,说道: 「他很危险,你最好别再和他见面。」 「……………」 一瞬间,胡桃以为武知道徽章的事。 狼神鹰雄离开魔法学院前,留下了联系自己的大门。 他把〈引路人〉的门房徽章交给了胡桃。 他说胡桃随时可用徽章联络他。 胡桃无意识地看了自己的包包一眼。 虽然她毫无使用徽章之意,却又无法丢掉,只能一直留着;而现在徽章就放在包包里。 「五十岛?」 听了武的呼唤,胡桃连忙抬起头来,明确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遵命。」 「干么?你生气了啊?」 「我没生气。」 武以为他太唠叨,惹胡桃生气了;胡桃对他摇了摇头,将叉子插在蛋糕上。 「五十岛,我知道你很不安,也知道你突然被拉进莫名其妙的世界,感到很混乱。」 武一面拚命思考,一面说道。 胡桃嘟起嘴来,默默聆听。 胡桃内心暗想:如果武是在忌妒狼神就好了。 然而,此时武的脑中所想的,却是透过「恶梦」而作的梦。 如果那是预知梦,或许有一天,胡桃会因为某人而受苦。 而那个人或许就是狼神鹰雄。 武一面凝视着猛刺蛋糕的胡桃,一面在桌下握紧拳头,断然说道: 「不过,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武……?」 胡桃惊讶地拾起头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 武露出了平时从未露出过的可怕表情,见状,胡桃手拿着叉子,忍不住缩起身子。 「欸,你是不是作了什么关于我的预知梦……」 瞬间,突然有个冰冷的触感掉到膝 盖上,胡桃忍不住尖叫。 「呀!」 「怎么了!?」 武瞪大眼睛。 「蛋糕掉了!」 胡桃歪着嘴巴,俯视裙子。 「唉……原来是这种小事啊!」 「才不是小事呢!怎么办?」 惊讶地起身的武又坐回座位上,胡桃则是慌慌张张地用湿巾及手帕擦拭裙子。 「不行,扩散开来了。武,我去化妆室洗干净。」 虽然拿掉了蛋糕块,但是鲜奶油已经沾到裙子,油渍立刻渗透,留下了痕迹。 望着起身冲进店里化妆室的胡桃,武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数分钟后。 「武~」 胡桃一脸悲惨地返回。 「五、五十岛……你……」 淡鲑鱼粉色的迷你裙变得湿答答的,胡桃回到座位边,摊开裙摆给武看。 「奶油是洗掉了,但是裙子被水弄湿了。」 「真拿你没办法,过来吧!」 武招了招手,叫胡桃靠近,并从口袋中拿出手帕,压在裙子上。 「对、对不起。」 「没关系。」 在用力压挤之下,手帕立刻吸收水分,转眼间变得和裙子一样潮湿。 此时,武发现湿掉的裙子变得有些透光,底下的粉红色物体清楚可见。 ——……咦? 透过光线可看见柔软大腿上方的粉红色内裤。 就连装饰用的白色蕾丝都一览无遗,武忍不住往后仰。 「哇!」 高声大叫的武吓了胡桃一跳,她歪了歪头。 「怎么了?武。」 「……没、没事…………」 武把自己的手帕塞给胡桃。 接着,他撇开视线,连珠炮似地说道: 「光、光靠手帕擦不乾,这样你会感冒,我们还是回去吧!」 「咦!?」 听了武的话语,胡桃发出抗议之声。 「干么?已经买完棉花糖,可以回去了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还有想去的地方……」 胡桃悄悄地把手伸进口袋,握住里头的小纸条。 上头写满了今天的行程。 「很急吗?」 武询问,胡桃摇了摇头。 「不,不急。」 胡桃失望地低下头来,武看她可怜兮兮的,便说道: 「那下次我再陪你去。」 「真的!?」 胡桃开心地抬起头来。 「嗯,今天先回去吧!」 武站起来的同时。 「嗯……哈啾!」 胡桃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来,穿我的外套吧!」 武把披在椅子上的大衣拿给胡桃穿。 现在才三月,胡桃却穿着迷你裙,上半身穿的也是短版外套。 武的大衣长度大约到胡桃的膝盖,刚好可以遮住湿掉的裙子。 他的内心松了口气,说道: 「用这里的厕所里的镜子太显眼了,我们最好再走一段路,没问题吧?」 「嗯。」 胡桃披着武的宽松大衣,开开心心地迈开脚步。 突然,胡桃回过头来说道: 「武。」 「唔?」 「谢谢……」 这句感谢的话语声音小得几不可闻,但武却笑逐颜开。 玩笑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不不不,只要能为公主效劳,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喂!」 回过头来的胡桃作势用长袖大衣殴打武。 「哈哈哈!」 武也放声大笑。 这个玩笑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懂。 这是小学在学艺会上演的话剧中,骑士拯救被怪物袭击的公主时所说的台词。 扮演公主的胡桃当天居然忘词,而扮演骑士的武则一如角色,为了帮她,拚命回想两人份的台词。 从那以来,每当胡桃出了什么纰漏,武总是会半开玩笑地说出这句台词。 胡桃原本有些不满,但是走出咖啡馆时,却不由得跟着武一起微笑。 第四章 黄昏的决斗 the duel of dusk 三月过了一半,武又被叫到了学院长室。 「听说你已经学会『干劲』了?」 武刚走进学院长室,学院长劈头就是这句话。 「对。」 武点了点头。 但是他的脸上却流露出不安。 其实他是在两天前刚学会这个防御魔法的,前天晨练时成功了一次,今天早上成功了三次。 学院长应该是向相羽十问来的吧!武很希望学院长等他更熟练一点之后再叫他前来。 学院长手一挥,用简单的魔法将占据房间中央的沙发和桌子移到一旁。 接着,她朝着武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让我看看。」 闻言,武紧紧地抿起嘴唇。 他练习「干劲」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本来这个魔法并不是一个资历不满一年的魔法师该学的。 十和六也对武说过;然而,既然这是收服薄暮的唯一方法,武也只能每天不间断地勤练这个防御魔法。 起先,每当武同时发动两个魔法的瞬间,魔法便会在手中爆炸,武自己也被震得老远。 他的全身都是瘀青,有好几次甚至撞上体育馆墙壁,昏倒在地。 但是他从没想过要放弃。 因为有十和六在。 他们常趁着练习的空档发动「干劲」给武看,并指出武的问题在哪里,鼓励他有志者事竟成。 他们每天都抱持着和武一样的热诚替武加油。 十告诉武,同时使用三个魔法,就和弹钢琴差不多。 右手、左手及脚各自动作,演奏出一首曲子。 曲子越复杂,需要的技术就越高深。 近乎初学者的武一下子就要演奏高难度曲子,是不可能的。 唯有每天练习才能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这半个月来,武心无旁骛,成天都在学习「干劲」。 即使如此,他的魔法仍不完美。 武走到房间中央。 此时,学院长的视线停留在武腰问的剑上。 「七濑,把薄暮放到地板上。发动『干劲』不需要化身。」 武立刻朝剑带伸出手。 ——的确,「干劲」是基本魔法的应用招,没有化身也能发动。 过去练习时,薄暮都是挂在腰间的。 然而,武还是依言解下薄暮,放在脚边的地板上o 光是这样,就让武的不安变得更加强烈。 他必须在异于平时的场所及异于平时的人面前,不用薄暮,发动高段防御魔法。 武的额头冒出汗水。 来到房间中央,他越发紧张了。 学院长默默地凝视着武。 武意识到学院长的视线,缓缓地呼吸,闭上眼睛。 他放松身体,站在中央。 ——只要照着十做的那样,照着今天早上做的那样去做就行了。 在发动魔法之前,武先在想像中对自己施展「干劲」。 接着,他睁开眼睛,将视线放在自己的正面。 「『干劲』!」 随着紧绷的尖锐声音,武的全身喷出了薰衣草色的魔力。 同时,相互交织的三个魔法阵在他的脚边浮现。 包覆着武的魔力粒子闪闪发光,一瞬间膨胀起来,彷佛就要四散;但是在武拚命控制之下,又被拉了回来。 武的魔力如皮膜一般包住全身,约过了二十秒才稳定下来。 防护、增强、集中三种魔法同时发动,一时间,武有种自己变成天下无敌的感觉。 「干劲」的效果因人而异,通常可维持二十五分钟左右。 但是武只能维持十五分钟。 他用和魔力粒子同样颜色的紫色眼睛看着学院长。 学院长回望着武,表情丝毫未变。 她缓缓地在武周围顺时针绕了一圈。 接着回到正面,说道: 「好,我允许你今晚和薄暮决斗。」 「…………」 武的脖子又冒出了新的冷汗,这不光是发动魔法造成的。 学院长无视于紧绷僵硬的武,说道: 「我会叫相羽十当见证人。一般和化身战斗,只需要一位系统魔法任课教师在场即可,但是和薄暮决斗必须在你睡着的状态之下进行,所以至少需要两个人。」 「呃……」 武设法打断学院长。 不然学院长铁定会滔滔不绝地说明下去。 如果一有疑问不马上问清楚,武怕自己会不了了之,在一头雾水的状态之下进行决斗。 「什么事?」 学院长抬起脸来问道。 「您刚才提到任课教师,那另一个人就是一氏老师罗?」 面对武的问题,学院长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由我代替他。」 「……这样也满……」 武忍不住转向一旁嘀咕。 「你说什么?」 「没事。」 学院长带着不接受任何抗议及异议的冷淡表情,继续说道: 「方法有好几种,我选了危险性最低的一种。首先,要让你和平时一样,进入深层睡眠。我会对你施展强一点的魔法,以免你半途醒来。」 武默默地点头。 「接着,我会用魔法隔绝空间,让薄暮一直维持现身状态。这个魔法可以让她看不见我们,由于必须持续施展,我会留在原地待命。」 武明自学院长的意思了。 人形的薄暮只有在武睡着时才会出现,而且一有旁人在场,她就会立刻消失。 学院长正是要用黑暗魔法阻止她消失。 「在梦中,你会一如平时地作预知梦;这时候,化为人形的薄暮一定也会在场,你要困住她,向她挑战。或许她会主动攻击你也说不定。」 学院长眯起眼睛。 「无论梦中呈现什么状态,都不能让你丧命,所以相羽同学会介入辅佐。」 突然出现的名字让武瞪大了眼睛。 「介入……十也会进入梦中吗?」 「对,所以要是你中途醒来可就麻烦了。」 ………」 武困惑地想像这种情景。 的确,光是想像把人留在梦中会有什么后果,武就毛骨悚然。 学院长继续说道: 「我顶多只能给你三小时的时间收服薄暮。如果三小时过了还无法成功,我会先从外头救出相羽同学,再强制让你醒来。」 学院长一口气说到这里以后,才进行确认: 「你有任何问题吗?」 武的脑中因为各种疑问而大为混乱,他一面思索,一面问道: 「请、请问……」 「嗯。」 「是在梦中战斗,对吧?」 虽然武问的是个可想而知的问题,但学院长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 「没错。」 武叉问道: 「那最坏的情况,应该不至于死掉吧?」 就武的看法,在梦中即使受伤或死亡,应该也不会对现实中的身体造成伤害;即使出状况,只要学院长强制唤醒自己,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然而,学院长却断然否定。 「即使在梦中,你作的是具有魔法力量的预知梦,难保绝不会死。如果相羽同学在梦中死亡,他的死将会变成现实。」 武毛骨悚然,忍不住咬紧嘴唇。 他没想到这一点。 学院长 补充说明: 「不光是相羽同学,你也很危险。因为光是让薄暮现身,就得用掉你许多魔力;在梦中战斗时,薄暮使用的魔力也都是你的,你必须持续消耗两人份的魔力。而这在现实中的意义,便是你的魔力枯竭。」 用不着学院长说完,武也知道这代表什么。 失去了所有魔力,人就会死。 「你必须尽快醒来才行,所以这次我才会做出这个判断,使用强硬手段让相羽同学进入梦中。」 武吞了口口水。 他不知道自己的恐惧是来自于死亡还是与薄暮战斗,总之他很想逃走。 很想说「我办不到」。 但是,当他抬起头来,却发现学院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 虽然貌似国中生,却总是带着成熟眼神的学院长微微流露出忧虑的神情,担心地看着自己。 武把到了嘴边的话语吞了下去。 他换了个想法:现在该处理的不是不安,而是薄暮的问题。 武说道: 「既然是梦,应该可以任我想像,制造有利于我的情境吧?」 这么一来,或许可以抢得先机,抓住薄暮。 武是这么想的。 然而,学院长摇了摇头。 「应该不可能。梦中可说是薄暮支配的世界:作梦的力量来源虽然是你的魔力,但梦境本身却是薄暮制造出来的,所以无法随你摆布,你最好牢记这一点。」 「…………」 武的心情宛若听到了最后通牒,不由得垂头丧气。 「要是我输了……」 要是我输了,会怎么样?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 「不,没什么。」 武否认自己的话语,又把话吞下去。 问这种懦弱的问题有什么用? 「…………七濑同学。」 学院长沉默片刻之后,开口说道。 「是。」 武抬起头来。 学院长笔直地望着武,一脸气愤地瞪着他。 「你绝对不会死,我保证。」 那是无可动摇的坚定声音。 武大为震惊,猛省过来,回望着她。 ——我干么胡思乱想啊? 武为了自己的愚蠢而露出微笑。 ——这个人可是昴魔法学院的学院长耶! ——这么厉害的人主动说要支援我。 武立刻挺起腰杆,行了个大礼。 「谢谢。」 低下的头前方,传来学院长稳重的声音。 「这句话我想等到结束以后再听。」 「是。」 武露出笑容,表示了解。 ☆☆☆ 晚上十点。 平常这个时段,昴魔法学院的保健室里连个人影也看不见,但现在却是灯火通明。 待全员到齐之后,学院长走上前来。 「好,开始吧!」 学院长依序望着齐聚一堂的众人。 她的视线停留在某个女学生之上。 「话说回来,没想到来的不是相羽同学,而是他的妹妹……」 六一脸抱歉地垂下头来。 「对不起,学院长,我哥大概是太累了。」 本来在场的应该是相羽十,但是今天下午他发现自己感冒发烧,所以才临时改由六前来保健室。 「我、我会加油的!」 六举起拳头说道,学院长叹了口气。 「没办法。」 接着,学院长又望着六身旁的另一个不请自来的女学生,说道: 「那五十岛同学又为什么在这里?」 这回轮到武说明。 「呃,因为……我不小心说溜了嘴,她很担心,所以才跑来的。」 胡桃抓住身旁的武的手臂,带着「我死也不回去」的表情盯着学院长看。 学阮长又叹了一口气。 「好吧!那么五十岛同学,请你站远一点。」 「是。」 得到学院长的许可,胡桃露出了笑容。 学院长只是懒得争论而已。当她看见下一个不该在场的人物,她已经不光是叹气,而是浑身无力地垂下肩膀,说道: 「为什么你也在场?兵头老师。」 兵头七海双手放在嘴边,装出令人作呕的可爱模样,回答: 「讨厌~~~你叫我今晚把保健室借给你,害我以为是那个意思嘛~」 「我不想思考是什么意思,总之不是。」 学院长冷淡地反驳。 「嗯,你好坏!」 七海用手指戳着学院长的胸口,学院长挑了挑眉。 「学生很害怕,请你也站远一点。还有,在结束之前,死也别开口说话。」 学院长连珠炮似地说道,从七海身边退开。 「我可以帮忙啊!」 「不用了。」 七海的提议也被她断然拒绝。 「哎呀!桃桃!」 听见七海用这个讨厌的称称呼自己,学院长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瞪了一眼,七海才乖乖闭上嘴巴。 「好,七濑同学,你先躺到床上去。」 「是。」 在学院长的呼唤之下,武走向床铺。 他已经将薄暮从剑带解下,拿在手上。 武把剑立在床边。 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躺到床上的感觉很奇怪,但武还是乖乖躺下。 「我会对你施展强一点的睡眠魔法。放松你的身体。」 学院长说道。 武仰望上方,只见七海从学院长身后探出头来。 「等一下,桃桃。」 七海抓住学院长的肩膀制止她。 「找说过了吧!?叫你死也别开口——」 在学院长愤怒地转过头来之前,七海说道: 「我来帮这孩子入睡,桃桃,你去做下一个准备吧!」 七海的表情异常地认真,武也看见了。 她似乎在担心什么。 学院长像小孩一样嘟起嘴巴。 「…………真是的,我都说过我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 她小声嘀咕,往后退开,和七海换手。 「好吧!就交给你。」 学院长说道,七海欢欢喜喜地站到床边。 「好啦,交换选手。兵头老师的诊察时间到了~」 七海做出卷袖子的动作,显示她的干劲。 「……呃、呃……」 武发出不安的声音,七海硬是用手捣住他的脸,让他闭上眼睛。 「好了好了,眼睛闭上。不会痛啦!」 她迅速地对尚未做好心理准备的武施展魔法。 「『乘着月夜的波浪,流浪于梦境与现实的泡沫之间。』」 在咒语作用之下,七海的手掌发出了蓝色光芒。 蓝色光芒犹如波浪一般,在武闭起的眼里摇荡。 突然,有道宛若摇篮曲的波浪声传来。 波浪声在脑中起起落落,随着一定的节奏作响。 七海的声音以诱人人眠的音程从远方传来。 「『如行云流水一般摇荡。』」 彷佛有人拉着武的脚,将他拉进温暖的海水之中。 武的意识犹如坠入深渊,变得断断续续。 七海略微移开捣住武的手,这回不只眼睛,武的全身都被大量释放的魔力覆盖了。 「『枕头浪潮!』」 一个状似半透明水球的大 袋子出现,蓝色魔力粒子大量从中流出。 站在七海背后的六等人也看见武动也不动地沉睡着。 大量的蓝色魔法粒子就像真正的水波一样,一面反射光芒,一面在袋中摇荡。 然而,武似乎并无窒息感,胸膛平缓地上下起伏,睡得又香又沉。 施展完魔法之后,七海往后退了一步。 学院长立刻下了指示。 「所有人都离开房间。」 「「「是。」」」 七海、六和胡桃从保健室走到走廊上。 殿后的学院长在离开房间之前又回过头去,看着躺在水球中的武。 待薄暮化为人形发动「恶梦」之后,接下来就轮到她上场了。 学院长走到走廊上,轻轻地反手关上门。 五分钟后。 学院长先在走廊上进行准备。 如果贸然开门入内,被化为人形的薄暮察觉,可就功亏一篑了。 学院长从胸袋中拿出自己的化身——铅笔,拔下防护用的笔盖,变为短枪。 为求慎重起见,咒语全都是小声念诵。 短枪浮上空中,轻轻地旋转一圈,在保健室大门中央画出了一个黑色的圆。 她把那一小部分的空间切断了。 学院长窥探圆洞。 透过圆洞,可看见保健室内部。 保健室中出现了一道刚才没有的身影。 有个少女站在床边。 她的全身带着紫色粒子,仰望天空,一动也不动。 学院长手一挥,瞬间将切断的空间复原,消去了圆。 她立刻进行下一个步骤。 学院长现在完全看不见周围的事物。 她必须如此专注,否则这个魔法可能会失败。 七海、六和胡桃为了避免打扰学院长,纷纷退到了十公尺之外的走廊转角处,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刺人的紧迫感。 学院长在保健室门前做了个深呼吸。 门后便是保健室。 她祈祷,但是并没有祈祷的对象。 打包票保证绝不会让武丧命的人是自己。 但是,这世上并没有真正万能的魔法师。 学院长缓缓地将憋住的气息吐出来,并带着锐利的眼神抬起头,操作化身。 「『半球领域』!」 这道声音并未压低,清楚地在走廊上回荡着。 或许保健室里也听见了。 然而,强力的结界屏障已经于刹那间包覆了保健室,即使察觉也来不及采取行动。 宛若黑色布幕从天而降一般,整个保健室连同走廊的一部分沉没于扉障之中。 六虽然目睹全程,但是速度快得她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浮在学院长面前的圆规型短枪刺入了保健室大门,以剌入点为圆心,笔脚转了一圈,画出一个黑圆;同时,某种物体从圆内渗透出来。 状似黑色颜料的物体从圆内大量外流,将保健室包覆于半球体中。 学院长喘了口气,肩膀剧烈地上下起伏。 她用单手操纵化身,将化身拉回自己身边;转眼间,化身就变回了平时的铅笔姿态。 她的结界魔法近乎完美。 使用黑暗魔法的魔法师几乎都能够制造结界。 结界的效果各有不同,如果只是要制造无法出入的墙壁,其实并不困难。 可以设定条件,只让符合条件的人通过墙壁。 然而,学院长的结界不只影响空间,还可以影响时间。 她可以切割空间,使空间内外侧的时间不一致。 时间是种不可思议的玩意,即使是完全相同的场所,只要有零点一秒的时间差,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场所,化为彼此无法干涉的空间。 学院长将铅笔放入胸袋,呼唤走廊转角处的三人。 接着,她打开门,走进黑色半球包覆的保健室。 使用这个魔法,从外入内的人可以干涉内部的事物,反之则否。 宛若睡美人的故事一般—— 王子走进沉睡的城堡,城堡中的时间仍然冻结着。 但是王子却能四处走动。 相同的情形也发生在这里。 保健室中一片昏暗,没有任何变化。 除了站在床边的少女之外。 四人进入室内时,少女宛若铜像一般,一动也不动。 「相羽同学,准备好了以后请告诉我。」 学院长说道,六点了点头。 「我准备好了,学院长。」 学院长要六站到床前,自己则站在她的后方。 化为人形的薄暮就站在两人身旁,但是想当然耳,她并未察觉两人。 六和学院长互相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 学院长牵起六的手,放在水球中的武的胸口。 接着,又把自己的手放到六的背上。 学院长无声地念完冗长的咒语之后,立刻发动魔法。 「『潜入』!」 六的身体被学院长的黑色魔力粒子包覆,下一瞵间,便从现场消失了。 ☆☆☆ 「他们在做的事好像挺好玩的。」 瓦尔蕾特·诺斯把动物饼干放入口中,露出笑容。 她正位于黑暗魔法制造出来的另一个结界中。 其他三人则是在八张杨榻米大的房间里做自己的事。 穿着粉红色花边女仆装的国中生狐冢葵捧着整组茶具走过来,轻轻放到桌上,说道: 「薇女士,茶来了。」 「谢谢你,葵。」 「不客气……」 被道谢的葵脸颊微微泛红。 离白色桌子不远处,犀川洋平盘坐在地毯上,歪头说道: 「让他们继续下去没关系吗?」 犀川这么问,是因为他们鲜少这样袖手旁观。 他们刚才在观看保健室。 看着武躺到床上,被睡眠魔法催眠,以及学院长用黑暗魔法制造结界。 黑色布幕般的结界覆盖保健室后,他们便看不到里头的情况了,因此洋平一脸无聊地仰望瓦尔蕾特。 瓦尔蕾特一面吃饼干,一面回答: 「那当然!如果七濑武因此变得能够自由运用『恶梦』,我们不就赚到了吗?」 闻言,另一个人——鸭志田稔从离他们两人各有一段距离的位置说道: 「他老是和〈巫师气息〉的人混在一起,看起来不像会加入〈引路人〉。」 听了洋平和鸭志田两人的话语,瓦尔蕾特皱起眉头来。 「你们不懂啦!那孩子什么都还不知道。」 「那小子……有什么秘密吗?」 洋平询问。 葵拿起茶壶,一面将红茶倒入杯中,一面说道: 「出生的秘密之类的?我最近迷上从前的少女漫画。」 「你真可爱耶!葵。乖,乖。」 听了葵这番女孩子气的话语,瓦尔蕾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薇女士~」 葵开心又陶醉,红茶不小心溅了出来。 她连忙拿抹布擦拭桌子。 瓦尔蕾特看着她说道: 「不过,你猜中了一半。其实倒也不算秘密,问题是在于大家都知道,只有本人不知道。再说,说不定掀开这层薄皮之后,里头还有其他秘密呢……」 她乐不可支地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洋平皱起眉头来。 「薇女士,有小鬼头在场,请别露 出那么淫荡的表情。」 听了这句不容忽视的话语,葵狠狠地瞪了洋平一眼。 「谁是小鬼头!?」 见洋平相应不理,葵冲过来猛捶他的头。 「我不是小鬼头!」 「是,是,你不是小鬼头,是小不点。」 「喂!」 两人吵得正火热时,鸭志田不知在忙什么。 洋平察觉了,把脸转向鸭志田。 「你在干么?」 「做工艺。」 鸭志田回答。在他的面前,用乐高积木组合而成的边长一公尺箱形物体正逐渐成形。 「哇,好厉害。」 葵走上前来一探究竟。 那是个中空的四角框。 有四只脚支撑,呈站立状态,但是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鸭志田抱起它来,搬到瓦尔蕾特的桌子前。 接着,待众人就座之后,他摊开双手说道: 「各位,上映会即将开始。」 「我等好久啦!」 「好期待!」 瓦尔蕾特和葵喜孜孜地转向前方。 「要用这个看什么啊?」 洋平询问,葵冷冷地打断他。 「洋平,闭嘴。」 想当然耳,洋平无法容忍这种行为。 「葵!你要我捏你软绵绵的脸颊吗?」 洋平活动双手手指,做出捏脸颊的动作给葵看。 葵抓住身旁的瓦尔蕾特。 只有鸭志田依然一派冷静,望着两人说道: 「请务必安静观赏。」 「是、是!」 洋平面露苦笑,鸭志田一如往常,坚守自己的步调。 「片名是……『黄昏的决斗』。」 鸭志田说道,背向洋平等人。 他的正面是亲手打造的积木四角框。 「首先由我施展魔法。」 鸭志田伸出双手,让手中的数个乐高积木浮上空中。 「『解除』!」 粉绿色的魔法粒子从他的身体喷出,凝聚到积木之上。 「『 3……2……1………………』」 在他倒数期间,积木一一结合,化为一个长方形物体。 「『开始』!」 鸭志田刚念完咒语,成形的遥控器便自动按下电源键,眼前的四角框中央出现了画面。 那画面便如结束播映的电视画面一样,一面发出沙沙声,一面播放着黑白杂讯。 「接下来轮到我。」 这会儿开口的是坐在位子上的瓦尔蕾特。 鸭志田离开萤幕,往边缘的空位坐下。 「『解除』!」 瓦尔蕾特的手中出现了扑克牌,但她随即将所有牌消去。 并念出不在手上的扑克牌号码。 「『方块6,运作』。」 她在手中释放蓝色魔力粒子,并朝着鸭志田制造的萤幕吹去。 「『渗透』!」 在咒语作用之下,黑白画面变为鲜明的彩色画面。 『你在哪里?薄暮?』 连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哇!」 葵发出感叹的声音。 「收讯品质良好。」 鸭志田点了点头。 「我这边的状况也不赖。」 瓦尔蕾特微微一笑。 看着画面的洋平眨了眨眼,向两人问道: 「这是七濑的梦?」 画面中的武频频环顾四周。 『你在这里吧!?薄暮!!』 他大声呼唤自己的化身。 瓦尔蕾特面露笑容,轮流望着三人。 「多亏了大家帮忙。先是洋平带他到〈赤龙〉,再来是葵泡了好喝的红茶,最后是鸭志田打造了能够观看梦境的电视。多亏了大家合力,才能成功。」 「不敢当,这全是您出的主意。」 鸭志田一板一眼地回答。 葵也猛烈点头赞同。 「没想到会这么成功……」 洋平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光景。 「不枉我大费周章让他喝下我的扑克牌。」 如瓦尔蕾特所言,武的体内藏有在〈赤龙〉总部时连着红茶一起喝下的扑克牌。 瓦尔蕾特的幻术魔法「黑杰克」不光是能够幻化出人像牌上的人像而已。 数字牌称为追踪牌,能够随时掌握体内放牌之人的动向。 当然,要放入追踪牌,必须接近对象才行。 尤其是拥有强力号码的追踪牌。 像泥人这类物体,可用魔法投掷效力较弱的牌,硬生生地插入体内;但是对象是人类的话则不然。 被放入追踪牌时,会产生不小的冲击。 这是因为他人的魔力进入体内之故。 放牌的方法有很多,这次瓦尔蕾特用的方法是让对象喝下施了魔法的红茶。 她放进武体内的是方块6。 一旦成功把牌放人体内,除非瓦尔蕾特主动取出或是她死亡,否则追踪牌的效力永远不会消失。 被放入追踪牌的人会多出一颗小小的痣,但是几乎没人能够发现如此细微的身体变化。 不过,实际上,大费周章放入追踪牌,能做的事并不多。 因为这个魔法可同时持续发动四十张牌,花费的魔力微乎其微。 花费的魔力多寡因牌的强度而异;最强的黑桃a是放在龙泉寺和马体内。 不但可确认他的位置、心跳数及体温,还可从固定角度观看影像及窃听。 放人体内的追踪牌会与对象的魔力略微融合。 瓦尔蕾特过去从没想过要观看放入追踪牌的人所作的梦。 当然,她也从未这么做过。 这是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她面露微笑。 现在的她正是世上最了解七濑武的人。 ——薄暮必定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她如此确信。 ☆☆☆ 武正在体育馆里准备晨练。 还没有半个学生到来。 是我太早来了吗?武迷迷糊糊地暗想,此时,他听见了有人跑过来的脚步声。 「武!」 六在体育馆的双开门前方呼唤他。 武望向她,歪了歪头。 她穿着制服。 「六?」 而且她穿着室外鞋就走进体育馆里来了。 平时的六绝不会这么做。 武正觉得奇怪,六却跑过来,劈头就问: 「真的吗!?」 武反问: 「咦?什么?」 她皱起眉头来,连珠炮似地说道: 「你吃我的巧克力时咬断了牙齿!是真的吗!?」 「…………呃……」 武一脸错愕,六继续追问: 「是真的吗!?」 武回想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视线四处游移。 她说的应该是上个月情人节时送的巧克力。 收下的当天,武回到宿舍后就立刻享用,但是和胡桃的巧克力相比,六的巧克力实在很硬。 武奋力一咬,居然把牙齿咬断了。 前几天和胡桃一起去买白色情人节用的回礼时,武拿出来当笑话说,想必是传到了六的耳里。 ——糟了。 武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讲出来。 「我、我………」 六的嘴唇直 发抖。 「对不起——」 她双手合十,像是膜拜武一样,哭丧着脸仰望着他。 「不……呃……我完全不在意……」 断的并不是门牙,而是旁边的牙齿,乍看之下根本看不出来,武真的完全不在意。 此时,门口又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武,这边。」 武抬起头来一看,站在那儿的是六。 一样穿着制服。 「咦?六?有两个六……?」 另一个六和刚才一样跑过来,抓住武的手臂。 同一瞬间,刚才的六化为淡紫色粒子,消散无踪。 剩下的六说道: 「薄暮不在你身上。」 武也察觉了,觉得不可思议。 刚才自己明明还在体育馆里准备晨练啊! 为何薄暮不在腰问? 六皱起眉头,询问武: 「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武询问,六眨了眨眼。 「这里是梦中啊!武。」 「梦中…………?」 「我们为了收服薄暮,要和薄暮战斗。快想起来。」 经六这么一说,武总算明白了。 「对喔!我被兵头老师施法,睡着了……」 「嗯。」 六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突然,她微微撇开视线,在武面前扭扭捏捏,一副难以殷齿的模样。 「呃、呃……对了……」 「怎么了?」 「刚才的我……」 「刚才的?」 武不懂她在说什么,歪了歪头。 六频频拉扯自己的制服衣摆,说道: 「说、说的巧克力,指的是情人节巧克力吧?」 武的脸上浮现动摇之色。 「呃……」 「你咬断了牙,是真的吗?」 六垂着头问道。 「…………呃,这件事等到回去以后再……」 「所以是真的罗!? l 六猛然抬起头来,突然从两边抓住武的脸颊, 「给我看看!」 「哇!等等,六!?」 六固定住武的双颊,硬生生地扳开他的嘴巴;武发出呻吟声。 六不管三七二十一,窥探他的口中。 「啊!真的!牙齿断了一小截!」 「所、所以我才说……」 六和抓住脸颊时一样突然地放开手,后退几步,整张脸皱了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对不起~~~~~」 她双手合十,宛如膜拜似地道歉。 武摸着自己的脸颊,忍不住嘀咕: 「不必连这种时候都发动预知吧……」 「真的很对不起~~~」 六再度道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是和胡桃一起做的,为什么我的巧克力却变得和石头一样?我有试吃过耶!的确,有几颗比较硬,但是谁知道居然会比牙齿还硬?我真的没有厨艺天分,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六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武面露苦笑: 「好了,我真的没事啦!」 六吸了吸鼻子,垂头丧气地说道: 「下次我一定会成功的。」 「嗯,我拭目以待。」 武也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武和六四目相交。 ——下次……? 他们察觉这是指明年的情人节,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呃、呃……那我们走吧!」 「对、对啊!嗯,老是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两人酝酿出奇妙的气氛,一起走向体育馆外。 走出体育馆的武再度认识到这里是梦中。 体育馆外本来有道通往校舍的楼梯,但现在两人面前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色。 武和六位于市区中。 是武在现存世界时居住的市区。 爬上几条巷子前的坡道后,就是武的家。 六也认得。 「你家就在那边吧?」 然而,武却站在没有半辆车经过的道路中央,望着天空说这: 「最好别去那边。」 「…………」 六凝视着武的脸。 「虽然没有明确的根据……」 听了武说的话,六指着反方向说道: 「那我们去那边看看好了。」 六迈开脚步,武也跟上。 天空变为阴森恐怖的夕暮。 暗紫色从两端逼近泛黑的红色。 犹如渲染过后的橘色月亮朦胧地发着光。 然而,这样的光景不过一眨眼,又变为炫目的夏日天空。 「你看,是海耶!」 六高声叫道,奔向前方。 武和六突然被传送到其他地方。 那是某个海岸,右手边可看见往海面延伸的石造堤防,正面则是一片湛蓝的大海。 天空变得一片晴朗,一样透着水蓝色。 ——梦就是这样。 武环顾四周。 他对这个海岸没印象。 ——这只是单纯的梦?还是这也是预知,有一天我会来到这里? 正当武思索之时,沙滩方向传来了尖叫声。 「呀!」 「六!?」 仔细一看,把脚泡在海里的六突然变了副模样。 她穿的本来是制服,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泳衣。 「咦?咦?怎么回事?」 六也一头雾水地俯视着自己。 「呃……」 武盯着她,眨了眨眼。 除了被小布块覆盖的部分之外,她几乎是赤身裸体。 六发现武正在看,猛省过来。 「该不会是你……」 「不是、不是!我什么也没做!」 这里是武的梦中。 六似乎认为她突然身穿泳装,是因为武心怀邪念所致。 她直瞪着武看,武觉得好像整颗心都被看光了。 他明明没做任何亏心事,却下意识地撇开脸。 「真伤脑筋。」 六用手臂盘住外露的肚子,加以遮掩。 「别一直盯着我看。」 在六的命令之下,武面向一旁,乖乖回答。 「是、是……」 其实他很想多看几眼,但现在还是乖乖遵命为妙。 「幸好手枪还在。」 听了这句话,武偷偷瞄了六一眼。 虽然变成泳装,枪带依然紧紧地绑在她的大腿上。 ——会变成泳装,真的是因为我心怀邪念吗? 武开始怀疑自己。 ——或许我在无意识间这么想过。 不无可能。 毕竟武也是个正值青春期的男孩。 正当武对自己的理智疑神疑鬼时,六突然大声叫道: 「武!你看那边那个女孩!」 武也惊讶地望去。 只见石造堤防上有个刚才并不在场的女孩坐在那儿。 她一面摇晃双脚,一面看着他们。 然而,在两人的视线注视之下,女孩立刻起身,默默地拔腿跑开。 「啊!」 「喂,等等!」 武和六慌忙追赶。 然而,女孩跑出海滩,奔向道路。 「她想逃走!没办法,武,过 来!」 「咦?」 跑在前方的六停下脚步,待武追上后,便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六背过身去,形成背着武的姿势。 「咦咦!?」 正当武感到困惑之时,六让武从背后抱住她。 待武的手臂环住可直接感受到肌肤触感的肚子之后,她从大腿的枪带中拔出手枪。 「抓好!」 武立刻意会六想做什么,连忙摇头: 「不,不行——『「飞射」!』——我不是说不行了吗——!」 想当然耳,六并没理会武,朝着地面开了枪。 魔法阵出现,同时,两人的身体飞向空中。 「『飘浮』!」 六接着发勤浮游魔法,朝着女孩离开的方向一直线飞去。 速度和武的龟速「飘浮」相比,感觉起来就像音速一样快。 武觉得头昏想吐, ——我最近……怎么老遇到这种事……? 前往〈赤龙〉总部时,他也是被迫用魔法移动,吓得魂飞魄散。 武露出自嘲的笑容,半是抱着听天由命的心态,死命抱住六。 着地和飞上空中时一样突然。 「哇!」 「呀!」 脚突然踩到地面,武一时收势不住,往前跌倒。 想当然耳,六也被他扑倒了。 「对、对不起,六。」 「唔~~~」 被武压住的六发出了呻吟声。 此时,武发现自己底下的六变得衣衫凌乱,不由得全身僵硬。 她的泳衣往上滑,几乎快掉了。 「……呃…………」 武趴在六白皙的背上,视线左右游移。 「喂,武,快走开!」 六似乎没发现,在武底下挥舞手脚。 越是乱动,覆盖六胸部的泳衣就越是偏移,白色的小山丘渐渐显露出来。 「不,六……现在不能动…………」 「咦?」 六努力回过头来仰望武,武战战兢兢地拿起松掉的绑带,提到她的眼前。 「这、这个……松掉了。」 瞬间,六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武指尖上的白色绑带。 接着,她发出尖叫声。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六用双手捣住胸部,并在仍背着武的状态之下用难以置信的脚力倏然起身,带着可怕的表情回过头来。 然而,当她发现自己的胸部只有娇小的掌心遮蔽,便又立刻转过身去。 「要要要、要是你敢偷看,我绝不饶你!」 大为动摇的六慌慌张张地将松掉的胸罩重新绑好。 武望着六白皙滑嫩的背部,眨了好几次眼之后,才猛省过来,转到其他方向。 现在的六和全裸差不多。 六的背部宛若烙印眼底一般重新浮现,武拚命地摇头。 ——谁叫她要穿这种容易掉的泳衣。 武试着想其他事,却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烫。 待武终于冷静下来,转过头之时,六已经穿好泳衣了。 但是她依然面带不快,满脸通红。 六用夸张的动作环顾四周,宛若想赶快忘记刚才发生的事一般。 「这里是哪里?」 面对六的询问,武摇了摇头。 「不知道……」 又是个陌生的场所。 两人正位于结冻的湖面上。 ——又转换场景了? 虽然武知道这在梦中是很容易发生的现象,但还是觉得恐怖。 「啊!」 六大声叫道。 「怎么了?」 仔细一看,她身上的服装又从泳装变回了制服。 「我该说真方便吗?」 六耸了耸肩。 天空又变成了傍晚时的颜色。 低空流过的红色云彩是冬天的破片云。 飘荡的空气也和刚才截然不同,变得凉飕飕的。 「武。」 两人背后,有人出声呼唤。 武回过头,瞪大眼睛。 「妈!?」 不知何故,在眼前的竟是武的母亲,七濑阳子。 她带着极度悲伤的表情。 「我觉得很对不起你,真的。」 阳子对武说道。 「……为、为什么?」 武一脸困惑,阳子反覆说道: 「对不起,可是,我只能这么做。」 阳子的身影逐渐淡去。 但她还是继续喃喃说着,彷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 「为了不让月光——」 「什么?我听不清楚。」 武更靠近一步。 阳子的身体显然是紫色粒子构成的。 她的身体从未端开始分解消失。 「妈!」 武还不希望她消失。 他觉得母亲似乎正在诉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得问清楚…… ——我一定得问清楚…… 武又朝着逐渐消灭的阳子踏出一步,身后的六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武……后面!」 「咦?」 武回过头,瞬间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的效果察觉了危险。 为了闪避危险,武的身体往右倾斜。 然而,他却晚了一步,有个物体击中了肩膀。 「好痛……」 一道身影逼近踉跄倒地的武。 「武。」 听了这声呼唤,拾起头来的武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月光!?」 在眼前的是弟弟月光。 击中武肩膀的似乎是魔法,白色魔法粒子飘散于周围。 「『干劲』!」 月光说道,同样闪着白色光芒的雾状魔力包覆了他的身体。 「武,快发动!」 六叫道。 但武只是一阵茫然。 「这是……梦中的……月光吧?换句话说,是假的。」 刚才在场的母亲阳子已经完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月光。 月光对一头雾水的武恨恨地说道: 「武,都是你害的。」 「…………」 「把我的脚复原。」 武在月光的正前方跌坐下来。 他垂下头,默默无语,只是摇着头。 他不敢正视月光的脸。 「为什么你夺走了我的脚,还能悠悠哉哉地练剑道?」 月光怨恨的声音落了下来。 六发现武一阵愕然,脸色铁青地发着抖;但是月光挡在中间,她无法靠近。 六虽然猜到出现的少年是武的弟弟,却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武……?」 六不知道武为何如此害怕,只能呆立于原地。 「你想杀了我。」 月光俯视着武,冷酷地说道。 「不是。」 武手抵着结冻的湖面,无力地摇着头。 「你是我的哥哥,却想杀了我。」 月光咄咄逼人。 「不是的……」 武无力地否定。 「你就是这样———」 「月光……」 抬起头来的武依然坐在地上,害怕地往后退。 月光的背后出现了刚才没有的道路。 双线道上,车辆以惊人的速度来往交错。 「——把我推到马路上的吧?」 说着,月光倒向背后出现的道路。 本来并不存在的轿车按着喇叭驶过来。 「住手,月光!!」 武立即起身,试图抓住月光的手。 然而,一切都是幻影,都是梦中发生的事。 月光、轿车和道路都于瞬间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朝着冰冻的宽阔湖面伸出手的武。 「……武。」 六呼唤,但武装作没听见。 他用双手捣住脸,呆立于原地。 ——那是意外。 ——真的吗? ——其实我想杀了月光? 武试着找出他反覆思索了好几夜、好几百次的答案。 ——我不知道。 ——我想不起来。 ——我不记得…… 只不过是一个抬头的动作,却花了武不少时间。 武瞪大眼睛,面对再度出现的月光,害怕得险些叫出声来。 「……月光。」 从后跑来的六绕到一阵愕然的武面前护住他,并对月光怒目相视。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被白色魔力覆盖的月光看着挡在武面前的六,面露嘲笑。 「啊?你是谁啊?」 月光打量了六片刻之后,像是失去兴趣一般,说道: 「算了,你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全都是坏人。」 此时,武有股不祥的预感。 ——……有什么……要来了…… 当武察觉时,月光已经拔出腰间的剑,并「解除」完毕了。 「死吧!」 月光举起剑来,露出邪笑。 武用双臂从背后抱紧六。 「『这把堕天使之剑,可贯穿任何坚韧盾牌。』」 月光念诵咒语,将剑高举头顶:只见剑尖开始发光。 「『刺裂!』」 武将六抱在凄里,屈身蹲下。 「『阿撒佐!』」 白色魔法阵出现于月光的脚边,一道炫目的光柱直窜而上。 接着,一个拥有六片翅膀的白色天使出现其中, 但是武和六什么也没看见。 周围被光芒的洪水包围,天使看来只是个朦胧的影子。 天使缓缓地拍动背上的巨大翅膀。 同时,一道刺人的锐利劲风袭向武和六。 「呀!!」 「六!」 护住六的武全身承受了这道劲风的袭击。 不,那不是风。 武浑身是血。 天使释放的劲风之中,夹杂着数十根如短剑般尖锐的羽毛。 羽毛一刺入武的身体,便立刻化为魔力粒子消散无踪,只留下伤口。 「……呜呜……」 武痛得皱起脸来。 六被武使劲压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武……你没事吧……!?」 「嗯、嗯……」 武勉强回答六,拾起头来望着月光。 结束攻击后,月光眼前的光柱逐渐消失。 同时,天使也不见了。 武依然紧紧抱着六,说道: 「住手,月光。」 「不要。」 月光再度举起剑来。 瞬间,学院长的话语闪过武的脑海。 ——如果六在梦中死了,现实中的她也会死。 想必武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但这不重要。 他不能让月光杀了六。 「六,对不起!」 「咦!?」 武先道了声歉:当六抬起头来看他之时,已经被震到湖面上了。 武用「飞射」将她震离原地。 现在没时间用「飘浮」温吞移动。 确认六已经到了数十公尺外之后,武才起身。 「『干劲』!」 现在没时间让他思索犹豫。 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发动魔法就会死。 紫色粒子覆盖了武,几乎同一时间,月光带着白色光芒的脚从旁飞来。 武被踢中侧腹,飞得老远。 刚才武看得并不清楚,但他觉得眼前的月光并未移动。 —只有脚从下方出现? 武想起之前学院长使用的黑暗魔法。 当时,学院长身体的一部分经由别的空间出现于武的背后。 然而,当武抬起头来之时,他忍不住瞪大眼睛。 有两个月光。 「咦……?」 武还以为自己的眼睛有问题,但月光的确有两个。 ——因为是在梦里……? 武不明白。 这是某种魔法?或是因为身在梦中? 被一脚踢开、倒在湖面上的武试着站起来,发出了呻吟声。 「唔……」 不知是不是踢中了要害,光是呼吸就让武痛得几乎昏厥。 覆盖身体的「干劲」确实发动着。 ——这代表刚才那一脚……被魔法强化过了? 两个月光面露微笑,等武站起来。 待武奋力起身之后,其中一个月光朝着六迈开脚步。 「你等着,我这就杀了那个女人。」 留在武面前的月光说道。 「……住手…………」 武的声音因为剧痛而颤抖。 月光微微一笑。 「放心,我没打算杀你。」 「……住手,和六……无关。」 听了武的话语,月光歪了歪头。 「为什么?当然有关啊!」 「这是我跟你的问题,和六无关,」 月光当寞是一脸诧异地看着武,再度笑道: 「不,有关系。我杀了那个女人,你会难过吧?我就是想看你痛苦。」 「…………」 这只是一个梦。 武试着这么想。 然而,若是六被杀,就不再是梦了。 「我……我道歉。」 听了武说的话,月光瞪大眼睛。 「啊?」 「我道歉,直到你气消为止……」 「…………」 武跌坐在原地,月光闭上嘴,走了过来。 「我啊!」 月光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用脚踩住武的头。 「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你这一点。」 武的脸颊整个贴在地面上。 「不过,算了。这代表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 无论头顶上的月光说什么,武都能忍。 武不能让月光杀了六。 月光……八成比六还强…… 「直觉回避(洞察机先)」是能够察觉危险的魔法。 无论武愿不愿意,直觉都会估量对手的力量。 即使是梦中的冒牌月光,武也只能听从。 「说吧!」 月光的冰冷声音刺着他。 「你自己亲口说出来,说『我想杀我弟弟』。」 换作平时,武的心早已崩溃了。 然而—— 「武!」 听见六的呼唤声,武觉得他可以忍下任何事。 「这女人真吵。」 另一个月光走到了离六数公尺处时,突然凭空消失,下一瞬间又出 现于她的背后,硬生生地抓住了她。 「别伤害六!」 另一个月光轻易地答应了武的唯一请求。 「好啊!你快说吧!」 月光举起踩着武的脚,说出自己的愿望。 「……我、我……」 武抬起头来,勉强说出这句话。 「想把弟弟月光——」 月光等不及他说下去,抢先说道: 「——推到马路上杀掉。」 武在心中咀嚼月光的话语。 他迟疑了,支支吾吾。 见武沉默不语,月光心急了,用没拿剑的那一手握拳殴打武。 「我叫你说!」 那是用魔力强化过的拳头。 武横倒在地,新的痛楚让他的意识消失了一瞬间。 「呜呜…… 但他还是爬了起来。 「武!够了!」 六的叫声传来,接着响起的是月光的声音。 「别人的家务事你别插嘴。别的不说,你对这小子根本一无所知。」 六立刻回嘴: 「我知道!武人很好,才不可能做那种事!」 「她这么说耶!」 月光露出打从心底觉得可笑的笑容,说道: 「欸,哥,你就告诉她真相吧!」 「…………」 「因为企图杀害弟弟而被父母讨厌的可怜虫武的故事,你也一并说给她听吧!没关系,我可以等你说完。」 月光抓住武的头发,让他拾起头来。 「说完了以后再陪我玩吧!」 他看着武裂开的嘴唇及开始红肿的脸颊,吃吃笑着。 武没有回答。 月光硬生生地将他的脸转向六。 「如果你不想陪我玩,我就去找那个姊姊玩。」 「住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见武终于开口,月光满意地放开了手。 「那就快说吧!亲口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月光。」 武仰望着月光冷酷的眼睛,重复起先的那句话。 「我道歉……」 月光嘟起嘴巴。 「唉,钩了,我想听的不是这句话啦!你真的很笨耶!」 月光从武的面前退后几步。 「算了。」 说着,他挥动手上的剑。 瞬间,剑变化为熟悉的物体。 「薄暮!?」 月光手握的是薄暮。 「我想知道的是杀意,想知道的是觉悟,想知道的是——」 月光说道。 ——不,这……不是月光? 月光的模样慢慢变为十岁左右的少女。 「想知道的是,你勇于面对恐惧的坚强。」 少女在困惑的武和六面前,举起同为她自己的剑。 「『解除』!」 随着少女的咒语,带着紫色粒子的剑身发出了前所未见的灿然光芒。 不远处紧接着传来六念咒的声音。 「『解除』!」 武望向六,只见另一个月光消失了,脱身的六一脸愤慨地朝着这个方向举起手枪。 武仍一片混乱。 他用手触摸,确定薄暮仍在自己的腰间。 ——只要我打败她,一切就结束了。 然而,跌坐在少女脚边的武仰望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还只是个孩子…… 薄暮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近距离看她,更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少女。 落落大方的五官,不可思议的黄昏色眼眸,沐浴在紫色魔法粒子之下的轻柔长发。 还有从未见过的白色甲胄。 武吞了口口水。 俯视着他的少女宛若要证明自己并非人偶一般,眨了好几次眼。 ——战斗……? ——我和这个孩子? 虽然武早就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但是事到临头,却又不禁踌躇。 ——要我拿剑砍这么一个孩子,我办得到吗……? 此时,少女动了。 「你不够格拥有薄暮。」 少女说道,一双黄昏色眼眸不可思议地变换色彩。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 武一面起身,一面反问;她摇了摇头。 「不,这是事实。不是我的意志,是真实的情形。」 「根本就是你的意志吧!你只是不愿意被我持有而已。」 「不是。」 她再度摇头,否定武的话语。 「我没有人类的情感,我是无私的存在。」 武恨恨地说道: 「那你干么这么做?」 武无法饶恕薄暮借用母亲和弟弟的模样来谴责自己与伤害六。 然而,少女并不了解武的情感。 她只是透过梦境,将武心中的事物呈现出来而已。 少女将视线转向武,毫无感情地说道: 「薄暮是拥有无限力量的魔剑,你用不来,这是事实。放弃吧!」 「不要。」 武拒绝。 少女的视线游移了一瞬间,随即又笔直地望着武,说道: 「那我就将你从此地排除。我要支配你,直到你放弃为止。你的魔力将持续为我所用,即使你……将因此丧命。」 少女没听武回答。 她将同为她自己的剑——薄暮高举面前,念出咒语。 「『结合』。」 瞬间,武也拔出腰间的剑。 少女扣下出现的扳机,枪剑藉由她的手变换了姿态。 「『巫师杀手』!」 少女继续念咒,只见薄暮不只带有武的紫色魔力,还散发着他人的漆黑魔力光芒。 光线刺得武眯起眼睛。 少女手上的薄暮变成了武从未见过的形状。 变成了一把带着大盾、闪着黑光的厚刀武器。 ——……她是用谁的魔力变化的? 武的疑惑并未得到明确的解答。 少女说道: 「这把剑是我过去的主人所用的剑。她能够让我变化成许多型态,她受到众多魔法师的信任,能向许多人借用魔法。」 武知道薄暮说的就是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 的确,地位崇高的她应该可以说动许多人替她灌注魔力到桥夹之中。 少女用变了模样的剑指着武。 「用这把剑砍你,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却能将你慢慢逼上绝路。」 少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这把剑是夺取敌人魔力的剑,砍一下便能夺走你体内的三分之一魔力。中了三剑,你就会死。」 武没有回答,只是举起自己手上的薄暮,念出咒语: 「『解除』!」 少女微微睁大眼睛。 「你该立刻放弃。」 「不行。我会让你服从我。」 面对武的断然态度,少女露出了更加无法理解的表情。 「我明白了。我立刻排除你。」 薄棋如此宣告,轻轻踏步,浮上了空中。 接着,她举起厚刃大剑,从头顶上冲向武。 「武!」 武听见了六的叫声,及时往后纵开。 他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感应出六打算做什么。 「『雷电水车』!」 六从两人的左手边十 五公尺处开枪,只见武和少女问出现了一面闪电形成的车轮状大盾。 少女的剑从正中央切断了雷电车轮。 转眼间,六的魔法分解为淡黄色粒子,全都透过剑刃被少女的剑吸收了。 「任何魔法都对这把剑无效,因为它可以吸收任何人的魔力。」 少女轻飘飘地降落在结冰的地面上,淡淡地说道。 武想试试,便把指尖对准少女,施放基本魔法。 「『飞射』!」 紫色魔力化为小团块,如子弹一般飞向少女。 她用大盾抵挡。 武的紫色魔力也立即化为粒子,被吸收了。 「明白了吧?你绝对赢不了我。」 武反驳少女的话语: 「就算是,我也不能摸摸鼻子就回去!」 少女用略感兴趣的眼神凝视着武。 「六!」 武并未把脸转向六,只是大声说道: 「你现在使出浑身解数攻击她!」 六惊讶地眨了眨眼。 「……也、也会打中你耶!?」 「我不要紧。」 武只看了六一眼。 接着,毅然地说道: 「我会全部闪开。」 「……武…………」 六用双手牢牢抱住手枪,凝视着武,揣测他的意图,随即又紧闭嘴巴,点了点头。 「好,你要闪开喔!」 「嗯。」 武朝着六微微一笑。 望着两人的少女一脸费解地皱起眉头来。 「你在想什么?」 少女问道。 「你的魔法我知道。可是,你无法连续回避,你做不到。即使身在梦中,如果受到严重的损伤,你还是会死。」 「只要你放弃,我就不用这么做了。」 武一面微笑,一面耍嘴皮子;少女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 「我不承认你。」 「那就只好继续打下去了。」 少女回望着举起薄暮的武,自己也缓缓地摆出架式。 「我明白了。我会全力阻止你,夺取你的魔力。」 他们对峙了仅仅两秒。 最初的攻击是六用长枪施展的霰弹魔法。 「『雷电霰弹』!!」 飞来的魔法子弹在少女眼前及武伸手可及的距离破裂了。 宛如击中物体的霰弹一般,化为五十几个小电球,在直径八公尺的圆内飞散开来。 只要被其中一个电球击中,就和触摸到强力的高压放电器一样,会因为电击而产生剧痛,全身麻痹并失去意识。 武一面用手上的薄暮弹开电球,一面左右摆动身体闪避。 同时,少女也挥剑将遍布视野的雷电一一吸收,化为自己的魔力。 两人也因此微微接近。 少女没放过这一瞬间,活用庞大的剑身。 她的娇小身躯躲在剑的背后,一面吸收六的魔法,一面用另一只手对武施放魔法。 「『破坏』!」 感应到破坏魔法即将来袭的武将两颗电球弹开,并飞身避开这道魔法。 但他飞往之处也有六释放的高压电球飘浮着。 在电球触碰后脑的前一瞬间,武及时回头,将电球弹开。 武成了背对少女的姿势,当他急忙转回身子时,两人之间已经没有距离了。 武睁大眼睛,看着占据视野的黑亮剑刃。 少女用难以置信的力道,朝着武迅速挥动和自己一样高的巨大武器。 武的身体受到了被拦腰砍断般的冲击,飞到了一旁。 「武!!」 六叫道。 结冻的湖面被六的雷电热气融化,出现了好几个坑洞。 多亏这些坑洞,武滑到一半便卡住了,才得以停下来;他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不会痛……?」 被砍中的腹部的确很痛,但那不是被砍断的痛楚,而是被钝器殴打的痛楚。 飞过湖面时仍死命握住的薄暮立刻派上了用场。 飘来的少女不给武时间起身。 武用薄暮挡住了再度挥落的剑刃。 然而,少女却使出媲美数名壮汉合力的惊人力量,将武的剑压下。 「……!!」 武立刻用双手支撑高举头顶的薄暮。 少女的神色丝毫未变,说道: 「放弃吧!」 武瞪着她回答: 「我绝不放弃。」 说着,武察觉自己身体的异状。 ——是刚才的攻击……? 他的身体突然变重了。 和急速消耗魔力时的感觉一样。 ——她砍中我时,夺走了不少魔力。 魔力衰退会造成什么情况,武很清楚。 起先会感到疲劳,接着会头痛、头昏,产生类似贫血的症状,最后连站起来都有困难。 武使劲握住薄暮。 ——妈的,手在发抖…… 少女的力道和刚才并无不同,但武显然居于下风。 少女眯起眼睛,用足以压扁武的力道将剑刃硬生生地往左滑。 武手上的薄暮也轻易地被拉向左方。 武的「直觉」立刻感应到了。 下一个攻击即将到来—— 他从双手握剑改成左手持剑,并把腾出的右手举到少女眼前。 「『破坏』!」 「『飞射』!」 两人几乎是同时施展魔法。 少女施展破坏魔法的瞬间,武将她震向后方。 武也因为额头结结实实地中了「破坏」而倒地。 「武!」 六的声音在武听来,显得很遥远。 一瞬间,武险些失去意识,但他立刻撑起身子。 持续自动发动的「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对危险产生的恶寒,让武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感觉也变得相当敏锐。 ——再不爬起来…… ——下一击……就要来了…… 武施展的「飞射」和「破坏」不同,并不是攻击魔法。 那是用风压将对手震开的魔法,给予不了多夕打击。 少女必然会毫不容情地再度袭来。 武将薄暮刺入冰中,拄着薄暮起身。 此时,六的叫声传来。 「『熔流喷射』!!」 只见闪耀着黄色光芒的神速魔法阵在六的面前开启,射出的雷电魔法一面劈啪作响,一面飞来。 爆波与高热袭向少女,她用盾牌分解六的魔法,加以吸收。 武趁着这段短暂的时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那个人太碍事了。」 少女一面吸收六的魔法,一面在盾牌背后说道。 「什么!?」 武的「直觉」感应到时,少女已经从面前消失了。 她使用浮游魔法飞翔,朝着六掷出手上的武器。 「六!!」 武扬起手,朝着她掷出的武器施展魔法。 「『飞射』!!」 然而,却未能改变武器的轨道。 因为少女抓住武的手腕,改变了魔法的轨道。 「不行。我不会让你阻挠。」 武无法推开少女。 另一只手拿着薄暮。 「呀!!」 六的尖叫声响起。 武毛骨悚然地望去,只见六试图用手枪弹开少女掷来的武器,但 epilogue 武醒来时,视线正好和不安地俯视自己的胡桃对上。 「武!你没事吧?」 「嗯,不过有点累……怪了,我明明只是在睡觉啊!」 武一面起身,一面回答。 离床铺不远处,六一脸疲惫,垂着头坐在椅子上。 学院长从抓着棉被的胡桃身后走过来。 「七濑同学,你做得很好。虽然时间快过了,也很危险,不过总算是成功了。」 「是,学院长。」 武点了点头,学院长回过头去,也对六说道: 「相羽同学,你也辛苦了。」 「是。」 六回答。 接着,她略带顾虑地看着武。 她的眼神中带着对刚才梦中发生之事的疑问。 武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月光的事。 如果六问起,武应该会回答,但他不想主动提起。 「七濑同学,今天你就直接睡在保健室吧!你们两个立刻回宿舍就寝。」 学院长无视微妙的气氛,如此说道。 「「是。」」 胡桃和六点头。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兵头七海走过来,从后方抱住学院长的肩膀。 「桃:桃,要不要来我的房里喝一杯?」 「今天要加班。」 学院长冷冷地回答。 「别管加班了,来嘛来嘛!」 「喂,兵头老师……」 兵头七海从后方把学院长推出保健室。 「住、住手,你在摸哪里啊……七海……」 两人迅速离开了保健室,只留下学院长慌张的声音。 两个老师离开后,胡桃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的脸。 「欸,你真的没事吧?武。」 武的脸色难看得不像是刚睡醒,胡桃担忧不已。 然而,武却把手放在五十岛头上。 「嗯。五十岛,还有六,谢谢你们。」 被摸头的胡桃心头小鹿乱撞,连忙站了起来,那模样简直到了鬼鬼祟祟的地步。 她的脸色和武正好相反,变得一片通红。 六没注意到胡桃的变化,她的心思仍在梦中发生的事之上。 可是,她也知道今天不宜多问。 六先一步走向门口。 「拜拜,明天见。」 六回过头来挥了挥手,见武也挥手回应,她微微一笑。 胡桃也跟着六走出保健室,但走到一半又折回来。 「呵,武,这个。」 「什么?」 武一头雾水地收下胡桃从口袋中拿出的东西。 「就是之前在赤坂……」 经胡桃一说,武也想起来了。 「哦,其实不用还啊!」 「不行,有借有还。」 听了胡桃一板一眼的回答,武面露苦笑。 「好吧!」 武接过的是手帕。 几天前,武为了购买白色情人节用的回礼,和胡桃前往位于现存世界赤坂的西点店。 后来他们一起去喝咖啡,胡桃不小心打翻蛋糕,弄脏了裙子。 沾满鲜奶油的胡桃用自己的手帕擦拭,但是擦不干净,在化妆室里窝了五分钟清洗裙子,结果裙子变得湿答答的。 因此武便把自己的手帕借给她。 「之前的什么啊?」 六一面走向走廊,一面诧异地回头询问胡桃。 「别问了,别问了。」 胡桃一面笑,一面推着六的背部离开保健室。 「胡桃,是什么事啊?」 「不告诉你——」 听见两人都走到走廊上了还在说,武忍不住笑了。 看样子,胡桃是不会告诉六了。 之后,感到疲累的武缓缓地往床铺躺下。 他闭上眼,想的依然是薄暮的事。 ——虽然她勉强接受我了,但是我的能力还不足。 武还不想睡。 他得思考的事堆积如山。 然而,身体却违背他的意志,渴望睡眠。 武顺从身体的欲望,放松了全身的力量。 接着,他喃喃说道: 「永远,今天……我不想作梦……」 过了片刻,脚底方向似乎有道声音传来。 『遵命,晚安。』 「晚安。」 于是乎,在早晨到来之前,短暂的静谧时光流动于保健室中。 武醒来时,视线正好和不安地俯视自己的胡桃对上。 「武!你没事吧?」 「嗯,不过有点累……怪了,我明明只是在睡觉啊!」 武一面起身,一面回答。 离床铺不远处,六一脸疲惫,垂着头坐在椅子上。 学院长从抓着棉被的胡桃身后走过来。 「七濑同学,你做得很好。虽然时间快过了,也很危险,不过总算是成功了。」 「是,学院长。」 武点了点头,学院长回过头去,也对六说道: 「相羽同学,你也辛苦了。」 「是。」 六回答。 接着,她略带顾虑地看着武。 她的眼神中带着对刚才梦中发生之事的疑问。 武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月光的事。 如果六问起,武应该会回答,但他不想主动提起。 「七濑同学,今天你就直接睡在保健室吧!你们两个立刻回宿舍就寝。」 学院长无视微妙的气氛,如此说道。 「「是。」」 胡桃和六点头。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兵头七海走过来,从后方抱住学院长的肩膀。 「桃:桃,要不要来我的房里喝一杯?」 「今天要加班。」 学院长冷冷地回答。 「别管加班了,来嘛来嘛!」 「喂,兵头老师……」 兵头七海从后方把学院长推出保健室。 「住、住手,你在摸哪里啊……七海……」 两人迅速离开了保健室,只留下学院长慌张的声音。 两个老师离开后,胡桃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的脸。 「欸,你真的没事吧?武。」 武的脸色难看得不像是刚睡醒,胡桃担忧不已。 然而,武却把手放在五十岛头上。 「嗯。五十岛,还有六,谢谢你们。」 被摸头的胡桃心头小鹿乱撞,连忙站了起来,那模样简直到了鬼鬼祟祟的地步。 她的脸色和武正好相反,变得一片通红。 六没注意到胡桃的变化,她的心思仍在梦中发生的事之上。 可是,她也知道今天不宜多问。 六先一步走向门口。 「拜拜,明天见。」 六回过头来挥了挥手,见武也挥手回应,她微微一笑。 胡桃也跟着六走出保健室,但走到一半又折回来。 「呵,武,这个。」 「什么?」 武一头雾水地收下胡桃从口袋中拿出的东西。 「就是之前在赤坂……」 经胡桃一说,武也想起来了。 「哦,其实不用还啊!」 「不行,有借有还。」 听了胡桃一板一眼的回答,武面露苦笑。 「好吧!」 武接过的是手帕。 几天前,武为了购买白色情人节用的回礼,和胡桃前往位于现存世界赤坂的西点店。 后来他们一起去喝咖啡,胡桃不小心打翻蛋糕,弄脏了裙子。 沾满鲜奶油的胡桃用自己的手帕擦拭,但是擦不干净,在化妆室里窝了五分钟清洗裙子,结果裙子变得湿答答的。 因此武便把自己的手帕借给她。 「之前的什么啊?」 六一面走向走廊,一面诧异地回头询问胡桃。 「别问了,别问了。」 胡桃一面笑,一面推着六的背部离开保健室。 「胡桃,是什么事啊?」 「不告诉你——」 听见两人都走到走廊上了还在说,武忍不住笑了。 看样子,胡桃是不会告诉六了。 之后,感到疲累的武缓缓地往床铺躺下。 他闭上眼,想的依然是薄暮的事。 ——虽然她勉强接受我了,但是我的能力还不足。 武还不想睡。 他得思考的事堆积如山。 然而,身体却违背他的意志,渴望睡眠。 武顺从身体的欲望,放松了全身的力量。 接着,他喃喃说道: 「永远,今天……我不想作梦……」 过了片刻,脚底方向似乎有道声音传来。 『遵命,晚安。』 「晚安。」 于是乎,在早晨到来之前,短暂的静谧时光流动于保健室中。 武醒来时,视线正好和不安地俯视自己的胡桃对上。 「武!你没事吧?」 「嗯,不过有点累……怪了,我明明只是在睡觉啊!」 武一面起身,一面回答。 离床铺不远处,六一脸疲惫,垂着头坐在椅子上。 学院长从抓着棉被的胡桃身后走过来。 「七濑同学,你做得很好。虽然时间快过了,也很危险,不过总算是成功了。」 「是,学院长。」 武点了点头,学院长回过头去,也对六说道: 「相羽同学,你也辛苦了。」 「是。」 六回答。 接着,她略带顾虑地看着武。 她的眼神中带着对刚才梦中发生之事的疑问。 武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月光的事。 如果六问起,武应该会回答,但他不想主动提起。 「七濑同学,今天你就直接睡在保健室吧!你们两个立刻回宿舍就寝。」 学院长无视微妙的气氛,如此说道。 「「是。」」 胡桃和六点头。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兵头七海走过来,从后方抱住学院长的肩膀。 「桃:桃,要不要来我的房里喝一杯?」 「今天要加班。」 学院长冷冷地回答。 「别管加班了,来嘛来嘛!」 「喂,兵头老师……」 兵头七海从后方把学院长推出保健室。 「住、住手,你在摸哪里啊……七海……」 两人迅速离开了保健室,只留下学院长慌张的声音。 两个老师离开后,胡桃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的脸。 「欸,你真的没事吧?武。」 武的脸色难看得不像是刚睡醒,胡桃担忧不已。 然而,武却把手放在五十岛头上。 「嗯。五十岛,还有六,谢谢你们。」 被摸头的胡桃心头小鹿乱撞,连忙站了起来,那模样简直到了鬼鬼祟祟的地步。 她的脸色和武正好相反,变得一片通红。 六没注意到胡桃的变化,她的心思仍在梦中发生的事之上。 可是,她也知道今天不宜多问。 六先一步走向门口。 「拜拜,明天见。」 六回过头来挥了挥手,见武也挥手回应,她微微一笑。 胡桃也跟着六走出保健室,但走到一半又折回来。 「呵,武,这个。」 「什么?」 武一头雾水地收下胡桃从口袋中拿出的东西。 「就是之前在赤坂……」 经胡桃一说,武也想起来了。 「哦,其实不用还啊!」 「不行,有借有还。」 听了胡桃一板一眼的回答,武面露苦笑。 「好吧!」 武接过的是手帕。 几天前,武为了购买白色情人节用的回礼,和胡桃前往位于现存世界赤坂的西点店。 后来他们一起去喝咖啡,胡桃不小心打翻蛋糕,弄脏了裙子。 沾满鲜奶油的胡桃用自己的手帕擦拭,但是擦不干净,在化妆室里窝了五分钟清洗裙子,结果裙子变得湿答答的。 因此武便把自己的手帕借给她。 「之前的什么啊?」 六一面走向走廊,一面诧异地回头询问胡桃。 「别问了,别问了。」 胡桃一面笑,一面推着六的背部离开保健室。 「胡桃,是什么事啊?」 「不告诉你——」 听见两人都走到走廊上了还在说,武忍不住笑了。 看样子,胡桃是不会告诉六了。 之后,感到疲累的武缓缓地往床铺躺下。 他闭上眼,想的依然是薄暮的事。 ——虽然她勉强接受我了,但是我的能力还不足。 武还不想睡。 他得思考的事堆积如山。 然而,身体却违背他的意志,渴望睡眠。 武顺从身体的欲望,放松了全身的力量。 接着,他喃喃说道: 「永远,今天……我不想作梦……」 过了片刻,脚底方向似乎有道声音传来。 『遵命,晚安。』 「晚安。」 于是乎,在早晨到来之前,短暂的静谧时光流动于保健室中。 武醒来时,视线正好和不安地俯视自己的胡桃对上。 「武!你没事吧?」 「嗯,不过有点累……怪了,我明明只是在睡觉啊!」 武一面起身,一面回答。 离床铺不远处,六一脸疲惫,垂着头坐在椅子上。 学院长从抓着棉被的胡桃身后走过来。 「七濑同学,你做得很好。虽然时间快过了,也很危险,不过总算是成功了。」 「是,学院长。」 武点了点头,学院长回过头去,也对六说道: 「相羽同学,你也辛苦了。」 「是。」 六回答。 接着,她略带顾虑地看着武。 她的眼神中带着对刚才梦中发生之事的疑问。 武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月光的事。 如果六问起,武应该会回答,但他不想主动提起。 「七濑同学,今天你就直接睡在保健室吧!你们两个立刻回宿舍就寝。」 学院长无视微妙的气氛,如此说道。 「「是。」」 胡桃和六点头。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兵头七海走过来,从后方抱住学院长的肩膀。 「桃:桃,要不要来我的房里喝一杯?」 「今天要加班。」 学院长冷冷地回答。 「别管加班了,来嘛来嘛!」 「喂,兵头老师……」 兵头七海从后方把学院长推出保健室。 「住、住手,你在摸哪里啊……七海……」 两人迅速离开了保健室,只留下学院长慌张的声音。 两个老师离开后,胡桃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的脸。 「欸,你真的没事吧?武。」 武的脸色难看得不像是刚睡醒,胡桃担忧不已。 然而,武却把手放在五十岛头上。 「嗯。五十岛,还有六,谢谢你们。」 被摸头的胡桃心头小鹿乱撞,连忙站了起来,那模样简直到了鬼鬼祟祟的地步。 她的脸色和武正好相反,变得一片通红。 六没注意到胡桃的变化,她的心思仍在梦中发生的事之上。 可是,她也知道今天不宜多问。 六先一步走向门口。 「拜拜,明天见。」 六回过头来挥了挥手,见武也挥手回应,她微微一笑。 胡桃也跟着六走出保健室,但走到一半又折回来。 「呵,武,这个。」 「什么?」 武一头雾水地收下胡桃从口袋中拿出的东西。 「就是之前在赤坂……」 经胡桃一说,武也想起来了。 「哦,其实不用还啊!」 「不行,有借有还。」 听了胡桃一板一眼的回答,武面露苦笑。 「好吧!」 武接过的是手帕。 几天前,武为了购买白色情人节用的回礼,和胡桃前往位于现存世界赤坂的西点店。 后来他们一起去喝咖啡,胡桃不小心打翻蛋糕,弄脏了裙子。 沾满鲜奶油的胡桃用自己的手帕擦拭,但是擦不干净,在化妆室里窝了五分钟清洗裙子,结果裙子变得湿答答的。 因此武便把自己的手帕借给她。 「之前的什么啊?」 六一面走向走廊,一面诧异地回头询问胡桃。 「别问了,别问了。」 胡桃一面笑,一面推着六的背部离开保健室。 「胡桃,是什么事啊?」 「不告诉你——」 听见两人都走到走廊上了还在说,武忍不住笑了。 看样子,胡桃是不会告诉六了。 之后,感到疲累的武缓缓地往床铺躺下。 他闭上眼,想的依然是薄暮的事。 ——虽然她勉强接受我了,但是我的能力还不足。 武还不想睡。 他得思考的事堆积如山。 然而,身体却违背他的意志,渴望睡眠。 武顺从身体的欲望,放松了全身的力量。 接着,他喃喃说道: 「永远,今天……我不想作梦……」 过了片刻,脚底方向似乎有道声音传来。 『遵命,晚安。』 「晚安。」 于是乎,在早晨到来之前,短暂的静谧时光流动于保健室中。 武醒来时,视线正好和不安地俯视自己的胡桃对上。 「武!你没事吧?」 「嗯,不过有点累……怪了,我明明只是在睡觉啊!」 武一面起身,一面回答。 离床铺不远处,六一脸疲惫,垂着头坐在椅子上。 学院长从抓着棉被的胡桃身后走过来。 「七濑同学,你做得很好。虽然时间快过了,也很危险,不过总算是成功了。」 「是,学院长。」 武点了点头,学院长回过头去,也对六说道: 「相羽同学,你也辛苦了。」 「是。」 六回答。 接着,她略带顾虑地看着武。 她的眼神中带着对刚才梦中发生之事的疑问。 武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月光的事。 如果六问起,武应该会回答,但他不想主动提起。 「七濑同学,今天你就直接睡在保健室吧!你们两个立刻回宿舍就寝。」 学院长无视微妙的气氛,如此说道。 「「是。」」 胡桃和六点头。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兵头七海走过来,从后方抱住学院长的肩膀。 「桃:桃,要不要来我的房里喝一杯?」 「今天要加班。」 学院长冷冷地回答。 「别管加班了,来嘛来嘛!」 「喂,兵头老师……」 兵头七海从后方把学院长推出保健室。 「住、住手,你在摸哪里啊……七海……」 两人迅速离开了保健室,只留下学院长慌张的声音。 两个老师离开后,胡桃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的脸。 「欸,你真的没事吧?武。」 武的脸色难看得不像是刚睡醒,胡桃担忧不已。 然而,武却把手放在五十岛头上。 「嗯。五十岛,还有六,谢谢你们。」 被摸头的胡桃心头小鹿乱撞,连忙站了起来,那模样简直到了鬼鬼祟祟的地步。 她的脸色和武正好相反,变得一片通红。 六没注意到胡桃的变化,她的心思仍在梦中发生的事之上。 可是,她也知道今天不宜多问。 六先一步走向门口。 「拜拜,明天见。」 六回过头来挥了挥手,见武也挥手回应,她微微一笑。 胡桃也跟着六走出保健室,但走到一半又折回来。 「呵,武,这个。」 「什么?」 武一头雾水地收下胡桃从口袋中拿出的东西。 「就是之前在赤坂……」 经胡桃一说,武也想起来了。 「哦,其实不用还啊!」 「不行,有借有还。」 听了胡桃一板一眼的回答,武面露苦笑。 「好吧!」 武接过的是手帕。 几天前,武为了购买白色情人节用的回礼,和胡桃前往位于现存世界赤坂的西点店。 后来他们一起去喝咖啡,胡桃不小心打翻蛋糕,弄脏了裙子。 沾满鲜奶油的胡桃用自己的手帕擦拭,但是擦不干净,在化妆室里窝了五分钟清洗裙子,结果裙子变得湿答答的。 因此武便把自己的手帕借给她。 「之前的什么啊?」 六一面走向走廊,一面诧异地回头询问胡桃。 「别问了,别问了。」 胡桃一面笑,一面推着六的背部离开保健室。 「胡桃,是什么事啊?」 「不告诉你——」 听见两人都走到走廊上了还在说,武忍不住笑了。 看样子,胡桃是不会告诉六了。 之后,感到疲累的武缓缓地往床铺躺下。 他闭上眼,想的依然是薄暮的事。 ——虽然她勉强接受我了,但是我的能力还不足。 武还不想睡。 他得思考的事堆积如山。 然而,身体却违背他的意志,渴望睡眠。 武顺从身体的欲望,放松了全身的力量。 接着,他喃喃说道: 「永远,今天……我不想作梦……」 过了片刻,脚底方向似乎有道声音传来。 『遵命,晚安。』 「晚安。」 于是乎,在早晨到来之前,短暂的静谧时光流动于保健室中。 武醒来时,视线正好和不安地俯视自己的胡桃对上。 「武!你没事吧?」 「嗯,不过有点累……怪了,我明明只是在睡觉啊!」 武一面起身,一面回答。 离床铺不远处,六一脸疲惫,垂着头坐在椅子上。 学院长从抓着棉被的胡桃身后走过来。 「七濑同学,你做得很好。虽然时间快过了,也很危险,不过总算是成功了。」 「是,学院长。」 武点了点头,学院长回过头去,也对六说道: 「相羽同学,你也辛苦了。」 「是。」 六回答。 接着,她略带顾虑地看着武。 她的眼神中带着对刚才梦中发生之事的疑问。 武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月光的事。 如果六问起,武应该会回答,但他不想主动提起。 「七濑同学,今天你就直接睡在保健室吧!你们两个立刻回宿舍就寝。」 学院长无视微妙的气氛,如此说道。 「「是。」」 胡桃和六点头。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兵头七海走过来,从后方抱住学院长的肩膀。 「桃:桃,要不要来我的房里喝一杯?」 「今天要加班。」 学院长冷冷地回答。 「别管加班了,来嘛来嘛!」 「喂,兵头老师……」 兵头七海从后方把学院长推出保健室。 「住、住手,你在摸哪里啊……七海……」 两人迅速离开了保健室,只留下学院长慌张的声音。 两个老师离开后,胡桃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的脸。 「欸,你真的没事吧?武。」 武的脸色难看得不像是刚睡醒,胡桃担忧不已。 然而,武却把手放在五十岛头上。 「嗯。五十岛,还有六,谢谢你们。」 被摸头的胡桃心头小鹿乱撞,连忙站了起来,那模样简直到了鬼鬼祟祟的地步。 她的脸色和武正好相反,变得一片通红。 六没注意到胡桃的变化,她的心思仍在梦中发生的事之上。 可是,她也知道今天不宜多问。 六先一步走向门口。 「拜拜,明天见。」 六回过头来挥了挥手,见武也挥手回应,她微微一笑。 胡桃也跟着六走出保健室,但走到一半又折回来。 「呵,武,这个。」 「什么?」 武一头雾水地收下胡桃从口袋中拿出的东西。 「就是之前在赤坂……」 经胡桃一说,武也想起来了。 「哦,其实不用还啊!」 「不行,有借有还。」 听了胡桃一板一眼的回答,武面露苦笑。 「好吧!」 武接过的是手帕。 几天前,武为了购买白色情人节用的回礼,和胡桃前往位于现存世界赤坂的西点店。 后来他们一起去喝咖啡,胡桃不小心打翻蛋糕,弄脏了裙子。 沾满鲜奶油的胡桃用自己的手帕擦拭,但是擦不干净,在化妆室里窝了五分钟清洗裙子,结果裙子变得湿答答的。 因此武便把自己的手帕借给她。 「之前的什么啊?」 六一面走向走廊,一面诧异地回头询问胡桃。 「别问了,别问了。」 胡桃一面笑,一面推着六的背部离开保健室。 「胡桃,是什么事啊?」 「不告诉你——」 听见两人都走到走廊上了还在说,武忍不住笑了。 看样子,胡桃是不会告诉六了。 之后,感到疲累的武缓缓地往床铺躺下。 他闭上眼,想的依然是薄暮的事。 ——虽然她勉强接受我了,但是我的能力还不足。 武还不想睡。 他得思考的事堆积如山。 然而,身体却违背他的意志,渴望睡眠。 武顺从身体的欲望,放松了全身的力量。 接着,他喃喃说道: 「永远,今天……我不想作梦……」 过了片刻,脚底方向似乎有道声音传来。 『遵命,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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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六问起,武应该会回答,但他不想主动提起。 「七濑同学,今天你就直接睡在保健室吧!你们两个立刻回宿舍就寝。」 学院长无视微妙的气氛,如此说道。 「「是。」」 胡桃和六点头。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兵头七海走过来,从后方抱住学院长的肩膀。 「桃:桃,要不要来我的房里喝一杯?」 「今天要加班。」 学院长冷冷地回答。 「别管加班了,来嘛来嘛!」 「喂,兵头老师……」 兵头七海从后方把学院长推出保健室。 「住、住手,你在摸哪里啊……七海……」 两人迅速离开了保健室,只留下学院长慌张的声音。 两个老师离开后,胡桃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的脸。 「欸,你真的没事吧?武。」 武的脸色难看得不像是刚睡醒,胡桃担忧不已。 然而,武却把手放在五十岛头上。 「嗯。五十岛,还有六,谢谢你们。」 被摸头的胡桃心头小鹿乱撞,连忙站了起来,那模样简直到了鬼鬼祟祟的地步。 她的脸色和武正好相反,变得一片通红。 六没注意到胡桃的变化,她的心思仍在梦中发生的事之上。 可是,她也知道今天不宜多问。 六先一步走向门口。 「拜拜,明天见。」 六回过头来挥了挥手,见武也挥手回应,她微微一笑。 胡桃也跟着六走出保健室,但走到一半又折回来。 「呵,武,这个。」 「什么?」 武一头雾水地收下胡桃从口袋中拿出的东西。 「就是之前在赤坂……」 经胡桃一说,武也想起来了。 「哦,其实不用还啊!」 「不行,有借有还。」 听了胡桃一板一眼的回答,武面露苦笑。 「好吧!」 武接过的是手帕。 几天前,武为了购买白色情人节用的回礼,和胡桃前往位于现存世界赤坂的西点店。 后来他们一起去喝咖啡,胡桃不小心打翻蛋糕,弄脏了裙子。 沾满鲜奶油的胡桃用自己的手帕擦拭,但是擦不干净,在化妆室里窝了五分钟清洗裙子,结果裙子变得湿答答的。 因此武便把自己的手帕借给她。 「之前的什么啊?」 六一面走向走廊,一面诧异地回头询问胡桃。 「别问了,别问了。」 胡桃一面笑,一面推着六的背部离开保健室。 「胡桃,是什么事啊?」 「不告诉你——」 听见两人都走到走廊上了还在说,武忍不住笑了。 看样子,胡桃是不会告诉六了。 之后,感到疲累的武缓缓地往床铺躺下。 他闭上眼,想的依然是薄暮的事。 ——虽然她勉强接受我了,但是我的能力还不足。 武还不想睡。 他得思考的事堆积如山。 然而,身体却违背他的意志,渴望睡眠。 武顺从身体的欲望,放松了全身的力量。 接着,他喃喃说道: 「永远,今天……我不想作梦……」 过了片刻,脚底方向似乎有道声音传来。 『遵命,晚安。』 「晚安。」 于是乎,在早晨到来之前,短暂的静谧时光流动于保健室中。 名为后台的后记 大家好。这次只有一页,不能说太多,只说一句就好。 下一集的剧情也会迅速进展!都是因为起先不在计划中的薄暮妹妹太抢戏,使得剧情进度大乱! 害我紧张了好几下。不过,下一集我会补救回来的。希望能够精采好戏一波接一波,我会加油的! 如此这般,紧凑的一页。接下来是谢词。 渐渐摸清我的生态而把缰绳拉得越来越紧的责编k先生。转眼间就到了第四集,下一集也请您多多指教。 接着是帮忙绘制插图的琉奈璃亚老师。虽然我是临时要求,您还是替我画出可爱的薄暮妹妹,真的很感谢您。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这次只有一页,不能说太多,只说一句就好。 下一集的剧情也会迅速进展!都是因为起先不在计划中的薄暮妹妹太抢戏,使得剧情进度大乱! 害我紧张了好几下。不过,下一集我会补救回来的。希望能够精采好戏一波接一波,我会加油的! 如此这般,紧凑的一页。接下来是谢词。 渐渐摸清我的生态而把缰绳拉得越来越紧的责编k先生。转眼间就到了第四集,下一集也请您多多指教。 接着是帮忙绘制插图的琉奈璃亚老师。虽然我是临时要求,您还是替我画出可爱的薄暮妹妹,真的很感谢您。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这次只有一页,不能说太多,只说一句就好。 下一集的剧情也会迅速进展!都是因为起先不在计划中的薄暮妹妹太抢戏,使得剧情进度大乱! 害我紧张了好几下。不过,下一集我会补救回来的。希望能够精采好戏一波接一波,我会加油的! 如此这般,紧凑的一页。接下来是谢词。 渐渐摸清我的生态而把缰绳拉得越来越紧的责编k先生。转眼间就到了第四集,下一集也请您多多指教。 接着是帮忙绘制插图的琉奈璃亚老师。虽然我是临时要求,您还是替我画出可爱的薄暮妹妹,真的很感谢您。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这次只有一页,不能说太多,只说一句就好。 下一集的剧情也会迅速进展!都是因为起先不在计划中的薄暮妹妹太抢戏,使得剧情进度大乱! 害我紧张了好几下。不过,下一集我会补救回来的。希望能够精采好戏一波接一波,我会加油的! 如此这般,紧凑的一页。接下来是谢词。 渐渐摸清我的生态而把缰绳拉得越来越紧的责编k先生。转眼间就到了第四集,下一集也请您多多指教。 接着是帮忙绘制插图的琉奈璃亚老师。虽然我是临时要求,您还是替我画出可爱的薄暮妹妹,真的很感谢您。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这次只有一页,不能说太多,只说一句就好。 下一集的剧情也会迅速进展!都是因为起先不在计划中的薄暮妹妹太抢戏,使得剧情进度大乱! 害我紧张了好几下。不过,下一集我会补救回来的。希望能够精采好戏一波接一波,我会加油的! 如此这般,紧凑的一页。接下来是谢词。 渐渐摸清我的生态而把缰绳拉得越来越紧的责编k先生。转眼间就到了第四集,下一集也请您多多指教。 接着是帮忙绘制插图的琉奈璃亚老师。虽然我是临时要求,您还是替我画出可爱的薄暮妹妹,真的很感谢您。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这次只有一页,不能说太多,只说一句就好。 下一集的剧情也会迅速进展!都是因为起先不在计划中的薄暮妹妹太抢戏,使得剧情进度大乱! 害我紧张了好几下。不过,下一集我会补救回来的。希望能够精采好戏一波接一波,我会加油的! 如此这般,紧凑的一页。接下来是谢词。 渐渐摸清我的生态而把缰绳拉得越来越紧的责编k先生。转眼间就到了第四集,下一集也请您多多指教。 接着是帮忙绘制插图的琉奈璃亚老师。虽然我是临时要求,您还是替我画出可爱的薄暮妹妹,真的很感谢您。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这次只有一页,不能说太多,只说一句就好。 下一集的剧情也会迅速进展!都是因为起先不在计划中的薄暮妹妹太抢戏,使得剧情进度大乱! 害我紧张了好几下。不过,下一集我会补救回来的。希望能够精采好戏一波接一波,我会加油的! 如此这般,紧凑的一页。接下来是谢词。 渐渐摸清我的生态而把缰绳拉得越来越紧的责编k先生。转眼间就到了第四集,下一集也请您多多指教。 接着是帮忙绘制插图的琉奈璃亚老师。虽然我是临时要求,您还是替我画出可爱的薄暮妹妹,真的很感谢您。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这次只有一页,不能说太多,只说一句就好。 下一集的剧情也会迅速进展!都是因为起先不在计划中的薄暮妹妹太抢戏,使得剧情进度大乱! 害我紧张了好几下。不过,下一集我会补救回来的。希望能够精采好戏一波接一波,我会加油的! 如此这般,紧凑的一页。接下来是谢词。 渐渐摸清我的生态而把缰绳拉得越来越紧的责编k先生。转眼间就到了第四集,下一集也请您多多指教。 接着是帮忙绘制插图的琉奈璃亚老师。虽然我是临时要求,您还是替我画出可爱的薄暮妹妹,真的很感谢您。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这次只有一页,不能说太多,只说一句就好。 下一集的剧情也会迅速进展!都是因为起先不在计划中的薄暮妹妹太抢戏,使得剧情进度大乱! 害我紧张了好几下。不过,下一集我会补救回来的。希望能够精采好戏一波接一波,我会加油的! 如此这般,紧凑的一页。接下来是谢词。 渐渐摸清我的生态而把缰绳拉得越来越紧的责编k先生。转眼间就到了第四集,下一集也请您多多指教。 接着是帮忙绘制插图的琉奈璃亚老师。虽然我是临时要求,您还是替我画出可爱的薄暮妹妹,真的很感谢您。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prologue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m3 鸟儿在啼叫—— 它用每个人都曾听过的声音赞美季节。 从中庭射入的光线透过白色纸门,温暖了榻榻米。 房间被宁静包围着。 春天的阳光酝酿出安详的气氛,放在壁龛的山樱花开得正盛美。 守卫昏昏欲睡。 四周太过安详闲静,他就像是为了打盹而坐在这里一般。 反正没人会斥责他。 鹫津吉平垂着头,盘坐在又厚又软的坐垫上,时而发出巨大的鼾声。 鸟儿又要啼叫了—— 铺在吉平眼前的被窝里,有个少年沉睡着。 他脸色苍白,连鼻息声也未曾发出,紧闭的双唇动也不动。 鸟儿啼叫了。 这次的距离更近了—— 或许是停在中庭的山茶树上。 然而,吉平依然在打盹。 鸟儿把翅膀拍得啪啪作响,降落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小巧的脚在木板走廊上蹦蹦跳跳。 少年依然闭着眼睛,大大地吸了口气。 他没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哇哇大哭。 只是微微地抖动眼睑,开口吸入春天的温暖空气。 接着,他说道: 「是黄莺吗?还是绿绣眼?」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仰望天花板。 装饰华美的栏间映入眼帘。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长龙穿梭于风雨交加的云层间。 那样貌雄壮威猛,少年凝视了好一阵子。 安静的房里响起了人的鼻息声。 他歪了歪头,看着在身旁打盹的鹫津吉平。 男人垂着头打盹,睡得又香又甜。 「……这里是…………」 少年的声音并未传入睡得正沉的吉平耳中。 累得睡着的吉平身上有股死亡的味道。 他看着吉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又看着手指间沾附的血迹。 坐垫旁放着脱下后随意扔成一团的黑色大衣。 少年试图起身,却因为突然涌上的睡意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同时,他的眼角浮现了泪水。 「魔力……好像……还不够……」 他看了木板制的天花板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积蓄在右眼角的泪水往旁边滑落。 如此这般,他的时间再度停止了。 数分钟后—— 像野兽一样鼾声大作的鹫津吉平嗝了一声,似乎是打呼打得卡住了,随即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来,用迷迷糊糊的脑袋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男人抓了抓后颈,环顾笼罩于温暖春光下的房间。 鸟儿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啼叫着。 除此之外,房间的状态与自己入睡前并无二致。 吉平摸了摸自己放在身旁的大衣口袋。 他拿出手机,确认时间。 距离换班还有一点时间。 他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便换了个姿势,靠着被窝躺下。 「哈~~~~~~」 护卫二字说起来好听,但是护卫对象又不会醒来,敌人也不可能攻过来。 难怪他会打这种有气无力的呵欠。 吉平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躺着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他仍在沉睡。 一如平时—— 白皙的脸颊、血色略失的嘴唇,高耸的鼻尖并无呼吸的气息。 浏海微微盖住紧闭的双眼。 此时,吉平发现少年的眼角至耳下有道水滴流过的痕迹。 他猛然起身,将脸凑近少年。 「……该不会……」 吉平用手指轻抚少年的脸颊,愕然地站了起来。 「喂!快来人啊!」 吉平连忙呼唤站在走廊上戒备的魔法师。 他回过头,交互打量着指尖上的水滴和沉睡的少年。 「……骗人的吧?」 吉平抖着声音说道,犹如临阵而亢奋发抖的武将一般,全身打了个大大的颤。 「……和马,你……醒了?」 仔细一看,盖得整整齐齐的棉被被掀开了一角。 活像少年曾试图起身一般。 「和马!!」 吉平扑向沉睡的龙泉寺和马。 正当吉平摇晃他的肩膀时,房门开了,两名高级魔法师走了进来。 「吉平先生,您在做什么!?」 「请住手!」 两个男人分别从左右抓住吉平的手臂,将他从和马身边拉开。 「蠢蛋!」 吉平怒吼,硬生生地甩开两人。 「和马醒了!他睁开眼睛了!」 两个魔法师面面相䝼,脸上的表情诉说着他们根本听不懂吉平在说什么。 也难怪他们如此。龙泉寺和马的衣服和棉被都被吉平弄乱了,但是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依然沉睡着。 「妈的!」 吉平再度伸出手来,想抓住和马的肩膀。 然而,从背后悄悄入内的某个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吉平,他还不会醒来。」 吉平与两个魔法师回过头来,仰望着金发美女。 瓦尔蕾特眯起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眼眸,微微一笑。 「苏醒是阶段性的,就算现在硬把和马先生叫醒,他也只会再次睡着而已。」 「薇……可是,他的确醒了……」 听了吉平的话语,瓦尔蕾特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不过,根据我的占卜,和马先生真正苏醒的日子不是今天。」 吉平颇为信任瓦尔蕾特的魔法「机率回避(机率雨)」。 所以他姑且停手。 「和马什么时候会醒来?」 面对吉平的问题,瓦尔蕾特给了明确的答案。 那句话足以震撼所有魔法师。 「六月十五日,就是他苏醒的日子。」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m3 鸟儿在啼叫—— 它用每个人都曾听过的声音赞美季节。 从中庭射入的光线透过白色纸门,温暖了榻榻米。 房间被宁静包围着。 春天的阳光酝酿出安详的气氛,放在壁龛的山樱花开得正盛美。 守卫昏昏欲睡。 四周太过安详闲静,他就像是为了打盹而坐在这里一般。 反正没人会斥责他。 鹫津吉平垂着头,盘坐在又厚又软的坐垫上,时而发出巨大的鼾声。 鸟儿又要啼叫了—— 铺在吉平眼前的被窝里,有个少年沉睡着。 他脸色苍白,连鼻息声也未曾发出,紧闭的双唇动也不动。 鸟儿啼叫了。 这次的距离更近了—— 或许是停在中庭的山茶树上。 然而,吉平依然在打盹。 鸟儿把翅膀拍得啪啪作响,降落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小巧的脚在木板走廊上蹦蹦跳跳。 少年依然闭着眼睛,大大地吸了口气。 他没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哇哇大哭。 只是微微地抖动眼睑,开口吸入春天的温暖空气。 接着,他说道: 「是黄莺吗?还是绿绣眼?」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仰望天花板。 装饰华美的栏间映入眼帘。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长龙穿梭于风雨交加的云层间。 那样貌雄壮威猛,少年凝视了好一阵子。 安静的房里响起了人的鼻息声。 他歪了歪头,看着在身旁打盹的鹫津吉平。 男人垂着头打盹,睡得又香又甜。 「……这里是…………」 少年的声音并未传入睡得正沉的吉平耳中。 累得睡着的吉平身上有股死亡的味道。 他看着吉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又看着手指间沾附的血迹。 坐垫旁放着脱下后随意扔成一团的黑色大衣。 少年试图起身,却因为突然涌上的睡意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同时,他的眼角浮现了泪水。 「魔力……好像……还不够……」 他看了木板制的天花板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积蓄在右眼角的泪水往旁边滑落。 如此这般,他的时间再度停止了。 数分钟后—— 像野兽一样鼾声大作的鹫津吉平嗝了一声,似乎是打呼打得卡住了,随即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来,用迷迷糊糊的脑袋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男人抓了抓后颈,环顾笼罩于温暖春光下的房间。 鸟儿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啼叫着。 除此之外,房间的状态与自己入睡前并无二致。 吉平摸了摸自己放在身旁的大衣口袋。 他拿出手机,确认时间。 距离换班还有一点时间。 他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便换了个姿势,靠着被窝躺下。 「哈~~~~~~」 护卫二字说起来好听,但是护卫对象又不会醒来,敌人也不可能攻过来。 难怪他会打这种有气无力的呵欠。 吉平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躺着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他仍在沉睡。 一如平时—— 白皙的脸颊、血色略失的嘴唇,高耸的鼻尖并无呼吸的气息。 浏海微微盖住紧闭的双眼。 此时,吉平发现少年的眼角至耳下有道水滴流过的痕迹。 他猛然起身,将脸凑近少年。 「……该不会……」 吉平用手指轻抚少年的脸颊,愕然地站了起来。 「喂!快来人啊!」 吉平连忙呼唤站在走廊上戒备的魔法师。 他回过头,交互打量着指尖上的水滴和沉睡的少年。 「……骗人的吧?」 吉平抖着声音说道,犹如临阵而亢奋发抖的武将一般,全身打了个大大的颤。 「……和马,你……醒了?」 仔细一看,盖得整整齐齐的棉被被掀开了一角。 活像少年曾试图起身一般。 「和马!!」 吉平扑向沉睡的龙泉寺和马。 正当吉平摇晃他的肩膀时,房门开了,两名高级魔法师走了进来。 「吉平先生,您在做什么!?」 「请住手!」 两个男人分别从左右抓住吉平的手臂,将他从和马身边拉开。 「蠢蛋!」 吉平怒吼,硬生生地甩开两人。 「和马醒了!他睁开眼睛了!」 两个魔法师面面相䝼,脸上的表情诉说着他们根本听不懂吉平在说什么。 也难怪他们如此。龙泉寺和马的衣服和棉被都被吉平弄乱了,但是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依然沉睡着。 「妈的!」 吉平再度伸出手来,想抓住和马的肩膀。 然而,从背后悄悄入内的某个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吉平,他还不会醒来。」 吉平与两个魔法师回过头来,仰望着金发美女。 瓦尔蕾特眯起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眼眸,微微一笑。 「苏醒是阶段性的,就算现在硬把和马先生叫醒,他也只会再次睡着而已。」 「薇……可是,他的确醒了……」 听了吉平的话语,瓦尔蕾特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不过,根据我的占卜,和马先生真正苏醒的日子不是今天。」 吉平颇为信任瓦尔蕾特的魔法「机率回避(机率雨)」。 所以他姑且停手。 「和马什么时候会醒来?」 面对吉平的问题,瓦尔蕾特给了明确的答案。 那句话足以震撼所有魔法师。 「六月十五日,就是他苏醒的日子。」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m3 鸟儿在啼叫—— 它用每个人都曾听过的声音赞美季节。 从中庭射入的光线透过白色纸门,温暖了榻榻米。 房间被宁静包围着。 春天的阳光酝酿出安详的气氛,放在壁龛的山樱花开得正盛美。 守卫昏昏欲睡。 四周太过安详闲静,他就像是为了打盹而坐在这里一般。 反正没人会斥责他。 鹫津吉平垂着头,盘坐在又厚又软的坐垫上,时而发出巨大的鼾声。 鸟儿又要啼叫了—— 铺在吉平眼前的被窝里,有个少年沉睡着。 他脸色苍白,连鼻息声也未曾发出,紧闭的双唇动也不动。 鸟儿啼叫了。 这次的距离更近了—— 或许是停在中庭的山茶树上。 然而,吉平依然在打盹。 鸟儿把翅膀拍得啪啪作响,降落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小巧的脚在木板走廊上蹦蹦跳跳。 少年依然闭着眼睛,大大地吸了口气。 他没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哇哇大哭。 只是微微地抖动眼睑,开口吸入春天的温暖空气。 接着,他说道: 「是黄莺吗?还是绿绣眼?」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仰望天花板。 装饰华美的栏间映入眼帘。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长龙穿梭于风雨交加的云层间。 那样貌雄壮威猛,少年凝视了好一阵子。 安静的房里响起了人的鼻息声。 他歪了歪头,看着在身旁打盹的鹫津吉平。 男人垂着头打盹,睡得又香又甜。 「……这里是…………」 少年的声音并未传入睡得正沉的吉平耳中。 累得睡着的吉平身上有股死亡的味道。 他看着吉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又看着手指间沾附的血迹。 坐垫旁放着脱下后随意扔成一团的黑色大衣。 少年试图起身,却因为突然涌上的睡意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同时,他的眼角浮现了泪水。 「魔力……好像……还不够……」 他看了木板制的天花板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积蓄在右眼角的泪水往旁边滑落。 如此这般,他的时间再度停止了。 数分钟后—— 像野兽一样鼾声大作的鹫津吉平嗝了一声,似乎是打呼打得卡住了,随即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来,用迷迷糊糊的脑袋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男人抓了抓后颈,环顾笼罩于温暖春光下的房间。 鸟儿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啼叫着。 除此之外,房间的状态与自己入睡前并无二致。 吉平摸了摸自己放在身旁的大衣口袋。 他拿出手机,确认时间。 距离换班还有一点时间。 他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便换了个姿势,靠着被窝躺下。 「哈~~~~~~」 护卫二字说起来好听,但是护卫对象又不会醒来,敌人也不可能攻过来。 难怪他会打这种有气无力的呵欠。 吉平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躺着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他仍在沉睡。 一如平时—— 白皙的脸颊、血色略失的嘴唇,高耸的鼻尖并无呼吸的气息。 浏海微微盖住紧闭的双眼。 此时,吉平发现少年的眼角至耳下有道水滴流过的痕迹。 他猛然起身,将脸凑近少年。 「……该不会……」 吉平用手指轻抚少年的脸颊,愕然地站了起来。 「喂!快来人啊!」 吉平连忙呼唤站在走廊上戒备的魔法师。 他回过头,交互打量着指尖上的水滴和沉睡的少年。 「……骗人的吧?」 吉平抖着声音说道,犹如临阵而亢奋发抖的武将一般,全身打了个大大的颤。 「……和马,你……醒了?」 仔细一看,盖得整整齐齐的棉被被掀开了一角。 活像少年曾试图起身一般。 「和马!!」 吉平扑向沉睡的龙泉寺和马。 正当吉平摇晃他的肩膀时,房门开了,两名高级魔法师走了进来。 「吉平先生,您在做什么!?」 「请住手!」 两个男人分别从左右抓住吉平的手臂,将他从和马身边拉开。 「蠢蛋!」 吉平怒吼,硬生生地甩开两人。 「和马醒了!他睁开眼睛了!」 两个魔法师面面相䝼,脸上的表情诉说着他们根本听不懂吉平在说什么。 也难怪他们如此。龙泉寺和马的衣服和棉被都被吉平弄乱了,但是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依然沉睡着。 「妈的!」 吉平再度伸出手来,想抓住和马的肩膀。 然而,从背后悄悄入内的某个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吉平,他还不会醒来。」 吉平与两个魔法师回过头来,仰望着金发美女。 瓦尔蕾特眯起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眼眸,微微一笑。 「苏醒是阶段性的,就算现在硬把和马先生叫醒,他也只会再次睡着而已。」 「薇……可是,他的确醒了……」 听了吉平的话语,瓦尔蕾特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不过,根据我的占卜,和马先生真正苏醒的日子不是今天。」 吉平颇为信任瓦尔蕾特的魔法「机率回避(机率雨)」。 所以他姑且停手。 「和马什么时候会醒来?」 面对吉平的问题,瓦尔蕾特给了明确的答案。 那句话足以震撼所有魔法师。 「六月十五日,就是他苏醒的日子。」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m3 鸟儿在啼叫—— 它用每个人都曾听过的声音赞美季节。 从中庭射入的光线透过白色纸门,温暖了榻榻米。 房间被宁静包围着。 春天的阳光酝酿出安详的气氛,放在壁龛的山樱花开得正盛美。 守卫昏昏欲睡。 四周太过安详闲静,他就像是为了打盹而坐在这里一般。 反正没人会斥责他。 鹫津吉平垂着头,盘坐在又厚又软的坐垫上,时而发出巨大的鼾声。 鸟儿又要啼叫了—— 铺在吉平眼前的被窝里,有个少年沉睡着。 他脸色苍白,连鼻息声也未曾发出,紧闭的双唇动也不动。 鸟儿啼叫了。 这次的距离更近了—— 或许是停在中庭的山茶树上。 然而,吉平依然在打盹。 鸟儿把翅膀拍得啪啪作响,降落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小巧的脚在木板走廊上蹦蹦跳跳。 少年依然闭着眼睛,大大地吸了口气。 他没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哇哇大哭。 只是微微地抖动眼睑,开口吸入春天的温暖空气。 接着,他说道: 「是黄莺吗?还是绿绣眼?」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仰望天花板。 装饰华美的栏间映入眼帘。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长龙穿梭于风雨交加的云层间。 那样貌雄壮威猛,少年凝视了好一阵子。 安静的房里响起了人的鼻息声。 他歪了歪头,看着在身旁打盹的鹫津吉平。 男人垂着头打盹,睡得又香又甜。 「……这里是…………」 少年的声音并未传入睡得正沉的吉平耳中。 累得睡着的吉平身上有股死亡的味道。 他看着吉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又看着手指间沾附的血迹。 坐垫旁放着脱下后随意扔成一团的黑色大衣。 少年试图起身,却因为突然涌上的睡意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同时,他的眼角浮现了泪水。 「魔力……好像……还不够……」 他看了木板制的天花板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积蓄在右眼角的泪水往旁边滑落。 如此这般,他的时间再度停止了。 数分钟后—— 像野兽一样鼾声大作的鹫津吉平嗝了一声,似乎是打呼打得卡住了,随即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来,用迷迷糊糊的脑袋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男人抓了抓后颈,环顾笼罩于温暖春光下的房间。 鸟儿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啼叫着。 除此之外,房间的状态与自己入睡前并无二致。 吉平摸了摸自己放在身旁的大衣口袋。 他拿出手机,确认时间。 距离换班还有一点时间。 他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便换了个姿势,靠着被窝躺下。 「哈~~~~~~」 护卫二字说起来好听,但是护卫对象又不会醒来,敌人也不可能攻过来。 难怪他会打这种有气无力的呵欠。 吉平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躺着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他仍在沉睡。 一如平时—— 白皙的脸颊、血色略失的嘴唇,高耸的鼻尖并无呼吸的气息。 浏海微微盖住紧闭的双眼。 此时,吉平发现少年的眼角至耳下有道水滴流过的痕迹。 他猛然起身,将脸凑近少年。 「……该不会……」 吉平用手指轻抚少年的脸颊,愕然地站了起来。 「喂!快来人啊!」 吉平连忙呼唤站在走廊上戒备的魔法师。 他回过头,交互打量着指尖上的水滴和沉睡的少年。 「……骗人的吧?」 吉平抖着声音说道,犹如临阵而亢奋发抖的武将一般,全身打了个大大的颤。 「……和马,你……醒了?」 仔细一看,盖得整整齐齐的棉被被掀开了一角。 活像少年曾试图起身一般。 「和马!!」 吉平扑向沉睡的龙泉寺和马。 正当吉平摇晃他的肩膀时,房门开了,两名高级魔法师走了进来。 「吉平先生,您在做什么!?」 「请住手!」 两个男人分别从左右抓住吉平的手臂,将他从和马身边拉开。 「蠢蛋!」 吉平怒吼,硬生生地甩开两人。 「和马醒了!他睁开眼睛了!」 两个魔法师面面相䝼,脸上的表情诉说着他们根本听不懂吉平在说什么。 也难怪他们如此。龙泉寺和马的衣服和棉被都被吉平弄乱了,但是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依然沉睡着。 「妈的!」 吉平再度伸出手来,想抓住和马的肩膀。 然而,从背后悄悄入内的某个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吉平,他还不会醒来。」 吉平与两个魔法师回过头来,仰望着金发美女。 瓦尔蕾特眯起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眼眸,微微一笑。 「苏醒是阶段性的,就算现在硬把和马先生叫醒,他也只会再次睡着而已。」 「薇……可是,他的确醒了……」 听了吉平的话语,瓦尔蕾特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不过,根据我的占卜,和马先生真正苏醒的日子不是今天。」 吉平颇为信任瓦尔蕾特的魔法「机率回避(机率雨)」。 所以他姑且停手。 「和马什么时候会醒来?」 面对吉平的问题,瓦尔蕾特给了明确的答案。 那句话足以震撼所有魔法师。 「六月十五日,就是他苏醒的日子。」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m3 鸟儿在啼叫—— 它用每个人都曾听过的声音赞美季节。 从中庭射入的光线透过白色纸门,温暖了榻榻米。 房间被宁静包围着。 春天的阳光酝酿出安详的气氛,放在壁龛的山樱花开得正盛美。 守卫昏昏欲睡。 四周太过安详闲静,他就像是为了打盹而坐在这里一般。 反正没人会斥责他。 鹫津吉平垂着头,盘坐在又厚又软的坐垫上,时而发出巨大的鼾声。 鸟儿又要啼叫了—— 铺在吉平眼前的被窝里,有个少年沉睡着。 他脸色苍白,连鼻息声也未曾发出,紧闭的双唇动也不动。 鸟儿啼叫了。 这次的距离更近了—— 或许是停在中庭的山茶树上。 然而,吉平依然在打盹。 鸟儿把翅膀拍得啪啪作响,降落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小巧的脚在木板走廊上蹦蹦跳跳。 少年依然闭着眼睛,大大地吸了口气。 他没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哇哇大哭。 只是微微地抖动眼睑,开口吸入春天的温暖空气。 接着,他说道: 「是黄莺吗?还是绿绣眼?」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仰望天花板。 装饰华美的栏间映入眼帘。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长龙穿梭于风雨交加的云层间。 那样貌雄壮威猛,少年凝视了好一阵子。 安静的房里响起了人的鼻息声。 他歪了歪头,看着在身旁打盹的鹫津吉平。 男人垂着头打盹,睡得又香又甜。 「……这里是…………」 少年的声音并未传入睡得正沉的吉平耳中。 累得睡着的吉平身上有股死亡的味道。 他看着吉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又看着手指间沾附的血迹。 坐垫旁放着脱下后随意扔成一团的黑色大衣。 少年试图起身,却因为突然涌上的睡意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同时,他的眼角浮现了泪水。 「魔力……好像……还不够……」 他看了木板制的天花板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积蓄在右眼角的泪水往旁边滑落。 如此这般,他的时间再度停止了。 数分钟后—— 像野兽一样鼾声大作的鹫津吉平嗝了一声,似乎是打呼打得卡住了,随即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来,用迷迷糊糊的脑袋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男人抓了抓后颈,环顾笼罩于温暖春光下的房间。 鸟儿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啼叫着。 除此之外,房间的状态与自己入睡前并无二致。 吉平摸了摸自己放在身旁的大衣口袋。 他拿出手机,确认时间。 距离换班还有一点时间。 他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便换了个姿势,靠着被窝躺下。 「哈~~~~~~」 护卫二字说起来好听,但是护卫对象又不会醒来,敌人也不可能攻过来。 难怪他会打这种有气无力的呵欠。 吉平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躺着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他仍在沉睡。 一如平时—— 白皙的脸颊、血色略失的嘴唇,高耸的鼻尖并无呼吸的气息。 浏海微微盖住紧闭的双眼。 此时,吉平发现少年的眼角至耳下有道水滴流过的痕迹。 他猛然起身,将脸凑近少年。 「……该不会……」 吉平用手指轻抚少年的脸颊,愕然地站了起来。 「喂!快来人啊!」 吉平连忙呼唤站在走廊上戒备的魔法师。 他回过头,交互打量着指尖上的水滴和沉睡的少年。 「……骗人的吧?」 吉平抖着声音说道,犹如临阵而亢奋发抖的武将一般,全身打了个大大的颤。 「……和马,你……醒了?」 仔细一看,盖得整整齐齐的棉被被掀开了一角。 活像少年曾试图起身一般。 「和马!!」 吉平扑向沉睡的龙泉寺和马。 正当吉平摇晃他的肩膀时,房门开了,两名高级魔法师走了进来。 「吉平先生,您在做什么!?」 「请住手!」 两个男人分别从左右抓住吉平的手臂,将他从和马身边拉开。 「蠢蛋!」 吉平怒吼,硬生生地甩开两人。 「和马醒了!他睁开眼睛了!」 两个魔法师面面相䝼,脸上的表情诉说着他们根本听不懂吉平在说什么。 也难怪他们如此。龙泉寺和马的衣服和棉被都被吉平弄乱了,但是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依然沉睡着。 「妈的!」 吉平再度伸出手来,想抓住和马的肩膀。 然而,从背后悄悄入内的某个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吉平,他还不会醒来。」 吉平与两个魔法师回过头来,仰望着金发美女。 瓦尔蕾特眯起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眼眸,微微一笑。 「苏醒是阶段性的,就算现在硬把和马先生叫醒,他也只会再次睡着而已。」 「薇……可是,他的确醒了……」 听了吉平的话语,瓦尔蕾特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不过,根据我的占卜,和马先生真正苏醒的日子不是今天。」 吉平颇为信任瓦尔蕾特的魔法「机率回避(机率雨)」。 所以他姑且停手。 「和马什么时候会醒来?」 面对吉平的问题,瓦尔蕾特给了明确的答案。 那句话足以震撼所有魔法师。 「六月十五日,就是他苏醒的日子。」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m3 鸟儿在啼叫—— 它用每个人都曾听过的声音赞美季节。 从中庭射入的光线透过白色纸门,温暖了榻榻米。 房间被宁静包围着。 春天的阳光酝酿出安详的气氛,放在壁龛的山樱花开得正盛美。 守卫昏昏欲睡。 四周太过安详闲静,他就像是为了打盹而坐在这里一般。 反正没人会斥责他。 鹫津吉平垂着头,盘坐在又厚又软的坐垫上,时而发出巨大的鼾声。 鸟儿又要啼叫了—— 铺在吉平眼前的被窝里,有个少年沉睡着。 他脸色苍白,连鼻息声也未曾发出,紧闭的双唇动也不动。 鸟儿啼叫了。 这次的距离更近了—— 或许是停在中庭的山茶树上。 然而,吉平依然在打盹。 鸟儿把翅膀拍得啪啪作响,降落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小巧的脚在木板走廊上蹦蹦跳跳。 少年依然闭着眼睛,大大地吸了口气。 他没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哇哇大哭。 只是微微地抖动眼睑,开口吸入春天的温暖空气。 接着,他说道: 「是黄莺吗?还是绿绣眼?」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仰望天花板。 装饰华美的栏间映入眼帘。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长龙穿梭于风雨交加的云层间。 那样貌雄壮威猛,少年凝视了好一阵子。 安静的房里响起了人的鼻息声。 他歪了歪头,看着在身旁打盹的鹫津吉平。 男人垂着头打盹,睡得又香又甜。 「……这里是…………」 少年的声音并未传入睡得正沉的吉平耳中。 累得睡着的吉平身上有股死亡的味道。 他看着吉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又看着手指间沾附的血迹。 坐垫旁放着脱下后随意扔成一团的黑色大衣。 少年试图起身,却因为突然涌上的睡意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同时,他的眼角浮现了泪水。 「魔力……好像……还不够……」 他看了木板制的天花板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积蓄在右眼角的泪水往旁边滑落。 如此这般,他的时间再度停止了。 数分钟后—— 像野兽一样鼾声大作的鹫津吉平嗝了一声,似乎是打呼打得卡住了,随即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来,用迷迷糊糊的脑袋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男人抓了抓后颈,环顾笼罩于温暖春光下的房间。 鸟儿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啼叫着。 除此之外,房间的状态与自己入睡前并无二致。 吉平摸了摸自己放在身旁的大衣口袋。 他拿出手机,确认时间。 距离换班还有一点时间。 他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便换了个姿势,靠着被窝躺下。 「哈~~~~~~」 护卫二字说起来好听,但是护卫对象又不会醒来,敌人也不可能攻过来。 难怪他会打这种有气无力的呵欠。 吉平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躺着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他仍在沉睡。 一如平时—— 白皙的脸颊、血色略失的嘴唇,高耸的鼻尖并无呼吸的气息。 浏海微微盖住紧闭的双眼。 此时,吉平发现少年的眼角至耳下有道水滴流过的痕迹。 他猛然起身,将脸凑近少年。 「……该不会……」 吉平用手指轻抚少年的脸颊,愕然地站了起来。 「喂!快来人啊!」 吉平连忙呼唤站在走廊上戒备的魔法师。 他回过头,交互打量着指尖上的水滴和沉睡的少年。 「……骗人的吧?」 吉平抖着声音说道,犹如临阵而亢奋发抖的武将一般,全身打了个大大的颤。 「……和马,你……醒了?」 仔细一看,盖得整整齐齐的棉被被掀开了一角。 活像少年曾试图起身一般。 「和马!!」 吉平扑向沉睡的龙泉寺和马。 正当吉平摇晃他的肩膀时,房门开了,两名高级魔法师走了进来。 「吉平先生,您在做什么!?」 「请住手!」 两个男人分别从左右抓住吉平的手臂,将他从和马身边拉开。 「蠢蛋!」 吉平怒吼,硬生生地甩开两人。 「和马醒了!他睁开眼睛了!」 两个魔法师面面相䝼,脸上的表情诉说着他们根本听不懂吉平在说什么。 也难怪他们如此。龙泉寺和马的衣服和棉被都被吉平弄乱了,但是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依然沉睡着。 「妈的!」 吉平再度伸出手来,想抓住和马的肩膀。 然而,从背后悄悄入内的某个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吉平,他还不会醒来。」 吉平与两个魔法师回过头来,仰望着金发美女。 瓦尔蕾特眯起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眼眸,微微一笑。 「苏醒是阶段性的,就算现在硬把和马先生叫醒,他也只会再次睡着而已。」 「薇……可是,他的确醒了……」 听了吉平的话语,瓦尔蕾特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不过,根据我的占卜,和马先生真正苏醒的日子不是今天。」 吉平颇为信任瓦尔蕾特的魔法「机率回避(机率雨)」。 所以他姑且停手。 「和马什么时候会醒来?」 面对吉平的问题,瓦尔蕾特给了明确的答案。 那句话足以震撼所有魔法师。 「六月十五日,就是他苏醒的日子。」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m3 鸟儿在啼叫—— 它用每个人都曾听过的声音赞美季节。 从中庭射入的光线透过白色纸门,温暖了榻榻米。 房间被宁静包围着。 春天的阳光酝酿出安详的气氛,放在壁龛的山樱花开得正盛美。 守卫昏昏欲睡。 四周太过安详闲静,他就像是为了打盹而坐在这里一般。 反正没人会斥责他。 鹫津吉平垂着头,盘坐在又厚又软的坐垫上,时而发出巨大的鼾声。 鸟儿又要啼叫了—— 铺在吉平眼前的被窝里,有个少年沉睡着。 他脸色苍白,连鼻息声也未曾发出,紧闭的双唇动也不动。 鸟儿啼叫了。 这次的距离更近了—— 或许是停在中庭的山茶树上。 然而,吉平依然在打盹。 鸟儿把翅膀拍得啪啪作响,降落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小巧的脚在木板走廊上蹦蹦跳跳。 少年依然闭着眼睛,大大地吸了口气。 他没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哇哇大哭。 只是微微地抖动眼睑,开口吸入春天的温暖空气。 接着,他说道: 「是黄莺吗?还是绿绣眼?」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仰望天花板。 装饰华美的栏间映入眼帘。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长龙穿梭于风雨交加的云层间。 那样貌雄壮威猛,少年凝视了好一阵子。 安静的房里响起了人的鼻息声。 他歪了歪头,看着在身旁打盹的鹫津吉平。 男人垂着头打盹,睡得又香又甜。 「……这里是…………」 少年的声音并未传入睡得正沉的吉平耳中。 累得睡着的吉平身上有股死亡的味道。 他看着吉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又看着手指间沾附的血迹。 坐垫旁放着脱下后随意扔成一团的黑色大衣。 少年试图起身,却因为突然涌上的睡意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同时,他的眼角浮现了泪水。 「魔力……好像……还不够……」 他看了木板制的天花板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积蓄在右眼角的泪水往旁边滑落。 如此这般,他的时间再度停止了。 数分钟后—— 像野兽一样鼾声大作的鹫津吉平嗝了一声,似乎是打呼打得卡住了,随即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来,用迷迷糊糊的脑袋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男人抓了抓后颈,环顾笼罩于温暖春光下的房间。 鸟儿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啼叫着。 除此之外,房间的状态与自己入睡前并无二致。 吉平摸了摸自己放在身旁的大衣口袋。 他拿出手机,确认时间。 距离换班还有一点时间。 他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便换了个姿势,靠着被窝躺下。 「哈~~~~~~」 护卫二字说起来好听,但是护卫对象又不会醒来,敌人也不可能攻过来。 难怪他会打这种有气无力的呵欠。 吉平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躺着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他仍在沉睡。 一如平时—— 白皙的脸颊、血色略失的嘴唇,高耸的鼻尖并无呼吸的气息。 浏海微微盖住紧闭的双眼。 此时,吉平发现少年的眼角至耳下有道水滴流过的痕迹。 他猛然起身,将脸凑近少年。 「……该不会……」 吉平用手指轻抚少年的脸颊,愕然地站了起来。 「喂!快来人啊!」 吉平连忙呼唤站在走廊上戒备的魔法师。 他回过头,交互打量着指尖上的水滴和沉睡的少年。 「……骗人的吧?」 吉平抖着声音说道,犹如临阵而亢奋发抖的武将一般,全身打了个大大的颤。 「……和马,你……醒了?」 仔细一看,盖得整整齐齐的棉被被掀开了一角。 活像少年曾试图起身一般。 「和马!!」 吉平扑向沉睡的龙泉寺和马。 正当吉平摇晃他的肩膀时,房门开了,两名高级魔法师走了进来。 「吉平先生,您在做什么!?」 「请住手!」 两个男人分别从左右抓住吉平的手臂,将他从和马身边拉开。 「蠢蛋!」 吉平怒吼,硬生生地甩开两人。 「和马醒了!他睁开眼睛了!」 两个魔法师面面相䝼,脸上的表情诉说着他们根本听不懂吉平在说什么。 也难怪他们如此。龙泉寺和马的衣服和棉被都被吉平弄乱了,但是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依然沉睡着。 「妈的!」 吉平再度伸出手来,想抓住和马的肩膀。 然而,从背后悄悄入内的某个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吉平,他还不会醒来。」 吉平与两个魔法师回过头来,仰望着金发美女。 瓦尔蕾特眯起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眼眸,微微一笑。 「苏醒是阶段性的,就算现在硬把和马先生叫醒,他也只会再次睡着而已。」 「薇……可是,他的确醒了……」 听了吉平的话语,瓦尔蕾特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不过,根据我的占卜,和马先生真正苏醒的日子不是今天。」 吉平颇为信任瓦尔蕾特的魔法「机率回避(机率雨)」。 所以他姑且停手。 「和马什么时候会醒来?」 面对吉平的问题,瓦尔蕾特给了明确的答案。 那句话足以震撼所有魔法师。 「六月十五日,就是他苏醒的日子。」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m3 鸟儿在啼叫—— 它用每个人都曾听过的声音赞美季节。 从中庭射入的光线透过白色纸门,温暖了榻榻米。 房间被宁静包围着。 春天的阳光酝酿出安详的气氛,放在壁龛的山樱花开得正盛美。 守卫昏昏欲睡。 四周太过安详闲静,他就像是为了打盹而坐在这里一般。 反正没人会斥责他。 鹫津吉平垂着头,盘坐在又厚又软的坐垫上,时而发出巨大的鼾声。 鸟儿又要啼叫了—— 铺在吉平眼前的被窝里,有个少年沉睡着。 他脸色苍白,连鼻息声也未曾发出,紧闭的双唇动也不动。 鸟儿啼叫了。 这次的距离更近了—— 或许是停在中庭的山茶树上。 然而,吉平依然在打盹。 鸟儿把翅膀拍得啪啪作响,降落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小巧的脚在木板走廊上蹦蹦跳跳。 少年依然闭着眼睛,大大地吸了口气。 他没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哇哇大哭。 只是微微地抖动眼睑,开口吸入春天的温暖空气。 接着,他说道: 「是黄莺吗?还是绿绣眼?」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仰望天花板。 装饰华美的栏间映入眼帘。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长龙穿梭于风雨交加的云层间。 那样貌雄壮威猛,少年凝视了好一阵子。 安静的房里响起了人的鼻息声。 他歪了歪头,看着在身旁打盹的鹫津吉平。 男人垂着头打盹,睡得又香又甜。 「……这里是…………」 少年的声音并未传入睡得正沉的吉平耳中。 累得睡着的吉平身上有股死亡的味道。 他看着吉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又看着手指间沾附的血迹。 坐垫旁放着脱下后随意扔成一团的黑色大衣。 少年试图起身,却因为突然涌上的睡意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同时,他的眼角浮现了泪水。 「魔力……好像……还不够……」 他看了木板制的天花板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积蓄在右眼角的泪水往旁边滑落。 如此这般,他的时间再度停止了。 数分钟后—— 像野兽一样鼾声大作的鹫津吉平嗝了一声,似乎是打呼打得卡住了,随即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来,用迷迷糊糊的脑袋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男人抓了抓后颈,环顾笼罩于温暖春光下的房间。 鸟儿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啼叫着。 除此之外,房间的状态与自己入睡前并无二致。 吉平摸了摸自己放在身旁的大衣口袋。 他拿出手机,确认时间。 距离换班还有一点时间。 他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便换了个姿势,靠着被窝躺下。 「哈~~~~~~」 护卫二字说起来好听,但是护卫对象又不会醒来,敌人也不可能攻过来。 难怪他会打这种有气无力的呵欠。 吉平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躺着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他仍在沉睡。 一如平时—— 白皙的脸颊、血色略失的嘴唇,高耸的鼻尖并无呼吸的气息。 浏海微微盖住紧闭的双眼。 此时,吉平发现少年的眼角至耳下有道水滴流过的痕迹。 他猛然起身,将脸凑近少年。 「……该不会……」 吉平用手指轻抚少年的脸颊,愕然地站了起来。 「喂!快来人啊!」 吉平连忙呼唤站在走廊上戒备的魔法师。 他回过头,交互打量着指尖上的水滴和沉睡的少年。 「……骗人的吧?」 吉平抖着声音说道,犹如临阵而亢奋发抖的武将一般,全身打了个大大的颤。 「……和马,你……醒了?」 仔细一看,盖得整整齐齐的棉被被掀开了一角。 活像少年曾试图起身一般。 「和马!!」 吉平扑向沉睡的龙泉寺和马。 正当吉平摇晃他的肩膀时,房门开了,两名高级魔法师走了进来。 「吉平先生,您在做什么!?」 「请住手!」 两个男人分别从左右抓住吉平的手臂,将他从和马身边拉开。 「蠢蛋!」 吉平怒吼,硬生生地甩开两人。 「和马醒了!他睁开眼睛了!」 两个魔法师面面相䝼,脸上的表情诉说着他们根本听不懂吉平在说什么。 也难怪他们如此。龙泉寺和马的衣服和棉被都被吉平弄乱了,但是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依然沉睡着。 「妈的!」 吉平再度伸出手来,想抓住和马的肩膀。 然而,从背后悄悄入内的某个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吉平,他还不会醒来。」 吉平与两个魔法师回过头来,仰望着金发美女。 瓦尔蕾特眯起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眼眸,微微一笑。 「苏醒是阶段性的,就算现在硬把和马先生叫醒,他也只会再次睡着而已。」 「薇……可是,他的确醒了……」 听了吉平的话语,瓦尔蕾特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不过,根据我的占卜,和马先生真正苏醒的日子不是今天。」 吉平颇为信任瓦尔蕾特的魔法「机率回避(机率雨)」。 所以他姑且停手。 「和马什么时候会醒来?」 面对吉平的问题,瓦尔蕾特给了明确的答案。 那句话足以震撼所有魔法师。 「六月十五日,就是他苏醒的日子。」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m3 鸟儿在啼叫—— 它用每个人都曾听过的声音赞美季节。 从中庭射入的光线透过白色纸门,温暖了榻榻米。 房间被宁静包围着。 春天的阳光酝酿出安详的气氛,放在壁龛的山樱花开得正盛美。 守卫昏昏欲睡。 四周太过安详闲静,他就像是为了打盹而坐在这里一般。 反正没人会斥责他。 鹫津吉平垂着头,盘坐在又厚又软的坐垫上,时而发出巨大的鼾声。 鸟儿又要啼叫了—— 铺在吉平眼前的被窝里,有个少年沉睡着。 他脸色苍白,连鼻息声也未曾发出,紧闭的双唇动也不动。 鸟儿啼叫了。 这次的距离更近了—— 或许是停在中庭的山茶树上。 然而,吉平依然在打盹。 鸟儿把翅膀拍得啪啪作响,降落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小巧的脚在木板走廊上蹦蹦跳跳。 少年依然闭着眼睛,大大地吸了口气。 他没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哇哇大哭。 只是微微地抖动眼睑,开口吸入春天的温暖空气。 接着,他说道: 「是黄莺吗?还是绿绣眼?」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仰望天花板。 装饰华美的栏间映入眼帘。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长龙穿梭于风雨交加的云层间。 那样貌雄壮威猛,少年凝视了好一阵子。 安静的房里响起了人的鼻息声。 他歪了歪头,看着在身旁打盹的鹫津吉平。 男人垂着头打盹,睡得又香又甜。 「……这里是…………」 少年的声音并未传入睡得正沉的吉平耳中。 累得睡着的吉平身上有股死亡的味道。 他看着吉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又看着手指间沾附的血迹。 坐垫旁放着脱下后随意扔成一团的黑色大衣。 少年试图起身,却因为突然涌上的睡意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同时,他的眼角浮现了泪水。 「魔力……好像……还不够……」 他看了木板制的天花板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积蓄在右眼角的泪水往旁边滑落。 如此这般,他的时间再度停止了。 数分钟后—— 像野兽一样鼾声大作的鹫津吉平嗝了一声,似乎是打呼打得卡住了,随即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来,用迷迷糊糊的脑袋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男人抓了抓后颈,环顾笼罩于温暖春光下的房间。 鸟儿在纸门彼端的缘廊上啼叫着。 除此之外,房间的状态与自己入睡前并无二致。 吉平摸了摸自己放在身旁的大衣口袋。 他拿出手机,确认时间。 距离换班还有一点时间。 他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便换了个姿势,靠着被窝躺下。 「哈~~~~~~」 护卫二字说起来好听,但是护卫对象又不会醒来,敌人也不可能攻过来。 难怪他会打这种有气无力的呵欠。 吉平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躺着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他仍在沉睡。 一如平时—— 白皙的脸颊、血色略失的嘴唇,高耸的鼻尖并无呼吸的气息。 浏海微微盖住紧闭的双眼。 此时,吉平发现少年的眼角至耳下有道水滴流过的痕迹。 他猛然起身,将脸凑近少年。 「……该不会……」 吉平用手指轻抚少年的脸颊,愕然地站了起来。 「喂!快来人啊!」 吉平连忙呼唤站在走廊上戒备的魔法师。 他回过头,交互打量着指尖上的水滴和沉睡的少年。 「……骗人的吧?」 吉平抖着声音说道,犹如临阵而亢奋发抖的武将一般,全身打了个大大的颤。 「……和马,你……醒了?」 仔细一看,盖得整整齐齐的棉被被掀开了一角。 活像少年曾试图起身一般。 「和马!!」 吉平扑向沉睡的龙泉寺和马。 正当吉平摇晃他的肩膀时,房门开了,两名高级魔法师走了进来。 「吉平先生,您在做什么!?」 「请住手!」 两个男人分别从左右抓住吉平的手臂,将他从和马身边拉开。 「蠢蛋!」 吉平怒吼,硬生生地甩开两人。 「和马醒了!他睁开眼睛了!」 两个魔法师面面相䝼,脸上的表情诉说着他们根本听不懂吉平在说什么。 也难怪他们如此。龙泉寺和马的衣服和棉被都被吉平弄乱了,但是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依然沉睡着。 「妈的!」 吉平再度伸出手来,想抓住和马的肩膀。 然而,从背后悄悄入内的某个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吉平,他还不会醒来。」 吉平与两个魔法师回过头来,仰望着金发美女。 瓦尔蕾特眯起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眼眸,微微一笑。 「苏醒是阶段性的,就算现在硬把和马先生叫醒,他也只会再次睡着而已。」 「薇……可是,他的确醒了……」 听了吉平的话语,瓦尔蕾特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不过,根据我的占卜,和马先生真正苏醒的日子不是今天。」 吉平颇为信任瓦尔蕾特的魔法「机率回避(机率雨)」。 所以他姑且停手。 「和马什么时候会醒来?」 面对吉平的问题,瓦尔蕾特给了明确的答案。 那句话足以震撼所有魔法师。 「六月十五日,就是他苏醒的日子。」 第一章 〈巫师气息〉的黑暗面 darkness of wizards breath 四月七日,崩坏世界的东京。 昴魔法学院的上空一片晴朗。 说归说,其实本来是阴天,只是在覆盖学院的结界屏障之下用魔法贴了层晴空壁纸而已;总之,外观上是晴天。 一路排列到校舍的樱花行道树前方,是平时没人使用的正门;但是今天,正门周围却是人潮汹涌。 从正门通往校舍旁体育馆的柏油路上,也可看见大人与小孩同行的身影;这是平时看不见的光景。 从原来的出入口——镜子走廊所在的校舍走出来的学生和家长很多,而放在正门的宽四公尺、高五公尺、五面相连的特大号镜子中,也有人陆陆续续地出现。 今天是学院一年之中最特别的日子,小魔法师们期盼已久的入学典礼正是在这一天举行。 下至初等科一年级生,上至高等科五年级生,年龄从六岁到二十岁,使用魔法的人们在魔法师父母的带领之下,或在联盟特别审查官的选拔之下前来学院。 学生人数虽然不算多,但毕竟是从日本全国各地聚集而来,学院从一大早便闹哄哄的。 绝大多数新生都是初等科的小孩。 父母判断孩子已达适合操控魔法的年龄之后,便对他们施展魔法,让他们能够使用与生俱来的魔力。 换句话说,即是将孩子变成魔法师。 这些孩子大多是魔法贵族,家中世代都是魔法师;而新生数量又随着年龄层上升而递减,进入高等科的学生不到十人。 武奉命发送来院证给陪伴孩子前来的魔法师家长,和胡桃一起站在正门前。 其他在校生也各有任务,在学院里匆匆忙忙地奔走着。 「真是的,伊田真的很不负责任耶!」 武身旁的五十岛胡桃嘟起嘴来,一脸不悦地说道。 「别气了。他要照顾妹妹,没办法。」 武一面将来院证发给来自正门前巨大镜子的亲子,一面安抚胡桃。 然而,她却双手叉腰,神色焦躁地鼓起脸颊。 「才不是没办法呢!他老是拿这个当藉口偷懒!」 胡桃说得一点也没错,所以武不再帮伊田说话,只是耸了耸肩。 武和胡桃的同班同学伊田一三本来也该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分发来院证给家长。 直到今早武接到电话…… 早上八点前,伊田突然打电话来,要武转告老师他今天会晚一点到校。 伊田没说理由便挂断了电话,不过,听他的口气,似乎不是病假。 武虽然满腹狐疑,还是依书向班导一氏者师报告,其实心里也觉得伊田极可能是偷懒跷课。 伊田虽然还不到怠惰散漫的程度,但他体育馆晨练常迟到,放学后的练习也常以要照顾小学的妹妹为由而早退,相当随心所欲。 ——哎,更何况今天的入学典礼是和伊田毫无关系的活动。 武无奈地叹了口小小的气。 平时的早上,武总是在学长相羽十的指导之下,和六、胡桃及伊田一起在体育馆练习魔法,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在教室里开班会才对。 然而,为了准备入学典礼,今天体育馆不开放;八点时,老师又在教室里派了工作给武做,所以他现在才在这里发来院证。 武和胡桃今天一整天都算公假,但他们都是住宿生,无事可做,八成会度过无所事事的一天。 ——机会难得,申请外出许可,出去买东西好了。 武一面迷迷糊糊地暗想,一面带着笑容发送来院证:此时,正门前的五连镜中走出了一个熟悉的人物。 穿在昴魔法学院制服里的衬衫没打领带,钮扣两颗没扣,裤管也又窄又紧,显然是改过的。 能够把制服穿得如此迈遢固然惊人,而他挂在脸上的笑容更是助长了诡异感。 「你好~我们家的孩子要请你多多关照啦~」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胡桃也回过头来。 「我是伊田二叶,就读三年级,请多指教~」 把手放在小女孩肩上的伊田穿过镜子来到校门前,逢人便低头致意。 此时,伊田抬起视线,望着愣在原地的两人。 「呀,七濑,五十岛!嗨!辛苦啦~」 伊田举起手走上前来,刚才还在气头上的胡桃眨了眨眼。 「等、等等……那个孩子是……」 伊田身边有个小女孩。 她穿着可爱的樱花色绒毛洋装,胸口别着胸花,小手牢牢地牵着伊田。 「一三,你的朋友?」 她对身旁的伊田说话时,绑在脑袋两侧的头发像兔耳一样晃动。 「嗯,对,这个是七濑,那个凶巴巴的阿姨是五十岛。」 伊田依序指着武和胡桃。 「谁是阿姨啊!」 胡桃横眉竖目地反驳。 ——说你『凶巴巴』就没关系吗…… 武本来想吐槽,但胡桃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实在可怕,因此他选择沉默不语。 在伊田身旁猛眨眼的小女孩往前踏出一步。 「谢谢你们对我们家一三平时的照顾。」 她毕恭毕敬地低头行了一礼。 「啊,伊田平时也很照顾我。我叫七濑。」 武也跟着垂下头来,胡桃余怒未消,回答: 「我的确很照顾他。我叫五十岛胡桃。」 「我是伊田一三的妹妹二叶,请多指教。」 二叶用小孩特有的高音说道,微微一笑,又行了一次礼。 「好可爱……」 「真的很可爱……」 胡桃和武忍不住喃喃说道。 「他们是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啊?」 「伊田是桥下捡来的?」 打从心底诧异的两人如此说道,二叶身旁的伊田回嘴: 「她是我如假包换的亲生妹妹,猪头!」 接着,不知何故,他又露出贼笑。 「哎,不过可爱也是应该的。她是我养大的,是全世界最可爱、全宇宙最乖的小孩!」 伊田大大地点了点头。 然而,妹妹二叶却满脸通红,瞪了伊田一眼。 「……一三是大笨蛋。」 「为、为啥我是笨蛋?」 面对妹妹突然的反抗,伊田慌了手脚。 「别再说这种话了。」 二叶把嘴噘成了鸭嘴,撇过头去。 「我自己走就行了!」 说着,她迳自迈开脚步。 「呀,二叶!等等!喂,二叶——」 二叶朝着体育馆小跑步离开,伊田则是发出可怜兮兮的声音,追着她而去。 ——这么一提,伊田说过他的妹妹正处于叛逆期…… 武想起这件事,胡桃似乎也一样,说道: 「这哪叫叛逆期?根本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啊!」 「哈哈……」 武也忍不住露出苦笑。 不过,武的心中其实五味杂陈。 伊田的妹妹出现在这里,代表她也成了魔法师。 ——待会儿再问问看发生了什么事好了…… 伊田似乎不希望妹妹变成魔法师。 这也难怪,虽然在崩坏世界中,学院是受到保护的,但是只要走出学院一步便是战场,十分危险。 武不认为妹妹进入这个尽是魔法师的学校里就读,伊田会感到开心。 八成是出了什么意外造成的吧! 武陷入沉思,片刻后,背后突然有道声音呼唤他。 「有什么烦恼吗?武。 」 语调相当轻快。 武在回头之前毫无随备,回头确认来者以后,花了一段时间才发得出声音。 「…………月光?」 「嗨!胡桃看来也很有精神。我好想你喔!」 月光穿着制服。 熟悉的藏青色西装外套,绿色格纹领带。 和武穿的制服一模一样。 「月光,你怎么会在这里?」 胡桃也猛眨眼睛,如此问道。 武的弟弟七濑月光露出了满面笑容。 「那还用问?当然是因为我变成魔法师了啊!」 他的笑容如春天的阳光一样明朗。 「……」 「咦咦!?」 武浑身僵硬,身旁的胡桃则高声大叫。 月光说明自己新年去胡桃家时偶然触摸了魔法效果尚未完全褪去的镜子,因而变成了魔法师。 闻书,武依然动也不动;胡桃则和他相反,惊慌失措地来回踱步。 「怎、怎么办……是我害的……」 「不不不,不是你的错。」 月光将手放在大受打击的胡桃肩上。 「可是……如果我先确认家里有没有人再使用魔法,就不会……」 「错的是擅自跑进别人家里的我,不是你。」 月光把手移到胡桃背上,摸了摸她的背安抚她。 「再说,是我自己决定进这所学院的。听说有方法可以不当魔法师,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是我拒绝了。」 此时,武总算开口询问月光: 「是谁跟你说的?」 月光带着笑容回答: 「一氏老师。」 「这么一提,我变成魔法师时,也是一氏老师来接我的。」 胡桃点头附和。 「记得那时候一氏老师说他是〈巫师气息〉的特别审查官。」 「我想他应该是负责监看那个地区中有没有人使用魔法吧!后来他建议我进这所学院。」 月光开朗地说道,武微微撇开视线,询问: 「战争的事呢?」 「嗯,他也说过了。不过,反正和我没关系。」 「…………」 月光这么说,应该是真的认为与自己无关吧! 否则他岂能说得如此开朗? 然而,武亲眼见识过外面的世界,知道外面的氛围。 这个学院看起来和现存世界的普通学校并无不同。 但那是因为有魔法保护。 结界之外,是魔法师互相残杀的世界。 那才是这个崩坏世界的真面目。 「干么啊?武,别露出那种死气沉沉的表情嘛!哎,虽然我有点不安,不过有你们在,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们会教我吧?」 月光望着武的晦暗脸孔说道。 「嗯、嗯……」 「当然。」 武和胡桃点了点头。 「真期待。没想到居然有这种世界!就像作梦一样!」 「…………」 面对一脸开朗的月光,武的胸中便如暴风雨前的阴天一般。 ☆☆☆ 入学典礼数天后,武也渐渐适应了学校的新面貌。 他虽然升上了高等科二隼级,读的却一样是放牛班——最后段的c班。 导师和一年级时一样,依然是回避魔法的任课教师一氏诚老师。 除了两个同班同学更动以外,整个班级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能够和伊田、胡桃及六继续同班,武暗自松了口气。 尤其是六,她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照理来说,就算编入选拔班也不足为奇。 但是她为了从〈引路人〉手中救回哥哥十,一再擅自采取危险的行动,被学院长处罚,编入了后段班,而这个处罚今年继续生效。 早上和放学后的魔法自习依然在十的指导下进行着。 唯一的改变,就是伊田的妹妹二叶和武的弟弟月光加入了他们。 伊田的妹妹二叶转入了初等科三年级,开始学习魔法的基础。 入学典礼后,武从伊田口中得知了他的妹妹变成魔法师的经过,由于实在太符合伊田的作风,武和胡桃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胡桃似乎不是因为好笑而笑,而是嘲笑…… 春假时,二叶班上的男生邀请她参加生日派对,伊田得知她是唯一受邀的女生,不准她去,两人大吵一架;接下来的发展不难想像。 两兄妹一个说要去,一个说不准去,越吵越激动,最后伊田不小心发动魔法,烧焦了二叶的头发,把她变成了魔法师……这就是来龙去脉。 说着说着,伊田又开始气愤起来,武不得不设法安抚他;至于胡桃,由于她也曾被伊田烧焦头发,所以只是面露冷笑。 伊田立刻拜托前来的一氏老师将妹妹从魔法师变回普通人,但是二叶自己选择维持原状,才演变成现在的局面。 伊田垂着肩膀,滔滔不绝地说明二叶对魔法少女有多么向往;听着听着,武也开始觉得他有点可怜了。 如此这般,伊田的妹妹二叶也变成了昴魔法学院的学生,必须练习魔法,所以早上和放学后便与他们一同练习。 说归说,武等人也是学习魔法还不满一年的新手。 伊田脸色微微发青地表示,再这样下去或许会被妹妹超越,总算肯认真练习了。 至于月光呢? 或许是因为本来就有天分吧!他进步神速,不到半个月就学会了基本魔法,连十都啧啧称奇。 因为学会中级魔法「干劲」而略感得意的武也和伊田一样上紧发条,接下来的日子,每个人都认真勤勉地进行练习。 眼前有个目标存在,也成了他们的助力。 五月即将举办学院三大活动之一——班际对抗魔法战。 这个活动是由初等科六年级至高等科五年级学生参加,以班为单位,使用魔法在各个项目中进行对抗,一分高下。 对于这个活动最有干劲的是a班,身为放牛班的c班其实兴趣缺缺;不过,武却认为这是测量魔法实力的好机会,跃跃欲试。 而且,武最近可说是乐得飘飘然。 因为月光自从进入这所学校就读以来,态度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 今天也一样,武在宿舍的澡堂偶然遇见月光,竟发生了过去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常春藤宿舍的澡堂大得足以同时容纳五十个人,浴缸是桧木制,石狮子口中吐出的热水是用魔法牵引的温泉,十分豪华;但武一直认为澡堂只是供人洗澡的地方,洗完以后就快快离开,并未多加留意。 不过,这天武一进入澡堂,就发现月光已经泡在浴缸里了;月光向武招手,武便和他并肩泡了片刻的澡。 从半透明的白浊热水中,可隐约看见月光竖起的膝盖。 这是武头一次看见那道伤痕。 月光的右脚上有道紧绷的暗红色线条环绕着膝盖。 武感到心头一紧,撇开视线。 沉闷的沉默流动着,武承受不住,正想先走一步时,月光说道: 「武,我来帮你洗背吧!」 想当然耳,武惊讶得险些停止呼吸。 武目瞪口呆,月光抓着他的手臂,带他到附近的莲蓬头下,并让他坐在圆椅上。 接着,月光把自己的毛巾弄湿,抹上肥皂,开始清洗武的背部。 「……呃、呃……月光……」 武慌了手脚,背后的月光以凝重的声音说道: 「如果不这么做,不好和你说话。」 「…………」 「其实我也在反省,过去对你的态度太过分了。」 月光一面用适当的力道替武洗背,一面说道: 「我受了伤以后,身体不听使唤,一直很焦虑;明明知道不是你的错,却无处宣泄自己的感情。或许已经太迟了,但我还是想跟你道歉。」 「…………」 月光一面调整莲蓬头的水温,一面温柔地往武的背上浇热水;武忍不住红了眼眶,低下头来。 「我知道自己该道歉,可是我的个性就是这样……一直拉不下脸……」 武发现背后的月光声音在颤抖,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喉咙又像哽住了一般,喘不过气,只得沉默下来。 「武……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 武垂着头,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肯原谅我?」 这回武点头如捣蒜。 他听见身后的月光嘿嘿笑了几声。 「那……我们和好了?」 武用手背抹了抹脸,回过头去,只见月光也红着眼眶微笑着。 「嗯,和好了。」 武终于说得出话了。 月光丢下莲蓬头,迅速起身,跑向浴缸,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哇!!」 「喂~~~!」 浴缸里的两个中等科学生被水溅到,大声怒吼。 然而,月光却游到浴缸中央,回过头来,对武露出满面笑容。 武也回以笑容。 原本在家时莫说交谈,他们连视线都不曾交集过;但是在那之后,他们早上和放学后都一起练习魔法,在宿舍时虽然寝室不同,却常一起吃晚餐,偶尔还会一起洗澡,帮对方洗背。 ——预知梦中月光变成魔法师的部分虽然应验了,但其他部分或许是错的。 担心武和月光的胡桃得知他们和好如初,十分开心。 隐约察觉的六也向武道贺。 对于从没想过月光会原谅自己的武而言,新的春天温暖和煦,充满了希望与喜悦。 自从保健室作战以来,薄暮不再擅自发动预知梦了。 薄暮的人形永远只在武希望她出现时现身,让武作梦。 虽然作预知梦依然需要大量的魔力,只要减少作梦次数,武就能加以控制。 武每个礼拜要求永远让他作一次预知梦,除此之外,都没让她现身。 也因此,他的身体恢复了健康,对薄暮的看法也有了极大的改变。 从前他把薄暮当成物品看待,但现在己经不这么想了。 虽然这么做像个怪胎,他开始对长剑说话。 武对六提起这件事,六告诉他其实自己的化身手枪也能变身为生物。 武渐渐明白,能够让化身以生物型态现身的魔法师其实不在少数。 顺道一提,六的手枪能化为小鸟,十的军刀能化为牧羊犬,但这得耗费大量的魔力,所以平时他们都不让化身变身。 我不知道的事还很多啊——武抱着积极进取的心态度过每一天。 然而—— ☆☆☆ 凌晨一点。 昴魔法学院的生物室。 月光走向摆放着泡福马林的两栖类和骨骼标本的柜子,打开了后头的门;准备室亮起了朦胧昏暗的灯光,随即又熄灭。 「晚安,瓦尔蕾特老师。」 月光一走进准备室,她便立即开口,盖住了月光的声音。 「怎么这么晚才来?」 月光耸了耸肩,他已经尽快赶来了。 「寝室是双人房,要偷溜出来不容易。」 月光说明理由,却被瓦尔蕾特冷淡地打断了。 「我才不管你那么多。」 她依然穿着白天的服装——不像老师,但勉强算得上是老师的装扮。 她坐在准备室里唯一一张有椅背的旋转椅上,穿着膝上窄裙的双腿换了边跷脚,手肘抵着桌子。 她并不是生物老师,而是英文老师。 可想而知,她应该是擅自闯入这里的;但是这对月光而言并不是大问题。 面对连理由都不听的瓦尔蕾特,月光略微不满地歪着嘴巴走向她。 「感觉好奇怪喔!走进这个房间之前,我真的完全忘记自己是〈引路人〉,也从来没怀疑过。」 他环顾周围,这里是生物准备室,同时也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场所。 走在外头的走廊上时,这个房间明明没点灯,但是走进来一看,灯光却亮得刺眼。 ——是瓦尔蕾特的幻术魔法? 她能把这个房间的内部改变成任何模样。 只要是在她的幻术发挥效力的结界之内,任她如何破坏或改装都无妨;因为魔法一旦解除,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月光很想要一把椅子。 只有他一个人站着,感觉很蠢。 然而,月光并非幻术魔法能力者,而他的系统魔法也变不出椅子来。 瓦尔蕾特回应了月光的话语。 「当然会忘记,这就是这种魔法的功用。不过,你要多小心。这里是一流魔法师聚集的场所,只要你露出半点可疑的行迹,马上会被魔法揭穿真面目。」 「我知道啦!瓦尔蕾特。」 月光微微一笑。 刚进入房里时,他的脑袋略微混乱,但是现在已经清楚多了。 进入准备室之前,月光完全忘记自己是〈引路人〉的魔法师。 因为他被施了封印记忆的魔法。 也有其他隶属于〈引路人〉的魔法学院学生被施了这种魔法。 即使隶属于〈引路人〉,不会使用强力魔法或是就读c班的驽钝学生并不会被施以这种魔法;但是和〈引路人〉五格或干部有所接触的学生全都封印了部分记忆,以保护自己不受〈巫师气息〉与其他敌对联盟的攻击。 不过,记忆并非一直处于封印状态。 月光只要近距离听见瓦尔蕾特或鹫津等五格的声音,或是身在学院内的几个特定场所,魔法就会自动解除。 这次也一样,他来到这里,是因为接到瓦尔蕾特的电话。 待在宿舍寝室里的月光起先根本不明白英文老师瓦尔蕾特为何在这个时间打手机给自己,但还是姑且接听了。 听见她的声音之后,月光立刻取回了遗忘的记忆,前来赴约。 ——处于遗忘状态时,脑子里的感觉很不舒服。 ——活像笼罩了一层雾…… 月光皱起眉头,瓦尔蕾特立刻带入了正题。 「我叫你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你的哥哥七濑武。」 「嗯,我知道。」 除此之外,他们没有特地密会的必要性。 月光瞥了瓦尔蕾特一眼。 「你没得手吧?我知道薄暮还在那小子手上。」 瓦尔蕾特立刻回答: 「我还没失败。」 面对皱起眉头的她,月光大大地吐了口气,说道: 「瓦尔蕾特,我不想等太久。薄暮这把剑越看越棒,虽然我的长剑也不错,但还是输给它。那把魔剑至少有三个魔法师施过魔法,带有怨念的魔法。」 听了月光的一番话,瓦尔蕾特瞪大了眼睛。 「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在晨练时看武『解除』过。」 「………」 瓦尔蕾特知道月光一直紧跟在武身边。 彷佛想保护哥哥,以免落入她的魔掌一般—— 面对冷冷地仰望自己的瓦尔蕾特,月光毫不惭愧地说道: 「瓦尔蕾特,你订个期限嘛!不然我这么没耐性,可能会忍不住偷跑。」 瓦尔蕾特刻意忽视月光这种夹杂着威胁的态度。 七濑月光就是这种人。 瓦尔蕾特很清楚。 她讨厌月光。 ——就像看到年轻时的吉平一样。 ——令人作呕。 不过,瓦尔蕾特是个成熟的成年人。 她宛若按下快门前的模特儿一般,露出艳丽的微笑。 「好吧!就照你说的,订个期限。五月的班际对抗魔法战——如果我无法在这之前得到薄暮,所有权就转移到你身上,如何?」 这回轮到月光面露微笑了。 「好,那我就引颈期盼吧!」 「嗯。」 月光背向瓦尔蕾特。 要说的话只有这些。 虽然还没到室友起床的时间,但早点回寝室总是比较好的。 瓦尔蕾特对他的背影说道: 「啊,对了。五格认可比试大会,真的很可惜啊!」 月光回过头来,还以苦笑。 「没办法,是鹫津先生的意思。再说,就我观察,现在的我也赢不了蛭前先生。」 「…………」 说完,月光便离开了准备室。瓦尔蕾特静静地等了一分钟。 接着,她踹开椅子站了起来,如野兽般大吼大叫,双手把烫得漂漂亮亮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 「啊啊啊啊啊啊!!气死人了!!」 在结界之内,无论发出多大的声音都不会传到外头去。 即使如此,对自己的举动感到可耻的瓦尔蕾特还是扶起椅子,坐回原位。 ………那个臭小鬼,什么叫赢不了蛭前先生★啊!废话——!我本来还期待唯雪把他打得落水流花的~~~~!」 瓦尔蕾特用略微怪异的日文独自嚷嚷着,随即又猛省过来。 「啊,我忘记说七濑武的身体里有我的扑克牌了。」 瓦尔蕾特本来打算把武的身体中藏有自己的魔法扑克牌之事告诉月光。 然而,月光话一说完就迳自回去了,没机会对他说。 「哎,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还握有更重要的秘密。再说,那小子不能信任。」 瓦尔蕾特独自咕哝着,站了起来,弹了下手指,解除了结界魔法。 恢复为普通生物准备室的室内一片黑暗,她受到明月的吸引,走向窗边。 窗外可看见银杏行道树在夜灯的照耀之下一路延伸到宿舍。 她厌觉得出来,武正在前方的常春藤男生宿舍里呼呼大睡。 只要瓦尔蕾特的化身扑克牌之一——方块6还在体内,无论武身在何方,她都能追踪。 除此之外,这张牌还有几个作用。 瓦尔蕾特本来打算利用这张牌将武慢慢诱导至〈引路人〉阵营。 她叹了口气。 「我本来想慢慢来的,但是现在没时间了,只好来硬的。」 瓦尔蕾特离开窗边,静静地消失于黑暗之中。 ☆☆☆ 午休时间,武等人一如往常,一起出现在餐厅里。 武、胡桃,还有最近开始同行的月光。 伊田多半是带便当,所以午餐都是在教室里迅速解决,有时则是提早在下课时间把饭吃完,利用午休时间睡午觉。 所以他并不在场。 六似乎和以前选拔班的朋友约好共进午餐,鲜少和武等人一起吃饭。 武端着他点的烤鱼套餐,放到桌上。 「我去买茶。」 说着,已经就座的胡桃站了起来。 身旁的月光拿着竹筷,喃喃说道: 「我也想喝茶。」 武立刻点头。 「那我去买三人份回来。」 手上仍拿着钱包的武转过身去。 刚进入午休时间的餐厅人山人海,要走出去得费上好一番工夫;武顺着人潮来到走廊上,走向并排的自动贩卖机。 自动贩卖机有六台,每台都是大排长龙。 武排在人最少的一台前,窥探钱包内部。 此时,排在前方的人回过头来。 「嗨,七濑同学,今天吃烤鱼套餐啊?」 武抬头一看,原来是班导一氏老师。 「老师……嗯,对。」 武猜想一氏老师是窥探了自己的心思才知道的,一氏老师似乎从他的讶异表情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着说道: 「我没用魔法喔!是因为你身上有鱼的味道。」 「……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 一氏诚的系统魔法和武一样是回避魔法,但是能力截然不同。 他可以用「读心回避(心眼)」看穿人的心思。 面对莫名合适的妹妹头和圆框眼镜,武忍不住跟着微微一笑。 「你今天也和五十岛同学在餐厅吃饭?」 在老师的询问之下,武点了点头。 「对,还有我弟弟月光。」 闻书,笑容可掬的一氏老师瞬间皱了皱眉头。 武也察觉了。 「……咦?」 「啊,嗯……这样啊?还有你弟弟……」 哈哈哈哈!一氏老师干笑了几声,武对他投以狐疑的视线。 「呃,老师,您认得月光吧?听说是您邀他入学的。」 闻书,一氏老师不情不愿地回答: 「嗯,哎……是啊!我发现刚变成魔法师的他,带他来这个学院。」 然而,说完这句话,一氏老师便沉默下来了。 自动贩卖机轮到一氏老师,他购买咖啡时,武满心不安地站在原地。 用不着使用「直觉回避」,光看表情,武也知道一氏老师有事瞒着他。 一氏老师取出纸盒装的咖啡,把位置让给排下一号的武。 后头还有五、六个学生在排队。 武无暇跟老师说话,连忙把零钱投入贩卖机中。 此时,临走前的一氏老师突然凑过脸来,轻声说道: 「七濑同学,你弟弟的观念似乎和你不太一样。」 武转过视线,看见一氏诚的眼中浮现了回避魔法阵。 「你最好以身作则引导他。」 武不解其意,眨了眨眼。 「……呃…………!」 武正想询问,后面的女生却说道: 「欸,后面还有人在等,你快一点行不行啊!」 「……啊,呃……对不起……」 武向她道歉后,再度抬起头来之时,一氏老师已经不在了。 武连忙买了三个纸盒装茶饮,随即被挤出队列,来到一旁。 为何一氏老师会说那番话?武完全不明白。 ——莫非一氏老师用魔法看出月光心里是怎么看待我的? 如果是,就能解释他的态度了。 武叹了口小小的气。 和好是一回事,能不能轻易原谅武又是一回事。 虽然现在月光和武一起练习魔法、一起吃午餐,对武的态度也变得很和善,但武并不认为月光已经完全原谅自己了。 ——就算月光心里仍旧对我感到不满,我也得保护他。 ——因为他刚进学院,对魔法一无所知。 武独自点了点头,朝着餐厅迈开脚步。 此时,一氏诚正把吸管插入盒装咖啡 ,怀着五味杂陈的心境看着武。 武心中对于月光没有任何猜疑。 就「读心回避」所见,武虽然畏惧在预知梦中唾骂自己的月光,却觉得自己挨骂是理所当然;现在的他似乎沉浸于与弟弟言归于好的喜悦之中,并以成为一般的兄弟为目标,努力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 然而,一氏诚无法忘记自己与月光初次见面时的感觉。 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七濑月光的心中确实存在着阴暗的部分。 一氏诚试图透视月光的心底,可是什么也没看见。 空无一物。 这代表真的什么也没有,或是某人的魔法阻碍了他的魔法。 一氏诚知道武并不认为月光是个心灵扭曲的人,但他可没乐观到因此安心的地步。 虽然给了武忠告,但是照这个样子看来,武并不会因此提防月光。 该怎么办?一氏老师叼着吸管,慢吞吞地走回职员室。 ☆☆☆ 狐冢葵是个刚从中等科升上高等科的女学生。 她喜欢的颜色是粉红色,喜欢的食物是甜点,喜欢的人是瓦尔蕾特·诺斯老师。 这一天,她最爱的瓦尔蕾特交代了她一件重要任务,她满心雀跃地站在通往体育馆的楼梯上。 她倚着灰色的粗大水泥柱,手上拿着太大的平底杯。 葵整理好短裙的褶边,等待他到来。 等待着七濑武到来—— 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开始作响。 「喂:准备就绪了,薇女士。」 她笑容满面地回答电话彼端的最爱。 「是——请交给我。我会加油的!」 平时在校期间,葵的记忆有部分是被封印的。 她完全忘了自己是〈引路人〉。 不过,身在体育馆的楼梯上时,情况就不同了。 当她来到这里,魔法就会解除。 听见瓦尔蕾特的声音时亦然。 葵现在知道自己是〈引路人〉的魔法师。 下午的魔法课结束后,已经过了十分钟左右。 预定在放学后进行魔法自习的学生渐渐聚集到体育馆来。 葵俯视着白色室内鞋上的花纹。 学校供应的室内鞋一点也不可爱,所以葵的兴趣就是和朋友一起添加装饰。 不过,她的朋友隶属于〈巫师气息〉。 记忆被封印时,葵以为自己是隶属于〈赤龙〉的魔法师,所以结交的朋友也多半是c7的人。 每次恢复记忆时,葵总是会暗自思考。 现在的我下得了手杀害她们吗? 不过,一如平时,她得不到明确的答案。 最重要的人当然是瓦尔蕾特。 为了她,要葵杀了父母也行。 但是,如果瓦尔蕾特没要求,葵不想杀任何人。 如果把这番话说出来,同组的洋平和鸭志田一定会嘲笑她。 说她孩子气,说她天真。 葵摇了摇头,停止思考。 走向对侧的柱子。 随后—— 「呀!」 葵撞上了某个物体,一屁股跌坐下来。 「啊,对不起……!」 听了这道男声,葵抬起头来。 「咦!?」 仔细一看,那正是她在等待的七濑武。 葵目瞪口呆地仰望着武,武则伸出手来,询问她是否安然无恙。 葵茫然地抓住他的手。 这个动作有一半是近乎无意识。 ——薇女士,我………… 「会鸡鸭油的!!」 葵狠狠地拉扯握住的手。 武突然一阵晕眩,险些失去意识. 晕眩侵袭了他数秒,他立刻甩了甩头,环顾四周。 「……唔唔?」 抬起头来的武发现自己身在一片幽暗之中。 「这里是哪里啊?」 靠着些微的光线,隐约可看见周围。 武被一道弯曲的墙壁包围。 大约是伸长双手恰好可抵住左右墙壁的宽度。 武仰望上方,寻求光线,看见头顶上有个圆形开口高挂,感到更困惑了。 「……这里是……水井……!?」 只有这种可能。 再说,武对这幅光景有印象。 「之前作梦梦到的就是这里?」 几个月前,武因为化身薄暮失控,在不由自主的情况之下一再发动可作预知梦的魔法「恶梦」,作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梦。 其中一个预知梦,便是自己被关在水井里。 武连忙伸手探了探腰间。 长剑仍悬在腰间。 这让武安心许多。 武朝着上方喊话。 「喂——!来人啊!外头有没有人啊!」 四周昏暗,他抓不住距离感,但看得出井口相当高。 他爬不上去。 「怎么回事?」 武试着冷静下来,回忆自己被关进这里之前在做什么。 然而,脚边感觉起来格外冰冷。 脚踝以下似乎都泡在水中。 武低头一看,发现一股奇妙的气味。 他弯下腰,掬起脚边的液体。 「这是……咖啡?」 气味的确是咖啡。 武不敢尝味道,站了起来,叹了口气。 「……是魔法……」 铁定是,再不然就是梦。 「喂——!!来人啊!」 武再度朝着上方呐喊。 「是谁干的!有什么目的!!」 武在疑似咖啡的液体中缓缓步行,走到边缘,敲击墙壁。 砰砰!墙壁很有弹性,是用柔软的素材打造成的。 「这个用魔法打得坏吗?」 在破坏墙壁之前,或许该先试试能否用浮游魔法飞到上方的出入口。 就在武想方设法之时,葵正在外头瘪着嘴,窥探着放在桌上的平底杯。 「这个男的好吵喔!快点进行下一阶段吧!」 葵嘀咕着,犀川洋平把脚跨在桌上,大模大样地回答: 「别急,要是失手杀了他,可就功亏一篑了。」 洋平用不安定的姿势一面摇晃椅子,一面说道:葵闻雷,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知道啦!别的先不说,你来干么?需要的只有鸭志田而已。」 虽然成功将七濑武关入平底杯中,但接下来才是最费事的。 「葵,集中精神。」 被鸭志田责备,葵耸了耸肩。 「啊,嗯,对不起。」 见状,洋平歪起嘴角。 「哇,什么态度啊?你面对稔的时候就很听话。」 「当然啊!因为鸭志田和你不一样,他是绅士。」 两人又一如往常地开始斗嘴,鸭志田看着打造完成的积木框,说道: 「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嗯,我也准备好了。」 葵拿起她的化身——系着铃铛的银汤匙。 她已经「解除」完毕了。 三人在放学后空无一人的高等科一年级教室中设下结界,并在结界中执行瓦尔蕾特的作战。 「『将第一口献给你。欢迎来到魔法国度的茶会!』」 随着葵娇滴滴的声音,用指尖挥动的银色汤匙发出了轻快的铃铛声,并开始散发明亮的粉红色光芒。 「『甜美诱惑!』」 汤匙前端喷出的 魔力粒子大量灌注于捕获武的平底杯。 「『咖啡拿铁派对!』」 在咒语作用之下,平底杯被葵的粉红色魔力包围,摇晃了数下。 此时,里头的武感到一阵天摇地动。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面对突然发生的地震,武只能惊讶以对—突然,脚边的空间消失了,他头上脚下,坠落于漆黑的空间之中。 而这次他真的失去了意识。 ☆☆☆ 那种触感宛若睡在柔软又温暖的被窝里。 一道熟悉的声音令武倏然惊醒。 「贪睡虫。」 她温柔地说道。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武一瞬间哑口无言。 「咦?呃…………五十岛?你怎么穿成这样……」 望着武的脸庞的,是胡桃。 但是她的样子有点古怪。 「好了,快起来,武。」 在胡桃的拉扯之下,武坐起上半身。 仔细一看,原来自己躺在草地上。 「啊……呃……现在是怎么回事……」 呵呵!胡桃笑了。 武的脑袋虽然仍是迷迷糊糊,却也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来仰望着她。 胡桃穿着奇装异服。 头上居然有耳朵。 而且不是人类的耳朵,是猫耳朵…… 「走这边,武。」 胡桃向武招手,转过身去,只见她的屁股上有条长长的东西…… 斑纹的猫尾巴。 正在左右摇动着。 「什、什么跟什么……」 穿着橘紫斑纹泳衣的胡桃头戴猫耳朵,屁股上装着猫尾巴:这样的光景让武头昏目眩,几乎昏倒。 打扮怪异的胡桃越走越远,武也只能缓缓起身,摇摇晃晃地跟着她迈开脚步。 刚才他的注意力被胡桃的装扮吸引,没有发现;现在仔细一看,周围的样子也很怪异。 头顶上的天空是涂鸦般的白云蓝天图;四周乍看之下像是森林,其实稀疏的树林也是用舞台剧使用的假树打造的。 武跟着胡桃前进,突然来到了一个开阔的地方。 巨大的长方形桌子,和+张环绕桌子并排的椅子。 桌上放着各色点心。 不过,比起这个,另一样东西更吸引武的目光。 「喝茶~喝茶~」 「来喝下午茶吧!」 桌边有两个人,一个是兔女郎打扮,另一个穿着裙摆蓬松的洋装——应该是在模仿〈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爱丽丝。 「六!?永远!?」 武瞪大眼睛看着两人。 头戴长长的白色兔耳朵、身穿紧身衣的六和扮成爱丽丝、模样可爱的永远各自端着摆放饼干的盘子及茶具组,四处走动。 「这果然……是梦?」 武握紧拳头,揉了揉眼睛。 然而,进入耳里的声音并未改变。 「红茶就是要喝伯爵茶。」 「红茶就是要配饼干。」 「也有巧克力喔!」 永远、胡桃和六。 错不了。 「请用,请用。」 「请用,请用。」 永远从右边,六从左边拉着武。 要他坐到桌边。 「好奇怪的梦。」 武茫然地坐到椅子上。 永远在他右边的椅子坐下,六则在左边坐下。 永远的服装很孩子气,倒还好;武瞥了六一眼,忍不住发出呻吟声。 「唔唔……这该不会是我的愿望吧!」 身为一个普通的高中二年级男生,作这类梦并不稀奇;不过,这个舞台设定实在远远超乎武的想像。 「实在太夸张了。」 就在武快陷入失神状态之时,对面的胡桃不可思议地问道: 「怎么了?武。」 「不……」 武难堪地缩起身子,坐在椅子上;两旁的六和永远递出手上的盘子。 「武,请吃冰。」 「我这边的玛德莲蛋糕也很好吃喔!」 放在特大号盘子上的大理石纹香草巧克力冰淇淋,和堆成了金字塔的大量玛德莲蛋糕一起逼近武。 甜腻的气味让武喘不过气。 「啊,嗯……好是好啦……」 然而,更让武感到困惑的是她们的距离。 「你、你们可不可以离远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 六和永远睁大圆圆的大眼,把脸凑向武。 「你们靠得太近,我很不自在。」 「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六的胸部抵着武的手臂,永远的嘴唇几乎快贴上武的脸颊。 「我、我要回去了。」 武试图起身,两人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 「不行!」 「不行!」 武从上方逃不成,就改往前方选;谁知前方还有胡桃。 「求求你,武,再一下子就好,留下来嘛!我想和你一起吃巧克力火锅。」 胡桃不知几时爬上了桌子,用双脚夹住武,坐在他的正面。 「五、五十岛……住、住手……」 胡桃手上的叉子刺着一个沾满巧克力的物体。 物体整个被巧克力包覆,武看不出是什么。 然而,武害怕的并不是它,而是胡桃那身过度刺激感官的装扮。 腰部被柔软的大腿夹住,武的脑中宛如发光一般,不断闪烁。 而且六和永远还紧抓着他的双臂不放。 「对啊!武,不快点吃,冰会融化的。」 「武,至少吃一口玛德莲蛋糕嘛!」 退一百步想,就算叫武全吃完也行。 吃到吐出来也无妨。 但是这个状况实在太可怕了。 「住手!」 武很想用力甩开她们,但不知何故,他力气全失,半点力都使不上来。 只能动口抵抗。 「你们全都怪怪的耶!」 想当然耳,晕头转向的武并没发现有三个魔法师正在窥探这幅光景。 「每次看都觉得这个魔法很可怕。」 窥探平底杯内部的洋平一脸骇然地喃喃说道,一样凑着头窥探杯中的葵则露出毒辣的笑容。 「呵呵呵呵呵,看男人被女生纠缠而手足无措的模样最好玩了。」 洋平瞥了面露奸笑的葵一眼,啼笑皆非地问道: 「要是他兽性大发,把她们全上了怎么办?你想欣赏活春宫啊?」 听洋平说得像自己是以偷窥为目的似的,葵愤慨地说道: 「我才不想呢!白痴洋平!在变成那样之前解除魔法不就好了?」 说得也是——洋平也赞同了。 葵再度窥探平底杯中惨叫的武,叉开始吃吃窃笑。 「不过,大多男人被女生纠缠都会变成这样。男人都是胆小鬼。」 洋平和看戏心态的葵正好相反,耸了耸盾。 「那当然啊!根本是拷问。我有点同情这小子。」 接着,他对邻座沉默不语的另一个男生说道: 「你也这么想吧?稔。」 然而,鸭志田稔对于两人和平底杯毫不关心。 「稔?」 面对鸭志田听若罔闻的态度,洋平露出苦笑。 「他根本没在听。」 鸭志田的意识完全集中于自己眼前的化身——乐高积木之上。 ☆☆☆ 茶会上,武仍被三人纠缠着。 「拜托你们别闹了……」 回过神来一看,胡桃面向着他,坐在他的膝盖上;六依然攀着他的手臂不放。 而永远则是叼着泡过巧克力的香蕉,从右边凑过脸来。 三人都把食物硬往武的面前推,所以武的脸上沾满了巧克力。 「如、如果这是梦,快点醒来吧~~!」 难怪武会陷入半哭状态大叫了。 武打从心底期盼有人来救他。 突然,森林深处传来了声音。 「不然一个分我吧?」 武硬生生地推开胡桃抱住自己脖子的手臂,往声音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个面熟的男人笑着走过来。 ——…………咦? 一瞬间,武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的确期盼有人来救他,但他可不希望是这个人。 「鹫津……吉平!?」 武呼唤男人的名字,男人笑着举起了手。 平底杯外的洋平也一样惊讶地抬起头来。 「你干么变鹫津出来啊!」 他质问葵。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刚才并不在场的男人。 「没办法,他见过的〈引路人〉魔法师有限啊!这个场面最适任的应该是我。」 教室内犹如电流窜过一般紧张,三个魔法师都伸手触摸化身。 鹫津吉平耸了耸盾。 「喂喂喂,很恐怖耶!我又不是要妨碍你们,只是想帮点小忙而已。」 洋平动了动伸进制服口袋里的手,试图取出化身。 用魔法折叠缩小的反曲弓就放在口袋里。 然而,鹫津却满不在乎地靠近进入备战状态的洋平,抱住他的肩,将他的头拉过来。 「欸,犀川老弟,我们一样是〈引路人〉的魔法师,拥有同样的抱负;换句话说,瓦尔蕾特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 「……你想说什么?」 被洋平近距离瞪视,鹫津露出苦笑。 「我想和你们合作,把他拉入我们的阵营,所以帮点忙也是应该的吧?」 闻言,葵回以怒吼。 「等等,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是七濑月光的保护人,对吧?为了争夺薄暮的所有权,薇女士和七濑月光是对立的。」 「那是月光的想法,我总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吧?」 洋平看见鸭志田仍自顾自地组合积木,彷佛事不关己一般。 ——稔并不认为这个男人有危险性。 这代表在这个时刻,鹫津没有欺骗或是攻击他们的意思。 鸭志田一开始集中精神建构自己的魔法,便完全看不见周遭的事物;即使如此,他的五感仍在运作。 洋平知道,真的有危险时,鸭志田便会停手,进入备战状态。 「鹫津……先生。」 洋平用手挡住像只小狗一样低吼的葵,站在男人面前。 「薇女士知道你在这里吗?」 「知道。」 鹫津明确地回答。 洋平叹了口气。 「那就好。就算你妨碍我们,害我们失去这次诱导七濑武的机会,我们也还有时间。你想和他说话就去吧!不过,可别忘了我们就在旁边看。」 鹫津双手合十,开心地微笑着。 「太好了,犀川老弟真是个通情达理的男人啊!」 鹫津吉平无视于仍带着吓人表情怒目相视的葵,窥探平底杯中。 「好厉害的魔法。能不能消掉那个人偶,让我进去里面?」 英默默无语,高举紧握的汤匙。 虽然地点有内外之别,但是表情却和葵完全相同的武瞪着鹫津吉平,见他步步逼近,越发紧张,便伸手探向腰间的剑。 然而,六、胡桃和永远紧黏着他,令他难以如愿。 鹫津走过来,眯起眼睛,笑着说道: 「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这只是一场梦啊!」 武立刻反驳: 「可是这不是预知梦。虽然永远在场,但是太奇怪了,好像……」 此时,紧黏着武不放的三个女生立刻抗议: 「武,这是梦。」 「是梦。」 「我认为是梦。」 「…………」 在三人的逼迫之下,武忍不住闭上嘴巴。 鹫津忍俊不禁,「哈!」地短笑了一声。 「是梦是真都无所谓,我来这里,是为了让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男人举起手臂,对武招手。 「快,跟我来吧!还是你想继续和那些小妞玩?这也是种美梦,我无所谓。」 「…………」 武知道唯有接受鹫津的邀请才能脱离这种状态,便试着站起来。 这次三人轻易地放开了武。 「你要快点回来喔!武。」 「路上小心。」 「我等你,武。」 胡桃、永远和六挥手道别,武站了起来,步履依旧蹒跚。 他用桌上的纸巾擦拭脸上的巧克力。 鹫津吉平的打扮和从前在崩坏世界的东京见到的一样。 黑色大衣衣摆翻飞,双手插在口袋里。 鹫津离开森林中的茶会,沿着褐色石板路行走。 武随后迈开脚步。 男人并未回头,也没迷路。 武小跑步穿梭于假树之间,追上鹫津之后,便保持一段距离,跟着他行走。 大约走了四、五分钟之后。 鹫津停下脚步,指着可从树林间望见的建筑物。 「就是这里。」 武循着男人指的方向望去,又是个格格不入的场所;他忍不住反问,, 「电影院?」 那是个红褐色砖头盖成的平房建筑,上方有着灰色的三角屋顶。 除了中央的双开门以外,左右的墙壁上贴满了大型海报。 眼熟的标题及照片排成了一列。 武一面走向入口,一面聆听鹫津说话。 「现在正好有部精采的电影上映。」 鹫津未曾停步,一路走进电影院。 武在门前停下脚步,迟疑着该不该进去。 我就这样愣头愣脑地跟进去,没问题吗?武如此暗想。 这是梦?抑或某人的魔法?无论为何者,鹫津吉平是〈引路人〉的魔法师,对武而言是信不过的对象。 然而,也不知道鹫津是不是以为武有跟来,他并未回头呼唤武。 男人穿过空无一人的电影院大厅,打开厚重的隔音门,走了进去。 武下定决心,跟着入内。 就算这是某人的陷阱,现在他只能这么做。 武打开门,走进里头一看,发现自己位于朝着前方下降的阶梯式座位后半部。 中央一带有个人坐着。 武看着前方的巨大萤幕。 ——用积木组成的萤幕? 说来奇妙,萤幕的外框是以红、白、黄色积木组合而成的。 武讶异地走到鹫津的座位旁。 萤幕上,兔子与松鼠吉祥物正以诙谐逗趣的手法说明常见的播映前注意事项。 武隔着一个座位,在鹫津旁边坐下。 鹫津将双手放在跷起的二郎腿上,说道: 「仔细看啊!」 武一坐下,画面便切换了,大大的标题浮了上来。 鹫津出声念道: 「『第一次魔法大战』。」 犹如老旧的影像一般,黑白文字时而刻意地摇晃并模糊化。 「〈引路人〉版。」 「…………」 武对这种东西毫无兴趣。 他本想起身离开电影院,但又害怕回到那个可怕的茶会,只得不情不愿地继续坐着。 电影静静地、缓缓地回溯时光,开始播映。 ☆☆☆ 八世纪末。 一名女性裹着肮脏残破的布块,在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住的状态之下行走着。 她的前方还有两个人,后方则有一个人;同样被绑住的男女连成一串,茌打扮得庄严威武的士兵牵引之下往前迈进。 他们走在商店和住宅并列于两侧的石板路上,突然,女性呻吟一声,蹲了下来。 她的额头流出鲜血,她看见有颗石头滚落脚边。 人群聚集在两侧。 好几个人举高了手,大声唾骂。 女性用某种语言反驳。 然而,折返的士兵用枪柄殴打停下脚步的她,周围又飞来更多石头,女性只能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垂着头再度迈开脚步。 他们随即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场所。 观众早已聚集在圆形广场中。 放在中央的是四根直立的圆木。 被绳子拉着走的他们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他们被依序拉到圆木前,牢牢绑住。 女性一面流泪,一面诉说着什么。 周围的人朝她丢掷石头,怒吼声此起彼落,疯狂地反覆喊着同一句话。 脚边的干燥枝叶被点燃,女性发出了惨叫声。 她摇晃全身挣扎,试图逃离。 然而,在熊熊燃烧的橙色火焰之中,她发出了不似人类、倒像野兽的临死哀号;场景就在这时候切换了。 幽暗的地下仓库里,一群深戴帽兜的男人众在一块。 放在室内中央的是用巨大的灰色石头盖成的水槽,里头灌注了高度及腰的水,几个全身湿漉漉的人一脸悲惨地站在水槽里,被数人合力压进水中。 显然是正在接受拷问的光景。 水槽边堆着许多虚脱的人。 深戴帽兜的男人们所穿的长袍胸前有道刺绣。 五星纹章的刺绣—— 接着,画面再度切换。 这次是较近一点的时代。 画面上出现了西欧常见的城堡,室内有个人正在浏览文件。 文件上清清楚楚地盖着〈巫师气息〉的五星纹章。 一个年约五十来岁的男性对着立在墙边的镜子扬起手,庐法阵随即浮现。 三名男女从镜中连滚带爬地现身。 这次他们的话语是以日文播放。 「求求您,我们不会使用魔法的。我们发誓,一辈子都不用。」 「我也发誓,我会混在普通人之中过活,请您放我一条生路。」 两个男女开口求饶,在男性脚边跪下,朝着地毯深深地垂下了头。 然而,剩下的一个男人和他们不同。 「为什么独占魔法!只有你们是特别的吗!?只有〈巫师气息〉可以用魔法吗!?」 把三人从镜中放出来的男人不耐烦地瞥了反驳的男人一眼,拿起靠在桌边的手杖,从手杖前端释放出水蓝色魔法粒子。 就在男人用魔法猛烈敲击墙壁的同时,他的身体燃烧起来了。 另两名男女发出了短暂的惨叫声。 然而,男人用同样的手法收拾了两人。 「只有〈巫师气息〉可以用魔法!?」 在化为灰烬的三人面前,男人嘲笑道: 「没错,只有〈巫师气息〉的魔法师才配在这个世界上使用魔法。你们这些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有什么资格使用魔法?魔法是只有高贵人士才能拥有的神技。」 场景切换。 一个男人身穿胸前绣有五星纹章的长袍,在断头台前打了个暗号。 巨大的刀刃落下,又有人被杀了。 下一个时代,下下个时代,类似的光景一再重演。 接着,来到了二十世纪。 每个人都曾见过的白色建筑物。 焦点在某国总统府中移动。 穿着藏青色西装的男人与坐在总统座位上的人面对面,开怀畅谈。 男人的胸口绣着五星纹章。 场景切换,这回映出的是军队营舍。 几十个年轻男女排成一列。 教官一声令下,他们一起发动了基本魔法。 并各自拿起化身,进行「解除」。 魔法考试结束后,他们被分为两群。 一群离开建筑物,一群留在教官面前。 突然,另一个数人小队进入,剩下的一群人被尽数杀害。 离开的那群男女在另一个建筑物中获赠了一套衣服。 那套衣服的胸口上,绣着五星纹章。 不知场景究竟切换了几次后,武开始觉得看这种传教影片很痛苦。 在黑暗中,他转向身旁。 只见鹫津闭着眼睛。 「……请问一下,这个要播到什么时候?」 武询问,鹫津微微睁开眼。 「啊?什么?」 「我在问这个恶心的影片要播到什么时候。」 鹫津望向前方,看见魔法师在丛林中用魔法击落敌国的战斗机,还杀了毫无关联的村民,便歪了歪嘴角。 〈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和某国国务卿携手大笑的场景才刚播放过。 「哎,这全是真的发生过的事耶!不过,的确很无聊。」 鹫津举起一只手,像是对背后的播映室打暗号一般,挥了挥手。 画面又切换了。 这回是完全不同的影像。 一个少年在教室角落读书。 看来乖巧文弱的少年。 他和武一样是高中生年纪,长长的浏海遮住了脸。 此时,有个和他完全不同类型的少年走向他,和他说话。 读书的少年抬起头来,表情立刻转为笑容。 「啊,那个是我。」 身旁的鹫津说道,武睁大眼睛。 「咦!?」 「我说,那个是我。而那个看起来规规矩矩的是和马。」 「…………」 武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 的确,仔细一看,出声招呼的少年正是把现在的鹫津吉平年轻化以后的模样。 画面中又多了个眼神温和的高个子少年,三人开心地聊着天。 「搞什么,你不加入〈巫师气息〉啊?他们有邀请你吧?」 鹫津诧异地询问道,疑似龙泉寺和马的少年露出苦笑。 「……嗯。」 不乾不脆的态度。 「干么啊!加入〈巫师气息〉真的比较好。不加入联盟,爸妈也会一直唠叨,以后反而麻烦,对吧?」 和马并未回答鹫津的问题,而是把话锋转向另一个参与话题的少年。 「月臣,你呢?」 三人中个子最高,但眼神温和的少年回答: 「我也打算加入〈巫师气息〉,当然,是如果能够通过考试的话。如果没通过,我就加入其他联盟。」 他那温吞回答的模样让人联想到长颈鹿。 和马用鼻子哼丁一声,将视线转回打开的书本上。 见状,鹫津说道: 「欸,和 马,你说的道理我也明白,不过以你的能力,就算在〈巫师气息〉里也是干部人选吧?能够平步青云,何乐而不为?」 「我不要。」 和马小声回答。 「到底为什么?」 和马仰望完全无法理解的鹫津,终于阖上了手中的书本,说道: 「吉平,我不想变成杀人工具。我的魔法能够消灭一切,无论是物体或人类都行。」 鹫津破颜微笑,彷佛在说他知道。 然而,和马叹了口气。 「他们想要的是能够拿来当战争工具的能力,我才不想被利用。他们过去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使用魔法,而他们今后也会这么做;既然我知道这一点,就不会加入〈巫师气息〉。我不想加入任何联盟,我的魔法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接着,和马又打开了书本。 「怎么使用由我自己决定。」 和马断然说道,莺津变得面无表情,闭上了嘴巴。 身旁的月臣一脸担心地俯视着和马。 场景再度切换,这回不是学校,而是个貌似办公室的地方。 登场人物是龙泉寺和马和一个没见过的三十几岁男人。 两人隔着大大的橡木桌对峙着。 「你这样我很伤脑筋耶!龙泉寺同学。」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盘起手臂,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 「你不加入我们〈巫师气息〉,会产生很多问题。」 龙泉寺和马穿的是和刚才的片段中一样的学生服,年龄看起来也没有变化。 和马并不管对方比自己年长,毫不客气地说道: 「不干我的事。」 男人松开手臂。 隐藏在西装胸口的〈巫师气息〉纹章随之出现。 「嗯,是啊!」 男人绕过桌子,一面定向和马,一面说道: 「不过,你会想加入的。你瞧,你的死党也为了加入〈巫师气息〉而参加考试了。」 「……吉平和月臣跟这件事无关。」 和马瞪着对方反驳,男人露出明显的嘲弄笑容。 「就〈巫师气息〉的见解,你的能力非常危险,不是你个人可以随意使用的。」 「所以该接受你们的指导,任你们随意使用?很抱歉,与其成为杀人工具,我宁愿死。」 面对和马感情毕露的态度,男人皱起眉头来。 「宁愿死……真遗憾。站在〈巫师气息〉的立场,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你的父母应该也这么想吧!」 「…………」 和马对于男人的话语感到疑惑,抬起头来。 男人用手比了比背后备而不用的沙发套组。 和马回过头,发现沙发前的电视不知几时打开了,画面上映出了两个人。 「妈、妈……爸……!? 」 「令尊和令堂都打从心底希望你加入〈巫师气息〉。当儿子的就是要达成父母的心愿,才叫孝顺啊!」 画面中的父母并肩坐在椅子上,不知是不是被迷昏了,虚脱无力地垂着头。 「你把他们怎么了!!」 和马激动地问道,男人装模作样,大大地摇了摇头。 「什么也没做。〈巫师气息〉是恪守c7规约的正派联盟。」 「放了他们!」 和马怒意毕露,大声怒吼;男人抓起桌上的一叠文件,垂下眼角微笑,递给和马。 「先打契约再说。文件已经备齐了,只要借用一下你的拇指就行。」 「…………」 只要按个指印就结了——这就是男人的言下之意。闻言,和马气得发抖,伸手探向腰间。 那不是剑,也不是枪。 和马的化身是乍看之下毫无危险性的——指挥棒。 他用指挥棒指着递出文件的男人。 「『解除』。」 和马喃喃说道,声音因为激愤而变得低沉嘶哑。 男人看见眼前的指挥棒前端突然出现了一道凝聚的魔力粒子束。 「什、什么……!?」 和马那泛黑的咖啡牛奶色魔力自全身喷发,弥漫于空气中。 只要把魔力凝聚于手上的指挥棒即可。 「『聆聪——流动于秋日的迟来晨曦之中的——』」 「要、要是你这么做,你的父母会有什么下场……」 听和马居然念起咒语来了,男人六神无主,只是猛摇头。 面对这预料之外的行动,男人手忙脚乱地摸索自己的腰间。 然而,当男人总算摸到他的化身——枪时,和马已经宣告结束了。 「『安魂之声!』」 「呜……!」 男人往后退,脸色铁青地发出惨叫声。 「『安魂曲』!」 随着和马的咒语,萤幕变黑并沉默下来。 鹫津在武身旁平静地说道: 「后来,和马的父母被〈巫师气息〉杀害了。」 「…………」 「魔法师之中,偶尔会诞生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七濑武,你认为魔法是个人的?还是组织的?」 「…………」 武答不出来。 他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每个人使用的系统魔法各不相同。 魔法不是属于个人,而是属于组织——原来还有这种观点。 「〈巫师气息〉的内部长期腐败,而现在依然持续腐败。」 鹫津所说的,应该就是刚才那段影片的主旨吧! 「之后,和马认为被权力、金钱和傲慢魔法师腐化的〈巫师气息〉已经无药可救,为了自救和拯救相同境遇的魔法师,便创立了〈亡灵引路人〉。」 「…………」 「然而,〈引路人〉实在太渺小了,无法和旗下拥有数万魔法师、力量强大的〈巫师气息〉与c7对抗。面对这么渺小的蚂蚁集团,〈巫师气息〉依然毫不容情;为了消灭〈引路人〉,他们用尽了各种肮脏的手段。」 「…………」 武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低着头。 如果这是真的,〈巫师气息〉就不是他所信任的组织了。 四条学院长、一氏老师、相羽十和六都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 见武感到困惑,鹫津不再多加说明。 「算了,继续看下去吧!故事还没结束。」 鹫津换边跷脚,对背后挥手打暗号,催促影片继续播放。 ☆☆☆ 一九九丸年,东京。 夜半的天空被魔法师支配着。 身穿漆黑长袍的集团成群结队地站在闪耀着红色光芒的东京铁塔锏架上。 人数有两百五十人以上。 俯视着他们的集团服装各有不同,约有四百多人带着化身,浮在半空中。 重叠的浮游魔法阵将天空照得五彩缤纷,直教人目眩神迷。 然而,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四周鸦雀无声。 来往车辆的红色车灯照亮了东京铁塔脚边的道路。 这是每天可见的光景。 即使时值深夜两点,地上仍然和白天一样明亮,一望无际地延伸着。 然而,地上的人类并未因此骚动。 因为周围是完全封闭的空间。 黑色的魔法幕帘覆盖了东京的上空。 画面带到了站在东京铁塔上层的少女,给了她一个特写镜头。 四条桃花带着「解除」过后的短枪型武器,目不转睛地仰望上空。 第二章 班际对抗魔法战 the interclass magic match 五月。对于一般社会大众而言,黄金周刚结束;这一天,昴魔法学院从一大早便开始举办三大活动之一——班际对抗魔法战,盛况空前,足以一扫近来的阴郁气氛。 就在鹫津吉平告知龙泉寺和马已经醒来的同一时期,学院里的学生也开始谣传〈引路人〉的龙泉寺和马即将苏醒。 虽然大家并未大声宣传,但是这个风声却随着交头接耳而静静地、慢慢地、确实地渗透了学院。 大多学生谈起这件事时,都是双眼低垂,放低音量;可是没过几天,谣言便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在这样的状态之中举办的班际对抗魔法战,帮助学生找回了日常生活中的些许开朗色彩。 班际对抗魔法战类似运动会,下至初等科一年级生,上至高等科五年级生,齐聚于用黑暗魔法扩充过的运动场上,参加各式各样的竞赛,比较每一班的得分总和高低。 当然,全都是不用魔法就无法过关的竞赛。 最热门的项目是障碍赛跑、短距离赛跑、长距离赛跑、大队接力及骑马打仗。 除此之外,还有两人三脚、借物赛跑及初等科限定的拔河与投篮比赛。 除了竞赛之外,还有各班精心设计的啦啦队对抗赛;当天整个学院就像庙会一样热闹,在三大活动之中,最受多数学生喜爱的也是班际对抗魔法战。 武参加了当天上午举办的第三项竞赛——两人三脚。 「会不会痛?」 武蹲下来,一面用大会分发的白色带子绑住脚踝,一面问道。 「不、不会。」 胡桃站着凝视武的头顶,点了点头。 两人的脚踝被带子紧紧绑住。 武和胡桃正位于运动场中央的四百公尺跑道中。 各班学生从教室里搬来椅子,依照班级顺序坐在一起,前方则上演着使用魔法表演的华丽啦啦队对抗赛。 大会规定自己班上的学生上场比赛时可以进行加油,所以现在中等科那一带加油声鼎沸,太鼓声与喇叭声齐鸣,有时还会施放魔法烟火。 武把自己和胡桃的脚绑在一起之后,便站了起来。 「那你先出右脚,我先出左脚。」 「好!」 胡桃大大地点了头。 武慢慢地伸手抱住胡桃的左肩。 胡桃的体温从薄薄的短袖体操服传来,武连忙把脸转向另一侧。 胡桃也朝身旁的武伸出手来,但她搭不到武的右肩,只能扶住右腋附近的背部。 两人动作生硬地勾盾搭背,紧张地踏出脚步。 一步……两步……摇摇晃晃地走路。 「很、很好!应该没问题。」 练习了几步之后,武慌慌张张地放开胡桃的肩膀,如此说道。 因为才刚搭盾起步,胡桃的胸部便整个抵住了武的左腋。 ——左腋一带软软温温的,感觉好奇怪…… 武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瘪着嘴,见状,胡桃诧异地歪了歪头。 「……怎么了?武。」 武依然面向一旁,猛烈摇头。 「没、没什么……我是在想……剩下的问题就是我的魔法了。」 「没问题啦,武,你的浮游魔法进步很多了。」 胡桃笑盈盈地轻拍武的腰间。 这次的竞赛用不着化身,所以武并未携带长剑薄暮。 胡桃因为能够和武紧密相贴而开心不已,心情比平时好上三成。 而武正好相反,满怀不安地仰望头顶上。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武喃喃说道,在他的视线前端,中等科学生男女一组,正使用浮游魔法「飘浮」在上空三公尺处的跑道上摇摇晃晃地奔跑着。 某个小组才刚起步,便像跌入陷阱似地坠落在地,淘汰出局,显然是学艺不精的c班学生。 中等科加油席上传来了夹杂着嘘声与爆笑的喧嚣声。 武苦着一张脸,等待上场。 担任班际对抗魔法战筹办委员而四处奔走的六经过家长席附近时,发现了武。 「咦……武?」 她的手上抱着下一个项目借物赛跑使用的箱子。 参加短距离赛跑和大队接力以外的时间,六都得做委员工作,因此几乎无法前往加油席。 对于学艺不精的c班而言,原属选拔班的六参加分数较高但需要魔法技术的短距离赛跑及大队接力等重点项目比较有利,所以她无法自行选择参赛项目。 ——唉,我也想参加那种趣味性质的项目。 虽然忙于竞赛准备工作,六还是忍不住停在原地,凝视着位于跑道中央的武和胡桃。 『接下来要进行的是高等科一、二年级的两人三脚,让我们一起期待他们的高速空中漫步吧!』 遮阳棚下的播报席传来了实况转播声。 担任播报委员的男学生声音一响起,中等科的学生们便结束比赛,从魔法打造、不断变换颜色的漂亮花朵装饰的退场门离开。 得知即将上场,武看了身旁的胡桃一眼,只见她双手紧握,双唇紧闭。 「五十岛,别那么紧张嘛!」 武的言下之意是:连我都跟着紧张了。胡桃用僵硬的脸微微一笑。 「我、我没事。」 起先是高等科一年级的四个班级和二年级的四个班级比赛,共计八组。 全员与搭档肩并着肩,齐声使用浮游魔法「飘浮」,从原地浮上空中。 武也抓住胡桃的肩膀,一起用「飘浮」缓缓浮上上空。 上空三公尺处,从起跑点开始的百米直线跑道到终点线,都是用和萤光涂料一样鲜艳的黄色魔法粒子画成的。 武和胡桃随着其他小组飞到标有自己班级字母的定点。 两人来到了最外侧的位置,抓住彼此,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 武完全不担心胡桃的浮游魔法。 论基本魔法,胡桃比武高明许多;就算武无法稳住身子,东倒西歪,胡桃应该也能用「飘浮」将他拉正。 只不过,一想到坠落时的问题,胡桃的魔法恐怕难以支撑武的重量,到时她突然被扯后腿,或许会一起掉下来,令武担心不已。 ——我得小心,不能让五十岛受伤…… 胡桃完全不知道武的心思,紧紧地贴向左侧,脸颊徽微泛红。 轮到两人起跑了。 『就定位——预备!』 同样浮在空中的一名教师在线外高举手枪。 随后,手枪发出了令人忍不住掩耳的轰然巨响,并列的学生们纷纷起跑。 「唔喔喔喔喔!!七濑~~~!冲呀——!!」 才刚抱住胡桃的肩膀起跑,前方的加油席上便传来伊田的洪亮声音,武不禁露出苦笑。 武和胡桃齐声报数,往前奔跑。 「一、二、一、二……」 两人只看着脚边,用小跑步状态前进。 「一、二、一……二……」 完全没有窥探其他班级的余裕。 「一……二……」 此时,武感到不太对劲,皱起眉头。 胡桃也随即察觉,抓着武背部的手使上了力。 「带子松了。」 「武、武……」 为了尽可能维持两只脚的密合,武把自己的脚贴向胡桃的脚。 胡桃在推挤之下,上半身往反方向倾倒。 「抓住我的腰!」 武一面用力拉过胡桃的肩膀,一面说道。 「不、不行…… 」 胡桃惊慌地眨眼。 「靠过来一点!」 在武的拉扯之下,胡桃抱住了武的腰间。 「呜……呜……呜耶~~~~~~!!」 她的双臂环着武的腰部,发出了异样的尖叫声。 在这样的状态之下继续走路,对胡桃而言是件不可能的任务。 武的汗水味和体温从全身散发出来。 ——我、我……抱着武!! ——不会吧!讨厌!伤脑筋! ——武的体操服有香皂味和汗水味…… ——他的腰好硬,好结实! 武往下一看,只见胡桃不光是脸,全身都变得一片通红,活像即将爆炸似的。 「五十岛!?」 武的温热气息吹到耳边的瞬间,胡桃再也忍耐不住,大叫: 「呀啊啊啊啊!!」 同一时间,胡桃的「飘浮」解除了,想当然耳,她开始坠落。 「唔!五十岛,魔法!快发动魔法!」 「我我我……做不到~~~——」 光靠武一个人的「飘浮」,就算能够支撑胡桃的体重,也无法固定方向。 两人就这么紧密相贴,摇摇晃晃地闯入隔壁的跑道。 『喔!起跑没多久,c班的两人就快被淘汰了!』 播报席传来男举生的实况转播。 就像是配合转播一般,加油席响起了伊田的声音。 「七濑,猪头——!!撑住呀——!」 见了两人跑步的模样,六愣在原地,一阵茫然。 从下方看,武和胡桃就像是抱在一起,左摇右摆。 「武……」 然而,武已经浑然忘我,只顾着拚命支撑胡桃。 现在绑住双脚的带子已经完全松开了。 「五十岛!我现在就拉你起来!」 再这样下去,不光是输掉比赛而已,甚至会和胡桃一起淘汰出局,无法抵达终点。 在竞赛项目中,就算得最后一名也有1分,但是淘汰则是0分。 武硬是施展了两次「飘浮」,停在原地,抓住胡桃的双臂,将她拉起来。 「咦!?」 胡桃惊讶地瞪大眼睛。 『喔喔!c班的男生……七濑同学用蛮力把隐性粉丝众多的五十岛同学拉起来了!』 武拦腰抱起魔法已经失效但仍然不知所措的胡桃。 『什么!他打算抱着五十岛同学跑向终点——!!真是个爽差啊~~~!!』 播报席上传来兴奋的声音。 武满脑子想着得抵达终点,什么也没听见。 他就这么拦腰横抱着胡桃,飘向终点。 在加油席后方凝视着两人的六,突然感到心脏刺痛了一下。 「……唔?怎么了……闷闷的?怪怪的?」 六用手捣着自己的胸口,歪了歪头。 「胃食道逆流?」 或许是因为早餐吃了过期的优格。 六如此解释,迈开脚步。 不过,她没走几步,又抬起头来看着两人。 胡桃把头倚在武的胸膛,闭着眼睛,手则紧紧地抓着他的体操服。 不知何故,六觉得好像有个沉甸甸的东西掉到头上,往前踉呛了几步。 她垂头丧气地继续迈步。 『c班终于抵————达终点!!虽然用公主抱奋力前进,还是最后一名!』 进行实况转播的男学生乐不可支地叫道。 武和胡桃终于抵达终点,降落到地面上。 「哈,哈,哈……」 武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胡桃垂着双层,一脸抱歉地说道: 「对不起,武。」 「没……没关系啦……」 武仍未调匀气息,露出了笑容。 「带子绑得太松了……没……办法……」 武归咎于自己绑的带子;闻言,胡桃很想抱紧他,但是忍了下来。 我刚才已经抱得够久了——她如此告诉自己。 ☆☆☆ 两人三脚结束后,武悠哉地替同班同学加油;到了下午,第二个参赛项目即将开始,他再度鼓起干劲,走向运动场边的入场门。 这回他是和两个同班同学及伊田一组。 上午参加短距离赛跑的六用最大魔力对双脚施展「弹打」,只花了两秒多便跑完百米,称霸高等科五个年级,替c班赢得了宝贵的大量分数;除此之外,武的班级乏善可陈。 武在上午的两人三脚中也是表现不佳,认为自己必须设法稍作补救. 别的不说,即使加上六挣来的分数,武的班级总分在中等科和高等科全年级排行榜中依然是处于由下面数来比较快的状态。 初等科由于另有投篮及拔河比赛,没加入这场分数争夺战。 『好,剩下的竞赛还有两个!在最后的大队接力之前,是精彩刺激的骑马打仗魔法对决!!』 播报席上的男学生播报了一上午,却丝毫不见疲态,依然处于兴奋状态,大喊大叫。 「武,加油!」 胡桃坐在c班的加油席上挥手。 武一行人走进跑道内侧,和其他班级的选手一起排队,等着向委员会领取竞赛用且(。 此时,伊田戳了戳武的肩膀,要他回头看。 「十……」 武回过头,发现相羽十排在自己后方。 十看见武和伊田,露出了从容的笑容。 「嗨!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十举起双手说道,他的手上并没戴他的化身——白色手套。 不过,武知道就算没有化身,十还是很强。 「哈哈……」 武忍不住苦笑,身旁的伊田和两个同班同学也一样露出僵硬的笑容。 来到分发用具的委员面前,武才知道六也是委员之一。 「来,大家加油喔!」 包含武在内的c班四人同时点了点头。 背后的十见状,歪起嘴巴说道: 「喂,六,你可别因为是自己的班级,判定时就放水喔!」 闻言,六露出愤慨的表情。 「哥,我怎么可能这么做?你才要注意,别又像去年一样打伤一堆人!」 听了这句可怕的话语,武和伊田面面相䝼。 ——打伤一堆人……十去年也参加过骑马打仗啊…… 这是武完全不想知道的资讯。 众人领取用具,做好准备之后,委员会的六个学生便离开跑道了。 等着此刻的播报席意气风发地高声说道: 『好,高等科一年级至五年级的骑马打仗即将开始了!比赛规则很简单!三个人当马,一个人骑在马上,保护自己肩膀上的气球,并剌破敌人的气球!能够使用魔法攻击、防御气球的只有骑马的人!但是马要保护自己的时候也可以使用魔法!原则上只能使用基本魔法,不过「干劲」破例开放使用。来,开打吧!猛将们!!』 这道声音的回音尚未完全消失,朝着空中举枪的教师便鸣枪了。 在场的半数学生同时念咒: 「「「「「「『干劲』!」」」」」」」 武也对自己施展防御魔法「干劲」。 然而,包含伊田在内的其他c班学生则是慢吞吞地施展「防护」。 施完魔法时,周围的人几乎都已经上了马,武慢了一步,也跟着骑上伊田等人组成的马。 前头是伊田,两侧则是c班中基本魔法还算熟练的两个人。 「七濑,照作战计划进行。」 左边的学生说道,武点了点头。 「我知道,先移动吧!」 武的坐骑轻快地跑向跑道边缘。 此时,中央的人马已经开打了。 魔法朝着骑手肩上的气球施放。 武并未携带他的化身——长剑薄暮。 这回的骑马打仗规则是只能使用基本魔法,因此大多数学生都没携带化身。 武也觉得碍事,所以没带;今天薄暮大概得在置物柜里待上一整天了。 武一行人来到跑道边缘,停了下来,守住背后。 他们望向中央,比起交错飞舞的鲜艳魔力粒子,震飞到半空中的学生更让他们惊讶。 播报席上也传来惊叹之声。 『好惊人的光景!四年级的相羽十一枝独秀!?』 坐镇中央朝着四面八方施放魔法的,正是十。 中招的学生岂只肩膀上的气球,连自己都被打下了马,滚落地面。 逃离中央的某组人马发现了愣在原地的武一行人。 「妈的,先从弱的开始收拾!」 骑在马上的学生往前伸出右手。 「七濑,来了!」 伊田叫道。 「没问题。」 武和攻来的学生一样竖起食指指向前方,做出手枪手势。 「『飞射』!」 「『飞射』!」 对峙的两人同时发射魔力。 武的紫色魔力粒子和对手的黄色魔力在中央互相撞击,猛烈弹开。 然而,武已经射出了第二击。 对手浑然不觉,肩上的气球应声破裂。 「唔哇!」 见了对手坐骑的吃惊模样,伊田租左右两侧的同班同学都笑逐颜开。 「好耶!」 「七濑,你好厉害!」 「他虽然是一年级的,可是是a班的耶!」 然而,他们的喜悦没持续多久。 「喂,下一个对手来了!」 武循着伊田用下巴指示的方向望去,只见另一组人马正朝着他们猛然奔来。 「是三年b班的。」 武一看见马上的学生,便立刻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得知自己不是对手,大声叫道: 「喂,快逃!」 他命令脚下的三人。 三人手忙脚乱,到处乱窜;武再度拾起头来,环顾周围。 他的眼中浮现了紫色回避魔法阵。 「走那边!」 武拍了拍伊田的右肩,三人连忙朝着右边跑去。 另一组人马随即出现, 武观察四周,这回指示他们往左走。 「走这边!」 在他们四处逃窜之时,十并未离开中央,水蓝色魔力粒子依然在运动场中激烈地飞舞着。 播报席的声音从飘荡的粒子之间传来。 『场内已经有半数以上的人马被淘汰了!剩下的是……五年级的选拔班和a班。四年级的选拔班当然也还健在!还有,b班也很难得,没被淘汰。三年级的选拔班居然败退了!只剩a班留下来。二年级的是选拔班和……什么~~~!二年c班居然还没淘汰!c班耶,各位观众!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一年级已经全灭了。接下来会如何发展?绝不能移开你的视线~~~!!』 武一行人尽可能维持移动状态。 但他们移动的范围总是在跑道边缘。 「七濑,边缘作战好像不管用了耶?」 伊田四处奔跑,气喘吁吁地说道。 「可是一去中央,就是集中炮火攻击耶!』 武只是坐着而已,却也感到越来越疲累。 一来是因为重心不稳定,二来是因为他老是想着得把体重平均分摊给三人承担,全身用力过度之故。 「我有点想趁着还没受伤时先弃权……」 右边的男学生咕哝着,伊田回以怒吼: 「别闹了!老是被说成放牛班和低等班的c班奇迹式地存活下来耶!」 「伊田,不要自己骂自己。」 左边的学生苦笑道。 此时,武似乎在各色魔力粒子之间看见了一道人影,抬起头来。 「啊!来了!」 他说道,脚边的三人同时大叫: 「「「哪里!?」」」 「正面!」 武刚说完,前方便出现了一组人马。 对手的指尖瞄准着武的肩膀。 武立刻将胸部往伊田头上压,避过了对手的「飞射」。 当他抬起头时,又顺势朝对手释放魔力。 「『火花』!」 前方突然灿然生光,武以外的众人不是闭上眼睛,就是低下头来。 「唔哇!」 「怎么回事!?」 伊田和两个同班同学也大吃一惊,武连忙打暗号,指示他们离开现场。 『喔喔,c班好厉害!用眩目作战逃离了五年a班;!』 观战的播报席传来了兴奋的声音。 『还有,a班,相羽十从后面来罗~~~!!』 听了这句话,武才知道十在他们背后。 武回过头,看见十对刚才袭击自己的学生施展攻击。 「『飞射』!」 十的水蓝色魔法粒子以媲美子弹的速度与威力猛烈打击对手的背部。 遭受攻击的骑手连同脚边的三人一起飞向前方数公尺高的半空中,又跌了下来。 『天、天啊……居然用基本魔法「飞射」把四个人都打飞了~~!!』 气球虽然没破,但人马塌散便失去资格了。 武和目睹这一幕的伊田等人瞬间血色全失。 「……未免太危险了哏?」 「我搞不好会挂掉……」 「七、七濑……该怎么办?」 脚边传来害怕的声音,但武依然看着十。 「……十。」 武靠着「直觉回避」,得知十并非朝着肩膀上的气珠攻击。 他是故意把「飞射」打歪的。 播报席上传来匆忙翻纸的声音,随即,男学生又慌慌张张地大叫: 『太可怕了~~~!刚才收到消息,被相羽十用「飞射」打败的二年级选拔班学生,右肩粉碎性骨折了!』 瞬间,为了远离十而奔跑的脚下三人停下了脚步。 「「「…………」」」 不知何故,三人都沉默不语。 「喂,你们干么停下来啊!」 武拍打伊田的肩膀。 三人轮流说道: 「七濑,我还不能死。」 「我也是。」 「我也是。」 看来他们似乎想弃权。 武皱起脸来。 「喂,你刚才不是说我们奇迹式地存活下来,要继续努力吗!?」 伊田冷冷地回答: 「那是在看到那个恶魔的冷酷行径之前。」 「伊田!」 武斥责伊田,试图催促三人动作;此时,播报席又传来尖叫声。 『喔喔!三年a班,危险~~~!!』 武拾起头来,望向位于右后方不远处的十和另一组人马。 来不及逃离的骑手做好觉悟,把指尖对准十。 「『飞射』!」 「『飞射』!」 「『弹打』!」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播报席的学生似乎感到 混乱,开口说道: 『怎么了!?粒子太多,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是……』 飘荡在空中的是水蓝色粒子、红色粒子和紫色粒子。 而十攻击的对手当场倒塌,四人跌坐在地面上,一脸茫然。 『三年a班在遭受十的魔法攻击之前,就已经被震到一旁了!』 十的视线越过了倒塌的人马,锁定了武一行人。 「七濑……」 待十注意到自己后,武才说道: 「十,请你别用『飞射』!」 脚边的伊田等人脸色发青。 「喂、喂……七濑……」 「啊啊啊啊,这小子居然跟相羽十说话!」 「呜!他来了!」 武无视害怕的三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十。 「什么意思?」 十来到正面四、五公尺处,如此问道。 武皱着眉头回答: 「你的『飞射』威力太大,没用『干劲』防御的人会受伤。」 虽说大多数学生都会使用「干劲」,但也有不会使用的学生。 比如武脚下的三个人。 「只要是基本魔法,用什么都行吧?」 十的脸上浮现了烦躁之色。 「就算是这样,也不必用『飞射』啊!要打破气球,用『弹打』就够了吧!」 「…………」 听了武的说法,十沉默下来。 从指尖释放魔力粒子的「飞射」,是射击魔法。 相较之下,「弹打」是把物体弹开的魔法,魔法聚焦范围较宽,所以就算打中了也不怎么痛。 武和十互相瞪视,谁都没把视线从对方的脸上移开。 『怎么啦!?四年级选拔班和二年c班好像在吵架!』 播报席说道,六也听见了。 「武……哥……」 身为委员之一,在跑道外担任裁判的六一脸不安地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 十先开了口。 「的确,这项竞赛的宗旨是打破气球。好吧!以后我只用『弹打』。」 「十……」 武松了口气。 然而,在这一瞬间,「直觉回避」发动了。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飞射』!」 十的指尖指向武的颜面中心。 「『飞射』!」 武也立刻竖起指尖,朝着十施展魔法。 紫色魔力和水蓝色魔力相互撞击。 『唔哇,这是危险行为!c班的……七濑同学……近距离承受了相羽十的攻击~~!!』 「武!」 在男举生的巨大播报声之中,武似乎听见了六的叫声。 当武回过神来之时,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喂,你没事吧?」 「…………」 武拾起头,看见脚下的三人也散坐在地上。 接着,武转向对侧,怒视着十。 「别生气,我也是照着规则在走啊!没道理被你瞪。」 十在马上毫不惭愧地说道,接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你的脸割伤了,记得消毒一下。」 「…………」 十随即策马离去了。 武默默不语,伊田好不容易站起来,走向了他。 「七濑,你没事哏?」 「……嗯。」 十的「飞射」似乎和他释放的「飞射」在中央相撞,稍微抵销了劲道,威力减弱,所以他们才能安然无恙。 仍坐在地上的两个同班同学胆颤心惊地说道: 「好恐怖,混过〈引路人〉的果然不一样。」 「只受这么点小伤已经很幸运了。」 武歪着嘴巴,站了起来。 他无法接受十的做法。 武并不是赞成放水,只是觉得拥有压倒性力量的人不该墨守成规,害得对手受伤。望着接连击破对手、一路获胜的十,武微微地摇了摇头。 ☆☆☆ 在骑马打仗中落败之后,伊田等人要武先去保健室接受治疗,再来为六出场的大队接力加油,因此武便无精打采地步向校舍。 与其取道校舍内,不如从外横越比较快,所以一脸不悦的武穿过了校舍旁。 此时,他突然发现有人蹲在一楼校舍旁的树林之间。 武顺路走近一看,发现那个人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 「呃……你没事吧?」 武出声呼唤,那个男学生缓缓抬起头来。 是张没看过的面孔。 武半蹲下来窥探他,他微微一笑。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然而,他的脸色苍白,嘴唇都发青了。 见他一脸痛苦地捣着胸口,武有点担心。 「要我叫人过来吗?」 武问道,他摇了摇头。 「不,不用了,只要休息一下……」 他似乎不想把事情闹大。 武环顾四周,大队接力似乎已经开始了,周围空无一人。 武不好丢下他,便在他的身旁轻轻坐下。 过了片刻,男学生似乎真的好转了,手放开了胸口。 「谢谢。」 他小声说道。 「不,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对不起。」 武道歉,男学生微微一笑。 「谢谢你陪着我。」 接着,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啊,不要紧吗?」 武也站起来,搀着他的手臂。 「如果你要去保健室,我跟你一起去。」 男学生看着武的脸,露出苦笑。 「嗯,是啊!你这里也受伤了。」 他指着武的脸颊,武这才猛省过来。 「对喔……」 武想起与十之间以不愉快收场的那一战。 正当武又开始郁闷之际,有个男学生从校舍内跑出来,大声呼唤某人的名字。 「稔!」 他朝着这里跑过来。 「洋平……」 刚站起来的学生在武身旁喃喃说道。 那人靠近之后,看了武一眼,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咦?七濑?」 「你、你好。」 武也点头回应。 跑过来的是以前招待武参观〈赤龙〉的犀川洋平。 武身边的学生终于恢复了血色,问道: 「你们认识?」 犀川笑着点了点头。 「嗯,之前我跟你说过吧?我有邀请一个用回避魔法的一年级生加入〈赤龙〉。」 当时武是一年级生,入春之后,升上了二年级。 就武看来,这两人似乎是朋友。 「你就是那个一年级生啊?」 他从身旁笑咪咪地问道,武也微微一笑。 「对。」 犀川这回把视线从武移向身旁的男学生。 「别说这个了,稔,你身体又不舒服了?我不是叫你别硬撑吗?」 鸭志田稔垂下头来。 「我知道,我没硬撑啊!我只是休息一下而已。」 「你的脸色整个发青耶!」 犀川抓起鸭志田的手臂,硬拉着他,并对武说道: 「抱歉,七濑,我带他去保健室就好了。」 「啊,好,再见……」 武功成身退,退后了一步。 鸭志田一面在犀川的拉扯之下前进,一面回过头来。 「啊,对了,七濑。」 「什么事?」 「我也是〈赤龙〉的,如果你肯加入,我会很高兴的。你一定要好好考虑喔!」 「哦……」 鸭志田笑容满面地说道,武含糊地应了一声,待两人离去后,他叹了口气: 「〈赤龙〉啊?这也是个选项。」 武对于两人属于〈赤龙〉之事深信不疑。 即使他现在手持化身,全力发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也无法看穿两人其实是〈引路人〉成员。 因为此时的犀川洋平和鸭志田稔也深信自己隶属于〈赤龙〉。 在这个学院里的主要〈引路人〉魔法师为了不被敌对联盟发现身分,记忆全都被改写了。 唯有接触特定人物,或身处学院内的某些特定地点,魔法才会解除。 武在心中重复鸭志田临去前的话语。 ——〈赤龙〉里也有那种身体虚弱的人。 ——不以战斗为主,好像是真的。 对于摇摆不定的式而言,这是件很重要的事。 ☆☆☆ 和武道别之后,前往保健室的犀川洋平和鸭志田稔一进入校舍,便遇见了倚在走廊墙上等候他们的瓦尔蕾特·诺斯。 「我好惊讶。」 她说道。 「你们没有记忆的时候,仍然不忘邀请七濑武加入〈赤龙〉。」 听了瓦尔蕾特那性感又甜美的声音,两人立刻想起自己是〈引路人〉,取回了封印的记忆。 「薇女士……」 洋平皱起眉头。 没有记忆时,他们都是照着〈赤龙〉魔法师的本分在行动。 不知为何,洋平觉得被人看见很难为情。 鸭志田和他正好相反,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一脸苍白地说道: 「身为〈赤龙〉的魔法师,邀请尚未加入任何联盟的他,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比起这件事,我更关心另一件事。」 瓦尔蕾特歪了歪头。 「另一件事?」 鸭志田反问: 「对。薇女士,今天不是您和七濑月光约定的期限吗?」 这句话不像发问,倒比较像确认。 瓦尔蕾特知道鸭志田想说什么。 她迟疑了一瞬间,才回答: 「欸,鸭志田,我的确针对薄暮的所有权和月光做了约定,但是我认为七濑武并不在约定的范围里。」 鸭志田微微皱起眉头,一旁的洋平也专心聆听。 「的确,我有点不安;即使用我的魔法,机率回避(机率雨)』,也只能预测出模糊的未来。不过,有件事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即使薄暮落到月光手中,七濑武依然是属于我的。」 瓦尔蕾特露出从容的笑容。 「而唯有七濑武才能使用薄暮,也是个明确的事实。」 她没加上最后的一句话。 ——『就现状而言』…… 没错。 就现状而言………… 瓦尔蕾特知道有些未来是不确定的,用自己的魔法无法预知。 魔法有规律性,换个说法,也可称之为秩序。 魔法和化学式相同,只是改变物体的形状而已。 并非毫无秩序地在这个世界中运作。 薄暮曾经是一把普通的钢剑。 虽然它现在是把魔剑,但是要把它变回原来的废铁,也并非不可能。 薄暮落入月光手中,而月光能够使用它的可能性并不是零。 不过,现在瓦尔蕾特无心思考这些。 时间正在催促她。 不是和月光的约定期限,而是和龙泉寺和马的约定期限。 ——和马先生就快醒来了。 对瓦尔蕾特而言,这是最重要的事。 她对沉默不语的两个可爱部下露出笑容。 「我知道你们很着急,我也没打算一直维持现状。」 她说道: 「无论薄暮落到谁的手上,只要我能够掌握他,目前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犀川洋平和鸭志田稔知道瓦尔蕾特另有打算后,便互看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对于自己效忠的魔法师心服口服,甚至带有敬畏之心。 ☆☆☆ 过了两天。 由于班际对抗魔法战的隔天补假,风声隔了一天才传开来。 不过,才一上午,风声就已经传遍整个学院了。 武就读的二年c班班导一氏诚将停职一阵子。 而且不是基于身体不适这类寻常的原因。 而是因为一氏诚被敌人——八成是〈引路人〉——偷袭,并被施了缚魔法,所以不得不停职;整个学院都在讨论这件事。 武也从同班同学口中听闻了这件事,但他觉得内容似乎有真有假。 简单地说,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昨天学生虽然放假,但一氏老师仍然到校从事行政工作—晚上七点左右,他前往镜子走廊,打算返回现存世界的家,灯光突然全数熄灭,有人从背后偷袭他。 一氏老师头部被殴而昏倒,待他醒来时,发现四下无人,虽然有点亡羊补牢之嫌,感到危险的他试圆对自己施展防御魔法「干劲」,谁知居然完全使不出魔法。 武知道有种魔法叫缚魔法,可以让对手完全无法使用魔法。 以前为了营救十,学院长带着狼神和萤赴约;当时她就对两人施了这个魔法,让他们完全使不出魔法。 想当然耳,被偷袭的一氏老师根本不知道对他施展缚魔法的人是谁,现在只好在家中待命,直到魔法效力变弱为止。 非但如此,一氏老师的魔法能力是能够看穿别人心思的「读心回避(心眼)」,现在魔法不能用了,他连一步也不敢出家门,整天窝在家里。 这话是真是假,武不知道;总之,一氏老师遇袭,无法使用魔法,应该是真的。 听说四条学院长指示了几个信得过的老师帮忙查探是谁对一氏老师施了缚魔法,但武不认为能够轻易找出来。 一氏老师是回避魔法能力者。 和武的「直觉回避」一样,就算没有「解除」,也能够察觉危险;敢从背后偷袭这类魔法师的人,一定很有把握自己的身分不会曝光。 一如武的直觉,过了一星期,一氏老师依然没有回到工作岗位上的迹象。 至于c班的导师职务及回避魔法课程,都将由其他老师暂时代班。 这一天,武由于前一晚要求薄暮的人形永远发动了睽违一周的「恶梦」,所以打从一大早就睡眠不足。 他趴在自己的座位上,突然听到了开门声,随即又听见学生们一阵哗然。 武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她站上讲台,向大家打招呼。 「大家好,暂时接任c班导师的就是我,大家的漂亮宝贝,瓦尔蕾特老——师!」 半数学生面露苦笑,剩下半数则是吹口哨欢迎她。 ——是瓦尔蕾特老师啊…… 武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六。 只见她一脸诧异地看着瓦尔蕾特。 而坐在六后方的胡桃则是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她似乎不喜欢这种说话轻浮的女性。 邻座的伊田仍噘着嘴大声吹口哨欢迎。 瓦尔蕾特打完招呼,又嘉许c班在之前的班际对抗魔法战之中的奋斗——说归说,结果在高等科中还是排名倒数第二,只赢一年级——之后,班会课便迅速地结束了。 大家开始为第 一节课进行准备。 此时,瓦尔蕾特叫武过去。 武不知道她有什么事,一脸讶异地跟着她来到走廊上。 走廊上空无一人,悄然无声。 「听说你还没决定要加入哪个联盟?」 瓦尔蕾特劈头就是这句话。 「嗯……对。」 武用含糊的态度回答。 瓦尔蕾特盘起手臂;脚踩高跟鞋的她从上方俯视着武,问道: 「虽然我只是代班,不过能够担任这个班级的导师也是种缘分,所以我想再游说一次看看。现在加入〈赤龙〉,就可以和我约会喔!如何?」 「哈哈……」 武忍不住发出干笑声。 瓦尔蕾特的确是个身材曼妙、气质出众又极富成熟女性魅力的人。 是个容易受到男学生爱戴的女性。 不过,面对她时,武总是感到不太对劲。 ——为什么?这个人……个性开朗又漂亮,是所谓的理想女性…… ——应该是因为……表情吧? 待在瓦尔蕾特身边,武有时会全身紧绷。 现在也一样。 武没发现这是「直觉回避」发出的危机预兆,无意识地往后退。 瓦尔蕾特依然面带笑容,走向前来。 「不过,你这种能力,最不该加入的就是〈巫师气息〉。」 突然听她这么说,武大吃一惊。 「咦?」 「还咦,你不知道啊?」 瓦尔蕾特反问。 「如果加入〈巫师气息〉,以你的能力,绝对会被逼着上战场。那个联盟不问年龄,只要是拥有好用魔法的人,全都会派上战场。」 武皱起眉头。 「难怪阵亡人数也最多。」 瓦尔蕾特自顾自地猛点头。 武默默地沉下脸来。 ——我才不想参战。 ——不,我绝不参战。 武想起昨晚永远显示的「恶梦」预知梦。 在「恶梦」中,他又梦见红色巨龙袭击这个学院。 ——红色巨龙是〈赤龙〉的纹章。 ——但是〈赤龙〉不太可能袭击学院。 ——既然如此,那应该是某种暗示…… 低着头的武表情似有怒意,瓦尔蕾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她必须对武灌输〈巫师气息〉的黑暗面。 这么做,她毫无罪恶感。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瓦尔蕾特本来认为武能够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看清真相,并慢慢倾向〈赤龙〉;但是因为月光的缘故,现在多了个期限。 虽然和月光约定的期限是到班际对抗魔法战为止,不过瓦尔蕾特认为既然他尚未采取行动,自己这点小动作应该还在容许范围之内。 事实上,眼前的武正在动摇。 瓦尔蕾特用双手轻轻地触碰武的肩膀。 「欸,七濑同学。」 武抬起脸来。 瓦尔蕾特的湛蓝眼眸凝视着武。 接着,她的双手掌心开始使劲。 「……咦?」 瞬间,武感觉到胸口下的胃部一带变热,不禁睁大了眼睛。 望着他的瓦尔蕾特眼眸中浮现了魔法阵。 瓦尔蕾特先前偷偷放进武体内的化身扑克牌发动了。 「『怀抱于这双手臂中之人,即将前往圣女身边。』」 瓦尔蕾特用耳语般的甜美声音念起咒语。 武的眼中浮现的不是紫色的回避魔法阵,而是宛若反射水光一般,闪过了宝蓝色光芒,随即又恢复原状。 接着,瓦尔蕾特若无其事地放开武。 武眨了眨眼,仰望着她。 「怎么了?」 瓦尔蕾特一脸好笑地微笑着。 「没、没什么……」 武摇了摇头。 刚才发生的事,武并不记得。 他只知道瓦尔蕾特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又立刻放开而已。 武歪头不解,而瓦尔蕾特则盘起双臂,似乎在等他答覆。 察觉到瓦尔蕾特在期待什么之后,脸上仍有诧异之色的武回答: 「老师,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好好考虑过后再决定。」 瓦尔蕾特微微一笑。 「嗯,当然可以。」 然而,随即浮上的念头却和她的笑容正好相反:没有时间了。 同一时间,武也有同样的念头。 ——鹫津说龙泉寺和马醒了。 ——如果这是真的,应该没有时间了。 两人怀着同样的心思,脸上都挂着笑容。 五月十八日。 距离关键的苏醒日只剩不刭一个月了。 第三章 崩坏的序曲 the overture to collapse 六月十五日。 崩坏世界中,成了〈引路人〉据点的龙胆家宅院里配置了前所未见的大量人员,周围也设下了重重结界屏障。 唯一的通道就是壮丽的瓦檐桐木门内侧的巨大镜子。 从那里出入的魔法师之中,被称为五格的〈引路人〉干部们已经聚集在宅院后堂里的和室中,准备期待已久的时刻到来。 沉默支配的和室里,除了表情僵硬的魔法师们以外,还有一名沉睡的少年。 他们围着被窝里的少年而坐。 坐在少年头部旁边的,是鹫津吉平。 他戴着平时放在胸袋中的眼镜。 吉平将裹成一团的黑色大衣放在身后,盘腿坐在坐垫上,凝视着少年的脸庞,一动也不动。 而其他在场的绝大多数魔法师也都佩带着化身。 隔着少年与吉平相对而坐的是瓦尔蕾特·诺斯。 她的身旁则是宅院提供者,龙胆章。 他是魔法贵族名家——龙胆家的少当家,也是吉平的老朋友。 原为伟大的十五个魔法师之一的龙胆已经成家,有个五岁的女儿,兴趣是钓鱼,在现存世界中是个平凡至极的男人。 他的身边则是刚成为新五格的蛭前唯雪。 还在读大学的唯雪是个一板一眼的青年,此时也是正襟危坐,把化身——长剑百人队长放在与龙胆不同侧的脚边。 而他的对面,吉平身旁,则是坐着同为新五格的最年少少女。 山鼠灯樱和月光一样是十五岁,也一样是被吉平发据,带来此地的。 不过,她并末就读魔法学院,而是被关在现存世界的精神病院里,过着每天吃药的生活。 她和月光唯一不同之处,便是月光的魔法资历只有短短的五个半月,但她打从出生以来就是魔法师了。 吉平救出被c7,亦即〈巫师气息〉控管的灯樱之后,便积极栽培她成为〈引路人〉五格。 不过,已经相处一年了,吉平却从未见她笑过。 灯樱的浏海很长,遮住了半边脸。 其实她长得颇为标致,但平时总是低着头,所以看过她的全貌的只有吉平一个。 灯樱现在规规矩矩地坐在吉平身旁,放在她膝盖上的是某种工具——老虎钳。 她紧紧握着化身,垂头不起。 五个最高级魔法师正在等待他们的领袖,龙泉寺和马。 等待他苏醒过来—— 此时,挂在吉平身后柱子上的木制摆锤钟响了。 声音低沉响亮,当——当——当——当—— 响了七声以后,摆锤钟便停止作响,只留下余音绕梁。 吉平仍旧凝视着和马的睡脸,并未移开视线;见和马的嘴唇缓缓张开,吉平忍不住往前倾。 「和马!」 吉平叫道,对侧的瓦尔蕾特则回以怒吼,制止他出声。 「闭嘴,吉平!」 「和马!!」 但吉平又呼唤了少年一次。 龙泉寺和马的眼皮动了一动,微微张开的嘴唇吐出了气息。 他的脸色开始红润,脖子的角度也有了些微的改变。 下一瞬间,和马的眼睛大大地睁开;他察觉望着自己的吉平,皱起眉头来。 他转过头,仰望坐在另一侧的瓦尔蕾特。 和马说道: 「每次醒来看到的都是吉平,为什么?」 瓦尔蕾特微微一笑。 然而,见她笑中带泪,泪水从眼眶扑簌簌地落下,和马吃了一惊,连忙起身。 「呃……」 吉平耸了耸肩,对困惑的和马说道: 「啊,没关系,别理她。别说这个了,和马,你睡了很久,现在可是处于浦岛太郎状态喔!」 「我知道,因为你老了很多。」 和马点了点头。 「谢谢你刚起床就立刻挖苦找。」 吉平一脸不悦地回嘴。 「有几张生面孔。」 和马一面环顾周围,一面说道;瓦尔蕾特身旁的龙胆垂下头来。 「和马先生,好久不见了。」 「…………」 和马沉默不语,吉平从旁提点: 「你忘了?还是因为他变老了,认不出来?他是龙胆啊!龙胆章。」 「……咦?龙胆?」 和马瞪大眼睛,打量着龙胆。 「哦,这么一提,没错。」 和马似乎想起来了,点了点头;吉平又介绍剩下两个人。 「对面的年轻人是蛭前唯雪,我身边的是山鼠灯樱。哎,你慢慢就会认识了。」 「…………」 和马发现五格全到齐了,也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意义。 战争尚未结束。 「我睡了多久?」 面对和马理所当然的问题,吉平贼贼一笑。 「差不多十七年。」 「…………这样啊……」 和马陷入沉思,闭上了嘴巴。 沉默约三十秒之后,少年问道: 「〈巫师气息〉还在吗?」 吉平、瓦尔蕾特和龙胆大大地点了点头。 和马不悦地皱起眉头来,吉平将盘起的腿松开,当场跪下。 鹫津吉平垂下头,感受着和马的冷酷视线,用硬邦邦的语气说道: 「在您醒来的此刻,第二次魔法大战开幕了。」 和马聆听着吉平的声音。 「制裁〈巫师气息〉的时刻到来了。让被他们凌虐残杀的亡灵之声响彻云霄吧!」 终于得以说出这段话语,令吉平高兴得浑身发抖。 「请下第一个命令吧!皇子殿下。我们随时可以出阵。」 和马眯起眼睛,见了他看似冷酷的眼神,瓦尔蕾特忍不住暗吞口水。 龙泉寺和马的话语之中没有丝毫动摇。 「做你们该做的事。既然〈巫师气息〉仍然存在,该怎么做,应该用不着我说吧!」 他说道。 仔细一看,不只古平,连瓦尔蕾特、龙胆章、唯雪和灯樱也都跪地俯首。 他们全心全意地拜领这道命令。 六月十五日,上午七点。 〈引路人〉首领龙泉寺和马苏醒了。 ☆☆☆ 六月十六日。 昴魔法学院原本是崩坏世界的东京之中唯一保持安稳的地方,但这天却成了学生们最后的上学日。 上午八点四十分。 在操场集合的学生们聆听着四条学院长的话语。 〈引路人〉的龙泉寺和马已然苏醒的消息不只震撼了学生,也震撼了所有教师;学院被恐惧包围了。 四条学院长认为崩坏世界中已经没有安全的场所,指示学生们回家待命;所有学生都被要求立即返家。 有些学生打算前往自己所属的联盟总部或分部,但大多学生都认为回现存世界较为安全,因此朝会之后立刻回到宿舍打包行李,准备回家。 而学院长在说明回到现存世界期间的注意事项时,又提起了一件重大的消息。 〈巫师气息〉的最高级魔法师怀斯曼被〈引路人〉五格杀害,因此加诸于现存世界的魔法师守则消失了。 怀斯曼曾对现存世界施展了一种叫做「恩赐」的魔法。 「恩赐」的作用是,如果在现存世界中使用攻击魔法攻击魔法师,使用者的魔力便会被完全夺走,变回普通的人类;正因为有「恩赐」,才能约束双方阵营的人马不使用魔法。 然而,现在没了「恩赐」,〈引路人〉或许会肆无忌惮地在现存世界中使用魔法,攻击联盟的学生。 学院长提醒所有学生必须多加小心,别因为身处于现存世界便放松戒心。 事实上,学院已经陷入停课状态;武只得回宿舍收拾行李,和月光一起前往镜子走廊。 平时冷冷清清的走廊上挤满了学生。 大家都一样满脸不安。 武发现胡桃和六在前方不远处,便和月光一起走上前去。 「武,该怎么办?」 武一靠近,胡桃便立刻询问。 「你问我,我问谁?」 武也处于困惑之中,拿不出定见。 然而,月光似乎早已做了决定,说道: 「武,胡桃,你们都会回家吧?」 胡桃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也只能这么做了。」 关于学校停课这件事,学院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并用魔法让家长接受。 家长应该不会质疑,但武却充满不安。 知道母亲过去其实是魔法师,也成了他的心理负担。 武望着胡桃身旁的六,只见她的肩膀上挂着一个大大的运动包。 「六,你要怎么办?」 武询问,六说道: 「我?我应该会和哥一起去〈巫师气息〉总部。」 「哦,这样啊……」 六和十没有家。 他们的父母早已过世,一直以来,都是住在学院的宿舍里。 现在宿舍待不得了,他们只能到〈巫师气息〉总部去。 正当武陷入思索之时,六灵光一闪,说道: 「呃,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咦!?」 武惊讶地抬起头来,只见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 看来她是认真的。 胡桃依序望向武和六,嘟起紧闭的嘴巴。 然而,她没有说半句话。 出声的是月光。 「武,别去啦!〈巫师气息〉总部一定很危险。」 月光皱起鼻子瞪着六,这是他不高兴时常露出的表情。 过去月光从没用这种表情看过六。 打从四月起,月光都和六一起晨练,他们就像社团活动的学姊弟一样,相处得相当融洽。 犹豫了数秒后,武对月光说道: 「可是,月光……〈引路人〉已经知道我们家在哪里了。」 那是武刚成为魔法师时的事。 武救了被狼神等人追杀的六,却被他们追踪到家里来;结果,他们展开突袭,胡桃就是在那时变成魔法师的。 没人能保证〈引路人〉不会再度找上门来攻击武、月光和胡桃。 然而,月光却一脸不悦地否定了这句话。 「我觉得家里一定比〈巫师气息〉安全。」 四人交谈期间,其他学生陆续穿过镜子,回到现存世界。 同班的伊田应该也已经和妹妹二叶一同回到他们居住的公寓了。 武有点羡慕伊田。 伊田的家并未被〈引路人〉发现,而且从前施展的结界魔法应该仍有效用,不会被其他魔法师轻易发现。 武举棋不定,此时,几个学生穿着同一款式的红色大衣前来。 ——那是绣着〈赤龙〉红色巨龙纹章的大衣。 正当武如此暗想时,其中一人靠近了。 「嗨,七濑。」 那人举起手,走了过来。 「犀川学长。」 武回以视线,犀川露出了果不其然的笑容。 「你果然还拿不定主意啊?」 他依序环视武、胡桃、月光与六。 光凭六的服装,他就知道六是隶属于〈巫师气息〉。 因为六穿着〈巫师气息〉的军服。 犀川说道: 「你先到〈赤龙〉来吧!那里比你知道的任何地方都安全。和那个女生,还有……」 见犀川似乎不认识月光,武加以介绍。 「他是我弟弟月光。」 「这样啊!你们两个也可以一起来。」 犀川发现同伴在不远处的镜子前等候,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走。 武看着胡桃和月光。 两人都一脸困惑。 「是啊,应该比家里安全。」 武这么说服自己,缓缓地点了点头;见状,胡桃也立刻抓住武的衣袖,表示同意。 「你要去的话,我也一起去。」 「你们两个都要去的话,我也要去。」 月光也跟着回答。 唯独六嘟起嘴巴,小声咕哝。 六凝视着武,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她终究没开口。 六早已下定决心要保护武,所以她其实很想挽留武。 但是武已经决定前往〈赤龙〉,现在再说什么也没用。 犀川得知三人都要来,眉开眼笑,竖起拇指说道: 「了解!」 武和六道别后,决定先跟着犀川洋平到〈赤龙〉总部避难。 然而,当武穿过镜子时,突然又想起梦境内容。 绝不会落空的预知梦「恶梦」呈现的梦境。 红色巨龙侵袭学院——这件可怕的事尚未发生。 〈赤龙〉的纹章是红色巨龙,让武留下了一抹不安。 而〈赤龙〉正应验了他的不安,是个极为危险的场所。 ☆☆☆ 上个世纪末期发生的魔法大战,魔法师们称之为第一次魔法大战。 或许打从那时候起,就已经注定了这件事的发生。 六月十五日。 第二次魔法大战开战。 当天,〈引路人〉袭击了国际魔法士协会。 c7发表声明,从今以后,崩坏世界的东京将会展开规模前所未见的激战。 所有魔法师不论地位高低,都将被卷入大战之中。 武前往的〈赤龙〉总部在几天后挤满了避难人潮。 因此,总部决定将部分避难者分散到其他避难所,武也配合这个方针,和胡桃、月光一起迁移。 现存世界中,许多避难所部是在联盟的支援之下建造的,不能战斗的魔法师们远离战争,聚集到避难所来,以躲避〈引路人〉。 而在这段日子中,武又开始天天为「恶梦」的梦魇所苦。 预知梦比初次梦见时变得更加详细,也更加鲜明。 红色的巨龙果然是坐镇〈赤龙〉总部正门前的那只龙,武很想知道它为何袭击学院。 而胡桃哭喊的梦境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母亲阳子和月光出现的梦境,也让武感到不安。 然而,困扰武的恶梦却没有提示任何明确的答案。 如何解读,全交给作梦者决定。 因此,为了找寻线索,武必须继续作梦:连夜夜现身的永远也开始担心起武来了。 「武……你今天真的还要作预知梦?」 日期变换之际,饭店的双人房中,有着武、永远和已絰进入梦乡的月光。 这里是〈赤龙〉设置的避难所之一,位于现存世界的日本兵库县深山中。 由于被施了结界屏障魔法,一般人从外观看,什么也看不见:其实这里盖了栋老旧的饭店。 〈赤龙〉买下这里,当作避难所。 武小声回答永远,以免吵醒睡在隔壁床上的月光。 「嗯,我想知道更多细节。」 凭藉武的魔力化为人形的永远一脸不安地垂下眉毛,低头说道: 「昨晚和前晚,你叫我出来时也是这么说的。」 武的紫色魔力犹如热气一般,从永远的全身散发出来。 「这样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我看得出来,魔力的恢复速度没跟上消耗速度。武,我不建议你作梦,今天你还是——」 此时,武抓住永远的肩膀。 「拜托你,永远。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永远那双五彩缤纷的眼眸目不转睛地回望着武,又叹了口小小的气。 她透过魔力,感受到武的不安。 「好吧!不过,请你答应我,明天不叫我出来,让身体好好休息。」 「……好,我答应你。」 武点了点头。 永远将武压倒在床上,并跨坐在他的身体上。 「闭上眼睛,放松力量。」 武依言照办。 永远抬头仰望天花板,放在武胸口上的掌心开始大量吸取魔力。 同时,武的意识进入了睡眠状态。 今晚,两人又一起踏入可怕的恶梦之中。 隔天早上。 除了永远以外,还有人担心武。 「武,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又变差了。」 武一走进室内,手上拿着几册绘本的胡桃便皱起眉头。 「没事,只是睡眠不足而已。」 武笑着回答。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结果昏倒了。你可别太操劳了。」 「我知道。」 两人交谈时,室内约有十个孩子,有的坐着,有的在玩你追我跑。 一楼的宴会厅用魔法改装成小孩的游戏室,在这里照顾小孩成了武等人每天的工作。 除此之外,他们还包办了煮饭、打扫、洗衣服等各种杂务。 「过了一个礼拜,孩子们越来越没精神了。」 胡桃望着坐在地上发呆的三岁小男孩说道。 「嗯……」 武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来到这个饭店避难,虽然没发生任何危险的事,但多数孩童都和父母分隔两地,渐渐失去了朝气。 有的父母去了崩坏世界,有的父母则是在总部工作。 武正想陪小孩说说话,此时,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跑步声,回头一看,月光抱着一个婴儿,神色相当慌张。 「武,原来你在这里!快和我换班,婴儿室里乱成一团!」 「好。」 武忍不住笑了,月光一脸不悦,把手上还不满一岁的婴儿塞给武。 「喂、喂……」 「麻烦你替他换·尿·布。」 的确,有股气味隐约传来。 「好。」 武一面苦笑,一面回答;月光大大地唉~~~了一声,说道: 「我去房间休息一下。」 说着,他便立刻走向走廊。 武身后的胡桃正在和无精打采的小女孩说诂。 「要不要和大姊姊一起看故事书?」 「……嗯。」 独自玩着娃娃的六岁小女孩爬到胡桃的膝盖上,乖乖地坐了下来。 胡桃又招手呼唤了几个小孩之后,才打开绘本。 见状,武忍不住说道: 「五十岛。」 「什么事?」 被小孩包围的胡桃诧异地回过头来。 「你也别太操劳了。」 闻书,胡桃错愕地睁大眼睛,随即又害羞地转过头去。 「我、我知道啦!轮不到你这个睡眠不足的人来提醒。别说这个了,你快去换尿布!很臭耶!」 「是、是。」 武耸了耸肩,走出游戏室,步向哭声大作的房间。 ☆☆☆ 数小时后,武经过游戏室前,看见胡桃仍在房里。 孩子们并排在小小的被窝中午睡。 除了胡桃以外,还有两个女性帮忙照顾小孩。 武小声呼唤胡桃,招了招手。 胡桃从睡着的小男孩身边起身,走到门口来。 「辛苦了。」 武说道,胡桃也回以同样的话语。 「嗯,你也辛苦了。」 「月光呢?」 武以为他在这里,便如此询问;胡桃歪了歪头。 「不知道耶!后来就没看到他了。是不是去餐厅帮忙了?」 「是吗?」 月光说他去休息一下,但是和他交接以后,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 ——他该不会跑到其他地方摸鱼吧? 疲惫至极的武皱起眉头,胡桃突然拍了拍手,说道: 「啊,对了,武。」 「唔?」 武抬起头来。 「我突然想到,这些孩子来这里时,除了换洗衣物,几乎什么都没带。」 「嗯,对啊!」 武看着在房里睡觉的孩子们。 家长送他们来这里时,绝大多数的孩子都只拎着一个包包而已。 「所以有带玩具来的孩子很少。」 胡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如果有事可做,或许他们就不会那么郁闷了;所以我想去学院的初等科替他们拿玩具。」 「……去学校!?」 听了胡桃的话语,武忍不住大声说道。 房里的两个女性回过头来,把食指放在嘴边,瞪了武一眼。 要是把好不容易睡着的孩子们吵醒,可就糟了。 武也连忙用手捣住自己的嘴巴。 见武如此惊讶,胡桃瞪大眼睛反问: 「对、对啊……不行吗?」 「…………」 武依然捣着嘴,皱起眉头来。 他不希望胡桃去学校。 「恶梦」中看见的情景闪过脑海。 ——学校被龙袭击的梦和五十岛被某人攻击的梦是不是同一时期发生的事,我不知道。 ——不过,我觉得现在去学校不太妥当。 现在整个崩坏世界或许都不安全。 既然学院是位于崩坏世界之中,胡桃前去,太危险了。 「我去拿好了。」 武说道。胡桃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笑咪咪地点了点头: 「好啊!那我们两个一起去,搬一堆玩具回来。」 武摇了摇头。 「不,我一个人去……」 胡桃仰望着武,不可思议地问道: 「咦?为什么?」 「……这种小事不需要两个人去做吧!」 武一面微笑,一面说道;胡桃露出诧异的表情。 「武,你好像怪怪的耶!」 虽然武面露笑容,但胡桃看得出他的笑容是否发自内心。 胡桃把手盘在胸前,直瞪着武。 无可奈何之下,武只好说实话。 「我有不祥的预感,所以我一个人去就好……」 武说到后来,声音越变越小。 胡桃立刻反驳: 「真是的!那我更该一起去啊!」 武再度摇头,这回用说服语气清楚地说道: 「五十岛,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真的梦见了。」 「…………」 胡桃睁大眼睛,闭上嘴巴,随即又再度抬头望着武,露出苦笑。 「武,你觉得我听了这番话,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吗?」 这回轮到武惊讶了。 武已经说明可能有危险,但胡桃却认为这样更该一起去。 「没问题啦!快去快回就好了。」 胡桃一脸开朗地说道,武只能投降。 事不宜迟,武便向同在避难所里照顾小孩的人告假,走向饭店大厅里充当出入口的巨大镜子。 月光正好走出自己的房间下楼,遇见了武和胡桃—田于人手不足,武向他说明原委,请他帮忙照顾小孩。 「我知道了,好。」 一直在房里睡觉的月光似乎已经恢复元气,一口便答应了。 「你们要多小心。」 他对着穿越镜子的两人挥手,目送他们离去。 睽违了一星期,武和胡桃又回到了崩坏世界的昴魔法学院。 武和胡桃离开避难所后,月光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本来是打算放过这个避难所的,既然他们两个离开了,和其他避难所一样处理掉,应该无妨。 电话打通不到十分钟,〈引路人〉的众魔法师便穿过镜子,涌现于饭店大厅之中;惨叫声随即响彻整个饭店。 不过,这个状况也只持续了几分钟而已。 回到大厅的每个魔法师手上都抱着小孩。 懂得魔法的小孩有许多用途。 可以窜改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变成己方的棋子—也可以拿他们当人质,与父母交易。 月光看见了化们衣服上的血迹。 除了小孩以外,不留活口。 〈引路人〉的众魔法师穿越镜子离开之后,饭店里只剩下惨剧的痕迹。 月光没有回头,默默无语地步入镜中。 ☆☆☆ 此时,毫不知情的武和胡桃正位于昴魔法学院的镜子走廊上,目瞪口呆。 包含〈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在内,学院里挤满了c7的魔法师。 崩坏世界之中,能使用镜子移动的场所不多。 因为绝大多数都被双方阵营的魔法师破坏了。 因此,学院成了军事要地,也成了他们的堡垒之一。 穿越镜子之后,见了眼前的光景,胡桃茫然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 镜子走廊上到处都是穿着各式联盟军服的魔法师。 有人离开,有人进来,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只有武和胡桃停在原地,茫然又惊讶地看着周围。 「学校变成联盟的前线基地了。」 武突然有种被丢进战场的感觉,胸口一阵苦闷。 「……武…………」 身旁的胡桃也一样,脸上略带畏怯,喃喃地呼唤武的名字。 「五十岛,快走。」 武清楚地感应到必须尽早离开此地。 「走这边。」 说着,他抓住胡桃的手。 武拉着胡桃,带着可怕的表情冲过快步行走的魔法师之间。 立刻前往初等科,将玩具塞进带来的大包包中,再立刻回去。 武和胡桃奔跑于走廊上,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 武和胡桃是头一次进入初等科校舍,走进教室之后,便窥探抽屉和后方的铁柜,开始收集玩具。 「我们可以擅自借用水彩吗?」 胡桃拿起个人置物柜中的水彩盒问道。 武已经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了,拿起东西就塞进包包中。 「随便啦!动作快一点。」 武焦急地说道,胡桃连忙把水彩塞进她带来的背包里。 武有种不祥的预感,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为了以防万一,两人都带着化身。 而且聚集左这里的魔法师都是c7的人。 ——怎么可能有危险? 正当武试着这么想时—— 武的全身感应到了危险,汗毛倒竖。 「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瞬间发动,武的眼睛化为紫色。 随后,随着一道轰然巨响,两人所在的初等科校舍一阵天摇地动。 「五十岛!!」 武站在教室后方的铁柜前。 胡桃则是在反方向的教室前方,讲台后头的教师用橱柜附近。 「呀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教室的玻璃都往内侧碎裂,位于正下方的胡桃蹲了下来。 「『弹打』!」 武尽可能地用魔法将撒向胡桃的玻璃碎片吹开。 然而,墙壁却出现龟裂,眼看着就要往内侧崩塌。 「『飘浮』!」 武用浮游魔法一口气飞到胡桃身边,用双臂抱起她的腰部。 「五十岛,站起来!」 胡桃蹲在地上,脸抵着膝盖,在武的拉扯之下才站了起来。 「武、武……」 藉由「直觉回避」,武大约可以预测出哪些地方会崩塌;但是就武的感觉,整个校舍崩塌只是时间的问题。 武抓住胡桃的手,跑到走廊上。 然而,走廊上也是一片惨状。 「走、走廊……」 左右两边的通道都被崩塌的墙壁和天花板堵住了。 武拔出腰间的长剑,对一脸绝望的胡桃说道: 「五十岛,魔法!」 「啊,对喔!」 胡桃也从口袋中拿出化身护唇膏。 「「『飘浮』!」」 两人同时使用浮游魔法,飞向窗户,准备逃离校舍。 这里是一楼,不必飞得多高。 只要足以跨越走廊的窗户即可。 此时,武和胡桃目睹了不敢置信的一幕。 「你看外面!」 先发现的胡桃指着外头。 武也跟着望去。 直到此时,武一直刻意不去想那件事。 他以为这里是学校,即使周围是交战中的崩坏世界,也不至于发生预知梦中那么危险的事。 然而,当他抬头仰望,在视线的前方,他目睹了绝封无法改变的未来。 「……红色的…………龙!!」 保护学院的重重结界屏障之外,浮现了一个暗红色物体。 武绝不会看错。 它拍打着巨大的翅膀,停留在上空。 眼看着就要破坏结界,闯入内部。 「那不是〈赤龙〉总部的那只龙吗?」 胡桃惊愕地说道,但武没听见。 他想起自己曾经反覆看过这幅光景。 ——被红色巨龙破坏殆尽的校舍。 ——在烈火中四处逃窜的人们。 ——飞舞交错的魔法粒子转变为人们的叫喊声。 全都是「恶梦」中见到的光景。 武用力握紧手上的薄暮。 「梦境……果然成真了……」 「武!?」 若是如此,那只红色巨龙不久后就会进入结界之中。 而校舍和魔法师们将会陷入火海。 ——如果梦境成真,就会变成这样…… 胡桃用带着恐惧色彩的眼神看着一脸茫然的武。 武只是仰望着红色巨龙,一动也不动。 胡桃用浮游魔法飞到武的身边,抓起他的手臂,再度呼唤他的名字。 「欸,武……」 武回过神来,回望胡桃。 两人先降落到地面上。 胡桃的手依然抓着武的手臂,指尖不断发抖。 武很想揍自己的脸颊一拳。 如果继续发呆,不但会危及自己,也会危及胡桃。 武环顾四周。 到处都是魔法师的叫嚷声。 剧烈的爆炸声及破坏声不时响起。 显然是开打了。 ——得快点逃离这里…… 武重新握住胡桃发抖的手。 「五十岛,千万别放手喔!」 「嗯、嗯……」 胡桃点头,武指示她再一次使用浮游魔法。 「「『飘浮』!」」 他们同时扶起,武拉着她,飞向宿舍前的另一栋校舍。 「走!从镜子走廊回去。」 「好。」 武维持浮游魔法和「直觉回避」的发动状态,前往该地。 真相大白之地—— 第四章 最后之吻 last kiss 武与胡桃逃离崩塌校舍时,学院内各处也开战了。 那是从内侧展开的攻击。 成为c7据点的学院以〈巫师气息〉为首,每个主要联盟都设立了作战总部,四处都是魔法师。 其中,穿着同样服装的人在同样的时刻、不同的场所突然开始杀害身旁的魔法师及室内的伙伴。 这些人都披着红色大衣。 背后的金缘赤龙牢牢地烙印于临死前的魔法师眼底,他们怀抱着疑惑与遭人背叛的失落感,一个接一个地断了气。 学院长室中,四条桃花正和同属〈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们为下午的c7集会进行准备,而她立刻发现了变异。 覆盖这个学院的巨大结界屏障,是学院长独力设下的。 不过,这个结界只能阻止外界的侵入者闯入内部,没有其他效用,所以耗费的魔力并不大。 听到校舍崩塌的声音时,学院长知道自己的结界并无任何缺口。 换句说话,她立刻发现这是从内侧展开的攻击。 早在窗外出现〈赤龙〉的幻兽魔法生物——红色巨龙之前,她便已经过上敌人了。 「敌人来袭!」 随着突如其来的轰隆巨响和地鸣声,某个〈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仰望外头,大声叫道。 随后,玻璃窗碎裂了。 学院长看见有魔法师使用浮游魔法飞来。 「四条桃花,总算找到你了!」 继第一个男人之后,后头又有另一个男人,接着是一个女魔法师进入。 三人都是二十出头,从浮游魔法的圆滑动作,可以看出他们是使用魔法的老手。 「『干劲』。」 学院长冷静地说道,用防御魔法覆盖自己的身体。 「「「『干劲』!」」」 在场的三个〈巫师气息〉魔法师也如法炮制。 见了降落在室内的三个魔法师,学院长微微皱起眉头。 三个人都穿着红色大衣。 是绣有〈赤龙〉红色巨龙纹章的红色大衣。 学院长的思路在瞬间切换了。 疑问不必急于在此时解答。 现在该做的事,是击毙眼前的敌人。 「你的项上人头就由我们小队接收了!」 最先进入房里的男人说道。 「柴,欲速则不达。」 女魔法师从旁提醒。 「「「『解除』!」」」 数公尺前,三个〈赤龙〉魔法师一起拿起化身,进入备战状态。 学院长身后的〈巫师气息〉三人走上前来。 三人也和他们一样,解除了化身的魔力限制。 「「「『解除』。」」」 其中一人回头,对学院长说道: 「学院长,这里交给我们,请您先走。」 学院长虽然信任他们,还是摇头拒绝了他的掩护提议。 「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办不到。」 她断然说道,指着头顶上。 「整个学院的结界都是我设下的,不能逃得太远;东躲西藏也不合我的性子。」 接着,学院长缓缓地取出插在胸袋中的铅笔,拿到娇小的身躯旁,进入备战状态。 「『解除』。」 铅笔化为巨大的圆规型短枪。 「看前面,敌人要出招了。」 学院长说这句话,和眼前的魔法师念咒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兽化』!」 念咒的男人改变了模样。 他的全身长出黄色与黑色刚毛,四肢着地,转眼间整个身体都膨胀起来,变身为三米长的老虎。 「那我们也出招吧!」 〈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也发动了魔法。 「『兽化』!」 「『炫狼』!」 男女两人同声念起兽化魔法咒语,只见其中一人变为巨大的灰熊,另一人则变为灰狼。 兽化魔法是最多魔法师使用的能力。 系统魔法中,生物魔法能力者原本数量就最多,而其中六成都会使用兽化魔法。 三头猛兽对峙,一面怒目相视,一面窥探对手的下一步行动。 此时,〈赤龙〉阵营的魔法师摸了摸自己伙伴变成的老虎。 「就算用的一样是兽化魔法,我们可是有能够加以强化的魔法师。」 她将手上的一片口香糖放入口中。 接着,她一面念咒,一面咀嚼口香糖。 「『伊甸园中的百亿花朵绽放。』」 她的嘴唇因为鲜红色的魔力粒子而闪闪发光。 「『散布!』」 她张开嘴,鲜艳的粒子大量喷出。 「『木天蓼内酯!』」 粒子全洒向身旁的老虎。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 老虎抖动巨大的身体,突然睁大眼睛咆哮。 「吼!!」 张得大开的眼睛焦点似乎偏移了,看起来相当诡异。 学院长露出厌恶之色,喃喃说道: 「居然消除兽化伙伴的意识,促使它狂暴化,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在她说话时,老虎用尾巴猛烈敲打地板,嘴巴淌着口水,不断低吼。 对阵的灰熊用后脚站了起来,回以低吼。 灰狼也垂下了头,全身毛发倒竖。 未兽化的〈巫师气息〉男魔法师拿出手枪来,说道: 「要强化,我们也会!」 他举起手枪,两头猛兽大吼,像是在催促他动作快一点。 「上吧,两位!」 带有男人魔力粒子的枪口闪耀着金色光芒。 「『跃动!』」 他朝着灰熊与灰狼射出子弹。 「『极限冲刺!』」 瞬间,两头猛兽的身体因他的魔力粒子而发光,只见它们高速移动起来,留下了一道带状轨迹。 男人的神速魔法「极限冲刺」能够让生物以近乎极限的速度移动。 这个魔法不只能活化肌电讯号,还能将目视、大脑下令至肌肉执行之间所耗费的时间减少至近乎于零。 非但如此,凭藉着神速魔法独有的高速震动引发力,还可以让被施法者的速度脱离周遭。 这等于是加快时间。 两头猛兽以快得能在海上奔跑的速度冲过室内,往墙上一蹬,袭向敌方老虎。 异常亢奋、眼布血丝的老虎被两头猛兽同时从两侧咬住,但它似乎丝毫不觉得痛,用力甩开它们。 灰熊和灰狼被甩向两侧,随即重整阵脚,再度绕着老虎高速奔跑。 「好快!」 「喂……!」 〈赤龙〉的两个魔法师试图用视线追踪两头猛兽的动作,想当然耳,他们办不到。 他们立刻将视线从猛兽相争之上移开,〈赤龙〉的男魔法师转向剩下的敌人——学院长。 其他魔法师不是变成猛兽,就是正在灌注魔力强化猛兽。 「喂,那边就交给你了,我来把真正的目标收拾掉。」 男人一面脱下〈赤龙〉的红色大衣,一面说道;闻言,学院长握好手上的短枪。 「是吗?那我就来陪你玩吧!」 她将短枪拿到前方,使其浮游,并用自动操作来控制。 「『彩绘钻石』!」 学院长面前出现了厚厚的八角形透明盾牌。 「盾啊?不过,这种玩意在我的魔法面前,应该派不上用场。」 男人笑着扬起左手 。 「『我的头顶是分水岭,淹没万物,直至彼方。』」 随着咒语,男人食指上的银色戒指发出了淡水蓝色光芒。 「『放流一切!』」 瞬间,学院长知道有什么即将袭来。 「『倒转尽头!』」 男人上空的天花板冒出了白色雾气,瞬间化为巨大的水层。 充斥整个天花板的水原本浮在空中,但男人的左手一往前方倾斜,水便如河流一般,流向学院长等人。 「倒转尽头」是能够从空气中大量造水的破坏魔法,是种非常稀有的能力。 仔细一看,变身为老虎的〈赤龙〉魔法师早已化成乌鸦,飞向空中。 因为他知道伙伴的能力。 「唔啊!!」 「咳咳!」 〈巫师气息〉的两头猛兽被水吞没,接着,水又冲向发动「极限冲刺」的魔法师。 「学院长!!」 他大叫时,学院长已经用浮游魔法浮上空中,举起短枪了。 「不要紧。」 她将圆规型短枪高举头顶,一面挥落,一面发动魔法。 「『黑暗切割』!」 漆黑的魔力粒子从短枪枪头喷出,将空间斩为两半。 涌来的水流也从中一分为二。 所有的水都被吸入突然出现的黑暗裂缝之中。 「电影里也有这个。」 施展「倒转尽头」的男人用难以言喻的表情喃喃说道,他的女同伴回答: 「你是在说摩西分海吧?别赞叹了,快点把她收拾掉。」 「我知道。」 男魔法师耸了耸肩。 然而,下一秒钟。 「先解决一个了。」 孪院长淡然说道,使用操控气味的魔法「花朵香水」强化战友的女魔法师睁大眼睛,杵在原地。 「啊?」 〈赤龙〉的男魔法师一头雾水地反问。 然而,当近在三公尺旁的女魔法师软倒下来之后,他的表情便因为恐惧而抽搐了。 「……呜呜!」 有两把短剑深深地没入女魔法师的背部,直至剑柄。 想当然耳,是插入左胸的心脏部位。 女人呻吟一声,倒地身亡。 「这家伙……!」 男人愕然地回望着学院长。 学院长能够不念咒语便发动自己的能力「漆黑之门」。 虽然范围只有手掌大小,但要从背后杀人已经绰绰有余了。 她在空间中开了个小洞,连接其他空间。 换句话说,她是在自己身边——当然,是在敌人看不见之处——开了个小洞,连接到敌人背后,再开个小洞。 接着,只要把短剑刺入洞中就结了。 不过,这招在战斗中大多只能用一次。 用过一次之后,对方就会提防。 学院长的魔力粒子是黑色的,容易被对手看见。 学院长立刻对同伴说道: 「趁现在重整阵脚。」 「是!」 任何魔法都有限制。 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效果范围;而神速魔法的限制以时间居多。 「极限冲剌」也有时间限制,并不能让两头猛兽永久进行高速攻击。 学院长看了敌方一眼,只见刚才变身为乌鸦的魔法师又变回老虎了。 由于女魔法师已死,兴奋作用失效,老虎用带着明确意志的双眼瞪着他们。 此时,破裂的玻璃窗外又出现了其他魔法师。 「找到了!」 他一面大叫,一面用浮游魔法进入室内。 另一个人也随后入内。 两个男人背后又来了个女魔法师,新来的三人降落在〈赤龙〉魔法师后方。 新来的三人也是穿着红色大衣。 换句话说,是〈赤龙〉的虎法师。 学院长皱起眉头来。 这下子敌人还有五个。 我方有四人,算不上极居劣势,但是思及魔力残量,或许有点棘手。 新来的〈赤龙〉魔法师之中,有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应该是双胞胎吧! 三人看起来都未满二十,或许是学院的学生。 不过,学院长不认得他们。 如果是学生,双胞胎并不多见,她应该会记住。 「抱歉,那是我们的猎物。」 双胞胎之一对先到场的「倒转尽头」魔法师说道。 「后来的还想硬抢?」 男人回瞪了双胞胎一眼:就算不计较先来后到的问题,他也无法忍受晚辈对自己这样说话。 然而,与双胞胎一同前来的女魔法师却无视于他们的争执,对学院长说道: 「你好,四条学院长。」 「…………」 看起来比双胞胎大上三、四岁的女魔法师只凝视着学院长一个人。 看来她的目标是自己错不了,但学院长并不认识她。 「她好像不记得耶!」 女人故作遗憾地对双胞胎说道。 「我就知道。」 「看了魔法她就会想起来了。」 双胞胎魔法师接连说道,三人各自拿起化身念咒。 「「「『解除』!」」 三人之中,只有一个人的化身改变了模样;那是把异样的武器。 女魔法师拿的是细剑,双胞胎之一右手腕上的手环发出光芒,最后一个人手上的文具——钉书机原本只有掌心大小,现在却变得极为巨大。 「你最好觉悟。」 「我们是为了你而组成的小组。」 两人露出冷笑,分别如此说道。 学院长眯起眼睛,对三个同伴下令。 「全都退下。」 「咦?」 两头猛兽和男魔法师望着学院长。 「退到我身后!!」 见学院长的脸色变青,他们乖乖退下。 学院长拿起短枪,发动魔法。 「『漆黑之门』!」 她再度在空间里制造了一扇门,打算先击毙一人再说;但〈赤龙〉的女魔法师一面嘲笑,一面举起细剑。 「想让他们先逃也没用。我知道你能够在任何地方制造门,只要在你制造出来之前把你们全杀了就行。」 女魔法师念起咒语来又快又犀利。 「『从高空与地狱的恶魔接吻。』」 她把剑往正下方挥落。 「『低气压!』」 剑尖在宝蓝色魔力粒子的点缀之下闪闪发亮。 随后,学院长、两头猛兽和男魔法师都跪落地面。 「……唔唔…………」 「……啥…………!?」 「这……是……」 全身突然变重,同时,一阵剧烈的呕吐感和头痛袭来,学院长等人全都伏地不起。 「别冲动啊,姊。」 戴着手环的双胞胎少年劝戒女魔法师,抓住她的衣摆。 「就算姊没出手,我也会出手。」 听见连抱着钉书机的双胞胎都这么说,少年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衣摆。 「不行啦!冷静点。」 戴着手环的少年在两人中央叹了口气。 「抱歉,一看到那张脸,我的无名火就升上来了。」 趴在地上的学院长抬起头来,望着被称为姊姊的女魔法师。 ——这三个人是姊弟。 ——这么说来… … 学院长发现有笔资料吻合——不是和〈赤龙〉的名单,而是和〈引路人〉的名单吻合。 「我想起来了,你是操纵气压的魔法师。」 学院长说道。 「哼,现在才想起来?」 女魔法师嗤之以鼻。 学院长看着双胞胎之一。 「这么说来,另一个人是密闭封锁的魔法师。」 两人都是黑暗魔法能力者。 学院长从脑中叫出他们的资料,领悟到状况远比她起先所想的严重许多。 使用黑暗魔法的姊弟三人组。 他们是黑暗魔法能力者的克星,在崩坏世界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虽然学院长是初次与他们碰头,但她知道他们的能力。 不过,只知道两个人的—— 剩下一人的能力无人知晓,只晓得用的是黑暗魔法。 女魔法师应该是「气压变化(高墙)」能力者。 而双胞胎之一则是「密闭封锁(胶囊牢笼)」能力者。 「就算你知道,也无从防御。」 双胞胎之一用双臂举起巨大化的钉书机型武器。 那是和学院长的短枪相似的枪型武器。 他和姊姊一样,念起咒语来又快又流畅。 「『夜半的斑鶫未曾展翅飞往他处。』」 钉书机自动浮起,闪耀着泛紫的藏青色及琉璃色光芒。 「『上锁。』」 瞬间,四枚钉书针飞向房里的四个角落。 「『胶囊牢笼!』」 带着琉璃色魔力粒子的钉书针刺入房间四角,在前后左右上下六面张设了结界,包围了整个房间。 「被关起来了!?」 〈巫师气息〉的男魔法师将两头猛兽置于身边,脸色大变,看着学院长。 他们没有解除结界魔法的能力。 学院长挥动短枪,试图在自己的前方造门。 「『漆黑之门』!」 然而,短枪枪尖虽然喷出了黑色魔力粒子,却无法割开空间。 「没用的。」 双胞胎之一抱着钉书机笑道。 女魔法师也将细剑扛在肩上,跟着说道: 「我们三个都是黑暗魔法能力者,而且三人的魔力总是交互感应,所以能够使用三倍的魔力。你懂了吧?四条桃花,用你一个人的魔力制造的结界,充其量不过是一人份魔力的最大限度:但是我们的结界是三个魔法师一起制造的,所以你绝对无法破坏这个结界。」 女人带着赢家的表情说道。 「这个空间已经被我们支配了。」 「…………」 学院长设法站起来,瞥了仍趴在地上的两兽一人。 两兽的身体较太,受到的伤害应该也更多。 它们已经疲软无力,无法动弹了。 「学院长……」 一人虽然勉强能动,但依他的能力,不足以对抗这三人。 学院长拄着短枪起身,对面的女人说道: 「四条桃花!我们是来杀你的。」 双胞胎之一跟进,指着学院长说道: 「你杀了我们姊弟的父母。」 「…………」 学院长面无表情地回望他们。 「说话啊!」 女人怒吼,学院长终于开了口,但说的并非他们期望的话语。 「你们要我说什么?如果是要我谢罪,我拒绝。无聊至极。」 女魔法师放下细剑,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你还是人吗!?」 学院长神色末变,回答: 「在战场上打仗时,我舍弃了个人的概念;在战场上,只有敌方和我方。你们的父母叫什么名字、长相如何,我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我也不想知道。」 双胞胎之一大叫: 「杀人走狗!」 女魔法师举起细剑。 「我会一口气杀了你们,一面后悔一面受死吧!」 学院长紧握短枪枪柄。 另一只手则插入裙袋之中。 她下的决断并没有错,但这不代表她不感到悲伤。 「『回忆不可视之神的慈爱,在空白之中——』」 细剑再度闪耀起宝蓝色光芒。 「『断气!』」 女人挥落细剑。 「『零气压!!』」 室内的空气于一瞬间消失。 女人的能力「气压变化(高墙)」的最大魔法便是制造真空状态。 虽然人工无法制造真空状态,但她能够制造出无限趋近真空的状态。 真空,便是气压归零。 人体内本来就有对抗气压的力量在运作,无法承受急遽的减压。 说归说,倒不至于像深海钓起的鱼一样突然爆炸。 人类会在瞬间毙命,但乍看之下,人体并没有太大的损伤。 在这一瞬间,还能够站着的只有四个黑暗魔法能力者。 「为什么她没死!?」 「怪了,其他三个人死了啊!」 「难道她是不死之身?」 三姊弟以惊愕的眼神凝视着学院长。 学院长看见中央的戴手环少年仍然紧紧抓着两侧两人的衣摆。 她无法分神去看躺在自己身旁的尸体。 不过,刚才还活着的两个〈赤龙〉魔法师一个仍维持老虎的姿态,另一个则脸部朝下,倒在三姊弟身旁。 「刚才那招也杀死了你的同伴。」 学院长说道,女人恨恨地反问: 「那又怎么样?这里是战场,你自己不也这么说?」 学院长叹了口大气。 「既然如此,就算我杀了你们的家人,也不该被你们怨恨。」 「这和那是两码子事。」 学院长厌恶女人这种自私自利的说词。 这种只顾自己亲朋好友的人没资格责备她。 此时,学院长的眼睛望向他们的头顶上。 「怎么,打得挺凶的嘛!」 「真的。不过,我们好像中奖了。」 学院长见过那两个人。 ——学院的学生…… 少年是鸭志田稔。 少女是狐冢葵。 都隶属于〈赤龙〉……应该是。 两人无法进入密闭结界,只能从外窥探;学院长又望向他们的身后。 那个女人是现场唯一没穿〈赤龙〉红色大衣的人。 她一如平时,穿着合身的窄裙和短版西装外套,乐不可支地微笑着。 「「「瓦尔蕾特女士!」」」 三姊弟也回头,认出了她。 「……瓦尔蕾特……诺斯……」 学院长不快地说道。 「哎呀,学院长……状况挺糟的嘛!」 「…………」 瓦尔蕾特在外头说道,学院长紧闭双唇。 「我们特地来助阵,不过看来好像没必要了,葵。」 「是啊!薇女士。」 葵歪了歪头,模样煞是可爱;身旁的鸭志田询问瓦尔蕾特: 「要去其他地方吗?」 瓦尔蕾特笑着回答: 「不,我想留在这里观战.」 学院长决定先不管他们。 否则可能会自讨苦吃。 学院长放开短枪,让短枪浮在眼前,开始念咒。 脚边出现了黑暗魔法阵。 瓦尔蕾特一面从结界外窥探 ,一面乐不可支地说道: 「放着她不管,没关系吗?」 「她在念咒语。」 鸭志田点了点头,把耳朵凑近结界,彷佛在原地听不见似的。 「通常咒语越长,代表魔法的威力越大。」 见学院长有动作,三姊弟也再度展开攻击。 「我、我再制造一次真空。」 然而,学院长先一步操作短枪,让它高高浮在头顶上,又猛然刺向自己的脚边。 「『斑点窗』!」 黑色魔力粒子从短枪刺入的地板喷发出来。 看来就像墨汁泉涌而出,是种异样的光景。 大量的黑色魔力粒子喷向天花板,阻隔了学院长与三人,又喷洒到整面墙壁上。 漆黑的粒子附着在琉璃色的结界上。 只见结界渐渐腐坏,出现了无数的缺口,并逐渐扩大。 「这、这是什么!?」 「结界竟然……」 「明明是在我们的支配之下啊!?」 学院长若无其事地看着颤栗的三人。 她的左手仍然放在裙袋中。 而三姊弟之一依然抓着其他两人的衣摆。 这正是这个结界和他们的魔法的限制,也是秘密。 学院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明。 「支配空间需要的不只是魔力量,三位傻瓜。如果你们在学校有专心上黑暗魔法课,应该会知道。」 三人以惊愕的眼神回望学院长。 学院长说道: 「何谓空间?何谓时空?过去艾萨克·牛顿曾用三维的欧几里德几何学来探讨这个问题,而在爱因斯坦之后,又加上了时间这个元素;他主张空间与时间不可分割,而这个观念导出了相对论及四维黎曼流形……」 说到这里,见了发愣的三人,学院长又叹了口气。 「唉,算了,我就说得简洁一点吧!要支配空间,除了魔力量之外,还有别的方法;靠着时间和质量,也可以操纵空间,而这正是黑暗魔法的本质。早在你们出现之前,三个敌人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个空间里制造了极细微的小洞和扭曲。我总是这么做,因为我是个胆小鬼。」 学院长没说出她是在自己的口袋中制造。 她没必要自揭底牌。 「再说,你们的魔法有什么机关,我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太明显了吧?三个人一直并列,正中间的你又一直抓着两侧两人的衣服。」 中央的少年身子一震,但手还是没放开两人的衣摆。 「我本来以为这么做是为了持续交互感应三人的魔力,但是也考虑了其他可能性;换句话说,就是中央的他其实是在张设其他结界的可能性。我知道她能够变化气压,所以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答案了。」 学院长滔滔不绝地说明。 「你们的做法,是在室内制造绝对的密闭空间,使其中的气压几乎归零,以击毙敌人;那为何你们自己不会死?可见你们周围的气压并没有变化。如果是中央的他使得周围的气压不变,代表他另外张设了结界。」 「「「…………」」 三人沉默不语。 「而你们就身在那个结界之中。明白这一点以后,我也加入了你们的结界。」 闻书,三姊弟目瞪口呆。 「……!?」 「什、什么意思……」 学院长缓缓回答: 「你将室内密封之后,我透过在空间开放的洞穴,将自己的一部分和中央的他相连接,好让自己被视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我发动『漆黑之门』时,或许你们以为我是垂死挣扎,其实我是在他的背后制造了细微的小孔。」 三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难道说……」 「不会吧!」 「哪里!?在哪里……!」 学院畏和起先杀掉〈赤龙〉女魔法师时一样,制作了连接空间与空间的捷径,用自己的小指指尖在中央的双胞胎魔法师的后腰一带开了个小孔,并偷偷地触摸他。 光凭这么一个小动作,就让结界判定学院长为他肉体的一部分。 「答案核对完了,该结束了。」 学院长将刺入地板的短枪收回手上。 女魔法师似乎被学院长的轻蔑态度激怒了,举起了细剑。 「……四条……桃……花~~~!!」 然而,她未能攻击学院长。 「『5m.武器库』。」 学院长用些微魔力操纵短枪,在三人面前绘制了一扇边长五公尺的大门。 从学院长的方向看来,正好是位于背面的箱子早已打开了。 三人无法抵抗剧烈的引力,被吸入箱中。 「哇!!」 「啊~~~~!」 「救、救命……」 学院长旋转短枪,立刻关上了门。 ——如果运气好,或许能活命。 连学院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不希望他们活命。 室内的结界毁坏了,一直在窗外观战的瓦尔蕾特发出感叹声。 「太厉害了,不愧是四条学院长。」 学院长仰望着她。 「瓦尔蕾特老师……不,我就别再这么称呼你了。你被开除了,瓦尔蕾特·诺斯。」 瓦尔蕾特承受着冰冷的视线,回以笑容。 「哼哼哼,我可以了解吉平为何那么执着于你了。」 听她提起鹫津吉平,学院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瓦尔蕾特完全没靠近,依然用浮游魔法浮在空中,跷起一双长腿,宛若坐在椅子上一般。 接着,她俯视着学院长,说道: 「居然这么轻易地杀了我们的可爱孩子,想想还挺教人火大的。」 「你明明袖手旁观,还有脸这么说?」 学院长直斥她装模作样的行为。 瓦尔蕾特歪了歪她的红唇。 「因为弱小的魔法师就已经够教人火大了,无脑的魔法师更是让人恨不得杀了他。」 学院长瞪着她。 「这和你刚才说的话互相矛盾。」 「没办法,日语太难了。」 哈哈哈哈!瓦尔蕾特开朗地大笑。 然而,学院长发现了隐藏在那虚伪笑容中的事物。 「『漆黑之门』!」 她操纵短枪,在自己身边制造了一个小门。 瓦尔蕾特换了边跷脚。 接着,她举起手,变出了几张扑克牌。 其中一张轻轻地飞了出来,闪耀着蓝色魔力粒子光芒,飞进室内。 「『a maiden es to a battlefield.』」 瓦尔蕾特念起咒语。 「『瓦尔基丽!』」 随着这道声音,黑桃q扑克牌一面旋转,一面化为人形。 「……!」 扑克牌化为身穿甲胄的年轻女子,头盔之下,一双带有意志的碧眼凝视着学院长。 那是瓦尔蕾特的幻术魔法「黑杰克」生出的女武神「瓦尔基丽」。 瓦尔基丽毫无预警地拔出腰间的剑,攻向前来。 学院长用力抓紧短枪,挥舞格挡。 然而,瓦尔基丽毫不退却,继续攻来。 虽然学院长已经用魔法减轻了短枪的重量,但对手打击短枪的力道太过猛烈,逼得她节节后退。 两者一剑一枪、大打出手之后,瓦尔蕾特立刻呼唤身旁的鸭志田。 在学院长面前,瓦尔蕾特表现得从容不迫 ,其实她很清楚〈巫师气息〉的最高级魔法师,同时也是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的学院长有多么强。 「得快点收拾她才行。鸭志田,你没问题吧?」 「是,薇女士。」 鸭志田依然发动着浮游魔法,靠近瓦尔蕾特。 「我要做什么:?」 无事可做的葵询问,瓦尔蕾特微微一笑。 「葵,你就在旁边替我们加油吧!」 「是~。加油,薇女士~~~★」 也不知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只见她双手拿着小小的〈引路人〉旗帜,飘飘地挥舞着。 室内,学院长与瓦尔基丽仍激烈地交战着。 而在室外,鸭志田拿出了化身乐高积木,解除魔法制约。 「『解除』。」 鸭志田将积木组合成护臂形状,装在自己的手上,与解除完毕的瓦尔蕾特手牵着手。 葵从两人身边退开。 瓦尔蓄特和鸭志田十指交握,举起手来,齐声念咒。 「「『结合在现实与虚构的狭缝间往来的幻术魔法:」」 两人的手各自被魔法粒子包覆,闪耀着深蓝色与黄绿色光芒。 「「『以吾等的魔力为粮食。』」」 随着咒语涌现的魔力粒子互相混合,喷发的剧烈劲道让他们的头发和衣服翻飞。 「「『发动幻兽塑造魔法!』」」 化为深绿色的魔力从两人之间流向前方,慢慢形成一个庞然大物。 「「『召唤。』」」 瞬间,两个幻术魔法阵在粒子块聚合的脚边靠拢、重叠,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眼前的粒子正逐渐转化为生命。 「「『翼龙!』」」 在两人的咒语作用之下,幻兽生物诞生了。 随着一道令人不禁掩目的光芒,它掀起了一阵爆炸性的狂风,横扫周围。 学院长看见连瓦尔基丽都被这阵风吹开,于瞬间化为粒子,消失无踪。 她虽然设法制造盾牌防御,却也被一路推到了室内深处的墙边,蹲了下来。 「…………!」 下一瞬间,学院长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体长五公尺的生物,模样宛如长了翅膀的鳄鱼。 突起的坚硬鳞片,朝左右大大裂开的嘴巴,突出于头部两侧的眼睛闪动着黑色光芒,骨碌碌地转动着。 它仍在窗外,但每当它拍动巨大的翅膀,室内的玻璃碎片便随之飞扬。 学院长举起短枪。 她用浮游魔法浮上空中,试图将它连同空间一起劈开。 「『黑暗——』」 此时,翼龙的眼睛望向室内。 学院长突然被不明物体从旁扫开,撞上了墙壁。 意识瞬间远去。 她微微转动眼珠,在视野的角落看见了刚才室内没有的东西。 翼龙那条又粗又长的深绿色尾巴在房间中央摇摆。 学院长这才意会过来,自己是被打碎校舍墙壁入内的翼龙尾巴猛烈扫开的。 然而,她的意识在此时完全断绝了。 「哎呀呀!」 瓦尔蕾特从外喃喃说道。 不过,她和她的轻快口吻正好相反,正上下抖动肩膀喘息着。 鸭志田则是手抵膝菱,忍受着魔力急遽减少的虚脱感,连头部抬不起来。 「学校变得光溜溜的!」 葵一面仰望学院的天空,一面说道。 学院长被扫开之后,覆盖学院的结界屏障完全碎裂了。 这下子可以从学院内尽情向崩坏世界要求增援了。 「薇女士,请解决她吧!」 葵说道,瓦尔蕾特并未移动,只是对倒在室内的尸体说道: 「柴!」 他倒地之后,已经过了许久。 「倒转尽头」能力者柴活像跌进游泳池里似的,全身湿漉漉的;他原本倒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听见瓦尔蕾特的呼唤声,便缓缓地转动脑袋。 「是……」 男人勉强挤出声音来。 「咦?小柴还活着啊?」 葵惊讶地眨了眨眼,瓦尔蕾特说道: 「他在气压下降之前用冰覆盖了身体。」 「我都没发现~」 瓦尔蕾特用下巴指了指握着铅笔倒在室内墙下的娇小身躯,说道: 「把那个女的杀了。」 「…………是。」 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在〈引路人〉之中是个中坚魔法师。 参加过数十次崩坏世界的战役。 可说是靠着这些经验保住了一命。 瓦尔蕾特让出杀死四条桃花的功劳,是为了体恤伙伴全被杀害的他。 在室内等待下一道命令的巨大翼龙一动也不动,只是看着两个魔法师主人。 瓦尔蕾特的意识切换到周围。 熟悉的吼叫声传来,不知是〈引路人〉或〈巫师气息〉魔法师的惨叫声响彻四周。 她知道校舍已经因为剧烈的魔法攻击而摇晃、穿孔并崩塌。 ——约翰也来了。 瓦尔蕾特很熟悉这条红色巨龙。 它是一向坐镇在〈赤龙〉总部正门前的幻兽生物。 这么说来,创造它的两个高级魔法师也来到这里了。 瓦尔蕾特有点感伤。 这个学院完了——她如此暗想。 「走吧!其他老师也得全杀掉才行。」 说着,瓦尔蕾特飞离了原地。 「「是,薇女士。」」 葵和鸭志田也尾随其后,沿着校舍墙壁飞去。 翼龙就和进入室内时一样视墙壁于无物,豪迈地破墙而出,卷起猛烈的风压,振翅离去。 茌上空等待结界消灭的〈引路人〉大军一拥而上。 崩塌的校舍内外战况都越演越烈了。 ☆☆☆ 说来意外,武和胡桃抵达镜子走廊时,走廊毫发无伤。 镜子连一片都没破。 武和胡桃本来以为走廊上会挤满逃跑的人群,谁知竟是悄然无声,他们不禁愣在原地。 或许几分钟前,这里还是人潮汹涌。 走廊宽约十公尺,左右墙上都是镜子,一路延伸了两百多公尺。 而现在地板上倒着无数的魔法师,身上穿的制服各有不同。 他们全都死了—— 正当两人一阵茫然时,有人从重叠的人影彼端走了过来。 「咦?」 胡桃首先怀疑自己的眼睛,皱起眉头。 「月光!?」 武也跟着确认。 月光从走廊深处朝着两人走来,带着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开朗笑容说道: 「嗨!武,胡桃,我来接你们了。」 「「…………」」 武和胡桃答不上话来,月光垂着眼尾,一脸好笑地问道: 「你们干么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啊?」 两人本来愣在原地,但胡桃立刻收拾心绪,放松了紧张僵硬的肩膀。 「月光……」 并朝着月光迈开脚步。 此时,武几乎是无意识地握住了胡桃的手。 「别过去,五十岛。」 「咦?」 突然被拉住的胡桃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 武注视着月光,说道: 「月光,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刚才不是说了?我来接 你们——」 武打断了月光的话语。 「我看不是吧!」 瞬间,月光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 「…………」 他们互相凝视了片刻,月光恍然大悟,笑道: 「哦,原来如此,是靠『直觉迥避(洞察机先)』啊?」 月光看见武的眼珠颜色变成紫色,说道: 「回避魔法几乎都和预知有关;察觉未来的危险,加以回避,嗯,真的很有武的风格。」 说到这儿,他露出虚假的笑容。 「根本是胆小鬼才会习得的魔法。」 「……月光!?」 胡桃为这句话感到惊讶,出声呼唤,但月光无视于她,继续说道: 「欸,武,说实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的?你一定怀疑过吧?为什么我的弟弟突然改变态度?他原谅我了吗——你是不是曾这么天真地想过?」 「…………」 武沉默不语。 「你在说什么?月光……」 胡桃往后退。 月光的微笑完全是装出来的。 里头不带半点真实情感。 「五十岛,到我后面去。」 武拉住胡桃,将她推到自己背后。 「武!?」 胡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脸困惑。 武感觉到了。 「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只能预知一瞬间以后的事。 但是周围飘荡的气氛却告诉他危机已然逼近。 武已经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结合过去所作的「恶梦」和现在的状况导出的结论,铁定错不了。 「月光——」 武下定决心,说出了事实。 「是〈引路人〉。」 「咦!?」 一时间,胡桃听不懂武在说什么。 然而,前方的月光却露出笑容,加以肯定。 「没错,我是〈引路人〉的魔法师。对不起喔!胡桃。」 月光用轻快的口吻说道;胡桃虽然一阵混乱,还是躲到了武的身后。 「为、为什么……」 胡桃询问,月光用手指抵着下巴。 「为什么?应该是因为最先教我魔法的是〈引路人〉的人吧!」 月光回答时的态度活像在开玩笑,教人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有经过大脑思考。 「唔~,想得出来的理由都像是事后加上去的。老实说,只要好玩,加入哪一方都无所谓。」 「…………」 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样的月光。 「月光,快离开〈引路人〉!」 胡桃一面摇头,一面高声说道。 月光笑了。 「胡桃,我办不到。」 「为什么!?」 「因为——」 武发现月光的声调变了。 「——待在〈引路人〉,最适合修理武!」 下一秒,月光出现在武的头顶上,剑尖随之挥落。 武沐浴在白色魔力粒子之中,举起薄暮,在头顶上挡住这一剑,又横扫而去。 「呀啊啊啊啊!!」 胡桃在背后大叫之时,月光已经改成中段架式,从武的右侧刺来。 那并非常人的动作。 换句话说—— ——瞬间移动!? 武全身毛发倒竖。 他用「直觉回避」躲过了月光的刺击,但脑部感应攻击和身体移动之间有着些微的时间差。 「……喀!」 掠过右侧腹的剑尖让武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 「武,快躲开啊!」 当武察觉之时,月光已经在他的左侧了。 武知道必须反转身体,但脚步却受到侧腹痛处的拖累,变得相当沉重。 月光的剑柄打中了武的额头,武往后踉呛了几步。 「住、住手……」 胡桃浑身发抖,无法移动半步。 「快住手!!」 只能发出声音大叫。 武很想和月光拉开距离,重整阵脚,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月光的系统魔法是神速魔法。 这是之前就知道的。 不过,月光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学院之中无人知晓。 因为月光说他还不会「解除」,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 「哈哈哈哈……!」 月光放声大笑,瞬间移到了武的右侧。 武放弃取位月光的正面,双手紧握薄暮。 月光停下动作,凝视着武。 「我的能力『猎杀天使』是物体控制魔法,能够在瞬间任意移动自己的身体到其他地方。我一直想试试和你的『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相比,到底是谁比较快!」 闻言,武的表情依然丝毫未变。 「…………月光……武……」 和两人隔了段距离的胡桃眼中浮现了泪水,一阵茫然。 月光消失于白色残烟之中,下一瞬间,又从武的背后展开攻击。 武已经放弃用眼睛追踪了。 他相信「直觉回避」,将薄暮砸向剑尖飞来的方向。 然而,月光总是抢在武出招攻击之前自原地消失,武只能一味防守。 「快闪!快闪!」 月光从前后左右,有时则是从上方攻击。 月光的剑是双刃的,想当然耳,他并非用剑背攻击。 若是中剑,必然会像刚才被刺中的侧腹一样皮开肉绽。 武感觉到自己腹部的伤口裂开了。 血在裤子中沿着腿渗到了鞋子里。 「唔……!」 数度格挡月光的攻击之后,武的动作变迟缓了。 月光没放过这一瞬间。 下一秒,月光的剑剃中了武的左上臂;虽然他立刻拔剑,但这阵冲击已经足以让武失去平衡。 「武!!」 胡桃的叫声只是徒然,武膝盖落地了。 「唉!打中了。」 月光用瞬间移动来到武的正前方。 「这么快就玩完了。」 月先一脸无趣地嘟起嘴巴说道: 「欸,你发现了吗?我还没解除耶!」 武连头也拾不起来。 月光的脚出现在眼前。 这双脚以前莫说要跑步,连走起路来都很辛苦。 武动弹不得,不远处的胡桃跑上前来。 「……住、住手!!」 胡桃扑向跌坐在地的武,抱住了他的头。 月光一脸不快地皱起眉头。 武抓住胡桃的手臂,想将她拉开。 「五十岛,离远一点。」 「就是说啊!胡桃,很危险耶!」 月光似乎忘了笑,用不带感情的眼神看着她。 胡桃无视两人的意见。 「月光,你为什么这么做!?」 她用湿润的双眼仰望月光。 月光歪起嘴巴。 「胡桃,你从刚才开始就是满嘴的为什么。」 月光放下化身长剑,回答: 「不过,你想想看,为什么我会得到这种能力?」 胡桃没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能力正适合行动不便的我,对吧?」 月光用持剑的手轻轻拍了拍脚。 「这是老天爷在叫我好好教训武。」 「……… …」 胡桃哑然无语,月光又面露嘲弄之色,笑道: 「开玩笑的,哈哈!」 胡桃垂下头来,痛苦地说道: 「那是因为我……害你……变成了魔法师。」 「不是的,胡桃。」 月光立刻否定。 「我是自己选择了这个力量。就算没有你,我和这小子还是会撕破脸,打从这小子毁了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个命运。」 「…………」 胡桃带着难以接受的表情凝视着月光,但武将她推到身后,她只能离开原地。 「站起来,武。」 月光俯视着武说道。 武紧紧握住薄暮,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中剑的不是右手,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武勉强站起来,月光宛如在哄小孩一般,拍了拍手,笑道: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两人再度对峙。 「月光……求求你……别再打了。」 胡桃不知道该不该挡在他们中间。 如果她这么做,或许月光会停止做这种傻事。 然而,武察觉了胡桃的心思。 「五十岛,离远一点。」 「武……」 听武这么说,胡桃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往后退开。 武尽可能地集中意识,缓缓地念咒: 「『干劲』。」 紫色魔力粒子变化为防护·增强·集中魔法,包覆了身体。 见状,月光也念了同样的咒语: 「『干劲』。」 月光的白色魔力粒子滑顺地包覆了整个身体。 接着,武将剑横在身旁。 「『解除』。」 月光也横起长剑,解放魔力限制。 「『解除』。」 武用力握紧化为枪剑的薄暮。 「月光,我……」 武知道,只要能够稍微打动月光,他就该试着说服月光。 但是月光不容许他多说。 「武,别再废话连篇了,你这样真的有够烦。」 「…………」 多言无益。 「只能这么做?」 听了武失望的声音,月光断然回答: 「没错。」 武无法直视月光的眼睛。 只能说一句话。 「我懂了。」 光是说出这句话,便已经用尽了武的全力。 武试图用双手举剑,但只要稍微一动,左臂上便是一阵剧痛。 要挥动「解除」后的薄暮,左臂是不可或缺的。 此时,武想起从前六曾用魔法减轻长枪的重量。 「『飘浮』。」 他从未对薄暮施展过浮游魔法,但这回用得出奇地顺利。 「哦,你受了伤,无法双手拿剑啊?」 月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武不能长时间和月光对峙。 这里很危险。 「恶梦」中所见的学院在红色巨龙出现之后,不到一小时便化成瓦砾了。 武从口袋中取出银色桥夹,立刻装入弹匣之中。 「『结合』。」 他把手指放到手把的扳机上。 「『枪械雷击』!」 枪剑与六的魔力合成,喷出近似金色的淡黄色魔力粒子,化为异样的型态。 呈闪电状的剑身上流窜着高压电流。 薄暮数度剧烈闪烁,并发出爆裂声。 「雷电啊?那我也认真点打好了。」 月光微微后退,拉开距离。 接着,他用双手握住自己的化身长剑,高举到头顶上。 「『这把堕天使之剑,可贯穿任何坚韧盾牌。』」 开始念咒的瞬间,月光的脚边浮现了巨大的神速魔法阵,剑尖闪耀着白色光芒。 「『刺裂!』」 月光被白色光芒漩涡吞没,武和胡桃睁不开眼睛,背过了脸。 「『阿撒佐!!』」 一道贯穿天花板的光柱随之出现,光柱中浮现了一个六翼天使。 白色魔力粒子构成的天使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 天使大大地拍动翅膀。 随着一阵骤风,翅膀放出一根根的凶器羽毛,袭向了武。 「武……」 胡桃用手臂护住头部,抵挡光芒和袭来的狂风,并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武。 武笔直地站在原地。 似乎并未受伤。 月光和松了口气的胡桃正好相反,眉头深锁,歪了歪头。 「咦?我本来是想把你刺成肉串的。」 武让薄暮茌面前旋转,使用和六一样的手法,制造出一个雷电圆环,烧光了羽毛。 「那个魔法我看过一次。」 武回答,月光露出更加无法理解的表情,吐了口气: 「啊!?」 月光当然不知道,武曾在预知梦「恶梦」里中过这道魔法。 当时他身负重伤,但现在只要听见咒语,他就知道会有什么攻击,要防御并不困难。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没关系,我用别的魔法。」 月光不服气地说道。 「月光,杀了我,你就满意了?」 武询问,月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我又没说要杀你。」 「那你干么这么做!」 武忍不住怒吼。 「第一,是为了那个。」 月光指着武的右手。 「把薄暮给我。」 「…………」 武俯视着自己手上的薄暮。 他才不可能做这种蠢事。 月光继续说道: 「第二,我想让胡桃加入〈引路人〉。」 「…………」 武默默无语,月光瞬间转为轻蔑的眼神。 「瞧你又露出那种可怕的表情了。你就是这样,什么东西都要归你所有才满意。」 他看出了武表情上的些微变化。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武反驳,月光嘲笑道: 「你根本不了解自己嘛!到底多~~~没自知之明啊?」 「…………」 无论再怎么解释,月光始终无法明白,令武感到非常痛苦。 比起侧腹和手臂的痛楚,胸口的苦闷更为强烈,武不禁低下了头。 月光将武的举动解释为逃避。 「『犹如疾驰于永夜之中的落雷。』」 武抬起头来,只见月光将创竖在自己胸前,带着可怕的表情念咒。 「『飞翔至冥府的尽头。』」 剑身闪耀着白色光芒,如水波一般扭曲。 「『吾之名为拿非利。』」 呼唤名字之后,剑身便化为粒子,碎裂凝聚,罩住了月光的背部。 「『奔驰!』」 尖锐的声音响起,月光的背上冒出了一对闪闪发光的白色翅膀。 魔力粒子构成的翅膀大大地拍动,月光的身体随即从武的视野及「直觉回避」的感应范围消失无踪。 首先是右脸,接着是背部,再来是心窝,武几乎是三个部位同时受到攻击,连倒地也不能,只能杵在原地。 「……唔……」 攻击的速度实在太快,武甚至无法察觉自己正在挨打。 视野闪闪烁烁,染成了红色。 武想出声,但左盾受到了攻击 ,疼痛令他的喉咙哽住;无计可施的他只能像沙包一样摇晃。 「武……!!」 胡桃的尖叫声被吱吱作响的耳鸣声遮住,武完全没听见。 殴打并未中断,依然没完没了地持续着。 武快倒向前方时,胸口和腹部便会受到攻击;快倒向后方时,则是背部及后脑受到攻击。 将月光的瞬间移动强化到最大限度的「拿非利」,是能够让人体以最快速度移动的极限魔法。 相对地,限制也很大。 「拿非利」的使用次数是十二次。 由于魔力消耗太大,如果无法在十二次瞬间移动期间击毙敌人,便无力进行后续攻击。 不过,思及这个魔法的速度及攻击性,这种限制可说是瑕不掩瑜。 第九次攻击时,薄暮从武的手中脱落,枪剑变回了寻常的长剑。 武犹如失去支撑的物体一般,猛然倒向前。 「武、武……武……武~~~!!」 胡桃跑上前,哭着趴在武身上。 月光背上的魔力翅膀消失,化身变回原来的长剑。 月光略微喘息,冷冷地说道: 「胡桃,走开。」 然而,胡桃只是抓着伏地的武,不断哭泣。 「呜呜呜……」 「胡桃,我叫你走开,」 月光大步走来,抓住胡桃的肩膀,想硬生生地将她扒开。 胡桃将脸埋在武的背上,大叫: 「不要~~~~!!」 「真拿你没办法。」 月光弹了下舌头,用脚尖将武的身体踢开。 武翻过身来,眼神空洞,不像能够视物。 见了这张脸的胡桃一瞬间吓得沉默下来,接着又开始静静地流泪。 见胡桃终于离开了武,月光抓住她的手臂。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放手!」 胡桃再度抵抗。 「你这个大烂人!」 被那双泛红的眼眸全力一瞪,月光不禁有些畏怯。 然而,证明自己强过哥哥武的自负心鼓舞了月光。 「妈的!快过来!」 他硬是拉起胡桃。 「我说过我不要!与其跟你走,我宁愿死在这里!」 「你这个……!」 巴掌声响起,月光猛省过来。 他本来并没有打胡桃的意思,手不禁松了开来。 「……呜呜……噎、噎……」 果不其然,胡桃似乎受到了惊吓,哭得更厉害了。 月光比刚才多放松了几分力,抓起胡桃。 「过来!」 然而,出乎月光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胡桃再次攀住武,将自己的嘴唇抵在他那似已没有呼吸的苍白嘴唇上。 「武、武……武……!」 见胡桃紧抱着武不放,月光一怒之下,揪住她的头发,硬把她扒开。 月光没发现胡桃的双唇比平时更闪亮。 原来的魔力颜色粉红色和暗紫色叠合,使得她的双唇散发着酒红色光芒。 「武!!」 胡桃伸出手来,仍旧对武恋恋不舍;见状,月光给了她一巴掌。 她伸出的手也于同时无力地垂落下来。 「…………武、武……」 有个小小的物体从胡桃的裙子里掉出来,一路滚到武的衣缝间。 然而,胡桃和月光都没发现。 月光的意识全在胡桃身上,而胡桃的意识全在武身上。 月光抱起昏倒的胡桃,走向镜子。 此时,月光突然又想起一事,回到武的身边,抓起掉落在地的薄暮。 武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月光带着薄暮和胡桃,笔直地走向镜子,打开通道,消失于镜中。 ☆☆☆ 「……武…………」 微弱的呼唤声传来。 「……武……快醒来……」 武微微睁开眼睛,望着被破坏后处处是缺口的天花板。 身体无法动弹,感觉很迟钝。 武试着举起手臂,却只有指尖微微一动。 「……武……武……」 呼唤声又响起了。 那道悲伤微小的声音,是小女孩的声音。 武闭上眼睛,一面浅浅地呼吸,一面询问: 「是……谁……」 立即有人回答。 「永远,是永远。武……」 武依然闭着眼睛,但在眼皮底下的黑暗之中,他看见了些许光芒。 少女坐在淡薰衣草色的光芒之中。 「永远……」 武一呼唤,她便站了起来。 然而,位于远处的永远却没靠近他。 「怎么了?这……是梦吗?」 武询问,永远将抱在双臂中的白球递上前来。 「武……我能做的只有这个,请收下,武。」 永远将球丢向武。 武想接住,但他的身体就连在梦中也无法动弹。 球落到武的脚边,缓缓地滚动着。 「这是?」 永远对低头俯视的武缓缓地摇了摇头。 接着,包围着她的淡光往后方远去。 「永远……你要去哪里?」 武想追上去。 但是身体动弹不得。 此时,脚边的白球突然开始发光。 球面上浮现了图画。 武俯视着球面,瞪大了眼睛。 「妈和……月光……」 浮现于球面的影像是武的母亲阳子,以及和她面对面的月光。 从背后的景色可知是在家中。 月光的表情充满怒意,对母亲大叽大叫。 而下一个画面播放的瞬间,武一阵愕然。 月光举起剑,毫不犹豫地从母亲的肩膀斜劈而下。 远去的永远用勉强可听见的声音说道: 「武……『恶梦』是绝不会落空的预知梦……到那里去。」 武抬起头来,包围永远的光芒已经消失无踪了。 「月光居然对妈下毒手……」 回答武的疑问的,是永远那道如残雾般断断续续的声音。 「武……求求你……来……接……我……」 「永远!?」 武大叫,但他听不见永远的声音。 「永远!!你在哪里!?」 眼前渐渐转暗。 武的意识也随之再度淡去。 ☆☆☆ 〈赤龙〉总部似乎在〈引路人〉的袭击之下覆灭了。 又或者是〈赤龙〉阵前倒戈,投向了〈引路人〉阵营——这类情报在〈巫师气息〉中交错着。 昴魔法学院遭受攻击的五分钟后。 〈巫师气息〉总部中,六和十正准备前往学院。 两人都穿着〈巫师气息〉军服,佩带化身武器;他们搭乘电梯,打算前往放置镜子的大厅。 他们必须在大厅和伙伴会合,前往学院参战。 原则上,魔法师的战斗队形是三人一组。 因此,预定共赴学院的是十的小组、六的小组和另一个小组,三组九人成一小队。 〈巫师气息〉总部为了预防敌人来袭,充当出入口的镜子只有大厅里才有。 十急切地瞪着电梯的楼层显示灯,突然发现身旁的六一直低着头。 「六,怎么了?」 六紧紧交握双手,瘪起 嘴来。 十感到讶异,六猛然抬起头来,仰望哥哥,连珠炮似地说道: 「哥,武他们好像去了〈赤龙〉的避难所。」 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避难所应该没事吧?」 受到〈引路人〉攻击的是〈赤龙〉总部。 再说,待在避难所里的尽是小孩和不擅长战斗的魔法师。 十掀起嘴角,好言安慰六。 然而,六的双拳握得更紧了。 「我想去看看。」 十板起了本来露出些许笑容的脸。 「六,我们接到了增援要求,必须立刻赶到学院去。」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 六带着坐立不安的表情对十说道: 「我答应过武要保护他的。」 「…………」 十看见妹妹的嘴唇在发抖。 六拚命地说道: 「再说,那时候……」 一瞬间,六停下话语,垂下视线,回忆起过去。 「那时候……如果武没救我的话……」 六忆起的是和武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现存世界的高中。 六的眼眶微微浮现泪水。 「或许我已经被〈引路人〉杀害了,或许我救不回哥哥,我们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 「…………」 六再度抬起头来之时,十知道妹妹已经下定决心了。 她那双凛然的眼睛不带一丝迷惘,她的身体似乎已经飞往武的身旁。 六凝视着十,说道: 「哥,我……要遵守我的诺言。」 此时,电梯抵达了目的楼层。 门开了。 大厅的喧嚣声几乎掩盖了两人之间的严肃对话。 数以百计的魔法师穿过镜子,来来往往。 其中也有伤患,待在角落区块的白衣魔法师们个个都忙于急救治疗。 十把音量放得比刚才更大,回答六., 「好吧!这边人手也够了,应该没问题。」 十只能这么说。 因为武对他也有救命之恩—— 不过,让妹妹独自前往实在令十不安,他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你知道在哪里吗?」 〈赤龙〉应该设有几十个避难所。 如果六不知道武是在其中的那一处避难,便无从找起。 然而,哥哥的些微希望立刻被打碎了。 六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对十展示萤幕。 「嗯,我有收到简讯……上头有写饭店的地址。」 十将失望隐藏在面无表情之中,一面走出电梯,一面说道: 「结束以后立刻过来会合。」 「嗯。」 六也大大地点了点头,走出电梯。 与十同组的魔法师在二十公尺前的镜子前朝他们举起手来。 十快步走向前。 「哥!」 听了六的声音,十回过头。 妹妹正朝着另一面空镜子迈开脚步。 「待会儿见。」 六笑着说道。 十萁实很想把妹妹硬拉走,又觉得应该让她去;他在两种心思之间左右为难,凝视着妹妹。 「待会儿见。」 十覆诵似地说道。 然而,这句话也沉没于喧嚣之中。 epilogue 她仰望头顶上。 由于天花板碎裂,满是坑洞,屋檐也同样遭到破坏,所以她看得见灰蒙蒙的天空。 瓦尔蕾特·诺斯站在镜子走廊上。 在大量魔法师死尸的包围之下,她走过这条冷得教人汗毛倒竖的通道。 他独自倒在走廊前端,与其他尸体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瓦尔蕾特知道早在学院变得鸦雀无声之前,他就在这里了。 只要扑克牌仍在武的体内,且在魔法效果范围之内,无论武身在何处,她都感应得到。 昴魔法学院一片静谧,几十分钟前的骚动宛若全是幻影。 学院恢复了普通状态,就像假日的学校;除了四处都是尸体这一点以外—— 她灵活地闪过尸体,走向了武。 换作平时,她可以用魔法飞到武的身边,但现在不行。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瓦尔蕾特消耗了大量魔力,不能使用多余的魔法。 即使如此,她依然心情大好,脸上甚至浮现了微笑;她走到武的身边,俯视着武。 接着,她皱起眉头。 「好惨的脸……」 看来他被痛殴了一顿。 昏倒的武整张脸都肿起来了。 仔细一看,他的全身都是割伤,衣服沾满了血,尤其是左臂格外严重。 「把哥哥打成这副德行,那个小鬼还真狠。」 瓦尔蕾特忍不住喃喃说道。 她弯腰窥探着武,又打直腰杆,环顾四周。 她本来以为五十岛胡桃也和武在一起,但是却不见人影。 或许是埋在刚才经过的尸体堆里了——她如此暗想。 ——没人来打扰,正合我意。 瓦尔蕾特下了这个结论,再度俯视武。 这会儿她开始寻找薄暮。 想当然耳,魔剑也不见踪影。 她皱起眉头,嘟着嘴巴。 既然这样,只能带他一个人回去了。 瓦尔蕾特抓起了昏倒的武的手臂,小声发动魔法,将他的身体减轻到抱得动的程度。 接着,她把武扛到自己肩上。 说来幸运,镜子没破,完好如初。 三个孩子应该先回〈引路人〉的某个据点了。 瓦尔蕾特走向某面镜子,打算开启通道离开。 她举起手,正要施展魔法。 然而,手刚举起,镜面便浮现了魔法阵。 接着,镜面如水面一般,开始起涟漪。 瓦尔蕾特扛着武,拉开距离。 ——希望别遇上什么麻烦事…… 她的不安成真了。 从镜中走出来的是武的同班同学——相羽六。 「瓦尔蕾特老师!?」 六走出镜子,见了正面的两人,瞪大了眼睛。 不省人事、被瓦尔蕾特扛着的是武。 这两人为何在一起?打算上哪儿去?六立刻开始思索。 接着,她发现瓦尔蕾特·诺斯隐藏在微笑之后的疑点。 六用强烈的语气问道: 「你想把武怎么样!?」 瓦尔蕾特沉默不语。 六又说了一次,这回是高声说话。 「你想带他去哪里!?」 瓦尔蕾特恨恨地看着六的服装,口中念着她的名字,宛若在诅咒她一般。 「相羽……六……」 穿着〈巫师气息〉白色军服的六,让瓦尔蕾特忍不住想起曾经隶属于〈引路人〉的那个男人。 瓦尔蕾特啐道: 「和你哥哥一样,生了一副惹人厌的嘴脸。」 看见她和平时温柔老师模样截然不同的冷酷态度,六不禁打了个颤。 「…………」 对方是什么来历,六已经了然于心了。 ——……她是〈引路人〉的魔法师。 同时,瓦尔蕾特也说话了。 「带他走的理由只有一个。」 六的手上已经握着手枪。 她把枪口朝上,开始念咒: 「『解除』!」 淡黄色魔力粒子包围了六的身体,面对眼前的敌人,她进入了备战状态。 瓦尔蕾特面露微笑。 她和六不同,并未「解除」,只是拿出了化身扑克牌,一脸抱歉地说道: 「很抱歉,我现在没空陪你玩。我赶时间,就速战速决了;所以……如果死了,你可别怪我喔!」 她从扑克牌中抽出红心q,纸牌随即化为带着鲜蓝色粒子的人形。 出现在瓦尔蕾特面前的是穿着黑色长袍的女性,修女。 隐藏在帽兜阴影下的双眸凝视着眼前的六。 沉重的气氛飘荡于四周。 「修女,拜托你陪她玩玩。」 听了瓦尔蕾特的声音,修女点了点头。 「是,主人。」 修女凝视着眼前的六,面无表情地反问: 「可以虐杀她吗?」 「随你高兴。」 听了主人瓦尔蕾特的话语,修女初次展露笑容。 她的微笑便如以杀人为乐的杀人魔一般,阴森可怖。 她仰望头顶上。 由于天花板碎裂,满是坑洞,屋檐也同样遭到破坏,所以她看得见灰蒙蒙的天空。 瓦尔蕾特·诺斯站在镜子走廊上。 在大量魔法师死尸的包围之下,她走过这条冷得教人汗毛倒竖的通道。 他独自倒在走廊前端,与其他尸体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瓦尔蕾特知道早在学院变得鸦雀无声之前,他就在这里了。 只要扑克牌仍在武的体内,且在魔法效果范围之内,无论武身在何处,她都感应得到。 昴魔法学院一片静谧,几十分钟前的骚动宛若全是幻影。 学院恢复了普通状态,就像假日的学校;除了四处都是尸体这一点以外—— 她灵活地闪过尸体,走向了武。 换作平时,她可以用魔法飞到武的身边,但现在不行。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瓦尔蕾特消耗了大量魔力,不能使用多余的魔法。 即使如此,她依然心情大好,脸上甚至浮现了微笑;她走到武的身边,俯视着武。 接着,她皱起眉头。 「好惨的脸……」 看来他被痛殴了一顿。 昏倒的武整张脸都肿起来了。 仔细一看,他的全身都是割伤,衣服沾满了血,尤其是左臂格外严重。 「把哥哥打成这副德行,那个小鬼还真狠。」 瓦尔蕾特忍不住喃喃说道。 她弯腰窥探着武,又打直腰杆,环顾四周。 她本来以为五十岛胡桃也和武在一起,但是却不见人影。 或许是埋在刚才经过的尸体堆里了——她如此暗想。 ——没人来打扰,正合我意。 瓦尔蕾特下了这个结论,再度俯视武。 这会儿她开始寻找薄暮。 想当然耳,魔剑也不见踪影。 她皱起眉头,嘟着嘴巴。 既然这样,只能带他一个人回去了。 瓦尔蕾特抓起了昏倒的武的手臂,小声发动魔法,将他的身体减轻到抱得动的程度。 接着,她把武扛到自己肩上。 说来幸运,镜子没破,完好如初。 三个孩子应该先回〈引路人〉的某个据点了。 瓦尔蕾特走向某面镜子,打算开启通道离开。 她举起手,正要施展魔法。 然而,手刚举起,镜面便浮现了魔法阵。 接着,镜面如水面一般,开始起涟漪。 瓦尔蕾特扛着武,拉开距离。 ——希望别遇上什么麻烦事…… 她的不安成真了。 从镜中走出来的是武的同班同学——相羽六。 「瓦尔蕾特老师!?」 六走出镜子,见了正面的两人,瞪大了眼睛。 不省人事、被瓦尔蕾特扛着的是武。 这两人为何在一起?打算上哪儿去?六立刻开始思索。 接着,她发现瓦尔蕾特·诺斯隐藏在微笑之后的疑点。 六用强烈的语气问道: 「你想把武怎么样!?」 瓦尔蕾特沉默不语。 六又说了一次,这回是高声说话。 「你想带他去哪里!?」 瓦尔蕾特恨恨地看着六的服装,口中念着她的名字,宛若在诅咒她一般。 「相羽……六……」 穿着〈巫师气息〉白色军服的六,让瓦尔蕾特忍不住想起曾经隶属于〈引路人〉的那个男人。 瓦尔蕾特啐道: 「和你哥哥一样,生了一副惹人厌的嘴脸。」 看见她和平时温柔老师模样截然不同的冷酷态度,六不禁打了个颤。 「…………」 对方是什么来历,六已经了然于心了。 ——……她是〈引路人〉的魔法师。 同时,瓦尔蕾特也说话了。 「带他走的理由只有一个。」 六的手上已经握着手枪。 她把枪口朝上,开始念咒: 「『解除』!」 淡黄色魔力粒子包围了六的身体,面对眼前的敌人,她进入了备战状态。 瓦尔蕾特面露微笑。 她和六不同,并未「解除」,只是拿出了化身扑克牌,一脸抱歉地说道: 「很抱歉,我现在没空陪你玩。我赶时间,就速战速决了;所以……如果死了,你可别怪我喔!」 她从扑克牌中抽出红心q,纸牌随即化为带着鲜蓝色粒子的人形。 出现在瓦尔蕾特面前的是穿着黑色长袍的女性,修女。 隐藏在帽兜阴影下的双眸凝视着眼前的六。 沉重的气氛飘荡于四周。 「修女,拜托你陪她玩玩。」 听了瓦尔蕾特的声音,修女点了点头。 「是,主人。」 修女凝视着眼前的六,面无表情地反问: 「可以虐杀她吗?」 「随你高兴。」 听了主人瓦尔蕾特的话语,修女初次展露笑容。 她的微笑便如以杀人为乐的杀人魔一般,阴森可怖。 她仰望头顶上。 由于天花板碎裂,满是坑洞,屋檐也同样遭到破坏,所以她看得见灰蒙蒙的天空。 瓦尔蕾特·诺斯站在镜子走廊上。 在大量魔法师死尸的包围之下,她走过这条冷得教人汗毛倒竖的通道。 他独自倒在走廊前端,与其他尸体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瓦尔蕾特知道早在学院变得鸦雀无声之前,他就在这里了。 只要扑克牌仍在武的体内,且在魔法效果范围之内,无论武身在何处,她都感应得到。 昴魔法学院一片静谧,几十分钟前的骚动宛若全是幻影。 学院恢复了普通状态,就像假日的学校;除了四处都是尸体这一点以外—— 她灵活地闪过尸体,走向了武。 换作平时,她可以用魔法飞到武的身边,但现在不行。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瓦尔蕾特消耗了大量魔力,不能使用多余的魔法。 即使如此,她依然心情大好,脸上甚至浮现了微笑;她走到武的身边,俯视着武。 接着,她皱起眉头。 「好惨的脸……」 看来他被痛殴了一顿。 昏倒的武整张脸都肿起来了。 仔细一看,他的全身都是割伤,衣服沾满了血,尤其是左臂格外严重。 「把哥哥打成这副德行,那个小鬼还真狠。」 瓦尔蕾特忍不住喃喃说道。 她弯腰窥探着武,又打直腰杆,环顾四周。 她本来以为五十岛胡桃也和武在一起,但是却不见人影。 或许是埋在刚才经过的尸体堆里了——她如此暗想。 ——没人来打扰,正合我意。 瓦尔蕾特下了这个结论,再度俯视武。 这会儿她开始寻找薄暮。 想当然耳,魔剑也不见踪影。 她皱起眉头,嘟着嘴巴。 既然这样,只能带他一个人回去了。 瓦尔蕾特抓起了昏倒的武的手臂,小声发动魔法,将他的身体减轻到抱得动的程度。 接着,她把武扛到自己肩上。 说来幸运,镜子没破,完好如初。 三个孩子应该先回〈引路人〉的某个据点了。 瓦尔蕾特走向某面镜子,打算开启通道离开。 她举起手,正要施展魔法。 然而,手刚举起,镜面便浮现了魔法阵。 接着,镜面如水面一般,开始起涟漪。 瓦尔蕾特扛着武,拉开距离。 ——希望别遇上什么麻烦事…… 她的不安成真了。 从镜中走出来的是武的同班同学——相羽六。 「瓦尔蕾特老师!?」 六走出镜子,见了正面的两人,瞪大了眼睛。 不省人事、被瓦尔蕾特扛着的是武。 这两人为何在一起?打算上哪儿去?六立刻开始思索。 接着,她发现瓦尔蕾特·诺斯隐藏在微笑之后的疑点。 六用强烈的语气问道: 「你想把武怎么样!?」 瓦尔蕾特沉默不语。 六又说了一次,这回是高声说话。 「你想带他去哪里!?」 瓦尔蕾特恨恨地看着六的服装,口中念着她的名字,宛若在诅咒她一般。 「相羽……六……」 穿着〈巫师气息〉白色军服的六,让瓦尔蕾特忍不住想起曾经隶属于〈引路人〉的那个男人。 瓦尔蕾特啐道: 「和你哥哥一样,生了一副惹人厌的嘴脸。」 看见她和平时温柔老师模样截然不同的冷酷态度,六不禁打了个颤。 「…………」 对方是什么来历,六已经了然于心了。 ——……她是〈引路人〉的魔法师。 同时,瓦尔蕾特也说话了。 「带他走的理由只有一个。」 六的手上已经握着手枪。 她把枪口朝上,开始念咒: 「『解除』!」 淡黄色魔力粒子包围了六的身体,面对眼前的敌人,她进入了备战状态。 瓦尔蕾特面露微笑。 她和六不同,并未「解除」,只是拿出了化身扑克牌,一脸抱歉地说道: 「很抱歉,我现在没空陪你玩。我赶时间,就速战速决了;所以……如果死了,你可别怪我喔!」 她从扑克牌中抽出红心q,纸牌随即化为带着鲜蓝色粒子的人形。 出现在瓦尔蕾特面前的是穿着黑色长袍的女性,修女。 隐藏在帽兜阴影下的双眸凝视着眼前的六。 沉重的气氛飘荡于四周。 「修女,拜托你陪她玩玩。」 听了瓦尔蕾特的声音,修女点了点头。 「是,主人。」 修女凝视着眼前的六,面无表情地反问: 「可以虐杀她吗?」 「随你高兴。」 听了主人瓦尔蕾特的话语,修女初次展露笑容。 她的微笑便如以杀人为乐的杀人魔一般,阴森可怖。 她仰望头顶上。 由于天花板碎裂,满是坑洞,屋檐也同样遭到破坏,所以她看得见灰蒙蒙的天空。 瓦尔蕾特·诺斯站在镜子走廊上。 在大量魔法师死尸的包围之下,她走过这条冷得教人汗毛倒竖的通道。 他独自倒在走廊前端,与其他尸体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瓦尔蕾特知道早在学院变得鸦雀无声之前,他就在这里了。 只要扑克牌仍在武的体内,且在魔法效果范围之内,无论武身在何处,她都感应得到。 昴魔法学院一片静谧,几十分钟前的骚动宛若全是幻影。 学院恢复了普通状态,就像假日的学校;除了四处都是尸体这一点以外—— 她灵活地闪过尸体,走向了武。 换作平时,她可以用魔法飞到武的身边,但现在不行。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瓦尔蕾特消耗了大量魔力,不能使用多余的魔法。 即使如此,她依然心情大好,脸上甚至浮现了微笑;她走到武的身边,俯视着武。 接着,她皱起眉头。 「好惨的脸……」 看来他被痛殴了一顿。 昏倒的武整张脸都肿起来了。 仔细一看,他的全身都是割伤,衣服沾满了血,尤其是左臂格外严重。 「把哥哥打成这副德行,那个小鬼还真狠。」 瓦尔蕾特忍不住喃喃说道。 她弯腰窥探着武,又打直腰杆,环顾四周。 她本来以为五十岛胡桃也和武在一起,但是却不见人影。 或许是埋在刚才经过的尸体堆里了——她如此暗想。 ——没人来打扰,正合我意。 瓦尔蕾特下了这个结论,再度俯视武。 这会儿她开始寻找薄暮。 想当然耳,魔剑也不见踪影。 她皱起眉头,嘟着嘴巴。 既然这样,只能带他一个人回去了。 瓦尔蕾特抓起了昏倒的武的手臂,小声发动魔法,将他的身体减轻到抱得动的程度。 接着,她把武扛到自己肩上。 说来幸运,镜子没破,完好如初。 三个孩子应该先回〈引路人〉的某个据点了。 瓦尔蕾特走向某面镜子,打算开启通道离开。 她举起手,正要施展魔法。 然而,手刚举起,镜面便浮现了魔法阵。 接着,镜面如水面一般,开始起涟漪。 瓦尔蕾特扛着武,拉开距离。 ——希望别遇上什么麻烦事…… 她的不安成真了。 从镜中走出来的是武的同班同学——相羽六。 「瓦尔蕾特老师!?」 六走出镜子,见了正面的两人,瞪大了眼睛。 不省人事、被瓦尔蕾特扛着的是武。 这两人为何在一起?打算上哪儿去?六立刻开始思索。 接着,她发现瓦尔蕾特·诺斯隐藏在微笑之后的疑点。 六用强烈的语气问道: 「你想把武怎么样!?」 瓦尔蕾特沉默不语。 六又说了一次,这回是高声说话。 「你想带他去哪里!?」 瓦尔蕾特恨恨地看着六的服装,口中念着她的名字,宛若在诅咒她一般。 「相羽……六……」 穿着〈巫师气息〉白色军服的六,让瓦尔蕾特忍不住想起曾经隶属于〈引路人〉的那个男人。 瓦尔蕾特啐道: 「和你哥哥一样,生了一副惹人厌的嘴脸。」 看见她和平时温柔老师模样截然不同的冷酷态度,六不禁打了个颤。 「…………」 对方是什么来历,六已经了然于心了。 ——……她是〈引路人〉的魔法师。 同时,瓦尔蕾特也说话了。 「带他走的理由只有一个。」 六的手上已经握着手枪。 她把枪口朝上,开始念咒: 「『解除』!」 淡黄色魔力粒子包围了六的身体,面对眼前的敌人,她进入了备战状态。 瓦尔蕾特面露微笑。 她和六不同,并未「解除」,只是拿出了化身扑克牌,一脸抱歉地说道: 「很抱歉,我现在没空陪你玩。我赶时间,就速战速决了;所以……如果死了,你可别怪我喔!」 她从扑克牌中抽出红心q,纸牌随即化为带着鲜蓝色粒子的人形。 出现在瓦尔蕾特面前的是穿着黑色长袍的女性,修女。 隐藏在帽兜阴影下的双眸凝视着眼前的六。 沉重的气氛飘荡于四周。 「修女,拜托你陪她玩玩。」 听了瓦尔蕾特的声音,修女点了点头。 「是,主人。」 修女凝视着眼前的六,面无表情地反问: 「可以虐杀她吗?」 「随你高兴。」 听了主人瓦尔蕾特的话语,修女初次展露笑容。 她的微笑便如以杀人为乐的杀人魔一般,阴森可怖。 她仰望头顶上。 由于天花板碎裂,满是坑洞,屋檐也同样遭到破坏,所以她看得见灰蒙蒙的天空。 瓦尔蕾特·诺斯站在镜子走廊上。 在大量魔法师死尸的包围之下,她走过这条冷得教人汗毛倒竖的通道。 他独自倒在走廊前端,与其他尸体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瓦尔蕾特知道早在学院变得鸦雀无声之前,他就在这里了。 只要扑克牌仍在武的体内,且在魔法效果范围之内,无论武身在何处,她都感应得到。 昴魔法学院一片静谧,几十分钟前的骚动宛若全是幻影。 学院恢复了普通状态,就像假日的学校;除了四处都是尸体这一点以外—— 她灵活地闪过尸体,走向了武。 换作平时,她可以用魔法飞到武的身边,但现在不行。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瓦尔蕾特消耗了大量魔力,不能使用多余的魔法。 即使如此,她依然心情大好,脸上甚至浮现了微笑;她走到武的身边,俯视着武。 接着,她皱起眉头。 「好惨的脸……」 看来他被痛殴了一顿。 昏倒的武整张脸都肿起来了。 仔细一看,他的全身都是割伤,衣服沾满了血,尤其是左臂格外严重。 「把哥哥打成这副德行,那个小鬼还真狠。」 瓦尔蕾特忍不住喃喃说道。 她弯腰窥探着武,又打直腰杆,环顾四周。 她本来以为五十岛胡桃也和武在一起,但是却不见人影。 或许是埋在刚才经过的尸体堆里了——她如此暗想。 ——没人来打扰,正合我意。 瓦尔蕾特下了这个结论,再度俯视武。 这会儿她开始寻找薄暮。 想当然耳,魔剑也不见踪影。 她皱起眉头,嘟着嘴巴。 既然这样,只能带他一个人回去了。 瓦尔蕾特抓起了昏倒的武的手臂,小声发动魔法,将他的身体减轻到抱得动的程度。 接着,她把武扛到自己肩上。 说来幸运,镜子没破,完好如初。 三个孩子应该先回〈引路人〉的某个据点了。 瓦尔蕾特走向某面镜子,打算开启通道离开。 她举起手,正要施展魔法。 然而,手刚举起,镜面便浮现了魔法阵。 接着,镜面如水面一般,开始起涟漪。 瓦尔蕾特扛着武,拉开距离。 ——希望别遇上什么麻烦事…… 她的不安成真了。 从镜中走出来的是武的同班同学——相羽六。 「瓦尔蕾特老师!?」 六走出镜子,见了正面的两人,瞪大了眼睛。 不省人事、被瓦尔蕾特扛着的是武。 这两人为何在一起?打算上哪儿去?六立刻开始思索。 接着,她发现瓦尔蕾特·诺斯隐藏在微笑之后的疑点。 六用强烈的语气问道: 「你想把武怎么样!?」 瓦尔蕾特沉默不语。 六又说了一次,这回是高声说话。 「你想带他去哪里!?」 瓦尔蕾特恨恨地看着六的服装,口中念着她的名字,宛若在诅咒她一般。 「相羽……六……」 穿着〈巫师气息〉白色军服的六,让瓦尔蕾特忍不住想起曾经隶属于〈引路人〉的那个男人。 瓦尔蕾特啐道: 「和你哥哥一样,生了一副惹人厌的嘴脸。」 看见她和平时温柔老师模样截然不同的冷酷态度,六不禁打了个颤。 「…………」 对方是什么来历,六已经了然于心了。 ——……她是〈引路人〉的魔法师。 同时,瓦尔蕾特也说话了。 「带他走的理由只有一个。」 六的手上已经握着手枪。 她把枪口朝上,开始念咒: 「『解除』!」 淡黄色魔力粒子包围了六的身体,面对眼前的敌人,她进入了备战状态。 瓦尔蕾特面露微笑。 她和六不同,并未「解除」,只是拿出了化身扑克牌,一脸抱歉地说道: 「很抱歉,我现在没空陪你玩。我赶时间,就速战速决了;所以……如果死了,你可别怪我喔!」 她从扑克牌中抽出红心q,纸牌随即化为带着鲜蓝色粒子的人形。 出现在瓦尔蕾特面前的是穿着黑色长袍的女性,修女。 隐藏在帽兜阴影下的双眸凝视着眼前的六。 沉重的气氛飘荡于四周。 「修女,拜托你陪她玩玩。」 听了瓦尔蕾特的声音,修女点了点头。 「是,主人。」 修女凝视着眼前的六,面无表情地反问: 「可以虐杀她吗?」 「随你高兴。」 听了主人瓦尔蕾特的话语,修女初次展露笑容。 她的微笑便如以杀人为乐的杀人魔一般,阴森可怖。 她仰望头顶上。 由于天花板碎裂,满是坑洞,屋檐也同样遭到破坏,所以她看得见灰蒙蒙的天空。 瓦尔蕾特·诺斯站在镜子走廊上。 在大量魔法师死尸的包围之下,她走过这条冷得教人汗毛倒竖的通道。 他独自倒在走廊前端,与其他尸体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瓦尔蕾特知道早在学院变得鸦雀无声之前,他就在这里了。 只要扑克牌仍在武的体内,且在魔法效果范围之内,无论武身在何处,她都感应得到。 昴魔法学院一片静谧,几十分钟前的骚动宛若全是幻影。 学院恢复了普通状态,就像假日的学校;除了四处都是尸体这一点以外—— 她灵活地闪过尸体,走向了武。 换作平时,她可以用魔法飞到武的身边,但现在不行。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瓦尔蕾特消耗了大量魔力,不能使用多余的魔法。 即使如此,她依然心情大好,脸上甚至浮现了微笑;她走到武的身边,俯视着武。 接着,她皱起眉头。 「好惨的脸……」 看来他被痛殴了一顿。 昏倒的武整张脸都肿起来了。 仔细一看,他的全身都是割伤,衣服沾满了血,尤其是左臂格外严重。 「把哥哥打成这副德行,那个小鬼还真狠。」 瓦尔蕾特忍不住喃喃说道。 她弯腰窥探着武,又打直腰杆,环顾四周。 她本来以为五十岛胡桃也和武在一起,但是却不见人影。 或许是埋在刚才经过的尸体堆里了——她如此暗想。 ——没人来打扰,正合我意。 瓦尔蕾特下了这个结论,再度俯视武。 这会儿她开始寻找薄暮。 想当然耳,魔剑也不见踪影。 她皱起眉头,嘟着嘴巴。 既然这样,只能带他一个人回去了。 瓦尔蕾特抓起了昏倒的武的手臂,小声发动魔法,将他的身体减轻到抱得动的程度。 接着,她把武扛到自己肩上。 说来幸运,镜子没破,完好如初。 三个孩子应该先回〈引路人〉的某个据点了。 瓦尔蕾特走向某面镜子,打算开启通道离开。 她举起手,正要施展魔法。 然而,手刚举起,镜面便浮现了魔法阵。 接着,镜面如水面一般,开始起涟漪。 瓦尔蕾特扛着武,拉开距离。 ——希望别遇上什么麻烦事…… 她的不安成真了。 从镜中走出来的是武的同班同学——相羽六。 「瓦尔蕾特老师!?」 六走出镜子,见了正面的两人,瞪大了眼睛。 不省人事、被瓦尔蕾特扛着的是武。 这两人为何在一起?打算上哪儿去?六立刻开始思索。 接着,她发现瓦尔蕾特·诺斯隐藏在微笑之后的疑点。 六用强烈的语气问道: 「你想把武怎么样!?」 瓦尔蕾特沉默不语。 六又说了一次,这回是高声说话。 「你想带他去哪里!?」 瓦尔蕾特恨恨地看着六的服装,口中念着她的名字,宛若在诅咒她一般。 「相羽……六……」 穿着〈巫师气息〉白色军服的六,让瓦尔蕾特忍不住想起曾经隶属于〈引路人〉的那个男人。 瓦尔蕾特啐道: 「和你哥哥一样,生了一副惹人厌的嘴脸。」 看见她和平时温柔老师模样截然不同的冷酷态度,六不禁打了个颤。 「…………」 对方是什么来历,六已经了然于心了。 ——……她是〈引路人〉的魔法师。 同时,瓦尔蕾特也说话了。 「带他走的理由只有一个。」 六的手上已经握着手枪。 她把枪口朝上,开始念咒: 「『解除』!」 淡黄色魔力粒子包围了六的身体,面对眼前的敌人,她进入了备战状态。 瓦尔蕾特面露微笑。 她和六不同,并未「解除」,只是拿出了化身扑克牌,一脸抱歉地说道: 「很抱歉,我现在没空陪你玩。我赶时间,就速战速决了;所以……如果死了,你可别怪我喔!」 她从扑克牌中抽出红心q,纸牌随即化为带着鲜蓝色粒子的人形。 出现在瓦尔蕾特面前的是穿着黑色长袍的女性,修女。 隐藏在帽兜阴影下的双眸凝视着眼前的六。 沉重的气氛飘荡于四周。 「修女,拜托你陪她玩玩。」 听了瓦尔蕾特的声音,修女点了点头。 「是,主人。」 修女凝视着眼前的六,面无表情地反问: 「可以虐杀她吗?」 「随你高兴。」 听了主人瓦尔蕾特的话语,修女初次展露笑容。 她的微笑便如以杀人为乐的杀人魔一般,阴森可怖。 她仰望头顶上。 由于天花板碎裂,满是坑洞,屋檐也同样遭到破坏,所以她看得见灰蒙蒙的天空。 瓦尔蕾特·诺斯站在镜子走廊上。 在大量魔法师死尸的包围之下,她走过这条冷得教人汗毛倒竖的通道。 他独自倒在走廊前端,与其他尸体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瓦尔蕾特知道早在学院变得鸦雀无声之前,他就在这里了。 只要扑克牌仍在武的体内,且在魔法效果范围之内,无论武身在何处,她都感应得到。 昴魔法学院一片静谧,几十分钟前的骚动宛若全是幻影。 学院恢复了普通状态,就像假日的学校;除了四处都是尸体这一点以外—— 她灵活地闪过尸体,走向了武。 换作平时,她可以用魔法飞到武的身边,但现在不行。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瓦尔蕾特消耗了大量魔力,不能使用多余的魔法。 即使如此,她依然心情大好,脸上甚至浮现了微笑;她走到武的身边,俯视着武。 接着,她皱起眉头。 「好惨的脸……」 看来他被痛殴了一顿。 昏倒的武整张脸都肿起来了。 仔细一看,他的全身都是割伤,衣服沾满了血,尤其是左臂格外严重。 「把哥哥打成这副德行,那个小鬼还真狠。」 瓦尔蕾特忍不住喃喃说道。 她弯腰窥探着武,又打直腰杆,环顾四周。 她本来以为五十岛胡桃也和武在一起,但是却不见人影。 或许是埋在刚才经过的尸体堆里了——她如此暗想。 ——没人来打扰,正合我意。 瓦尔蕾特下了这个结论,再度俯视武。 这会儿她开始寻找薄暮。 想当然耳,魔剑也不见踪影。 她皱起眉头,嘟着嘴巴。 既然这样,只能带他一个人回去了。 瓦尔蕾特抓起了昏倒的武的手臂,小声发动魔法,将他的身体减轻到抱得动的程度。 接着,她把武扛到自己肩上。 说来幸运,镜子没破,完好如初。 三个孩子应该先回〈引路人〉的某个据点了。 瓦尔蕾特走向某面镜子,打算开启通道离开。 她举起手,正要施展魔法。 然而,手刚举起,镜面便浮现了魔法阵。 接着,镜面如水面一般,开始起涟漪。 瓦尔蕾特扛着武,拉开距离。 ——希望别遇上什么麻烦事…… 她的不安成真了。 从镜中走出来的是武的同班同学——相羽六。 「瓦尔蕾特老师!?」 六走出镜子,见了正面的两人,瞪大了眼睛。 不省人事、被瓦尔蕾特扛着的是武。 这两人为何在一起?打算上哪儿去?六立刻开始思索。 接着,她发现瓦尔蕾特·诺斯隐藏在微笑之后的疑点。 六用强烈的语气问道: 「你想把武怎么样!?」 瓦尔蕾特沉默不语。 六又说了一次,这回是高声说话。 「你想带他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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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一看,他的全身都是割伤,衣服沾满了血,尤其是左臂格外严重。 「把哥哥打成这副德行,那个小鬼还真狠。」 瓦尔蕾特忍不住喃喃说道。 她弯腰窥探着武,又打直腰杆,环顾四周。 她本来以为五十岛胡桃也和武在一起,但是却不见人影。 或许是埋在刚才经过的尸体堆里了——她如此暗想。 ——没人来打扰,正合我意。 瓦尔蕾特下了这个结论,再度俯视武。 这会儿她开始寻找薄暮。 想当然耳,魔剑也不见踪影。 她皱起眉头,嘟着嘴巴。 既然这样,只能带他一个人回去了。 瓦尔蕾特抓起了昏倒的武的手臂,小声发动魔法,将他的身体减轻到抱得动的程度。 接着,她把武扛到自己肩上。 说来幸运,镜子没破,完好如初。 三个孩子应该先回〈引路人〉的某个据点了。 瓦尔蕾特走向某面镜子,打算开启通道离开。 她举起手,正要施展魔法。 然而,手刚举起,镜面便浮现了魔法阵。 接着,镜面如水面一般,开始起涟漪。 瓦尔蕾特扛着武,拉开距离。 ——希望别遇上什么麻烦事…… 她的不安成真了。 从镜中走出来的是武的同班同学——相羽六。 「瓦尔蕾特老师!?」 六走出镜子,见了正面的两人,瞪大了眼睛。 不省人事、被瓦尔蕾特扛着的是武。 这两人为何在一起?打算上哪儿去?六立刻开始思索。 接着,她发现瓦尔蕾特·诺斯隐藏在微笑之后的疑点。 六用强烈的语气问道: 「你想把武怎么样!?」 瓦尔蕾特沉默不语。 六又说了一次,这回是高声说话。 「你想带他去哪里!?」 瓦尔蕾特恨恨地看着六的服装,口中念着她的名字,宛若在诅咒她一般。 「相羽……六……」 穿着〈巫师气息〉白色军服的六,让瓦尔蕾特忍不住想起曾经隶属于〈引路人〉的那个男人。 瓦尔蕾特啐道: 「和你哥哥一样,生了一副惹人厌的嘴脸。」 看见她和平时温柔老师模样截然不同的冷酷态度,六不禁打了个颤。 「…………」 对方是什么来历,六已经了然于心了。 ——……她是〈引路人〉的魔法师。 同时,瓦尔蕾特也说话了。 「带他走的理由只有一个。」 六的手上已经握着手枪。 她把枪口朝上,开始念咒: 「『解除』!」 淡黄色魔力粒子包围了六的身体,面对眼前的敌人,她进入了备战状态。 瓦尔蕾特面露微笑。 她和六不同,并未「解除」,只是拿出了化身扑克牌,一脸抱歉地说道: 「很抱歉,我现在没空陪你玩。我赶时间,就速战速决了;所以……如果死了,你可别怪我喔!」 她从扑克牌中抽出红心q,纸牌随即化为带着鲜蓝色粒子的人形。 出现在瓦尔蕾特面前的是穿着黑色长袍的女性,修女。 隐藏在帽兜阴影下的双眸凝视着眼前的六。 沉重的气氛飘荡于四周。 「修女,拜托你陪她玩玩。」 听了瓦尔蕾特的声音,修女点了点头。 「是,主人。」 修女凝视着眼前的六,面无表情地反问: 「可以虐杀她吗?」 「随你高兴。」 听了主人瓦尔蕾特的话语,修女初次展露笑容。 她的微笑便如以杀人为乐的杀人魔一般,阴森可怖。 她仰望头顶上。 由于天花板碎裂,满是坑洞,屋檐也同样遭到破坏,所以她看得见灰蒙蒙的天空。 瓦尔蕾特·诺斯站在镜子走廊上。 在大量魔法师死尸的包围之下,她走过这条冷得教人汗毛倒竖的通道。 他独自倒在走廊前端,与其他尸体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瓦尔蕾特知道早在学院变得鸦雀无声之前,他就在这里了。 只要扑克牌仍在武的体内,且在魔法效果范围之内,无论武身在何处,她都感应得到。 昴魔法学院一片静谧,几十分钟前的骚动宛若全是幻影。 学院恢复了普通状态,就像假日的学校;除了四处都是尸体这一点以外—— 她灵活地闪过尸体,走向了武。 换作平时,她可以用魔法飞到武的身边,但现在不行。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瓦尔蕾特消耗了大量魔力,不能使用多余的魔法。 即使如此,她依然心情大好,脸上甚至浮现了微笑;她走到武的身边,俯视着武。 接着,她皱起眉头。 「好惨的脸……」 看来他被痛殴了一顿。 昏倒的武整张脸都肿起来了。 仔细一看,他的全身都是割伤,衣服沾满了血,尤其是左臂格外严重。 「把哥哥打成这副德行,那个小鬼还真狠。」 瓦尔蕾特忍不住喃喃说道。 她弯腰窥探着武,又打直腰杆,环顾四周。 她本来以为五十岛胡桃也和武在一起,但是却不见人影。 或许是埋在刚才经过的尸体堆里了——她如此暗想。 ——没人来打扰,正合我意。 瓦尔蕾特下了这个结论,再度俯视武。 这会儿她开始寻找薄暮。 想当然耳,魔剑也不见踪影。 她皱起眉头,嘟着嘴巴。 既然这样,只能带他一个人回去了。 瓦尔蕾特抓起了昏倒的武的手臂,小声发动魔法,将他的身体减轻到抱得动的程度。 接着,她把武扛到自己肩上。 说来幸运,镜子没破,完好如初。 三个孩子应该先回〈引路人〉的某个据点了。 瓦尔蕾特走向某面镜子,打算开启通道离开。 她举起手,正要施展魔法。 然而,手刚举起,镜面便浮现了魔法阵。 接着,镜面如水面一般,开始起涟漪。 瓦尔蕾特扛着武,拉开距离。 ——希望别遇上什么麻烦事…… 她的不安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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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惠我良多的琉奈璃亚老师。这次的胡桃也太可爱了!内文相当惨烈,不过封面应该能够宽慰读者的心。谢谢您总是替我绘制精美的插图。还有,爱丽丝永远和兔女郎六掳获了我的心,害我忍不住考虑起下次要搞什么角色扮演来了……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这次的后记依然只有一页。 这次的剧情比起上次有进展多了,但是却在胡桃和六身陷危机的状态之下结束,实在很抱歉。 下次将由六大展身手,还有这次毫无表现的伊田。 敬请期待!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感谢您的多方照顾。篇幅所剩不多,下次再好好道谢。 还有惠我良多的琉奈璃亚老师。这次的胡桃也太可爱了!内文相当惨烈,不过封面应该能够宽慰读者的心。谢谢您总是替我绘制精美的插图。还有,爱丽丝永远和兔女郎六掳获了我的心,害我忍不住考虑起下次要搞什么角色扮演来了……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这次的后记依然只有一页。 这次的剧情比起上次有进展多了,但是却在胡桃和六身陷危机的状态之下结束,实在很抱歉。 下次将由六大展身手,还有这次毫无表现的伊田。 敬请期待!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感谢您的多方照顾。篇幅所剩不多,下次再好好道谢。 还有惠我良多的琉奈璃亚老师。这次的胡桃也太可爱了!内文相当惨烈,不过封面应该能够宽慰读者的心。谢谢您总是替我绘制精美的插图。还有,爱丽丝永远和兔女郎六掳获了我的心,害我忍不住考虑起下次要搞什么角色扮演来了……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这次的后记依然只有一页。 这次的剧情比起上次有进展多了,但是却在胡桃和六身陷危机的状态之下结束,实在很抱歉。 下次将由六大展身手,还有这次毫无表现的伊田。 敬请期待!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感谢您的多方照顾。篇幅所剩不多,下次再好好道谢。 还有惠我良多的琉奈璃亚老师。这次的胡桃也太可爱了!内文相当惨烈,不过封面应该能够宽慰读者的心。谢谢您总是替我绘制精美的插图。还有,爱丽丝永远和兔女郎六掳获了我的心,害我忍不住考虑起下次要搞什么角色扮演来了……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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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连子弹都能瞬间融化的魔法「快速水滴」,只要是比手掌还小的物体,都能在映入眼帘的瞬间化为液体。 吉平定睛凝视,看见保镳前方张设了一层薄薄的结界屏障。 这似乎是他们最后的堡垒。 结界承受着吉平的鲜红色锐利目光,开始一点点融化。 「请您们趁现在快走!」 〈巫师气息〉的年轻魔法师对怀斯曼和他的妻子说道。 玻璃窗上贴着薄垫状的镜子。 那是这个房里仅剩的出口。 怀斯曼用手抵住镜子。 但是吉平不能让他如愿。 「这次我比平时认真。」 吉平喃喃说道。 眼前的保镳虽然一脸紧张,但是眼底却浮现了坚定的意志。 那是不惜一战的眼神。 不过,吉平认为他应该还不知道现场的保镳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刚才吉平在走廊上杀了一个保镳,而西侧门前和阳台下的保镳早就分别被灯樱和吉平带来的奇袭部队——〈引路人〉的六个魔法师解决了。 吉平觉得他可怜,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刚进〈巫师气息〉不久,就得悲惨地死在这里。 他的身体被魔力粒子覆盖着。 他已经施展了防御魔法「干劲」,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过,这里是现存世界,如果使用系统魔法攻击,他就会失去魔法师的所有能力。 只要「恩赐」还有效力,他便无法使用魔法师的能力,只能使用普通人的战术。 相较之下,吉平全身上下毫无防备。 莫说「干劲」,他没用任何防御魔法。 或许对手认为这是因为彼此都不能使用魔法,只能短兵接战之故;不过吉平并不是这么想的。 「干劲」消耗的魔力不少,但是效果时间却很短。 吉平认为现在还不是使用「干劲」的时候。 男人将来福枪丢到一旁,从腰间拔出双刃剑。 在那一瞬间,吉平用指尖扶起眼镜,平静却尖锐地说道: 「『物质浆糊』。」 同一时间,男人膝盖落地。 他全身的每个孔窍都流出了粉红色液体,嘴巴也溢出了大量液体。 早在他举起剑来之前,吉平便已经做好施展这个魔法的准备了。 在和比自己高强的对手战斗时念诵冗长咒语的魔法师,若不是菜鸟,就是只糊涂虫。 吉平用魔法融化男人的体内,于一瞬间杀掉他之后,又走向保持沉默的怀斯曼。 老人的脸上因为目睹了不可能的现象而浮现惊讶之色。 吉平在「恩赐」生效中的现存世界里,使用系统魔法攻击了魔法师。 但是吉平却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怀斯曼一脸惊愕地将妻子拉到身边。 镜子表面已经浮现了生物魔法阵,通道也开启了。 怀斯曼要妻子进入镜中,她依言照办。 身穿黄色花洋装的女性消失于镜中。 吉平在数公尺外袖手旁观。 他的目标不是怀斯曼的妻子。 要杀她易如反掌,但是吉平不能把魔力用在毫无意义的地方上。 「你是……〈引路人〉的五格,鹫津吉平吧?」 吉平听见怀斯曼如此说道。 十七年前,吉平眼中的怀斯曼也是个老人,但是现在他的皱纹变得更深,眼神也失去了力量。 现在的他看起来只是个老态龙钟的男人。 「没错。」 吉平回答。怀斯曼望着他,用手抵着窗户,将镜子通道关闭。 吉平知道他为何这么做。 通道虽然会自然关闭,但若是吉平抢在关闭前杀了怀斯曼,就能够继续追杀他的妻子。 「我不会伤害你太太的。」 吉平好心地说道,怀斯曼笑了。 「那就好。她没加入任何联盟,是个和战争无缘的人,却被我拖下水。我本来想把她变成普通人,找个地方让她平静地度过余生,但她就是不肯答应。不过,经过今天这一仗,她应该也学乖了吧!回去以后,我就要把她变成普通人。」 怀斯曼困扰地笑着,吉平也回以些许苦笑。 长年寻找的人只是个寻常的老人,吉平感受到的不是焦躁,而是种近乎松了口气的感觉。 「你无法回到她身边的。」 然而,吉平的话语却和他那开朗的表情完全相反,十分狠毒。 「因为你就要死在这里了。」 怀斯曼耸了耸肩,但是脸上仍在微笑。 「你还不明白。如果杀了我,一切都会颠覆,世界会陷入混沌之中。」 吉平也笑了,这次他略微提高声音: 「哈哈……不明白的人是你。打从〈引路人〉出现的那一刻起,世界就已经颠覆了。而且,一旦和马醒来,横竖你都是死路一条。为了得到现存世界,和马醒来以后,就会消灭〈巫师气息〉和c7。他不会容许『恩赐』存在于这个世界。」 「我不认为。」 「…………」 「我一直很想和龙泉寺和马谈谈。大家都是魔法师,只要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一定找得出解决的方法。」 吉平默默聆听怀斯曼说话,待老人的一番真诚话语告一段落之后,他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吉平犹如爆发一般,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对老人说道: 「你果然……哈哈……哈哈哈……根本……不明白……呵呵呵……」 怀斯曼凝视着嘲笑自己的吉平。 「你根本不明白和马为什么愤怒……呵呵……和马比你所想的还要冷静许多,他并不是近年那种临时起意的疯狂杀人魔。」 「我知道,他的父母遇害是导火线。」 「你从这里就已经搞错了。你们以为和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报仇,对吧?」 怀斯曼似乎听不懂吉平的言下之意,皱着眉头。 无可奈何之下,吉平只好不厌其烦地向他说明。 「和马对〈巫师气息〉和c7怀抱的并不是私仇,他要做的事是革命。除非他完成他该做的事,否则他不会停手,就算你们向他谢罪也一样;他要的也不是你们的谢罪。」 「他认为〈巫师气息〉的体制有问题,也可以坐下来讨论。」 「我说过了!」 吉平激动地大叫。 接着,他降低声调,改用冷冷的态度说道: 「他要的很简单,不用坐下来谈,只要〈巫师气息〉消失就好。」 怀斯曼睁大了眼睛。 「把〈巫师气息〉和c7消灭,一切从头开始,重新建构世界。」 「……太荒唐了…………」 面对哑然无语的怀斯曼,吉平贼贼一笑。 「会吗?很简单啊!属于魔法师的世界!没有人掩盖真相的世界!这么一来,就没有〈引路人〉,和马不必打仗,其他魔法师也不必战斗,不必受伤——」 说到这儿,吉平瞥了保镳的尸体一眼。 「——不必死亡。」 「这么荒唐的要求,谁会答应?」 「我想也是,所以战争无法避免。」 两人对峙,互相凝视。 怀斯曼和身穿大衣的三十几岁男人—— 吉平和比自己父亲年长的年老魔法师—— 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 「『干劲』!」 「『干劲』。」 两人同时施展防御魔法,鲜红如血的粒子和金光闪闪的眩目粒子犹如薄膜一般,迅速地包覆身体。 「『物质浆糊』!」 先发制人的是吉平。 从眼镜喷出的魔力粒子化为阴森可怖的红雾,飘荡于四周;密集的部分粒子犹如生物一般,扑向了怀斯曼。 「这个魔法我已经看过了。」 红色粒子雾的彼端传来了怀斯曼的声音。 「对我起不了作用。」 如怀斯曼所言,只见他的手轻轻一挥,周围的粒子便消失了。 吉平眯起眼来,掌握状况。 老人的手上多了把手杖。 杖头接触到的魔力全被他吸走了。 「我有话想问你。」 怀斯曼说道,吉平笑了。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是吗?那我就问了。为什么你能够使用攻击魔法?这里可是现存世界啊!」 吉平知道怀斯曼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但他只是回以讽刺的笑容。 「谜底留到最后再揭晓吧!」 说着,吉平看见自己刚才释放的鲜红色魔力已经抵达怀斯曼的脚边,丑陋地蠢动着。 怀斯曼说道: 「好吧!等到打完之后再听你的答案。」 老人察觉吉平的视线停在脚边,又顺口补上一句: 「我的全身都塞满了『恩赐』收集来的魔力,没有容纳你的魔力粒子的余地。」 他只看过吉平的魔法一次,便明白那是什么能力了。 吉平短笑了一声。 只要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几乎都知道鹫津吉平的魔法能力。 破坏魔法「混沌水星」是种能够将所有映入眼帘的物质化为液态的魔法。 不过,这套魔法有一定的发动条件。 「物质浆糊」能够将物质从内部融化,变为液体;但是要发动这个魔法,必须将魔力注入对手的体内。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趁着对手说话时,丢出眼睛看不见的微量魔力;当然,这个方法并非无法防御。 如果对手用结界覆盖自己,或是如怀斯曼刚才所言一般,处于无法容纳他人魔力的状态,便起不了效果。 「那我就从外侧融化。」 吉平用手指推了推眼镜。 「瞄准目标。」 眼镜再度闪耀红色光芒,这回出现了一个类似枪械瞄准器的十字记号,朝着怀斯曼释放。 「『狐尾』。」 怀斯曼将手杖举到眼前,施展魔法对抗。 老人连一步也没动。 然而,当他念完咒语的瞬间,杖头便浮现了生物魔法阵,七只金色狐狸从阵中一跃而出。 它们的大小和普通狐狸没有两样,如子弹一般直扑吉平。 吉平试图防御,但是根本来不及;用刀砍落了一只之后,其余六只随即咬住了他的身体。 「……唔……!」 吉平晃动身体,想甩掉狐狸,但狐狸却化为魔力粒子消散,只留下金黄色的光芒。 吉平的身体出现了六条丝线,紧绷的丝线前端握在怀斯曼的手中。 吉平瞪了他一眼,立刻转动脑筋,想起该做的事。 准星已经瞄准了怀斯曼。 吉平知道自己也握有丝线。 念完咒语,转攻为守,对吉平而言是最好的一着棋。 然而,和怀斯曼之间以丝线相连之后,吉平的身体便产生了变化。 活像脚边吹来一阵教人打颤的冰冷空气一般。 没错,他的魔力逐渐被夺走了。 即使如此,吉平依然面露笑容。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招。你的魔法能从别人身上窃取物品,而这个时候窃取的就是我的魔力。」 怀斯曼默默不语。 连接两人的丝线混合了怀斯曼的金黄色魔力和吉平的红色魔力,化为干涸血迹一般的可怕颜色。 而且丝线变得和血管一样粗,不断地脉动。 吉平又往后退了一步,念起咒语来。 「『开始剥离』。」 他念出了含有剥离意义的单字,又继续念道: 「『倒数·5』!」 闻言,怀斯曼露出了从容不迫的微笑。 「五分钟?有这些时间,够我吸干你的魔力了。」 「是吗?」 吉平回答。 不过,有一半是虚张声势。 魔力被夺取,就等于精气被吸走。 五分钟太长了——吉平也这么认为。 五分钟后,不知道还剩下多少魔力? 不过,考虑到发动魔法的条件,对吉平而言,五分钟已经是极限了。 要在三分钟后给予致命一击,必须耗费大量的魔力;而和怀斯曼比魔力,吉平显然位居下风。 刀变重了,膝下的力量逐渐消失,吉平的腿开始发抖。 但是,他可不能呆立五分钟。 「『弹打』!」 吉平对自己的脚底施展魔法,从地板上弹起,扑向怀斯曼。 他举起刀,朝着男人的头顶挥落。 「用刀对付一个糟老头,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怀斯曼笑道,用手杖应战。 刀和手杖相撞,木材制成的手杖居然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你还真敢说。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被格开的吉平留在原地,举起刚才挥落的刀尖。 手杖表面的桧木消灭了,一瞬间化为细剑。 那本来就是把剑,只是怀斯曼用魔法将它变成了手杖。 怀斯曼是生物魔法能力者,不过,只要拜托幻术魔法能力者代劳,便可轻易变化武器的外型。 两把刀剑再度重叠,这回彼此之间势均力敌,僵持不下。 吱吱 吱吱!犹如用爪子刮金属板的刺耳声音响起。 「『爆裂』!」 突然,怀斯曼放松了用在细剑上的力气,往后一纵,用另一只手施展魔法。 「唔哇!!」 吉乎往前倾倒,脸部挨了一招,忍不住闭起眼睛。 他用「飘浮」飘离原地,拉开距离。 「『变幻·针』!」 怀斯曼又紧接着施展下一个魔法。 听了咒语,吉平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 「爆裂」是每个中级魔法师都会使用的简单基本魔法。 这个魔法不常被使用,所以鲜少听见;它的作用是将自己的魔力粒子从体内一口气释放出来,本来是用于控制魔力粒子,转化为其他魔法。 不过,刚才吹向吉平的是怀斯曼的魔力粒子,并未经过转化。 接着施展的「变幻」就是中级以上的魔法师常用的魔法了。 这是将自己的魔力变化为其他型态的魔法,换句话说,即是物质化魔法;接续的单字是针,就代表将魔力变化为针之意。 吉平硬生生地睁开眼睛,念诵咒语: 「『瀑布』!」 眼镜彼端,就像直视太阳一样耀眼眩目。 怀斯曼的魔力散发的金黄色光芒笼罩了周围。 吉平的眼镜不具备墨镜功能。 但是吉平并不担心眼睛损伤。 反正事后能用魔法治愈。 吉平一施展魔法,视野之中的怀斯曼的魔力粒子便全数融化消失了。 随着他一直线地转动视线,怀斯曼的金黄色粒子逐步从周围消失。 想当然耳,即使他这么做,仍然无法完全防堵攻击。 「好痛!」 全身刺伤的痛楚让吉平忍不住哀号。 直教人无法喘息的冲击和痛苦刺入了他的身体。 怀斯曼释放的魔力化为无数的针,袭向吉平。 然而,吉平并未设法应付这些攻击。 吉平的视线寻找的,只有眼前的怀斯曼一个人。 「瀑布」最多只能持续五秒。 光是这短短五秒,便耗费了吉平体内的三分之二魔力。 绝对得靠这招取胜。 移动的视野角落隐约映出了一个物体,而吉平并未遗漏。 他看见的是急着开启镜子的怀斯曼背影。 这就够了。 「…………呜……!」 承受吉平的视线后,老人后脑的皮肤和头发开始融化。 「『干……干劲』!」 怀斯曼试图增加覆盖身体的防御魔法厚度,但只要收进眼底,吉平连魔法都能融化。 「……唔啊啊!」 怀斯曼蹲了下来,脸伏在地上,看来宛如在磕头。 吉平没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他毫无手下留情的念头。 刺入身体的魔力粒子针只要一刺中目标就会消失,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吉平的视线却连钢铁都能融化。 人体绝对无法承受。 「为、为什么……」 吉平走近,怀斯曼依然伏着脸,说道: 「你的魔力应该已经耗尽了啊……」 五秒早已过了。 融化停止,怀斯曼抬起了头。 他的脸狼狈不堪,嘴唇也在颤抖。 这不光是出于身体融化的恐惧感。 吉平告诉他: 「瞧你的表情,你总算发现啦?你以为我会没做任何准备就大摇大摆地跑来吗?」 怀斯曼睁得大开的眼睛充满了对吉平,不,是对其他物事的恐惧与绝望之色。 吉平无视于他,说道: 「你想吸干我的魔力,只是徒劳无功而已。我本来就是强魔力,更何况现在的我有这个在身。」 吉平从大衣口袋中拿出一只银色的结婚戒指。 「……那、那是……」 「惊讶吗?」 「不会的……她、她……」 怀斯曼抖着声音,摇了摇头。 吉平笑了,他感到十分畅快。 「没错。」 吉平点了点头,转动手上的戒指。 钻石闪闪发亮。 「你的妻子珍妮佛已经变成〈引路人〉的魔法师了。真遗憾!」 吉平乐不可支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是什么时候……」 怀斯曼一脸茫然地问道。 吉平歪了歪头。 「什么时候?我想想,应该是两、三个月前吧!我的部下趁她出门买东西时抓走她,改写了她的记忆。当然,你派的两个保镳的记忆也一起改写了。他们不记得珍妮佛曾被抓走,而珍妮佛则被植入了长年的〈引路人〉资历。」 「你、你居然……」 「多亏她巧妙地骗过了你,看来她有当间谍的素质。」 直到此时,怀斯曼才露出充满憎恶与悲哀的扭曲表情,仰望着嘲笑他的吉平。 「哈哈,就是这个表情!我就是想看你这种表情。」 「…………」 「别瞪我嘛!没办法,是你先夺走我的亲人的。」 怀斯曼听着吉平的话语,同时发现了另一件事。 他的指尖皮肤已经剥落,肉片开始融化。 「……唔……!」 吉平的魔法仍在发动中。 准星一旦捕捉,就能将任何物体完全融化的魔法…… 走廊深处突然传来了声音。 「鹫津先生!」 一道轻快的跑步声接近。 吉平怒吼: 「别进来!」 吉平对她说道,并未回头观看门口。 「任何人都不准进来,谁敢打扰我就杀了谁。」 「…………」 虽然没有回答,但是吉平知道她——山鼠灯樱必定会听命,便俯视怀斯曼。 老人趴在地上。 他的衣服已经融化了大半,现在连剑也拿不动,只能趴在地上。 吉平依然拿着戒指。 怀斯曼的妻子珍妮佛持有怀斯曼赠送的结婚戒指。 这是只魔法戒指,只要戴上戒指,怀斯曼的魔法『狐尾』和『恩赐』都起不了作用。 她是唯一能在施了「恩赐」的现存世界中自由使用魔法、用魔法攻击敌人的人。 戒指上刻了四个魔法阵,又画上了怀斯曼的魔法阵。 换句话说,这是c7特制的魔法戒指。 怀斯曼应该很爱珍妮佛吧! 才会把戒指交给她。 不过,这反而成了敌人见缝插针的好机会。 吉平利用几个〈引路人〉部下测试,得知只要把戒指放进口袋中,就算无法完全防御,也可部分限制怀斯曼的魔法。 怀斯曼已经奄奄一息。 伹他努力拾起头来,仰望吉平。 不知何故,吉平辩解似地说道: 「我的弟弟被你的『恩赐』变成了普通人,后来自尽了。」 「……真可怜……」 怀斯曼喃喃说道。 「别搞错,这不是报仇。我是为了和马才这么做的。」 吉平断然说道。 然而,他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连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感情。 「……唔……」 怀斯曼呻吟着。 「你看起来很痛苦。差不多经过四分钟了吧?」 吉平对惨不忍睹的怀斯曼说道。 怀斯曼痛得几乎快满地打滚。 「要我给你个痛快吗?」 吉平说道,怀斯曼勉强说出了一句话。 「……呜呜……珍妮……佛……」 接着,他便昏过去了。 「真可怜。」 吉平故意使用怀斯曼刚才用过的字眼,接着将刀刃朝下,轻轻刺入他的脖子后方。 瞬间,怀斯曼的身体发出咚一声巨响,宛若从内侧迸裂一般,浮起了数十公分。 吉平立刻意会到发生了什么事。 怀斯曼的身体显露出爆炸的徵兆。 在吉平拔刀的同时,他的身体喷出的不是血,而是大量的魔力。 金黄色魔力粒子化为漩涡,如龙卷风一般卷起,冲破了天花板。 「呀!」 走廊上的灯樱叫道。 「过来,灯樱!」 吉平伸出手来,呼唤着她。 天花板崩塌了,往奔来的灯樱及吉平头上落下。 「『弹打』!!」 吉平用魔法弹开粗大的圆梁,抓住灯樱的手臂,抱着她浮了起来。 她也立刻发动「飘浮」。 两人从天花板的缺口飞到外头。 在这段时间内,怀斯曼的身体依然不断地喷发大量魔力。 吉平带着灯樱,退到怀斯曼藏匿地点的一百公尺之外。 同样离开原地、浮在空中的六个〈引路人〉魔法师袭现了吉平,向他敬了个小小的礼。 「……好惊人……」 灯樱仰望天空,喃喃说道。 「是极光……」 和吉平同为〈引路人〉五格之一的灯樱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她和一般人见到美丽景物时的反应正好相反,几乎面无表情。 不过,她发出了赞叹之声;随着她的声音仰望上空的吉平摇了摇头。 「不对,你仔细看,那不是电磁光,而是被『恩赐』夺走的魔法师魔力形成的对流。」 怀斯曼释放的大量魔力粒子在高空中变化为红、紫、黄等颜色,如波浪一般地摇曳着。 一分钟、两分钟……甚至三分钟后,怀斯曼的尸体依然不住地喷发魔力。 犹如真正的极光,又犹如巨大的布帘随着光芒摇曳一般,整片天空闪闪发亮。 吉平突然发现自己的飘浮位置比灯樱还低。 「飘浮」快失效了。 「灯樱,肩膀能借我一下吗?」 「……是。」 她靠近吉平,不是用肩膀搀扶,而是用手环住了吉平的腰,用力支撑他。 接着,她再度仰望天空,喃喃说道: 「真漂亮。」 「……呵……哈哈……哈哈哈哈!」 吉平突然笑了。 「您在笑什么?」 灯樱诧异地询问,吉平说道: 「我是头一次听见你说这类感伤的话。」 「……经您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我是头一次觉得某种事物漂亮;不过,我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漂亮。我说错了吗?」 「不,没错。」 吉平又呵呵笑了起来,跟着仰望上空。 那的确不是骇人的光景。 「恩赐」消失,战争即将从崩坏世界侵蚀现存世界。 这是多么漂亮的序幕啊! 第一章 〈卡美洛大祭司〉bishop of the camelot 胡桃被月光带走的三天后,下午五点。 伊田位于现存世界东京里的某栋两层楼小公寓里。 此时的伊田还不知道昴魔法学院已经崩坏了。 他的妹妹坐在客厅的电视前,观赏傍晚的卡通。 厨房里的伊田为了准备晚餐而打开冰箱时,突然传来喀喀喀喀的尖锐金属声,似乎是有人爬上了公寓的楼梯。 公寓二楼有三户人家,右边住了个男大学生,左边住的则是中年的男性建筑工人。 伊田心想应该是某个邻居回家了,并不放在心上,谁知电铃声突然响起,吓得他把冰箱啪一声关上。 「来了来了来了!如果是推销报纸的,我们不需要!」 伊田大声回应,几个箭步便从狭窄的厨房走到玄关,打开了门。 站在门前的是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伊田没见过他们。 三人外貌相似,发型都是牢牢固定的七三分,一脸不快地回望着伊田。 伊田正要询问他们的来意,站在正面的男人突然抓住他的肩膀。 「我们要找的不是你。」 他冷淡地说道,鞋子也没脱便直接踏进屋里,走过伊田身边。 「咦!?等一下,你怎么随便跑进别人家……」 伊田惊讶地回过头,下一个男人将他推开,走进屋里。 「等、等等……!」 两人侵入家中,伊田正要追上去时,客厅里的二叶似乎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探出头来。 「一三,怎么了!?」 发现两个男人近在眼前,二叶的脸上浮现了恐惧之色。 「叔……叔叔,你们是谁……?」 伊田连忙呼唤妹妹。 「过来这边,二叶!」 然而,伊田正要走向她时,剩下的第三个男人却从背后抓住他的手臂,拉住了他。 「确认目标。」 二叶眼前的男人说道,在伊田背后等候的男人下令: 「带走。」 那是毫无抑扬顿挫的冷淡声音。 「你、你们……到底是谁!!」 伊田回头,甩动手臂,试图逃离男人。 男人立刻放开他的手臂。 他摊开另一只手上的蓝色档案夹,朗诵内文。 「伊田一三……昴魔法学院高等科二年级,c班……」 念到这儿,男人清清喉咙,笑了一声,显然是在嘲笑伊田。 男人从档案夹抬起头来,说道: 「哥哥,我们是〈巫师气息〉监察局的人。」 伊田皱起眉头,回嘴: 「啥!?我管你们是啥来头,放开我们家二叶!」 伊田转头望着二叶,怒气毕露地叫道。 二叶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双臂分别被他们抓住。 伊田背后的男人用锐利的目光环顾房间,指向洗手间。 那里有个大大的穿衣镜。 男人将二叶拉过去。 「一三!!」 二叶挥动手臂,双脚乱踢。 然而,想当然耳,两个男人的力气比二叶大,根本不为所动。 「喂,你们想带她去哪里!」 伊田叫道,二叶也用惨叫般的声音呼唤司司。 「一三!!」 「二叶!!」 伊田想冲上前去,击倒两个男人。 但是背后的男人却绕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 「闪边!小心我宰了你!」 他的宝贝妹妹就要被带走了。 勃然大怒的伊田脸上杀气腾腾。 面对举起拳头、蓄势待发的伊田,男人微微挑了挑眉。 「流里流气……嚣张的小鬼……」 男人扬起掌心的瞬间,伊田的身体被震飞了。 「呀!」 见状,二叶大声尖叫。 伊田从没关上的门摔到了公寓走廊上,背郜撞上扶手,倒在地上。 「一、一三——!!」 听见妹妹的哭泣声,伊田奋力拾起头来,看见鲜艳的灰色粒子涌现于屋内。 他们用魔法开启了镜子通道。 如今「恩赐」已经消失,在现存世界中可以毫无忌惮地使用攻击魔法。 但是伊田却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过去的半年间,现存世界一直是处于禁用魔法状态,所以即使听闻第二次魔法大战开始,「恩赐」的效力已经消失,伊田一时间还是未能采取行动。 「……二、二叶…………」 住在右边的大学生探出头来窥探走廊,见了试图起身的伊田,表情倏然僵住,青刻把门关上。 伊田爬回屋里。 然而,魔法粒子缓缓扩散开来,不久后,便完全自穿衣镜及周围消失了。 伊田摇摇晃晃地走到镜子前,镜中映出的只有自己愕然的脸孔。 ☆☆☆ 病房里安静无声。 相羽六独自坐在床边的折叠椅上,望着掌心里的徽章。 她已经看了三十几分钟了。 六手上的是一个陌生的徽章。 对魔法师而言,徽章是种特别的物品。 只有被称为门房的魔法师才能够制作徽章,交给同伴,让他们使用魔法移动到未曾到过的地方。 然而,六手上的徽章似乎不是〈巫师气息〉的。 乳白色条纹环绕着橘色石头。 翻过来看,背后设计成可拿来当作领巾扣使用,但是她感觉得出只有魔法师才看得到的魔力粒子在石头里蠢动。 六将视线从徽章移开,瞥了躺在床上的武一眼。 事发至今已经过了三天,武仍未醒来。 六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徽章……果然是瓦尔蕾特老师的? 在昴魔法学院发现武,并与〈引路人〉的瓦尔蕾特,诺斯对峙的六想起当时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差点就没命了。 ——武……和我都是…… 六至今仍觉得能够活着待在这里,简直是奇迹。 瓦尔蕾特趁着六和自己幻化出来的修女战斗时,带着武欲通过镜子。 修女很强,六将化身手枪化为短棍打近身战;但是即使她对自己施展神速魔法中的辅助魔法,她与身手矫捷的敌人之间依然有着压倒性的实力差距。 六被弹开,试图起身之时,看见修女的追击已经逼近眼前,心想必死无疑,谁知竟有人伸出援手。 六忍不住叫道:「哥!」 不过,伸出援手的并非她的哥哥十,而是三名魔女。 〈卡美洛大祭司〉在c7中是权势仅次于〈巫师气息〉的巨大组织,只许女性加入;隶属于这个联盟的人都被称为魔女,而非魔法师。 六正是被这些魔女所救。 而瓦尔蕾特为了与两名魔女交战,不得不将武放下来,六才有机会救回武。 瓦尔蕾特似乎判断自己屈居下风,开启镜子逃走了。 之后,〈卡美洛〉的魔女们查看武的伤势,表示若不立刻施展治愈魔法,他或许会没命;于是,六便随着她们来到了这个医疗设施。 这是三天前的事。 这个徽章就是三名魔女为了搬运之便而用「飘浮」魔法将武拾起时,掉落在地上的。 六捡到徽章后,一直在犹豫该将它还给武还是自己留着。 六认为这应该是瓦尔蕾特的东西。 她不知道武和瓦尔蕾特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不过,既然瓦尔 蕾特试图带走武,就代表她想将武收归己用。 六不认为武会自愿投靠〈引路人〉,但是有件事令她感到不安。 平时总是在武身旁的五十岛胡桃不见人影。 ——……胡桃应该不在那些魔法师的尸堆里。 六打了个冷颤。 她是头一次看到那么多尸体。 ——不,不是头一次。之前不也看过?在那里…… 六摇了摇头。 六当时先前往武所在的〈赤龙〉避难所,发现有许多魔法师披杀。 死状全都惨不忍睹。 难道武也被杀了?六不禁发抖,拚命在建筑物之中搜索。 她确认过所有尸体,得知武并不在其中时,她真的松了口气。 然而,当她为了寻找武而前往魔法学院之后,便发生了那件事。 武不省人事,而胡桃不见踪影。 六紧紧握住手中的徽章。 「……我到底在做什么……?」 昨天,六终于和哥哥十会合,被他痛骂了一顿。 因为六违反〈巫师气息〉军纪,没参加作战行动。 本来六该在搜索〈赤龙〉避难所之后立刻和十等人会合的。 但是六却不顾这道命令,独自前往学校:因为六认为武不是去了学校就是回家了,没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六无法安心。 六叹了口气。 到头来,每件事她都做不好。 这就是事实。 六将徽章放进自己的裙子口袋中,从上方轻轻地压住口袋。 〈巫师气息〉规定,和〈引路人〉的魔法师战斗时,如果对方掉落门房徽章,或是打倒对方后夺得门房徽章,必须将徽章交给军司令部。 这个徽章本来也该比照办理,但是六想等武醒来以后再决定怎么处理。 现在她只能静待武睁开紧闭的眼皮。 六站起来,望着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武。 点滴管连着左臂,叫人看着忍不住心疼。 六往前屈下身子,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武的额头。 额头还有点烫。 他们的距离近得只要稍微改变角度,嘴唇就会相碰。 六抵着武的额头,怀着将自己的生命力分给他的念头,闭上眼睛,静止了数秒。 正当六担心之际,武作了个梦。 虽然偶尔会因为作呕感及压迫胸口的气闷感而使睡眠变浅,但是他依然没有醒来。 在梦中,同样的事一再重演,比「恶梦」更加令武痛苦。 「……呜……呜呜……」 听见呻吟声,抵着额头的六连忙起身。 武的干燥嘴唇动了,在安静的室内化为清楚的话语响起。 「五……五十岛…………」 「武?」 六望着武的脸。 「五十……岛……」 六轻轻掀开棉被,抓起武滚烫的手,用力握紧。 这是武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说话。 不久后,武昀眼睛缓缓睁开,六的晦暗表情上浮现了些许笑容。 「武!」 「……是六……吗?」 武眨了眨无神的眼睛,试图对准焦点。 他发现眼前的是六,吐了口安心的气。 「武,太好了,你醒了。」 六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说道。 「嗯……先别说这些,我……」 武醒来时,已经把可怕的梦境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他满心诧异地看着一脸悲伤地望着自己卧六。 六握着武的手,硬是掀起嘴角,挤出笑容。 「你已经睡了三天,你、你的伤势很严重……」 此时,泪水从她的眼睛滑落。 「六……?」 「对不起,嘿嘿,大概是我在等你醒来的时候喝了太多茶,从眼睛跑出来了。」 六连忙用手指拭去泪水,猛眨眼睛掩饰。 武不知道她为何哭泣,不禁感到不安。 他本想起身询问,却突然发现天花板是白色的。 他躺着环顾四周,这才明白自己身在病房之中。 这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五十岛!!」 武大叫,试图起身。 「冷静一点,你不能乱动!」 六连忙从武的上方压住他。 「月光那小子!!」 武无视于她,坐起身子。 瞬间,他的胸口一阵剧痛。 「唔……!我、我的身体……」 「你的肋骨碎裂,插进内脏了!而且全身到处骨折和挫伤,伤得很严重!」 六连珠炮似地叫道。 武放弃起身,缓缓地躺下来。 六也用手扶着他的背部,帮助他躺下。 两人四目相交,同时叹了口气。 六坐回椅子上,躺下的武发现眼角映出的白色绷带。 六的左臂是用绷带吊着的。 「六……你也受伤了。」 武说道,六微微一笑。 「我没事,只是擦伤而已。」 「可是……」 「我真的没事啦!你看,我元气十足!」 六举起双臂,上下挥动给武看,但她似乎忘了自己左臂受伤,痈得「咿!」了一声。 「哈哈!」 武忍不住笑了。 六嘟起嘴巴,随即也和武一样笑出声来。 「对了,六。」 武边笑边问: 「你怎么穿成这样?」 被他一问,六俯视自己的胸口。 她穿着纯白色的制服。 而且不是学校制服,而是这间医院的护士制服。 「唔……」 六瘪起嘴来,宛若辩解似地小声嘀咕: 「我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只好向这里的人借,她们给了我这个。没办法,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又不好意思一直穿着〈巫师气息〉的制服待在这里……而且不知道联盟什么时候会下召集令,我得先把衣服洗好,免得到时候没得穿……」 说到这儿,她抬眼瞥着武。 「我穿护士服,看起来很怪喔……?」 六歪着嘴问道。 「咦?不会啊……我……我觉得啦……」 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视线四处游移。 六的制服自得直可透光,短裙宛若在挑战勉强盖住内裤的最短长度一般。 或许这里的人是为了配合六的娇小身材,才给她s s尺寸的制服,但是她穿起来胸部却显得格外紧绷。 每当六微微歪头,头上的小护士帽便跟着摇晃,看来煞是可爱。 不过,这些话武当然不能说出口,只能面露苦笑。 「真是的!」 六不知道误会了什么,在胸前盘起双臂。 「我知道,我穿这种成熟的衣服看起来很不搭调。」 此时,六暗想:「如果是胡桃,穿起来应该很好看吧!」但是武当然不知道她的心思。 六按下了武枕边的护士铃,呼叫护士讨来。 「她们交代我你一醒来就要按铃,我差点忘了。」 说着,她吐了吐舌头。 护士立刻到来,治疗期间,六在走廊上等候。 武原先并不清楚自己的状态,等到护士说要替他换绷带,他脱下衣服一看,才大吃一惊。 他的全身都是瘀青和刀伤。 大多伤口都已经逐渐愈 合,但是手臂和胸口遗有道大大的刀伤,可能会留下痕迹。 今天医生似乎已经巡视过病房了,护士处置完毕后,便立刻离开了。 武发现刚才的护士和六所穿的制服胸口都绣着一样的布章,待走廊上等候的六一进来,他就立刻询问: 「这里是……〈卡美洛〉?」 布章上的纹章图案是代表〈卡美洛〉的十字交叉战棍。 刚才护士帮武把床头调高了,所以他得以轻松地坐起上半身。 六点了点头。 「对,这里是〈卡美洛大祭司〉日本分部中的医疗设施。」 就武所知,〈卡美洛〉是加盟c7的联盟之一,和〈巫师气息〉一样,是与〈引路人〉为敌的组织。 武不明白自己为何身在这里,但六坐回折叠椅之后,一直凝视着武,似乎在等武说明事情的经过。 她的眼睛正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因此武开口说道: 「我……去了学校一趟。」 他回溯记忆,从头娓娓道来。 六点了点头,附和武的话语。 由于六一直默默无语,武便把和胡桃一起回魔法学院拿孩子们的玩具,以及似乎受到〈引路人〉袭击之事说了出来。 之所以用似乎二字形容,是因为武并未亲眼看见〈引路人〉。 他看见的是〈赤龙〉的红色巨龙和倒在镜子走廊上的众多c7魔法师。 以及——月光。 武尽可能钜细靡遗地说明,六则是神色凝重地聆听。 说到月光带走胡桃时,她紧紧地咬住嘴唇。 说完事情的经过后,武又说道: 「我的记忆只到昏倒在镜子走廊上为止,你是从镜子走廊把我送来这里的吗?」 「不是靠我一个人,是〈卡美洛〉的人救了我们的。」 六回答。 现在轮到她说明了。 「找想,我应该是在你和月光打完不久之后抵达镜子走廊的。」 六先去了武等人前往避难的〈赤龙〉避难所一趟,而她在那儿看到了杀戮的痕迹。 闻书,武的脑中浮现了月光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或许月光和自己战斗之前,杀了避难所里的人。 ——避难期间,有些人也和我们聊过天,成了朋友,但是月光竟然把他们…… 一想到这里,武又是悔恨,又是愤怒,用力抓住被单。 月光虽然是自己的弟弟,但武完全不明白他为何干出这种事。 六继续说道: 「当时你已经昏倒了,瓦尔蕾特老师也在场……对了,那个人……是〈引路人〉。」 「咦?」 武再度惊讶地叫道。 然而,六垂着头,继续说道: 「她想带走你,所以我……必须和她战斗。」 武恍然大悟,望着六的左臂。 「所以你才受伤!?」 「嗯,她很厉害……要是〈卡美洛〉的人没来,我大概就被杀掉了。」 六的脸上浮现了恐惧之色,那是身历险境的人才有的眼神。 一想到六为了保护自己而拚命奋战,武很想紧紧抱住她。 然而,武不能这么做。 因为她才说到一半,不能打断她。 武知道六明明很累,却还是继续为他说明。 刚才的护士告诉武,六一直在身边照顾他,已经三天三夜没睡了。 现在仔细一看,六的眼睛下方清楚地浮现了黑眼圈,的确是一脸疲累。 ——为什么我直到护士说了才发现? 武上下打量着六。 六虽然疲惫不堪,但或许是为了掩饰疲色,说话时常露出微笑,音量保持适中,眼神充满了慈爱。 六的视线很温暖。 她的清澈声音听起来非常顺耳。 「你的伤势很严重,〈卡美洛〉的人说必须马上用治愈魔法替你治疗,就把你送到这里来了。」 她拣选词语,缓缓说道。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六。」 武由衷感谢,六微微一笑: 「不客气。」 此时,两人陷入沉默;武一直看着她,好一阵子无法移开视线。 武本来以为六也一样,但她随即移开视线,说道: 「对不起……」 「干么道歉?」 武问道。 「因为……我答应过你,要保护你,不让你遭受任何危险的……」 「你已经保护我啦!我快被带走时,是你救了我。」 六垂着头,喃喃说道: 「……可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差点死掉。」 坐在椅子上的她上半身倾向膝盖,向武低头道歉。 「对不起。」 她的声音在发抖。 「胡桃也是……如果我早一点赶到的话……」 「别哭嘛……」 武说道,六猛然抬起头来。 「嗯,我不哭!」 说归说,她的双眼已经满是泪水了。 「呃,可是你哭得很厉害耶!」 武加以指摘,六硬是将嘴往两边拉开,笑着断言: 「这、这是茶!」 面对她的虚张声势,武忍不住用手指抹了抹她的眼睛下方。 他用舌尖舔舐沾附在食指上的大滴泪珠。 「咸的茶?」武反问。 然而,六立刻红了脸,猛然起身,叫道: 「你、你居然舔了!!」 六惊慌失措,开始发抖。 见了她的表情,武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哈哈哈……好痛!!」 瞬间,胸口有道被棍棒打中般的痛楚窜过。 「活该!」 六单手叉腰,愤然说道。 鼓着脸颊的她已经不再哭丧着脸了。 ☆☆☆ 吃完了护士送来的睽违三天的餐点,武和六继续谈论刚才的话题。 武不希望遗漏这三天里发生的任何大小事。 只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就能得知胡桃的下落。 武询问六是否知道月光将胡桃带往何处。 但她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引路人〉的据点很多,现在还不知道胡桃在哪里。」 听了六的回答,武瞪着自己紧握的拳头。 胡桃被月光强行带走的画面模模糊糊地残留在武的记忆之中。 六一脸悲伤地仰望着武,说道: 「要救出胡桃并不简单。你也看过我为了救回我哥,费了多少力气吧?」 「嗯。」 武用沉重的声音回答。 「我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找到我哥的下落。我哥被带走之后,立刻被窜改记忆,派到崩坏世界作战,所以还有线索可找,可是胡桃……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置……」 六的疑问并未扫去武心中的阴霾。武断然说道: 「我猜是月光自作主张把人带走的,因为五十岛的魔法并不适合战斗。」 「是啊……」 六也垂头丧气。 她嘟起嘴来思考片刻,说道: 「那胡桃应该是在〈引路人〉的某个据点里没错。」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到她?」 武问道。 六暗自心惊。 她以为武知道徽章的事,但看样子他做乎一无所知。 徽章是月光或瓦尔蕾特故意留下的, 或是不小心掉落的?无论为何者,六可以确定武并不知情。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比如用魔法占卜……」 六装作毫不知情,如此回答。 「占卜?」 武诧异地皱起眉头。 六微微一笑,示意没问题。 「不是普通的占卜,是会应验的。回避魔法或生物魔法之中,有这类能力。」 此时,房门突然开启了。 「你们在聊什么?」 一面询问一面入内的并不是护士。 「妃学姊。」 六一脸惊讶地站起来,武也望向来者。 那是个发长及腰、双眼细长的美女。 她穿的衣服武没看过,似乎是某种制服。 给人大姊姊印象的她一看见武,便呵呵一笑。 她一微笑,就失去了成熟感,反倒像个爱恶作剧的少女。 「终于醒啦?」 说着,她走向武的病床。 来到六的身边,她就更显得修长;她比六整整高出一个头。 不过,她很苗条,所以感觉起来并不高大。 「啊,武,这位是……」 六正想介绍,但她制止了六,抢先说道: 「妃依那,〈卡美洛〉的魔女。」 「……魔女?」 武睁大眼睛反问,六对他说明: 「〈卡美洛〉的人不叫自己魔法师,而是自称魔女。」 「哦!」 依那对惊讶的武露出温柔的微笑。 「在昴魔法学院里,我比你高两个年级,是高等科四年级选拔班的。」 说到这儿,不知何故,她看着六说道: 「和相羽十是同班同学。」 闻言,六微微皱起眉头。 然而,依那只是笑咪咪地看着六,六只好不情不愿地说明: 「呃,是妃学姊在镜子走廊上救了我们的。打跑瓦尔蕾特老师的也是妃学姊。」 武惊讶尥看着依那。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 「不必客气。」 依那笑道: 「只可惜让瓦尔蕾特跑了。你们两个平安无事最重要,这也是为了十。」 听了最后那句话,六的眉头又抽动了。 「怎么了?六。」 武问道,六摇了摇头。 「没、没事,没什么。」 「……?」 武用疑惑的眼神仰望着六。 依那呵呵一笑。 「明天主治医师会来看诊,你好好静养吧!」 听了依那的话语,武皱起眉头。 「呃……我不能静养……」 「武?」 武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六对他投以困惑的视线。 「我得去找五十岛。」 武说道,六摇了摇头,彷佛在说他异想天开。 「你现在还不能去!」 「五十岛……?是谁?」 依那问道。 「我、我们的朋友,被〈引路人〉带走了。」 六说道,依那瞪大眼睛看着武。 武垂着头回答: 「不该说是〈引路人〉,该说是月光比较正确。」 他的声音冰冷且充满怒气。 依那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现在的你不能去。你的伤势很严重,就算死了也不足为奇;没有治愈魔法,你早就没命了。医生应该会叫你再静养一个礼拜。」 「要是等那么久,五十岛……」 武神色凝重地喃喃说道: 「一定会哭的。」 「…………」 六默默聆听武的话语。 胸口的锐利刺痛咸是因为担心胡桃?或是因为武的声音太过悲痛?六自己也不明白。 「那个叫月光的,是〈引路人〉的魔法师吧?」 依那问道,武点了点头。 「现在接近〈引路人〉是自杀行为。他们有如刚醒来的龙,精力旺盛,无隙可乘。你也不想被饥肠辘辘的巨龙一口吃掉吧?」 依那说道,用手指做出嘴巴的形状,一张一阖。 「对你来说,首要之务是把身体治好。还有,六!」 这回她的视线转到了六身上。 「唔?什么事?」 「他是你的男朋友,你要好好照顾他,顺便监视他。」 「他、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啦!」 六拚命摇头。 依那觉得好笑,微微一笑: 「呵呵,要是十看到了,他的伤势或许会变得更严重。」 「就说不是了嘛!」 妃依那完全不听六的全力否认,转过身去,背向两人。 「那我明天再来。」 说着,她挥了挥手,走出病房。 「真是的!」 六对着她的背影叫道,但她并未回头。 等到房里只剩自己和武两个人,六便小声嘀咕: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 「为什么?」 武问道。 「因为…………」 说到这儿,六似乎难以启齿,闭上嘴巴,但最后还是回答了。 「她是我哥的前女友……」 「咦!?」 「我说……她以前是我哥的……女朋友……」 「咦咦咦!!」 六回过头来,看见武瞪大双眼,不禁苦笑。 「不用这么惊讶吧!」 「我当然惊讶啊!那个人交过女朋友!?」 「……嗯。」 六一脸不快地点了点头。 「哦?他们两个还挺登对的。」 武忍不住如此说道,六横眉竖目地瞪着他。 「……不,也、也不至于啦……」 武觉得可怕,撇开脸喃喃说道。 「我去买饮料。」 六一脸不快地说道,没等武回答,便走向门口。 「慢走。」 武在床上说道,她和刚才的依那一样,微微地挥了挥手。 ☆☆☆ 深夜两点半。 武在病床上翻来覆去,一下子侧卧,一下子仰躺。 房里的大灯已经熄了,只剩枕边的小型灯泡亮着。 六盖着毛毯,睡在病床旁边的便宜折叠床上。 武要她回〈巫师气息〉,但她不放心武,所以留了下来。 本来,六是以昴魔法学院的枫叶宿舍为家,但现在宿舍不能住了,她只好移居到〈巫师气息〉总部。 武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身体感觉起来也和平时无异,又加上睡了三天三夜,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 武轻轻掀开棉被起身。 从六的位置传来了规律的鼻息声。 武下了床,赤脚走向六。 她像猫一样缩成一团,睡在折叠床上。 武替她把歪掉的毛毯盖好,找到放在床下的拖鞋之后,便提在手上,偷偷地走向门口。 其实他很想换套衣服,但若是打开铁柜,恐怕会吵醒六。 武穿着类似睡裙的白色病人袍,缓缓地拉开门。 他窥探明亮的走廊,确认四下无人。 来到走廊上,武穿上拖鞋,环顾四周,寻找盥洗室。 因为他认为盥洗室里一定有镜子。 虽然武根本不知道胡桃在哪里,但他不能坐以待毙。 只要回到学校的镜子走廊,或许 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是这么想的。 武迈开脚步,胸口有点疼痛。 他捣着胸口,快步走向盥洗室。 此时,鸦雀无声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道謦音。 「不行!」 那是道锐利的男声。 武一瞬间停下动作,望着自己的前方。 声音是从盥洗室方向传来的。 他战战兢兢地靠近。 盥洗室前有个兼作茶水间的长洗手台,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武靠近时,听见了说话声。 「他还需要静养。再说,如果现在带他去〈巫师气息〉,就算他还不能用魔法,司令部也会派他上战场,因为现在人力不足。」 武猛省过来,停下脚步。 那是相羽十的声音。 「你是〈卡美洛〉的人,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巫师气息〉因为四条学院长大败而陷入了混乱,上头的人居然在这种节骨眼上闹内哄。如果我带七濑回去,不知道他会被分派到哪里去。」 武得知他们是在谈论自己,便紧靠着走廊墙壁躲起来。 老实说,武完全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怎么了。 他也没问过六。 武这才发现自己来到这里以后,满脑子尽是胡桃。 他一醒来,只顾着担心被月光带走的胡桃,完全没想到其他事。 ——他们是在讨论以后怎么安置我吗? 另一个人是谁,武立刻明白了。 那道清澈响亮的声音他听过,正是之前来过病房的妃依那。 两人不知道武在场,继续讨论着以后该怎么办。 依那似乎希望十立刻把武带回〈巫师气息〉总部;〈卡美洛〉是专属于女性的魔法师联盟,就算是为了静养,让一个男人久留有违大祭司的旨意。 所谓的大祭司,就是〈卡美洛〉的领袖。 这点知识武还晓得。 十和依那的意见正好相反,他坚决反对将武带回〈巫师气息〉。 十一再强调带武前往〈巫师气息〉很危险。 接下来的数分钟,两人为了詨把武留在这里或是带往〈巫师气息〉而僵持不下。 武烦恼着该不该出面制止,但他终究只是杵在原地。 因为虽然是切身问题,但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出面之后能够提出什么具体意见。 除了救回胡桃以外,武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也毫无头绪。 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 月光是〈引路人〉,带走了胡桃,学校变得面目全非,而自己险些丧命。 在武胡思乱想之际,十和依那依然继续讨论着。 「好吧!」 依那的声音之中夹杂着失望之色。 「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向上头进言,让他多留一段时间。」 「拜托你了。」 十的沉重声音传来,武缓缓地离开墙边。 接着,他悄悄地走回病房。 听见十和依那如此认真地讨论自己的事,武对于自己想擅自前往学校的行为感到可耻。 他依然担心胡桃,但是现在的状况不允许他任性妄为。 这里是〈卡美洛〉,自己是伤患,而且是个走投无路的魔法师。 武踩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回到病房,房里仍旧一片昏暗。 他走向病床,瞥了睡在折叠床上的六一眼。 她依然缩着身子在睡觉。 突然,六翻了个身,脸向着武。 微微张开的嘴无意识地咕哝着,看起来像在笑,又像在吃东西,表情煞是奇怪。 武忍不住笑了。 六自然放松的模样,让武沉重的心情变得轻快了些。 武脱下拖鞋放回原位,以免被她发现,并爬上床躺了下来。 他仰望天花板,开始为今后做打算。 要救出胡桃,他必须增进自己的魔法才行。 再说,他不能老是让别人担心,什么事都要别人为自己设想。 他该了解的事堆积如山,无法独力解决的事多如牛毛。 不过,听见睡在一旁的六的鼻息声,武打从心底庆幸自己并不孤单。 ——起床以后,找六跟十商量看看吧! 目前他毫无作为,而接下来才是该采取行动的时候。 武闭上眼睛,这回他静静地沉入梦乡,直到六叫他起床吃早餐。 ☆☆☆ 「你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隔天早上,十前来探病;武在床上坐起上半身,回以微笑。 「十。嗯,我好多了。」 「是吗?哎,现在别勉强自己,好好休息。」 妃依那也跟着十走进来,武看见六又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苦瓜脸。 或许是因为听了六的一番话,看见十和依那在一起,武也觉得五味杂陈。 他们并未亲地四目相交,也没有并肩伫立。 依那盘着手臂站在门口,十则来到了床边。 六往十身边的折叠床坐下。 再加上武昨晚听见十和依那为了自己的事而争执,所以就算知道他们曾是情侣,也毫无真实感。 不过,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对魄力十足的俊男美女。 武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呃……」 「怎么了?」 十询问。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武说道,门口的依那反问: 「你说过要去救你的朋友,是为了这件事?」 「对,这也包含在内,或该说这就是目的……」 武仰望着十。 「我想拜托你像在学校晨练时那样,替我进行魔法特训。说来窝囊,我完全打不过我弟。要救回五十岛,或许得和月光再打一场;可是,现在的我赢不了。」 「……武。」 六喃喃说道。 闻言,十皱起眉头来。 「七濑,你的意思是以后要跟〈引路人〉战斗?还是只想学习足以救回五十岛的魔法技巧?」 十的问题是理所当然的。 〈巫师气息〉现在乱成一团,而十并没有义务教导未加入任何联盟的武魔法。 武早就猜到十会询问他的用意。 武坦白说道: 「老实说,我并不明白〈引路人〉和c7的战争具有什么意义,现在我依然觉得谁是谁非与我无关……不过,月光是我的弟弟,而五十岛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月光仗着〈引路人〉的势,利用魔法的力量,硬把五十岛留在身边,我就必须和他战斗。如果这等于和〈引路人〉开战,我也认了。」 「和〈引路人〉开战,必须赌上性命喔!」 十说道。 「无所谓。」 武断然回答,十身旁的六从折叠床站了起来。 她突然转身冲向门口,依那迅速闪开,只见她一路冲到走廊上,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六!」 武大吃一惊,打算追上去,然而—— 「别理她。」 十抓住武的肩膀制止他,并俯视他的脸。 「七濑,我直话直说。现在的〈巫师气息〉没有余力照顾你。」 话题还没结束。 武很担心六,但是和十的谈话也很重要,所以他选择留在原地。 武说道: 「可是,我的能力很稀有吧?不是〈巫师气息〉也不要紧,只要能增进我的魔法,我不挑联盟。」 「说什么蠢话! 」 十厉声斥责,武瞪大了眼睛。 「教你魔法的人必须是使用回避魔法的魔法师才行,这点是绝对的。再说,有些联盟说不定在背地里和〈引路人〉勾结。〈巫师气息〉认为c7中真的值得信任的只有〈卡美洛〉和〈月蚀〉,而〈卡美洛〉是只限女性加入的联盟,〈月蚀〉……」 「十!」 不知何故,门口的依那突然呼唤十,他便把话吞了下去。 十改口说道: 「……〈月蚀〉现在正和〈引路人〉激烈交战中,如果你大摇大摆跑去,受到的待遇铁定比〈巫师气息〉更糟。」 武垂下头。 「那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无处可去了……五十岛也不能就这样……」 「七濑,看着我。」 武低头瞪着自己的手,十再度说道: 「看着我!」 武抬起头来,回望十真挚的双眼。 「我在晨练时教了你很多东西吧?」 十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些,似乎是回想起和武一起进行晨练的过程。 「你的基本魔法进步了很多。接下来你必须学习的,是系统魔法。我心里有个人选。」 「咦?」 武大吃一惊。十皱起眉头,似乎不太想说,但他终究说了。 「那个人原本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但现在不属于任何联盟。我想,她应该可以教导你现在聂需要的知识。」 「那个人……真的肯教我吗?」 见了十的晦暗表情,武感到不安,如此反问。 十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过,我只想得出她这个人选。七濑阳子,原属〈巫师气息〉,同时也是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 武明白十为何眉头深锁了。 因为那正是武的母亲。 ☆☆☆ 两天后。 武和十、妃依那一起回到自己位于现存世界的家中。 之后,六被召回〈巫师气息〉总部,武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武知道六为何负气离去。 因为他公然宣称要和〈引路人〉战斗。 武说出了她最不期望的事。 六至今仍然认为是她害得武变成魔法师,她必须保护武,不希望武和战争扯上关系。 但是武却说要战斗。 所以她才冲出去。 武很想向六解释,请她谅解,但她现在不在,无可奈何。 再说,根据十所言,由于战场正从崩坏世界逐渐转移到现存世界,六隶属的〈巫师气息〉第七军战斗部队几乎全都在出任务,不知几时才能归来。 十自己也很忙碌,但还是拨空与依那一同陪武前来,想必是出于一片好心。 武还记得六以前曾说过,哥哥看起来冷淡,其实很温柔。 武是妹妹的朋友,又是一起进行晨练数个月的伙伴,所以十才陪他前来。 也因此,武接纳了十的建议,回到家中。 如果这个建议是出自于其他人,武不知道自己能否坦然接受。 武害怕见到母亲。 月光在家的时候,母亲总是对武视而不见。 现在回家,如果她又用那种不带感情的眼神注视我……武忍不住如此揣测。 然而,多亏了十和依那陪同,武能够尽可能地装出平静的模样。 时间是下午六点,离父亲回家的时间还早。 武走进客厅,十、依那和母亲阳子往沙袭坐下。这里明明是武的家,但武感觉起来却分外陌生。 他想不起自己在这个客厅里与别人围桌而坐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为什么找上我……!」 听完十的说明,阳子劈头就是这句话。 武垂着头坐在位子上。 进入客厅之后,他一直不敢正视母亲。 十代替不发一语的武说明一切。 然而,十才刚说明完毕,阳子便站起来大力否定。 「我已经不是魔法师了,凭什么要我做这种事!」 武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那似乎是种锐利的怒气及焦躁,武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已经是普通人了,不想和你们的世界扯上关系。」 阳子一口拒绝。 此时,和武一样保持沉默的妃依那开口了。 「这是大祭司要我转交给您的。」 她从托特包中拿出一封信,亲手交给阳子。 阳子拆开信封,拿出信纸,一看内文便立刻变了脸色。 她专心读信,沉默了片刻。 武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集中于书信上的母亲。 许久不见的母亲看起来似乎比以前苍老了些。 她拿着信纸的手指在颤抖。 不知何故,武觉得她似乎比想像中的更加脆弱。 以前,武觉得阳子是个可怕的巨大阴影;但是现在一看,她只是个娇小的女人,只要武用力一推就会受伤。 阳子读完了信,默默地折好信纸,拿出留在信封里的东西。 那是颗镶了红色方形车工宝石的银戒指。 「……我尽力而为。」 阳子说道。 接着,她把戒指套上自己的右手中指。 由于阳子说要先做点准备,武等人先行回到〈卡美洛〉。 十和依那一直在讨论阳子为何突然改变态度,武当然也是一头雾水。 根据依那所言,那封信是来自于〈卡美洛〉的领袖大祭司;有〈卡美洛〉最强魔女之誉的这名女性也是昔日的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 换句话说,她和阳子是老朋友,也是战友。 十和依那认为大祭司在信上写了某些游说之词,说服了阳子。 不过,比起这件事,今后的事更让武感到忧郁。 阳子点头答应,代表从今以后,武的魔法老师就是母亲了。 他和母亲已经有好几年几乎不曾交谈了。 如今还能像母子一样亲近吗?武感到万分不安。 第二章 回避魔法 avoidable magic 〈卡美洛〉日本分部建造于北海道阿寒湖附近的山中。 想当然耳,移动都是透过使用镜子的魔法,无论地点如何偏远都无妨。 分部是由四栋钢筋建筑物构成。 每栋都是四层楼高,总面积和昴魔法学院差不多。 分部里也有训练魔法用的设施,但武是男人,不得进入,所以他使用的是另一个训练室。 晚上,武仍睡在医疗设施的病房里,似乎也是因为〈卡美洛〉的魔女们不想让其他魔法师知道有男人四处乱晃之故;但是对武而言,这并不重要。 或许是因为鲜少有男人出现,每次走出病房,其他魔女总是不住地打量武;不过,过了一阵子之后,武也渐渐习惯了。 其中一个原因是分部里的魔女们已经记住了武,见了他不再大惊小怪。 对武面吾,有件事比周围的目光更令他牵挂,所以这些都只是芝麻绿豆大的问题。 「先让我看看你的『干劲』。」 母亲阳子一抵达〈卡美洛〉,便把武叫到训练室,如此说道。 训练室位于医疗设施对面的建筑物三楼,面积和学校的音乐室差不多,为了预防墙壁被破坏,设有结界屏障。 这个人类可以进出但魔法无法穿透的结界就像日光灯一样,可用墙壁上的开关开启或关闭,让武觉得很不可思议。 母亲连句招呼也没打,一见武进房间,就催他发动魔法;武觉得这样反而比较好。 来到这里之前,武一直烦咱见面之后要说什么。 他不想说好久不见、请多指教这类场面话,但是又不敢询问母亲改变主意协助他的理由。 母亲突然叫武施展防御魔法「干劲」,武暗自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站在房间中央,集中意识,同时发动三个基本魔法。 「『干劲』!」 武的眼睛立刻转为紫色,魔力粒子从身体喷发,覆盖全身。 然而,阳子见了,却皱起眉头来。 「完全不像样。这叫『干劲』?你在搞笑吗?」 阳子说道。 「这样根本是国王的新衣。」 母亲的说法让武大吃一惊。 她举起套在右手上的戒指,念起咒语: 「『干劲』!」 随即,阳子的脚边浮现了魔法阵,魔力粒子从她的身体喷发,宛若漩涡一般从头到脚替全身上了一层膜,连半分空隙也没有。 她的粒子颜色是和武同色系的紫色,但是比武淡了一点。 武瞪大了眼睛。 包覆阳子身体的「干劲」比武的厚多了,看起来也坚固多了。 阳子接着采取的行动证实了这件事。 她快步走向武,突然伸出手来,推了武的胸口一把。 「呜……!?」 武不过被推了一下,便感受到强烈的反作用力,整个人往后飞去。 他跌坐在一公尺远的后方,一脸惊愕地仰望阳子。 「看仔细。」 阳子说道。 「施展『干劲』,需要能够同时施展三个魔法的高段魔法技术,只要其中一个魔法不够完备,就会变成你刚才那种一点用处都没有的魔法。」 「我知道我的『干劲』不像样。」 武一面起身,一面加强语气说道。 阳子装模作样地耸了耸肩。 「哦?是吗?那你就该多加锻链基本魔法。」 阳子盘起手臂,带着刻薄的眼神说道;闻言,武感到忿忿不平。 「我想学的是回避魔法!」 然而,阳子却像是等着这句话似的,立刻反唇相斥: 「这句话正好证明你对战斗一无所知。」 「什么!?」 「所有的魔法都是以在施了『干劲』的状态之下使用为前提;一开始战斗,魔法师就会立刻施展『干劲』。要我教你这个在初步中的初步就失败的人回避魔法?你当我吃饱没事干啊?」 阳子的冷淡态度令武感到畏怯。 「……我、我……必须从月光手中救出五十岛……」 「无聊,」 阳子嗤之以鼻。 「什么!」 武怒目相视,阳子反而笑了。 「如果你是为了女人想变强,就别顾着乱咬人,拿出你的毅力来。」 被母亲冷嘲热讽,武虽然气愤,却乖乖闭上嘴巴,撇开了脸。 因为阳子说的道理他也懂。 不过,就算是实话,从母亲口中说出来,还是令他愤懑难平。 更何况这是这几年来,武头一次和她好好说上话。 但是母亲却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令武内心愤慨不己。 为了压抑不满,武撇开脸,沉默不语。 「我就猜到会这样,所以事先做了准备。」 阳子无视于他,继续说道: 「叫你施展『干劲』一整天,你应该办不到,所以今天就先用『防护』吧!用到明天早上见到我为止。睡觉的时候没办法,可以除外,但是睡觉以外的时间,无论是吃饭洗澡,都要维持施展『防护』的状态。」 「……」 「回答啊!」 阳子逼问闭口不语的武。 「……是。」 武不情不愿地回答。 「那就进行下一个步骤吧!你还在发什么呆?快用『防护』啊!」 阳子下令。 现在的武面对母亲傲慢的态度,毫无反驳的余地。 他解除「干劲」,这回改用防护魔法覆盖自己的身体。 「『防护』!」 薰衣草色的粒子随即覆盖武的身体。 虽然膜层比「干劲」薄,但是粒子相当均匀,没有空隙。 是接近完美的「防护」。 「好,接下来……」 说着,阳子走向武,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手臂的伤几乎痊愈了,所以并不痛,但是武的身子却震了一下。 「你、你干么!?」 「触诊。」 阳子用力抓住武的手臂之后,立刻揉捏他的左臂、右臂及腰间,连大腿和膝下都摸了一遍。 「手臂还可以,但是脚和腰部的肌肉太弱了。早晚增加合计三小时的肌力训练吧!训练表我已经做好了,你照着上面写的各做十轮。」 阳子从牛仔裤后袋取出一张纸递给武。 武接过纸张一看,不禁哑然无语。 上头写了十五种训练,甚至还附了图解。 「一轮二十次。」 「咦!?等、等一下……!」 武大吃一惊,正要反驳,阳子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没事。」 武垂下头来。 「你做过哪些系统魔法的训练?」 阳子询问,武将纸张塞进口袋中,切换思绪,回答问题。 武只在魔法学院的课堂上受过回避魔法的训练。 「呃……一氏老师……」 一说出名字,阳子便瞪大眼睛。 「一氏诚?哦,那孩子当上老师了啊!」 他们似乎认识。 武省略细节,只说明上课的内容。 「回避魔法课上过猜能力卡、捉迷藏,还有丢手帕之类的。」 「…………」 「妈?」 母亲突然沉默下来,武凝视着她,谁知阳子突然高举双手,大叫: 「又不是在玩游戏~~~~!!」 她的动作正是昭和年代 的人才看得懂的搞笑法——翻桌;武没看过,吓得往后仰。 「咦?」 「哈、哈……依他的个性,的确会干这种事。一点用处也没有……」 见阳子怒意毕露、气喘吁吁地抱怨,武困惑地眨了眨眼。 「呃、呃……」 阳子用锐利的视线瞪着武。 「听好了,武!回避魔法的能力差异性大,如果没有因材施教,根本起不了作用。」 武反问: 「那我上的课一点意义也没有罗?」 「……我没那么说……哎,也没错。」 武也认为阳子说的是事实,不禁叹了口气。 他所上的回避魔法课,应该就和小学生上的那种游戏性质的英语课差不多吧! 别说是实践了,连基础讲解也没有。 武太失所望,阳子说道: 「你有解除过吗?」 武点了点头。 「有。」 「让我看看。」 阳子说道,武摇了摇头。 「不行。」 「为什么?」 「我没有化身。月光把薄暮带走了。」 其实与其说是带走,不如说是抢走,比较贴切;但是对武而言,两者并没有不同。 薄暮不在这里。 阳子似乎是忘了,打了下手心。 「哦,对喔!这件事我听说过。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阳子跑到房间角落,又拿着一把细长的物体回来。 「来,用这个。」 她递出的东西,武也有印象。 「这是……」 「你的化身。」 严格说来,这并不是武的化身。 武驾轻就熟地拿起近两公尺长的布袋。 「这个……不是家里的竹刀吗?」 武皱起眉头,阳子满不在乎地说道: 「是啊!使用回避魔法的魔法师不挑化身,只要是武器,用什么都行。」 「…………」 就算是这样,也不用拿家里的竹刀来吧?武如此暗想,但阳子似乎是认真的。 「听说你适合用剑,我才拿这个来的。」 「谢谢。」 武姑且道谢。 武把袋子丢向房间角落,确认久违的竹刀触感。 他感受到的不是怀念,而是一种人事已非的感觉。 已经习惯真剑薄暮的手握起竹刀,感觉上格外轻盈。 「来,快解除吧!」 阳子说道。 武举起竹刀,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接着,他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将自己的魔力贯注于竹刀之中。 「『解除』!」 脚边浮现了一个大大的回避魔法阵,魔力粒子从身体喷发而出。 瞬间,武手中的竹刀从内侧迸袈了。 木片四处飞散,阳子往后退。 「这样啊,你是强魔力。下次我会拿把好一点的剑来,今天你就先拿那把凑合着用吧!」 阳子说道,武拿着严重剥落、惨不忍睹的竹刀,皱起眉头。 「好了,随便用个解除魔法给我看看吧!」 「咦?」 武惊讶地问道。 「咦什么咦?」 阳子询问,武反问: 「『直觉回避(洞察机先)』也有解除魔法吗?」 听了武的话语,阳子无奈地耸了耸肩。 「没办法啊!我一直都是使用薄暮。如果是『恶梦』,我就会用。」 武对阳子说明薄暮的特殊力量——将他人的魔法装填至枪剑中使用。 「这样啊!我懂了。」 阳子流露出啼笑皆非之色,面对武这个大外行,她无可奈何地开始说明。 「首先,你在解除之前使用的直觉回避魔法,叫做『洞察机先』:这是不必解除也能使用的魔法,可以预知数秒后发生的事。靠着这个魔法,能够闪避敌人的攻击。」 武点了点头。 「再来,『恶梦』不能算是你的魔法;只要持有薄暮,而且是回避魔法能力者,任何人都能使用这个魔法。除了这两个魔法之外,应该还有很多魔法是在你解除之后才能使用的。系统魔法是个人自行发展的魔法,前提是你肯努力了解自己的魔法。」 「我要怎么做才能学会其他魔法?」 武问道。 「你必须先了解回避魔法的本质。」 阳子说道。 「本质?」 「你真的一无所知耶!」 阳子用指背抵着下巴,思考片刻之后,又走向房间角落。 「我本来觉得还不到时候……你用这个吧!」 阳子从自己的包包中拿出一条黑布。 阳子靠近后,武仔细一看,那似乎是条领带。 「那是什么?」 武带着疑惑的眼神问道,阳子掀起嘴角,微微一笑。 「别问了,乖乖站好。」 说着,阳子把细长的布条放在武的眼睛上,手脚俐落地绕到脑后,绑了起来。 「我什么也看不见。」 武说道。 「当然啊!看得见就没意义了。」 阳子用布条牢牢地覆盖武的眼睛,确定不会掉落之后,才离开武。 武被用头巾般的布条绑住眼睛,视野当然是一片黑暗。 「这个……该不会……」 武嘥嘥说道,眼前传来阳子的声音。 「明天早上之前不准解下来。」 「……果然……」 她蒙住武的眼睛,目的是要强迫武长时间使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 「这、这太难了啦!」 武想拿下布条。 阳子立刻抓住武的手制止他。 「你想学魔法吧?」 「可是……这样我根本不能吃饭,连回不回得了房间都是个问题……」 面对武的不满,阳子冷淡地说道: 「你只要使用『洞察机先』就行了。」 「你是认真的?」 「当然啊!明天早上八点在这里见面。啊!记得要做肌力训练。」 阳子边说边迈开脚步。 「等、等一下……」 「重点只有一个,武。」 脚步声停了下来,阳子说道: 「了解回避魔法的本质——对你而言,这就是这次的课题。你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该做什么,我可以教你,但是你自己也得努力。要做不做,由你自己决定。」 阳子沉默下来,等待武的回答。 「我要做。」 武断然回答。 「答得好。那我就教你一件事。『直觉回避(洞察机先)』最需要的,是持久力和反射神经。」 接着,脚步声响起,这回阳子没有停步,直接走出训练室。 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之下被独自留在房中。 他大大地吐了口气。 比想像中的更能和母亲正常交谈,令他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虽然谈话内容尽是魔法,但是武已经心满意足了。 母亲畏期间忽视他,如今能够正眼相看并交谈,已经是种惊人的进步了。 武知道母亲是不情不愿地陪自己特训。 但是武发现即使如此,自己仍然感到开心;他蹲了下来,又吐了口大大的气。 ——……明天我要更加努力。 然后再多和妈说一点话——武打起 干劲,站了起来,一面为了漆黑的视野而苦笑,一面缓缓地迈开脚步。 ☆☆☆ 隔天早上,武踩着沉重的脚步,摇摇晃晃地走进训练室;先到一步的阳子说道: 「看起来还不错嘛!」 听了她乐不可支的语气,蒙着眼的武反驳: 「别开玩笑了。我跌得浑身是伤,肌肉又酸又痛,根本糟透了。」 两人道别之后,武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他上下楼梯时特别小心,却常在起伏不大的地面上跌倒—云餐厅吃饭,总会听见〈卡美洛〉的魔女们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小心弄掉了套餐餐盘,一顿饭就此泡汤,也是让他痛苦的因素之一。 非但如此,走没几步路,他就会跌倒或撞上墙角,害得他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房间。 由于看不见时钟,他起得太早,身体打一大早就疲软无力。 护士前来充当他寝室的病房时,他曾经说明过;但是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这个不该出现在〈卡美洛〉的男人想必显得更加怪异了。 阳子完全无视武的诸多辛劳,问道: 「好了,你掌握回避魔法的本质了吗?」 「…………」 说来不甘心,武虽然跌得浑身是伤,却几乎没用到「直觉回避(洞察机先)」。 面对袭来的危险,他能够自然反应;但是自己去撞墙的时候,却是毫无防备。 不过,多亏了昨天依言施展的「防护」,他身上的瘀青只有三、四个。 「是吗?没办法,今天破例让你看看我的魔法吧!」 阳子的声音靠近了。 蒙住眼睛的布条被拿下,武觉得刺眼,连忙闭上眼睛。 他眨了几次眼,看见阳子站在自己的两公尺前。 她再度靠近,将手上两把长剑的其中一把递给武。 两把剑都已经出鞘了。 「这是……」 「你今天的化身。竹刀会坏,所以从今天起改用剑。这是跟〈卡美洛〉借来的,别弄坏了。」 阳子边说边和武拉开距离,举起剑来,发动魔法。 「『解除』!」 一个闪闪发亮的大魔法阵出现于阳子脚下。 武呆呆地看着那道淡紫色光芒,阳子突然叫道: 「把剑举起来,我要出招了!」 「咦?等等……!?你是认真的吗?」 武慌忙举剑,错愕地往后退。 「剑尖我已经磨平了,就算刺中也不会受伤的。」 说着,阳子冲向前来。 你不是说要让我看你的魔法吗?武一面暗想,一面应付眼前挥落的剑。 他与阳子正面交锋,试图用自己的剑将阳子的剑推回去。 一道尖锐的金属声响起,沉重的麻痹感窜过手上。 「……唔……!」 阳子的剑一与武的剑相撞便立刻分开,转为横砍。 然而,武的眼睛已经变成紫色了。 「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发动了。 武还没看见,就知道剑尖会从左腰扫上来。 所以武也向左方挥剑。 他的动作比平时更加缓慢。 武对自己施展的「防护」仍在持续作用中,但阳子却是毫无防备。 她并未施展「干劲」。 武不敢全力攻击母亲——即使剑尖已经磨平了也一样。 两把剑在武的左侧互相撞击。 武并不打算主动攻击,只想用「直觉回避」预测下一个攻击。 他没料到这会延缓魔法发动的速度。 当他回过神来,阳子已经改成单手持剑了。 「太嫩了!!」 声音从正面传来的瞬间,武看见朝着自己右盾扬起的手掌。 「『弹打』!」 这是基本的打击魔法,但武的身体却被整个震开,狠狠撞上背后的墙壁,跌落在地。 「武,你最近是不是没在练剑啊?」 阳子无情地说道。 由于背部剧烈撞击,武一时喘不过气来,坐在原地连咳了好几声。 「刚才那招太奸诈了吧……」 他勉强开口说道。 「一点也不奸诈。」 阳子泰然自若。 「明白什么了吗?」 她询问武。 然而,武缓缓地摇了摇头。 阳子叹了口气。 「站起来。」 阳子说道,武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得做这种事。 但是,一听见阳子将剑尖指向他后说出的那句话,武的「直觉回避(洞察机先)」便做出了反应。 他感应到了危险。 「我要出招了。」 瞬间,武全身毛发倒竖。 「『吉亚斯』!」 阳子念诵咒语,她的剑尖散发着淡紫色光芒。 「唔!!」 武呻吟了一声。 他的全身就像化为石头一样,突然动弹不得。 「什、什么……!?」 嘴唇还能微微动作,但是手脚宛如结冻,动也动不了。 「身、身体……」 「动不了,对吧?」 阳子用剑尖指着武说道。 武试着活动身体,可是试了好几次,还是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 武感到恐惧,看着阳子。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想什么、做了什么。 ——……该不会………… 武不愿这么想,但他却忍不住想了。 如果阳子仍为了月光的事憎恨自己,现在可说是要杀要刚悉听尊便了。 阳子将视线从武充满恐惧的眼睛移开。 「我的回避魔法是『支配回避』。」 阳子转向一旁,说道。 「支配……!?」 武勉强还能说话,如此反问。 「对,我能够支配魔法触及的对手。」 阳子点了点头,慢慢地看着武。 「现在的你就像被蛇瞪着的青蛙,吓得全身无法动弹。」 阳子缓缓地走向武。 武不知道她要对自己做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身体从属』!」 剑尖再度闪耀光芒,阳子的魔注缠续并覆盖了武。 武被施了带有从属意义的魔法,但他并未感觉到自己有任何变化。 「现在你的身体完全被我支配了。」 阳子把剑从武的手中拿走,放在脚边。 接着,她连笑也没笑一下,剑尖依然对着武,说道: 「好,『举手』!」 武的双臂宛如机械一般,猛然高举。 倏然举起的手臂几乎贴在双耳上,违反了武的意志。 并不是武要它动的。 「『放下』!」 这回手臂随着阳子的声音迅速放下。 「再来再来,『举手』!」 双臂又立刻举起。 「……住手……」 武呻吟似地说道,阳子露出了笑容。 她对着高举手臂的武说道; 「我也能够支配并从属精神,不过我不对你这么做,因为这么做会带给你极度的痛苦。」 「…………」 「只要能够支配肉体与精神,任何魔法师都任我摆布。」 武毛骨悚然。 换句话说,阳子是能够支配他人的魔法 师。 武的双臂被强制举起,带着恐惧的眼神看着她。 「……这也是……回避……魔法?」 「没错。」 阳子点头说道。 「你明白回避魔法的本质了吗?」 武只感到畏惧。 「不明白。」 他据实以告,阳子露出困扰的笑容。 「『解放』!」 她念诵解放咒语,解除了对武施展的魔法。 手臂轻轻放下,武终于得以逃离全身被束缚的感觉。 然而,他的呼吸因为恐惧而变得急促;他吐了口气。 「这已经是最好的提示了。」 阳子望着调整呼吸的武,不久后,她从口袋中拿出黑布。 「你还是再蒙一阵子眼比较好。」 「不会吧……」 阳子不允许武反驳,又像昨天那样用布条蒙住武的眼睛。 ☆☆☆ 当天傍晚,武来到位于医疗设施一楼的餐厅。 这三天来,他三餐都在这里吃。 之前他是在病房里吃病人餐,不过伤势顺利复原,也没有饮食限制,所以他便改到一般餐厅吃饭。 然而,继昨天之后,武又把晚餐的b套餐——今天的主菜应该是烤鲭鱼——弄得乱七八糟了。 「武、武……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武手拿着筷子,转过脸回答: 「蒙眼。」 「这……我看了也知道……」 困惑的声音是六的。 她为何感到困惑,武也明白。 因为他的模样实在是惨不忍睹。 在这种状态之下进食非常困难,武也知道自己的吃相八成比婴儿更难看。 溅出来的味噌汤弄湿了衣服,白饭从打翻的碗中掉出来,和炖菜混在一块,鲭鱼骨刺入口中,痛得要命,总之是糟糕透顶。 武皱着眉头说道: 「是我妈交代我这么做的。」 六一脸诧异地哦了一声,在武的身旁坐了下来。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六从旁问道,武也耸了耸肩。 「不知道。我真的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武的筷子伸向放在桌上的餐盘前方,试图去戳应该是在那个位置的炖菜。 不过,完全没有触感。 在旁边观看的六呵呵笑了起来。 六牵起武的手,帮他把筷子栘动到炖菜上方,说道: 「我想一定对你有什么帮助。」 然而,武却反驳: 「是吗?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在骗我。」 「怎么会呢……」 六说道,武恨恨地否定。 「你完全不了解我妈,才会这么说。」 话刚说完,武便自知失言,但为时已晚。 身旁的六沉默下来,武连忙道歉。 「……对、对不起,呃……」 武放下筷子,转向六,但他蒙着眼,不知道六现在是什么表情。 六用沮丧的声音回答: 「不,没关系,我的确不了解妈妈是什么。我出生不久就没了妈妈,再说,每个人的家人都不一样。」 六出生不久后,母亲就过世了。 武居然忘了这件事,还发这种无聊的牢骚,他恨不得揍自己一顿。 武想再道一次歉,六却先一步说道: 「不过,毕竟是家人……你还是相信你妈吧!」 六拍了拍武的手,宛若在劝解他似的。 「……嗯。谢谢你,六。」 武静静地点头。 「哎呀,别道谢嘛!很少有人向我倾诉自己的烦恼,所以我说不出什么了不起的大道理。」 说到这儿,两人都沉默下来,武这才发现六是主动接近自己的。 这是武自从六突然冲出病房以来,第一次和她说话。 自从武宣称为了救回胡桃,不惜与〈引路人〉搏命一战以来—— 「呃……上次的事……」 武一开口,六似乎就明白是哪件事了,声音也跟着变小。 「……嗯。」 「你会反对也是当然的。你一直想保护我,我却说那种任性的话。」 接着,沉默又持续了片刻,武思索着该怎么说比较好。 「我不能对五十岛见死不教。我和她从小就认识了,而且月光是我的弟弟……」 武觉得自己好像在找藉口,不禁一时语塞。 六代替他说下去。 「我懂,我也担心胡桃。那时候我突然冲出去……对不起。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气的是我自己。而且,我觉得有点挫折;到头来,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我明明不想把你拖下水,却无法阻止事情发生。我对自己的没用感到很绝望。」 「……你不用这么想,是我自己一意孤行。」 「可是!」 六语气强烈地打断了武。 「我一直以为我有能力解决,负得起责任,负得起害你碰上这种事的责任。或许我这么想是过于自负,但我真的以为我可以保护你,也不想想自己根本没保护过任何人……」 即使看不见,武也感觉得出六的声音深深地沉了下来。 感觉得出她很伤心。 「六……你已经够保护我了。」 嘿嘿!六轻轻笑了几声,但声音听起来很落寞。 「谢谢你,武。」 武摇了摇头。 「是真的,我一直受到你的保护。如果没有你,我早就被〈引路人〉带走,或是死在他们手上了。再说,你也保护了十啊!因为你当初拚死拯救哥哥,现在十才能回到你身边。」 六沉默不语,武又继续说道: 「不过,别光顾着保护别人,偶尔被人保护也不坏啊!像我老是被人保护,这次轮到我保护五十岛了。还有你……」 说到这儿,武轻轻地笑了。 「虽然我没你强,但是我希望以后也有能力保护你。」 闻言,六也呵呵笑了起来。 「那你要多多特训才行。」 「这种特训啊……」 武自虐地说道,六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的确,你的脸变得好脏。」 武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也是为了培养保护你的能力,没办法。」 六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哈哈哈地放声大笑起来。 「不可以掉得满桌都是喔!」 武感觉到六边说边用手帕之类的布巾擦拭他的脸,不禁皱起脸来。 「干么啊……反正我的脸就是很脏啦!你要笑就尽量笑吧!」 武皱着眉头反驳。 「呵呵呵,对下起、对不起……不过,你实在……呵呵,呵呵呵呵呵!」 六拚命忍笑,但还是忍不住。 「要我喂你吃吗?」 「不必!」 武不满地撇开脸。 「真是的,你自己穿护士服的时候还不是觉得很丢脸?」 武嘀咕着,这回轮到六慌忙反驳。 「啊,你快把那件事忘了!今天我穿的不是护士服,你摸摸看就知道。」 六抓住武的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今天穿的是〈巫师气息〉的衣服。」 听六这么说,武便动手确认起来了。 〈巫师气息〉的军服和款式简单的护士服不一样,设计得极为复杂,武根本不知道哪个部位是什么样子。 虽然武以前也看过几次,但是他没有仔细研究过;而且,六穿的女用军服和十的男用军服似乎有些差异。 「设计得真特别,这是怎么做的啊?这里……还有这里……」 武动手触摸布料重叠的部分。 当他的手在下方摸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体时,六突然小小地叫了一声。 「呀!」 「怎、怎么了!?」 「没有,没、没什么么么。」 「什么么?么?」 六的言行举止变得怪怪的。 武放开手,六拍了拍衣服,似乎是在整理衣服。 「没、没事啦!」 她虽然这么说,声音却有点飘浮。 「我是不是摸到什么不该摸的……」 「好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嗯,就这么办!」 六故意大声说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六、六?」 六连珠炮似地对担心她是否真的没事的武说道: 「如、如果你不吃了,我替你把餐盘放回去。」 「谢……谢?」 武回答,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他忍不住歪了歪头。 「怎么了?」 六询问。 「不……」 武加以否定,六喃喃说了句「真奇怪」后,便起身去将餐盘放回厨房前的柜台上。 然而,怪异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武惴惴不安地坐在位子上。 ——我刚才……好像看见了什么…… 他蒙着眼,照理说应该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却觉得刚才有一瞬间似乎看见了一阵白烟。 正当武思索着那是什么之时,六回来了。 「走吧!武,我陪你一起回房间。」 此时,六惊讶地说道: 「怎、怎么了?你流了好多汗耶!」 「我觉得……怪怪的……」 武喃喃说道。 一瞬间,一阵锐利的痛楚窜过脑袋,武皱起眉头。 ——「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的前兆? 武使用「洞察机先」时,几乎都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之下看见数秒后发生的事,但是偶尔会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这种状况多半都是出现在几分钟后会发生危险的时候。 「等一下!」 武说道,六从他的声音之中感受到了急迫性,停下动作。 武为了发动「洞察机先」,紧系地闭上嘴巴,集中精神。 突然,他看见蒙住并闭上的眼睛前有大量的白色烟雾冒出。 但是他只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连续发动魔法,或许可以看见之后发生的事。 武又试了一次。 白色烟雾在眼前喷发。 接着,他听见许多人的喊叫声。 「……咦!?」 武忍不住发出声音,身旁的六困惑地问道: 「武?」 武突然站了起来。 接着,他在蒙眼的状态之下大声叫道: 「大家快趴下!!」 「武、武,怎么了?」 身旁传来六不安询问的声音,但武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向了她。 「来不及了!!」 「怎么——」 六的声音中断了。 下一瞬间,剧烈的震波隔着柜台从餐厅厨房袭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爆炸声接连响起,武伏在大声尖叫的六身上,发动了防御魔法。 「『干劲』!」 他压低身子躲在下方,桌椅全被吹开,往后方飞去。 武听见好几个人及时发动「干劲」的声音,可是他不知道大家是否全都平安无事。 「武……你、你没事吧?」 六在怀中抬起头来询问。 「嗯,我没事。你呢?」 「有你护着,我没事。」 武从六的身上退开,站了起来。 「洞察机先」仍处于发动状态,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危险的徵兆了。 「怎么回事?〈引路人〉来袭了吗?」 六也起身环顾四周。 然而,视野被满布餐厅的白烟遮住了。 「先离开这里吧!」 六拉着武的手臂,离开了餐厅。 一楼的餐厅正好位于建筑物间的宽敞道路的正面,有些逃出来的人疲软无力地坐在路上。 其他建筑物里的人听见声响,也纷纷赶来一探究竟。 烟雾流窜到外头,周围的喧闹声从紧张性质转为看热闹性质,武明白这并非t引路人)的袭击,而是意外。 然而,武仍然全身僵硬,精神紧绷。 「你不要紧吧?武。」 六担心地问道。 「嗯,不要紧。」 武回答,六的眼神充满怀疑。 虽然武蒙着眼看不见,但不知何故,他感觉得出来。 「啊,六,危险!」 武突然抓住六的手臂,将她拉向自己。 随即,一群护士为了进行急救,从六的身后疾奔而去。 如果武没拉六一把,她们应该会撞上六。 「武,你看得见?」 六转头望着离去的护士,惊讶地问道。 「不,我看不见。」 六转向武,只见紫色的魔力粒子从武的身体微微溢出。 「武,你还在发动『洞察机先』,应该不是失控吧?」 「嗯,是我刻意发动的。可是……好累。」 武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当然啊!」 六说道。 「这比连续施展基本魔法还要困难多了。」 「咦?什么意思?」 武反问。 「呃,不解除就能使用的系统魔法,消耗的魔力比基本魔法多。如果要连续使用系统魔法五分钟以上,通常都会先进行『解除』。」 「难怪我觉得头好痛。」 武说道,六要他立刻停止使用「洞察机先」。 魔力粒子不再从武身上溢出,六松了口气。 「那我从前一直没『解除』就连续使用『洞察机先』,消耗了很多魔力?」 「嗯,应该是。如果『解除』以后再用,就算长时间使用,消耗的魔力应该也不多。」 此时,武发现了一件事。 ——以前我都是到了真正面临危险时,才无意识地发动「洞察机先」;如果我先「解除」再使用,载许能把这个魔法用在预知危险以外的用途上? 之后,武和六一起回到楼上的病房;他们在护士站前遇到了认识的护士,经由她们的口中得知是厨房里的某个魔女做菜时使用魔法点火,却不慎引爆瓦斯,才造成爆炸的。 幸好只有几个人受到轻伤,大家都松了口气。 「这种时候会用魔法,要保护自己就方便多了。」 回到病房后,武如此说道,六也露出了满面笑容。 「是啊!不过,多亏你出声警告大家,很多人才能在那一瞬间及时发动『干劲』。」 武也觉得开心,和六一起嘿嘿笑了起来。 看不见六的笑容,真是遗憾——武如此暗想。 ☆☆☆ 和阳子一起展开训练的第三天。 武用黑布蒙着眼,来到了训练室。 昨天他像个烂醉的醉汉一样东倒西歪,但今天却站得直挺挺的。 「氛围整个不一 样了,你明白什么了吗?」 先到训练室一步的阳子连招呼也没打一声,便如此间道。 「我不太有把握……」 武含糊地回答。 「说说看。」阳子催促他。 武走向阳子所在的房间中央,一面思考,一面说道: 「我一直以为回避魔法是辅助性质的魔法,其实它也是攻击魔法,因为其中也有像妈用的『吉亚斯』这种魔法。我知道的回避魔法,有狼神的『迂回回避(匿踪云雾)』和一氏老师的『读心回避(心眼)』;我还听说过有人能够占卜。这些魔法都有一个共通点。」 听了武胸有成竹的话语,阳子眯起眼睛来。 「什么共通点?」 武明确地回答她的问题。 「就是『恶梦』。『恶梦』虽然是梦,却是种预知;要闪避对手的攻击,就要先知道对手施展什么招数,而回避魔法能够达到这个效果。换句话说,所有的回避魔法都是预知未来的魔法。」 阳子沉默片刻,似乎在审查这个答案。 接着,她凝视蒙着眼的武,说道: 「50%正确,20%不正确,剩下的30%是更深入探讨你的看法之后导出的答案。不过,算你及格。」 武小声地叹了口阳子听不见的气。 「武,剩下的就是……」 阳子说道: 「回避魔法能够让我们比其他人先一步看到未来,但是我们和神速魔法的魔法师不同,不能快速行动,也不能像黑暗魔法的魔法师那样将人关进坚固的结界里,更不能像破坏魔法的魔法师那样使用强力的攻击魔法,或像生物魔法的魔法师那样使用各式各样的魔法。我们的强项只有一个。」 武吞了口口水。 他终于能够知道回避魔法的本质是什么了。 阳子靠近几步,来到彼此的手可以相触的距离,抬头望着儿子,平静地说道: 「就是能够改变未来。换句话说,无论面对任何对手,我们都能先发制人。」 阳子对着比自己略高的武继续说道: 「其他系统的魔法师做不到这一点。他们只能被时光的洪流冲走,但我们不一样。」 武紧张地聆听着,以免遗漏任何字句。 「黑暗魔法的魔法师可以操纵空间,有时甚至能够切割时间,但是他们所能触及的只有现在。唯有回避魔法的魔法师,才能干涉未来。」 阳子看着武,不知他是否理解了。 现在无法理解也无妨,只要日后明白就好。 不过,阳子觉得告知武的机会只在这一瞬间。 阳子看着武垂下的手。 握着剑柄的手指和阳子所知的儿子手指不同。 那不是小巧柔软的小孩指头,而是骨节分明又硬邦邦的手指。 面对蒙眼的武,阳子痛切感受到自己已经许久不曾正视儿子了。 犹如一个陌生青年站在眼前的感觉,让阳子忍不住萌生惧意,往后退了一步。 她撇开视线,继续说明。 「你所使用的『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在回避魔法当中,更是专攻预知未来的能力。」 听阳子这么说,武开口问道: 「可是,狼神的『迂回回避(匿踪云雾)』呢?那和预知没关系吧!还有你的『支配回避(吉亚斯)。也是。」 阳子摇了摇头。 「不,只是看起来无关而已。我没看过『迂回回避』,不过就我的推测,如果那是种能在魔法击中之前将它反弹的能力,那应该和你的『直觉回避』差不多,是在魔法击中之前进行预测,并在无意识间施展强力的护盾魔法,将对手的魔法弹回去。」 武唔了一声。 「而我的『支配回避』是以先发制人为目的的魔法。无论哪种系统,都无法闪避我的『吉亚斯』。」 「……这……」 武大吃一惊,正要追问,阳子抢先说道: 「当然,要支配对手,必须遵守几个阶段的制约。我等于是个已死的魔法师,所以才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 武对于这句话有着沉重的解读。 『等于是个已死的魔法师』,代表阳子已经不是魔法师了。 阳子能够使用魔法,是靠着〈卡美洛〉的领袖大祭司借给她的戒指;一旦归还戒指,她又会恢复为普通的人类。 武曾听说戒指能够暂时赋予从魔法师变为普通人的人类魔力,使其可以使用魔法。 然而,武不知道。 戒指赋予的魔力是与生命力等价交换得来的。 阳子从大祭司的信中看见这段文字时,认为只要能够帮助武在所不惜,便决定使用戒指。 过去,阳子长期对武不闻不问。 那是因为从前她透过「恶梦」得知了武的未来,但现在她认为自己当时误解了预知的未来。 「恶梦」能够预测绝对的未来,但那是透过模棱两可的梦境显示,能否正确判别全赖各人的解读能力。 过去她以为自己预知的未来是武的,但现在她认为那其实是弟弟月光的。 因此,阳子对武的看法在这几个月间有了剧烈的改变。 她很后悔自己从前对武那么冷淡。 所以她才接受了训练武的请求,也决定使用戒指。 使用大祭司借她的戒指,越是发动魔法,就越是缩减寿命。 事实上,阳子昨天在武的面前发动「吉亚斯」之后,还没回到家便昏倒了,被送进了医疗设施。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大祭司和妃依那,而阳子不希望再让任何人知道了。 尤其是武—— 阳子慢慢地解说,好让武容易听懂。 「发动『吉亚斯』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让对手接触我的魔法粒子,就算只有一颖也行。我发动『干劲』时,或是使用『飘浮』。『火花』这类连攻击魔法都不是的简单基本魔法也行,总之只要让对手接触到少量的魔法粒子,就算达成条件。然后,我再施展下一个魔法束缚对手的肉体,接着再束缚对手的心。只要成功束缚肉体与心,任何对手都会变成任我操纵的人偶。」 武满心畏惧地抿起了嘴。 昨天他才亲身体验过这个魔法。 「不过,支配也有条件;一次只能支配一个人,解除支配以后,要再度支配同一个人,必须先另行支配五个人才行。虽然我是强魔力,但是每支配一个人,都会大量消耗我的魔力,所以一天顶多只能支配两个人。」 「原来有这么多条件啊!」 武感叹地说道。 「是啊!虽然条件因人而异,在特定条件下发动魔法的魔法师不少,尤其以黑暗魔法、幻术魔法和生物魔法居多。」 「我的魔法也有这类制约吗?」 武问道,阳子微微地笑了。 「那要靠你自己找出来。」 武点了点头。 阳子要他拿下蒙眼布。 武拿下布条,觉得刺眼,连眨了好几次眼睛。 「……原来如此,我渐渐明白了。」 看着武一板一眼地把布折好,阳子突然想到武这种性格和自己一点也不像。 武比较像丈夫,而月光比较像她。 她怀念起现存世界的丈夫来了。 阳子收拾心绪,稍微放大了音量。 「很好,那接下来就是必杀魔法了。」 「必杀魔法!?」 武反问。 「没错。『洞察机先』并不是解除魔法吧?你必须学会更实用的高段魔法。」 「啊,说到这个……」 武突然灵光一闪,说道。 「怎么了?」 阳子询问,武微微一笑。 「其实我有想到一个点子。」 「给我看看。」 阳子催促道。 武往后退了几步,和阳子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将手上的剑举到面前。 「『解除』!」 瞬间,暗紫色的魔力粒子喷发而出,武的脚边浮现了一个大大的回避魔法阵。 长剑无法承受魔力流入的冲击,护手部位发出了龟裂声。 然而,武只是举着剑,一动也不动。 阳子发现魔法阵居然延伸到自己的脚边来,便往后退了几步。 接着,她抬起眼来看武,不由得大吃一惊。 「武……?」 武的眼睛和平时一样,变成了紫色;但是张开的眼眸中不仅浮现了清晰的回避魔法阵,那个魔法阵还在旋转。 阳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好阻止他。 正在发动魔法的武没有移动半步,只是茫然地杵在原地。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三、四十秒。 眼中浮现的魔法阵停止旋转,武眨了眨眼睛。 当他放下剑时,脚边的魔法阵也消失了。 「你看见了什么?」 阳子询问,不知何故,武支支吾吾的。 「……呃……几分钟以后的事……」 阳子察觉这个魔法应该是「洞察机先」的进化型。 「还不赖,不过建构魔法花费太多时间了。」 「我知道。」 武一脸厌烦地说道。 「有个办法可以缩短时间。」 阳子说道,武的脸整个亮了起来。 「真的!?」 「对,念咒。只要使用咒语就行了。」 听了阳子的话语,武点了点头。 「嗯,我看过……咒语是自己编的吗?」 「也有人自己编,不过大多魔法师都是解读魔法阵之后再制作咒语的。」 武诧异地歪了歪头,阳子继续说道: 「发动魔法的时候,不是会出现魔法阵吗?魔法阵外侧和内侧的文字就代表魔法的结构。比如说——」 说到这儿,阳子的手掌转向地板。 「——『飘浮』!」 阳子发动魔法,身体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你看。」 浮空的阳子以趴睡的姿势躺了下来,指着出现在自己身体下方的魔法阵。 「这里有写文字,对吧?」 武顺着阳子的指尖望去。 「对,可是我看不懂。这是什么语言?不是英文……」 武表示自己看不出环绕魔法阵的是哪国文字,阳子笑着回答: 「是混合语言。」 「咦!?」 「每个人用的语言不一样,要看使用魔法的那个人起源于哪里。我的文字参杂了希伯来文、拉丁文、罗马文、俄文和日文。不过,你和我的文字应该是大同小异。」 武皱着眉头,直瞪着魔法阵。 「……这个是可以解读的?」 「你最好丢掉解读的概念。这要用感觉的,你用手摸摸我的魔法阵的文字部分。」 武依照阳子所言,战战兢兢地伸出了手。 一靠近魔法阵,阳子的淡紫色魔力粒子便缠绕了武的指尖和手。 就像把手伸到刚泡好的红茶上方,感觉起来和热气差不多。 「有点热热的。」 武说道。阳子躺在空中,对武下指令。 「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武闭上眼睛,手依然放在魔法阵上。 「你看见了什么?」 在阳子的询问之下,武沉吟了一会儿。 「云……和鸟……?」 武勉强回答。 「呵呵,没错。『飘浮』是用简单的文字接续而成的。你继续把手放在上头,听我念咒。」 阳子的手向着魔法阵,循着文字缓缓移动。 「『我是云,我是小鸟的羽毛,被吹往高空。』」 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于魔法阵文字之上的武一面聆听,一面点头。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写的。」 「我没说错吧?」 然而,阳子的声音突然变远了,武忍不住睁开眼睛。 「哇!等等,妈!」 仔细一看,阳子的身体不知在几时之间浮到了天花板附近。 「我这就下去。」 阳子解除魔法,缓缓落下。 「咒语强化了魔法的效力。」 「是啊!」 面对终于踏上地板的阳子,武一面苦笑,一面说道: 「换句话说,只要像刚才那样念咒,就能以更快的速度施展更强的魔法?」 「没错。」 阳子露出「答得好」的表情,微微一笑。 接下来的一小时,武和阳子一起练习解读魔法阵,中途又做了一次肌力训练。 阳子吩咐他每天训练,至今不过三天而已,腿部内侧已经变硬了。 腹肌两侧也变得结实了点,显而易见的变化让武进行肌力训练时不再那么不情不愿了。 「上午的训练就到这里为止吧!」 武一直在练习解读魔法阵,把时间都忘了;经阳子这么一说,他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大叫。 平时,他都是在位于医疗设施一楼的餐厅吃午餐。 不过,餐厅因为昨天的意外而关闭了。 ——听说病房有提供便当…… 早上,护士是这么说的。 武考虑着该怎么办,阳子拿出一件薄针织衫,一面披上,一面说道: 「你很幸运。」 「为什么?」 武一面将哑铃放回墙边,一面问道。 「因为回避魔法是最适合保护人的魔法。」 阳子回答。武放下哑铃后,回过头来。 「是吗……?如果这样还是保护不了呢?」 一想到胡桃,武便无法坦然接受阳子所说的话。 被这么一问,阳子似乎也想起什么,皱起眉头来。 「……是啊!保护不了的事物反而比较多。未来是很难改变的。」 武也明白这句话包含着什么意义。 阳子不知道〈引路人〉把她过去的所作所为都告诉武了。 两人分别站在房间的对角上。 隔得太远,看不清彼此的脸。 这几天,两人的距离缩短不少。 虽然说话内容尽是关于魔法,但是和以前相比,简直像是一对从未发生过任何龃龉的普通母子。 所以武才敢开口询问: 「你为什么……从没说过……你是魔法师?」 说完,武低下头,不去看阳子的脸。 他没有勇气去看。 这个问题他一直很想问,但他不想伤害母亲。 可是,现在大概是唯一的询问机会,而武想知道。 想知道事实。 武知道母亲因为月光的事而讨厌自己。 可是,隐瞒自己是魔法师,应该是出于别的理由。 武想知道是什么理由。 「……因为我不是一个好魔法师。」 阳子用呢喃般的微小音量说道。 武抬起头来,她又说道: 「也不是一个好母亲。」 武猛省过来。 阳子缩盾垂头的光景,武曾经看过。 数小时前,武预知了这个光景。 靠着「解除」后的「洞察机先」进化型—— 当时,武不明白母亲为何哭泣;但现在他发现那幅景象指的就是这件事。 之后会如何发展,武也知道。 他知道自己该照着看到的景象行动。 不必改变未来。 阳子说出了武已经知悉的话语。 「对不起,武。」 面对双手掩面、垂头发抖的阳子,武只能呆立原地。 几句「对不起」断断续续地传来。 武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却动弹不得,不禁咬紧嘴唇。 在他的心中,的确有几分「无法原谅母亲」的感情。 月光受伤时,他明明也很难过,但是父母却视而不见;他的心中对这样的父母怀有些许恨意。 只要一句话。 他多希望父母对他说「不是你的错」。 只要有这句话,无论受到什么对待,他都能够释怀。 「对不起,武,真的很对不起。」 武僵在原地,也跟着低下头来。 他用手背抹去渭落下巴的水滴。 武抬起头来,吐了口大大的气,下定决心,迈开脚步。 他踩着没有迷惘的脚步,大步来到阳子面前,抓住母亲瘦弱的肩膀。 「算了。」 听了武的声音,阳子抬起了哭得皱巴巴的脸。 武正在微笑。 那是自然的笑容。 「妈,你是吃便当吧?我要回病房领便当,你要不要……一起吃?」 武用略微高扬的声音说道,阳子试着露出笑容。 「好啊!」 如此回答的阳子眼中,有颗大大的水滴滑落下来。 不过,这是最后的泪水了。 照着景象行动是否正确,武不明白。 不过,至少现在他对于这么做没有丝毫的后悔。 ☆☆☆ 隔天下午,训练室里来了个客人。 说归说,其实她待在这里是天经地义,反而是武、阳子和傍晚前来的六才是〈卡美洛〉的客人。 「妃学姊!」 武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走进包覆训练室的结界之中;她听见武的呼唤声,露出了笑容。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真的变得精神多了。」 妃依那登场,正在和武击剑的阳子也停下了手。 依那穿着〈卡美洛〉的制服,手上拿着阳伞。 来到两人面前,依那对他们微微一笑。 见了她的微笑,武忍不住眨了眨眼。 她和武以前看过的某个专为小孩制作的海盗电影里登场的妖精很像。 她一本正经的时候,看起来颇为冷漠;但是一笑起来,却和那个爱恶作剧的妖精一样,像个可爱、人小鬼大又坚强的少女。 依那是个好强、努力且专一的人。 其实她和武一样,变成魔法师的时期比别人来得晚。 她在国一时变成魔法师,转入昴魔法学院,却无法融入周围的学生,吃了不少苦头。 她碰巧和六的哥哥相羽十分到了同一组,向破坏魔法系统的他习得了基础,之后便专心致力于学习控制魔力之上。 破坏魔法比其他系统的魔法更难控制,但依那现在已经能够运用自如。 她如此拚命努力,全是为了十。 和十分到同一组,与他朝夕练习魔法,日久生情也是必然的结果。 不过,虽然年级相同,十在国中时就已经是〈巫师气息〉的中级魔法师,对依那而言是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所以依那能做的只有不断地练习。 为了追上意中人而专心致志、努力练习的结果,让她在短短几年内习得了压倒性的魔力控制力。 而她也掳获了十的心。 不过……这个关系只持续到十被〈引路人〉囚禁为止。 依那没去营救十。 六曾经数度相邀,但她拒绝了。 因为她害怕见到变了模样的十。 在六和四条学院长等人的奋战之下,十回到学院,依那当然感到高兴,但这和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是两码子事。 十回来以后,依那从没和他谈过这件事。 十应该认为他们的情侣关系已经自然消灭了吧! 依那也不认为没去营救他的自己,还有资格以女友的身分留在他身边。 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怕十为了这件事责备她。 即使如此,依那还是无法断绝与他的所有关系,才会自告奋勇,帮武训练。 这么做,就能偶尔遇见十。 ——这样恋恋不舍,有什么用? 依那露出苦笑。 她没有勇气再一次向十告白。 当然,询问他「我们还在交往吗?」的勇气更是怎么挤都挤不出来。 如今学院崩坏,这里是身为〈卡美洛〉魔女的自己和身为〈巫师气息〉魔法师的十之间唯一的交集点。 依那拾起脸来。 阳子正在对武说明依那为何来这里。 「我请她从今天开始来帮忙训练你,因为我的魔法不适合攻击。」 依那对两人轻轻点头示意。 「请多指教。我很少有机会和回避魔法的魔法师交手,这对我而言也是种宝贵的经验。」 阳子点了点头,和她拉开一段距离之后,说道: 「妃小姐,不好意思,能请你马上使用系统魔法吗?」 「好。」 依那回答,在脚边转动阖起来的阳伞。 只见阳伞尖端冒出了深蓝色的魔法粒子。 「武,仔细看。」 阳子说道,武瞪大眼睛。 「『解除』!」 瞬间,闪耀着午夜蓝色的魔法阵浮现于依那脚边。 「……!」 武一面后退,一面观察那个魔法阵。 「是破坏魔法。」 每种系统魔法的魔法阵图案都不一样。 听了武的答案,阳子回答:「正确答案。」 「『环状气旋』!」 此时,依那一面转动阖起来的阳伞,一面举起,并在自己的正上方啪一声打开。 伞中随即吹出一阵强如台风的风,武举起双臂,护住脸孔。 不远处的阳子也施展魔法防御。 武已经施过「干劲」,受到的冲击并不大,但是不知不觉间,脸上竟然全湿了。 原来吹来的风中带有雨水。 「风和……雨?」 武用手臂抹了抹脸,奋力往依那的方向望去,只见她在风的中心说道: 「我是操纵风雨的魔女。」 面对从未见过的魔法,武目瞪口呆。 见状,依那吃吃地笑了。 她把阳伞放在肩上,用手转了一圈。 雨水随即停止,风也变为柔和的微风。 妃依那是使用操纵风雨的破坏魔法「风雨操作(环状气旋)」的魔法师。 不久后,风也停了,武看见阳子也和自己一样淋成了落汤鸡。 然而,阳子却面露笑容。 「还好现在是六月,要是冬天,铁定感冒。」 阳子说道,依那耸起肩膀,呵呵地笺了。 「对不起,不过这是我打招呼的方式,每个人都体验过。」 依那毫无反省之色,阳子一脸无奈地喃喃说道:「真是的。」 武也撩起湿漉漉的头发,俯视着自己的落汤鸡模样。 他有带替换衣物来,但是就算换了,只怕又会马上淋湿。 「那就开始吧!」 阳子说道,依那点了点头。 见她转向自己,武便往前方举起了剑。 「我要出招罗!七濑。」 依那笑着说道。 「请多指教!」 武想起了剑道比赛,打直腰杆,行了一礼。 ☆☆☆ 训练第五天。继昨天之后,武又在下午和妃依那进行一对一的回避魔法与破坏魔法对战。 上午,他和阳子一起构思「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的新魔法,下午则是像现在这样,和妃依那一起实践。 不知是不是不想再被依那的魔法淋成落汤鸡,阳子和依那换手之后,便离开了训练室,到了傍晚五点训练快结束时才回来。 「今天就到这里为止。」 说着,依那放下了化身阳伞。 「谢谢。」 武规规矩矩地低头道谢,依那略带腼腆地点了点头。 依那在交手时虽然总是毫不留情、魔法齐发,但是其他时候都是文静秀气,甚至给人一种高雅的感觉。 「越来越有架式了嘛!」 阳子在训练室前的走廊上看到训练结束了,便走进结界来。 武还是老样子,从头湿到脚,但是却笑咪咪地回答: 「多亏了妃学姊。她的魔法种类丰富,攻击方式出人意表;不管我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全部闪开。」 闻言,依那露出了笑容。 想当然耳,她连一滴雨也没淋到,所以并没弄湿。 「下一招是什么魔法,你平均每三次就能猜中一次,和昨天比起来,已经有惊人的进步了。」 武腼腆地用手指搔了搔脸颊。 依那也呵呵一笺。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依那轻轻地挥了挥手,离开了训练室。 「嘿咻!」 武把湿掉的t恤脱下,拿出为了防雨而放进塑胶袋中的包包。 里头有替换用的衬衫和长裤,连内裤都一应俱全。 不过,在母亲面前脱个精光实在太难为情了,所以武只换了上衣,便回过头来。 「妈,你今天也要来我的房间吗?」 昨天结束特训之后,武和阳子一同回到他居住的病房共进晚餐,接着又听阳子上了一小时的课,内容不光是回避魔法,还谈论到其他的系统魔法。 武询问阳子今天是否也要这么做,阳子面露苦笑。 「这个嘛……我想想。」 武背起包包,走向阳子;不知何故,阳子皱起眉头回望着他。 「欸,武。」 「什么事?」 武问道,阳子的脸色变得更加晦暗。她说道: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就是……月光……车祸的事。」 「咦?」 突然跑出月光的名字,武讶异地皱起眉头来。 「呃、呃……那场车祸……其实是……」 此时,十突然从没关上的训练室门口走进来。 「七濑!!」 他大声呼唤武,脸上带有困惑之色。 「十!?」 见了突然入内的十,武也惊讶地瞪大眼睛。 十走向武,向他附耳说了几句话。 听了内容,武更加惊愕了。 「咦!?伊田他?」 武忍不住出声叫道,十皱起眉头。 十在〈卡美洛〉中行动时,总是小心翼翼。 刚才说的事和〈巫师气息〉有关,所以他更加小心了。 十的视线转向默默伫立的阳子,武猛省过来,回头问道: 「妈,对不起,你刚才要说的事很重要吗?」 阳子因为十突然出现而惊讶地沉默下来,现在听儿武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不、不会……没关系,下次再说吧!」 「是吗?」 武投以讶异的视线。 阳子显然是要对他说某件重要的事。 ——她刚才提到月光…… 然而,现在有另一件事更让武担心,武想向十进一步询问详情,便把头转向门口;此时,另一个人冲了进来。 「七、七濑~~~!」 冲进房里的是伊田一三。 他穿着花俏的亮桃红色t恤,上头印着大大的红色舌头往下垂的奇怪图案。 再加上那一头金发,伊田的外表活脱就是那种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高中生。 不过,现在的他不但披头散发,衣服也破破烂烂,可说是惨不忍睹。 「伊田……到底怎么了!」 武错愕地看着伊田,伊田一度停下脚步,又冲向武,扑到他身上。 「我、我的……我的……我的……二叶~~~~!」 脖子被牢牢圈住的武忍不住呻吟。 「伊、伊田……我快喘不过气了……」 伊田似乎没听见,在武的耳边如同狗儿嚎叫一般放声大哭。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喂、喂……」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由于两人体格相近,伊田几乎是整个覆盖在武身上—束手无策的武只能移动视线看着十。 「呃……」 武正要开口询问,十便先叹了口气,说道: 「伊田二叶好像被〈巫师气息〉的特魔机关带走了。」 「那、那是什么?」 「〈巫师气息〉的监察局,其中有个部门叫做特别魔法师管理机关,通称特魔机关。」 武只听懂「伊田的妹妹被带走」这个部分。 十走向两人,继续说道: 「我刚离开总部,就看见这小子栽进旁边的花圃里,才把他带来的。」 「我、我的二叶……我的……」 伊田依然抱着武,用不知是呜咽还是呻吟的声音说道。 「俨田,振作点!」 武试着扒开伊田,但怎么扒也扒不开,便置之不理,改向十问道: 「话说回来,〈巫师气息〉干么这么做?」 听见武这么问,伊田也带着骇人的表情回过头来,盯着十叫道: 「对呀!干啥带走二叶!要带就带我走呀——!」 被伊田在耳边这么一吼,武脑袋发疼,忍无可忍之下,便把伊田硬生生地扒开了。 伊田疲软无力地跌坐下来。 在两人的询问之下,十耸了耸肩。 「破坏魔法能力者的确适合当战斗员,不过你的控制能力有点问题。」 十暗指伊田的魔力控制力有着致命性的缺陷。 「伊田二叶的系统魔法是什么?」 十问道,伊田垂下头来。 「我不知道二叶是啥系统。她才刚学魔法,老师说过一阵子或许就知道了……」 十在胸前盘起双臂,一面思索,一面说道: 「十之八九是看上了她的能力吧!因为特魔机关的工作就是招揽拥有优秀能力的魔法师。」 「招、招揽!?他们根本是硬把人带走的!那哪叫招揽呀!那帮人想对我的二叶干啥!!」 伊田坐在地板上大吼。 「而且我追来以后,他们还说是二叶自愿的,简直莫名其妙!」 伊田愤懑难当,打了地板好几拳。 「伊田,冷静一点。」 武加以劝 第三章 魔法之吻与神隐 kiss of magic&kamikakushi 现存世界,英国达特穆尔地方的〈古代赤龙〉总部。 「和马先生,今天的会议时间……」 瓦尔蕾特一走进房里,龙泉寺和马便从宽敞办公室底端的书斋回答, 「我知道。」 瓦尔蕾特循着声音走向他。 和马站在书架之间,看着手上的档案夹。 他仍维持十六岁的模样。 「我很期待听到成果。」 说着,和马抬起头来。 瓦尔蕾特发现他看的档案是过去〈引路人〉和c7的战果报告。 她猜测和马是想知道自己沉睡期间发生的事。 「一切当然都如您所愿。」 瓦尔蕾特笑容满面地回答,和马也微微一笑。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从他的话语中,可窥见掩藏不住的忧虑。 有件事,瓦尔蕾特必须询问他。 打从和马苏醒之后,她便一直想着这件事。 不,打从他醒来之前,她便一直在想这件事了。 和马露出温柔的微笑,轻轻地伸出手,示意瓦尔蕾特先走。 她背向和马,迈开脚步。 踏出的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宛若行走于草原之中。 为何问不出口,瓦尔蕾特心知肚明。 因为她害怕。 瓦尔蕾特可以靠着自己的魔法「机率回避(机率雨)」知悉一切。 换句话说,她根本用不着询问和马任何问题。 瓦尔蕾特知道真相。 但是她说不出口。 她爱他。 即使和马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他,她还是爱他。 瓦尔蕾特认为,否定他的存在,便等于失去自我。 过去,〈古代赤龙〉是c7的一员,在魔法世界的各种组织之中,是少数握有莫大权势与特殊地位的联盟。 〈赤龙〉比最古老的联盟〈巫师气息〉晚了六百年诞生,在资质非凡的众魔法师组织之下,经过漫长的岁月,缓慢地成长。 然而,另一方面,〈赤龙〉之中萌生了对〈巫师气息〉的憎恶,而这股憎恶也以同样漫长的时光为粮食,缓慢地成长。 〈巫师气息〉极为庞大,因而充满了傲慢与腐败;在众多魔法师艳羡的背后,自然会产生这类负面情感,而这种情感一直无处升华。 直到〈亡灵引路人〉出现。 〈赤龙〉的魔法师乡半都在联盟内部过着安稳的生活,但其中一部分被〈引路人〉影响,开始对于与〈巫师气息〉并肩作战之事产生疑惑。 而现在,〈赤龙〉总部成了〈引路人〉最大的据点之一。 被蒙在鼓里的魔法师早已不到半数,而他们的绝大多数都被逐出了联盟,因此占据城堡可说是轻而易举。 由于过去一直着眼于崩坏世界,〈引路人〉在现存世界中并没有可以做为根据地的堡垒——这里指的是可供全员齐聚一堂的意思——现在,这个问题获得解决了。 这座城堡住起来还挺舒适的。这里有足以供应六干多个魔法师生活的房间与设备,即使c7发动总攻击,也无法轻易突破五重结界屏障和守门的红色巨龙。 而〈引路人〉拥有充沛的资金。 那些被称为奉献者、成不了魔法师的可怜成年人——换句话说,就是普通人类——为了借助他们的力量而提供资金。 同样的事,〈巫师气息〉和其他联盟也在做;但是〈引路人〉不属于国际魔法士协会,不受协定的约束,因此可以毫无限制地替奉献者办事,也可任意惩罚契约违反者。 换句话说,〈引路人〉比其他联盟更容易筹募资金。 想当然耳,为了此刻而做的各种准备,都在和马醒来之后开始运作了。 另一方面,怀斯曼的「恩赐」消灭,使得现存世界中的魔法发生率提升,混沌在目睹魔法事故与遭受波及的人类之间扩散开来。 魔法引发的事件增加,国际魔法士协会忙着处理善后,不得不调派高级魔法师支援。 在这种状况之下,只有〈引路人〉从容不迫,在〈赤龙〉旗帜飘扬的城堡尖塔上插上了自己的旗帜,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这一天,〈引路人〉将在礼堂召开公开会议,不光是五格,所有高级魔法师都会出席。 和马随着瓦尔蕾特走向礼堂。 礼堂中摆放着一张犹如巨大王座的天鹅绒手扶椅;和马一到场,在场众人便起立鼓掌,震耳欲聋的掌声如浪潮般向他席卷而来。 王座数公尺前有个讲台,台上站着鹫津吉平。 舞台边缘有五张椅子。 上头坐着吉平和瓦尔蕾特以外的三个五格,他们也起身鼓掌,欢迎和马的到来。 礼鲎中流动着一股异样的气氛。 在令人躁动的热气底下,有股冰冷的紧迫感;而这股气氛完全反映于在场众人的表情上。 彷佛这里即将上演一场杀人秀一般,诡异的热情与兴奋化为火热的视线,集中于和马身上。 和马一脸淡漠,默默地坐上王座。 吉平与和马一样,对于现场的气氛丝毫不以为意。 面对化为听众的三百名高级魔法师,他简短地进行会议开始前的致词。 待全员就座之后,礼堂宛如阖上盒盖的音乐盒,变得鸦雀无声。 吉平回过头,看着和马。 吉平下了讲台,而和马随即站上讲台。 他劈头就是这句话: 「消灭〈巫师气息〉的特魔机关。」 礼堂内的众魔法师一阵哗然,大为动摇。 和马无视于他们,继续说道: 「关于作战内容……」 说着,他瞥了五格所在的舞台边缘一眼;被他注视的吉平连忙摇头。 和马微微一笑,视线锁定了坐在吉平身边、和吉平同龄却显得苍老许多的龙胆章。 接着,和马呼唤他的名字。 「交由龙胆章全权发落。」 闻言,龙胆叹了口沉重的气。 「至少事前跟我说一声吧!」 他一面嘀咕,一面走向讲台。 待龙胆来到身边,和马微微一笑,说道: 「这是惊喜。」 龙胆皱起眉头。 「我一点也不开心,不过无可奈何,我就接下这个任务了。」 台下聆听两人对话的所有魔法师都大声鼓掌。 掌声随即停止,现场又恢复平静。 和马站在讲台上,再度对着齐众麾下的魔法师说话。 「〈巫师气息〉内部现在出了问题。」 「这个情报是从哪里来的……」 坐在瓦尔蕾特身边的蛭前唯雪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瓦尔蕾特感觉得出来,其他五格也有同样的念头。 这个情报并不是来自于五格。 和马另有情报来源。 「我假设你们都已经知道〈巫师气息〉监察局中的特魔机关是什么来头了;他们从以前就和防卫局不合,而我掌握到的情报显示他们现在已经开始闹内哄,所以我决定先消灭狩猎魔法师的特魔机关。」 和马淡然说明。 「以后大家要听从龙胆的指挥,不分部署,只要接到命令,就得参加战斗。」 和马对高级魔法师们下令,并和一旁等候的龙胆换手。 虽然事葡未曾与和马讨论过,但龙胆立刻站上讲台,宣布今后的方针和战略将在稍后开会研讨,并把议长吉平叫了回来。 吉平懒洋洋地走回来。 「那么回到今天的议题。先进行战况报告——」 吉平按照起初的议程主持会议。 会议一结束,和马便率先离开礼堂。 鹫津吉平追了上来。 「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和马。」 吉平一追上和马,便抓住他的肩膀;和马皱起眉头来。 「吉平,你也该勤快一点。」 吉平面露苦笑。 「我知道,可是我有我的做法。」 「我可不期待你当棋子。」 和马冷冷说道,迈开脚步。 「你很了解我嘛!」 吉平也跟上和马。 「哎,我觉得选章是正确的,他擅长统合。」 吉平认为龙胆章是指挥作战的好人选:和马一面快步走回办公室,一面回答: 「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帮他。」 「喂喂喂,结果我还是得去啊?」 吉平嘀咕道。 「那我们跟小喽罗打的时候,你要做什么?」 「我有我要做的事。」 听了和马的语气,吉平瘪起嘴来。 「如果你亲自出马,三两下把全部的敌人都消灭,战争大概明天就结束了吧!」 吉平半开玩笑地说道。 「吉平,你很了解我的能力吧?」 「是啊!应该不至于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吧!」 直到这个时候,和马才对紧跟着自己的吉平投以锐利的视线。 和马的魔法极为强大,制约当然也相对严苛。 吉平就是在说这件事。 被和马一瞪,吉平微微耸了耸肩。 「好啦,我们这些奴才会慢慢打的。」 话一说完,吉平便立刻弯进另一条走廊离去了。 和马停下脚步,叹了口气。 有道声音和他的叹息声同时响起。 「真是的,得找机会好好说那家伙一顿。」 「瓦尔蕾特。」 和马抬起头来,回望金发美女,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月光就站在瓦尔蕾特身后。 「哦,这孩子叫七濑月光,是吉平的跟班。」 瓦尔营特加以介绍。 月光嘟起嘴巴。 「跟班?这是哪个时代的用语啊?那我该叫他老大吗?」 和马看着他们争论,一会之后才说道: 「幸会。跟在吉平身边想必很辛苦,你多加油。再见。」 和马打了个简单的招呼,没给对方时间回应。 他转过身去,快步离开原地。 「该怎么说呢?这么一看,他就像个普通人。」 月光在瓦尔蕾特身边喃喃说道。 瓦尔蕾特望着和马离去的背影。 ☆☆☆ 胡桃沉睡着。 她在作恶梦。 在可怕的梦中,她看见武和月光再度交战,双方都受了伤。 之后,武和月光一同远去。 当胡桃呼唤武的瞬间,她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晕眩使得周围看起来像在晃动。 不过,胡桃环顾四周之后,还是立刻离开她躺着的床。 这里是她不知道的场所。 是一个类似医院诊察室的小房间,床铺只有自己躺着的这一张。 剩下的便是诊察桌,和放在桌上的一台电脑。 这里是医院吗?胡桃用混乱的脑袋思考着。 接着,她慢慢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武…………」 昴魔法学院的镜子走廊上,武和月光交战,倒在地上。 而月光硬将她掳走。 「……怎么办?」 胡桃出声说道,而她立即发现自己声音上的变化。 她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来得低沉沙哑。 胡桃猜想自己或许是感冒了。 她再度环顾四周,这次观察得更加仔细。 如果带她来此地的是月光,那么这里八成是〈引路人〉的某个据点。 此时,胡桃的眼帘中映出某样物品。 立在床边的是——薄暮。 「薄暮怎么会在这里……?」 胡桃靠近,拿起长剑。 薄暮还留有余温。 胡桃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将薄暮抱在胸前,走向门口,打算离开房间。 她只想尽早离开此地。 无论去哪儿都行,她必须逃到月光追不到的地方,并赶往武的身边。 倒在镜子走廊的武血色全失,宛如蜡像一般,没有丝毫生气。 一想到武或许还倒在那儿,胡桃便心如刀割。 她抱着薄暮,快步走向门口。 此时,房门外突然传来摇动门板的声音,随即,门把自己转动了。 胡桃吓得发抖,往后退了几步。 门开了,入内的果然是月光。 「哦?你醒啦?胡桃。」 月光开朗地说道,露出了笑容。 「你没事吧?你睡了半天,我很担心。」 他的态度活像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 胡桃毛骨悚然,再度往后退。 然而,房间相当狭窄,背后就是自己刚才躺着的床,胡桃无路可退。 「胡桃,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那样啊?」 月光说道,胡桃不解其意,眨了眨眼。 「我在说你的模样。」 月光恨恨地瞪着她。 「什么意思?」 胡桃表情僵硬地问道。 闻言,月光面带嘲讽地哼了一声。 「我知道这是你对我采取的反抗。不过,你一直保持那副模样——」 突然,月光大步靠近,胡桃无处可逃,只能紧紧握住怀里的薄暮,彷佛在向武求救。 然而,月光硬生生地从胡桃手中抢走薄暮,说道: 「——我怕我会忍不住对你下毒手。」 胡桃暴露在月光的锐利视线之下。 她虚软无力地跌坐在床上。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胡桃全身发抖,好不容易挤出这旬话;月光微微眯起冷淡的眼睛望着她,宛若在审视她一般。 接着,他会意过来,微微一笑。 「哦,怎么,原来你自己也没发现?」 在那张面带冷笑的脸孔注视之下,胡桃怕得忍不住紧闭眼睛。 她在心中反覆念着武的名字。 在这段期间内,月光依然一脸好笑地俯视胡桃。 他不知道误会了什么,吃吃笑道: 「很抱歉,你现在那副模样,我连亲都不想亲。」 胡桃感到害怕,为了逃离他的视线,头垂得更低了。 胡桃明白这种视线的意义。 这是她从小就常承受的视线。 充满对他人的疏离、厌恶及憎恶的视线。 国中时发生的事突然闪过脑海。 某一天,一个陌生的小包裹寄到家中,而某个奇怪男人的身影也随之出现。 当时,胡桃完全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打算在几个月后绑架自己。 最初的包裹装的是情书与鲜花,一星期后的包裹则是一样写满了对她的爱意的冗长情书与洋娃娃;在不知道是谁赠送的状态之下,包裹以每周一次的频率寄来,整整持续了两个月。 父母出国,无法和他们商量,而帮佣的加代太太则说别理他就好 ,因此胡桃虽然觉得恶心,还是一味忍耐。 直到男人出现在眼前为止—— 放学的路上,胡桃独自回家,谁知居然有个陌生男人突然下车,抓住了她的手。 接着,她被推进车里。 男人一将胡桃推入车中,就开始连珠炮似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语,还谈到两人的未来以及买了房子之类的事。 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拿着绳子捆绑胡桃的手。 情急之下,胡桃拿起书包里掉出来的字典,敲打男人的头。 胡桃似乎碰巧用上了书角部位,她趁着男人倒下的时候,逃出车子,跑进附近的人家求救。 男人被逮捕,从他的家中发现了大量的偷拍照片。 胡桃把自己关在房里,决心再也不出家门,成了拒绝上学的孩子。 她信不过任何人,尤其是男人—— 担心她而前来访问的学校老师和同学,她一概不见。 他们只在头两、三天来过。 过了一个礼拜,仍然在胡桃的房门前苦劝的,只有武一个人。 『很可怕喔!』『没事了。』『以后我们一起上学。』 他不厌其烦地再三劝解。 所以胡桃才打开房门面对武。 向来都是如此。 对胡桃而言,武是唯一了解她的人。 悲伤、无助、恐惧、困惑……胡桃难以负荷的各种情感,只有武能替她分担。 为了保护胡桃,武甚至答应假扮她的男友。 如今武却被眼前的月光打得体无完肤,倒在冰冷的镜子走廊上。 胡桃缓缓地将头转向月光。 月光虽然面带笑容,眼眸深处却闪耀着阴暗的光芒。 胡桃看着月光的眼睛,断然说道: 「你根本不喜欢我。」 月光诧异地回望胡桃,胡桃继续说道: 「你只是想从武的身边抢走我而已,只是想抢走武的东西而已。你就和以抢夺哥哥的玩具为乐的小孩差不多。」 「才不是!」 月光眯起眼睛,用力抓住胡桃的手臂。 胡桃被他抓得发疼,发出了小小的呻吟声。 「……就是这样。你只是想抢走武珍惜的东西,沉浸于自己比较强的优越感之中而已。」 瞬间,月光的脸上浮现了怒意,胡桃做好了挨打的觉悟。 然而,月光采取的是更加暴躁的行动。 月光伸出手,用力勒住胡桃纤弱的脖子。 胡桃吐了口短短的气,身子整个往后仰。 她想叫月光住手,但是发不出声音。 「你说我是想跟那小子抢东西的小孩!?怎么可能!优越感!?少瞧不起我了,我从一开始就比他强了!」 月光紧紧勒住胡桃,声音中涌现了杀气。 努力克制的恐惧溃堤,胡桃的泪水溢流而出。 她希望武救她。 但是武不在这里,不在任何地方。 他倒在那道走廊上。 或许已经变成冰冷的尸体了。 一思及此,试图推开月光的双手便无力地垂落床单上。 如果武死了,她活着也没意义。 然而,垂下的手却摸到一个坚硬的触感。 月光把薄暮放在床上。 胡桃一看见薄暮,便用力抓住剑鞘,狠狠戳向半覆盖在自己身上的月光的侧腹。 「……唔……」 月光发出呻吟声,放松了力道。 胡桃推开体格和自己差不多的月光。 月光摔下床,倒在地板上。 见状,胡桃用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速度迅速起身。 一想到或许又会被月光抓住,她不敢多留片刻。 她冲向门口,抓住门把。 她没有回头的余裕。 「拜托……快开啊!」 她转动门把并拉扯门板,但门并没有开。 「拜托、拜托!」 胡桃拚命开门。 一想到月光正朝着背后步步逼近,她便吓得浑身发抖。 「……胡桃…………」 声音从后方传来的瞬间,胡桃无意识地推了门板一把。 瞬间,门朝着外侧开启,她往前踉舱了几步。 胡桃回过头来,眼里映出的是面露冷笑的月光。 他的手中握着薄暮。 为了争取时间移动到走廊上,胡桃连珠炮似地说道: 「那是武的剑,你拿了也没用,还给我!」 月光哈了一声。 「你过来拿,我就还你。」 「…………」 胡桃闭上嘴巴。 她没有勇气再度回到房中,从月光手中取剑。 虽然知道那是武的重要化身,但是走到月光身边是件比死更可怕的事。 胡桃翻过身子,跑向走廊。 「胡桃!!」 胡桃听见月光的叫声,但她并未回头,一路奔向陌生的长廊。 ☆☆☆ 数分钟后,胡桃冲下走廊尽头的楼梯,却和楼梯间平台上的男人撞个正着。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处于草木皆兵状态的胡桃忍不住大叫,而俯视她的是一个面熟的人物。 「唔?你怎么在这里?」 闻言,胡桃抬起头来。 她眨了眨眼,仔细看着对方。 见了一脸讶异的男人,胡桃立刻说出他的名字。 「狼神……鹰雄……?」 狼神面露苦笑,问道: 「喂,你没事吧?你的脸色整个发青耶!」 胡桃用一片混乱的脑袋思考。 狼神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里是〈引路人〉的据点。 月光是〈引路人〉的魔法师,狼神人在这里也很合理。 狼神对手足无措的胡桃说道: 「你没事吧?七濑。你怎么会跑到〈引路人〉的总部来?」 「七濑?」 这回轮到胡桃反问。 「我不是武,我是五十岛胡桃!」 话一说出口,胡桃才发现。 自己的声音变得和武一模一样。 她大吃一惊,俯视自己的手,看到的却是武的手。 胡桃摸了摸脸,确定了一件事。 「啊?」 狼神带着无法理解的表情看着胡桃。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变身成武了……我是胡桃!求求你,相信我……」 狼神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皱起眉头。 「你不是七濑?是胡桃?」 「我知道这很奇怪!可是我说的是真的!」 胡桃拚命解释,狼神大大地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你都这么说了,应该就是吧!」 「你肯相信我?」 「没什么信不信的。你说话的语气那么恶心,动作又扭扭捏捏,如果不是七濑变成女人,我宁愿相信是胡桃变身的。」 见狼神相信了,胡桃松了口气。 接着,她望着刚才跑下的楼梯,确定月光没追上来,便抓着狼神的衣服迈开脚步。 「喂,你要去哪里啊?」 「别问了,快走。月光在追我。」 「月光?那小子干么追你?」 「别问了,快点定啦!」 离开楼梯,来到走廊上后,狼神便开始打破砂锅问到底。 胡桃为何跑到这里来?月光为何追赶胡 桃?胡桃为何变身成武? 胡桃把她知道的全都告诉了狼神。 武和月光在镜子走廊上交战,月光其实是〈引路人〉,以及自己被月光打昏。 说着说着,胡桃想起了武,声音开始发抖。 武死了吗……?她做了最坏的想像,泪水浮上眼眶。 「我……必须回去……」 蘸桃边走边哭,狼群叹了口气。 他抓了抓头,一面被哭泣的胡桃拉着走,一面思考该怎么办。 狼神鹰雄或许曾弄哭女人,但是从来没有安慰过女人。 他原本打算前往这栋建筑物里的治疗室,却在半路撞上逃出来的胡桃。 他去治疗室是为了拿点消毒水来用,并不是为了自找麻烦。 原为〈赤龙〉总部的这里面积极大,有医师常驻的医务室是位于另一栋建筑物。 这里是专供高级魔法师等级的战斗员起居的宿舍,治疗室只不过是附属设施。 所以鲜少有人来。 狼神再度叹了口气。 狼神解开胡桃抓着衣服的手,重新抓住她的手。 「知道啦!不要漫无目的地乱走,到我房间来。」 胡桃听从了。 她乖乖地被抓着手臂,跟着狼神走。 狼神回过头来看着胡桃,映入眼中的却是武的模样。 抓着男人的手臂走路,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不知会被说得多难听。 狼神微微加快脚步。 抵达房间后,胡桃终于安心了,红着眼眶,往书桌前的椅子乖乖坐下。 狼神盘起手臂,靠在关闭的门上。 以前他曾经把自己的门房徽章交给胡桃。 那是通往另一个〈引路人〉据点的徽章。 当时他那么做,并不是想拉胡桃入伙。 只是因为看到胡桃那么热中于学习解除魔法,一时兴起,陪她练习,并产生了一点兴趣而已。 平时胡桃只能使用操纵年龄的变身魔法,狼神也想看看胡祧学会解除魔法之后,能够使用哪些魔法。 不过,听了她的描述,狼神感受到的是愤怒。 而且是剧烈的愤怒—— 对于月光那种无以言喻的愤怒,令狼神自己也咸到惊讶,并感到失落。 胡桃满脑子都是武。 为了这种女人生气是白费工夫,根本是蠢到极点。 狼神看着变成武的胡桃。 如果就这么把她藏起来,别让月光和武发现,并叫萤窜改她的记忆……想到这儿,狼神又叹了口气。 这种事他当然做不出来。 萤也不可能帮他这种忙。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回到武的身边。 虽然不甘心,但是只能这么办。 继续留在〈引路人〉,如果被月光发现,胡桃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他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狼神……」 胡桃用武的声音说道: 「我必须回武的身边……他受了很重的伤,他被月光打得很惨,手臂也被刺伤了。」 说着,胡桃又开始哭泣。 面对这样的她,狼神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种时候该替她打气?还是该置之不理?他完全不明白。 此时,似乎有人想打开狼神倚着的门。 虽然因为狼神的重量而打不开,但来者反而因此起疑,从外侧不断地推门。 「喂,狼神!你挡在门前干么啊!闪开啦!」 听了萤的声音,狼神愣了一愣,与胡桃四目相交。 胡桃站了起来,但房里无处可躲,她只能困惑地站在原地。 「你在干么啦!狼·神!」 萤用力推门,狼神只得死心,离开原地。 随后,将门完全打开的萤走入房里,瞪大了眼睛。 「为……为什么!?七濑武?」 娇小的少女入内之后,又猛省过来,连忙反手把门关上。 接着,她瞪着在一旁猛抓脑袋、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 「喂,狼神!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啊……这个嘛……哎,过程很复杂……」 「很复杂!?很复杂是什么意思!?你居然把〈巫师气息〉旗下的敌人带回总部,还和他两个人关在房间里……」 说到这儿,萤猛然掩住白己的口。 「你该不会是玩腻了女人,改变性——」 萤还没说完,狼神便用手掌轻轻打了她的后脑一下。 「好~痛!反对暴力!」 萤反驳。 「够了,你给我闭嘴。」 被狼神一吼,萤嘟起了嘴巴。 不明就里的萤快步走来,看着胡桃——外表是武——的脸。 果不其然,萤大为惊骇地往后仰。 「这、这小子在哭耶……?」 狼神不情不愿地说明: 「她不是七濑。」 「啊!?」 萤挑了挑眉,交互望着狼神和变成武的胡桃。 数分钟后—— 「换句话说,她是用魔法变成七濑武的?」 狼神说明来龙去脉之后,萤总算明白了,如此说道。 「好像是。」 狼神也点了点头。 「八成是因为她和那小子……呃……」 狼神支支吾吾。 狼神听胡桃说过变成这副模样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大约猜出了变身的经过,但他不愿意说出口。 不过,萤倒是说得很干脆。 「一定是因为接吻了。」 「你都不会害臊的啊?」 狼神一脸不快地说道。 「啊?好恶,不过是接吻,害什么臊啊?又不是什么纯情少女。」 「你勉强算得上是纯情少女吧?」 「勉强两个字是多余的!」 萤和狼神开始争论。 胡桃坐在床上望着两人。 她的泪水虽然止住了,但表情仍然很黯淡。 「所以你是被那个烂到极点的垃圾人渣月光带来的?」 萤发现胡桃一脸沉痛,便和她说话。 「唉,这下子可麻烦了。」 萤手叉着腰,喃喃自语。 其实萤很想当作没看见,但是看狼神的表情,似乎不容许她这么做。 萤觉得狼神如此袒护胡桃已经够奇怪的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说要送胡桃回七濑武身边, 同样身为女孩,萤当然也同情胡桃;但胡桃是相羽六的朋友,又是他们的敌人,而且打从之前见到她时,萤就对她的美貌感到不快了。 「你到底要不要帮忙啊?」 狼神瞪着萤问道。 要把胡桃带离这里,送回武的身边,并不困难。 只要带着胡桃前往能够使用镜子的地方就行了。 化为〈引路人〉总部的这里总共有五个塔,这些塔的一楼是唯一可以使用镜子的地点。 其他地方设下了结界魔法,即使用魔法开启镜子通道,也没有任何作用。 萤俯视着变成男人、垂头丧气的胡桃。 这个女人下场如何,与萤无关;不过,若是反对,恐怕会惹狼神生气,萤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 「你欠我一份人情喔!哎,反正我也看月光很不爽。」 鹫津吉平被新来的月光抢走,她已经快快不乐许久了。 或许能够趁这个机会出一口怨气。 萤又毫不客气 地打量胡桃。 「话说回来,怎么看都是七濑武耶!真厉害。原来你不是专为萝莉宅设计的变身魔法少女啊!」 「你啊!如果真是个纯情少女,就注意一下自己的用词吧!」 狼神犀利地损了她一句。 「是、是!摆什么哥哥的架子啊?超烦的。」 萤说道,狼神以力制人,像拎猫一样抓住她的衣襟。 「住手,肌肉棒子——!」 见萤一面挣扎一面大叫,胡桃露出了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个微笑。 ☆☆☆ 后来,胡桃在狼神鹰雄和熊谷萤两人的带领之下,离开了房间。 她不能一直留在那儿。 「这个建筑物是用魔法打造的,就像迷宫一样,每隔一阵子,房间的位置就会变换,所以没有平面图。为了避免迷路,可以进入的区块的地图,都已经输入我们的脑子里了。」 萤走在走廊上,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胡桃赞叹似地回答:「这样啊!」 老实说,这里是〈引路人〉的总部,封胡桃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因为胡桃不属于任何联盟,与〈引路人〉和c7之间的战争毫无牵连。 「要喝吗?」 步行于走廊上时,萤从旁递了罐水给胡桃。 「谢谢。」 胡桃接过水,这才发现自己口很渴。 她连自己睡了多久都不清楚。 不知道武还平安吗?胡桃又想起这件事。 不管思考什么,胡桃的思绪总会飘到武身上,并因此惴惴不安。 胡桃咕噜咕噜地喝下水,并用手背抹了抹嘴。 瞬间。 淡桃红色魔力粒子如花瓣一般,从胡桃的身体片片剥落。 「哇!你怎么突然恢复原状了!」 萤惊讶地停下脚步。 「是因为喝了水的关系吗?」 狼神也回过头来,看见胡桃已经恢复为原来那个身材修长的长发女孩。 「我不知道。」 胡桃俯视着自己的手。 是时间到了所以复原?还是喝了水才复原的?胡桃不明白。 三人再度迈开脚步,以距离最近的塔为目标,走下楼梯。 此时,楼下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狼神的脸上闪过紧张之色,他没出声,只对萤动动嘴型。 读了他的唇语之后,萤也停下脚步,抓住胡桃的手臂。 「糟了,是月光!」 看来月光一直在附近徘徊,寻找胡桃。 狼神挥了挥手,指示萤往反方向走。 萤也迅速听从指示,抓着胡桃的手臂往楼上跑。 在她的拉扯之下,胡桃只能小心留意别跌倒。 「狼神?你在这里啊?吉平先生在找你……」 听见背后的声音,胡桃身子一震。 萤也发现了。 拉着胡桃手臂的她可以感觉出胡桃吓得毛发倒竖。 「胡桃?」 月光如此询问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他似乎光看背影就认出胡桃了。 萤爬完一层楼,又拉着胡桃继续往上爬。 「快变身!」 萤叫道。 「咦?」 在萤的强硬拉扯之下,已经氯喘吁吁的胡桃反问。 「你不变身,会被月光发现!」 萤虽然这么说,其实已经被发现了。 「现、现在?不行啦!」 胡桃两阶并作一阶,跑上楼梯间的平台,对停在平台上的萤说道。 「就算不行也得变!趁着狼神拖住他的时候快变!」 「我就说不行了嘛!」 萤不允许胡桃摇头。 「快『解除』。」 她牢牢抓住胡桃的双臂,如此要求。 「动作快!你想被那小子抓住吗?」 胡桃虽然困惑,但一想到又会落入月光的魔掌,便毛骨悚然地从口袋中拿出化身护唇膏。 她打开盖子,把护唇膏涂到自己的嘴唇上。 胡桃的手不断发抖,害她一直涂不好;好不容易涂完护唇膏之后,她回望着萤。 萤正在竖耳聆听有无上楼的脚步声。 只能硬着头皮上的心情超越了恐惧与困惑,带给了胡桃觉悟。 胡桃想起武「解除」时的动作,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她将武送给她的护唇膏紧紧揣在手中,融入了自己的心愿。 ——拜托,让我回武身边! 胡桃用清晰的声音念咒: 「『解除』!」 她感觉到魔力从自己的身体涌出。 睁开眼睛一看,一个大大的生物魔法阵闪耀着鲜艳的樱花色光芒,出现于脚下。 「好,要上罗!」 身旁的萤说道。 「咦?上什——」 胡桃转向身旁反问的那一瞬间,有个物体紧紧地抵住了她的嘴唇。 「唔唔!!」 胡桃睁大眼睛呻吟。 萤抓住胡桃的双肩,将她的身子压低,并吻了她。 面对如此荒唐的事态,胡桃将她一把推开。 啾!随着这道湿润的声音,两人的嘴唇分开了。 「好!」 萤带着大功告成的表情,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你!」 胡桃满脸通红,正想抗议,萤却指着她的身体说道: 「虽然没有镜子,但是你应该感觉得出自己的身体变了吧?」 「咦?」 仔细一看,萤的脸蛋位置与刚才不同,是位于自己的眼前。 她们的身高有段差距,本来视线的高度是不一样的。 萤没听胡桃回答。 在胡桃回答之前,她便搁下胡桃,冲向走廊了。 「萤,刚才跟你在一起的是谁?」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胡桃回过头,暗暗吞了口口水。 「月光……」 走上楼来的月光用锐利的视线凝视着她。 萤远去的跑步声仍然在走廊上回响着。 胡桃答不上话,而月光似乎把她的沉默视为答案。 「果然是胡桃。」 他说话时那副咬牙切齿的表情让胡桃背上发毛。 那张脸孔和胡桃认识的青梅竹马月光判若两人。 他毫不掩饰他那冷淡残忍的神情。 狼神从月光背后缓缓地走上楼来。 月光夹在变身成萤的胡桃和狼神两人之间,露出冷笑。 「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你们不要过问,也不要多管闲事。」 说着,月光便走向萤奔跑离去的走廊。 胡桃连动都动不了。 她愣在原地,听着月光离去的脚步声。 见了胡桃震惊的表情,狼神走上楼来,说道: 「咕!脑袋有洞就是在说这种人。」 胡桃并未附和,只是默默低着头:狼神为了确认,向她问道: 「你是胡桃吧?」 「嗯。」 胡桃终于回答了。 「可是,熊谷代替我……」 狼神微微一笑。 「萤不会有事的,走吧!」 胡桃跟着再度步下楼梯的狼神迈开脚步。 来到一楼后,两人走向以回廊相连的高塔。 他们经过可眺望中庭的柱廊。 「喂~!鹰~~~!」 有几个魔法师 横越中庭,其中一人一看见他们,便转换方向走过来。 「鹫、鹫津先生。」 狼神大吃一惊,视线游移,犹豫着该停在原地还是走过去。 然而,鹫津吉平来到眼前之后,狼神便往旁边移动几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胡桃。 「我有话要对你说,跟我来。」 吉平朝着狼神招手,示意他过来。 「是、是……」 吉平和平时没有两样,似乎什么也没发现。 狼神点了点头,转向胡桃,露出笑容:「我先走了,萤。」 胡桃也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狼神无可奈何之下,跟着吉平离开;他一度回过头来,一脸担心地看着胡桃,但终究没有回来。 「该怎么办?只剩我一个人了。」 胡桃孤伶伶地站在回廊上,喃喃说道。 「总之,得在月光发现之前逃走……」 狼神并没告诉胡桃高塔一楼可以使用镜子。 不过胡桃看得出狼神是朝着高塔走,因此她也朝着高塔迈开脚步。 她的胸中满怀不安。 被月光发现固然可怕,若是被其他魔法师发现她不是〈引路人〉成员,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来到走廊尽头,眼前的是以玄武岩打遥的厚重石壁塔,入口是开着的。 入口没有门,从外头可窥见的部分则笼罩在阴森的黑暗之下。 胡桃感到迟疑,在入口前方长仅几阶的楼梯下停下脚步。 她自问真的该进去吗? 然而,除此之外,她似乎没有逃离此处的方法。 想起萤和狼神好心帮助自己逃走,胡桃战战兢兢地走上楼梯。 穿过入口一看,塔里连盏灯都没有,一片幽暗。 同为石造的螺旋梯沿着内壁一路往上延伸。 除此之外,只有画在地板上的阴森图案。 胡桃发现那是〈引路人〉的纹章——棺木。 她皱着眉头凝视地板上的纹章,墙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来了。」 男人的声音从黑暗的角落传来。 「谁、谁……?」 胡桃转过视线,发现有道人影藏在黑暗之中,连忙往后退。 人影缓缓靠近。 从入口射入的些微光线照亮了男人的脸,见了他的相貌,胡桃哑然无语。 「…………!?」 男人无视于胡桃的反应,走了过来,对她说道: 「快一点,趁月光还没发现,赶快离开这里。」 男人手上的镜子因魔法而巨大化,变为可供人类通行的大小。 他将手放在地上的镜子上,变出了魔法阵。 通道犹如闪烁的水面,逐渐开启。 胡桃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男人开启通道。 男人回过头来,抓住她的手臂。 胡桃在不知道通往何方的状态之下,与男人一起消失于镜子的彼端。 ☆☆☆ 武来到〈卡美洛〉,已经过了一个月。 多亏了这段时间的魔法训练,武和伊田都有了令十惊讶的成长。 不过,世界的局势也大为改变:崩坏世界昀战斗转移到现存世界之中,〈引路人〉在人类面前肆无忌惮地使用魔法,c7为了收拾善后而疲于奔命。 不久前,武的母亲以训练已经告一段落为由,返回家中。 她将〈卡美洛〉的领袖大祭司借她的戒指归还,再度离开了魔法世界。 武和伊田明天即将被移送到〈巫师气息〉,这一天,他们忙着收拾房间。 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物品难免变多。 而且伊田也住进武的病房,房间成了双人房,收拾起来自然得花两倍工夫。 伊田离开房间去倾倒他们清理出来的大量垃圾,六随后走进房里。 六一星期大约来访两、三次。 她都是趁着〈巫师气息〉的任务空档前来,有时是连着几天来,有时则是好几天都不见人影;她因为担心武,总是尽可能抽空前来。 正当武小心翼翼地打包要带往〈巫师气息〉的行李时,六来到身旁,伸出了手。 蹲在地上的武站了起来,看着她的手。 「这是……?」 一个陌生的物品放在六的手心里。 那是颗有着乳白色纹路的橘色石头。 武用指尖拿起来观看,六说道: 「从学校的镜子走廊把你送来这里时,从你的衣服里掉出来的。」 武把徽章翻过来观看片刻后,才发现这是什么。 背面的设计虽然和领巾扣相似,但是可以感受到些微的魔力。 武以前看过这种东西。 ——门房的徽章……? 这是使用黑暗魔法的魔法师打造的物品,目的是用来进行空间移动。 只要有这个,就能通往其他空间。 「这是月光的!?」 武一脸讶异地问道,六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猜可能是月光或瓦尔蕾特的。」 「为什么——」 武皱着眉头说到一半,六便打断了他。 「没告诉你?那当然啊!如果我把这个交给你,你一定会立刻去救胡桃;就算受伤,就算没有化身,你还是会去。所以我才……」 六起先气势十足,但说到这儿,又突然低下头来。 武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六,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武粑手轻轻地放到六的头上。 摸了摸她那丰润滑顺的黑发。 六抬起眼来,嘟起嘴巴说道: 「武,你已经不要紧了吧?」 她的嘴上虽然这么说,表情却仍然带着不安。 武微微一笑。 「嗯,不要紧,我一定会把五十岛救回来。」 六忿忿不平地反驳: 「别说得像是你要一个人去,我也在耶!」 此时,敞开的门口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还有我。」 「伊田!?」 「伊田?」 两人惊讶地回过头来,伊田露出苦笑。 「你们太不够意思了哏!当然要算我一份呀!」 「这样好吗?」 武询问,伊田嗤之以鼻。 「哪有啥好不好的,我们早就已经是……呃……那个了哏……」 「你是要说『朋友』?」 见伊田支支吾吾,武如此问道。 「不是啦!是更……呃……那个的……」 他似乎很不想说出口,吞吞吐吐,把头撇向一旁。 「死党?」 六说道,武询问:「是这样吗?」伊田整张脸红到了耳根,说道: 「猪头!!别问这么丢脸的问题!」 见了伊田破口大骂时的表情,六呵呵地笑了。 武也放声大笑。 「干、干啥呀!你、你们在取笑我是哏!我、我是看你们的魔法那么弱,没办法跟敌人打,才勉为其难地陪你们去耶!刚好我也可以测试特训的成果!」 「是、是!」 六点了点头。 「是、是!」 武也跟着点头。 「不要敷衍我!!」 伊田暴跳如雷地举起双臂,尘埃从仍拿在手上的垃圾桶中洒落。 六和武连声咳个不停。 「这、这是天谴~~~」 武正要斥责,伊田便如此大叫,冲出房间,一溜烟地逃走了。 ☆☆☆ 移居〈巫师气息〉当天的早晨。 武、伊田和六一同来到〈卡美洛〉的出入口——中央广场的喷水池前。 下午十便会来接他们前往〈巫师气息〉,三人一致认为要使用徽章只有现在这个机会。 因为六告诉他们,前往〈巫师气息〉之后,必须接受各种检查,随即又会被分发到军队训练部,将有好一阵子无法自由行动。 武紧紧握住这颗从衣服中掉出来的徽章——虽然还不知道是月光的或是瓦尔蕾特的。 要到胡桃身边,只有这个办法。 他知道无论徽章是谁的,都是前往〈引路人〉据点的道路。 「好了吗?」 喷水池周围连个人影都不见。 距离在此地工作的人前来上班的时间还早。 鸦雀无声的广场里,只有武他们三个人。 在〈卡美洛〉,是用喷水池池水代替镜子当出入口。 武曾看过许多魔女在这里用魔法开启通道,来来去去。 所以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走向十五公尺宽的喷水池。 喷水池似乎不是采取定时喷水设计,二十四小时都有巨大的水伞在中央绽放。 武一靠近,飞溅的水花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武不以为意,朝着倾泻的水伞伸出手。 所需量的紫色魔力粒子从掌心轻轻飘出,在往下流动的水面上画出了魔法阵。 武退了一步。 瞬间,水伞的一部分如镜子般硬化,随即绽放出异于镜子的异样光芒,化为波动的水面,开启了通往其他空间的出入口。 唯有这个部分和往下流动的水不同,如涟漪一般荡漾着。 「准备好了吗?」 武回头问道,六拿出手枪,伊田则以右拳击打左掌。 「当然。」 「随时ok!」 武点了点头。 「『解除』!」 武从腰间拔出剑来念咒,解除魔法限制。 六和伊田也如法炮制。 通道对侧是〈引路人〉的据点。 不知道会有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武等人都明白必须打一开始就进入备战状态。 武先踏上水面。 和镜子通道一样,穿越只是一瞬间的事。 脱离攀缠身体的薄膜之后,武立刻感觉出自己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场所。 首先是气味,有股甜腻的陌生气味。 还有,脚下的触感也从〈卡美洛〉的红砖地变为混凝土地。 回头一看,墙上挂着一面勉强可容纳一个人通过的长穿衣镜。 看来这面镜子就是出入口。 武在黑暗中定睛凝神,环顾四周。 这时候,六和伊田也来了。 「好、好暗喔……」 六一面走向武,一面说道。 「阴森森的。」 伊田也环顾四周,如此说道。 「真不好意思啊!」 突然响起的声音引得武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以为是他们之中的某个人说的。 但是随即发现并非如此,不由得僵住了脸。 「是、是谁?」 「月光?」 伊田和六在黑暗中说道。 武眯起眼睛,看着周围。 这里之所以一片昏暗,似乎是因为位于室内之故。 抬头一看,高处是圆弧形的天花板,巨大的黑色圆筒状物体并列于如隧道般细长的场所之中。 高达五、六公尺的圆筒状物体以一定间隔排列,一路延伸至隧道尽头。 这里没有任何灯光,视野极差,但是却没有人使用魔法照明。 因为这么做会让对手看得一清二楚。 声音的主人似乎没把武等人视为危险分子。 那人从隧道彼端走来,并未消除脚步声。 见了对方的体格,武明白他是谁了。 「狼神……鹰雄……」 「七濑啊?你来得真晚啊!」 来到数公尺前,狼神停下脚步,贼贼一笑。 六制造了一个可以短时间持续发光的魔力球「星辰」,让它飘浮在空中。 多亏了六,武得以了解这里的构造。 狼神是从隧道尽头走过来的,远远可以望见有道梯子沿着墙壁往上延伸。 这里是地下室。 「这是你的徽章?」 武把徽章丢给狼神。 狼神接过观看,笑得更灿烂了。 「对,是我送给胡桃的。」 听了这句话,武皱起眉头。 他可不希望狼神那么亲热地叫胡桃的名字。 一想到狼神送徽章给胡桃时安的是什么心眼,武便忍不住瞪着他。 武知道他们在学院时,曾有一段时间走得很近。 从〈引路人〉手中救回十时,狼神也逃走了,没再回到学院,所以武一直以为胡桃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 不过,狼神赠送徽章给胡桃,代表狼神有再见胡桃之意。 使用徽章到达的既不是月光身边,也不是瓦尔蕾特所在之处,照理说,武该庆幸才对;但是意外连上了狼神,却让他感受到一股难以容忍的愤怒。 「五十岛在哪里?」 武试图保持冷静,但是声音里仍然流露着怒意。 狼神哈哈大笑。 两人保持着随时可从腰间拔剑的姿势,怒目相视。 此时,武一行人前方的隧道天花板上的门开了,一道娇小的人影爬下梯子。 「喂~!狼神、狼神!我跟你说!今天的水果三明治卖完了,只剩火腿三明——」 爬下梯子的萤回过头来,看见狼神对面的三人,瞪大了眼睛。 「搞什么!?这是什么状况!?」 萤奔向狼神,见了武等人,皱起眉蘸来。 「为什么七濑武在这里!?而且这次是正牌货!?」 「萤,吵死了。」 狼神要她闭嘴。 萤发现武已经拔出剑来了。 六也拿着手枪。 她将装着三明治的纸袋放在地板上,朝着肩上的包包伸出了手。 「胡桃在哪里?」 六询问,回答的是萤。 「五十岛胡桃?你们的目的是五十岛胡桃?可是,这些人是怎么找到这里……」 说到这儿,萤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同伴。 「狼神,该不会是你告诉他们的吧?」 「我不是叫你闭嘴吗?萤。」 狼神头也不回,板着脸回答。 「要是被鹫津先生知道……他会宰了你……」 萤一脸害怕,狼神却用鼻子笑了一声。 「他不会知道的,因为我会让这些家伙闭上嘴巴,乖乖回到原来的地方。」 「一对三耶!而且对方还有相羽六。」 萤指着六。 「他们只是火里的蛾。」 狼神满不在乎地说道,萤叹了口气。 「那应该叫飞蛾扑火吧?唉~~~,好吧!我来对付那个女的,这样行了吧?」 「随你便。」 见狼神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萤鼓起了脸颊。 「真~不可爱。」 武默默地聆听两人对话,得知他们的意图之后,插嘴说道: 「等等,我是来打听五十 岛的下落,不是来和你们战斗的。」 狼神一脸轻蔑地嘲笑: 「说什么梦话?你们明明都全『解除』了。」 「那是因为我们知道这里是〈引路人〉的据点。」 武说明理由,但狼神满不在乎地回答: 「是吗?哎,你总不会以为自己可以平安无事地走回去吧?」 在狼神的锐利目光瞪视之下,武握紧手上的剑柄。 武知道这个男人很好战,这种时候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武只是想救回胡桃,但是如果不和他打一场,他八成什么都不会透露。 狼神拔出了腰间的巨大手半剑。 武双手握住长剑,架在眼前。 「接招吧,七濑~~~~!!」 狼神大叫,挥剑大步攻向武。 武并未把剑弹开,而是接住了这一击。 对手力大无穷,剑也有武的两倍重,所以接下这一击的瞬间,武的膝盖忍不住发抖。 「……唔……!」 但是武不能被逼退,只好设法僵持。 武对眼前充满战意的狼神说道: 「你知道五十岛的下落吗?」 狼神回答: 「从你弟身边逃走了。是我们带她走的。」 看他的眼神,似乎并没说谎。 「…………我知道了。」 武思考过后,如此回答;狼神举起脚,踢向他的小腿。 然而,武先一步往后退开,闪过了攻击。 他的眼中浮现了闪耀着紫色光芒的回避魔法阵。 「你总算肯打啦!」 狼辨发出喜悦的咆哮,挥剑追来,朝着武砍去。 「武……! 六叫道。 六欲奔向武身边,但萤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的对手是我,我很快就会让你没空看旁边。」 比六更加娇小的少女嘴角挂着微笑,走向了六。 六正想举起手枪,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道背影。 「嘿,等等!这里交给我。」 伊田挡在她的身前。 见了突然上前的男人,萤皱起眉头。 「你…………是谁?」 萤说得理所当然,伊田伸出双手,做出滑倒的姿势,说了声:「我咧~」 不光是萤,连一旁的六都觉得有点丢脸。 「你之前见过我喂!你忘了吗?」 伊田说道,萤面露冷笑: 「恶心型男生和烦人型男生,我向来都是立刻从记忆消除的。」 「谁是烦人型男生呀!」 伊田忿忿不平地回嘴,萤依旧一脸冷淡。 「一听就知道我是说哪一种,代表你自己也知道你是烦人型的。」 经萤这么一说,伊田忍不住「唔唔唔唔唔」地呻吟起来。 「好了,谁要跟我打?两个人一起上也没关系,反正我很强。」 萤打开盾包,拿出化身。 见了那个化身,伊田瞪大眼睛。 「针筒?那是给我妈那种身经百战的护士拿的,小孩子拿了看起来多猥亵呀!」 伊田的母亲是护士。 「罗唆!『解除』!」 萤无视于他,立刻解除魔法。 「伊田!」 六暗示伊田对手即将出招,伊田明确地回答: 「我知道。」 俨田也和萤同时念咒: 「「『干劲』。」」 继两人之后,六也对自己施展防御魔法。 伊田学会「干劲」还不到半个月,但是已经颇具架势。 不过,跟萤一比,却是相形失色。 在六看来,萤的「干劲」近乎完美。 虽然「增强」魔法稍嫌弱了点,但瑕不掩瑜。 「那边已经开打了,我们也开始吧!」 狼神认为萤无法以一敌二,所以开战之后,他便减缓对武的攻势,不时偷眼打量他们。 不过,现在他不必这么做了。 因为萤的对手是伊田。 他不认为相羽六会二打一。 「『解除』!」 狼神念咒。 白色的魔力粒子从全身喷发而出,瞬间,他的身影自武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这是第几次和你打啦?不过,你应该是第一次和『解除』状态的我交手吧?」 被粒子浓雾包围的狼神说道。 武并不畏惧。 他已经向母亲阳子扎实地学习过回避魔法。 也和阳子研究过狼神使用的回避魔法「迂回回避(匿踪云雾)」。 在各系统魔法中,回避魔法能力者最感棘手的就是同系统的魔法师。 因为和同系统的魔法师对战时,双方的魔法往往无法击中对方,导致战斗时间延长,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不堪。 武缓缓地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 接着,他对自己施展「干劲」。 继「解除」之后,狼神也发动了「干劲」。 环绕狼神周围的魔法粒子散去,武看见一个面带嘲讽的男人举剑站在眼前。 「魔法对我无效,用你那把便宜货进攻吧!」 狼神用末持剑的那一手勾了勾手指,叫武出招。 武直视着与他对峙的男人。 在剑道中,看清对手和自己的心时,才是踏出第一步的时候。 武把右乎放在护手上,左手放在柄头上,剑尖指着对手的喉咙。 他的左脚用力踏住地面,右脚大步跨出。 从中段姿势挥剑出击。 狼神接住这一剑,靠臂力将剑弹开,但武反手又是一剑。 这次双方的剑在右侧互相撞击。 坚硬的金属声响起,被弹开的剑刀闪闪发光。 钢铁在两人之间多次变换角度交错,铿锵作响。 剑刀交会数次之后,武收了脚,狼神也往后退开一步。 两人拉开距离,用锐利的目光互相瞪视。 狼神朝着逆时针方向缓缓挪动脚步。 为了与狼神保持一定距离,武也开始移动。 「话说在前头,我照样用魔法,不会跟你客气。」 说着,狼神倏然扬起手来。 瞬间,武便明白袭来的是什么魔法了。 「『飞射』!!」 魔力凝聚而成的子弹从狼神的食指释放出来。 武故意不躲开。 他挥动手中的剑,切断子弹的轨道。 狼神的魔力子弹打中武的剑背,弹往其他方向。 同时,旁边传来一道物体破裂的剧烈声响,不光是狼神,连萤、伊田和六都转过头来观看。 狼神的魔法贯穿了黑色圆筒状的巨大物体。 木板因为冲击而碎裂爆炸。 甜美气味的源头流了出来,涌向众人的脚下。 那是红酒。 并排的黑色物体是酒桶。 狼神弹了下舌头,萤喃喃说道:「糟透了~~~」 鹫津吉平有好几个据点,而这里是他最钟爱的酒窖。 要是被吉平知道其中一桶酒砸毁了,事后狼神铁定被骂个臭头;思及此,狼神看着武的眼神变得更加凶狠了。 他施展魔法时固然不够谨慎,但是他更怀疑武是故意将魔法弹向酒桶的。 武的神色丝毫未变。 他没想过能用剑弹开狼神的魔法,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可以这么做,而他只是从善如流而已。 不 过,狼神似乎没发现武的剑身出现了裂痕。 光是灌注武的魔力,就让剑身疲惫不堪了。 这把长剑其实是三天前刚换新的。 武再度举超剑来,狼神采取了奇异的姿势。 他把自己的手半剑拉到右腰后方,摆出刺击架势。 「很抱歉,看来我不能跟你慢慢打了。」 狼神掀起嘴角说道: 「我就觉得你的身体好像变得结实许多,看来你是特训过了。看在这个分上,今天就破例让你见识我的魔法。」 武有股不祥的预感,刻意发动了「直觉回避(洞察机先)」。 眼中浮现了薰衣草色的回避魔法阵后,武在一瞬间做出了决断。 「直觉回避」能够预测数秒后发生的事。 不过,要从瞬间看见的未来保护自己,需要的是决断力及绝佳的肉体控制力。 「『先驱者』!」 狼神念诵咒语,只见手半剑被白色魔力粒子包围,剑身宛若拉长一般,变得极为巨大。 狼神的剑本来就比武的大,现在更是大得无法比拟,光是剑身就有三公尺长。 「用魔力包覆你的剑!不然会断掉。」 狼神说这句话时,武已经发动魔法了。 「『防护』!」 「没错,没错。」 狼神笑着点了点头。 即使剑身巨大,只要施展浮游魔法,便能减轻重量。 狼神也迅速地对自己的剑施展了「飘浮」。 狼神豪迈地挥动手半剑,剑的风压使得武犹如被骤风吹袭一般,眯起眼睛。 武盘算着要一面闪避攻击,一面缩短距离;然而,当狼神拔足疾奔而来,挥落剑尖的那一瞬间,武发现背后也有攻击袭来,便低下了头。 「『火花』!」 六释放的火花飞向了狼神的额头。 「别碍事!」 狼神勃然大怒,用巨大的剑砸落火花。 六在背后回以怒吼。 「谁管你啊!武,我替你施辅助魔法,你退后一点!」 然而,武连头也不回,只说了一句: 「不用。」 「武!?」 六难以置信地反问。 「呵呵,就是要这样!」 狼神嘲笑道,上下甩动剑。 接着,他又朝着武攻来。 武迅速扭转身体避开。 「光是闪躲,迟早会中招!」 这句话说待没错。 面对狼神的第二击和第三击,武依然没有用剑格挡,只是闪身避过。 武趁着这段时间轻声念诵冗长的字句。 「『时光往返于杳无星河的黑暗之中,哨船出航。』」 武一面闪避狼神砍来的剑尖,一面将魔力贯注于剑身上。 「『即刻显示去路的机先。』」 此时,狼神也发现武的嘴唇在动。 「咒语……?」 「『觉醒。』」 狼神停下动作时,武已经念完最后一句咒语。 「『信号梦!』」 武的剑喷出了大量魔力。 「你会用解除魔法啦?哎,已经算晚了。」 狼神的表情依然从容不迫。 武的眼中浮现了暗薰衣草色的回避魔法阵,如同转盘一样缓缓旋转,转到定位才戛然而止。 见什么事也没发生,狼神皱起眉头。 与他对峙的武身体上看来并无任何变化。 然而,武的下一句话却让狼神措手不及。 「快把盾变出来吧!」 武说道,狼神反问: 「……你怎么知道……」 狼神从未在武面前使用过那个魔法。 「你到底要不要变?」 武面露冷笑说道,狼神咬牙切齿: 「好,我就如你所愿变出来!等着后侮吧!」 狼神举起巨大化的剑,与强烈的风压一同挥落。 「『剪刀盾j!」 狼神大叫,他与武之间出现了一面墙壁似的白色十字盾牌。 直达天花板的巨大盾牌闪耀着半透明光辉,盾牌后方的狼神一览无遗。 「哈!你的魔法打不破这面盾牌的。」 狼神说道,紧接着又朝武释放「破坏」。 破坏目标物的魔法穿过了狼神制造出来的盾牌。 这面盾牌拥有和「迂回回避(匿踪云雾)」一样的效果,能够弹开敌人的攻击,但是却能穿透狼神自己的魔法。 武迅速避开掌心大的粒子化成的「破坏」,接近盾牌。 此时,六叫道: 「武!我还是不能袖手——」 在六说完之前,武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视线相交,六猛省过来,睁大眼睛。 武微微一笑。 「嗯,刚才很抱歉,我是希望你能够保留魔力。现在可以麻烦你吗?我需要你的辅助魔法。」 六点了点头。 「当然。」 她举起手枪对准武。 六明白武期望的是什么魔法。 要打破那面盾牌,必须两人同时攻击,或是由她对武施展辅助魔法:而武选择了辅助魔法。 既然如此——六举起手枪。 早已解除的化身从短枪变为长枪,朝枪口汇聚的魔力粒子散发出鲜艳的光芒。 「『飞往——!』」 六瞪着准星,将魔方射入武的背部。 「『界限之涯!变异飞行!』」 释放出来的魔力闪耀着金色光芒,击中了武。 瞬间,武用浮游魔法飞向狼神的巨大白色盾牌,一剑打碎了它。 「什、什么……!?」 狼神瞠目结舌。 十字形的盾牌毁坏,化为粒子,飘散于空气中。 「我、我的盾牌!」 不可能!狼神后退半步,摇了摇头。 接着,他看着武的眼睛,这才猛省过来。 「原来如此,是合成魔法!妈的!!」 狼神的盾牌「剪刀盾」能够防御任何魔法,可是有个弱点。 如果是数个魔法师合力施展的合体魔法,便无法承受。 「狼神!现在的我行动比你迅速,又比你更能预测下一步,你还要继续打吗?」 武的话语似乎不假。 相羽六的系统魔法是神速魔法,她所施展的辅助魔法具有提升战友行动速度的效果。 「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和六的神速魔法结合之后有多么强大,狼神还没愚蠢到看不出来的地步。 「唔……!」 虽然不甘心,狼神只能将手中的巨大长剑变回手半剑。 「五十岛在哪里!?」 武询问,狼神恨恨地说道: 「你不是什么都能预测吗?」 「我的剑撑不到那个时候。」 武说道,狼神转动撇开的视线,望向对手的剑。 「什么!?」 狼神瞪大眼睛。 只见武的剑整个粉碎,只留下剑柄与护手。 「呵,这是什么鬼啊……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见了这幅前所未见的可笑光景,狼神忍不住放声大笑。 「没办法,这把化身只是暂时的代用品。」 武不服气地说道,狼神笑得更大声了。 「唉!狼神被干掉了。」 在不远处战斗的萤转向背后,一面看着大笑的狼神,一面说 第四章 从世界消失 disappearance from the world 失去唯一可找到胡桃的线索后,过了整整一天。 武移居到〈巫师气息〉总部。 武和伊田以暂定分发的名义,被带往军队训练部的宿舍,直到下午,各种检查告一段落之后,武才终于重获自由。 昨天下午抵达总部之后,他们便接受了各式各样的健康检查及能力检查,今天一大早又被安排前往训练部参观。 到了下午,六趁着吃午餐时顺道来宿舍探望他们,武便拜托她代为申请外出许可。 〈巫师气息〉的总部位于现存世界的纽约,而且没有门房徽章的人无法出入,所以没有六的帮助,武无法外出。 武一直不清楚六在〈巫师气息〉中是什么地位,直到今天才知道她是候补军官。 六告诉武,她在军中隶属于名为司令部的军官部队,该部队成员只有高级魔法师;而她目前以候补军官的身分外派到不同部门的第七军战斗部队第三大队。 就〈巫师气息〉昀组织编制而言,防卫局中有个名为统合军的军队,规模约有两万人;除了司令部以外,还有治安部队及输送部队等等,是以实战为目的的魔法军团。 以训练部为首,包含预备役在内,共分为第一军至第八军;而第七军是以亚洲地区为据点活动的部队,六便是在第七军工作。 虽然只是暂定,但是对于分发到训练部的武而言,六可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想当然耳,十隶属于司令部军官部队中的特殊战斗班。 趁着任务空档前来宿舍的六,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武的请求。 武本来以为自己暂时无法外出,幸好六是候补军官,所以武才得以轻易获准外出。 「你一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 武接过六交给他的门房徽章,点了点头。 「嗯,没问题,我已经记得来〈巫师气息〉总部的路了。」 六一脸担心地凝视着武。 「是吗?可是距离很远,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 武摇了摇头。 「没问题啦!从〈卡美洛〉日本分部到这里的镜子地点我全都记得。喷水池、古董店、教会、山庄和幼稚园,总共通过五面镜子。」 武一面屈指算数,一面说道;六也微微一笑。 「嗯,没错。」 用魔法长距离移动时,必须透过数面镜子,进行点对点空间移动。 「通往〈卡美洛〉的喷水池之前,从古董店前往你家就行了。」 「我知道了。」 武点了点头,俯视着手中的徽章。 徽章是用漂亮的淡桃红色珊瑚制成的。 「那我马上回来。」 出入口位于宿舍隔壁的防卫局大楼地下室。 武和六在宿舍玄关前道别。 伊田从宿舍富户探出头来,大声呼唤,武回过头,向两人挥了挥手。 此时的武没有发现他和伊田将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见面。 失去薄暮,不能用「恶梦」作预知梦,未「解除」的武看得见的只有几分钟后的未来,完全没有察觉开始环绕自己的巨大漩涡,也无从得知周围的人将面临什么变化。 ☆☆☆ 武决定回家,是为了找寻关于胡桃行踪的线索。 他知道胡桃已经逃离〈引路人〉的月光,但是之后的下落完全不明:武病急乱投医,认为母亲阳子或许能够给他什么建议。 他从〈巫师气息〉总部穿过镜子前往幼稚园,并从另一面镜子通往陌生国度的山庄,接着又穿越下一面镜子,继续移动。 最后,武从古董店里尘埃满布的穿衣镜中走了出来,站到店里的另一面蟠龙木框镜子前。 只要穿过这面镜子,就能回家。 他把手放在镜子上。开启通道。 随着暗紫色的魔法阵出现,镜子表面犹如流体般产生波纹,武迅速地进入镜中。 走出镜子时,武忍不住皱起眉头。 因为眼前并不是自己期望的地点。 「伤脑筋……」 武喃喃说道,确认周围有没有人。 这里是他以前就读的学校——樱谷高中的回廊。 武走出镶在柱子上的大穿衣镜,又朝着镜子再度发动魔法,准备通往家中的洗手间。 但是通道却没有开启。 「啊,对了……我都忘了。」 武这才想起来,垂下肩膀。 母亲将魔法戒指归还大祭司时,曾表明这是她最后一次与魔法世界扯上关系,并对家中的镜子施展了无法移动的结界魔法。 「只能用走的了。」 武不惰不厅地从学杖走叵蒙。 现在是平日下午的上课时间,算他运气好,正好四下无人。 武偷偷摸摸地走出学校后门,快步迈向自己的家。 从学校走到可望见自己家的位置时,武看见有人从玄关走出来。 武走向前去,仔细一看,发现那人在门廊上一度停步,回头看着武的家。 接着,又叹了口气,把手放上栅门。 武来到看得清对方脸孔的位置,停下脚步。 「月光?」 听见武诧异的声音,走到步道上的少年转过头来。 「……武…………」 月光皱了皱眉头。 「那是……血……?」 武看着月光的手问道。 月光的右臂中间染成了鲜红色。 他悬在腰间的剑是薄暮,剑柄上也有血迹。 「话说在前头,是她先扑上来的。」 月光淡然说道。 武立刻意会月光说的是谁。 这个时间,待在家里的只有一个人。 「……你、你对妈做了什么……?」 武抖着声音问道,月光满不在乎地回答: 「你自己看吧!」 然而,月光却站在栅门前,并无移动之意。 武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他无意拔剑,就以这种威吓姿势走向月光。 缓缓地、笔直地—— 两人的距离缩短到拔剑可及的那一瞬间,武靠着不用「解除」也能发动的「直觉回避(洞察机先)」感应到危险,立刻往后纵开。 月光拔出的剑刃画过胸前数公分处。 「…………!」 武用锐利的眼神回瞪月光,月光发出了嘲笑: 「哈哈哈哈哈!!」 武的手握住了剑柄。 月光虽然捧腹大笑,眼中却闪耀着冰冷的光芒。 「你真的生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让开。」 不光是月光,武也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 哈哈大笑的月光将剑举到面前。 「『解除』!」 散发白色光芒的魔力粒子从月光身上喷发而出,薄暮变为枪剑。 然而,见了薄暮,武不禁瞪大眼睛。 因为和自己过去使用的薄暮相比,那把剑的模样显得骇人且异样许多。 而且薄暮是使用回避魔法的魔法师专用的剑,其他系统魔法能力者应该无法使用才对。 武一头雾水,往后退了几步。 「你要在这种地方和我打?」 「有何不可?现存世界已经没有『恩赐』了,使用魔法也无所谓啊!哥·哥。」 月光说到最后,故意用不正经的语调;武皱起眉头。 「你把薄暮怎么了?」 「那还用问? 」 月光又露出嘲笑之色。 「当然是改造成适合我的剑。原先的薄暮是回避魔法能力者专用的剑吧?你看这里。」 月光举起剑来,把剑柄部分往前移,让武观看。 武看了以后,哑然无语。 原本刻有回避魔法阵的部位被刮得乱七八糟,剑柄内侧多了个神速魔法阵。 「你……做了什么……」 「我不是说了?我把它改造成适合我的剑。」 「那不是普通的剑!」 「要说魔剑,它现在一样是魔剑啊!我费了不少工夫耶!」 月光垂下剑来,滔滔不绝地说道: 「剑被施了魔法,所以我得先找人解除魔法,足足花了三个礼拜才完成。接着还得找人重新施魔法,之后为了驯服薄暮,又花了我不少时间。这把武器真是麻烦。」 见武哑然无语,月光笑道: 「欸,哥,你到底要不要让我试剑啊?」 武忍无可忍,拔出剑来,立刻念起咒语: 「『解除』!」 之后,两人同时发动防御魔法。 「『干劲』!」 待魔力粒子覆盖彼此的身体之后,月光为了将大量魔力灌注到剑上,用双手牢牢握住剑柄,大叫: 「那我先出招了。薄暮!」 月光的剑闪耀着刺眼的白色光芒,枪剑再度变换型态。 「『恶梦』!」 瞬间,薄暮的剑身化为粒子消散,白色尘埃如小型龙卷风一般旋转集合,化成了人形。 「永远!?」 武怀疑自己的眼睛。 出现的确实是武所认识的少女姿态薄暮——永远,但现在的她显然和从前不同。 她的脖子和手脚被套上了铁枷,断裂的锁链随风飘扬。 从前的她虽然面无表情,眼眸却带有些许稚气;如今的她双眼中居然闪耀着轻蔑的残酷光芒。 「你的可爱宠物已经不在了。」 月光对愕然的武说道。 「动手,永远。」 在月光的命令之下,永远回答: 「是,主人。」 下一瞬间,缠绕在永远手腕上的锁链飞来,扫向武的脸颊。 受了神速魔法影响的攻击快得无法察觉。 武及时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躲过,但反方向也有锁链袭来。 「住手……永远……!」 武又闪躲,并往后跳开。 然而,永远却施展了破坏目标物的魔法「破坏」。 「唔……!」 武闪避不及,魔法击中侧腹,将他震飞了。 永远逼近,又给了武一脚。 武手上的剑因为冲击而弹开,整个人手无寸铁地倒在步道上。 倒地的武往上看,只见上方的永远用冷酷的眼神看着自己。 永远捡起武的剑,用浮游魔法回到月光身边。 武瞪着月光。 「好可怕的表情。不过,武,我从妈那里打听到一个有益的情报,你最好也听一听。你不是当时那场意外的凶手。」 「……咦?」 一时间,武听不懂月光在说什么,忍不住反问。 「毁了我的脚的是妈。」 月光说道,用力拉了拉永远脖子上的锁链。 瞬间,永远的身体化为白色粒子尘,消失无踪;武的剑从她的手中掉落地面。 见永远受到如此残酷的对待,武瞪了月光一眼。 接着,他反问弟弟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在说什么……?」 「哎,也对啦!你以为是你把我推开的,我看到的也是这样。不过,一切的元凶是妈。」 月光娓娓道来,而单膝跪在步道上的武只能默默聆听。 三年前,月光出了车祸。 当时武也在场,他伸出手想救月光,谁知却反而把月光推到了车道上。 当时的经过,武只记得片段。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受到惊吓之故。 然而,月光的说法却不一样。 月光说是母亲阳子联合熟识的魔法师——而且这个魔法师居然是〈卡美洛〉的领袖大祭司——操纵武,试图杀害他。 但是这个计划以失败收场,见了脚部受伤的月光,阳子不忍心继续伤害自己的儿子。 「如、如果这是真的……」 月光的话告一段落后,武努力重整思绪,说道: 「妈干么杀你?」 「谁知道?」 月光耸了耸肩。 「她怎么样都不回答。」 月光露出骇人的笑容。 武毛骨悚然。 月光必定拷问过阳子。 「你、你胡说……怎么可能……妈怎么可能这么做……再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代表当时我被魔法操纵了;但是三年前我还不是魔法师,如果大祭司对我施了魔法,当时我就该变成魔法师了。」 月光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想,所以我问了。妈说用魔法操纵的不是你,而是开车的人;成年人就算被施了魔法,也不会变成魔法师。她对你做的是洗脑。她说就算不用魔法,还有很多方法可以操控别人。」 说到这儿,月光笑了。 「为了杀我,居然这么大费周章,真好笑。」 月光虽然这么说,但武看得出他的眼底并没有笑意。 月光的昏暗眼眸中有着熊熊的怒火。 武想起几天前,阳子在〈卡美洛〉的训练室中曾欲言又止。 ——也许她当时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如果是,或许当时的阳子想向武忏悔。 或许她想坦承一切,亲口对武说出真相。 「真是太过分了。那个人居然让你背黑锅,若无其事地欺骗我们。」 月光露出扭曲的笑容。 武默默地凝视地面。 「震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也难怪啦!我也大吃一惊。」 「……所以你就伤害妈?」 武询问面露笑容的月光。 「是她先动手的,我是正当防卫。哎,后来我为了问出详情,下手是狠了一点啦!谁叫她一直不说?」 看月光手上的血量,根本不只「一点」而已。 武不知道该对谁生气。 不过,一想到母亲倒在家中,他的胸口就揪成一团。 「你为了这种事……伤害妈?」 武挤出声音说道,月光眯起眼睛来。 「这种事?欸,虽然我不是为了你做的,但是你多少也该感谢我吧?现在知道真凶是谁,你就不必再有罪恶感了。」 月光开朗地说道,武抬起眼来瞪着他。 「你真的以为我会高兴?」 你以为我是以伤害别人为乐的人吗!?武哽咽地说道,月光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啊?好像错的是我一样。」 面对武的谴责视线,月光加以反驳。 「我替你洗刷冤屈耶!干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 说到这儿,月光恍然大悟地睁大眼睛。 「哦,对喔!你从一开始就不在乎我的脚变成怎么样。你和妈一样,都希望我那时候死掉!」 月光带着扭曲的笑容继续说道。武站了起来。 「你够了吧!!」 他尖锐地叫道,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你只是在找理由伤害周围的人而已!让胡桃和妈吃尽苦头,还要 我感谢你?你是说真的吗!?」 「你很烦耶!我也不是完全觉得自己没有错啊!反正胡桃已经回你身边了,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五十岛没有回来。」 武一脸阴沉地说道。 「咦?胡桃不是回你身边了吗?」 「…………」 武的沉默就是答案。 「这么说来,她下落不明啊?哦,这样啊……」 月光露出暗怀鬼胎的表情喃喃说道,又环顾四周。 「唉!人变多了,真烦。」 不知何时,听到骚动声的邻居和路人都聚集过来,隔得远远地围观。 武也看见五、六个住在附近的中年妇女,和回家途中的国中、小学生在不远处窥探着他们。 突然,月光朝着道路的一侧扬起手来。 「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发动,武大叫: 「住手!月光!!」 然而,魔法随即释放,「破坏」撂倒了周围的物体。 行道树的树干被冲击波扫断,好几个人宛如被强风卷起一般飞起,又摔落地面。 「月光……!为、为什么……」 这些人都是局外人。 武慌张地看着月光。 「他们很碍事啊!」 月光甩了甩手,说道。 「你……!」 「到头来,我和你还是无法互相理解。」 月光露出讽刺的笑容。 「摆好架式吧!现在是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 武已经无能为力。 月光捡起武的剑,丢到他的脚边。 武感觉到说服月光的心在这一瞬间崩溃了。 一想起上次的战斗,武便因为恐惧而全身发抖,同时又有一股过去未曾感受过的愤怒涌上心头。 「『犹如疾驰于永夜之中的落雷。』」 月光开始念咒。 武的眼睛清晰地浮现紫罗兰色的回避魔法阵,迟疑已经从拾剑的手消失了。 ——……拿非利。 月光的咒语他曾经听过一次。 武举起剑来,投身于绝望与愤怒之中。 进入准备发动魔法的状态之后,他的眼睛更加灿然生光了。 武已经解除完毕,魔力流向手中紧握的剑。 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之中将会有一人倒下。 武抬起头来,用毫不迟疑的声音开始念咒。 「『霸灭之时已然到来。即刻化为先驱者——』」 「『飞翔至冥府的尽头。』」 月光的声音与他重叠。 「『——迎击!』」 「『吾之名为拿非利,奔驰!!』」 月光手中的薄暮剑身化为粒子飞散,带着眩目的光芒集结到背上;同时,武的魔法也开始发动。 「『翻腾坠落的星雨!』」 随着这道叫声,武举起剑来。 「『危机边缘!』」 武的魔力粒子覆盖了剑尖至护手,剑身承受不住这股惊异的力量,护手迸裂,钢刃龟裂。 魔力从全身被吸向剑身的感觉,让武产生血气全失般的晕眩。 武从未在实战中使用过这个魔法。起先他只是灵光一闪,试着发动,但随即便昏厥了;那是在〈卡美洛〉的训练室里发生的事。 武先前已经弄坏了好几把剑,但是他从没遇过只发动一次魔法便毁坏剑身的情况。 当他在几分钟后醒来,竟发现钢铁制成的剑身粉碎了。 阳子认为就现阶段而言,普通的剑无法承受强魔力魔法师大量释放魔力,而武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承受,因此便禁止武使用这个魔法。 然而,武每逢练习时都会试用这个魔法。 因为他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救出胡桃。 直到这几天,他才成功解读魔法阵,习得咒语。 武知道要赢过月光,只能靠这个魔法。 月光的「拿非利」是使用自己的肉体进行的高速瞬间移动攻击,可说是神速魔法的极致。 而武的「危机边缘」则是迎击用的反击魔法。 换句话说,是预测对手攻击并加以回击的魔法。 无论月光瞬间移动到何处,武的魔法都能事先预测他的出现地点,加以迎击。 月光瞬间出现,薄暮剑身化成的翅膀在他的背上闪闪发光。 然而,在武的眼睛捕捉到他之前,他又消失了。 薄暮已经完全为月光所支配。 在「掌非利」的作用之下,薄暮剑身化为跳跃用的翅膀,而月光手握的剑柄部分则生出了替代用的魔力剑刃。 这把白银剑刃朝着武的身体挥落。 武看穿了这一瞬间的攻击,加以闪避,并在对手移动之前出剑攻击。 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攻防中,只有剧烈的喘息声回响着。 面对朝着头部挥落的一击、背后刺来的一剑及从旁滑入的一扫,武不仅加以格挡,更以凌驾对手的动作还击。 月光发出低吼声,发动第十次的瞬间移动;武可以感觉出自己的自制心从身体这个小小的容器溢出,神经如野兽般亢奋。 武的身体宛若烈火焚身一般滚烫,一感觉到月光的剑刃翻动,他的剑便抢在思考之前朝那个方向挥去。 鲜血飞溅之时,武并未发现。 在些许触感之后,血腥味扑鼻而来,月光的左脚裂开,鲜血汩汩流出。 即使如此,月光仍未停手。 第十一次的瞬间移动,武感应到了来自左上空的攻击,一回头便举起了剑。 高举的剑刃正要将毫无防备的腹部砍为两半。 这一瞬间,武清醒过来,缩紧腋下,收回手臂。 然而,月光的身体正往武高举的剑尖落下。 ——不行!! 武瞪大眼睛的瞬间,月光的身体被往反方向震开。 仔细一看,有个陌生的魔法师用浮游魔法飘浮在上空。 见那个男人扬着手,武发现是他用「弹打」将月光弹开的。 武才刚松了口气,随即又发现魔法师三五成群地飞行于上空。 是〈巫师气息〉和〈引路人〉两方人马。 他们聚集于此地的理由,显然是出于武和月光。 武看着落地后正在调匀呼吸的月光。 虽然「恩赐」已然消灭,但是c7并不希望魔法师在现存世界中使用魔法,被普通人类察觉。 〈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应该就是为此而来的。 而〈引路人〉得知后,为了把握机会铲除〈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也跟着来到此地——这么一想,就能解释这个状况了。 武感觉得出来,月光还没死心。 最好的证据是月光的双眼仍然闪烁着憎恶的光芒。 武正要劝他罢手,上空便被设下了结界。 武发现自己必须把周围的情势纳入考量。 上空传来某人的吼叫声,魔法的余波——备种鲜艳的魔力粒子四处流动。 聚集而来的魔法师们开始交战。 突然,一道呼唤武的声音传来。 「武!!」 是六的声音。武绝不会弄错。 然而,武的视线依然停留在月光身上。 「六,别走开!」 十的声音响起,武知道六因为这道声音而停步了。 各种声音、基本魔法和解除魔法在上空交错。 周围开始陷入混 沌之中。 一道魔法往月光落下,只见他的左脚逐渐止血,在治愈魔法的作用之下,失去血色的脸庞也变得红润了些。 「掩护七濑月光!」 〈引路人〉的魔法师们大叫。 「我们也支援武!」 十对〈巫师气息〉的伙伴们下令。 「武!!」 又有人呼唤武的名字,武抬起头来一看,浮在眼前的是他寻找已久的人。 「胡桃!?」 胡桃俯视着武等人,她的模样和消失时没有任何不同。 「搞什么?说她下落不明,原来是骗我的?」 月光啼笑皆非地说道。 「不是!」 武加以反驳,下一瞬间,月光发动了第十二次的瞬间移动。 月光自原地消失之后,还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便又出现于右侧。 面对从旁砍来的攻击,武的手臂早已朝着那个方向移动了。 双方的剑互相撞击,尖锐的声音响起。 反作用力使得两者的身体如相斥一般弹开。 「……妈……的!」 「拿非利」最多只能发动十二次瞬间移动,既无法继续发动,也无法避免之后因魔力衰退而造成的机动力低落。 接受淮愈魔法之后,月光乍看之下似乎复原了,但现在却是一脸苍白地瞪着武。 他往后退,上下抖动肩膀,剧烈地喘息。 「别打了,月光!」 武加以警告,月光带着充满憎恶的眼神回答: 「动手吧!武。」 武瞪大眼睛。月光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妈想杀我,你也不会原谅我。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说什么傻话!离开〈引路人〉,跟我走就好啦!」 武脱口而出,月光一脸惊讶地回望着他。 「……武…………」 月光垂下手中的薄暮,伸出另一只手。 武正要握住他的手时。 上空的胡桃一面急速降落,一面叫道: 「不行!!武!!」 她以坠落般的速度飞往两人身边。 「胡桃!?」 武抬起头来,胸前传来了一道参杂着笑意的低沉声音。 「你到底天真到什么地步啊?」 武看见月光张臂抱来。 武的手臂则是为了接住胡桃而向上方摊开。 两人宛若在比赛谁先到达武的怀中一般。 而胡桃略胜一筹。 武抱住了胡桃。 她转过身,长发犹如不识重力般在空中飞舞着。 「胡……胡桃……?」 胡桃在武的怀中仰起白净的脖子,发出微小的呻吟。 她出于自己的意志紧紧抱住武,保护着他。 胡桃的脸颊埋在武的颈边,微微颤抖。 「胡桃!!」 武呼唤道,她轻轻地喘了口气。 一股血腥味传来。 耳鸣大作,武眨了眨眼。 「不、不是!是胡桃自己冲出来的!」 月光惊慌失措地大叫,武看着他。 月光手上的薄暮淌着血。 武又望向胡桃,抱住她软倒的身体。 温热的触感在脚边扩散开来。 「喂,胡桃……振作点!」 武把胡桃轻轻放到地面上,让她躺下。 「胡桃!!」 武一面呼唤,一面俯视胡桃。 她的左腰宛如被鲜红色的颜料泼到一般。 浓浓的红色液体汩汩流出。 「不、不是我的错!」 月光往后退。 武望着胡桃微微睁开的眼睛。 「不会吧……胡桃…………」 淡褐色的光彩不带丝毫生气,变成紫色的嘴唇试图呼唤武的名字,但是武听不见她的声音。 「六,喂!你要去哪里!?」 在上空与〈引路人〉魔法师交战的十发现妹妹不知何时往地面降落,如此大叫。 然而,六一直线地飞向胡桃。 「胡桃!?」 武动也不动,呆立在倒地昀胡桃身边。 六立刻领悟发生了什么事。 胡桃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意识,月光则是陷入混乱,不断呻吟。 跑上前的六俯视着胡桃,一脸愕然。 「不会吧……不会吧……怎么会……怎么会……」 六立刻用手捣住胡桃的伤口,发动治愈魔法。 六的治愈魔法和专司治愈的魔法师相比逊色许多。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胡桃,求求你,一定要撑住!」 六拚命施展魔法。 六的淡黄色魔力粒子从掌心溢出,包覆了胡桃。 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了好一阵子;不久后,他站了起来,将视线转向一脸苍白的月光。 「月光,你……!」 面对武的谴责视线,月光猛摇头。 「我说过,不是我的错!」 月光似乎真的大为震惊,露出半哭的表情。 武的身体溢出了前所未有的大量暗紫色魔力粒子。 「不是我的错,武!」 月光所说的话,武根本没听进去。 溢出的魔力正是武的感情。 武思考着变成这种局面的理由。 是月光的憎恶造成的?是母亲阳子改变了月光?还是武自己造成的? 是自己的某种特质引来了这场恶梦吗? 无论是什么理由,武都无法接受。 武翻过剑来,朝着月光破风而去。 淌血的薄暮接住了这一击,并将剑弹开。 双方持续进行的攻防是搏命之战。 武的剑砍向月光的手,月光顺势卸去来剑,又回敬一剑。 武踏上前,格开月光的剑刃,又立刻役退,抵御月光的数次猛攻。 碎裂的钢铁从武龟裂的剑身飞散,在两人之间闪耀飞舞。 武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始终注视着对手的眼睛,手上的剑则袭向月光的死角。 月光格开剑刃,并顺势往上刺,攻向武的下巴。 武挺剑横扫,手背撞上月光的剑刃,血花四溅。 然而,武并不觉得疼痛。 「……胡桃,撑住……」 六蹲在胡桃身边,持续施展治愈魔法。 六使出浑身解数,奋力治疗胡桃。 突然,胡桃干涸的嘴唇吐出了一道声音。 「跟……武………」 六把耳朵凑向她的嘴边,以免遗漏她的任何只字片语。 「嗯,嗯,我听到了。没事的,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泪水夺眶而出,六闭上嘴巴。六不想被胡桃看见自己哭泣的模样。 然而,胡桃的眼睛也溢出了泪水,朝着太阳穴滑落。 「武……」 胡桃在呼唤武。 六在恐惧驱使之下,也跟着呼唤武: 「武!」 胡桃的呼吸变得既浅又缓慢。 「求求你,快过来!」 六抬起头来,对着与月光战斗的武叫道。 「武!!」 六高声大叫,但武没有回头。 他顾着与月光搏命相斗,已经浑然忘我了。 六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温热的血已经变得又冷又乾。 魔法师在上空交战。 四处都是嗜血魔法师的残酷光景。 「够了……住手……!」 泪水自六的眼睛汩汩流出。 朋友快死了,却没人来救她。 岂止如此,大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这有什么意义?这种事……有什么意义…… 六朝着武大叫,她只能这么做。 「别打了~~~~!!」 下一瞬间,六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被泪水淹没的视野中,明明位于结界里,却出现了一扇四角形的门,几名男女从门内现身。 而且六认得他们。 圆规形短枪飘到了结界中央,开始旋转,武和月光以外的所有人都停止战斗。 不光是〈引路人〉的魔法师,连〈巫师气息〉的十等人见了他们都不禁一阵骚动。 四条桃花、兵头七海和一氏诚已经「解除」完毕。 但是地面上的武和月光仍在战斗。 六察觉了。 四条桃花瞄准的是谁—— 「武!!」 六想警告武留在原地很危险,但她未能成功。 四条桃花的化身短枪朝着月光释放魔法,〈引路人〉的众魔法师为了阻止,也一起朝着武发动魔法。 双方的魔法在地面附近相撞,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刺眼闪光,随即又引起一阵剧烈的爆波。 六立刻扑在胡桃身上。 「呀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破坏」无法比拟的冲击袭来,周围的屋瓦及倒地的树木犹如身陷风暴一般漫天飞舞。 六宛如被拖走似的,与胡桃一起飞到了数公尺外,在地上滚了几圈。 「……呜……呜呜!」 手脚擦伤的六抬起头来。 「胡桃……?」 她立刻发现躺在两公尺外的胡桃。 六维持低姿势,爬向胡桃抱住她。 六不知道胡桃还有没有呼吸,但还是先让她保持仰躺状态。 此时,六猛省过来,环顾四周。 「武呢!?」 抬起头来的瞬间,六倒抽了一口气。 「……不……不会吧…………」 现场变得空空荡荡。 在犹如炸弹轰炸的冲击侵袭之下,地面化为一片空地,只留下放射状的扩散痕迹。 不,地面甚至凹陷了。 行道树、道路两侧的民宅墙壁、步道和马路上的柏油也被冲击波吹散,武和月光都不见踪影。 只有浮在空中的圆规形短枪缓缓地逆时针旋转。 四条桃花一行人及〈引路人〉、〈巫师气息〉两方人马都俯视着消失后的遗址。 「武……?」 六站了起来。 她望向上空的十,只见平时表情鲜少变化的哥哥脸上浮现了困惑及颤栗之色。 六很希望有人对她说明。 武和月光到哪里去了? 然而,六的思绪并未成声。 她害怕听见答案,只能茫然地望着消失的场所。 epilogue 约有十张榻榻米大的客厅中,摆设着对放的42寸电视和沙发。 午后的阳光从没拉上窗帘的窗户射了进来。 傍晚时分的橘光逼近他的侧脸。 坐在沙发上凝视着发光的电视画面的,正是〈引路人〉的首领龙泉寺和马。 一瞬间,和马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那是四条桃花朝着镜头微微挥手的瞬间。 和马接收了这个小小的信号。 他操作遥控器,关掉电视。 透视魔法虽然方便,但是隔空操作镜头与实况转播都得耗费不少魔力。 而这是别人的能力,耗费就更钜了。 和马对站在身旁的少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魔法幻化而成的少女化为粒子消散。 和马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开始了。 七濑武和月光两兄弟从这个世界消失,四条桃花复活。 和马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长期间,他一直等待着未来。 真的等了很久。 之后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 四条桃花登场,〈引路人〉的魔法师在几分钟之内全数撤离。 那是当然的。 她是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现在亦是〈巫师气息〉防卫局统合军司令部的第七军参谋长。 即使五格出马,也难以击溃她。 和马皱起眉头来。 他不认为四条桃花真的可以信任。 但是,现在需要她的力量。 在这场终于展开的战争中,信赖与背叛、忠诚与牺牲,以及比任何人都能洞察未来的慧眼与觉悟,都是不可或缺的。 和马站了起来。 差不多是瓦尔蕾特前来寻找他的时候了。 要回到他在〈引路人〉总部的房间,必须穿过数面镜子。 回头一看,某个女性倒在沙发后。 ——七濑阳子。 曾为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想当然耳,过去和马也曾与她数度碰头。 和马走向阳子。 她现在躺在地上,浑身是血。 她被自己的儿子千刀万剐。 和马走到阳子身边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腕,静静地把脉。 她的状态已经安定下来了。 和马并不擅长治愈魔法,不过似乎还有效果。 身体上的伤口应该不会留下痕迹吧! 和马凝视着沉睡的阳子的苍白脸孔。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确认现在发生的过去未来重大分歧点。 和马站了起来,看着窗外。 张设于空中的结界屏障半透明薄膜依然残留着。 他可以感觉到魔法师们释放的粒子仍在空气中飘荡。 除了和马以外,没人知道他在这里,也没人想像得到。 不过,若有必要,和马不惜出面。 因为他必须引发这件事。 两人的消失,使得和马能够存在。 换句话说,今后发生的一切全和七濑武有关。 和马拿出化妆镜,打算离开。 他突然用感伤的眼神望着夕阳染红的窗外。 他很想冲出去,紧紧拥抱某个人。 不过,和马转身迈开脚步,打开镜子,没再回到这个房间里。 (待续) 约有十张榻榻米大的客厅中,摆设着对放的42寸电视和沙发。 午后的阳光从没拉上窗帘的窗户射了进来。 傍晚时分的橘光逼近他的侧脸。 坐在沙发上凝视着发光的电视画面的,正是〈引路人〉的首领龙泉寺和马。 一瞬间,和马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那是四条桃花朝着镜头微微挥手的瞬间。 和马接收了这个小小的信号。 他操作遥控器,关掉电视。 透视魔法虽然方便,但是隔空操作镜头与实况转播都得耗费不少魔力。 而这是别人的能力,耗费就更钜了。 和马对站在身旁的少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魔法幻化而成的少女化为粒子消散。 和马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开始了。 七濑武和月光两兄弟从这个世界消失,四条桃花复活。 和马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长期间,他一直等待着未来。 真的等了很久。 之后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 四条桃花登场,〈引路人〉的魔法师在几分钟之内全数撤离。 那是当然的。 她是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现在亦是〈巫师气息〉防卫局统合军司令部的第七军参谋长。 即使五格出马,也难以击溃她。 和马皱起眉头来。 他不认为四条桃花真的可以信任。 但是,现在需要她的力量。 在这场终于展开的战争中,信赖与背叛、忠诚与牺牲,以及比任何人都能洞察未来的慧眼与觉悟,都是不可或缺的。 和马站了起来。 差不多是瓦尔蕾特前来寻找他的时候了。 要回到他在〈引路人〉总部的房间,必须穿过数面镜子。 回头一看,某个女性倒在沙发后。 ——七濑阳子。 曾为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想当然耳,过去和马也曾与她数度碰头。 和马走向阳子。 她现在躺在地上,浑身是血。 她被自己的儿子千刀万剐。 和马走到阳子身边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腕,静静地把脉。 她的状态已经安定下来了。 和马并不擅长治愈魔法,不过似乎还有效果。 身体上的伤口应该不会留下痕迹吧! 和马凝视着沉睡的阳子的苍白脸孔。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确认现在发生的过去未来重大分歧点。 和马站了起来,看着窗外。 张设于空中的结界屏障半透明薄膜依然残留着。 他可以感觉到魔法师们释放的粒子仍在空气中飘荡。 除了和马以外,没人知道他在这里,也没人想像得到。 不过,若有必要,和马不惜出面。 因为他必须引发这件事。 两人的消失,使得和马能够存在。 换句话说,今后发生的一切全和七濑武有关。 和马拿出化妆镜,打算离开。 他突然用感伤的眼神望着夕阳染红的窗外。 他很想冲出去,紧紧拥抱某个人。 不过,和马转身迈开脚步,打开镜子,没再回到这个房间里。 (待续) 约有十张榻榻米大的客厅中,摆设着对放的42寸电视和沙发。 午后的阳光从没拉上窗帘的窗户射了进来。 傍晚时分的橘光逼近他的侧脸。 坐在沙发上凝视着发光的电视画面的,正是〈引路人〉的首领龙泉寺和马。 一瞬间,和马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那是四条桃花朝着镜头微微挥手的瞬间。 和马接收了这个小小的信号。 他操作遥控器,关掉电视。 透视魔法虽然方便,但是隔空操作镜头与实况转播都得耗费不少魔力。 而这是别人的能力,耗费就更钜了。 和马对站在身旁的少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魔法幻化而成的少女化为粒子消散。 和马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开始了。 七濑武和月光两兄弟从这个世界消失,四条桃花复活。 和马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长期间,他一直等待着未来。 真的等了很久。 之后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 四条桃花登场,〈引路人〉的魔法师在几分钟之内全数撤离。 那是当然的。 她是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现在亦是〈巫师气息〉防卫局统合军司令部的第七军参谋长。 即使五格出马,也难以击溃她。 和马皱起眉头来。 他不认为四条桃花真的可以信任。 但是,现在需要她的力量。 在这场终于展开的战争中,信赖与背叛、忠诚与牺牲,以及比任何人都能洞察未来的慧眼与觉悟,都是不可或缺的。 和马站了起来。 差不多是瓦尔蕾特前来寻找他的时候了。 要回到他在〈引路人〉总部的房间,必须穿过数面镜子。 回头一看,某个女性倒在沙发后。 ——七濑阳子。 曾为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想当然耳,过去和马也曾与她数度碰头。 和马走向阳子。 她现在躺在地上,浑身是血。 她被自己的儿子千刀万剐。 和马走到阳子身边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腕,静静地把脉。 她的状态已经安定下来了。 和马并不擅长治愈魔法,不过似乎还有效果。 身体上的伤口应该不会留下痕迹吧! 和马凝视着沉睡的阳子的苍白脸孔。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确认现在发生的过去未来重大分歧点。 和马站了起来,看着窗外。 张设于空中的结界屏障半透明薄膜依然残留着。 他可以感觉到魔法师们释放的粒子仍在空气中飘荡。 除了和马以外,没人知道他在这里,也没人想像得到。 不过,若有必要,和马不惜出面。 因为他必须引发这件事。 两人的消失,使得和马能够存在。 换句话说,今后发生的一切全和七濑武有关。 和马拿出化妆镜,打算离开。 他突然用感伤的眼神望着夕阳染红的窗外。 他很想冲出去,紧紧拥抱某个人。 不过,和马转身迈开脚步,打开镜子,没再回到这个房间里。 (待续) 约有十张榻榻米大的客厅中,摆设着对放的42寸电视和沙发。 午后的阳光从没拉上窗帘的窗户射了进来。 傍晚时分的橘光逼近他的侧脸。 坐在沙发上凝视着发光的电视画面的,正是〈引路人〉的首领龙泉寺和马。 一瞬间,和马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那是四条桃花朝着镜头微微挥手的瞬间。 和马接收了这个小小的信号。 他操作遥控器,关掉电视。 透视魔法虽然方便,但是隔空操作镜头与实况转播都得耗费不少魔力。 而这是别人的能力,耗费就更钜了。 和马对站在身旁的少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魔法幻化而成的少女化为粒子消散。 和马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开始了。 七濑武和月光两兄弟从这个世界消失,四条桃花复活。 和马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长期间,他一直等待着未来。 真的等了很久。 之后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 四条桃花登场,〈引路人〉的魔法师在几分钟之内全数撤离。 那是当然的。 她是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现在亦是〈巫师气息〉防卫局统合军司令部的第七军参谋长。 即使五格出马,也难以击溃她。 和马皱起眉头来。 他不认为四条桃花真的可以信任。 但是,现在需要她的力量。 在这场终于展开的战争中,信赖与背叛、忠诚与牺牲,以及比任何人都能洞察未来的慧眼与觉悟,都是不可或缺的。 和马站了起来。 差不多是瓦尔蕾特前来寻找他的时候了。 要回到他在〈引路人〉总部的房间,必须穿过数面镜子。 回头一看,某个女性倒在沙发后。 ——七濑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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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马站了起来。 差不多是瓦尔蕾特前来寻找他的时候了。 要回到他在〈引路人〉总部的房间,必须穿过数面镜子。 回头一看,某个女性倒在沙发后。 ——七濑阳子。 曾为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想当然耳,过去和马也曾与她数度碰头。 和马走向阳子。 她现在躺在地上,浑身是血。 她被自己的儿子千刀万剐。 和马走到阳子身边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腕,静静地把脉。 她的状态已经安定下来了。 和马并不擅长治愈魔法,不过似乎还有效果。 身体上的伤口应该不会留下痕迹吧! 和马凝视着沉睡的阳子的苍白脸孔。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确认现在发生的过去未来重大分歧点。 和马站了起来,看着窗外。 张设于空中的结界屏障半透明薄膜依然残留着。 他可以感觉到魔法师们释放的粒子仍在空气中飘荡。 除了和马以外,没人知道他在这里,也没人想像得到。 不过,若有必要,和马不惜出面。 因为他必须引发这件事。 两人的消失,使得和马能够存在。 换句话说,今后发生的一切全和七濑武有关。 和马拿出化妆镜,打算离开。 他突然用感伤的眼神望着夕阳染红的窗外。 他很想冲出去,紧紧拥抱某个人。 不过,和马转身迈开脚步,打开镜子,没再回到这个房间里。 (待续) 约有十张榻榻米大的客厅中,摆设着对放的42寸电视和沙发。 午后的阳光从没拉上窗帘的窗户射了进来。 傍晚时分的橘光逼近他的侧脸。 坐在沙发上凝视着发光的电视画面的,正是〈引路人〉的首领龙泉寺和马。 一瞬间,和马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那是四条桃花朝着镜头微微挥手的瞬间。 和马接收了这个小小的信号。 他操作遥控器,关掉电视。 透视魔法虽然方便,但是隔空操作镜头与实况转播都得耗费不少魔力。 而这是别人的能力,耗费就更钜了。 和马对站在身旁的少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魔法幻化而成的少女化为粒子消散。 和马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开始了。 七濑武和月光两兄弟从这个世界消失,四条桃花复活。 和马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长期间,他一直等待着未来。 真的等了很久。 之后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 四条桃花登场,〈引路人〉的魔法师在几分钟之内全数撤离。 那是当然的。 她是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现在亦是〈巫师气息〉防卫局统合军司令部的第七军参谋长。 即使五格出马,也难以击溃她。 和马皱起眉头来。 他不认为四条桃花真的可以信任。 但是,现在需要她的力量。 在这场终于展开的战争中,信赖与背叛、忠诚与牺牲,以及比任何人都能洞察未来的慧眼与觉悟,都是不可或缺的。 和马站了起来。 差不多是瓦尔蕾特前来寻找他的时候了。 要回到他在〈引路人〉总部的房间,必须穿过数面镜子。 回头一看,某个女性倒在沙发后。 ——七濑阳子。 曾为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想当然耳,过去和马也曾与她数度碰头。 和马走向阳子。 她现在躺在地上,浑身是血。 她被自己的儿子千刀万剐。 和马走到阳子身边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腕,静静地把脉。 她的状态已经安定下来了。 和马并不擅长治愈魔法,不过似乎还有效果。 身体上的伤口应该不会留下痕迹吧! 和马凝视着沉睡的阳子的苍白脸孔。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确认现在发生的过去未来重大分歧点。 和马站了起来,看着窗外。 张设于空中的结界屏障半透明薄膜依然残留着。 他可以感觉到魔法师们释放的粒子仍在空气中飘荡。 除了和马以外,没人知道他在这里,也没人想像得到。 不过,若有必要,和马不惜出面。 因为他必须引发这件事。 两人的消失,使得和马能够存在。 换句话说,今后发生的一切全和七濑武有关。 和马拿出化妆镜,打算离开。 他突然用感伤的眼神望着夕阳染红的窗外。 他很想冲出去,紧紧拥抱某个人。 不过,和马转身迈开脚步,打开镜子,没再回到这个房间里。 (待续) 约有十张榻榻米大的客厅中,摆设着对放的42寸电视和沙发。 午后的阳光从没拉上窗帘的窗户射了进来。 傍晚时分的橘光逼近他的侧脸。 坐在沙发上凝视着发光的电视画面的,正是〈引路人〉的首领龙泉寺和马。 一瞬间,和马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那是四条桃花朝着镜头微微挥手的瞬间。 和马接收了这个小小的信号。 他操作遥控器,关掉电视。 透视魔法虽然方便,但是隔空操作镜头与实况转播都得耗费不少魔力。 而这是别人的能力,耗费就更钜了。 和马对站在身旁的少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魔法幻化而成的少女化为粒子消散。 和马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开始了。 七濑武和月光两兄弟从这个世界消失,四条桃花复活。 和马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长期间,他一直等待着未来。 真的等了很久。 之后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 四条桃花登场,〈引路人〉的魔法师在几分钟之内全数撤离。 那是当然的。 她是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现在亦是〈巫师气息〉防卫局统合军司令部的第七军参谋长。 即使五格出马,也难以击溃她。 和马皱起眉头来。 他不认为四条桃花真的可以信任。 但是,现在需要她的力量。 在这场终于展开的战争中,信赖与背叛、忠诚与牺牲,以及比任何人都能洞察未来的慧眼与觉悟,都是不可或缺的。 和马站了起来。 差不多是瓦尔蕾特前来寻找他的时候了。 要回到他在〈引路人〉总部的房间,必须穿过数面镜子。 回头一看,某个女性倒在沙发后。 ——七濑阳子。 曾为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想当然耳,过去和马也曾与她数度碰头。 和马走向阳子。 她现在躺在地上,浑身是血。 她被自己的儿子千刀万剐。 和马走到阳子身边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腕,静静地把脉。 她的状态已经安定下来了。 和马并不擅长治愈魔法,不过似乎还有效果。 身体上的伤口应该不会留下痕迹吧! 和马凝视着沉睡的阳子的苍白脸孔。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确认现在发生的过去未来重大分歧点。 和马站了起来,看着窗外。 张设于空中的结界屏障半透明薄膜依然残留着。 他可以感觉到魔法师们释放的粒子仍在空气中飘荡。 除了和马以外,没人知道他在这里,也没人想像得到。 不过,若有必要,和马不惜出面。 因为他必须引发这件事。 两人的消失,使得和马能够存在。 换句话说,今后发生的一切全和七濑武有关。 和马拿出化妆镜,打算离开。 他突然用感伤的眼神望着夕阳染红的窗外。 他很想冲出去,紧紧拥抱某个人。 不过,和马转身迈开脚步,打开镜子,没再回到这个房间里。 (待续) 名为后台的后记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这次居然有三页篇幅,我根本不知道该写什么。 要报告的事……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啊!有了。我想书腰上应该也有写,「魔法战争」即将改编成动画。 目前进行得应该很顺利吧!作者把一切都丢给责编发落,自己可说是一问三不知;不过,应该没问题才对。 以后会陆续发布各项消息,请各位读者多加注意喔! 能够看见会动的六和武耶!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我也和大家一样拭目以待。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改编漫画的第一集(也就是漫画版)将与小说第六集一起发售(此指日本地区)。 想补还过去的故事,或是想透过图画看故事的朋友,请千万别错过。 伊吹有老师画的六超可爱的,武则是眼神炯炯有光,很帅气,战斗场景也是魄力满分,请大家务必要收看喔! 现在终于可以谈谈这一集了。 从序章的怀斯曼开始就是落落长(笑)。 我已经删减过了喔!删减过后还是这么长,我也只能笑了。 最近胡桃抢尽锋头,六略显逊色,不过这次六应该也算活跃吧? 还有,角色扮演再度登场。六的角色扮演逐渐常态化,「可爱就是正义!」是我一贯的主张,还望大家能够接纳。 不知道大家喜欢哪种装扮?我很喜欢兽耳,不过还没写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杀气腾腾的世界里,戴兽耳适合吗?顺遒一提,兔女郎的耳朵不算兽耳(就和香蕉不算点心的意思一样)。下一集不知道能不能玩角色扮演……我深深地烦恼着(目前正在写下一集)。 不光是小说,还跨足动画及漫画的「魔法战争」仍会继续下去,请大家多多支持喔!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厌谢您还是一样照顾我。动画化让您的负担变得更大了,不要紧吧?我本来想至少恪守本分,按时交稿,但是心中的恶魔却在耳边催我怠工,真教我为难。啊,不过我会加油的,我尽力…… 今后只要您继续拉拔我,安抚我,拿饵悬在我面前,我应该就能够往前迈进,还请多多指教。 还有琉奈璃亚老师,这次也要谢谢您的插画。封面的妃依那实在太可爱了!一想像她转动化身阳伞的模样就好萌!不过她是十的,真遗憾。呿,已经有六了,还有女朋友,真是个花心大萝卜——饶是身为作者的我也忍不住这么想。 我知道您很忙,但是今后还是要请您多多关照。动画方面,也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这次居然有三页篇幅,我根本不知道该写什么。 要报告的事……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啊!有了。我想书腰上应该也有写,「魔法战争」即将改编成动画。 目前进行得应该很顺利吧!作者把一切都丢给责编发落,自己可说是一问三不知;不过,应该没问题才对。 以后会陆续发布各项消息,请各位读者多加注意喔! 能够看见会动的六和武耶!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我也和大家一样拭目以待。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改编漫画的第一集(也就是漫画版)将与小说第六集一起发售(此指日本地区)。 想补还过去的故事,或是想透过图画看故事的朋友,请千万别错过。 伊吹有老师画的六超可爱的,武则是眼神炯炯有光,很帅气,战斗场景也是魄力满分,请大家务必要收看喔! 现在终于可以谈谈这一集了。 从序章的怀斯曼开始就是落落长(笑)。 我已经删减过了喔!删减过后还是这么长,我也只能笑了。 最近胡桃抢尽锋头,六略显逊色,不过这次六应该也算活跃吧? 还有,角色扮演再度登场。六的角色扮演逐渐常态化,「可爱就是正义!」是我一贯的主张,还望大家能够接纳。 不知道大家喜欢哪种装扮?我很喜欢兽耳,不过还没写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杀气腾腾的世界里,戴兽耳适合吗?顺遒一提,兔女郎的耳朵不算兽耳(就和香蕉不算点心的意思一样)。下一集不知道能不能玩角色扮演……我深深地烦恼着(目前正在写下一集)。 不光是小说,还跨足动画及漫画的「魔法战争」仍会继续下去,请大家多多支持喔!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厌谢您还是一样照顾我。动画化让您的负担变得更大了,不要紧吧?我本来想至少恪守本分,按时交稿,但是心中的恶魔却在耳边催我怠工,真教我为难。啊,不过我会加油的,我尽力…… 今后只要您继续拉拔我,安抚我,拿饵悬在我面前,我应该就能够往前迈进,还请多多指教。 还有琉奈璃亚老师,这次也要谢谢您的插画。封面的妃依那实在太可爱了!一想像她转动化身阳伞的模样就好萌!不过她是十的,真遗憾。呿,已经有六了,还有女朋友,真是个花心大萝卜——饶是身为作者的我也忍不住这么想。 我知道您很忙,但是今后还是要请您多多关照。动画方面,也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这次居然有三页篇幅,我根本不知道该写什么。 要报告的事……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啊!有了。我想书腰上应该也有写,「魔法战争」即将改编成动画。 目前进行得应该很顺利吧!作者把一切都丢给责编发落,自己可说是一问三不知;不过,应该没问题才对。 以后会陆续发布各项消息,请各位读者多加注意喔! 能够看见会动的六和武耶!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我也和大家一样拭目以待。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改编漫画的第一集(也就是漫画版)将与小说第六集一起发售(此指日本地区)。 想补还过去的故事,或是想透过图画看故事的朋友,请千万别错过。 伊吹有老师画的六超可爱的,武则是眼神炯炯有光,很帅气,战斗场景也是魄力满分,请大家务必要收看喔! 现在终于可以谈谈这一集了。 从序章的怀斯曼开始就是落落长(笑)。 我已经删减过了喔!删减过后还是这么长,我也只能笑了。 最近胡桃抢尽锋头,六略显逊色,不过这次六应该也算活跃吧? 还有,角色扮演再度登场。六的角色扮演逐渐常态化,「可爱就是正义!」是我一贯的主张,还望大家能够接纳。 不知道大家喜欢哪种装扮?我很喜欢兽耳,不过还没写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杀气腾腾的世界里,戴兽耳适合吗?顺遒一提,兔女郎的耳朵不算兽耳(就和香蕉不算点心的意思一样)。下一集不知道能不能玩角色扮演……我深深地烦恼着(目前正在写下一集)。 不光是小说,还跨足动画及漫画的「魔法战争」仍会继续下去,请大家多多支持喔!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厌谢您还是一样照顾我。动画化让您的负担变得更大了,不要紧吧?我本来想至少恪守本分,按时交稿,但是心中的恶魔却在耳边催我怠工,真教我为难。啊,不过我会加油的,我尽力…… 今后只要您继续拉拔我,安抚我,拿饵悬在我面前,我应该就能够往前迈进,还请多多指教。 还有琉奈璃亚老师,这次也要谢谢您的插画。封面的妃依那实在太可爱了!一想像她转动化身阳伞的模样就好萌!不过她是十的,真遗憾。呿,已经有六了,还有女朋友,真是个花心大萝卜——饶是身为作者的我也忍不住这么想。 我知道您很忙,但是今后还是要请您多多关照。动画方面,也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这次居然有三页篇幅,我根本不知道该写什么。 要报告的事……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啊!有了。我想书腰上应该也有写,「魔法战争」即将改编成动画。 目前进行得应该很顺利吧!作者把一切都丢给责编发落,自己可说是一问三不知;不过,应该没问题才对。 以后会陆续发布各项消息,请各位读者多加注意喔! 能够看见会动的六和武耶!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我也和大家一样拭目以待。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改编漫画的第一集(也就是漫画版)将与小说第六集一起发售(此指日本地区)。 想补还过去的故事,或是想透过图画看故事的朋友,请千万别错过。 伊吹有老师画的六超可爱的,武则是眼神炯炯有光,很帅气,战斗场景也是魄力满分,请大家务必要收看喔! 现在终于可以谈谈这一集了。 从序章的怀斯曼开始就是落落长(笑)。 我已经删减过了喔!删减过后还是这么长,我也只能笑了。 最近胡桃抢尽锋头,六略显逊色,不过这次六应该也算活跃吧? 还有,角色扮演再度登场。六的角色扮演逐渐常态化,「可爱就是正义!」是我一贯的主张,还望大家能够接纳。 不知道大家喜欢哪种装扮?我很喜欢兽耳,不过还没写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杀气腾腾的世界里,戴兽耳适合吗?顺遒一提,兔女郎的耳朵不算兽耳(就和香蕉不算点心的意思一样)。下一集不知道能不能玩角色扮演……我深深地烦恼着(目前正在写下一集)。 不光是小说,还跨足动画及漫画的「魔法战争」仍会继续下去,请大家多多支持喔!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厌谢您还是一样照顾我。动画化让您的负担变得更大了,不要紧吧?我本来想至少恪守本分,按时交稿,但是心中的恶魔却在耳边催我怠工,真教我为难。啊,不过我会加油的,我尽力…… 今后只要您继续拉拔我,安抚我,拿饵悬在我面前,我应该就能够往前迈进,还请多多指教。 还有琉奈璃亚老师,这次也要谢谢您的插画。封面的妃依那实在太可爱了!一想像她转动化身阳伞的模样就好萌!不过她是十的,真遗憾。呿,已经有六了,还有女朋友,真是个花心大萝卜——饶是身为作者的我也忍不住这么想。 我知道您很忙,但是今后还是要请您多多关照。动画方面,也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这次居然有三页篇幅,我根本不知道该写什么。 要报告的事……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啊!有了。我想书腰上应该也有写,「魔法战争」即将改编成动画。 目前进行得应该很顺利吧!作者把一切都丢给责编发落,自己可说是一问三不知;不过,应该没问题才对。 以后会陆续发布各项消息,请各位读者多加注意喔! 能够看见会动的六和武耶!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我也和大家一样拭目以待。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改编漫画的第一集(也就是漫画版)将与小说第六集一起发售(此指日本地区)。 想补还过去的故事,或是想透过图画看故事的朋友,请千万别错过。 伊吹有老师画的六超可爱的,武则是眼神炯炯有光,很帅气,战斗场景也是魄力满分,请大家务必要收看喔! 现在终于可以谈谈这一集了。 从序章的怀斯曼开始就是落落长(笑)。 我已经删减过了喔!删减过后还是这么长,我也只能笑了。 最近胡桃抢尽锋头,六略显逊色,不过这次六应该也算活跃吧? 还有,角色扮演再度登场。六的角色扮演逐渐常态化,「可爱就是正义!」是我一贯的主张,还望大家能够接纳。 不知道大家喜欢哪种装扮?我很喜欢兽耳,不过还没写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杀气腾腾的世界里,戴兽耳适合吗?顺遒一提,兔女郎的耳朵不算兽耳(就和香蕉不算点心的意思一样)。下一集不知道能不能玩角色扮演……我深深地烦恼着(目前正在写下一集)。 不光是小说,还跨足动画及漫画的「魔法战争」仍会继续下去,请大家多多支持喔!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厌谢您还是一样照顾我。动画化让您的负担变得更大了,不要紧吧?我本来想至少恪守本分,按时交稿,但是心中的恶魔却在耳边催我怠工,真教我为难。啊,不过我会加油的,我尽力…… 今后只要您继续拉拔我,安抚我,拿饵悬在我面前,我应该就能够往前迈进,还请多多指教。 还有琉奈璃亚老师,这次也要谢谢您的插画。封面的妃依那实在太可爱了!一想像她转动化身阳伞的模样就好萌!不过她是十的,真遗憾。呿,已经有六了,还有女朋友,真是个花心大萝卜——饶是身为作者的我也忍不住这么想。 我知道您很忙,但是今后还是要请您多多关照。动画方面,也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这次居然有三页篇幅,我根本不知道该写什么。 要报告的事……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啊!有了。我想书腰上应该也有写,「魔法战争」即将改编成动画。 目前进行得应该很顺利吧!作者把一切都丢给责编发落,自己可说是一问三不知;不过,应该没问题才对。 以后会陆续发布各项消息,请各位读者多加注意喔! 能够看见会动的六和武耶!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我也和大家一样拭目以待。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改编漫画的第一集(也就是漫画版)将与小说第六集一起发售(此指日本地区)。 想补还过去的故事,或是想透过图画看故事的朋友,请千万别错过。 伊吹有老师画的六超可爱的,武则是眼神炯炯有光,很帅气,战斗场景也是魄力满分,请大家务必要收看喔! 现在终于可以谈谈这一集了。 从序章的怀斯曼开始就是落落长(笑)。 我已经删减过了喔!删减过后还是这么长,我也只能笑了。 最近胡桃抢尽锋头,六略显逊色,不过这次六应该也算活跃吧? 还有,角色扮演再度登场。六的角色扮演逐渐常态化,「可爱就是正义!」是我一贯的主张,还望大家能够接纳。 不知道大家喜欢哪种装扮?我很喜欢兽耳,不过还没写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杀气腾腾的世界里,戴兽耳适合吗?顺遒一提,兔女郎的耳朵不算兽耳(就和香蕉不算点心的意思一样)。下一集不知道能不能玩角色扮演……我深深地烦恼着(目前正在写下一集)。 不光是小说,还跨足动画及漫画的「魔法战争」仍会继续下去,请大家多多支持喔!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厌谢您还是一样照顾我。动画化让您的负担变得更大了,不要紧吧?我本来想至少恪守本分,按时交稿,但是心中的恶魔却在耳边催我怠工,真教我为难。啊,不过我会加油的,我尽力…… 今后只要您继续拉拔我,安抚我,拿饵悬在我面前,我应该就能够往前迈进,还请多多指教。 还有琉奈璃亚老师,这次也要谢谢您的插画。封面的妃依那实在太可爱了!一想像她转动化身阳伞的模样就好萌!不过她是十的,真遗憾。呿,已经有六了,还有女朋友,真是个花心大萝卜——饶是身为作者的我也忍不住这么想。 我知道您很忙,但是今后还是要请您多多关照。动画方面,也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这次居然有三页篇幅,我根本不知道该写什么。 要报告的事……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啊!有了。我想书腰上应该也有写,「魔法战争」即将改编成动画。 目前进行得应该很顺利吧!作者把一切都丢给责编发落,自己可说是一问三不知;不过,应该没问题才对。 以后会陆续发布各项消息,请各位读者多加注意喔! 能够看见会动的六和武耶!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我也和大家一样拭目以待。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改编漫画的第一集(也就是漫画版)将与小说第六集一起发售(此指日本地区)。 想补还过去的故事,或是想透过图画看故事的朋友,请千万别错过。 伊吹有老师画的六超可爱的,武则是眼神炯炯有光,很帅气,战斗场景也是魄力满分,请大家务必要收看喔! 现在终于可以谈谈这一集了。 从序章的怀斯曼开始就是落落长(笑)。 我已经删减过了喔!删减过后还是这么长,我也只能笑了。 最近胡桃抢尽锋头,六略显逊色,不过这次六应该也算活跃吧? 还有,角色扮演再度登场。六的角色扮演逐渐常态化,「可爱就是正义!」是我一贯的主张,还望大家能够接纳。 不知道大家喜欢哪种装扮?我很喜欢兽耳,不过还没写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杀气腾腾的世界里,戴兽耳适合吗?顺遒一提,兔女郎的耳朵不算兽耳(就和香蕉不算点心的意思一样)。下一集不知道能不能玩角色扮演……我深深地烦恼着(目前正在写下一集)。 不光是小说,还跨足动画及漫画的「魔法战争」仍会继续下去,请大家多多支持喔!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厌谢您还是一样照顾我。动画化让您的负担变得更大了,不要紧吧?我本来想至少恪守本分,按时交稿,但是心中的恶魔却在耳边催我怠工,真教我为难。啊,不过我会加油的,我尽力…… 今后只要您继续拉拔我,安抚我,拿饵悬在我面前,我应该就能够往前迈进,还请多多指教。 还有琉奈璃亚老师,这次也要谢谢您的插画。封面的妃依那实在太可爱了!一想像她转动化身阳伞的模样就好萌!不过她是十的,真遗憾。呿,已经有六了,还有女朋友,真是个花心大萝卜——饶是身为作者的我也忍不住这么想。 我知道您很忙,但是今后还是要请您多多关照。动画方面,也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这次居然有三页篇幅,我根本不知道该写什么。 要报告的事……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啊!有了。我想书腰上应该也有写,「魔法战争」即将改编成动画。 目前进行得应该很顺利吧!作者把一切都丢给责编发落,自己可说是一问三不知;不过,应该没问题才对。 以后会陆续发布各项消息,请各位读者多加注意喔! 能够看见会动的六和武耶!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我也和大家一样拭目以待。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改编漫画的第一集(也就是漫画版)将与小说第六集一起发售(此指日本地区)。 想补还过去的故事,或是想透过图画看故事的朋友,请千万别错过。 伊吹有老师画的六超可爱的,武则是眼神炯炯有光,很帅气,战斗场景也是魄力满分,请大家务必要收看喔! 现在终于可以谈谈这一集了。 从序章的怀斯曼开始就是落落长(笑)。 我已经删减过了喔!删减过后还是这么长,我也只能笑了。 最近胡桃抢尽锋头,六略显逊色,不过这次六应该也算活跃吧? 还有,角色扮演再度登场。六的角色扮演逐渐常态化,「可爱就是正义!」是我一贯的主张,还望大家能够接纳。 不知道大家喜欢哪种装扮?我很喜欢兽耳,不过还没写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杀气腾腾的世界里,戴兽耳适合吗?顺遒一提,兔女郎的耳朵不算兽耳(就和香蕉不算点心的意思一样)。下一集不知道能不能玩角色扮演……我深深地烦恼着(目前正在写下一集)。 不光是小说,还跨足动画及漫画的「魔法战争」仍会继续下去,请大家多多支持喔!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厌谢您还是一样照顾我。动画化让您的负担变得更大了,不要紧吧?我本来想至少恪守本分,按时交稿,但是心中的恶魔却在耳边催我怠工,真教我为难。啊,不过我会加油的,我尽力…… 今后只要您继续拉拔我,安抚我,拿饵悬在我面前,我应该就能够往前迈进,还请多多指教。 还有琉奈璃亚老师,这次也要谢谢您的插画。封面的妃依那实在太可爱了!一想像她转动化身阳伞的模样就好萌!不过她是十的,真遗憾。呿,已经有六了,还有女朋友,真是个花心大萝卜——饶是身为作者的我也忍不住这么想。 我知道您很忙,但是今后还是要请您多多关照。动画方面,也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这次居然有三页篇幅,我根本不知道该写什么。 要报告的事……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啊!有了。我想书腰上应该也有写,「魔法战争」即将改编成动画。 目前进行得应该很顺利吧!作者把一切都丢给责编发落,自己可说是一问三不知;不过,应该没问题才对。 以后会陆续发布各项消息,请各位读者多加注意喔! 能够看见会动的六和武耶!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我也和大家一样拭目以待。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改编漫画的第一集(也就是漫画版)将与小说第六集一起发售(此指日本地区)。 想补还过去的故事,或是想透过图画看故事的朋友,请千万别错过。 伊吹有老师画的六超可爱的,武则是眼神炯炯有光,很帅气,战斗场景也是魄力满分,请大家务必要收看喔! 现在终于可以谈谈这一集了。 从序章的怀斯曼开始就是落落长(笑)。 我已经删减过了喔!删减过后还是这么长,我也只能笑了。 最近胡桃抢尽锋头,六略显逊色,不过这次六应该也算活跃吧? 还有,角色扮演再度登场。六的角色扮演逐渐常态化,「可爱就是正义!」是我一贯的主张,还望大家能够接纳。 不知道大家喜欢哪种装扮?我很喜欢兽耳,不过还没写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杀气腾腾的世界里,戴兽耳适合吗?顺遒一提,兔女郎的耳朵不算兽耳(就和香蕉不算点心的意思一样)。下一集不知道能不能玩角色扮演……我深深地烦恼着(目前正在写下一集)。 不光是小说,还跨足动画及漫画的「魔法战争」仍会继续下去,请大家多多支持喔!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厌谢您还是一样照顾我。动画化让您的负担变得更大了,不要紧吧?我本来想至少恪守本分,按时交稿,但是心中的恶魔却在耳边催我怠工,真教我为难。啊,不过我会加油的,我尽力…… 今后只要您继续拉拔我,安抚我,拿饵悬在我面前,我应该就能够往前迈进,还请多多指教。 还有琉奈璃亚老师,这次也要谢谢您的插画。封面的妃依那实在太可爱了!一想像她转动化身阳伞的模样就好萌!不过她是十的,真遗憾。呿,已经有六了,还有女朋友,真是个花心大萝卜——饶是身为作者的我也忍不住这么想。 我知道您很忙,但是今后还是要请您多多关照。动画方面,也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prologue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lbert13 录入:zbszsr 修图:雾中3p 从窗户射入的阳光带着足以杀人的热度,往室内洒落。 六瞪着油毡地上的浓浓黑影,瘪起嘴巴,陷入思索。 进入八月不过几天,天气却越来越热。 一切的状况都不理想。 「…………相…………」 突然,远处传来一道不甚分明的模糊声音。 「……相羽。」 是女性的声音。 六抬起空洞的视线。 下一瞬间,声音尖锐地窜入六的意识中。 「相羽候补军官!」 「是、是!」 六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做出了立正动作。 这是受过训练的人才会采取的下意识行动。 「你在发什么呆!被点名要立刻回答!」 女性军官站在她的正面。 六彷佛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似的,眨了眨眼。 两名少年少女站在身旁,一脸担心地看着六和女性军官。 除了这个包含六在内的四人小组以外,室内放着六张站席用的小圆桌,候补军官们各自与自己的长官围桌而立,进行作战会议。 这里是〈巫师气息〉司令部的作战室之一。 室内规定要小声说话,因此六的座位一开始喧哗,便引来了周遭的好奇视线。 「对不起……」 六垂下头来,顺从地回答—女性军官叹了口气。 愤怒之色从她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怜悯。 「我知道你的朋友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死了亲朋好友的不只你一个人,你应该明白吧?」 女性军官尽可能地柔声说道,六并未回望她的眼睛。 「现在你该转换心情——」 女性军官继续说道,但六却插嘴: 「他们没有死。」 「咦!?」 「武和月光都没有死。」 六拾起头来,断然说道。 女性军官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又皱起眉头,俯视着六。 两人之间有着绝对的上下关系。 女性军官是军官,而六是候补军官。 六无权擅自发言。 更何况是顶嘴。现在的状况,就算受到惩处也怨不得人。 「他们还活着。」 然而,六却毅然而然地又说了一次。 女性军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两人视线交错的那瞬间,女性军官勃然大怒。 「相羽候补军官,别露出那种眼神!我是你的长官耶!」 六依然维持立正姿势,但眼睛却锐利地回望着她。 「他们还活着,请您订正。」 面对不改态度、重复同样话语的六,女性军官的脸胀得通红。 当她在盛怒之下举起手之时,突然有人敲了作战室的门。 门开启了,打破了室内的紧张;一名国中生年纪的男生探出头来。 「对不起,可以打扰一下吗?」 穿着〈巫师气息〉训练生制服的少年突然闯入,另一桌的男性军官问道: 「什么事?」 「呃……」 不知训练生是否察觉了室内的紧绷气氛,只见他略带怯意地往后退,在走廊上说道: 「特别魔法师管理机关传唤相羽候补军官。」 闻言,身为六的长官的女性军官放下了手。她立刻收起了怒气,问道: 「现在就去?」 「对。」 训练生点了点头。 「去吧!候补军官。」 女性军官说道,六退了一步,以僵硬的动作向她敬礼。 「了解。相羽候补军官退下。」 六立刻走向走廊。 她经过训练生身旁,离开了作战室,少年也猛省过来,准备离开。 「呃……那我失陪了……」 然而,六的长官——女性军官却叫住了他。 「等一下。」 训练生正要转向走廊,这又转回室内。 女性军官说道: 「能拜托你替我传话给特殊战斗班的相羽十中尉吗?」 训练生少年诧异地歪了歪头,随即发现这是命令,便连忙接令。 ☆☆☆ 六走出作战室所在的司令部大楼后,看见前来迎接她的车就停在正面道路上。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看起来不像〈巫师气息〉的军人,似乎是职员;六一搭上车,他便发动车子。 六迷迷糊糊地望着窗外流动的景色。 总部的面积很大,规模和一个都市差不多。 重要机关所在的大楼都集中在中央,宿舍和住宅则是环绕在外,擧校及医院等设施也一应俱全。 〈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们在总部里过着食衣住行无虞的生活。 就这层意义而言,这里就是都市。 〈巫师气息〉总部位于纽约。 说归说,并非位于纽约那块混杂拥挤的土地上;正确说来,是浮在闹区上空的空中都市。 人类无法感知用强力的结界魔法在海拔数千公尺高空打造的总部,不属于〈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也无法入侵。 截至目前为止,这个固若金汤的城池从未被攻陷过。 六搭乘的车在不久后抵达了监察局大楼前。 司机在大楼正面玄关前停下了车,但一句话也没说。 六一下车,司机便立刻把车开走了。 太阳照得人直发疼。 天空不是魔法制造的壁纸,而是真的。 六仰望着盛夏的太阳,灼热耀眼的光芒使她想起武。 一想到消失的他,六的心脏便宛若被撕成两半一般痛苦,她不禁皱起眉头。 这种痛苦自那一天以来完全没变。 那天,六曾想过自己是否会痛苦得一蹶不振,但如今她已经回归普通生活。 如果这叫普通的话…… 监察局大楼里的特别魔法师管理机关——通称特魔机关——位于哪里,她已经记住了。 自那天以来,她不知被传唤过几次了。 不只三、四次,而每一次都带给六拷问般的痛苦。 然而,一站到门前,六发现自己的痛苦及感情变得迟钝许多,宛若被蚕丝包覆起来一般,变得朦朦胧胧。 人类真是种坚强得可恨的生物——六宛若置身局外似地想道。 「相羽候补军官报到。」 「进来。」 门内传来声音,六遵照指示入内。 那是个约有十公尺长的房间。 房间两侧摆放着高度直达天花板的书架,书架上塞满了魔法法令及规则筹相关书籍。 正面镶死的大窗户上挂了遮阳用的卷帘,因此室内一片幽暗。 「来,坐下吧!」 一名矮小的中年男人从窗前的办公桌彼端说道。 他的手指向室内中央的沙发,但两人座沙发上堆着厚厚的书本,一人座沙发上也一样堆放着成叠的文件。 「不用了……没关系。」 六在门前维持立正姿势回答。 男人露出温和的微笑。 但是六知道他的笑容是装出来的。 身为代理机关长的这个男人是特魔机关实质上的首长;六冷冷地回望着他,眼神宛若在诉说她永远不会忘记他对自己做过什么 事。 代理机关长三崎莲丈似乎是想矫正自己的驼背,先挺直了背部,才走向沙发。 待他走近,六看见比自己矮小的他脖子上有一道粗大的红色伤痕环绕。 只要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都知道。 在第一次魔法大战中,他的脖子险些被〈引路人〉的魔法师切断,因而留下了这道伤痕。 不过,还有更可怕的谣言。 有人说那是他恐惧战争,上吊自杀而留下的伤痕;有人说他的脖子其实已经被切断,现在的他是具活尸;还有人说他因为工作招来自己人的怨恨,险些被砍断脖子,各种谣言传得满天飞。 六认为活尸说最适合他。 因为这个男人给人的印象就是如此恐怖。 三崎走上前来之后,六便撇开视线,不去看他脖子上的伤。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关于上次那个事件的事。」 三崎在唯一空着的沙发上坐下,如此说道。 「什么也没想起。」 六简短地回答。 沙发上的三崎笑看着六,宛若在窥探她的表情。 六从他的脸上察觉到逼问的迹象,这回缓慢且慎重地再度回答: 「一切都和上次所说的一样,我什么也不知道。」 六听见三崎的喉咙发出了令人不快的笑声。男人说道: 「当煞,回避魔法已经证实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对于这一点,我们没有任何怀疑。不过,我们也很无奈;〈引路人〉正要大举进犯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如果你想起什么,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们。」 「我什么也……没想起来。」 六又重复一次。 然而,她的脑中浮现的不是那天的光景,而是之后来到此地时所受的对待。 她不怕逼问,也不怕审问,因为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但是特魔机关却把当时在场的所有〈巫师气息〉魔法师全绑起来,强行带他们来到这栋大楼,对他们施展回避魔法「读心回避(心眼)」。 相对于审问,这是种绝不容许对方说谎的方法,或许就追查真相而言,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但这并不是对自己人该做的行为。 六并不喜欢对敌人〈引路人〉施展这种魔法,但她也知道这么做是无可奈何。 为了从俘虏的〈引路人〉魔法师身上找出真相,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特魔机关居然不容分说地带走六和十,对他们施展魔法,打破砂锅问到底。 六原本就打算说出一切,根本用不着对她施展魔法。 而且,三崎连不必要的事也加以追问。 他逼六吐露心底对武的真实感觉。 宛若要挖空心肺才肯罢休一般,连六自己都尚未清楚自觉的感情也不放过。 如今六对于特魔机关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哥哥十和其他人也吃了同样的苦头。 六努力克制快要流露于脸上的厌恶感。 「你有看见四条桃花、一氏诚及兵头七海三人在那个事件中现身吧?」 三崎继续发问。六点了点头。 「那他们和〈引路人〉交战了吗?还是攻击自己人?」 「……我……什么也没看见,真的。我那时候一片混乱,胡桃……我的朋友……快死了……」 六想起那天的事。 在武的家门前发生的事—— 胡桃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事—— 头开始发疼,六忍不住皱起眉头,接着,她感到晕眩,轻轻地甩了甩头,但是晕眩却变得更严重了。 「是啊!你的朋友当时很危急,没办法。」 三崎莲丈的声音宛如发自水中一般,听起来是膨胀的。 「可是,等你回过神来,你的朋友也不见了。带走五十岛胡桃的不是四条桃花吗?」 「我不知道。」 六忍着头疼,努力回答。 「为什么你都没看见?」 三崎的声音充满了诧异之色。 六暗想自己是不是该干脆昏倒。 这么一来,这个男人可会惊讶?可会慌张? 不过,六用力踩住脚,端正姿势,毅然而然地回望三崎。 「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六神无主!而且,我没发现五十岛胡桃不见了,是因为我把注意力全放在武……七濑武和月光消失之上。」 这是真的,说谎也没意义。 无论是真是假,这个男人早已得到答案了。 现在只是在覆诵而已。 六不禁暗想:他特地把我叫来,就是要我覆诵这些答案? 头疼依然持续着,但是晕眩已经好转了。 三崎站了起来,绕着沙发踱步。 「你知道四条桃花为何带走五十岛胡桃吗?」 六在三崎背向自己的时候回答: 「……应该是因为……胡桃快死了。」 「怎么说?」 男人回过头来,对六投以疑惑的视线。 六说出自己的看法。 「为了救她。兵头老师应该有能力救胡桃。」 兵头七海的系统魔法是生物魔法,尤以治愈魔法最为强大。 这一点三崎应该也知道。 这场闹剧究竟何时才会结束?六很想叹气。 「我换个问题吧!」 三崎仍在沙发周围踱步。 「你的哥哥相羽十中尉从前曾被窜改记忆,变成〈引路人〉的同伙,对吧?」 「……对。」 虽然事情早已过去了,但这个问题仍然让六些微动摇。 「你的哥哥在〈引路人〉的命令之下做过什么事,你听他本人说过吗?」 「没有。」 「你也没问?」 「对。」 「为什么?」 「那个时候的哥哥不是哥哥,他是被迫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再说,哥哥说他不记得记忆被窜改期间所发生的事。」 「你相信了?」 「对。」 六断然回答,三崎嗤之以鼻。 「你真是个单纯的人。你哥并没忘记在〈引路人〉时的记忆。」 六觉得体内的血气似乎倏然退去了。 十说他不记得。 ——哥撒了谎……? 三崎故意露出同情的表情。 「唉,也难怪相羽中尉说谎。他应该是不希望你这个妹妹担心吧!如果我有妹妹,我也会这么做。」 三崎吃吃笑着,六垂下头,没去看他。 「虽然不是出于己愿,但〈巫师气息〉的他不但接连杀害同一联盟的伙伴,甚至还把过程记得一清二楚,这种事当然不能对妹妹说了。」 三崎的话语刺入了六的胸口。 「相羽中尉很合作,我们才能得到许多〈引路人〉的情报。」 三崎终于停下脚步,再度坐回沙发上,并在沙发与桌子问的狭窄空间中勉强跷起二郎腿来。 「你是相羽中尉的妹妹,听说你也是个优秀的候补军官;我是担心你想到了什么却忘了跟我们说,才叫你来的。」 六无力地站着,她已经没有愤怒或悲伤,只剩下无奈。 「你说你什么也没看见,对于这个说法,我们并没有怀疑;我们可以看穿任何谎言,你的清白已经受到证实了。不过,如果你的记忆受到操纵,要看出来可就不容易了,因为隐藏魔法的方法有很多。」 「我很正常,没被操纵记忆。」 六说道,三崎眯起看来冷淡的细长眼睛。 「这句话由你来说,未免太奇怪了。」 男人笑道: 「记忆被操纵的人在受到操纵期间并没有自觉。你要认定你正常,是你的自由;但是正不正常是由我们判断,不是你。」 六察觉对方是在嘲笑她,但她视若无睹。 「哎,也罢。如果你想起什么,请立刻通知我。你可以走了,相羽候补军官。」 呼唤六的名字时,男人的视线已经不在她身上了。他从胸袋中拿出香烟,并未点火,只是叼着。 「失礼了。」 六敬了个礼,不过这种动作其实和监察局没什么关系。 因为三崎莲丈并不是军人。 离开房间后,六大步走过走廊.快步走下楼梯。 她只想早一刻离开这栋大楼。 穿过正面玄关的大厅后,她啪一声握住门把,推开了双开玻璃门。 她穿过门缝,走到室外,酷暑的热风包围了全身。 六看见正面道路上停着一台机车。 「六。」 「哥……」 哥哥相羽十倚着机车而立。 不知道十是什么时候来的,只见他一脸疲惫。 使用冰魔法的十从以前就耐不住热。 一到夏天,他便常常生病。 六走向前去,哥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哥,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他们也叫你来了?」 六一面询问,一面回想刚才和山崎的对话。 「不是。我是听说你被叫来这里,所以来看看。」 「……这样啊!」 看来他是担心六,专程来接她的。 六垂下头,十轻轻地触碰她的肩膀。 「没事吧?」 「嗯。」 六点了点头,感受着哥哥的化身白手套里的冰冷的手。 「我送你回宿舍。」 十一面踢开脚架,一面说道。 「我得回作战室。」 六一脸遗憾地说道,十微微一笑。 「不要紧,我已经徵得你的长官许可了。」 「你跟阿拉玛中尉谈过了?」 六惊讶地问道,十一面跨上机车,一面说道: 「她很担心你。」 「…………」 「她说你一直情绪低落,心不在焉。」 「我……」 六不敢说她没有。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六的整颗心都被那天的记忆淹没了。 「六,振作一点。」 六回过神来,发现十下了机车,抓住她的肩膀。 六仰望着哥哥担心的黑色眼眸。 「哥,我……还是不认为他们已经死了。」 「六……」 「我知道,我亲眼看见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武他们失踪的时候,那个地方并不是爆炸,而是整个空间都消失了。」 「嗯。」 十点头附和六的话语。 「如果是黑暗魔法造成的空间转移,他们很有可能遗活着。」 「嗯。」 「他们一定是被转移到其他地方才回不来的,铁定是。」 六如此断言,但十放开了她的肩膀。 「六,那不是黑暗魔法造成的奎间转移。」 六默默回望着哥哥。 「那是异常状况,魔法并没有正常发动。」 十继续说道: 「解释成许多人的魔法集中于一点造成魔法失控,比较合理。如果是这种情形,就算他们是被转移到其他空间,那个空间很有可能不是人类能够生存的场所。」 「哥……」 话还没出口,六便察觉十的言下之意了。 但是十却刻意说出口,好让六明白。 「六,他们死了。」 六在十的漆黑眼眸中看见泫然欲泣的自己。 不,她已经哭了。 「哥是猪头!」 六大声说道,用双臂推开十。 往后退的十撞上了机车,机车砰一声横倒在路上。 十回过头去,当他再度转回视线时,六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六!」 六不听十的制止,奔向热气蒸腾的步道彼端。 第一章 一九九八to the past 武迷迷糊糊地仰望天花板,连眨了好几次眼。 日光灯的灯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呜呜…………」 在头痛和呕吐感侵袭之下,他忍不住呻吟起来。 有股胃液涌上胸口的不快感。 他不过是从床上缓缓起身,便感到筋疲力尽。 宛若在操纵别人的身体一般。 房里静得可怕,四下无人。 岂只如此,室内并没有时常使用的迹象。 床铺和书桌各有两张,虽然格局不太一样,但是和常春藤宿舍的寝室很相像。 书桌上并没有私人物品,只有几瓶装了水的宝特瓶随意摆放着。 武望向另一张床,那张床整理得一丝不紊,完全没有使用迹象。 而武的身上穿着自己毫无印象的衣服。 现在明明是夏天,他却穿着水蓝色的长袖衬衫和藏青色长裤。 武不记得自己买过这套衣服,也不记得自己拥有过这套衣服。 ——这是别人的衣服吗……? 武再度环顾四周。 ——这里是……宿舍? 此时,武猛省过来,睁大了眼睛。 他想起昴魔法学院崩坏的事。 六月,学院遭受〈引路人〉袭击,被破坏了。 这里不可能是常春藤宿舍。 武正要下床,手臂却被某样东西从后拉住。 他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个奇妙的物品。 黑色的金属锁链从床角的杆子上延伸过来。 连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手镣!?」 左手腕上铐着一个约两公分粗的金属环。 环上的锁链系在床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武认为该离开房间,便迈开脚步。 锁链还挺长的。 他经过貌似浴室或厕所的门前,走向应该是通往走廊的门。 然而,想当然耳,他的手臂在这时候被用力拉住,只能停在原地。 「不行,被这条锁链链着,走不出去。」 在半空中绷紧了的锁链抓住武的左手臂,即使他再怎么用力拉扯也扯不开。 锁链就停在只差一点点手就能构到门的绝妙位置。 武试着缩手拔出金属环,但只是徒劳无功。 别的不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遇上这种事。 突然,武发现自己的行动有欠思虑。 就算走出这扇门,他也不知道这里是何处,以及引发这个状况的原因。 或许他不该轻举妄动。 武瞥了门一眼,再度走回房里。 「总之……先冷静下来……」 他坐在自己刚才躺着的床上。 俯视膝盖的视野中映出了套在手腕上的手镖。 他不愿去想,莫非自己正置身于极为恶劣的状况中? 武检查自己的身体。 虽然头很痛,身子也很沉重,但是他并未受伤。 「现在想得起来的只有……」 他试着唤醒自己醒来之前的记忆。 这一瞬间,武的脑中浮现了月光的身影:他所在的场所及所说的话,也全都重现于脑海之中。 「妈!」 武忍不住大叫,站了起来。 武在玄关前遇见了月光。 这是刚刚才发生的事。 月光的手满是鲜血,而他说那是母亲的血。 「冷静……冷静下来……回想发生了什么事……」 一阵寒气袭来,武全身发抖。 「我和月光战斗……后来……」 曾是武化身的长剑被月光改造.永远变成了杀戮机器。 武认为作个了结的时候到了。 所以他与月光正面交战。 双方都浑然忘我地挥剑进攻,武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闪避月光的瞬间移动魔法,竭力攻守。 接着………… 接着发生了什么事……? 「五、五十岛……!」 从记忆角落倏然涌现的光景,令武的声音忍不住打颤。 一说出口,他更觉得自己的记忆是确实无误的。 胡桃扑向武的怀里。 没错,她是突然出现的。 ——五十岛是从哪里出现的? 她一直下落不明。 武为了寻找胡桃,甚至前往〈引路人〉的据点。 但依然未能找到她。 谁知胡桃却突然现身,从空中飞向武的身边。 ——后来……五十岛就…… 武想起抱着她时的触感。 柔软的手臂覆盖自己的肩膀,长发缓缓飘扬。 她往后仰的白净脖子映入武仰望的眼中时,传来了些微的声音。 又似呻吟……又似痛苦喘息的……声音。 「五十岛挡在月光和我之间……」 武看见月光一脸苍白地站在胡桃的背后。 他连珠炮似地嚷嚷着。 胡桃软倒下来,将脸埋在自己的肩头。 环绕胡桃背部的手有种潮湿的触感,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飘荡着。 「五十岛后来怎么了?」 武记得自己将她轻轻放到地面上。 ——之后呢…………? 武从床上起身。 他叮叮当当地拉着锁链,在周围踱步。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接下来的事,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武就这么毫无意义地在床边踱步了四、五分钟。 「为什么……我完全想不起来?」 宛若在那一瞬间中了魔法死了似的,接下来的记忆完全不存在。 「难道我真的死了?」 如果是,那么这里就是天堂或地狱了。 ——不过…… 武环顾房间。 接着再度尝试将手拔出手镣,但依然没成功。 「整理一下吧!」 他喃喃自语。 「从这条锁链来判断,我应该是被某人抓住了:如果那个人当时也在场,那就是〈巫师气息〉或〈引路人〉的人。我已经成了〈巫师气息〉的训练生,〈巫师气息〉没道理抓我:既然如此,我就是被〈引路人〉抓住了。」 被〈引路人〉俘虏的〈巫师气息〉魔法师会有什么遭遇,武并不清楚。 不过,他知道俘虏会被使用某种稀有魔法的人窜改记忆,变成〈引路人〉的魔法师。 六的哥哥相羽十便是如此。 突然,六的脸庞浮现脑海。 武知道当时六也在场。 他听见了六的呼唤声。 但那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就像微风一样轻柔,武几乎没听见。 ——她一定很担心吧! 她总是为别人操心。 但是处理自己的事时却是横冲直撞,瞻前不顾后。 武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笑容。 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武无意识地使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预知数秒后的事。 然而,魔法并未发动。 反而是门突然往内侧开启了。 武转换方向,正面面对来者。 那应该就是给武上了手镣的人。 正当武眯着眼睛瞪视门口之时,入内的那个人一看见武便说道: 「怎么,你醒了啊?」 口吻开朗又轻快。 然而,武却不知道对方是谁。 那人穿的皮鞋犹如刚擦过一般闪闪发亮。 厚厚的黑色长袍覆盖了全身,帽兜在他的脸上罩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 他吃吃地笑了,武对这道声音有印象。 武往后退了一步,问道: 「……月光?」 有股异样感。 声音的确是月光的,但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武再度使用「直觉回避」,但是魔法依然没发动。 对方关上门,走向武,缓缓地脱下帽兜。 「看了就知道了吧?我替你把伤治好了,你要感谢我。」 月光对呆立原地的武说道。 武打量着他。 他真的是月光。 的确是本人。 但是武却无法拂拭那股异样感。 武一脸讶异地看着月光,月光则脱下长袍,挂在书桌旁的椅子上。 接着,他往椅子坐下,伸长了腿。 武不知道这个举动是为了引自己心生大意还是真的在放松,感到困惑不已。 无论如何,现在的武束手无策。 他连这里是何处都不知道。 武叹了口气,静静地坐在床边。 两人的距离不到一公尺。 「这里是哪里?〈引路人〉的据点吗?」 武问道,月光简短地回答:「不是。」 看着坐在椅子上跷二郎腿的月光,武依然有股异样感。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样,但月光确实和之前见到时有所不同。 武皱着眉头,看着月光的崭新黑皮鞋、烫得笔挺的制服、面带微笑的脸庞及微卷的头发。 他穿着未曾见过的制服。 黑色的西装外套和同样是黑色的长裤乍看之下像是学生服,就连穿在里头的衬衫都是灰色系的,给人一股沉闷的印象。 或许那是〈引路人〉的正式制服吧!突然,肩章映入眼帘,武不由得暗自心惊。 「那套制服是?」 武询问,这次月光只是笑了笑而已。 然而,他的制服肩膀上确实绣着代表〈巫师气息〉的五星纹章。 ——怎么可能?该不会……… 月光不可能加入〈巫师气息〉。 他是〈引路人〉的魔法师。 月光一脸好笑地望着混乱不已的武,过了片刻才说道: 「欸,武,别说这个了,你应该有事想问我吧?」 那倒是。 厘清现在的状况才是首要之务。 「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把我抓来的?」 月光否定了武的问题。 「不,不是,我没抓你。哎,就把你关在这里这一点来看,或许可以这么说,但是我的用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 「嗯。」 月光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很认真,因此武闭上了本想反驳的嘴。 现在武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无法判断真假。 「……那五十岛呢?」 武犹豫了片刻之后问道。 胡桃被月光刺伤应该不是梦,而是现实中发生的事。 虽然他不知道是几小时前遗是几天前发生的—— 「不知道。」 听了这道直截了当的声音,武抬起头来。 月光的表情和声音都不带虚假之色。 武望着月光,继续问道: 「那妈呢?」 「也不知道。」 月光淡然说道,似乎不以为意。 或许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母亲原本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而胡桃并非〈引路人〉,而是属于武他们这一方。 〈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带走她们的可能性,远比〈引路人〉带走她们的可能性高。 所以月光才一无所知——武是这么想的。 「把这个解开。」 武举起左臂,朝着月光伸出手镣铐住的手。 然而月光却皱起眉头来。 「我不是说过吗?我是在保护你。我一解开,你就会逃走。」 「我逃走会有什么问题吗?」 「我要你待在这里!」 月光突然激动起来,屁股离开了椅子,但随即又坐回原位。 他似乎试图冷静下来,撇开了脸,叹了口气。 他的侧脸宛若武不认识的人,令武吃了一惊。 月光的脸庞比起上次见到时精悍了些。 他的下巴变尖了,圆圆的脸颊也削瘦不少。 不过几小时或几天,一个入能有这么大的变化?武感到困惑。 月光的脸依然转向一旁,说道: 「要向你说明一切需要时间。我很忙,这次只是来看看你醒了没,不能久留。晚上我还会再来,你等我。」 月光站了起来。 武也起身,慌慌张张地用左手抓住离去的月光。 手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为什么把我关起来!这里是哪里!?」 「我不能回答。」 月光俯视着武抓住的手腕。 武的手指紧紧握住月光的手腕,不让他逃走。 「你想把我怎么样?」 两人在几乎可往对方身上吹气的近距离之下相互注视。 「这个嘛,我也考虑了很久,该派你办什么事呢?」 「你想拉我进〈引路人〉?」 武问道。 「嗯,这么做也不错,反正就算你不愿意,我也可以轻易让你加入〈引路人〉,这么做省事多了。再说,或许你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什么意思?」 月光在说什么,武根本听不懂。 处处感受到的异样感让武心跳加速。 武感到害怕,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他的左手仍然抓着月光。 月光往前踏出一步,把脸凑向他,附耳说道: 「武,刚才你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为什么?」 「在发问的人是我。」 武宛若在争夺主导权一般,瞪了月光一眼;月光嗤之以鼻。 「别说这些了,快回答。你看到我时,产生了什么疑问?」 武只好回答。他在依然不知道异样感从何而来的状态之下说道: 「……我觉得你好像变了……呃……」 说到这儿,武察觉了。 月光的脸在他的正面。 「你……长高了?」 「哈哈,没错,我的身高几乎和你一样了。」 月光笑逐颜开,终于离开了武,抓着的手也自然而然地松开了。 月光的乎腕上留有武的指痕,变得一片通红。 然而,更让武惊讶的是月光的改变。 他不只是长高了而已,肩膀变宽,容貌也变得不同了。 「武,我现在是高中二年级生。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月光一面说道,一面愉快地微笑。 武瞪大了眼睛反问: 「和我一样?我、我睡了一年?」 「不是,是因为我比你先来这里。」 「来……这里?」 面对武的困惑表情,月光犹如小丑一般摊开双手。 「没错。哥哥,欢迎您来到一九九八年的世界!」 ☆☆☆ 月光的说明没花上几分钟。 因为他根本不管武是否理解,只是自顾自地把想说的话说完而已。 首先, 这里是十八年前——一九九八年的过去世界,而月光回到了比武更早一年的过去。 在过去世界待了一年的月光利用回避魔法的预知占卜得知武也回到了过去,便设法查出时间与地点,找到昏倒的武,在今天将他带到这个房间来。 就月光的说法,他是在保护武;但是武却觉得很可疑。 一般人听见这番话,本来就不会轻易相信;更何况月光把话说完以后便打算离开房间,武又得拉住他。 「换句话说,你认为那一天在家门前,大量的魔法从空中落下,引发了某种意外?」 武加以汇整,月光点了点头。 「没错,只有这个可能,不然我们两个是不会同时回到过去的。」 武垂下头来思索片刻过后,说道: 「那其他魔法师……五十岛和其他人没回到过去罗?」 「嗯,应该没有。」 说到『其他人』时,武想到的是六。 她当时也在场,但并未被波及。 对此略感心安的武再度询问月光。 因为光是这样,他难以信服。 「我们真的回到过去了?」 面对武的狐疑视线,月光不满地皱起眉头东。 「如果这里不是天堂或地狱,那就是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 「信不信由你,我无所谓。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年,学会很多事了。」 大眼瞪小眼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武摇了摇头。 再继续下去,也只是鸡同鸭讲而已。 武叹了口气,问了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回原来的时代?」 月光眉毛倒竖。 「如果可以,我早就这么做了!没有回去的方法!」 月光愤然说道,粗鲁地抓起挂在椅子上的长袍。 「我现在没空,晚上再来。」 他冷淡地说完之后,便大步离开房间。 「月光……!」 武本想追上去,但手镣的锁链缠住了脚,让他跪了下来。 当他抬起头来时,门已经砰一声关上了。 ☆☆☆ 「嗨,武,晚安。」 第二次走进房间时,月光显得心情大好。 但是武却躺在床上,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武的左手腕被手銾磨破了皮,又痛又麻,再加上月光没多加说明,便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更何况还有母亲及胡桃受伤之事,武当然不可能对月光和颜悦色。 面对武的态度,月光丝毫不以为意。 「欸,武,我替你送饭来了。你一直没吃东西吧?」 直到此刻,武才慢吞吞地动了,躺在床上仰望月光。 月光的手上端着餐盘,似乎是晚餐。 武的确饿了,饿到他无法确定自己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武缓缓地起身,坐在床上。 「现在是晚上?」 武问道。 「嗯,没错。我说过晚上会来吧?」 月光背过身去,将餐盘放到桌上。 「晚餐我就放在这里——」 瞬间,武扑向正在说话的月光。 「啊……!」 月光大吃一惊,正要回头,却被武的体重压得倒在桌上,餐盘上的饭菜四处飞溅。 「武!!」 月光大叫。 武用右手拿起左手腕的锁链,用力拉直,缠住月光的脖子并勒紧。 月光的喉咙发出了呻吟声。 「唔……!你、你干么……啊!」 「放我出去!」 武一面俯视一脸痛苦的月光,一面怒吼。 「把锁链解开!!」 武心里很希望月光早点投降乖乖听话,但事与愿违。 「不行……」 月光一脸痛苦地说道。 「如果我解开……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 武勃然大怒,把锁链拉向自己。 月光犹如金鱼一般,嘴巴一张一阖,朝着上方努力吸气。 他的脸色倏然改变了。 见了他的表情,武的怒气立即平息了。 武知道自己做的事很可怕。 他正在勒弟弟的脖子。 根本不是正常人的行为。 但是他若不这么做,便无法离开这里。 「月光,拜托你,快答应放我离开这里!」 武恳求似地说道,稍微放松了拉扯锁链的力气,让月光呼吸。 锁链一放松,月光便大呼小叫: 「混蛋!是我找到你,把你救回这里的!如果我当时没救你,放任你倒在那个陌生的地方,你只能在这个时代茫然地旁徨!」 月光回过头来用怨恨的眼神瞪着武,武一瞬间产生了怯意。 「……或许吧!不过,我并不相信我们回到过去了。」 月光大声反驳武的话语。 「我没说谎!这是事实!」 「那你干么把我关起来?干么用手镣铐住我?如果你是在帮我,对我说明一切以后就可以放我出去了吧?」 「不行。」 面对突然安分下来的月光,武手持锁链,慎重地问道: 「为什么?」 月光撇开脸,恨恨地回答: 「我不希望你到处乱晁!」 武凝视着夹在桌子和自己之间动弹不得的月光。 陌生的黑色制服被飞溅的饭菜弄脏了。 肩膀上的果然是五星纹章。 武小心提防,牢牢抓住锁链,说道: 「你在干什么?那是〈巫师气息〉的制服吧?就算这里是过去,身为〈引路人〉的你在干什么!?」 「这个时代还没有〈引路人〉。」 月光的声音已经失去刚才的气势,变得又低又小。 武又问道: 「所以你就转换跑道,改投〈巫师气息〉了?你以为我会相信?」 月光没有回答。 他只是悻悻然地闭着嘴巴,瞪着眼前的桌子。 「放我出去。」 武再次说道,而月光也给了同样的答案。 「不行。」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武用力拉扯锁链。 「……唔……!」 月光的脖子往后仰。 但是时间并不长。 武立刻放松力气,月光又往前倒,剧烈地喘息。 接着,月光恨恨地说道: 「看你平时总是温温吞吞的,没想到你也干得出这么凶狠的事。还是说这才是你的本性?」 月光显然根本没学乖,武又拉紧锁链。 月光的脸痛苦地扭曲着。 「放我出去!」 「……我拒绝。」 「你以为我下不了手伤害自己的弟弟?」 武放松锁链,月光露出可笑的表情。 「我没这么想,亲爱的哥哥。」 武又要拉紧锁链,月光连忙说道: 「等一下,我说明就是了!你需要说明吧?」 「…………」 武虽然信不过月光,但是既然他表示愿意说明,武就不能继续勒他。 武松开锁链,还月光自由。 月光用手抚着脖子,咳了几声,确认喉咙是否正常之后才说道: 「我现在隶属于〈巫师气息〉,这是真的。」 根据月光所言,他是隶属于〈巫师气息〉 监察局的特别魔法师管理机关。 「特魔机关?」 武惊讶地问道。 「你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你以为我有权选择进入哪个部门吗?」 月光宣称是出于巧合,武对他投以狐疑的视线,暗自思索。 身为〈引路人〉魔法师的月光不可能进得了〈巫师气息〉。 月光是〈引路人〉魔法师之事,〈巫师气息〉的高层人士应该都知道。 不过,如果这里是过去,就另当别论了。 十八年前,〈引路人〉并不存在。 ——这么说来…… 武一脸讶异地询问月光: 「这里真的是过去?」 「嗯。」 现在完全没有足以令武相信这番话的证据。 因为他连一步都没踏出去。 不过,为了继续话题,武姑且装出接受了这套说诃的模样。 「那你现在做的事不是很危险吗?改变过去,未来也会变化,说不定会危及我们和其他人的未来。」 武加以忠告,月光点了点头。 「你是在说时序矛盾吧?我也有在注意这一点。目前我们的未来还没有偏离这个过去世界。」 「已经偏离了。我和你在这里,应该已经造成了某些影响。」 武立刻反驳,月光耸了耸肩。 「是啊!不过,我已经很注意自己的行动了,所以我才把你关在这里,就是为了避免你乱来。」 说着,月光捣着脖子,摸了摸擦伤渗血的部位。 接着,他又瞥了房里一眼。 「真是的,弄得乱七八糟。不过,这是你自作自受,你就忍到明天再吃饭吧!」 说完,月光朝着门口迈开脚步;式站在原地,并未挽留他。 然而,月光却在浴室门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对了,武,刚才你要制伏我的时候,为什么没用魔法?就算没有化身,你也能用基本魔法吧?」 「在这个房间里使不出魔法。」 武喃喃回答。 「你果然试过了。没错,所以你安分一点,如果我没来,你只能饿死在这里。」 「……」 这回月光真的离开房间了。 也不知道这个房间被施了什么魔法,在房里完全不能使用魔法。 上次月光离开后,武也曾试着使用魔法破坏锁链,但是魔法根本没发动。 凌乱的房里到处是从餐盘散落的白饭及炖菜。 武捡起成了地毯污渍的味噌汤碗,大大地叹了口气。 现在他只有这件事可做。 ☆☆☆ 纽约闹区从一早便下着冰冷的雨。 从华尔街的证券交易所可以望见第一任总统华盛顿的雕像威严地耸立着。 少女踩着称不上轻快的步伐,缓缓地走下旁边的楼梯。 矗立于她的背后的,是石造的大厅。 她刚从那里走出来。 〈巫师气息〉总部所在的这个都市中,魔法师与普通人类交杂的程度比其他都市更为严重。 因此,到处都设置了魔法师用来当通道的镜子及具有相同功效的物品。 这个大厅里也有一面特大号镜子。 她就是从那面镜子中出现的。 少女脸色苍白,彷佛随时可能昏倒。 她的年龄大约是小学高年级。 但是她的眼底浮现的苦恼却与年龄毫不相衬。 四条桃花还没下完楼梯,便在途中停了下来。 她回顾刚才走出的大厅。 入口被浓浓的影子覆盖着。 ——从地狱生还…… 她在心中喃喃说道。 接着,她自问自答。 ——我做的事真的是正确的吗? 这是个与她的外貌格格不入的问题,但是对她而言却非常重要。 她身上穿的是东京魔法学院初等科的制服。 本来她该立刻从〈巫师气息〉总部返回位于东京的学校的。 但是她不能怀着这种心情回学校。 学校里的同学们毫不知情。 不能让他们知道。 ——我杀了人,能够对谁说? ——就算我懊悔,也于事无补。 桃花捣着脸蹲下来,她好想放声大哭。 好想大哭大叫。 ——我杀了人! ——我杀了素不相识的人! ——照着上头的吩咐杀了人! ——我没有错! ——那是命令! ——无可奈何! 真的是这样吗?她垂着头暗想。 即使在想像中再怎么呐喊,她也不能真的叫出声来。 她没幼稚到做得出这种事的地步,也没那么愚蠢。 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从边缘开始慢慢地腐化。 桃花呆立于楼梯中央,大大地吐了口气。 ——为了进入〈巫师气息〉,我宣誓过了。 ——我必须遵守。 ——遵从命令是理所当然的。 她双脚使力,开始下楼梯。 突然,前方有人上楼梯,与她撞个正着。 桃花抬起头来观看对方。 楼梯颇为宽敞。 但是那个人却不闪避她,而是正面走来。 「你的忧郁表情也很可爱啊!小不点。」 他用开朗的声音说道。 「鹫津……学长……!」 桃花的眼睛瞪得老大,只差没掉出来。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当然是因为知道你在这里啊!小不点。」 鹫津吉平说道,微微屈身,窥探桃花的脸孔。 「你的脸色真的很差。你有没有睡觉啊?还是烦恼太多睡不着?」 吉平位于楼梯下方,但已是高中生的他和小学生的桃花之间的身高差距并未因此消弭。 桃花不敢正视鹫津吉平,转过了脸。 他和桃花一样是东京魔法学院的学生,被分发到同一个跨擧年组成的小组,是桃花的同组学长。 然而,吉平不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 桃花依然保持撇开视线的状态,连珠炮似地说道: 「鹫津学长……我、我……我不知道。」 吉平默默不语,桃花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他们是龙泉寺学长的——」 「闭嘴。」 一道令人全身急速冻结的冰冷声音响起。 「咦?」 桃花拾起头来,看着吉平毫无感情的眼睛。 他说道: 「我叫你闭上那只像小鸟一样吱吱喳喳的嘴巴。」 瞬间,桃花感觉到自己的腹部被推了一下。 「……呜……?」 她发出声音,垂下视线。 观看发生了什么事。 「鹫……津……学……长……」 桃花一面呼唤,一面抬起头来。 推了腹部的是吉平手上的刀。 不,不是用推的。 刀深深地刺入腹部,直达鞘口。 「啊……」 桃花仰望吉平那熟悉的尖锐下巴、薄唇及温柔微笑的眼睛。 他现在正在微笑。 「小不点,我很喜欢你,喜欢娇小、可爱又强悍的你。」 吉平说道,桃花缓慢又无力地摇了摇头。 「我……当时不知道, 真的。我不知道……他们是龙泉寺……学长的爸妈……」 「不行、不行。」 吉平打断她并靠了过来,桃花的身子整个投入他的怀中。 「你得闭上嘴巴。」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捣住桃花的嘴唇。那是只又硬又湿的手。 「呜呜……」 桃花发出呻吟,宛若在埋怨似的。 但是他的身体靠得更紧了。 两人宛若情侣般相拥。 「别担心,我会一直抱着你,直到你断气。」 「鹫……鹫津……学长……」 桃花几乎感觉不刭痛楚。 吉平的制服传来了烟味。 ——我说了那么多遍。 她暗想。 ——叫他把烟戒掉。 脑袋宛如想睡一般变得迷迷糊糊,桃花眨了眨沉重的眼皮。 杀了龙泉寺和马双亲的惩罚,由他的死党鹫津吉平来执行,似乎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桃花松了口气,微微地笑了。 ——是吗?我果然错了。 ——所以才受到惩罚。 桃花闭上眼睛,完全倚在吉平身上,泪水夺眶而出。 突然,她听见了一道怒吼声。 「你在干什么!!」 桃花仍然闭着眼睛,而吉平弹了下舌头。 「麻烦来了。」 说着,吉平将桃花推开。 桃花微微地睁开眼睛。 只见吉平眼神发直,瞪着自己。 「小不点,如果你没死——」 他对桃花附耳轻喃。 「啊……」 桃花发出呻吟声。 同时,吉平将她轻轻地推下楼。 桃花没看见他离去。 掉下楼梯的她看见了天空,这才发现在下雨。 打在脸上的雨滴比泪水更冰冷。 「喂,别跑!」 男人大叫。 「糟了!零,这孩子被刺伤了!」 这回传来的是女性的声音。 而且距离很近。 桃花的背部剧烈撞击了楼梯角数次,但是她完全不觉得疼。 睡意倒是很强烈。 她很想立刻闭上眼睛,睡个无梦的好觉。 「椿,叫救护车。」 「好。」 有人在远处说话。 然而,桃花心中反覆响起的却是吉平的声音。 『小不点,如果你没死——』 他的声音充满的不是怒意,而是怜悯。 但内容却是威胁。 ☆☆☆ 桃花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在学校发生的事。 午休时间,桃花从教室来到中庭,想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午睡,便走进了灌木丛,竟在那儿遇上了躺在地上的吉平。 他叼着没点燃的香烟,仰望着天空。 「鹫津学长,你又在吸那种东西了,要是被发现就得停学,在宿舍强制待命耶!到时连〈巫师气息〉的加盟考试都不能参加了。」 桃花手叉着腰,啼笑皆非地说道;吉平起身,耸了耸肩。 「你很罗唆耶!小不点。」 听了鹫津惯用的称呼法,这回换桃花耸肩了。 「我不是小不点,我的身高很普通。」 「女孩子家别用男生用的第一人称。」 吉平从以前就常这么说。 桃花从好几年前就开始使用男生用的第一人称,现在大家都懒得说她了,只有吉平不厌其烦地一再纠正。 桃花嘟起嘴巴,垂下头来。 「可是……现在突然改掉,很难为情……」 她在嘴里咕咕哝哝地说着,吉平向她招手。 「真拿你没办法。你过来。」 「什么事?」 桃花走向吉平,他突然用双手抓住桃花的腰,抱了起来。 「嘿咻!」 坐着的吉平抱起桃花,把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呀哇哇哇哇!你在做什么啊!」 连桃花的父母都没对她做过这种辜。 桃花满脸通红地抗议,用手推开吉平的下巴。 然而,吉平不以为意,说道:「来,练习用女生的第一人称。」 桃花推开凑得太近的吉平的脸,试图站起来,但吉平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她无法逃走。 桃花面红耳赤地瞪着吉平。 「就算要练习,也不用抱着我吧!」 「你想想,被我抱着比用女生的第一人称难为情多了吧?我是在帮你分散注意力。」 「……是、是吗?」 桃花坐在学长的膝盖上,一片混乱地点了点头。 吉平再度说道: 「来,说说看。」 「………我、我……?」 没错、没错——吉平一面说道,一面点头。 接着,他要求桃花覆诵他的话练习。 「『今天,我最喜欢的鹫津学长抱住了我。』」 生性老实的小学六年级生桃花跟着吉平开口。 「今、今天,我最喜欢的鹫……津…………唔?你、你在拐我吧?你是在拐我吧!?」 桃花说到一半,开始感到不对劲,脸变得更红了;吉平一面努力维持表情不变,一面纠正她: 「喂,你又用回男生的第一人称了。」 「够了!我用男生的第一人称就好了!」 桃花开始在吉平的膝盖上挣扎。 她举起的拳头碰巧打中吉平的耳朵,吉平松开手臂,她便趁机跳下膝盖。 桃花立刻拉开距离,把想得出的骂人字眼全用上了。 「鹫津学长是变态不良萝莉控老不修!」 「老不修?我才十五岁耶!」 吉平一面摸耳朵,一面贼笑;见状,懊恼的桃花伸出手来,用最大魔力释放基本魔法「火花」之后,便像小猫一般迅速逃离原地。 之后的几天,吉平的鼻头都因为烫伤而呈现焦黑色。 虽然后来用治愈魔法治好了,但是他却主张:「火不点在香烟上,点在我鼻子上干么?我也要把你变成红鼻子。」四处追着桃花跑,逮住机会就捏她的鼻子。 那是段和平的时光。 没有任何迷惘,只是单纯的小孩,责任和义务也没现在这么沉重。 不过是数个月前的事,现在的桃花却觉得宛如十年前发生的一样。 吉平已经变了。 就像桃花变了一般—— 带着冰冷可怕的眼神把死挂在嘴上的他,是桃花亲手制造出来的。 ☆☆☆ 桃花仰躺在楼梯下。 两名男女从上方俯视着她。 他们看着桃花肚子上的刀,不知该如何处理。 「别管我。」 桃花用嘶哑的声音无力地说道。 女性一脸惊讶地反问: 「你、你在说什么?」 桃花再度对两人说道: 「别管我。别……救我……」 这是天谴,被救了反而麻烦。 桃花露出微笑。 如果这是天谴,吉平不就是神了? 不可能。 ——他只是个不良学生而已。 桃花吃吃地笑了起来,两人面带恐惧地看着她。 救护车的警笛声传来。 不知是不是人潮聚集过来了,四周变得沸沸扬扬。 但是吉平的声音却凌驾于这些喧闹声,大声响起。 『小不点,如果你没死,我或许会夺走你重视的人来代你偿命。』 桃花缓缓地闭上眼睛。 她必须在残酷的世界中怀抱孤独活下去。 她不愿再度醒来。 幸福的时光实在太过短暂了。 第二章 凤凰财团phoenix foundation 桃花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在〈凤凰财团〉的宅邸里。 然而,这个事实并未带给她任何感慨。 她就像是行尸走肉,是杀了人的罪人。 她恨不得发动黑暗魔法,将自己丢入宇宙空间之中。 她杀了无辜的人。 即使这是大人的命令,即使是为了自己赌上性命、立誓奉献所有人生的〈巫师气息〉而做的事,依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桃花与龙泉寺和马并不熟,但是对他的事却是一清二楚。 东京魔法学院的学生没一个不认识他的。 他所使用的消灭魔法绝无仅有,据说没有其他黑暗魔法能力者拥有同样的能力:非但如此,他还拥有令人惊异的强魔力。 每个联盟都期待他加入。 〈巫师气息〉亦然—— 不过,〈巫师气息〉用错了手段。 就连小学六年级的桃花也明白这一点。 桃花所属的部门,是〈巫师气息〉监察局中的特别魔法师管理机关,通称特魔机关。 她的工作是发掘并招揽拥有稀有魔法的魔法师,并转介给〈巫师气息〉军务部。 但是实际上她所做的事,是把招揽来的魔法师从特魔机关所在的大楼带往军方的训练部,或是替暂时收容的魔法师打理生活起居;换句话说,她只是个打杂的。 两个月前,桃花突然被叫到机关长室,接下了一个任务。 幻兽生物在人类社会作乱,她必须和战友一起前往驱除。 过去她也曾接过这类任务。 系统魔法中的幻术魔法和生物魔法能够创造类生命物体,而这类物体的外观如果与野兽相近,便被称为幻兽。 也有魔法师能够创造出妖精、地精及哥布林等会说人话的生物。 管理人类社会中的魔法师,也是特魔机关的职务之一。 魔法师使用魔法在人类社会中引发事件或意外时,特魔机关必须处理善后。 桃花以为这次也是这类简单的任务。 如果是强大的幻兽,军务部会亲自出马;既然被指派的是自己,代表对手应该不难应付。 结果,桃花的两个战友被幻兽生物杀害,而她转移空间,好不容易打倒的两头怪物并不是幻兽。 而是被魔法改变了外貌的两个魔法师。 龙泉寺和马的父母。 特魔机关并末把这件事告知桃花,桃花归来以后,他们也持续否认。 然而,讨伐任务结束数天后,鹫津吉平提起朋友的父母被杀之事,并拿出龙泉寺和马与父母的合照给她看;看了照片的那一瞬间,桃花全明白了。 那两头怪物是浑身溃烂、教人不忍卒睹的奇怪生物,但是却拥有人类的眼睛。 那两头怪物的眼睛的的确确和龙泉寺和马的父母一样。 「我是白痴……」 桃花喃喃说道。 躺在床上的她往旁边挪动身体,牵动了被吉平刺伤的腹部,隐隐作痛。 「我是个大白痴……无知……差劲透顶……」 虽然腹部疼痛难当,桃花还是像毛虫一样在棉被里蜷曲起来,紧闭双眼,缩着身子。 桃花不断擦拭泪水,眼睛因此变得又红又肿;但她把脸埋在棉被里,继续哭泣。 想起自己自以为大功告成、意气风发地返回特魔机关报告时的模样,桃花一面哭泣,一面嘲笑自己。 她既痛苦又悲伤。 她觉得自己已经无处容身,无颜面对任何人。 昨天,和鹫津吉平重逢的那一天。 桃花之所以出现在纽约的〈巫师气息〉总部,是为了申请退役。 在〈巫师气息〉,分发到哪个部门,视隶属于军务部或其他行政单位而定。 桃花正式上是隶属于军务机关。 她是以候补军官的身分暂时分派到特魔机关的。 如果她是职员,或许能够说辞职就辞职。 刚进训练部的训练生,应该也可以设法退役。 但是候补军官就不同了。 〈巫师气息〉的军务机关司令部驳回了桃花的退役申请。 如果她坚持退役,就必须接受军法审判。 军人和职员不同,为了维护工作的重要性、机密性及命令系统的绝对性,不能随意辞职。 接受军法审判,意味着最坏的状况之下,她必须服刑。 桃花曾立誓要奉献自己的人生。 她到现在才明白这个誓言有多么重大。 以后,只要长官下令格杀,就算是无辜的人她也得杀。 「……我无法忍受这种事。」 桃花推开棉被起身。 她的脸被擦抹过后的泪水和鼻水弄得乱七八糟。 桃花顶着一张大花脸下床,走向房间中央的圆桌。 她光着脚丫走在大理石造的冰冷地板上,拿起桌上的铅笔。 那支铅笔拿起来相当顺手,宛若另一只手指一般。 但是它已经成了杀人工具。 桃花挥动铅笔,「解除」魔法。 接着,她蹲下来,在冰冷的石造地板上画线。 她画了个刚好可以容纳自己的长方形。 黑色魔力粒子慢慢地从长方形边线往中央侵蚀,把长方形整个涂黑;桃花在上头躺了下来。 早就该这么做了。 这对她而言易如反掌。 身体缓缓地沉入涂黑的方框。 待完全沉入之后,再挥动铅笔,把这个空间封闭消灭,桃花就能被石头压扁,安详地长眠。 棺木温柔地接纳桃花。 正当她举起铅笔,打算封闭空间之时—— 「你在干么!!」 有人抓住桃花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桃花忍不住睁开眼睛,而她的脸颊窜过一阵冲击。 「怎么可以玩这种葬礼游戏!」 桃花惊讶地仰望着举手怒吼的人。 拥有黄褐色眼眸的十五、六岁少女瞪着她。 将燃烧般的红发束成一条马尾的她带着可怕的表情说道: 「有大人陪同的时候才可以玩魔法!」 桃花一脸错愕。 「知道了吗?回答我!」 看来若不点头,她会一直瞪下去,桃花只得乖乖点头。 少女露出了笑容。 「乖孩子。」她称赞桃花。 然而,少女的脸色随即转为铁青。 「糟了!你、你……脸肿起来了!而且都是眼泪,还有鼻水……」 她终于发现桃花的异状了。 「我……我打得那么用力吗!?你、你的脸……变得像溺死的尸体一样……」 说着,少女慌了手脚;桃花感到浑身无力,喃喃说道: 「你……是谁?」 桃花询问,身穿肮脏作业服的少女竟拿衣袖捣住桃花的脸。 接着便开始擦抹起来。 一阵油臭味窜入鼻腔,桃花想把她甩开。 但是她却执意用衣袖替桃花擦脸。 「我叫苏菲亚,是这个家的老爷爷的孙女。」 桃花怕脸被油弄脏,往后退了一步,正想开口抱怨,但苏菲亚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苏菲亚硬是擦完桃花的脸后,又抓起她的手,牵着她走向床边。 「今天对我而言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她一脸开心地说道。 「要说为什么重要嘛……」 苏菲亚在床边坐下,并催促 桃花坐到她身边。 「因为使用我打造的第一把武器的魔法师将在今天出现。」 桃花在苏菲亚身边坐下。 她满面笑容,似乎真的很开心。 「我和爷爷一样,武器锻造技术很高明;哎,不过这是爷爷和爸爸说的,说不定们太宠孩子,自卖自夸而已。不过没关系,我啊,从很久以前,嗯,在比你一候就泡在爷爷和爸爸的工房里,做一些喜欢的东西玩;没有其他小孩陪我;也从没想过要和别人分享这种乐趣。」 苏菲亚很健谈。 桃花一面聆听,一面观察身边的她。 「不过我最近开始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我连一个朋友也没有,虽然上过魔法学校,但是一下子就退学了。学校里没半个好人,大家都说我是怪人,嫌我恶心,叫我别去上学;所以班际魔法对抗战的时候,我就把全班同学的头巾变成蛇,结果有人被蛇咬了,真呆。我还以为他们马上就会发现呢!而且我变的是很温驯的日本锦蛇,又没毒性——」 此时,桃花忍不住打断她。如果放任她说下去,不知道她会说到什么时候。 「呃,你……」 「苏菲亚。」 苏菲亚笑咪咪地说道。 「苏、苏菲亚……我……」 苏菲亚突然站了起来。 「哇!你用男生的第一人称耶!你是女的吧?不是吗?」 「我、我是女的……」 「没人说你这样很奇怪吗?」 「是有人说过……」 桃花很想继续说下去,却输给了苏菲亚的气势,只能猛眨眼。 「我小时候也有一段时期是用男生的第一人称,可是爸爸叫我改掉,爷爷也说最好别用,所以我就改掉了。他们威胁我,说王子不会出现在用男生第一人称的女孩面前。」 「王、王子?」「嗯,我那时候很向往公主,画图也只画公主。应该是五、六岁的时候吧!」「……五、五、六岁……」桃花今年十一岁。她没想到苏菲亚居然把她和五、六岁的小孩相提并论。然而,苏菲亚并没发现桃花皱着眉头。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怎么自称并不重要。你看,不是有些小孩会用名字称呼自己吗?相较之下,自称『仆』。『俺』或『妾』都要来得有特色多了。人家不是说这年头最重要的是特色吗?」 「…………」 桃花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改掉男生用的第一人称了。 「欸,说到这个,你叫什么名字?」 苏菲亚直到现在才问起名字,桃花叹了口气。 「我……」 「等等!」 不知何故,苏菲亚伸出手来制止她。 「等一下,我猜猜看。」 「……唉!」 桃花露出「随你高兴」的表情,垂下了头;苏菲亚突然站了起来。 桃花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一看,大吃一惊,从床缘退向床中央。 苏菲亚的眼睛在发亮。丽且是月亮最为明亮的满月时呈现的鲜黄色—— 「苏、苏菲亚……你的眼睛……」 「哦,我一开始思考,眼睛就会发光。」 苏菲亚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一点好像也让别人觉得很恶心,在学校时,同学都说我『眼睛又发出怪光线了,好恶~』。什么叫『好恶~』啊?你们自己还不是会变身成瘦得跟驴子一样的狮子,和不知道是狗还是兔子的动物。」 桃花哑然无语地仰望着苏菲亚。 苏菲亚的眼睛发光,显然是因为使用系统魔法之故。 「苏菲亚,你为什么使用魔法?」 「我没用啊!」 苏菲亚说道。 「咦?可是……你正在用吧?」 桃花再度问道。 「你的眼睛发光,是你的系统魔法造成的吧?」 苏菲亚在房里走来走去,黄色的眼睛依然粲然生光。 「嗯,我的系统魔法是回避魔法,听说很稀有。的确,我从没遇过使用相同魔法的人;不过,用回避魔法的人本来就少,我又不常见人,所以其实我不太明白我的魔法到底多稀有。」 说到这儿,苏菲亚停下脚步,用那双萤光漆涂过似的鲜艳双眼看着桃花。 「我知道了!你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对吧?」 「……你怎么知道?」 桃花和她是今天才认识的。当然,过去她们从未见过面。 「名字我也知道了。东京魔法学院初等科四年级生,四条桃花。」 桃花忿忿不平。 名字说对了,为何年龄却是错的? 「我是六年级!」 「咦?六年级?哦,这样啊!真遗憾!」 苏菲亚用不怎么遗憾的表情笑着说道。 不过,桃花却瞪着苏菲亚,看着聚集在她眼睛的魔力粒子散去、变薄并停止发光。 她的眼睛在转眼间变回了普通的黄褐色。 「带我来这里的人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了?」 桃花询问,苏菲亚摇了摇头。 「不,我不知道是谁带你来这里的,因为我一直窝在工房里,今天早上醒来还发现自己躺在工房的地板上,被爸爸骂了一顿,说我怎么可以睡在工房里。之后,我就忙着完成我最爱的武器,因为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这你刚才说过了。」 「嗯,我说过了,所以我没见到带你来的人。」 「…………」 桃花皱起眉头来,开始思考。 ——莫非她刚才使用的是类似「读心回避(心眼)」的魔法? 如果是,就能解释她如何猜出桃花的名字了。 不过,若是她用魔法读取桃花的心思,桃花应该能够察觉才是。 隶属于特魔机关的桃花为了保守机密,身上有一道类似结界魔法的薄护盾,能够防止她被施加这类魔法。 ——我完全没察觉,代表她用的不是这类魔法。 桃花不明白苏菲亚用了什么魔法。 苏菲亚走回床边,在桃花身旁坐下。 「欸,你为什么想自杀?」 闻言,桃花错愕地看着她。 「抱歉,刚才说你在玩葬礼游戏。其实你是真的想死吧?我完全没想到这一点,还打了你,对不起。可是,你不必寻死,不管你做了什么事,都不必寻死。因为那全是〈巫师气息〉高层的错。」 桃花感到害怕,一步步移向床铺的另一边,与她保持距离。 桃花一面打量苏菲亚,一面问道: 「你是什么人?」 「我?我叫苏菲亚,苏菲亚·卜瑞卜。」 「……卜瑞卜?」 桃花听过这个姓氏。 「卜瑞卜一族的卜瑞卜?」 「卜瑞卜是家姓,所有姓卜瑞卜的人合起来就是一族,所以你说得没错。不过,我不太喜欢这个姓氏,有两个『卜』字,感觉起来好累赘,而且又硬邦邦的,给人一种勇猛果敢、虎虎生风的印象,总之就是不像女生的名字。公主才不会叫卜瑞卜呢!所以我从小——」 「你……」 桃花打断苏菲亚的冗长话语。 「你是魔锻造的卜瑞卜一族?」 桃花相当认真,苏菲亚却是一派轻松地点了点头。 「是啊!我是魔锻造的卜瑞卜一族。这里是〈凤凰财团〉,也是我家;大家都知道卜瑞卜家就等于〈凤凰财团〉。」 桃花这才发现自己为苦恼所困,完全没想到这一节。 这里的确是〈凤凰财团〉 。 卜瑞卜一族的魔法师在场,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很相像。」 苏菲亚突然说道; 「所以我们一定能够成为好朋友,当然,也要你愿意才行。老实说,你是我第一个想交的朋友—茌学校里,我想交的朋友连一个也没有。学校里的魔法师那么多,真不可思议,对吧?我能够理解你,因为我也背负着罪过。我不光是杀人而已,我杀害的是自己的母亲。」 「…………」 苏菲亚说到一半时,桃花的感想是「你才无法理解我」。 她对苏菲亚的话戚到愤怒。 然而,最后一句话吹散了她的怒气。 「你不能死,桃桃。」 「……桃、桃桃?」 桃花可不愿意被人这么称呼,整得脸皱得活像吃下了苦瓜一样。 「要死很简单,就像你刚才做的一样;可是,要死也要留到最后才死,留到更重要的时候再死。你必须做你该做的事。生命无法赎罪,赎罪需要的不是生命,而是行动。」 「…………」 「桃桃,留下来陪我吧!会很快乐的。就算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只要有许多快乐,再怎么悲伤,我们都能度过。我相信我可以给你快乐。」 桃花隔着床铺凝视苏菲亚。 即使现在没有魔力,黄褐色的眼睛依然闪闪发亮,充满了生命力。 她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女。 桃花放松了肩膀的力量,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但她的笑容中依然带着悲伤。 「我除了死,无路可逃了。」 桃花指的是逃离〈巫师气息〉;苏菲亚宛若知悉一切似的,断然说道: 「你不用逃啊!你没有做任何必须逃走的事。以后该怎么做,由你自己决定;不想做的事别做就好了。」 「这由不得我。」 「当然由得啊!你可以对自己宽容一点,桃桃。我知道,大人大多对自己很宽容;换个说法,就是很狡猾。桃桃,你也变成这样就行了。活着,就是变坚强;变坚强,就是锻链自己的心志,让自己变聪明。只要变聪明,就能想出度过危机的方法,不用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桃桃。」 「…………」 苏菲亚突然说起大道理,令桃花困惑不已。 身旁的苏菲亚突然开始扭扭捏捏起来。 桃花看着她,只见她脸颊微微泛红,说道: 「刚才那样像不像朋友啊?你、你也知道吧?朋友就是常一起说老师坏话、聊恋爱话题和倾诉烦恼的对象——这些都是我从漫画现学现卖的就是了。我们刚才那样,应该满像朋友的吧?」 嘿嘿嘿嘿嘿!苏菲亚腼腆地笑了,桃花错愕地眨了眨眼。 ——刚才那么严肃的话题居然和说老师坏话是同一个等级!? 一想到这里,桃花也觉得好笑。 她的肩膀开始抖动。 不久后,她呵呵笑出声来。 「咦?戳中你的笑点啦?是哪句话?我不知道,因为我和别人的笑点不太一样。大家都在笑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脑袋浮现问号,说起来还挺寂寞的。然后大家都正经八百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笑出来。」 桃花忍耐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她这么一笑,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又麻又疼;但是自己在笑,苏菲亚却一脸颓丧,更让她觉得好笑,便忍不住笑得更大声了。 ☆☆☆ 〈凤凰财团〉在c7中,是知名的异类联盟。 首先,领导人是人类社会中跨足军事产业的知名企业董事长。 因此在魔法师社会中也备受厌恶,联盟会员都隐瞒自己的身分。 再者,〈凤凰财团〉虽然是新兴联盟,会长一族却是知名的魔法贵族,而且他们拥有其他魔法师所没有的能力。 能够使用特殊魔法的这一族,名为卜瑞卜。 他们在西洋中世时期自行创造了某种特殊魔法。 那就是被称为魔锻造的魔法技术。 他们能够融合武器、道具、装饰品、书卷等各种物质与魔法,制造出魔剑与魔具。 然而,这种技术只有卜瑞卜一族能够使用,不传外人,因此知悉这种魔法的人极少。 魔法师所需的化身大多是卜瑞卜一族用魔锻造制造出来的。 〈巫师气息〉高层之中有不少魔法师是他们的主顾,而其他联盟里,拥有高级魔法师以上地位的人也都依赖魔锻造强化自己的化身。 因此没人敢得罪卜瑞卜一族。 他们在魔法师社会及人类社会之中,都保有极高的地位。 同时,他们在魔法师社会及人类社会之中,都像蛆虫一样受人厌恶。 桃花想起这件事,看着走在身边的苏菲亚·卜瑞卜。 她摇曳着红色马尾,轻快地走着。 虽然她身穿肮脏的作业服,却不时哼着歌,表情乐得像是随时要跳起舞来。 相反地,桃花却是心情低落。 因为她还记得走在苏菲亚和自己前方的两名男女。 现在桃花已经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了。 在〈巫师气息〉司令部工作的相羽零,及他的妻子桩。 同时,相羽零也是在各国的魔法学院教授特异魔法的讲师。 桃花的系统魔法是黑暗魔法,所以从没上过相羽零的课,但是却知道他。 昨天获救的时候,她意识朦胧,没想起相羽零;不过,相羽零在魔法社会中是个名人。 桃花曾在〈巫师气息〉总部与他擦身而过好几次。 当然,相羽零应该不认得区区的候补军官就是了—— 昨天,桃花在纽约市区被吉平刺伤时,他们俩立刻叫了救护车,并一路陪她到医院。 在医院中,相羽零询问桃花要联络〈巫师气息〉,还是返回学校。 当时桃花只说了一句话。 「别管我。」 听了这句话,两人面面相觎过后,说道: 「那还有第三个选择。要不要来我们家?」 面对这个提议,桃花依然摇头。 因为她根本不希望被救,已经豁出去了。 桃花一脸悲怆地钻进被窝,两人则默默地在房里等她。 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所以桃花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不情不愿地接受他们的提议。 不过,两人似乎认为〈凤凰财团〉比自己的家更适合桃花,便把桃花带来此地。 桃花凝视着走在前方的相羽零背影。 相羽零是〈巫师气息〉的十八个最高级魔法师之一。 而他的妻子桩也是最高级魔法师,但她并非隶属于〈巫师气息〉,而是〈卡美洛大祭司〉。 夫妻分属不同联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尤其〈卡美洛〉是女性专属的联盟,其中已婚的人都是和其他联盟的魔法师联姻。 这两人为何带自己前来〈凤凰财团〉,桃花仍不明白。 因为在她询问之前,桩看了手表一眼,脸色大变,与零一起匆忙离去了。 他们似乎是托别人照顾小孩,发现接小孩的时间到了,所以才连忙回家。 无可奈何之下,桃花只得在陌生的〈凤凰财团〉屋檐下过一夜。 桃花看着身穿粉红波斯菊色调洋装的桩。 桩穿的是便服,倒还无妨;但她身旁的零穿的却是〈巫师气息〉的制服。 桃花暗想—人在〈凤凰财团〉,却穿着〈巫师气息〉的制服,不要紧吗? 他们走过宅邸里的长 廊,经过十几扇大门的门前。 桃花本来以为被吉平刺伤的腹部会发疼,但治愈魔法似乎发挥了疗效,走起路来不成问题。 弯过通道的转角,走上楼梯后,依然不见人影。 桃花已经在宅邸里走了五分钟以上,却没遇见任何人。 而且宅邸里莫名安静。 宅邸里打扫得一尘不染,灯又全部亮着,所以并没有阴森的感觉;但是没遇上任何人,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c7之中,的确也存在着小规模联盟。 成员人数不足五千。 不过,如果〈凤凰财团〉真的如c7官方公布的一样,那么成员应该有五万五千人才对。 桃花还记得相羽零带她来此地时,曾说过这里是总部。 照理说,应该会有在总部工作的魔法师,但是这里却连警卫的身影也不见,实在太奇怪了。 「就是这里。」 正当桃花一脸讶异地眺望周围时,桩回过头来说道。 「这里是爷爷的房间。」 苏菲亚也说道。 「爷爷说待在这里可以放松精神,可是会想睡,所以不好。的确,这间房间的设计容易引发睡意,而且我每次进去都会打喷嚏,真伤脑筋。」 苏菲亚一开始连珠炮似地说话,零便回过头来,带着冷淡的视线,竖起食指放到嘴巴前。 苏菲亚紧紧闭上嘴巴,但随即又打开了。 「对喔!抱歉,『沉默是金』,我老是忘记,忍不住就开始说话。爸爸也说我是从嘴巴生出来的,不过爷爷从不这么说,他说我这样很热闹,很好。」 这回轮到桩皱起眉头,一脸悲伤地看着苏菲亚;苏菲亚这才安静下来。 桩接着望向桃花,说道: 「四条,我不知道这么做能否解决你的烦恼,不过,会长一定会告诉你,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我也这么认为。」 零点了点头,抓住了双开大门的门环。 接着,他把门敲得咚咚作响。 此时,桃花察觉门的上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抬头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木门的左右上方各自嵌着一个物体。 桃花本来以为是两颗巨大的石头,但那石头居然转了一圈,依序打量着四人。 双手足以环抱的白色大石头表面有颗眼球。 桃花以外的三人丝毫不以为意,但桃花却面向正上方,无法移开视线。 门上的眼球不断转动,看来煞是可怕。 桃花发现那似乎是镜头,用来辨识走廊上的人。 就像是证明这个看法一般,零又敲了一次门,门内传来了沧桑的声音。 「我在里面。进来吧!零。」 零打开门,先要桩入内,接着又招手,示意桃花进房。 苏菲亚也跟着进房,但她立刻打了个喷嚏。 零把她硬生生地推到门外。 「苏菲亚,你不能进来。」 「为什么!」 苏菲亚忿忿不平地反问,连进了房里的桃花都听见她的声音了。 「你先到外面等一下。我们要谈的是关于我们联盟的大事,你最好别知道。」 「呿,小气鬼。」 苏菲亚说道,接着从走廊上传来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零关上门时,桃花已经环顾房里一周了。 她原以为这里是个房间,其实完全不然。 听说这里是c7联盟的总部,而且是会长的房间,没想到居然是屋外。 常在绘本里出现的美丽花田从门前一路延伸到几公里前的山麓。 在脚边晃动的青草触感吸引桃花俯视地面。 黄色小花一面随风摇曳,一面生气勃勃地绽放着。 花田在不远前的山丘上由黄转红,而遥远彼方则闪耀着蓝色的光彩。 完美的渐层让桃花呆立于原地,她环顾四周,只见一百公尺前方有个圆顶凉亭,某人在凉亭中挥着手。 为了避免距离拉得太开,桃花也跟着零和桩快步走向凉亭。 被称为观景亭的洋风凉亭里摆设着桌子和长椅。 桃花缩着身子,往圆形小屋檐下的白色陶瓷长椅坐了下来。 身旁是桩和零。 坐在三人对面的是超过七十岁的白发男性,有着滑稽的高鼻子及宽頟头,戴着眼镜。 白色的眉毛往下垂,盖住了眼镜上半部;但是桃花见了眼镜后方的黄褐色眼眸后,却因为那锐利的视线而大吃一惊地低垂下头。 周围是花田,远方是连绵不绝的山峰。 如诗如画的祥和景色。 一只白色蝴蝶误闯观景亭,在四人周围飘然飞舞。 「原来如此。」 卜瑞卜一族之长,同时也是〈凤凰财团〉会长的亚岗·卜瑞卜听了零所说的话之后,大大地点了点头,并用指尖搔了搔鼻子旁。 「龙泉寺和马啊?他就是那个预言之子吧?我认为消灭魔法这种可怕的魔法不该存在,应该在他小时候就拜托怀斯曼把他变成普通人类才对。」 「现在说这个也于事无补了。〈巫师气息〉想得到他,其他联盟也一样。」 零盘起手臂,一脸严肃地说道。 卜瑞卜会长用他手上的马头木杖轻轻触碰在观景亭中飞舞的蝴蝶。 只见闪着银光的金属制马头涌出了与会长的眼睛同样颜色的黄褐色魔力粒子。 魔力粒子轻飘飘地包围蝴蝶,蝴蝶转眼间化为年轻的人类女性。 桃花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女性。 她知道有魔法能将动物变成人,但这是她头一次亲眼目睹。 这是非常高段的魔法,在整个魔法社会中,能够使用的人大概十只指头就数得完。 而且蝴蝶是昆虫,智能比猫狗低。 那名女性穿着白色围裙,打从出现的那一瞬间起,手上便端着放有茶壶和茶杯的餐盘。 女性在目瞪口呆的桃花面前开始添茶水。 她替四人添茶水的期间,谈话仍然持续着。 卜瑞卜会长对零不满地说道: 「不过,回避魔法的占卜准确性很高,而这种占卜控制了魔法社会及人类社会,也是不争的事实。那些家伙早就知道预言之子会在善与恶的道路之间徘徊,而且选择恶的机率比较高,但他们却置之不理;亏我苦口婆心地劝了那么多次。c7的不知天高地厚和缺乏行动力,总是让我大吃一惊。他们根本无心办事。」 零看着会长眉宇间的深刻皱纹,叹了口气。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您一样做抉择时毫不迟疑,会长。」 会长立刻反驳: 「我不迟疑,但是会犯错,所以现在才演变成这种局面。我看我八成也得出面帮忙擦屁股吧!」 两人一脸厌恶地闭上嘴巴,此时女性已经添完茶水,站在原地。 桃花不住地打量女性。 她看起来活脱是个二十出头的真正人类。 不过,只有一点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人。 就是她的容貌。 太过端正,宛若人偶似的。 和白垩制成的观景亭一样纯白的肌肤,以及像机器人一样偶尔眨动的眼睛;而且,她面无表情。 卜瑞卜会长发现女性杵在原地,便用手杖轻轻地戳了她的腹部一下。 瞬间,黄褐色的粒子从女性身上飞散,她又化为一只蝴蝶了。 桃花再度目瞪口呆地看着蝴蝶若无其事地飘然飞出观景亭。 卜瑞卜会 长说道: 「就是这个孩子?」 「对,她是特魔机关的四条桃花。」 零回答。 桃花发现他们谈到自己,便把视线从蝴蝶移到亚岗·卜瑞卜身上。 会长的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不满之色,而是面带笑容。 「你好,小姐。我是亚岗·卜瑞卜。」 「您、您好,我是四条桃花。」 他并不像多数外国人那样要求握手。 因此桃花只是坐在原位,微微地点头示意。 卜瑞卜会长从眼镜后方凝视着她,说道: 「居然把这么小的孩子分派到特魔机关,还拿来当成杀人工具。」 桃花的身子猛然一震。 ——这个人知道。 ——他知道我隶属于〈巫师气息〉的特魔机关,做了什么事…… 桃花并没有动,但是被吉平刺伤的伤口却似乎开始发热。 卜瑞卜会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以优雅的动作将杯子放回桌上。 接着,他看着在这短短时间内冷静下来的桃花,说道: 「幸好你逃过一劫,桃花。」 这又是另一件事。 但是桃花也不想谈这件事。 因为……这是另一桩惨剧。 事情发生在五个月前。 事发的一个月前,桃花杀了龙泉寺和马的双亲。 父母遇害之后,和马便从东京魔法学院消失了;桃花虽然继续过着学生生活,但是在〈巫师气息〉的所有工作都停摆了。 就在这个时候,事件发生了。 龙泉寺和马单枪匹马闯入〈巫师气息〉总部里的特魔机关,杀了大楼里的五十八个魔法师。 事实上,他杀了人只是种官方说法,并没有证据。 因为连尸体都没留下。 只有当天碰巧请假和外出的人幸免于难。 桃花为了止住身体的颤抖,在桌子底下用左手指甲猛捏右手手背。 但是当她开口时,声音依然在打颤。 「我、我……就算死了也无所谓。下手的人是我……但是……被杀的却是其他人……」 「那件事错不在你,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你不必自责。」 卜瑞卜会长断然说道,但是桃花摇了摇头。 「不,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龙泉寺和马该杀了我,他不必等到这个时候才拜托鹫津学长,一开始就该冲着我来了。」 桃花的指甲更加嵌入了手背,身旁的桩将手轻轻放在她的手上。 桃花见了她的悲伤眼神,惊讶地松开指甲。 卜瑞卜会长说道: 「桃花,别误会,龙泉寺和马并没把你放在心上。不,或许他有点恨你,但他应该也知道你只是个被骗的倒霉鬼而已。」 桃花忿忿不平地反驳: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杀人!那是报复行为吧!?」 「表面上是,其实不然,之后发生的事证明了这一点。」 「……之后发生的事?」 桃花反问,椿身旁的零说道: 「不,是现在发生的事。」 桃花看着零,问道: 「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桃花想起昨天前往总部时的情景。 当时总部的情况,并不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桃花一脸讶异地依序望着三人,但三人都闭口不语。 过了片刻后,零站了起来。 他隔着桩,俯视着桃花说道: 「四条,这是很重要的事,你必须回答我。你还愿意将人生奉献给〈巫师气息〉吗?」 「…………」 桃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仰望一脸严肃的零。 「回答我。」 零用低沉又压抑的声音催促她。 桃花困惑地低下头来,一面思考,一面说道: 「我……曾经这么宣誓过,可是,我已经……所以我才向〈巫师气息〉申请退役……」 「结果被驳回了?」 零立刻问道,但这不是发问,而是确认。 「对。」 桃花点了点头。 不知何故,她又补了一句话,强调〈巫师气息〉的处置是正当的。 「不过,他们驳回应该是为了我好。如果受理,我就得接受军法审判。我想他们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才驳回的。」 「你真的这么想?你认为〈巫师气息〉是个会对你讲人情的联盟?」 零询问。 桃花瞪着他。 「您要我说什么?请明说。」 相羽零是〈巫师气息〉的军官。 桃花怀疑他是否发现自己正在贬损〈巫师气息〉。 但是他却说出了更加惊人的话语。 「那我就明说了。我要你背叛〈巫师气息〉,四条。」 「……啊……!?」 「我希望你协助我们。」 桃花从长椅上弹了起来。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零、桩及亚岗·卜瑞卜。 桩满脸担心,卜瑞卜会长眼神锐利,而零依然一脸严肃地等待桃花的答覆。 桃花摇摇晃晃,差点跌坐下来。 她好不容易才开口说道: 「这、这是……要谋反吗?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我们是〈凤凰财团〉,c7的联盟。」 卜瑞卜会长平静地说道。 桃花回望着老人的严峻表情。 「而我们也是裁定者。」 会长说道,桃花反问他的话意。 「裁定?裁定什么?」 「我们是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而存在的。」 桃花无法理解会长的话语。 她感到一阵混乱,但还是拚命动脑思考。 她用手捣着额头,说道: 「请、请等一下。那是……那是国际魔法士协会的工作吧?」 「协会没发挥作用,所以才需要我们。」 会长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早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因为〈巫师气息〉掌握了一切。就算〈月蚀〉、〈卡美洛〉、〈赤龙〉等联盟联手,也敌不过〈巫师气息〉手中掌握的莫大权限。实质上,协会就等于〈巫师气息〉。」 桃花将视线从会长移回零身上,用强硬的语气说道: 「我认为这等于是背叛〈巫师气息〉。」 「你可以这么想。」 零不为所动。 「如果我离开这里以后,跑去〈巫师气息〉总部,把一切都说出来怎么办?」 脑袋一片混乱的桃花情绪相当激动。 「你不会这么做的,四条。」 零断言: 「你对〈巫师气息〉感到失望,你觉得自己受骗,成了代罪羔羊。要脱离〈巫师气息〉,你必须一辈子独自挣扎,或是与我们联手。」 「……我…………做不到。」 桃花一阵愕然。 「我怎么能背叛〈巫师气息〉……」 此时,卜瑞卜会长出面打圆场。 「别误会,桃花,我并不是要你为我们做什么。」 会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润完喉后,老人缓缓说道: 「虽然用上了背叛这个字眼,其实你在〈巫师气息〉里能做的事情有限。我们只希望你能掌握特魔机关,并让特魔机关正常运作。」 「正常?」 桃花不解其意, 开口反问—会长露出了冷笑。 「你应该还没忘记他们让你干了什么事吧?」 「…………」 「维护秩序,别做有违信念的事。我们相信你,希望你能成为〈凤凰财团〉的秘密成员。」 桃花忍不住往后退,但她夹在长椅和桌子之间,无法动弹。 她的心底萌生了一股怒意:为什么我会遇上这种事? 她才十一岁,还是初等科六年级生。 虽然快满十二岁了,但依然是个小孩。 ——为什么不让我好好当个小孩? ——就因为我比其他人更会使用魔法?还是因为这个能力? 怒意涌上心头,桃花垂着头,恨恨地低声说道: 「我在〈巫师气息〉中连军官也不是,只是个候补军官而已。」 桃花反驳,卜瑞卜会长点了点头。 「我知道,不过你马上就会变成军官。」 桃花猛然抬起头来。 ——变成军官……? 会长对吃惊的桃花继续说道: 「刚才要对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愿不愿意背叛〈巫师气息〉这个问题,与这件事有关。这一个月以来,龙泉寺和马一党绑架及杀害了许多c7的主要人物。」 桃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咦?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因为协会隐瞒了这件事。」 零说道,桃花这才发现他已经坐了下来。 他用着与这个状况格格不入的悠闲姿势喝着红茶。 原来只有我还大惊失色地站着——桃花咬了咬嘴唇。 ——我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零将茶杯放回桌上,说道: 「协会……不,〈巫师气息〉打算暗地里解决这件事,不过,事情曝光只是时间的问题。」 卜瑞卜会长接着说道: 「换句话说,你马上就会升任军官,因为人力不足。」 桃花看着眼神锐利的白发老人。 〈凤凰财团〉会长,魔锻造的传人,同时也可能是与〈巫师气息〉为敌的男人—— ——或许他们在骗我。 桃花虽然这么想,但她发现有另一个自己想相信他们。 然而,这就等于背叛〈巫师气息〉。 这等于是主动背叛她好不容易如愿以偿加入、甚至立誓要奉献人生的〈巫师气息〉。 桃花想起了父母。 桃花的父亲隶属于几乎没人听过的小联盟。 在魔法社会中,所属联盟的规模和权力大大左右了成员往后的人生。 桃花的父亲不是在魔法社会中工作,而是任职于东京的保全公司。 生活和普通人类没有两样。 所以女儿成了〈巫师气息〉的候补军官时,做父母的十分开心。 他们知道女儿的未来就此安稳无虞,不禁喜极而泣。 ——可是我居然在犹豫…… 卜瑞卜会长对困惑的桃花说道: 「被任命为军官之后,你得设法在人手不足的特魔机关里爬到高位。」 「我做不做得到很难说……」 桃花吞了口口水。 然而,一道足以斩断迟疑的锐利声音从旁传来。 「你必须做到。」 是零。 「您、您凭什么……」 桃花一面发抖,一面反驳—坐在两人之间、一直保持沉默的桩出声说道: 「零,别这么凶,这孩子才十一岁。」 桃花俯视着桩。 看来至少有一个人体谅她。 桃花略感安心,吐了口气。 然而,零却冰冷无情。 「这和年龄无关,我认为她做得到,所以才这么说的。特魔机关的幸存候补军官只有你和另一个叫七濑月光的新人而已;我们曾试着接触七濑月光,但是他不是一个足以信任的人。」 桃花皱起眉头来。 他们早就在进行这个计划了。 寻找肯背叛〈巫师气息〉的人—— 桃花瞪着零。 「所以才找上我?难道说您们带我来这里……不,我被鹫津学长刺伤倒地的时候,您们就在身旁……也是因为早就在监视我了?」 零对于桃花的谴责置若罔闻。 卜瑞卜会长说道: 「战争已经开始了。再说,你并不是在犹豫,你只是害怕犯错而已。」 桃花这回瞪着会长。 这个老人现在也成了她想发泄怒气的对象。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受骗了,还一派乐天地以为他们好心救了自己,傻傻地跟来,结果却是如此。 ——我怎么这么蠢? 突然,刚才陪在身边的苏菲亚·卜瑞卜的话语重现于脑海中。 『大人大多对自己很宽容;换个说法,就是很狡猾。桃桃,你也变成这样就行了。活着,就是变坚强;变坚强,就是锻链自己的心志,让自己变聪明。』 桃花宛若在做深呼吸一般,吐了口长长的气。 接着,她坦白说道: 「您说得没错,我下想再犯错了,所以我想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 卜瑞卜会长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是这样,但是,没有方法能够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就连回避魔法的预知都告诉我们未来是会改变的,我们只能相信自己。」 这句话极富真实性。 桃花看着会长背后的花田及绿意盎然的山脊。 这是幻术魔法?或是黑暗魔法? 无论何者,都是完美的魔法。 吹进观景亭中的风冷却了桃花变热的身子。 桃花感觉到自己逐渐冷静下来。 她愤慨、失落,不是因为她是小孩,而是因为她害怕。 ——这个决断会杀了我。 无论是背叛〈巫师气息〉,或是拒绝这些人的提议,等在前头的都是血淋淋的道路。 桃花暗想:如果我是回避魔法能力者就好了。 如果是,或许就能事先察觉自己即将面临这个可怕的决断,及早远走高飞。 ——留在〈巫师气息〉,继续杀人,一错再错? ——成为〈凤凰财团〉的走狗,背叛伙伴,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桃花发觉自己的手在发抖,便将双手合起。 她的手小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我要诅咒逼我做这种决断的神。 ——我要诅咒给我这种人生的神。 ——但是,我还是想亲眼确认哪条道路是正确的,走正确的路。 桃花的手自然而然地停止颤抖。 她放下合起的双手,笔直地凝视卜瑞卜会长。 「我要加入〈财团〉。」 桃花用着有别于刚才的冷静声音说道。 「不过,我会像您刚才所说的一般,只依照自己的信念行动。您们所说的话及给予的情报,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清查,也会保持怀疑的态度。这样也可以吗?」 「没关系。」 卜瑞卜会长深深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挥手驱赶在自己头上飞舞的蝴蝶。 观景亭中还有三只蝴蝶飞舞着。 会长一脸厌烦地挥手驱赶,说道: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的孙女从刚才就一直派联络蝶过来,应该是有事找你。」 闻言,桃花眨了眨眼。 「孙女……是苏菲亚吗?」 「对,我家的 野丫头。她应该在工房里,让这只蝴蝶替你带路吧!」 会长用手杖上的马头触碰其中一只蝴蝶,只见白色蝴蝶吸收了魔力之后,变成了金色。 它飘然飞出观景亭。 桃花正要追上去时。 桩从背后抓住了她的手。 「等等!」 桃花回过头来,桩递了个物品给她。 「这个你留着。」 桃花看着她手上的物体。 那是个用鲜红色石头制成的徽章,呈现大鸟展翅状。 「这是门房的徽章,虽然不是直接通往这里的,但是只要使用这个,可以从任何一面镜子通往某个海岸的岩场:从那片岩场可以看见一座古城的遗迹,遗迹里有面起雾的镜子,只要穿过那面镜子,就能通往这里。」 桃花从桩的手中接过徽章,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 桃花再度望向桩、零及会长,轻轻点头示意后,便随着蝴蝶迈开脚步。 她走向矗立于黄花绽放的花田中央的大门。 蝴蝶在门前等候她。 桃花消失于门后,观景亭中只剩下其余三人。 「您觉得她如何?」 「她还太年轻。」 会长回答零的问题。 「这我也明白,不过,无可奈何。她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中级魔法师了,能力上应该不成问题。」 听了零的话语,会长大大地摇了摇头。 「居然叫那么小的孩子杀人,我对〈巫师气息〉那些人渣的观感已经不是可恨,而是可悲了。」 会长一脸不快地说道,零和桩面面相觎。 两人望着桃花离去的方向,同时叹了口气。 ☆☆☆ 桃花随着金色蝴蝶,来到了宅邸边缘的某扇嵌着坚固铁框的门。 门开了几公分,里头传来某人的哼歌声。 还有另一道用铁鎚敲击金属的巨大声响和着歌曲传来。 桃花从门缝间说道: 「呃……你好……」 桃花的声音被媲美施工的巨大声响盖过,没传入对方耳中。 无可奈何之下,桃花轻轻推开门。 此时,房内的人总算察觉了,声音也随之停止。 「啊,呀呴!你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开朗的声音迎接桃花入内。 桃花把门推得更开了些,窥探房内。 在比走廊上眩目许多的灯光照耀之下,苏菲亚穿着奇装异服,站在满是机械的房间里。 她的手上握着从没见过的v字形工具。 「我现在正在准备,要进行最后的最后的最后步骤。小心驶得万年船,是卜瑞卜家的一贯作风。爷爷和爸爸都打造过一堆失败作,但是他们从来没让这些失败作流入别人手中,所以我拿出去的作品也必须是完美的才行。」 苏菲亚连珠炮似地说道,将工具放在前方某个状似烫衣台的物体上。 「呃、呃……」 桃花慢慢走进工房。 金属橱架沿着墙壁一路延伸,塞满了物品,直达高五公尺的天花板。 没有枪头的枪、断了的剑、切削工具、木工工具、装满螺丝的箱子及几十个喷漆罐,不知何故,下排还有泛黑的老旧裁缝机及平底锅,全都处于未整理状态;如果从架上取出其中一个,只怕会全部崩塌下来。 唯独房间中央较为开阔,而苏菲亚就站在中央的细长平台前方。 她的身旁有个小型的窑,窑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窑的前方是个深灰色的石造小水槽,水从脚边的沟中汩汩流出。 桃花走近,想问她为何叫自己前来。 然而,苏菲亚抢先说道: 「对了,你见过我爷爷了吧?怎么样?他的眼神有点可怕吧?我爷爷长得像黑道老大,不过和他聊天之后,就会知道他人很温柔;老实说,比我爸爸还温柔。说到我爸爸——」 「呃、呃……」 桃花设法打断苏菲亚,指着她面前的平台。 「那是什么?」 苏菲亚望向平台。 上头放了个小小的银色圆筒状物体。 约有四、五公分长的金属制笔盖。 苏菲亚用板金剪将它夹起。 「哦,这个啊?你想知道?你当然想知道了。我这就给你看,很快就好了,你等一下。呃,先这样,再这样——」 她边说边走向旁边的水槽,将笔盖沉入水槽中,念念有词。 数秒后,她捞起笔盖,举了起来,就着高耸天花板的灯光仔细端详。 桃花皱起眉头。 「欸,苏菲亚……你叫我来的理由是……」 苏菲亚就着灯光检查完笔盖后,又窥探圆筒的边缘。 她自顾自地频频点头,突然又睁大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 「怎、怎么了!?」 桃花大吃一惊,身子猛然一震。 苏菲亚用极快的速度冲过来,来势汹汹地向桃花伸出手。 「化身借我!」 「咦?」 桃花被她的气势所慑,忍不住往后退。 「化身借我。」 苏菲亚再度说道。 「为什么?」 桃花询问,苏菲亚嘟起嘴巴。 「当然是因为我需要啊!为了弄这个。」 「弄这个?你要怎么弄?」 化身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能轻易借给别人。 这个道理苏菲亚应该也明白才对——桃花如此暗想。 然而,苏菲亚依然伸长了手,说道:「要说明太麻烦了。」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 桃花皱起眉头来。 ——你刚才不就拉里拉杂地说了一堆吗? 不过,不知何故,桃花还是把手伸入裙袋中,拿出了化身铅笔。 那是枝约有十公分长的普通铅笔。 桃花将铅笔放在掌心上,递给苏菲亚;苏菲亚用手指轻轻拿起铅笔。 「别担心,我马上遗你。当然,会完好如初的。」 就算她这么说,化身对于魔法师而言,可说是重要性仅次于性命的物品。 桃花紧盯着苏菲亚的手指,视线连一瞬间都没离开自己的铅笔。 苏菲亚将另一只手上的银色笔盖轻轻地套上铅笔。 她宛若在进行什么庄严的仪式似的,轻轻套上笔盖之后,才吐了口气。 只有这样。 桃花眨了眨眼,苏菲亚将套着笔盖的铅笔还给她:「还你。」 桃花一头雾永地收下。 「桃桃,你果然是个好孩子,既可爱又乖巧,而且很矮小。」 苏菲亚说道,桃花凝视着笔盖,反驳: 「和矮小没关系。」 然而,苏菲亚却用更为兴奋的声音说道: 「最重要的是,你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咦!?」 桃花惊讶地抬起头来。 她和脸颊泛红、笑容满面的苏菲亚四目相交。 ——命定之人……? 桃花再度露出讶异的表情,但苏菲亚却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桃花举起自己的化身给苏菲亚看。 「所以这是什么?」 「铅笔的笔盖啊!尺寸果然刚刚好,我真是天才!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不过现在再次确认,我真的是个天才!超越爷爷和爸爸,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呃、呃……苏菲亚……」 桃花遗来不及要求苏菲亚说明,苏菲亚便一路往后退。 「来,用这个『解除』吧!试试看,桃桃!」 「为什么?」 桃花询问拉开距离的苏菲亚。 然而,苏菲亚又退了几步,继续催促: 「那还用问?不『解除』要怎么开始?」 「开始什么?」 桃花大为困惑,苏菲亚心急地叫道: 「真是的!你很坏心耶!」 「坏心?」 「你不『解除』,就永远不能回去喔!你愿意吗?我是无所谓。我跟你说,这座宅邸里没什么人,晚上超冷清的,所以我很欢迎你留下来过夜,今天就住我的房间吧!床很大,可以睡两个人。还有,这里的周围是森林,晚上的风声听起来好恐怖,很多人都不敢自己去上厕所!」 桃花无力地垂下头来。 「好吧!」 她半是认命地回答。 苏菲亚大为感动,拍了拍手。 「谢谢!你果然是个好人~!」 桃花叹了口气。 总之,只要熙她说的去做,让她满意,自己就能回家。 桃花尽量让苏菲亚套上笔盖的铅笔远离自己的身体,开始念咒。 「『解除』!」 瞬间,桃花发现状况异于平时,但已经来不及收手了。 她手上的铅笔开始变大。 「呀啊啊啊啊啊!?」 桃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用手牢牢抓住铅笔;但接着发生的事却让她吓得忍不住丢开铅笔。 巨大化铅笔上的银色笔盖改变形状,围绕铅笔成长。 桃花的漆黑魔力从铅笔喷发而出。 面对掉落地面的化身,桃花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祈祷似地交握双手。 黑暗魔法的魔法阵在桃花脚下拓展开来。 而魔法阵上的铅笔化成了圆规型短枪的一部分。 「成功了!我知道会成功,但是比预料中的更成功!」 苏菲亚在一旁感动万分地大叫。 「你在说什么?苏菲亚,你对我的化身做了什么?」 桃花一面摇摇晃晃地从自己的魔法阵退开,一面问道;苏菲亚回答: 「我帮它装上了魔锻造的附属机。」 听了这句话,桃花皱起眉头。 然而,当她理解这句话的意义之后,眼睛便瞪到了极限大。 「…………………………咦~~~~~~!!」 桃花看着苏菲亚的眼睛大到几乎快掉出来了。 苏菲亚笑容满面地说明: 「我说过了吧?今天是特别的日子,是我的命定之人出现的日子。我没告诉你今天是把我打造的魔锻造武器交到别人手上的日子吗?我说过了吧?所以我才一面仔细保养,一面等你来。对了,好不好用啊?有没有哪个部分用起来不顺手?现在告诉我,我可以马上调整好。握起来的触感如何?你可不可以拿起来挥动看看?」 脚下的魔法阵缓缓散发着黑色粒于,逐渐变淡消失。 留下的只有桃花的圆规型化身。 茫然的桃花过了好几分钟,才发现面带笑容、兴奋得满脸通红的苏菲亚在等她。 桃花缓缓靠近自己的化身,用双手将它抱了起来。 因为她认为若不这么做,应该无法支撑化身的重量。 果不其然,化身就像钢铁块一样重。 光是竖立起来便费了一番工夫。 就像扶起倒地的机车一样吃力,桃花的脸部因为使劲而变得紧绷。 见状,苏菲亚盘着手臂说道: 「唔~,果然太重了喔?不过重也是无可奈何,我觉得用魔法变轻是最好的办法,可是这样好像是奸招喔?你觉得呢?如果减轻重量,强度就会变低。」 经她一说,桃花才猛省过来,对化身施展浮游魔法「飘浮」。 施展过后,圆规型短枪便可用单手轻易举起了。 桃花在身旁挥动短枪。 接着,她做了最重要的事。 对化身灌注魔力。 瞬间,有股短枪吸附到手上的触感传来。 魔力自然地往化身流出。 没有丝毫抵触,也无须使用多余的力气。 魔力传导顺畅得像是在自己的指尖凝聚魔力;化身明明是工具,却宛若身体的一部分。 「这……好厉害……」 桃花忍不住喃喃说道。苏菲亚破颜微笑。 「对吧?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懂的!形状也很适合黑暗魔法,而且——」 桃花猛省过来,重复苏菲亚的话语。 「黑暗魔法?等等,苏菲亚,我没说过自己是黑暗魔法能力者啊!」 「你是没说啊!」 苏菲亚满不在乎地说道。 「是啊!那你怎么知道?这么一提,刚才你也说中了我的名字……」 「这个嘛……我没告诉你我的系统魔法吗?」 「没有。」 桃花摇了摇头,苏菲亚喃喃自语:「这样啊?」又笑着说道: 「是回避魔法,回避魔法中的一种叫做『分析回避(魔法分析)』的魔法。这种说法硬邦邦的,我不喜欢。听说这种魔法又叫做合理性魔法分析,可是,你不觉得分析这个字眼听起来很宅吗?而且也不像女孩子,我不太喜欢。做一堆拉拉杂杂的分析,然后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好像自己很了不起一样。不过,可以猜中很多别人的事,还挺方便的。」 桃花惊讶地望着进行冗长说明的苏菲亚。 换句话说,刚才苏菲亚能猜中桃花的名字及所属联盟,靠的就是这个「分析回避」魔法。 回避魔法能力者原本就少,而苏菲亚的能力应该远比她自己所想的更稀有。 如果靠着少许情报就能进行分析并得知想知道的事,那么就获得情报这一点而言,这个魔法更在能够看穿他人心思的「读心回避(心眼)」之上。 「读心回避」必须接触读心对象才能发动,但是分析却不必干涉他人。 这意味着不会受到对象的魔法屏蔽。 「『分析回避』?我以前从没听过这种魔法。」 桃花一脸惊叹地说道,苏菲亚微微一笑。 「我想也是,我也没看过我以外的人使用这种魔法。啊,不过我爸也是回避魔法,这和血缘果然有关系,孩子往往和父母的系统相似。我妈是神速魔法,什么事都要速战速决才甘心;我爸说就是因为这样,我妈才早早就去了另一个世界,但是我妈其实是我害死的,所以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 桃花忍不住脱口而出。 苏菲亚相当干脆地回答: 「说我妈是我害死的?因为我用我妈来做魔锻造的实验。」 「……什么意思?」 「魔锻造是……啊,这个不能说,是秘密。对不起,我爸威胁我,要是我跟别人说,他就要拔掉我的舌头,挖出我的眼睛,永远不让我进工房,所以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爸的眼神是认真的。」 「…………」 桃花无言以对,沉默下来;苏菲亚笑了。 「不过其他的事我可以说。」 「不用了……」 桃花拒绝,苏菲亚歪了歪头,一脸遗憾地说道:「是吗?」 苏菲亚一副欢迎发问的模样,但是桃花笑不出来。 她只能举起手上的短枪,对苏菲亚说道: 「……谢谢你的这个。」 苏菲亚微微一笑 。 「你喜欢吗?我随时都可以替你维修保养,有需要就来找我吧!你愿意使用,我真的很开心!」 此时,桃花发现了。这是魔锻造——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转为苍白。 桃花询问苏菲亚。 「呃……这、这个……几块?」 「鸡块?」 「不是,是……价格……」 「价格?你是在问多少钱!?不用钱啦!你在说什么啊?桃桃,我才不会跟朋友收钱呢!」 苏菲亚哈哈大笑。 然而,桃花却一本正经。 「可是,我听说魔锻造很花钱,我不能白拿。」 桃花神色严肃地说道,苏菲亚对她耸了耸肩。 苏菲亚歪起嘴来思索片刻之后,才说道: 「唔,那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要我做什么都行。」 桃花万万没料到她将因此后侮万分。 「做什么都行」是一句不该说的话。 苏菲亚笑容满面,一派轻松地说道: 「我希望你帮我去东京魔法学院高等科的男生宿舍绑架某个男生。」 「…………咦?」 这个内容一点也不轻松。 第三章 命定之人the partner of fate 桃花站在宿舍后方的杂木林中,叹了口深深的气。 她的身旁是一道前来的苏菲亚·卜瑞卜,正一派悠哉地仰望着男生宿舍。 桃花想起苏菲亚在工房所说的话。 「说绑架很难听,其实是救援:因为他一定希望有人去救他,而如果我不救他,他会一辈子被关在那里。我的『分析回避(魔法分析)』是这么告诉我的。我很伤脑筋,因为那个男生是我的命定之人。」 「你到底有几个命定之人啊?」 桃花皱着眉头问道,苏菲亚一脸诧异地回答: 「命定之人当然只有一个啊!」 「可是你也对我说过。」 桃花投以怀疑的视线。 「那个意思不一样。你是使用我打造的第一把魔锻造武器的人,而他是在恋爱方面的真正命定之人。」 「……恋爱…………」 桃花重复这个听不惯的字眼。 她怀疑自己是否犯了极大的错误。 无论「分析回避(魔法分析)」是再怎么有用的稀有能力,终究不出预知的领域。 或许自己只是被苏菲亚的妄语耍得团团转而已。 苏菲亚没发现桃花已经开始起疑,说道: 「他被关在重重强力结界包围的寝室里,要救他出来,必须依靠黑暗魔法能力者。桃桃,正好你是黑暗魔法能力者,这也是命中注定啊!」 桃花一面思考,一面问道: 「呃,你知道我的名字和其他事是靠着『分析回避』能力,这一点我知道;不过,这种魔法和预知不一样吗?分析结果的正确性有多高?」 苏菲亚点了点头。 「嗯,应该和预知不一样。正确性啊?『分析回避』是情报越多,分析力越高;我有一堆关于你的情报,所以才猜得中。年龄猜错,单纯是因为预测这个部分的情报不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来〈凤凰财团〉的魔法师不是卜瑞卜家的客人,就是会长的客人;卜瑞卜家的客人就是魔锻造的客人,而会长的客人则是c7的人或我们的会员。我们的会员和其他联盟的不一样,很多人隐藏身分。哎,没办法,因为我们是惹人厌的联盟。你也加入我们了吧?你是正式会员?还是秘密会员?」 「…………」 她说对了,但是桃花保持沉默。 苏菲亚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在我家住了一晚,因为那个房间是专供客人过夜的。我也知道你不是魔锻造的客人,所以我猜你应该和最近的事件有关;如果是,那八成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而且是军官或候补军官级的人。以你的年龄能够成为候补军官,不是拥有相当特殊的能力,就是很优秀的魔法师;而就读魔法学院,还是初等科,又是〈巫师气息〉候补军官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四条桃花。」 苏菲亚的说明相当切中要点。 经她这么循序说明,的确,桃花才十一岁,是〈巫师气息〉最年少的候补军官。 她的存在在〈巫师气息〉之中无人不晓,而在c7之中应该也是广为人知。 就算苏菲亚没看过她,应该也听过四条桃花这个名字。 「哎,大概就是这样分析的。老实说,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分析回避(魔法分析)』的分析过程,感觉就像是解数学题却完全略过中途的算式。」 苏菲亚说道,桃花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我现在知道你是用魔法分析我的,那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被关在宿舍?」 面对桃花的问题,苏菲亚露出了些许迟疑之色。 「这个……应该可以说吧……?呃,桃桃,你知道现在常发生绑架和杀人案吧?」 「我刚才听说了。」 「那我就说了。为了这件事而调查〈巫师气息〉的时候,我也帮了一点忙,因为用『分析回避』调查这类事情很方便。然后,我在调查一个叫七濑月光的特魔机关候补军官时,发现有点不对劲……」 「七濑学长我也认识,他有什么不对劲?」 桃花的脑中浮现了去年十二月成了〈巫师气息〉候补军官的同校学长。 苏菲亚皱着眉头说道: 「你不觉得那个人怪怪的吗?我说不出是哪里怪,但就是觉得很奇怪。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为了迎合特定需求而制造出来的存在……」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连我自己都搞不太懂。可是,我就是觉得他怪怪的,所以才调查了一下,结果发现他在宿舍的空寝室设下了结界,这代表他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对吧?所以我派出蝴蝶监视他。然后,在几天前,我终于抓到证据了。」 苏菲亚露出自信满满的贼笑。 「抓到证据?」 「嗯,我捕捉到他送饭到那个寝室的画面,换句话说——」 「他把某个人关在那里。」 桃花接着说道,苏菲亚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不过,我还是不懂那个人为什么是你的命定之人。」 桃花询问。 「这个我也不懂,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分析回避』省略了过程,所以常有脑子里突然蹦出结果的情况。我想,应该是在分析七濑月光情报的过程中,得出了这个结论。」 听了这番不确定的话语,桃花不禁皱起眉头。 「我可以相信你并照着这番话行动吗?」 「相信我!」 苏菲亚牵起桃花的手说道。 桃花的嘴歪得更厉害了。苏菲亚露出苦笑安抚她: 「哎呀,反正你等一下也要回学院吧?」 桃花住在东京魔法学院的女生宿舍里。 七濑月光则住在同一所学院的男生宿舍。 桃花微微举起手上的圆规型短枪。 「好吧!拿人手短,我会好好办事的。」 魔锻造具有这等价值……不,具有更高的价值。 桃花不情不愿地答应,苏菲亚开心地微笑。 「谢谢你,桃桃。我就知道,你果然是个好人~。」 ☆☆☆ 桃花想起〈凤凰财团〉工房中的对话,不禁在宿舍后方的杂木林丛中叹了口气。 「我轻易接下这个工作,或许是个错误。要是根本没人,或是跑出什么可怕的东西,该怎么办?」 老实说,桃花根本不认为身旁的苏菲亚帮得上忙。 桃花仰望宿舍外墙。 现在是平日的白天,学生都在上课。 在相羽零和桩的安排之下,桃花现在名义上是在熟人的家中养病。 所以没人知道她在这里,除了苏菲亚以外—— 正当桃花一面嘀咕、一画寻思该如何是好时,和她一样蹲在树丛里的苏菲亚从旁窥探着她。 「你刚才有说话吗?」 桃花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也没说。别说这个了,你不要紧吗?」 「我?一点也不要紧。好久没来学校了!好怀念!」 桃花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我真的很羡慕你这种性格。」 「嘿,被夸奖了。」 「…………」 面对吐舌头的苏菲亚,桃花觉得认真烦恼的自己很蠢,便闭上了嘴巴。 她起身走出树丛。 「走吧!」 桃花拿着化身铅笔带头迈开脚步,苏菲亚也连忙走出树丛。 桃花想趁着还没人看见时速战速决。 「『解除』!」 她在宿舍墙壁和杂木林之间宽约一公尺的草地上,将铅笔变为 圆规型短枪。 瞬间,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唔唔……果然很重……」 她连忙对短枪施展浮游魔法。 「『飘浮』!」 接着,她让变轻的短枪转了一圈,笔尖抵住宿舍墙壁,用魔力粒子画了个长方形。 「『漆黑之门』。」 黑暗魔法的魔法阵浮现于墙面上,形成了一个高度正好可供苏菲亚直立通过的门。 向来多话的苏菲亚在这个关头也保持沉默,看着桃花施展魔法。 桃花迅速地打开门,苏菲亚也随后通过门,追了上来。 两人走出的场所,是宿舍的长廊。 等间隔分布的门上挂着寝室号码牌。 苏菲亚默默指着其中一问寝室的门。 两人站到门前,苏菲亚把耳朵凑向门,想打探房里的动静。 然而,桃花却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拉回来,制止了她。 「乱碰结界会被发现的。」 听了桃花的劝告,苏菲亚大吃一惊,多退了好几步。 桃花吃吃笑了几声后,目不转睛地凝视寝室的门。 「这个结界是三重结界,不过不怎么高明,应该可以在不被发现的状态之下进出。」 桃花用单手旋转短枪,继续说道: 「我觉得我在这里把风,你进去把人带出来比较好。」 「好。」 苏菲亚抖着声音点了点头,桃花回头看着退到后方的她。 苏菲亚的脸上有着前所未见的紧张感。 她没问题吧?桃花开始担心,但是必须有一个人留在这里。 而这个人最好是操纵黑暗魔法的桃花。 桃花挥动短枪,待圆规脚一面旋转一面开启之后,便念起咒语来: 「『时光的洪流是雨滴——』」 瞬间,圆规的针脚刺入了门板,巨大化的笔脚转了一圈。 见了它的动作,桃花微微睁大了眼。 因为施展魔法的感觉和从前完全不同。 铅笔画完圆之后,黑色魔力粒子便从边缘汩汩涌出,转眼间将内侧染成了黑色。 「『——以纯黑之伞加以阻隔。』」 桃花继续念咒,并亲眼确认自己的魔法有何变化。 黑色的圆化为闪着黑光的柔软天鹅绒布,变得越来越大,逐渐覆盖了周围。 「『半球领域。』」 念完最后一句咒语的瞬间,黑布变成了圆形的马戏团帐幕。 完全隔绝了内侧与外侧。 魔锻造过后的化身显然将桃花的魔法效力提升了数倍。 即使桃花使用的魔力量仅有数分之一。 桃花回头望着苏菲亚,说道: 「我先用结界覆盖了周围,这么一来,就算对内侧的三重结界动手脚,也不会被对方发现。」 「桃桃,你好厉害!」 苏菲亚双手合十,大为感叹。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桃花又拿起短枪。 这回她是用双臂抱起,对自己的身体施展浮游魔法。 她的身体就像准备杀球一般后弯,并随着咒语挥落化身。 「『黑暗切割』!」 这是将魔力粒子化为利刃射出的魔法,能把所有物体连着空间一并切断。 如今能够使用这个魔法的黑暗魔法能力者已经不多了。 被切断的物体再也无法复原,但空间却会随着时间自然讨闭。 桃花曾用这个魔法切断别人的结界屏障好几次,但是三重结界却是头一遭。 然而,三重结界也被她轻易切断了。 「斩断了!」 苏菲亚发出欢呼声。 桃花知道不是自己的能力变强了,而是魔锻造造成的。 所以她微微皱起眉头。 她得多加练习才行。 如果照着以往的习惯灌注魔力到化身之上,将会变成供给过剩。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桃花窥探斩断的部位,只见门前的三重结界被斜斜地切断,下半部往自己的方向垂落。 桃花继续操纵短枪,再度用「漆黑之门」在结界后方的门上开了个洞。 因为她判断门应该上了锁。 「漆黑之门」能在任何地方制造门。 透过三重结界的裂缝及门上的黑洞,可以窥探寝室内部。 桃花立刻对自己施展下一个魔法。 要触摸他人的结界屏障而不受任何影响,必须先用黑暗魔法粒子包覆指尖。 待手变得宛如戴上黑手套之后,桃花小心翼翼地抓住结界的裂缝。 接着,她缓缓地将裂缝拉成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大小。 「空间会自然关闭,所以三分钟后我会再切开一次,到时你赶快出来。」 桃花抓着裂缝说道。 从背后走近的苏菲亚一派轻松地回答: 「知道了。那我走啦!」 「小心点。」 说着,桃花拉扯结界,瞥了正要通过的苏菲亚的侧脸一眼。 苏菲亚的表情和她的语气正好相反,显得很僵硬。 即使如此,她还是弯下腰,战战兢兢地钻入结界的缝隙,通过门上的洞,消失于寝室中。 ☆☆☆ 进入寝室后,苏菲亚回头一看,结界的裂缝已经阖上了。 桃花用「漆黑之门」制造的圆洞仍然留在门上,但是透过圆洞看到的却不是走廊,而是淡水蓝色的结界墙。 苏菲亚环顾房里。 「真的是个很普通的房间耶:」 看起来就像随处可见的宿舍寝室。 「而且没有人。」 苏菲亚走向房间中央,在两张床铺前探头探脑,左右张望。 马尾也踉着她的脑袋摇曳。 「怎么办?没有人耶!明明有人在啊!如果我空手回去,桃桃会生气的……怎么办?」 苏菲亚用手指抵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但现在没有时间。 苏菲亚嘟起嘴巴思考。 此时,苏菲亚背后的浴室门突然开启了。 「唔?」 「咦?」 回过头来的苏菲亚和刚走出浴室的武四目相交。 瞬间,苏菲亚的视线从武的头部缓缓往脚尖移动,发现对方是半裸之后,便发出了夹杂恐惧与羞耻的怪叫声,胡乱挥舞双手。 「呀啊啊哇哇哇哇哇哇!!」 「啊……?你是谁?」 武也惊讶地瞪大眼睛。 他忍不住往后退,缠在腰间的毛巾随之松开,掉落地板。 苏菲亚立刻用双手捣住眼睛。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叫声让武忍不住皱起眉头,他连忙拾起地板上的毛巾,遮住前面。 「衣、衣服!衣服——!!」 苏菲亚大叫,而武也几乎同时冲进了他刚走出来的浴室。 武没想到房里有人。 他以为就算有人,顶多也就是月光,所以只随便擦了擦身体、围了条毛巾就走出来,打算等到变凉了再穿上衣服。 至于留在房里的苏菲亚—— 「我看见了……」 苏菲亚一脸茫然地喃喃说道。 「全部……都看见了……」 没上过几天学校的苏菲亚连同年代男生的半裸都没看过。 而她现在居然突然看见全裸。 而且根据「分析回避(魔法分析)」 显示,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命定之人,也难怪她慌了手脚。 不久后,武走出浴室。 「呃、呃,我已经穿上衣服,不要紧了。对不起,我以为没有人在。」 武走向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他的少女。 他的脖子上还挂着潮湿的毛巾。 「对了……你是……」 武上前攀谈,但是当他看见苏菲亚的脸时,他忍不住往后仰。 「哇!!你、你流了好多鼻血!」 回过头来的苏菲亚就像发高烧似地满脸通红,鼻血直流。 「啊,用这个擦一擦!」 武连忙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捣住她的鼻子。 「谢、谢谢……晤唔!?」 苏菲亚接过捣着鼻子的毛巾,但随即又皱起眉头来。 「怎么了?」 武询问。 苏菲亚轻轻地将毛巾从鼻子上拿开,说道: 「这条毛巾……是湿的……」 说着,苏菲亚摊开染血的毛巾,瞪大了眼睛。 ——这该不会是他刚才缠在腰间的那……条……吧……? 苏菲亚的鼻子又溢出了即使因此往生也不足为奇的大量鲜血。 她的身子晃了一晃,眼看就要倒下。 「哇!」 武连忙抱住苏菲亚。 「我或许会死……」 苏菲亚喃喃呓语。 「不,等等,我还一头雾水,你别死!」 武再度用毛巾捣住苏菲亚的脸,让她躺在地板上,并指着浴室门边。 「那里有冰箱,里头应该有冷水,先冰敷一下吧!」 武正要去拿冷水,苏菲亚抓住他的袖子阻止他。 「我、我不要紧。再不快点,就出不去了。」 苏菲亚缓缓坐起身子说道。 「这么一提,你是怎么进来的?」 苏菲亚没回答武的问题。 她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走这边……」 在苏菲亚的催促下,武随后跟上。 月光说过,门不但上了锁,周围也设下了坚固的结界。 这里没有时钟,武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能推测大约是几天的时间——自从几天前被月光关进这个房间以来,武一直找不到脱身的方法。 昨天,月光好不容易替他松开手镣,他才能在房里自由活动。 苏菲亚窥探着门上直径一公尺左右的洞。 「啊,快关起来了。」 武一面听她惊声说道,一面跟着从背后窥探洞口。 透过洞口,可以看到某人的脚。 看来房门的另一侧是走廊。 不过,开启的洞口开始慢慢缩小。 门外有三片看似垂落布块的物体,而这些物体也慢慢复原了。 武心知没有时间了,便立刻采取行动。 「对不起。」 武边说边用手臂掬起苏菲亚的脚。 「呀哇哇哇哇!」 脸上依然捣着毛巾的苏菲亚发出了尖叫声。 「别乱动。」 武小声喃喃说道。 经近在头顶上的武这么一说,苏菲亚眨了眨眼。 她的脸色已经比发高烧的病人更红,似乎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视线不断游移。 「这可以通过吧?」 武进行最后的确认,苏菲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点了点头。 武弯下腰,钻进变得更窄的洞口。 他怀中的苏菲亚也跟着缩起身子。 武看见有人用手抓着裂开的结界屏障。 为了避免接触三重结界的垂落部分,武慢慢地穿过结界,抬起头来,仰望在场的那个人。 接着,他忍不住发出声音。 「咦?」 走廊上的人并未注意到武的异状,而是对着被他抱住的苏菲亚说话。 「苏菲亚!?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流了点鼻血而已。」 武怀中的苏菲亚羞赧地说道。 然而,武却是一脸惊讶地凝视眼前的她。 并呼唤面容略微稚嫩的她。 「四条学院长!?」 ☆☆☆ 武的面前坐着陌生的少女和四条桃花。 三人所在的房间是桃花用黑暗魔法制造出来的结界空间,只有混凝土地板和一颗从天花板垂下的昏暗灯泡,什么装饰也没有。 在冰冷的暗灰色地板上,桃花是正座,苏菲亚是竖膝而坐,武则是盘腿而坐。 仍然一头雾水的武目不转睛地凝视眼前的两人。 束到宿舍走廊上后,桃花用「漆黑之门」在空间中制造了一扇门,并和武等人一起移动到此地,但三人依然一脸紧张。 尤其是武。看见桃花的外貌显然比自己所知的她幼小,武大受打击。 这代表月光说的是真的。 ——这里真的是过去的世界……? 武一阵愕然,苏菲亚则用指尖指着自己的胸口,笑容满面地说道: 「我叫苏菲亚·卜瑞卜。」 武看着她。 将一头鲜艳红发绑在脑后的十五、六岁少女。 不知何故,武觉得自己似乎见过她,但是武并未细想。 因为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苏菲亚用手比了比身旁的桃花,继续介绍。 「她是……我可以说吗?」 苏菲亚向桃花确认。 桃花眯起眼来,瞪着武回答: 「他好像已经知道我是谁了,现在顾虑这个未免太迟了吧?」 苏菲亚点了点头,向武介绍。 「她是四条桃花。你呢?」 「…………」 武依然闭着嘴,眨了眨眼。 「我在问你的名字。」 苏菲亚再度询问。 武略带困惑地开了口。 「这个……呃……」 「不能说吗?你和七濑月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被他关起来?」 「…………」 武再度闭上嘴巴,这回换苏菲亚身旁的桃花问道: 「我们救了你,这点应该没错吧?」 桃花的外貌虽然和武所知道的有些不同,但是在她依然充满威严的视线催促之下,武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你也该回报一下恩情吧?」 桃花不快地说道。 武面露思索之色,喃喃说道: 「……说了……或许有危险。」 武正在担心自己是否闯下了滔天大祸。 如果真如月光所言,这里是过去的世界,那么他已经见到了不该接触的人。 过去的四条桃花。 在昴魔法学院与四条桃花初次会面时,她见了武,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 换句话说,当时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武。 ——或许我已经改变未来了。 武终于知道月光将自己关在那个房间的理由了。 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 ——但是我却这么轻率地跑到外头来。 ——连今后该怎么办都还没决定好。 现阶段,武只能这么做。 尽量不向她们透露自己的事。 然而,苏菲亚却笑盈盈地看着武。 她为了让武安心,说道: 「你尽管说,不要紧。」 武皱起眉头。 「你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这么笃定?」 武反问,苏菲亚歪了歪头,说出了惊人之语。 「唔,因为……你是我的命定对象啊!」 「命、命定对象?」 「对啊!我跟你说,我的魔法叫『分析回避(魔法分析)』,只要有各种情报,就能用魔法分析事物;而分析结果显示你是我的命定对象。换句话说,你不是我的敌人,而是朋友;所以你对我说什么都不会有危险的。」 武不太懂苏菲亚在说什么。 ——……命定对象? ——还有「分析回避」!? 总之,武先针对听懂的部分思考并回答: 「……是吗?我很感谢你们救了我,但是连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这个状况。」 武坦白说道,苏菲亚频频点头。 「那我们一起想办法吧!你是我的命定对象,换句话说,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 「…………」 武虽然很好奇她从刚才就一直挂在嘴边的『命定对象』是什么意思,但这回他依然选择不去多想。 「呃,苏菲亚?」 「什么事?」 「你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吗?」 武询问,苏菲亚摇了摇头。 「不,不是,我是〈凤凰财团〉的魔法师。」 「〈凤凰财团〉?」 听了这个陌生的名词,武皱起眉头来。 他想起以前曾在昴魔法学院中学过。 「呃,c7之一……对吧?」 以〈巫师气息〉为首的c7正如其名所示,是由七个联盟——〈巫师气息〉、〈卡美洛〉、〈月蚀〉、(赤龙)、〈奥兹会〉、〈斯普利坎〉及〈凤凰财团〉构成的;其中的〈凤凰财团〉似乎受到魔法社会厌弃。 武看着苏菲亚身边的桃花。 「可是,四条学……四条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吧?」 武差点说出学院长三字,慌忙改口。 桃花点了点头。 「嗯,没错。这有什么问题吗?」 「…………」 武之所以询问,是因为〈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应该和即将发生的第一次魔法大战有着很深的关联性。 所以他认为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遇见四条桃花。 他还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但是他必须尽可能地避免危险的行动,回到原来的时代。 这是武的心愿。 当然,前提是这里真的是过去世界—— 「现在是西元几年?」 武询问,不光是桃花,连苏菲亚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然而,桃花回答了。 「一九九八年十月。」 武已经没什么好惊愕的了,只能抱着认命的心态接受这句话。 如果眼前的桃花不是梦境或幻影,而是正牌货的话,那么这里就真的是一九九八年的过去世界。 月光姑且不论,桃花没理由说谎。 武沉着脸,垂下头来;苏菲亚一脸担心地问道: 「欸,那我们先不谈你的事好了。现在已经脱身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 武惊讶地抬起头来。 武之前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设想这些,经她一说,才发现这个世界里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从月光手中脱身固然是好事,但是在这个时代,他的父母尚未结婚,七濑家并不存在。 见了武失魂落魄的样子,桃花耸了耸肩,说道: 「你一直不吭声,我们也很伤脑筋耶!」 大费周章救出的人无论是自己的名字或其他事都无法说明,她们当然伤脑筋了。 武微微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自己也还理不出头绪……」 「你想回七濑月光身边吗?」 桃花询问,武立刻反驳: 「不行!我……必须阻止他。」 见武如此激动,两人惊讶地眨了眨眼。 「阻止?他想做什么?」 苏菲亚一脸困惑地询问,武叹了口气,说道: 「不知道。不过,无论他想做什么,他的行动本身就有危险性。」 「因为他待在〈巫师气息〉的特魔机关?」 「…………」 武不能回答苏菲亚的问题。 因为他无法判断自己可以透露多少事。 从刚才的对话,武发现苏菲亚和桃花对于这个时代的月光似乎颇有了解。 沉默又持续了片刻,武俯视着盘起的脚尖,两人则目不转睛地看着武的脸;不久后,苏菲亚说道: 「唔,这样没完没了,你先来我家吧!你应该无处可去吧?」 「咦?」 武抬起头来。 「等、等一下,苏菲亚……」 桃花正要反对,苏菲亚加以指摘: 「他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苏菲亚要把来路不明的武带回家。 也难怪桃花担心;但是苏菲亚却对她和武微微一笑,彷佛在说不要紧。 「来我家以后,或许会知道该怎么做。」 对于武而言,这是个值得感谢的提议。 反正武无处可去。 不过,一想到这也可能成为改燮过去的因素,武便感到困惑。 苏菲亚等待武的答覆。 过了片刻后,武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 看来只有这条路可走。 「嗯。」 苏菲亚开朗地答应,并说道: 「欸,我要怎么称呼你?这个问题应该可以回答吧?」 「……武。」 武回答,苏菲亚站了起来,猛然指向右手边的墙壁。 「好,那就走吧!去我家!」 桃花立刻指向反方向。 「门在那边,苏菲亚。」 苏菲亚难为情地嘿嘿笑了几声,重新指向反方向的门。 不知何故,武想起了六,微微地露出笑容。 ☆☆☆ 两人走在色调沉稳的淡褐色地毯上。 宅邸采取厚重的建筑风格,等间隔设置于柱子上的烛台及嵌了栏杆的窗户让整个宅邸看来宛若欧风城堡。 然而,武是通过镜子直接进入宅邸内的,所以并不知道建筑物的外观。 透过长廊窗户看见的景色告诉武宅邸是位于高台上。 低处的茂密枝叶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之下,一路延伸到远方。 看来宅邸是环绕于森林之中。 树木的叶子开始变色,整个森林呈现斑驳的红色与黄色。 武发现原来的时代和这个时代的季节不同。 来到过去之前,季节正要迈入夏天。 走在前方的苏菲亚头也不回地说道: 「空空荡荡的,很冷清喔?我家通常都是这样,因为没有魔法师常驻。」 武想起刚才她所说的话。 苏菲亚在穿过通往这里的镜子之前,告诉他自己的家就是〈凤凰财团〉总部。 光是祖父是〈凤凰财团〉会长,就够教人惊讶的了;而她似乎不认为把来路不明的武带往家中有任何不妥。 穿过镜子前,武和苏菲亚使与桃花分道扬镳了。 桃花本来就是学院的学生,早已决定帮忙救出武之后就要回宿舍。 因此,现在只剩武和苏菲亚两个人。 武仍然无法完全接受自己身在〈凤凰财团〉总部及处于 过去世界的事实;他一面眺望窗外,一面问道: 「这里是〈凤凰财团〉总部,却没有魔法师常驻,不要紧吗?」 苏菲亚哈哈大笑。 「不要紧,没人会攻击这种地方。哎,〈凤凰财团〉的确是很惹人厌啦!不过,有需要的时候大家再众会就行啦!毕竟这里本来是卜瑞卜家。」 「就是你家?」 武询问,苏菲亚回过头来,歪了歪头。 「咦?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武反问。 「卜瑞卜一族的事。」 苏菲亚满心诧异地瞪大眼睛。 武这才发现一般人都该知道,不由得慌了手脚。 「对、对不起……我对魔法社会不太清楚……」 「哦,这样啊!我们家是进行魔锻造的一族,你知道魔锻造吗?」 「就是打造魔剑……吗?」 武努力回想在学院中学过的知识,如此回答。 苏菲亚点了点头。 「魔剑和魔具都是。我们能够融合魔法和物质,这么一来,物质就能蕴含更大量的魔力,提升魔法师的力量。」 武突然想起薄暮。 ——薄暮也是魔剑;这么说来,薄暮也受过魔锻造? 正当武沉思之时,苏菲亚转过身来,变为倒退走的姿势。 接着,她仔细打量武的全身上下。 「欸,你的化身呢?你有化身吧?你是魔法师吧?」 苏菲亚问道,武忍不住俯视自己的腰间。 然而,腰间空无一物。 「呃……呃……我弄丢了……」 武难以启齿地回答,苏菲亚沮丧地垂下视线,说道: 「唉,这样啊!你一定很伤心吧!」 「伤心?」 「因为化身不只是工具啊!甚至有人形容成自己的手臂或半颗心脏呢!就算没这么夸张,弄丢珍惜的物品,一定会很伤心的。」 「啊,嗯,是啊……」 武也点了点头。 薄暮真的是很重要的物品。 它是无可取代的化身。 然而,薄暮已经落入月光手中,而它的人形——永远变得判若两人。 思及此,武的胸中感受到的悲伤远远多于愤怒。 不知几时之间,苏菲亚又转回前方,快步行走。 武也跟着她走上走廊底端的螺旋梯。 为了多收集一点情报,武一面思索,一面对苏菲亚说道: 「你也姓卜瑞卜吧?你也会,呃,魔锻造吗?」 苏菲亚开朗地回答: 「会啊!不过我还是菜鸟,只是在模仿我爷爷和爸爸而已。可是,今天我头一次把自己锻造的武器送给别人,所以现在我超开心的!从今天起,我也是独当一面的魔锻造师了!」 「哦……」 「如果你带着化身,我就可以替你魔锻造了。」 说着,苏菲亚回过头来;她看起来真的很遗憾,武忍不住微微一笑。 见状,苏菲亚突然惊讶地瞪大眼睛。 接着又笑了出来。 「嘿嘿嘿嘿嘿~~~」 「怎么了?」 武询问,苏菲亚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去,走上楼梯。 「笑、笑起来爆可爱的……」 过了片刻后,苏菲亚喃喃说道;武没听清楚,反问: 「唔?什么?」 「没事。对了,你要不要参观工房?虽然说是魔锻造的工房,不过里头都是些破铜烂铁就是了。」 武对苏菲亚的提议产生了兴趣。 「可以吗?」 「嗯。啊,可是只能参观我的工房,爷爷和爸爸的工房有结界,看不到里面。」 「这样啊!」 到了螺旋梯中途的楼层,两人又步向漫长的走廊。 「这边。」 苏菲亚一面说道,一面望向去路;只见有两名男女迎面走来。 武隔着苏菲亚的盾膀确认两人,都是没看过的人。 「零哥、桩姊……你们正要回去啊?」 苏菲亚出声招呼,两人来到附近后,便停住了脚步。 女性的视线从苏菲亚转移到武身上,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呵呵笑了起来。 武觉得那张脸似曾相识,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苏菲亚,原来你有男朋友啊!」 椿笑道,苏菲亚忍不住发出了怪声。 「唔耶!?不、不是啦……可是……说不定……以后……就是了……」 苏菲亚扭扭捏捏地回答,女性身旁的男人面露苦笑。 「什么跟什么啊?」 两名男女看着害羞又慌张的苏菲亚,都露出了笑容。 武不知道该否认还是默不作声,只能皱着眉头,闭紧嘴巴。 不久后,两人步向武,轮流说道: 「我叫相羽零。」 「我叫相羽桩。」 女性伸出了手。 武战战兢兢地握住了她的手。 接着,他发现自己听过这个姓氏,不禁瞪大了眼睛。 「……相……相羽?」 他们和六同姓。 武不认为魔法社会里有这么多同姓的人,用畏惧的眼神看着零和桩两人。 苏菲亚察觉了武的异状。 「怎么了?」 听了苏菲亚的声音,零和桩也察觉了武的异变。 「身体不舒服吗?」 「真的,你的脸色好苍白喔!」 武略微往后退,回答: 「我、我没事……」 武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脸色整个发青,显然大为动摇。 武在修长的黑发青年零的身上,看到了六的哥哥十的影子。 而在零身旁一脸担心地望着自己的女性桩,则和六的面容重叠了。 ——这两个人是六的父母。 武不禁暗想:如果现在六在这里,她会说什么? 六曾说过她刚出生不久,父母便去世了,所以她完全不记得他们。 「是不是累了?或许去客房休息一下比较好。」 苏菲亚一面望着武,一面说道。 见了一脸担忧的苏菲亚和椿,零叹了口气。 她们担心武随时可能昏倒。 零走向武,说道: 「要我帮忙吗?」 在武回答之前,零便搀住武的背部和脚,将他抱了起来. 「唔哇!」 突然被抱起来的武忍不住大叫。 零从近距离俯视着他。 「呃、呃……我不要紧……」 武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却被零一口否决了。 「看起来不像。」 零就这么抱着武迈开脚步,而苏菲亚和桩也随后跟来。 看着零的鹅蛋脸,武发现自己因为紧张而表情僵硬。 这两个人是六的父母,代表他们注定在今后发生的战争中死去。 ——如果我什么也不做,不改变过去,他们就会死…… 为了避免武掉落,零将武抱往自己的胸前,因此武能清楚感受到他的心跳。 武觉得害怕,紧紧闭上眼睛。 ——不改变过去,不就等于对他们见死不救吗? 然而,武不知道该怎么办。 即使像月光那样改变过去,他也不认为一切就能从头来过。 这真的是个危险的赌注。 改变过去,如果未来也随之改变, 或许自己就会消失;就算没消失,也可能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由于武在怀中闭着眼睛,虚软无力,零以为他变得更加不适了,便加快脚步。 来到客房后,零让武在大床上躺了下来。 「看来让他安静地休息一下比较好。」 零说道,苏菲亚也点了点头。 「知道了。」 苏菲亚在床边坐下。 接着,她窥探着闭起眼睛的武。 「喂,我刚才说了吧?让他安静地休息。」 零皱起眉头说道,苏菲亚也忿忿不平地嘟起嘴巴。 「我说我知道了啊!」 然而,苏菲亚却依然坐在床边,不愿离去。 「你也得出去!」 「咦~~~~~?」 手臂被零拉着,苏菲亚只得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好了,过来,让他一个人好妤睡一觉。」 他硬拉着苏菲亚走出房间。 苏菲亚回过头来,瞥着躺在床上的武一眼,伸出手来,活像狗一般「呜!」了一声,却被零无情地扔到走廊上去了。 ☆☆☆ 武很久没这么舒服地睡上一觉了。 在温暖的被窝之中,武呈现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感觉到一股体温,似乎有人倚在自己怀中。 「……六?」 武脱口而出。 因为他想起从前在昴魔法学院的宿舍中照顾发烧的六时发生的事, 当时,六把武拉进被窝,紧黏着他不放。 一思及此,武突然一阵心酸,抱住了她。 然而,怀中的人却反问: 「六?」 「唔……?」 声音有点奇怪。 六不会叫自己「六」。 武将手放在拉过来的身体背部,摸了一摸。 「好痒……呵呵呵呵呵!」 这的确是女孩的声音,但是武没听过。 「什么?」 上眼皮和下眼皮仍然顽固地阖在一起,但是武硬生生地把眼睛睁开。 白色的晨曦之下,闪闪发亮的红发在他的下巴一带轻飘飘地晃动着。 武迷迷糊糊地举起手臂,轻轻触摸那人的头顶。 被窝中的她大叫: 「唔呀!」 猛然抬起的脸并不是六的。 这回轮到武大叫了。 「唔哇!你怎么会在这里!?」 武连忙将环在腰上的另一只手放开,但苏菲亚依然抓着武的胸口,不知何故,又垂下了头,喃喃说道: 「唔嗯,唔嗯。」 显然是想装傻继续睡觉。 「喂,起来啦……你已经醒了吧?我看见了。」 武低声说道,苏菲亚说了句「真无聊~」,但还是动也不动。 「不无聊,出去!」 武抓住苏菲亚的肩膀,将她推到床缘。 苏菲亚滚到床缘后,总算睁开了眼睛。 「呀!会掉下去、会掉下去!你很粗鲁耶!」 「别钻进男人的被窝。」 武说的是正理,但苏菲亚却嘟起嘴反驳: 「因为我来叫你吃早餐,却看到你睡得那么香甜,害得我也开始想睡,床铺又正好还有空位可以供一个人睡,棉被也一直向我招手,无可奈何之下,我才躺下来的,结果太舒服,就真的睡着了!」 「这是哪门子的藉口啊?」 「你生气了?」 武眯起眼睛,苏菲亚则是垂头丧气。 武认命地叹了口气。 「不是要吃早餐吗?」 武边说边起身。 苏菲亚也点了点头,试图起身,但是躺在床缘的她手似乎没撑好,居然滑落到地板上了。 「好~~~痛!」 「你没事吧?」 「嗯,没事。」 苏菲亚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她穿着和昨天同款不同色的吊带作业服,身上处处是油渍和油漆。 武则是只穿着内裤。 起身后的武一想到自己是在这种状态下和苏菲亚紧密相贴,便微微红了脸。 「啊,我替你送替换衣物来了。」 苏菲亚指着床边的桌子说道: 「你除了身上的衣服,什么都没带来,所以我拿了爸爸的裤子和衬衫,还有我太大号的连帽外套。我很怕冷,都在外套底下穿一堆衣服,所以才买了大两号的连帽外套,可是太大了,穿起来松松垮垮的,你穿起来或许刚刚好。还有,我爸是有没穿过的新内裤啦,可是你还是重买比较好,因为都什么时代了,他居然还穿三角裤,很惊人吧?」 趁着苏菲亚絮絮叨叨时,武迅速地换上桌上的衣服。 白色衬衫和灰色长裤看起来颇像学校制服,穿在身上的焦褐色连帽外套胸口部分则有个丑陋的狗陶章。 武俯视着胸章,眨了眨眼,随即又收拾心绪,说道: 「谢谢你的衣服,帮我解了一时之急。」 「不用谢、不用谢。我还有其他太大号的衣服,你要穿吗?也有和这个同款的作业服,水蓝色条纹的,很可爱。」 苏菲亚抓起自己身上穿的作业服给武看。 「不、不用了……我穿这件就好。」 武摇了摇头,苏菲亚有些遗憾地歪起嘴巴。 「对了,呃……昨天的相羽……」 武为了转换话题,硬是找话聊。 苏菲亚坐在圆桌边的椅子上,立刻搭上了这个话题: 「哦,零哥和桩姊啊?你果然也认识他们。说到〈巫师气息〉的相羽零,最有名的就是他的特异魔法,而且他又是各国魔法学院的讲师;他的太太也是〈卡美洛〉的名人,长得又漂亮,没人不认识他们。」 看来相羽零和桩在过去的世界里很有名。 武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 「可是,他们怎么会来〈凤凰财团〉?他们是别的联盟的啊!」 苏菲亚也说过,相羽零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 而桩是〈卡美洛〉的魔女。 既然如此,他们没理由待在〈凤凰财团〉。 苏菲亚一副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们家也有魔锻造的客人,所以上门的人很多。」 「哦,对喔!」 如果是为了替化身进行魔锻造而来,就很合理了。 见武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苏菲亚微微一笑。 然而,苏菲亚知道零和桩前来〈凤凰财团〉的理由不只这个。 她思索该在什么时候告诉武实情,但随即又发现自己不用说。 两人并肩走出房间,在苏菲亚的带领之下,一同前往位于一楼的饭厅。 苏菲亚说他们全家向来是一起坐在饭厅里共进早餐。 武和苏菲亚进入饭厅时,已经有两个人坐着了。 坐在靠窗上座的,是〈凤凰财团〉会长亚岗·卜瑞卜;而坐在他斜边的是苏菲亚的父亲海尔,两人都在看报。 桌上放着两人份的早餐,但亚岗和海尔面前只有茶杯,看来他们已经吃完早餐了。 「早,爷爷,爸爸。」 苏菲亚一面走进饭厅,一面说道:海尔把头从报纸中抬起来,回答: 「早,乖女儿。」 苏菲亚和海尔互相轻吻彼此的脸颊。 苏菲亚嘀咕道: 「胡子刺得我好痛耶!爸爸。」 海尔·卜瑞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彷佛在反问:「会吗?」 「早,乖孙女。」 接着,苏菲亚走向亚岗,他牵起孙女的手,轻轻一吻。 「胡子弄得我好痒喔!爷爷。」 苏菲亚吃吃笑着。 之后,苏菲亚便往摆着餐点的座位坐下。 武才踏进饭厅一步,便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看他们道完了早安,这才慢慢地迈入饭厅。 「早。」 身为一家之主的亚岗·卜瑞卜一面放下报纸折好,一面说道:武也连忙回应。 「早、早安。对不起,昨天没向您打招呼,谢谢您让我住下来。」 亚岗将报纸放在桌上,挥了两三次手。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这么拘谨,反正平时常有人借住;只不过招待不周,还希望你见谅。在我们家,每个人都是自己打理自己的事,所以只雇了最基本的人手。你就把这里当成是个有屋顶、有饭吃的地方吧!」 武点了点头,在苏菲亚身旁坐下。 此时,坐在对侧的苏菲亚之父海尔对他说道: 「咳!对了,你和我的女儿是怎么认识的?」 「爸爸?」 苏菲亚诧异地回望着父亲。 「哎,我这个女儿……你看了也知道,惹人爱,个性又善良,但是没什么和同龄男孩相处的经验;尤其她又无法融入学校生活,就更是不习惯同龄男孩了。现在她突然带男孩子回家,还说要让他住下,我身为爸爸,当然得,呃,问仔细一点了。」 海尔装出笑容可掬的模样,其实脸上的笑容极为僵硬;听他这么一说,苏菲亚皱起眉头来。 「爸爸,你真是的!不许你乱说话!再说,武是我的命定之人,留他住下来有什么关系!」 「「命定之人!?」」 亚岗和海尔犹如事先说好的一般,同时高声叫道。 苏菲亚皱起眉头。 「你们两个干么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惰啊?没错,我用魔法分析的,绝对错不了。如果你们明白了,就别再对武胡说八道。」 「哎,等等、等等,苏菲亚,命定之人是什么意思?你、你要和他结婚的意思吗!?」 听见海尔惊慌失措地如此说道,武也忍不住「咦!?」了一声。 然而,唯有苏菲亚一个人若无其事地回答父亲: 「以后当然会结啊!因为『分析回避(魔法分析)』说我到死都会爱着武。」 「「「咦咦咦!?」」」 海尔、亚岗和武三个男人都大为惊愕,只差眼珠子没掉出来而已;而苏菲亚则是伸手拿起装着柳橙汁的杯子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神态一如平时。 「到、到死都会爱着他……至死不渝!?」 「天啊……苏菲亚以前明明说要和爸爸结婚的……」 听了苏菲亚这番话,亚岗和海尔一阵茫然地喃喃说道。 武则是暗自吞了口口水。 ——怎么事情好像变得怪怪的? 他的额头微微冒出冷汗。 不久后,海尔发现武缩着身子垂着头,便问道: 「你、你也有这个打算?我是觉得太早了一点……」 武愣了一愣。 苏菲亚所说的话,他事先也是毫不知情。 他才想问『命定之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然而,暴露在父亲海尔的憎恶视线之下,武感到畏怯,声音也跟着变小了。 「咦?我、我……呃……应该没有……这个打算……」 「什么,你只是玩玩而已!?」 海尔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了。 「不、不是的……」 见武畏畏缩缩,海尔再也按捺不住,啪地敲了桌子一下。 「你给我说清楚!」 说着,他站起来,俯视着武。 苏菲亚撕下奶油卷放入口中,耸了耸肩。 「爸爸,你真是的,别为难武嘛!我们昨天才刚认识,现在正要开始了解彼此,培养感情。」 武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身旁的苏菲亚。 ——培养感情……? 武从没听苏菲亚提过这番话,更何况他毫无此意。 「我这个乖女儿的『分析回避(魔法分析)』可是从没落空过,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海尔依然站着,对武怒吼。 「咦?您、您突然这样问我……」 武一头雾水,不知如何回答,视线只能四处游移。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祖父亚岗伸出了援手。 「冷静点,海尔。」 「爸,女儿带将来的女婿回来耶!您教我怎么冷静——」 「海尔!」 「……是。」 被打断话头,又被亚岗斥责,海尔像个小孩一样垂下头来。 亚岗看着正用叉子舀起炒蛋的苏菲亚,不疾不徐地问道: 「苏菲亚,这真的是弓分析回避。的结果?」 「对啊!爷爷,我试了好几次,不会错的。」 听了苏菲亚的回答,亚岗略微惊讶地睁大了长眉底下的眼睛,但随即又点了点头。 「是吗?既然这样,就只能接受了。」 海尔原以为岳父会反对,谁知岳父居然倒戈了,他不禁皱起眉头来。 「爸! 「海尔,别嚷嚷。对了,你——」 亚岗安抚海尔之后,又将脸转向武,问道: 「叫什么名字啊?」 武还没动桌上的任何餐点。 他的手依然在膝盖上紧紧握拳。 被亚岗这么一问,武一时间答不上来。 「…………」 好一阵子,室内只有苏菲亚移动餐具的声响。 武必须思考。 他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成为改变过去的原因。 苏菲亚虽然是〈凤凰财团〉的魔法师,但她尚未成年,未介入战争的可能性很高:可是这个身为会长的老人和他的女婿或许和〈巫师气息〉及〈引路人〉之间的战争有很深的牵连。 然而,武也不能一直保持沉默。 一瞬间,武考虑是否该谎报名字,但最后还是说出了真名。 「……七濑……武。」 武感觉到身旁的苏菲亚在看着自己。 苏菲亚把武从月光手中救了出来。 换句话说,她知道月光。 武暗想:她应该发现我们同姓了吧! 然而,苏菲亚只是瞥了武一眼,随即又开始吃起早餐,什么也没说。 说来意外,对武说话的是海尔·卜瑞卜。 他不情不愿地再度就座,用手比了比武眼前的料理。 「先吃早餐吧!都冷掉了。」 他尴尬地谗道,重新摊开不知何时变得皱巴巴的报纸,开始阅读。 武默默地点了点头,拿起装着柳橙汁的杯子。 ☆☆☆ 稍早之前的东京魔法学院中,月光回到了男生宿舍的空寝室。 上完学校的课,放学后前往〈巫师气息〉的特魔机关,办理简单的行政业务,并在〈引路人〉组织化之后定期联络〈引路人〉,是月光现在的日常工作,所以他一天顶多只能来这间寝室一次;即使如此,为保武衣食无虞,月光每次都会送餐点、衣物等生活必需用品过来。 使用魔法阵进行个人验证,通过三重结界之后,月光打开了门,走入房内。 「武,你有没有乖乖的啊?」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房里的灯还亮着。 双手提着购物袋的月光用 背部关上门,走向床铺。 「今天我大手笔,买了你爱吃的炸鸡,还买了沙拉。」 说着,月光发现平时总是呈人形隆起的棉被居然还是维持着掀开状态。 房里一片静谧,没有人的气息。 「武?」 他将手上的购物袋放在桌上,环顾寝室。 「他去洗澡了吗?」 月光大步迈向浴室,说了声:「我要开罗!」便在没有回答的状态之下打开了门。 但是马桶上和浴缸里都不见武的身影。 「武!?跑、跑到哪里去了…………」 月光进入房里时,三重结界并未被破坏。 房门依然是锁着的,钥匙当然只有月光有。 月光一阵愕然,走出浴室后,发现掉落在门前的毛巾。 他捡起毛巾,定睛凝视上头的红色污渍。 「这是……血?」 月光当然无从得知发生了什么事。 「武不可能逃出去。这里有结界……武应该打不破。」 武的系统魔法是回避魔法。 无法破除结界。 如果曾有黑暗魔法能力者赠送他破除结界的魔具,月光带他前来这里之时应该会发现。 月光在学校后院发现倒在地上的式时,武的身上只有一把破烂的长剑。 如果武没有自行逃脱的能力,那么可能的手段只剩一个。 「难道是有人从外面进来!?」 月光猛抓自己的头发。 「……妈的!」 这样就能解释一切了。 对方知不知道武是从未来来到这个时代的,不得而知;不过,这个寝室总是张设着结界。 月光也知道一定会有人起疑。 所以他原本打算明天就要换个地方监禁武。 月光几乎对男生宿舍的所有学生都施了窜改记忆的魔法。 不光是如此。 东京魔法学院的师生之中,只要是有接触月光之虞的人,都被施加了窜改记忆的魔法。 〈巫师气息〉的军官、军队内部及特魔机关之中,也有许多人被植入了有利于月光的记忆。 月光本身并没有窜改他人记忆的能力,但他刚来这个时代,便得到了使用这种魔法的魔法师,因此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这一年来,月光花费了许多时间与劳力,奠定了自己的基础。 这全都是为了让计划成功。 但是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却出现了第一个失误。 因为武的缘故,又产生了失去希望的危险。 月光呆立在房里,紧咬自己的嘴唇。 「你又要妨碍我吗?武。」 月光压抑声音,自言自语。 拿着染血毛巾的手因为愤怒而颤抖。 他什么都还没对武说。 他本来以为说了以后,武应该会认同他,并协助他。 他以为同样身为来自未来的人,身为兄弟,他们可以从头来过。 ——……谁知道………… 月光的眼眸中摇曳着浊黑的怒火。 「为什么逃走……!只有我才能保护你耶!」 硬挤出来的低沉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 「一直等着你的是我。透过占卜得知以后,我等了整整一年,在这个没人可依靠、没人认识我的世界……」 这一年来,月光拚命地确保自已的容身之处。 得知这里是过去的瞬间,月光便想回到原来的时代,但他孤身一人,连个身分也没有,能做的事实在寥寥无几。 改变过去意味着什么,月光也想像得出来,所以他没把事实告诉任何人。 回到过去,在人类社会使用魔法,被带来这个学院之后,月光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直到他找到一个能够操纵记忆的学生,胁迫那人帮助自己为止。 现在,那个操纵记忆的魔法师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记忆也被窜改,事事听命于月光,为〈引路人〉工作。 纵然手段不合人道,月光只想得出这个办法。 改写记忆,增加伙伴。 即使如此,这一年来,月光仍然备受孤独煎熬。 这里没有半个可以卸下心防的人。 他既不能说出事实,也不能倾诉想回未来的心底话,只能不断地追忆原来的时代。 追忆武……追忆胡桃……每天、每夜,没一天间断。 「我还以为我们终于可以互相理解了。」 月光那憎恶翻腾的眼中流下了一行泪水。 经由占卜得知武或许也来到过去时萌生的希望,已经毁灭了。 武逃走了。 逃离这里——逃离自己的身边—— 逃离了试图在这个混沌的过去世界中保护他的自己。 月光用力握住染血的毛巾,吐出了郁积的情感。 「你要我孤孤单单地死在这个世界吗!?」 没人回答。 他又成了孤单一人。 下一瞬间,月光怒气爆发,发出了足以撼动房门的怒吼。 「武~~~~!!」 然而,三重结界之外,宿舍依然一片静谧。 没人听见这道充满辛酸的声音。 ☆☆☆ 「苏菲亚,武可以借我一下吗?」 〈凤凰财团〉会长亚岗·卜瑞卜说这句话时,武正和苏菲亚一起待在她的工房里。 针对各式道具进行魔锻造的工房,共分为三大区。 分隔这些区块的是高达天花板的工具橱架,而亚岗从橱架后探出头来之时,武正好恍神,因此听见声音不由得愣了一愣。 苏菲亚手拿着镊子,在宽敞的桌面上组装从前的战舰模型。 她邀请武一起组装,但是武婉拒了。 没赶工时,苏菲亚都是从众多嗜好之中挑出一个有兴趣的来玩。 工房的橱架上除了工作用的工具之外,还塞满了吉他、将棋盘及从日本托人带来的漫画和游戏机等物品。 听了这道声音,苏菲亚把头从战舰抬起来,回头观看;她的眼睛仍然戴着附有放大镜的护目镜。 「爷爷……」 苏菲亚脱下护目镜,在答覆之前先看了武一眼。 「我无所谓。」 武微微一笑。 见状,苏菲亚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借给爷爷吧!」 接着,苏菲亚再度戴上护目镜,又开始盯着战舰看;武则是随着亚岗离开工房。 武走在亚岗身后,仔细地观察他。 亚岗比武高了半颗头,有着一头稀薄的白发及结实的肩膀,穿着整齐,黑色长裤烫得又直又挺,手上则拿着长度适中的手杖。 武一想到他召自己前来的理由,便感到忧郁。 武不能三缄其口,但是该说什么必须慎重选择才行。 亚岗把武带往观景亭所在的〈凤凰财团〉会长室。 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但是武通过门后,目睹的却是午前阳光照耀的景色。 黄色小花盛开,随着舒爽的微风摇曳着。 亚岗走向有着白垩圆顶的观景亭,武则跟在他的五公尺后。 观景亭彼端,是连绵不绝的平缓山峰。 ——幻术魔法……? 但是拂过脸颊的微风又像是真的。 ——或许是用黑暗魔法来到了其他地方? 武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刚才通过的门独自矗立于草原之中。 然而,即使见了这一幕,武仍然无法 判断这里是不是实际存在的场所。 亚岗坐在观景亭里的长椅上,将手杖竖立在自己身旁,等着武前来。 武一走进观景亭的屋檐下,亚岗便说道: 「这下子总算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 武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该说什么,武尚未决定。 亚岗凝视着武,先起了话头。 「我有个朋友能够读取别人的记忆,所以我要知道你在隐瞒什么易如反掌,但是我不想这么做。」 武回望亚岗。 他召武前来,果然是为了了解武的来历。 武一面思索,一面缓缓说道: 「我担心的是您们知道以后可能造成的损害。」 亚岗一口否定: 「我倒不怎么担心。理由有二,第一,魔法已经预测出你是苏菲亚的命定之人,而这个魔法的可信度很高。第二,再怎么看,你都只是个低级魔法师。」 武默默聆听,亚岗盘起手臂,靠在长椅的椅背上,继续说道: 「我固然想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但是更重要的是你想做什么。你是龙泉寺和马的人马?还是〈巫师气息〉的走狗?你和七濑月光是兄弟吗?」 最后的问题是可以回答的。 早餐时,武说出自己姓『七濑』,当时他就知道他们或许会察觉自己和月光的关系。 「月光是我的弟弟。」 武回答,亚岗一脸狐疑地眯起眼睛。 「就我的调查结果所示,七濑月光没有兄弟;岂止没有兄弟,连父母都没有。他幼年时便因为意外而失去父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怎么会……!」 武一阵愕然,差点站了起来。 然而,抬起的屁股随即又坐回冰冷的长椅上。 武的脑中开始混乱,忍不住暗自吞了口口水。 ——月光的父母死了?孤儿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武不知道月光在过去世界里做了什么。 不过,如果月光真如他所说的一般,是在一年前就来到过去,那么假造经历也并非绝无可能。 因为只要使用魔法,就能窜改记忆。 ——不,真的可能吗? 月光的系统魔法是神速魔法。 ——我记得拥有改写记忆能力的魔法师,应该是幻术魔法系统的。 ——就算月光有这个能力,他必须改写所有与自己有关联的人的记忆。 这需要惊人的劳力与毅力——武如此暗想,而一想到月光真的这么做了,他便打从心里感到毛骨悚然。 见武瞪着桌子不发三旧,亚岗用着和苏菲亚一样的黄褐色眼睛打量武,问道: 「你和七濑月光真的是兄弟?」 「对。」 武回答。 「唔,这么说来,你也是〈巫师气息〉的走狗?」 「不是。」 武回答,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受到蔑视的忿忿不平之情。 连武自己都对此感到意外。 即使亚岗没有使用「走狗」这个字眼,他也无法接受。 而这股意志强烈地传达给了亚岗。 老人微微离开椅背,拿起放在身旁的手杖,用杖头轻轻触碰飞进观景亭的蝴蝶。 武没发现有蝴蝶闯入。 因为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 然而,当蝴蝶与手杖之间出现了鲜艳的黄褐色魔法阵时,武不禁目瞪口呆。 蝴蝶于一瞬间化为女性。 女性从手中的餐盘拿起茶壶和茶杯,放在武和亚岗中间,接着又放了盘香气四溢的刚出炉饼干。 摆放完毕后,亚岗又用杖头轻轻戳了女性一下,将她变回蝴蝶。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眼间,武不由得惊愕不已。 因为他虽然看过人类靠着生物魔法变成猛兽,却从没想过蝴蝶能够变成人类。 亚岗拿起茶壶,一面往自己的茶杯倒茶,一面说道: 「苏菲亚说她是从东京魔法学院把你带来这里的,但是就我的调查结果,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你是那所学院的学生。」 「说明这一点,就等于说明一切;所以……我不能说。」 武回答。 亚岗一面聆听,一面把茶壶的注水口转向武;武连忙递出茶杯。 热腾腾的大吉岭红茶汩汩注入杯中,散发着热气。 两人沉默下来,喝了片刻的红茶;亚岗开始喀喳喀喳地吃起饼干来,武也拿了一片来吃。 待武冷静下来之后,亚岗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现在这个状况下,你有信得过的伙伴吗?」 「…………」 武答不上来。 「苏菲亚支持你,无论发生什么事,应该都不会改变;而我支持苏菲亚,只要她还是我的孙女。」 亚岗·卜瑞卜所说的话应该没有虚假。 武回望着和苏菲亚同色的老人眼眸,揣测蕴含于眼底的信念。 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孤身一人,无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武也明白逃离月光的囚禁之后,自己的任何行动都产生了责任。 光靠他一个人,也无法找出返回原来时代的方法。 「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最坏的事态都会发生。」 听亚岗这么说,武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现在是一九九八年十月,局势的确即将产生极大的变动。 「……战争吗?」 武询问,亚岗深深地点了点头。 「没错。不过,我们正在设法阻止战争。」 武皱起眉头。 ——阻止战争…… 身为c7之一的〈凤凰财团〉会长,这么说是理所当然的。 换作〈巫师气息〉,应该也会这么回答吧! 必须避免与〈引路人〉开战。 然而,武是来自于未来,这场战争已经结束的世界。 战争即将开始,且必须开始。 ——不然我所在的未来不就不存在了吗? 只要袖手旁观,别去改变未来,待战争开始后,或许能够找到返回原来时代的方法。 武突然想起了六。 武试着回想她相自己最后一次见面时的面容,但是不知何故,武只想得起一面哭泣、一面呼唤自己的她。 武也担心母亲和胡桃。 他想知道她们是否平安无事,但是身在这个时代,无从得知。 武感到胸口一阵抽痛,抓住了心脏上方的衬衫。 ——我想回原来的世界。 ——我得设法回去…… 如果要回去,别再采取任何行动应该是最佳且最好的选择。 然而,一想到六,零和桩的面容又闪过武的脑海。 ——如果没发生战争……六就能见到父母。 ——其他人也能够因此活下来。 而且是许多人——这个事实令武愕然。 结论呼之欲出,武叹了口大大的气,将意识拉回亚岗身上。 在武神色凝重、低头不语的期间,老人只是静静地等待武理出头绪。 武询问: 「您是〈凤凰财团〉的会长,换句话说,是c7高层之一;您应该是站在〈巫师气息〉这一边的。如果〈巫师气息〉试图歼灭〈引路人〉,您也必须协助吧?」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号?」 亚岗出乎意料的质问令武的表情倏然僵硬。 epilogue 六站在成田机场国际线大厅的一角,依然未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她来到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任务。 这里的某个舱门是中继站,可通往被〈引路人〉夺取的原(赤龙)总部城堡,因此〈巫师气息〉派出战斗班轮流监视。 六的小组也从几个小时前就开始巡视附近,确认有无〈引路人〉魔法师混进机场。 如今崩坏世界的战斗转移到现存世界,在人类社会中突然与〈引路人〉交战的情况也与日俱增。 连六这种候补军官及更低阶的训练生,都被〈巫师气息〉军务部派往现场。 武已经消失了两个多星期。 六不知道该如何救他。 平时,六一穿上〈巫师气息〉军服,便会精神紧绷、充满干劲,但她现在却只是站着发呆。 胡桃的下落,六也一无所知。 一想到被月光刺伤、奄奄一息的胡桃,六便不安地咬紧嘴唇。 ——如果真的像特魔机关的三崎莲丈所说的那样,是四条学院长带走了胡桃,那么胡桃应该安然无恙。 即使如此,六依然满怀不安;她闭上眼睛,隔绝人来人往的吵杂大厅景色,陷入沉思之中。 ——身为〈巫师气息〉成员的四条学院长、兵头老师和一氏老师为什么不回总部,反而销声匿迹,活像潜逃一样? ——老师他们没理由搞失踪啊…… 不,或许有理由——六察觉了。 ——三崎莲丈提起四条学院长他们时,口气就像在谈论敌人一样。 ——可是,昴魔法学院被袭击时,四条学院长他们的确在和〈引路人〉交战。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有不属于〈巫师气息〉和〈引路人〉两方阵营的组织存在……? 想到这儿,六叹了口气,睁开眼睛。 突然,视野边缘映出了某个黑色物体。 随即—— 「六!!」 随着这道叫声,有个人影冲到六的眼前,用军刀将状似漆黑泥块的物体斩成两半。 是哥哥十。 「很危险,你在发什么呆!?」 十回过头来,厉声斥责六。 「对、对不起,哥。」 十斩断的泥块是用魔法塑造而成的傀儡。 傀儡已经停止动作,溃不成形;但十还是扬起白色手套,将它冻结。 仔细一看,其他己方魔法师的脚边也有同样的泥状物体。 敌人在六浑然不觉间来袭,且在六浑然不觉问被收拾了。 非但如此,不知畿时之间,周围多出了一道结界屏障,显然是为了防止被普通人类看见。 六紧紧咬住嘴唇。 「换班的时间到了,立刻回总部。」 十头也不回地说道,率先走向通道。 在这里,十是六的长官。 六细若蚊鸣地表示了解。 与六同组的伙伴感觉到十的肃杀之气,都不敢靠近两人。 六半走半跑地追上快步行走的哥哥,说道: 「哥,刚才——」 十冰冷地打断想向他道歉的六。 「扣五分。哪有人在巡逻中站着睡觉的?」 六垂下头来。 扣分累积到十分,六就得回到教官身边,进行为期一周的强化训练。 和训练生一起进行基础训练。 这对于候补军官而言,是件可耻的事。 六先前已经被扣了四分,这下子变成九分了。 要减少扣分,必须立下长官认可的功劳,或是额外执勤。 即使如此,六还是虚心接受了十的严厉惩罚。 「了解。为了减少扣分,属下会增加勤务。」 然而,十突然停住脚步,用锐利的视线俯视着六。 「你根本不了解。增加勤务?你在这种状态下执勤,只是制造大家的麻烦而已。」 「…………」 十突然抓住六的下巴,拾起她的头,吓了她一跳。 「你的脸色很差,眼神也很涣散。在这种脑袋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下和敌人交战,有几条命都不够用。」 六无言以对,只能垂下眼睛。 十说得没错。 她无从反驳。 六感到惭愧不已,手紧紧地抓着军服的胸口。 头顶上传来十的叹息声。 连哥哥都觉得傻眼,我真是无药可救——六垂下头来。 此时,十放开六的下巴,改把手放到她的头上。 「喂,别再让我操心了。」 接着,他摸了摸六的头发。 「……哥。」 六知道哥哥是真的担心自己,抬起头来。 「对不起,哥,还有上次的事……」 六也为了前几天推开前来监察局大楼接她的十逃走之事道歉,十满脸无奈地微笑。 「嗯,我知道。」 说着,他温柔地抓了抓六的头发。 「所以我才要你多小心,可别受伤了。我不是随时都在你身边。」 「嗯,对不起。」 「回总部吧!」 十催促似地迈开脚步,六抓住哥哥的衣袖。 这是她小时候因为怕和哥哥走散而养成的习惯性动作。 十低头看了她一眼,但是什么也没说。 ☆☆☆ 两人回到〈巫师气息〉总部,发现四周比平时更加吵杂。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六走出〈巫师气息〉总部的中央大楼,看见监察局大楼正在冒烟。 「〈引路人〉来袭了!?」 六大吃一惊,望着身边的哥哥。 十已经就近抓住一名士兵,问道: 「喂,发生了什么事?」 士兵同样在仰望监察局,突然被身穿军官制服的十这么一问,惊讶地瞪大眼睛。 「中、中尉……辛苦了。」 十用眼神示意他废话少说,快回答刚才的问题:见状,年轻的士兵慌忙回答: 「好像是训练生干的。有个使用『爆炎魔法(爆裂炎雾)』的能力者闯进特魔机关。」 「『爆炎魔法』?」 十重复说道。 六也惊讶地仰望监察局方向。 「那个人被抓住了吗?」 十急切地抓着士兵的肩膀问道。 「没、没有,听说带着他的妹妹逃走了,特魔机关的人也在拚命找他信。」 「哥……」 六仰望着十。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六,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 说着,十拔足奔跑。 六从哥哥背后仰望冒烟的监察局大楼。 伊田一三从特魔机关手中抢回了妹妹二叶。 这代表什么意义,六很清楚。 对〈巫师气息〉而言,他们成了罪犯。 六步履蹒跚地走向宿舍。 在我失魂落魄的期间,大家都走了。 六如此暗想。 武、胡桃,还有伊田—— 只有她被留下来。 六不知如何是好。 消失的武,负伤失踪的胡桃,把妹妹救出特魔机关后逃之夭夭的伊田。 ——我没帮上任何人的忙。 ——想找武,却没有他的线索:担心胡桃,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岂只如此,今天还给哥制造麻烦…… 六望着自己身穿的 〈巫师气息〉候补军官用的白色军服。 这套军服现在感觉起来宛如枷锁一般沉重。 ——我肩负着与〈引路人〉战斗的使命。 过去,她一直认为加入〈巫师气息〉、和〈引路人〉战斗是理所当然的。 她的父母和〈引路人〉交战,结果被杀害了。 ——不只如此,〈引路人〉还绑架哥,窜改他的记忆,这次又破坏学校。 ——〈引路人〉的所作所为显然是错的。 通往宿舍的柏油路旁的运动场上,训练生们正在拚命练习魔法;见状,六停下了脚步。 和武、胡桃及伊田年龄相仿的训练生身影映入眼帘。 六回想起在昴魔法学院晨练时的情景,不禁悲从中来。 哥哥十失踪时,六并没有这种感受。 有对〈引路人〉的愤怒当动力,她可以勇往直前。 但是现在不同。 胸口活像开了个大洞一般,痛楚支配了心房。 初夏的风中,六独自打了个颤。 ——现在我该何去何从? ——谁来……告诉我………… 六叹了口沉重万分的气,再度迈开脚步—来到宿舍前,她在柏油路旁的花圃边缘坐了下来。 坐下来时,突然有道坚硕的触感传来;六从口袋中拿出手机。 武消失以后,六不知打过多少次电话给他。 但是武一次也没接听。 胡桃也是。 六用指尖半是把玩地打开通讯录,目不转睛地凝视上头显示的名字。 她突然萌生再试一次的念头,按下了胡桃的名字。 一如平时,开始响铃。 六望着萤幕上显示的秒数,垂下了肩膀。 过了三十秒,铃声突然消失了,六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按下了按键。 然而,画面显示的却是通话中。 电话打通了。 六大吃一惊,连忙对着电话说话。 「胡桃!?是胡桃吧!?」 漫长的沉默流动着,但是「通话中」字样并未消失。 片刻过后,有了回音。 「…………你是谁?」 听了这道声音,六大失所望。 因为那是男人的声音。 「……呃、呃……我……」 六怀疑自己是否打错电话,再次确认画面。 ——没错,我是打给胡桃。 瞬间,六的胸口猛然跳动。 ——或许可以找到胡桃。 六连忙向对方说道: 「我、我叫相羽六。那是五十岛胡桃的手机吧?为什么在你手上?请叫胡桃来听!」 「…………」 不知何故,对方沉默下来。 「求求你,告诉我胡桃是不是平安无事。胡桃受了很重的伤,她没事吧?」 六拚命说道,对方隔了数秒后才回答: 「她没事,不用担心。」 对方的声音听来像是打算挂断电话。 六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握紧电话,向男人恳求。 「那请你叫她来听,不然我……」 六好想和胡桃说话。 她的胸口好苦闷,几乎快哭出来了。 电话彼端的男人稍微放柔了声音,说道: 「你不用担心她。」 六不知通话何时会结束,无法忍受对方的沉默,高声说道: 「等等,别挂断!请你别挂断!求求你!胡桃在哪里?让我见她!如果她真的平安无事,让我见她!」 「…………」 「求、求求你……」 六的手在发抖,眼睛流下了大颗泪珠。 ——大家都不见了…… ——武、胡桃和伊田都不见了。 ——我想和胡桃说话。 ——说什么都行,我想和她说说话。 ——我再也受不了了。 六一时语塞,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开始呜咽起来;她听见电话彼端的男人叹了口气。 「两个小时后,你可以来昴魔法学院的镜子走廊一趟吗?」 男人说道,六慌忙点头,又惊觉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便开口回答: 「可、可以。」 「那就在那里碰面。」 喀嚓一声,电话挂断了。 「…………」 六凝视着沉默下来的画面,回想男人所说的话。 或许能够见到胡桃。 ☆☆☆ 一个半小时后,六在宿舍换好衣服,走向〈巫师气息〉魔法师使用的镜子大厅。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大厅冷冷清清,除了六以外,只有几个正要回家的魔法师职员。 然而,六一走进大厅,背后便有道声音叫住了她。 「六!」 听了这道熟悉的声音,六回过头来,惊讶地瞪大眼睛。 「哥,你怎么……」 十仍然穿着军官制服。 「因为我看见你一脸严肃地走过来。你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通常有什么企图。」 原来十是担心六,在宿舍看见她之后,便一路跟来了。 六皱起眉头。 「你要去哪里?」 十问道。 六不想回答,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了。 「……和胡桃见面。」 「你知道五十岛人在哪里?」 十惊讶地问道,六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过,或许有机会和她见面。」 十一度撇开视线,似乎在犹豫,但随即又点丁点头。 「好,我也去。」 「咦!?」 六忍不住回望哥哥,只见十盘起手臂,望着莽撞的妹妹说道: 「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六嘟起嘴巴。 她很想抱怨,但是她没抱怨。 因为她知道说什么也没用。 推开哥哥逃走这一招大概也不管用了。 因此六只是叹了口大气。 接着便走向没人使用的大镜子。 十也理所当然地随后跟上。 ☆☆☆ 以红砖为框的巨大一片镜上,刻着〈凤凰财团〉的纹章——展翅的凤凰。 一名青年对这面镜子施展魔法,开启通道。 他驾轻就熟地走入镜中,只见镜面如水面一般起了涟漪,片刻过后,又恢复为原来的静止状态。 穿过镜子后,来到的是某户人家点着昏暗灯光的寝室。 龙泉寺和马走出寝室,一面轻抚胡桃木扶手,一面走下楼梯,寻找下一面镜子。 走廊上并无人的气息,但是灯却是亮着的。 屋子里鸦雀无声。 和马用手背用力擦拭自己的嘴。 到达楼下时,从他全身涌上的淡桃红色魔力粒子一面闪闪发亮,一面消散而去。 解除魔法的胡桃走向挂在走廊墙壁上的穿衣镜,看着自己的身影。 眼前映出的是穿着淡红色薄洋装、披着夏天用白色针织衫的自己。 由于她刚擦过嘴唇,樱花色的护唇膏花掉了。 胡桃从口袋中拿出化身护唇膏,利用镜子原本的用途,仔仔细细地重新涂抹嘴唇。 ——好久没和六见面了。 在学校时,胡桃只觉得老是黏着武的六很烦,伹是现在却很高兴能够与她见面,露出了微笑。 最后一次见面时,六在哭叫。 武和月光,以及上空的己方人马犹如发了狂似地战斗,而她拚命大叫,试图阻止。 胡桃躺在她的膝盖上仰望着这一幕。 ——她那种表情……我不想看见……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两星期,胡桃不知道六的近况如何。 她轻轻地将手放在自己的胸部下方。 虽然并不痛,但是一想起被月光剌伤时的事,胡桃便叹了口气。 ——伤痕还留着,不过多亏了兵头老师,已经好多了,而且她也说只要持续使用治愈魔法就能消除疤痕,应该没问题。 胡桃收拾心绪,伸手触摸眼前的镜子。 ——她一定会激动地抱住我,说『我好担心你』吧! ——而且她也一定会问我伤势如何,我得告诉她我没事了。 镜子表面一浮现生物魔法阵,胡桃便毫不迟疑地踏入镜中。 接着来到的场所沉没于昏暗的黑夜里。 破裂的镜子在脚下发出声音。 昴魔法学院的镜子走廊上有着两道黑影。 胡桃定睛凝视并排的黑影。 其中一个人身材娇小,手上拿着手枪。 另一个人腰间悬着军刀。 ——……十也一起来了。 那两人似乎也发现胡桃了,虽然仍停留在原地,身子却微微地动了。 双方伫立原地,彼此凝视了数秒。 胡桃萌生了一股不可思议的怀念感,微微一笑。 ——好像和几年没见的人重逢一样。 ——明明只过了两个礼拜而已…… 此时,胡桃微微地摇了摇头。 ——和时间无关。 ——两个礼拜和十七年都一样。 ——等待的人感觉起来格外漫长,但是对于被等待的人而言,却只是刹那间的事。 她缓缓地迈开脚步。 走向六与十的身边———— 名为后台的后记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动画终于要在一月九日上档了(依地区或有不同)。 这次的后台将谈谈动画。 其实我是个超超超超级室内派,所以光是去参观后配(声优和工作人员一起替角色配音的作业)就紧张得不得了。 我被光鲜亮丽的声优所震慑,又被工作人员之多吓傻,离开录音室后万分疲惫,hp都快耗尽了。 不过后来他们带我去烧肉店,有稍微补回来(笑)。 话说回来,录音室很有趣。 因为我平时没什么机会参观别人的工作现场。 感觉就像社会见习一样。 声优们站成一排,对着麦克风演戏;导演、音响导演及录音师等众多人员在隔壁的房间聆听,讨论着哪个部分比较好、哪个部分最好改掉;见了他们同心协力制作作品的模样,感觉真好。 基本上,我都是孤军奋战,所以有点羡ㄇ………… 如此这般,我得到了许多宝贵的经验。 身为一个总是迈迈遢遢地躺在沙发上一面吃零食一面看动画的人,我稍微反省了一下…… 这部动画是许多人努力的结晶,请各位读者务必准时收看喔! 好了,接着也来谈谈这一集的后台。 (以下涉及剧情,先看后台的读者请注意!) 上次是在「怎么突然之间变成这样啊!?」的地方结束,所以本集当然也是从这里开始;六倒还好(至少还有prologue和epilogue),但是胡桃不知道是不是5、6集的反作用力之故,几乎没戏分,真的很抱歉。 下一集我会努力解决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得视剧情发展而定…… 主轴毕竟是在武身上。 而武终于变得有点主角的样子了。 过去武一直抱持「与我无关」的态度,从现在开始,他会有很大的转变,敬请期待。 武能不能返回原来的时代!?月光会变得如何!?突然登场的苏菲亚和武之间会有什么发展!?欲知后续如何,请待下集分晓(笑)。 除此之外,昴魔法学院崩坏,使得学生生活随之破灭;不过相对地,六和十所属的〈巫师气息〉等联盟的描写变得多了一些。 我会尽量努力,把以军队为主体的〈巫师气息〉描写得浅显易懂一点。 或许有的读者会觉得故事似乎变复杂了,不过仍有一贯不变的地方,就是〈引路人〉和〈巫师气息〉在交战这一点。 抱歉……用这种一句话就解决的简单解说法…… 我也会绞尽脑汁,让受命运捉弄的武等人变得好过一点,还请各位读者继续支持与爱护。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已经常态化的拖稿造成您莫大的困扰,真的非常抱歉。 「为什么不早点写完?」的疑问,劝您最好别再想了。 因为我就是那种暑假结束前三天才开始写暑假作业的人。 有些年甚至连写都没写!(喂) 没错,这就是根深柢固的恶习!坏习惯!个人特性! 这么一想,您是不是就会觉得「真拿你没办法」呢?不会?这、这样啊…… 我会尽量努力早点写完的。应该会…… 今后也要请您多多关照。 接着是瑠奈璃亚老师,这次又画下了这么可爱的桃桃,太感谢您了, 小学的桃桃超可爱的。 不过手上拿的却是庞然大物,这种对比真教人赞叹啊! 真的很感谢您每次都画出这么棒的插图。 今年也要请您多多关照(兼作贺年卡)。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动画终于要在一月九日上档了(依地区或有不同)。 这次的后台将谈谈动画。 其实我是个超超超超级室内派,所以光是去参观后配(声优和工作人员一起替角色配音的作业)就紧张得不得了。 我被光鲜亮丽的声优所震慑,又被工作人员之多吓傻,离开录音室后万分疲惫,hp都快耗尽了。 不过后来他们带我去烧肉店,有稍微补回来(笑)。 话说回来,录音室很有趣。 因为我平时没什么机会参观别人的工作现场。 感觉就像社会见习一样。 声优们站成一排,对着麦克风演戏;导演、音响导演及录音师等众多人员在隔壁的房间聆听,讨论着哪个部分比较好、哪个部分最好改掉;见了他们同心协力制作作品的模样,感觉真好。 基本上,我都是孤军奋战,所以有点羡ㄇ………… 如此这般,我得到了许多宝贵的经验。 身为一个总是迈迈遢遢地躺在沙发上一面吃零食一面看动画的人,我稍微反省了一下…… 这部动画是许多人努力的结晶,请各位读者务必准时收看喔! 好了,接着也来谈谈这一集的后台。 (以下涉及剧情,先看后台的读者请注意!) 上次是在「怎么突然之间变成这样啊!?」的地方结束,所以本集当然也是从这里开始;六倒还好(至少还有prologue和epilogue),但是胡桃不知道是不是5、6集的反作用力之故,几乎没戏分,真的很抱歉。 下一集我会努力解决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得视剧情发展而定…… 主轴毕竟是在武身上。 而武终于变得有点主角的样子了。 过去武一直抱持「与我无关」的态度,从现在开始,他会有很大的转变,敬请期待。 武能不能返回原来的时代!?月光会变得如何!?突然登场的苏菲亚和武之间会有什么发展!?欲知后续如何,请待下集分晓(笑)。 除此之外,昴魔法学院崩坏,使得学生生活随之破灭;不过相对地,六和十所属的〈巫师气息〉等联盟的描写变得多了一些。 我会尽量努力,把以军队为主体的〈巫师气息〉描写得浅显易懂一点。 或许有的读者会觉得故事似乎变复杂了,不过仍有一贯不变的地方,就是〈引路人〉和〈巫师气息〉在交战这一点。 抱歉……用这种一句话就解决的简单解说法…… 我也会绞尽脑汁,让受命运捉弄的武等人变得好过一点,还请各位读者继续支持与爱护。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已经常态化的拖稿造成您莫大的困扰,真的非常抱歉。 「为什么不早点写完?」的疑问,劝您最好别再想了。 因为我就是那种暑假结束前三天才开始写暑假作业的人。 有些年甚至连写都没写!(喂) 没错,这就是根深柢固的恶习!坏习惯!个人特性! 这么一想,您是不是就会觉得「真拿你没办法」呢?不会?这、这样啊…… 我会尽量努力早点写完的。应该会…… 今后也要请您多多关照。 接着是瑠奈璃亚老师,这次又画下了这么可爱的桃桃,太感谢您了, 小学的桃桃超可爱的。 不过手上拿的却是庞然大物,这种对比真教人赞叹啊! 真的很感谢您每次都画出这么棒的插图。 今年也要请您多多关照(兼作贺年卡)。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动画终于要在一月九日上档了(依地区或有不同)。 这次的后台将谈谈动画。 其实我是个超超超超级室内派,所以光是去参观后配(声优和工作人员一起替角色配音的作业)就紧张得不得了。 我被光鲜亮丽的声优所震慑,又被工作人员之多吓傻,离开录音室后万分疲惫,hp都快耗尽了。 不过后来他们带我去烧肉店,有稍微补回来(笑)。 话说回来,录音室很有趣。 因为我平时没什么机会参观别人的工作现场。 感觉就像社会见习一样。 声优们站成一排,对着麦克风演戏;导演、音响导演及录音师等众多人员在隔壁的房间聆听,讨论着哪个部分比较好、哪个部分最好改掉;见了他们同心协力制作作品的模样,感觉真好。 基本上,我都是孤军奋战,所以有点羡ㄇ………… 如此这般,我得到了许多宝贵的经验。 身为一个总是迈迈遢遢地躺在沙发上一面吃零食一面看动画的人,我稍微反省了一下…… 这部动画是许多人努力的结晶,请各位读者务必准时收看喔! 好了,接着也来谈谈这一集的后台。 (以下涉及剧情,先看后台的读者请注意!) 上次是在「怎么突然之间变成这样啊!?」的地方结束,所以本集当然也是从这里开始;六倒还好(至少还有prologue和epilogue),但是胡桃不知道是不是5、6集的反作用力之故,几乎没戏分,真的很抱歉。 下一集我会努力解决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得视剧情发展而定…… 主轴毕竟是在武身上。 而武终于变得有点主角的样子了。 过去武一直抱持「与我无关」的态度,从现在开始,他会有很大的转变,敬请期待。 武能不能返回原来的时代!?月光会变得如何!?突然登场的苏菲亚和武之间会有什么发展!?欲知后续如何,请待下集分晓(笑)。 除此之外,昴魔法学院崩坏,使得学生生活随之破灭;不过相对地,六和十所属的〈巫师气息〉等联盟的描写变得多了一些。 我会尽量努力,把以军队为主体的〈巫师气息〉描写得浅显易懂一点。 或许有的读者会觉得故事似乎变复杂了,不过仍有一贯不变的地方,就是〈引路人〉和〈巫师气息〉在交战这一点。 抱歉……用这种一句话就解决的简单解说法…… 我也会绞尽脑汁,让受命运捉弄的武等人变得好过一点,还请各位读者继续支持与爱护。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已经常态化的拖稿造成您莫大的困扰,真的非常抱歉。 「为什么不早点写完?」的疑问,劝您最好别再想了。 因为我就是那种暑假结束前三天才开始写暑假作业的人。 有些年甚至连写都没写!(喂) 没错,这就是根深柢固的恶习!坏习惯!个人特性! 这么一想,您是不是就会觉得「真拿你没办法」呢?不会?这、这样啊…… 我会尽量努力早点写完的。应该会…… 今后也要请您多多关照。 接着是瑠奈璃亚老师,这次又画下了这么可爱的桃桃,太感谢您了, 小学的桃桃超可爱的。 不过手上拿的却是庞然大物,这种对比真教人赞叹啊! 真的很感谢您每次都画出这么棒的插图。 今年也要请您多多关照(兼作贺年卡)。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动画终于要在一月九日上档了(依地区或有不同)。 这次的后台将谈谈动画。 其实我是个超超超超级室内派,所以光是去参观后配(声优和工作人员一起替角色配音的作业)就紧张得不得了。 我被光鲜亮丽的声优所震慑,又被工作人员之多吓傻,离开录音室后万分疲惫,hp都快耗尽了。 不过后来他们带我去烧肉店,有稍微补回来(笑)。 话说回来,录音室很有趣。 因为我平时没什么机会参观别人的工作现场。 感觉就像社会见习一样。 声优们站成一排,对着麦克风演戏;导演、音响导演及录音师等众多人员在隔壁的房间聆听,讨论着哪个部分比较好、哪个部分最好改掉;见了他们同心协力制作作品的模样,感觉真好。 基本上,我都是孤军奋战,所以有点羡ㄇ………… 如此这般,我得到了许多宝贵的经验。 身为一个总是迈迈遢遢地躺在沙发上一面吃零食一面看动画的人,我稍微反省了一下…… 这部动画是许多人努力的结晶,请各位读者务必准时收看喔! 好了,接着也来谈谈这一集的后台。 (以下涉及剧情,先看后台的读者请注意!) 上次是在「怎么突然之间变成这样啊!?」的地方结束,所以本集当然也是从这里开始;六倒还好(至少还有prologue和epilogue),但是胡桃不知道是不是5、6集的反作用力之故,几乎没戏分,真的很抱歉。 下一集我会努力解决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得视剧情发展而定…… 主轴毕竟是在武身上。 而武终于变得有点主角的样子了。 过去武一直抱持「与我无关」的态度,从现在开始,他会有很大的转变,敬请期待。 武能不能返回原来的时代!?月光会变得如何!?突然登场的苏菲亚和武之间会有什么发展!?欲知后续如何,请待下集分晓(笑)。 除此之外,昴魔法学院崩坏,使得学生生活随之破灭;不过相对地,六和十所属的〈巫师气息〉等联盟的描写变得多了一些。 我会尽量努力,把以军队为主体的〈巫师气息〉描写得浅显易懂一点。 或许有的读者会觉得故事似乎变复杂了,不过仍有一贯不变的地方,就是〈引路人〉和〈巫师气息〉在交战这一点。 抱歉……用这种一句话就解决的简单解说法…… 我也会绞尽脑汁,让受命运捉弄的武等人变得好过一点,还请各位读者继续支持与爱护。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已经常态化的拖稿造成您莫大的困扰,真的非常抱歉。 「为什么不早点写完?」的疑问,劝您最好别再想了。 因为我就是那种暑假结束前三天才开始写暑假作业的人。 有些年甚至连写都没写!(喂) 没错,这就是根深柢固的恶习!坏习惯!个人特性! 这么一想,您是不是就会觉得「真拿你没办法」呢?不会?这、这样啊…… 我会尽量努力早点写完的。应该会…… 今后也要请您多多关照。 接着是瑠奈璃亚老师,这次又画下了这么可爱的桃桃,太感谢您了, 小学的桃桃超可爱的。 不过手上拿的却是庞然大物,这种对比真教人赞叹啊! 真的很感谢您每次都画出这么棒的插图。 今年也要请您多多关照(兼作贺年卡)。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动画终于要在一月九日上档了(依地区或有不同)。 这次的后台将谈谈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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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他们逃回自己的家以后,目睹的却是这副惨状。 ——这是为了报复我火烧〈巫师气息〉而干的吗? 化为焦炭的公寓实在太过凄惨,令他忍不住如此猜测。 在叹息的伊田身旁,二叶依然披着训练生上衣,伸出了小手,拉了拉伊田的皮带。 「啥事?二叶。」 「……一三,妈呢?」 伊田笑着回答。 「当然没事。她可是老妈耶!火灾不能把她怎么样的啦!」 「……真的?」 「真的。」 不知二叶是否接受了这个说法?她沉默下来,两人再度望着公寓发呆。 不久后,二叶说道: 「一三,我们家烧掉了。」 「……是呀!」 「就和一三做的一样。」 「怎么可能!如果是我,会把全部烧个精光,连根柱子也不留。」 「……是吗?」 「……是呀!」 二叶在上衣底下吸了吸鼻子,伊田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里。 然而,口袋里没有面纸,伊田便拿出手帕,绕到二叶面前,蹲了下来。 「欸,不可以吸鼻子,擤在这上头。来。」 二叶立刻从伊田手中抢过手帕。 她自行擤完鼻涕后,便把手帕折好,塞进伊田的口袋里。 她又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反驳: 「我自己会擤,猪头。」 她背向公寓和伊田,独自迈开脚步。 「喂、喂,二叶……你要去哪里?」 伊田询问,二叶回过头来,毅然说道: 「妈的医院。」 伊田也猛省过来,站了起来。 他们的母亲在市立医院当护理师。 伊田小跑步追上二叶,两人再度牵起手,前往医院。 搭乘巴士,不到十分钟,他们便抵达了医院。 二叶一下巴士,就迫不及待地拔足奔跑。 「喂,二叶!现在在下雨,地很滑,别用跑的!」 伊田追上去时,二叶已经停下脚步了。 但她不是主动停下的。 有个男人突然从医院前的圆环背后出现,抓住了二叶的手。 「呀!」 「二叶!」 男人轻轻拉过二叶,带着她走向通往旁边公园的小路,而不是医院的正面玄关。 「喂,混蛋!你想对我妹干啥!!」 伊田拔足疾奔,男人也把二叶抱在腋下,开始奔跑。 气血上冲的伊田左手握拳。 虽然这里是现存世界,但是被称为「恩赐」的制约已经消失了,伊田没理由不用魔法。 「这个死变态!!」 他的左手在一瞬间被眩目的橘色魔力粒子包围。 此时,抱着二叶的男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伊田同学!别用魔法!!」 男人叫道,但伊田横眉竖目,左手因为魔方而闪闪发光。 想当然耳,伊田没灵巧到说熄火就熄火的地步;他伸出手来,开始念咒语。 「一击必杀!『火焰拳』!」 集中在拳头上的魔力粒子化为爆炸性的火焰,直接朝着男人的脸上招呼。 然而,男人轻盈地避开伊田燃烧的拳头,并从腰间拔出枪来,指着伊田的鼻尖。 「伊田同学,冷静下来,是我,是我啦!」 被枪口指着鼻尖,伊田皱起了眉头,连挥空的拳头部没收回来。 「啥?『我』是哪个『我』呀?我不认识变态,白痴!」 伊田杀气腾腾地瞪着男人,数秒后,又眨了眨眼。 「呀?呃……」 伊田仔细打量对方。 「你总算认出我来了吗?是我啦!伊田同学。」 伊田在鼻孔被枪指着的状态之下歪了歪头。 「老师,你在这里干啥?」 男人总算放下枪来,叹了口大大的气;他的妹妹头发丝随风翻飞。 一氏诚面露苦笑,将二叶放下,说道: 「当然是来接你的啊!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你是个做事不经大脑、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不用读心也知道。」 一氏一面将枪收回腰间,一面说道;伊田略微不满地嘟起嘴巴。 「做事不经大脑、想到啥就做啥碍着你啦?」 「不不不,这次反而是这种性格立了功。幸好赶在你进医院之前截住你,如果你走进医院,你们现在就被〈巫师气息〉带回去了。」 「这是啥意思?」 伊田皱起眉头问道,一氏俯视着二叶。 「这孩子的能力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 一氏将视线从二叶移到伊田身上。 「你似乎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我就把话说清楚吧!光靠你一个人,是保护不了这孩子的。〈巫师气息〉是个非常可怕的组织,为了得到力量,即使得杀害你和你的家人,他们也在所不惜。」 不知几时之间,二叶离开了一氏身旁,躲到伊田的裤子后。 见妹妹如此害怕,伊田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向自己。 「啥意思呀?啥力量?他们要加害我和我的家人……?」 一氏难以启齿地垂下眼睛,不久后,缓缓开口说道: 「看来你并不是知道你妹妹有什么力量才带她走的。」 「 二叶的力量?我哪知道呀!我带走二叶,是因为那帮人用皮带把她绑在那个大楼里,又对她的脑袋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实验!」 「没错,他们在做实验。他们想查出你妹妹的力量能对魔法师造成多少影响。他们对她进行各种实验,以厘清她的所有能力:这么做全是为了把她当兵器使用。」 「……你说啥?」 「她拥有令所有魔法师畏惧的力量。从前拥有这种力量的魔法师,以最高级魔法师的身分加入了〈巫师气息〉的评议会;他的名字叫怀斯曼,他对现存世界施展了『恩赐』,是唯一能够将魔法师变为普通人类的魔法师。」 听了一氏的话语,伊田的身体忍不住发抖。 一氏用恐惧的眼神凝视着小学生二叶,说道: 「怀斯曼是稀有的存在,他拥有两种系统魔法,一种是生物魔法,能够夺取对手的魔力;另一种是特异魔法,就是『恩赐』。『恩赐』能够将在现存世界攻击魔法师之人的魔力全数夺走,并将那个人变为普通人类。变为普通人类的魔法师永远无法再变回魔法师。」 说到这儿,一氏中断话语,吞了口口水。 「伊田同学,你妹妹继承了怀斯曼的特异魔法。她的能力就是特异魔法『巫师杀手』。」 二叶紧紧抓住伊田的长裤,但伊田没察觉。 他活像被钝器殴打似的,脑袋因为冲击而一片空白。 「在现存的所有魔法师之中,只有这孩子能把魔法师变成普通人类。不,她的能力不只如此——」 伊田不想听,但一氏还是说了。 「伊田二叶能够吸收任何魔法师的魔法,无限制地充作自己的魔力使用;只要一击,她就能夺取魔法师的所有魔力,甚至能够杀了对方。」 冰冷的雨水让伊田冷透了。然而,现在的伊田连这股寒意都没有察觉。 即使二叶不安地仰望自己,伊田也无法故意搞笑,逗她开心。 一氏诚的脸上带着同情、怜悯与明显的恐惧之色。 第一章 永远与苏菲亚towa&sophia 和龙泉寺和马道别,回到蜂窝入口时,武已经精疲力尽了。 与和马对谈,被带往伊甸园,得知〈巫师气息〉的所作所为后,武心里的混乱完全没有止息。 走出六角形的巨大电梯,半透明薄膜开启,武通过状似收费站的玻璃亭前方。 里头的警卫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但并未制止他。 数十公尺前方,苏菲亚百般无聊地躺在地上,观察在外头飞来飞去的蜜蜂;武一出现,她便立刻奔上前来。 「没事吧?武。」 武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虽然得回去向〈凤凰财团〉会长亚岗·卜瑞卜报告,但他想先休息片刻。 与和马的谈话获益良多,同时也让武大失所望。 ——改变他的想法很难。 ——如果〈巫师气息〉真的做了那些事,我根本无法阻止〈引路人〉。 武沉着脸走向外面,打算离开蜂窝。 苏菲亚走在他的身旁,看了他的脸色之后,似乎也领悟了什么,闭上嘴巴。 她伸出手来,轻轻抓着武手肘一带的衣服。 来到蜂窝边缘,两人同时使用浮游魔法,往地面降落;然而,有几只在外头飞舞的蜜蜂立刻靠了过来。 武和苏菲亚以为它们是来接送的,便停在原地观看,却发现有人抓着蜜蜂的脚。 瞬间,武发动了「直觉回避(洞察机先)」。 抓着衣服的苏菲亚望着武僵硬的脸庞。 武眯起眼睛,看着放开蜜蜂的脚、跳进蜂窝里来的人。 同时,武立刻将苏菲亚藏在自己身后。 「武!?」 苏菲亚惊讶地叫道。 跳进蜂窝里的人见了武,也意外地瞪大眼睛。 「武!」 武皱起眉头,和穿着黑色西装外套的月光对峙。 ——那套制服是月光先前也穿着的特魔机关制服。 不过,这里是〈引路人〉的据点。 ——月光在这个时代,果然还是隶属于〈引路人〉? 一看见武,月光便不快地皱起眉头,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在武回答之前,身旁的苏菲亚便指着月光。 她凝视着月光的腰间,瞪大了眼睛。 「欸,那、那个……形状虽然有点不同,那把剑和爷爷的是一样的吧?」 武没打算告诉她那就是薄暮。 月光腰间的是从未来带来的薄暮。 而武连着袋子拿在手里的则是试作的薄暮;现在这个世界里,有着两把不可能同时存在的剑。 武默默无语,月光带着不满之色再度问道: 「武,你在这里干么?」 武不知该不该回答。 「你该不会把我的事告诉和马了吧?」 月光逼问。 武摇了摇头。 「我没谈到你。」 「……你不否认见过和马?」 月光的表情渐渐浮现了嫌恶之色,整个扭曲起来。 见武默不作声,月光恨恨地说道: 「你果然开始多管闲事了。我就知道你会干这种蠢事。」 武忍不住反驳: 「蠢事?我是为了阻止战争——」 「这就是蠢事。你一插手,我的计划就整个泡汤了!这一点你总该知道吧!」 月光怒意毕露,武也忍不住吼了回去。 「我只知道你把我关起来,加入特魔机关,干的都是一些奇怪的事!」 「我把你关起来,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什么?有谁想危害我?」 我根本没拜托你——武如此反驳,月光恨恨地说道: 「重置一切、从头来过的时候,要是你死了就糟了!」 「……重置?」 武怀疑自己的耳朵。 因为他听不懂月光在说什么。 月光朝着武步步迈进。 待两人的距离缩小到只剩两公尺左右时,月光压低声音,开口说话,彷佛刚才的激动模样都是武的幻觉一般。 「没错。我成为〈引路人〉的间谍,进了特魔机关。只要成为和马的亲信,等他将世界一分为二,失去魔力,开始沉睡以后,我就可以——」 武看见月光说出下一句话的瞬间,脸上露出了大胆的笑容。 「——杀了他。」 「什么……!」 武哑然无语,月光若无其事地说道: 「他一死,未来就没有〈引路人〉了;我不会砍伤妈,你不会变成魔法师,胡桃不会遭受池鱼之殃,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互相为敌,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我知道!改变过去的瞬间,或许我和你也会消失。可是,说不定能够回到我的脚受伤之前啊!回到那个夏天……和你共度的那些日子……」 这是武头一次看见月光脸上浮现安详的笑容。 不,或许很久以前他常看到,但是记忆被月光最近的态度覆写了,他完全想不起来。 然而,现在的表情才是月光原来的温和面孔。 「月光……」 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月光说道: 「所以,别妨碍我,求求你,武。」 「不行。」 武带着苦涩的表情摇了摇头。 「武!!」 月光再度用憎恶的眼神看着武,而武只能带着悲伤承受。 他并不是不了解月光的心情。 但是这个计划风险实在太高,不可能成功。 杀了和马,改变过去,或许未来的一切会全数重置…… 自己和月光会在未来苏醒,彷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武不认为天底下有这种好事。 「月光,照着你说的去做,或许只会造成我们消失而已。这是自杀行为。」 武说道,月光猛烈摇头。 「才不是!一定会成功的!」 「与其这么做,不如设法阻止战争吧!我们已经采取了非正规的行动,或许未来已经改变了;既然如此,当然该以阻止战争为优先。」 武克制着想回原来时代的心情。 武也和月光一样想回去。 想见六和胡桃。 但是他又觉得自己来到这里,应该是有某种意义的。 月光露出无法理解的眼神,咬着嘴唇说道: 「……为什么你就是不懂?你总是这样。我想从头来过,是想和你当回普通的兄弟……这是最大的理由……」 「我知道。」 武用平静的声音回答。 月光激动地怒吼: 「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 在这一瞬间,月光拔出了腰间的薄暮。 「月光!!」 月光在试图制止他的武面前念起了咒语。 「『解除』!」 武的手上握着装在袋子里的试作品薄暮。 但他无意拔剑。 他的眼眸中浮现了回避魔法阵,再度发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 武预测到几秒之后永远将会出现在眼前,大声叫道: 「住手,月光!」 月光将薄暮举到胸前,待薄暮从长剑化为枪剑之后,又立刻开始念咒。 「『恶梦』!」 瞬间,月光的脚边浮现了闪耀白光的神速魔法阵。 长剑剑刃化为粒子飞散,化身的人形永 远随之出现。 那和武认识的永远不同,是个脖子和手脚都被锁链捆绑、眼睛也被蒙住的少女。 少女缓缓地拿下蒙眼布。 见了她的模样,苏菲亚在武的背后倒抽了一口气。 「……不会吧!?」 苏菲亚瞪大眼睛叫道。 武回过头,要苏菲亚赶紧离开这里。 「苏菲亚,快逃!」 然而,苏菲亚只是瞪大眼睛,愣在原地,文风不动。 「苏菲亚!?」 武叫道,她的视线依然集中在某一点上,一动也不动。 「那、那是…………」 苏菲亚摇摇晃晃地走向前去。 此时,月光释放了永远;武为了防堵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看到的下一瞬间的未来,便抓住苏菲亚的手臂,将她拉回来。 但武也因此而来不及闪避,被永远脖子上缠绕的铁链狠狠地鞭打脸颊。 「武!!」 耳边传来苏菲亚的声音,武就这么被扫向了右侧。 武睁开因为冲击而模糊的眼睛,只见表情冷淡的永远正往他的头顶挥落长剑。 「『弹打』!」 武连忙伸出手来,施展魔法。 永远轻巧地在空中后翻,避开了暗紫色魔力的一击。 两人之间的距离因此稍微拉开。 武立刻起身。 试作品薄暮或许派不上用场,但是现在手边只有这个武器了。 武想解开绑住袋子的细绳,但永远并不等他。 她似乎受了月光的神速魔法「猎杀天使」的影响,用难以置信的速度一跃而起,朝武砍来。 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看穿招式的武往后一仰,避开了剑尖,并在情急之下抓住了她持剑的手。 由于武是用双手抓着永远的手,装在袋子里的试作品就这么滚落脚边。 虽然武抓住了永远的双手,但她却用难以置信的强劲力道逼得武节节后退。 「住手,永远!」 武望着少女那双近距离俯视自己的冷淡眼眸说道。 可是永远似乎无意回答,毫无反应。 这段时间里,苏菲亚在离武不远处茫然呆立。 她总算察觉了情况有多么危险,往后退了几步。 「对、对不起,武……我……」 「别说了,快逃!」 武一面与永远对峙,一面对苏菲亚叫道。 然而,不知何故,苏菲亚并未离开现场。 岂只如此,她甚至一步步地走向武和永远。 「苏菲亚……拜托你……听我的话。」 武拚命恳求,不远处的月光则是一面嘲笑,一面说道: 「那个从刚才就一直黏着你的女人是谁啊?武,不光是胡桃和相羽六,你在过去又把到别的女人啦?你就只有这一点厉害。」 面对月光的嘲讽,武没有余力反驳。 苏菲亚不肯逃走,而永远又用超乎人类的力量压制着他。 「永远!快把那小子砍成肉酱!」 听了月光焦躁的声音,永远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 「是,主人。」 她立刻化为粒子消失,随即又出现在武的左边,再度砍来。 武又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避开了。 此时,苏菲亚靠近永远的侧面。 「果然……」 苏菲亚毫不畏惧,窥探着面无表情的永远。 「苏菲亚,住手!」 在武大叫的同时,苏菲亚皱起脸来,用泫然欲泣的表情说道: 「妈妈!」 「……咦?」 武一阵混乱,而苏菲亚轻轻地把手放在永远的脸颊上。 「你在干什么,永远!快解决他们!」 月光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似乎没听见苏菲亚的声音。 然而,永远的动作停止了。 「……你是妈妈吧?没错吧?」 苏菲亚用双手捧着永远的脸,来到她的正面,并用额头抵着她。 「是我,苏菲亚!」 武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重复苏菲亚的话语。 「妈、妈妈!?」 武实在无法置信。 永远是小孩模样,苏菲亚的年纪看起来比她大。 但是苏菲亚似乎深信不疑。 岂只如此,她一脸悲伤地对永远说道: 「妈妈怎么会……妈妈果然变成化身了?都是我害的……」 状况紧急,武一面迟疑是否该介入两人之间,一面靠近。 「苏菲亚,很危险,你快离开……」 武说道,但是苏菲亚似乎完全没听见。 「妈妈,你认得我吧?我是苏菲亚啊,妈妈!」 此时,永远的脸上浮现了些微的迟疑之色。 永远的嘴唇开始颤抖,发出了不成话语的声音。 「……苏……菲……」 「咦……!?」 武看见永远毫无感情的眼睛里浮现了恐惧、困惑及悲伤。 这一瞬间,武的眼睛散发薰衣草色的光芒,预知了未来。 武看见永远……她发出惨叫,并死亡的情景。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直刺耳中的尖锐声音响彻四周。 永远仰望着空中,开始尖叫。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永、永远……!?」 武呼唤道,但她的惨叫并未止息。 「怎么搞的啊……」 月光也为了眼前的异常事态而瞠目结舌。 「不要~~~~~~~~~~~~!!」 听了这阵前所未闻的惨叫,武也不禁往后退开。 苏菲亚塞住耳朵,原地蹲下。 只有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从那娇小的身躯之中挤出了所有的生命力,不断地疯狂咆哮。 「……永远…………住手……」 没人听见武的声音。 画裂空气、贯穿耳朵的悲痛叫声支配了四周。 持续了数秒的惨叫戛然而止。 用空洞的虚无眼神凝视着空中的永远似乎耗尽了精力,轻轻地往后仰倒,并开始散发白色粒子,缓缓消失。 换作平时,永远化为粒子消散之后,便会变回薄暮的长剑型态。 然而,这次不同。 当她变回长剑的瞬间,一阵骇人的声音响起。 和刚才的惨叫声不同,一道低沉尖锐的破裂声响起之后,钢刀开始龟裂,薄暮随即粉碎了。 「妈妈——!!」 苏菲亚用充满恐惧的声音大叫,而武只能凝视着她。 「妈的,薄暮居然……」 面对只剩下剑柄的长剑,月光懊恼地咒骂。 武将视线从薄暮移到月光身上。 月光站在蜂窝边缘,使用浮游魔法飞了出去。 「等一下,月光!」 武很想追赶月光,但他不能把薄暮和苏菲亚留在这里。 「妈妈……怎么会……」 苏菲亚跌坐在粉碎的长剑旁,用手收筑剑刃的碎层。 她的双眼不断地掉泪,双手被碎屑割伤,鲜血淋漓。 「苏、苏菲亚……」 武连忙返回原地,抓住她的手。 苏菲亚并未抗拒,而是猛然扑向武的胸口。 「妈妈……那是妈妈……妈妈死了…… 」 面对拚命抓着自己的苏菲亚,武无言以对。 武只能轻轻地把手放在苏菲亚的背上,而苏菲亚用尽全力抓住武的衣服,一面颤抖,一面又开始掉泪。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武也不明白。 ☆☆☆ 回到〈凤凰财团〉的武和苏菲亚一起待在工房里。 并排在两人面前的是粉碎的剑刃、剑柄和剑鞘,以及从袋子里取出的试作品薄暮。 苏菲亚红着眼睛,凝视着这些放在自己平时使用的宽敞木桌上的物品。 「苏菲亚……呃……」 武出声呼唤,苏菲亚则望着剑,喃喃低语。 「这里有两把相同的剑;虽然难以置信,但的确是两把相同的剑。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 「苏菲亚……」 武仍然感到困惑。 当然,苏菲亚也一样困惑,但他们是为了完全不同的事而困惑。 武是为了苏菲亚叫永远妈妈之事—— 而苏菲亚则是为了月光所持的长剑中出现了自己的母亲之事—— 回到〈凤凰财团〉的宅邸之前,两人连一句话也没说。 平时就算没人间也说个不停的苏菲亚居然完全没有开口说话。 这是十分异常的状态。 现在终于回到了能够坐下来好好谈话的地方,苏菲亚便开始喃喃地诉说起来了。 刚才苏菲亚摸了粉碎的剑刃,双手掌心满是伤口;武一回来,就立刻替她包扎,所以她的手上现在缠着绷带。 她把手放在失去剑身的薄暮剑柄上。 「武,我拥有的能力能够让我知道其他人无从得知的事。」 武在一旁看着她。 她指的应该就是她的回避魔法能力「分析回避(魔法分析)」吧! 武点了点头,苏菲亚又继续说道: 「我一直认为这是件很棒的事;虽然这种魔法能力并非出于我所愿,但我相信是因为我活出了自己,才获得这种能力。可是,现在……」 苏菲亚用绷带包覆的手捣住脸庞。 「我害怕知道实情……只要使用我的『分析回避』,或许就能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可是……我不想用。我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形。」 她捣着脸,痛苦地喃喃说道。 「我必须知道为什么会有同样的剑存在,因为这把剑见证了我犯下的罪,我必须知道这把剑的一切,无论是什么事。」 苏菲亚缓缓地抬起头来,用绷带擦拭湿润的脸颊。 武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默默无语。 ——我该把一切告诉苏菲亚吗? ——或许我该这么做。 武感到迷惘。 薄暮是武的母亲千木阳子过去所持的剑。 说出这把剑的来历,势必得告诉她自己是来自于未来。 武已经向苏菲亚的祖父,同时也是〈凤凰财团〉会长的亚岗·卜瑞卜说出自己来自未来之事。 也告知了龙泉寺和马。 他们应该相信了,但是这和告诉苏菲亚是两码子事。 ——苏菲亚是个与战争几乎无关的人。 ——我不该告诉这样的人…… 武认为知道他来自未来的人越少越好。 不过,武和月光争论时,苏菲亚在一旁全听见了。 ——只要苏菲亚使用「分析回避(魔法分析)」,就能知道我是来自于未来。 ——不,或许她已经知道了…… 武看了苏菲亚一眼。 她的视线投注在桌上的薄暮之上。 她比较着试作品长剑和月光的薄暮,自言自语: 「那个人……为什么有这把剑,这把剑是从哪里来的,是谁进行魔锻造的,我都必须知道。」 「苏菲亚……」 武仍在迟疑,而她突然对武投以锐利的视线。 「即使和你的秘密有关,我还是得知道。这把剑对我们家族而言,就和骨灰一样。这是妈妈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我必须知道。可是……我……不想使用魔法……我不敢用……」 苏菲亚再度捣住脸庞,无力地跌坐下来。 「苏菲亚!」 武在她的身旁蹲下。 武以为她在哭,但她捣着脸,继续说道: 「武……所以,求求你,亲口告诉我,他怎么会有这把剑?这是我第一次进行魔锻造的失败作,是杀了妈妈的剑。后来爷爷重新进行魔锻造,才成了这把剑。他的剑……那把碎掉的剑是相同的剑吧?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剑。」 「…………」 武无言以对。 沉重的沉默飘荡着。 武知道苏菲亚在等他回答,但武什么话也不能说。 见状,她倏然站了起来。 她留下依然蹲在地上的武,走向工房墙边的大橱架,并拉出架上的某个箱子。 她在箱子里东翻西找了好一阵子。 武站了起来,凝视她的背影。 苏菲亚回过头来时,手上多了一本书。 她走回武身旁,递出那本书。 「你看。」 绷带上渗着血。 武愣在原地,苏菲亚用缠着绷带的手艰难地打开了那本书。 武这才发现那是本相簿。 「快看!」 苏菲亚再度将相簿推向武的胸口。 武一脸担心地看了她的手一眼,并接过相簿。 他俯视着翻开的页面。 双开的页面上贴着八张相片。 那似乎是结婚典礼的相片,有个身穿白色礼服的女性和穿着西装的男性。 接下来的几张是两人穿着便服的照片,看起来相当恩爱。 武的视线停留在右边的页面上。 「……这是…………」 苏菲亚点了点头。 「嗯,是我和妈妈,被抱着的是我。刚才从剑里现形的女人虽然很年轻,但那是我妈妈没错,我绝不会认错。她是我的妈妈,不管几岁我都认得出来。你要看其他的照片吗?以前的照片应该还留着,只是要找一下。」 婴儿时期的苏菲亚的确和现在的她有几分相像。 武的视线钉在抱着苏菲亚的女性身上。 仔细一看,她和左边页面上的女性是同一个人。 武很熟悉徒薄暮现形的永远。 为了作预知梦,他让永远现形过许多次。 虽然照片中的女性比永远年长许多,但是武也一样,绝不会认错。 「武,你要看其他的照片吗?」 苏菲亚再度询问。 「不,不用了。」 武摇了摇头。 没这个必要。 ——永远……是苏菲亚的母亲…… 武不明i来龙去脉,不过,从薄暮现形的永远外貌似乎是仿造苏菲亚的母亲制作的。 ——不,或许不是。 ——永远拥有人格。 武如此确信。 刚认识永远时,永远一直压抑自己的感情。 就像机械一般,努力当个物品。 但是当武替她取名字,并和她数度交谈之后,在武的眼中,她不再是一把剑的人形,而是一个人类。 ——如果永远拥有苏菲亚母亲的人格,那么她的外貌应该不是仿造而成的。 ——她连心都是苏菲亚的母亲…… 武吞了口口水。 他似乎快明白什么了。 他的眼眸开始闪耀薰衣草色的光芒 。 「武!?」 苏菲亚惊讶地看着武,而武在这一瞬间窥见了片段。 「…………」 「…………」 苏菲亚静待魔力光芒从武的眼眸中消失。 不过数秒,武啪一声阖起相簿,苏菲亚也松了口气。 武没把相簿交还给她,而是自行走到橱架边,放回箱子里,并背对着她说道: 「苏菲亚,我……是从未来来的。」 武回过头,与苏菲亚四目相交。 「这把剑是月光……我的弟弟从未来带来的,所以才会有两把同样的剑。」 苏菲亚的反应正如武所预测。 她皱起眉头,开始生气。 「如果你是在开玩笑,我会扁你喔!我是在跟你讲正经的。什么未来不未来的……要是你胡说八道,我可不饶你。这种话……太茺谬了……」 「苏菲亚……」 「要我……怎么相信嘛……」 武垂下视线,轻声说道: 「对不起,苏菲亚。」 苏菲亚大步走来。 她本想抓住武的衣袖,但是缠着绷带,无法如愿。 面对这种绑手绑脚的状态,她面露焦虑之色,仰望着武。 「你干么道歉?你又没错。还是说刚才的是开玩笑?其实是用复制魔法制造了同样的东西?欸,是这样吧?如果是这样,我就相信。啊,可是,这样无法解释为什么妈妈会从冒牌货里出现……只要你好好说明,我就相信。我会相信的……」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苏菲亚一低下头,额头便撞上了武的胸口。 她低着头说道: 「武,求求你,好好说明。别说什么来自未来之类的天方夜谭,说点我听得懂的!」 「……对不起。」 武再次道歉。 武也觉得若是如她所言,一切都是谎言,那该有多好? 苏菲亚抬起头来。 「它……那把剑是你弟弟带来的,所以是你弟弟的东西罗?」 「不是。」 武立刻否定。 面对等待说明的苏菲亚,武继续回答: 「那是……某个人的东西,但那个人放弃了,后来由我接收;是那小子从我手中把剑抢走的。」 「……这样啊!所以刚见面的时候,你才没带化身。」 「嗯。」 苏菲亚离开武,回到放置薄暮的桌子前。 「……妈妈…………」 她凝视着破碎的剑刃,叹了口气。 「现在在这里,有两个妈妈存在。」 武看着苏菲亚落寞的背影,觉得自己很卑鄙。 之所以告诉她自己来自于未来,是因为知道她迟早会发现。 武的「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甚至连她是杏能靠着「分析回避(魔法分析)」得知此事都预测出来了。 无论武说不说,从两把剑的存在导出的答案是有限的。 如她所言,即使拥有复制物品的魔法能力,也不可能连永远都一起复制。 能够让永远现形的,只有苏菲亚魔锻造失败的那把剑。 所以武才决定告诉她。 反正她横竖都会知道,还不如由自己亲口告诉她。 ——如果我亲口告诉苏菲亚,或许她会实现我的心愿。 ——我只是在讨好她而已。 ——我这种行为……很卑鄙…… 就在武闷闷不乐之际,苏菲亚说道: 「欸,我刚刚才发现,这个魔法阵的图形我从来没看过。这该不会是……」 武走向苏菲亚。 隔着她的肩膀俯视只剩剑柄的薄暮。 剑鞘上刻着太阳和月亮的图形。 月光将回避魔法阵刮掉,换上了神速魔法阵,但是并未更动这个魔法阵。 「武,我有个请求。」 苏菲亚回过头来,望着武说道: 「这把剑能不能借给我?不,我想试试看,或许能修好它。光靠我一个人也许办不到……可是只要请爷爷和爸爸帮忙,一定可以……」 武瞪大了眼睛。 他正想拜托苏菲亚这件事。 武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告诉她未来的事。 武隐约察觉了魔锻造的秘密。 是关于永远从薄暮现身的理由这部分。 永远是苏菲亚的母亲,以及苏菲亚认为自己害死母亲、犯了罪,全都和魔锻造的秘密有关。 这么一想,武便明白修复薄暮对于苏菲亚而言必然是种莫大的痛苦。 即使如此,无论她愿不愿意,武都必须拜托她。 只要化身薄暮回到自己手上,武就能靠着「恶梦」预测更久以后的未来。 ——或许能够找到阻止战争的办法。 ——再说,能够修复薄暮的八成只有打造薄暮的卜瑞卜一族。 武微微一笑。 「嗯,我也正想拜托你……修得好吗?」 「不知道。」 苏菲亚摇了摇头。 「不过,我不能放着这副模样的妈妈不管。」 苏菲亚的视线移回破碎的剑刀上,武也跟着望去。 粉碎的碎片和失去剑刃的剑柄。 「嗯……这样太可怜了。」 武说道,苏菲亚微微地点了点头。 ☆☆☆ 带着断裂的薄暮回到〈凤凰财团〉,已经过了三天。 苏菲亚将来龙去脉告诉了祖父亚岗及父亲海尔;为了修理薄暮,他们全都关进了工房里。 亚岗身为会长,偶尔会离开工房:但是就武所知,苏菲亚和父亲海尔自从进入工房之后,这三天来从未露面。 他们早餐和午餐时间也没去饭厅,都是在工房里用餐;整座宅邸一天到晚都充斥着铁锤声和机械声,以及不时传来的诡异尖叫声。 武曾经在亚岗露面时询问过他,他说是武听错了,但是武不这么想。 然而,现在武连要和他们见上一面都很困难,大多时间只能一个人度过。 亚岗替武安排了一个宽敞的房间,武便在房里锻链魔法,或是借把剑来,一面回想剑道修练法,一面练剑。 在这个时候,武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并时常前往。 那就是图书室。 想当然耳,书全是用外文写成的。 而且是以各式各样的语言写成。 不过,武看得懂内容。 图书室似乎被施了魔法,无论是哪种语言的书籍,都会自动翻译成读者的母语。 武对于魔法社会所知无几,透过借阅书籍一点一滴地学习。 如此这般,这一天,武又走在二楼的长廊上,打算前往图书室;他突然发现前方有个人迎面走来,便停下了脚步。 「四条……」 是四条桃花;和武所知的四条学院长不同,是过去的她。 桃花穿着黑色制服,以不似小孩的快速步调走过来。 「怎么,你还在这里?」 她在武的跟前停下脚步,如此说道,看起来并不怎么惊讶。 「对、对……」 武点了点顽。 桃花看着武手上那两本书的书名,吃吃地笑了。 因为一本是『近代魔法历史学入门』,另一本是『萌!魔法辞典』。 武觉得有点难为情,面红耳赤。 他微微缩起拿着书的手,对桃花说道: 「那身制服……」 武看着桃花的黑色制服,她也俯 视自己的胸口。 「哦,你知道啊?」 「那是特魔机关的制服吧?」 武看过月光穿着同样的制服。 桃花叹了口气,说道: 「说来很讽刺,现在军官就当得上特魔机关的首长了。」 桃花深深地叹了口气,皱起眉头。 一切正如亚岗·卜瑞卜所料——她如此暗想。 虽然这不算是坏事,但是事情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让桃花感到有点焦躁。 至今,她对于自己背叛〈巫师气息〉、成了所知无几的〈凤凰财团〉一员之事,仍毫无真实感。 「特魔机关的首长……好厉害。」 武一脸惊讶地说道,桃花撇开视线,充耳不闻。 武的反应还算好的了。 在〈巫师气息〉里,大家都是带着嫉妒或尊敬的表情对她说话。 然而,她一点也不厉害。 桃花成为特魔机关首长,纯粹是因为人手不足。 是〈引路人〉造成的—— 桃花一脸不快地垂下头来,武战战兢兢地说道: 「呃、呃……」 「干么?」 「七濑……月光……怎么了?」 「…………」 桃花狠狠地瞪了武一眼。 「对不起,我不该多问……」 武缩着肩膀,垂下头来。 桃花认为武问起月光是理所当然的。 在被桃花和苏菲亚救出之前,武一直被月光监禁着。 「最近一直不见人影。」 桃花无可奈何地回答,武瞪大眼睛。 「咦?」 「七濑月光可能和〈引路人〉勾结。这是我的直觉。」 听了桃花的话语,武慌忙说道: 「可、可是……说不定他是被〈引路人〉带走,窜改记忆……」 「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引路人〉不是会掳走〈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并覆写他们的记忆吗?所以月……七濑月光或许也是……」 武只是想帮月光说话,但桃花却对另一个部分产生了疑问。 「记忆……?我不知道,这是真的吗?」 武猛省过来,闭上嘴巴。 ——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然而,桃花已经开始思考了。 「的确有魔法师能够覆写记忆,但是这显然违背魔法师的法律,连〈引路人〉也不会做这种事。每个联盟都没——」 此时,桃花似乎察觉了什么,中断了话语,并把视线移到一旁,一面思索,一面喃喃说道: 「不……不能说没有……」 武也很惊讶。 在未来的世界里,〈引路人〉和〈巫师气息〉都俘虏敌方的魔法师,窜改记忆。 六的哥哥相羽十也是牺牲者之一。 然而,桃花似乎真的一无所知。 「〈引路人〉不会这么做?」 武询问,桃花移动视线,目不转睛地回望着武,说道: 「或许只是我没听说过而已。」 桃花凝视着武的视线之中,带着质疑武为何有此一问的神色。 武连忙改变话题。 「呃,或许我没立场问这个问题,但是我想知道〈引路人〉和〈巫师气息〉现在的战况如何。」 话题虽然转得很硬,但是桃花接受了。 「范围比以前更大了,〈引路人〉一味使用奇袭战术,攻击〈巫师气息〉的分部和作战行动中的部队,绑架、杀害魔法师。这种攻防在这几个月之间并没有改变。」 武频频点头。 桃花突然笑了。 因为武显然为了成功转移话题而松了口气。 桃花面带微笑,询问武: 「别说这个了,你为什么问起七濑月光?总不会是担心监禁自己的人吧!你是害怕又被他抓住?」 「…………」 武沉默下来,两人面无表情地相互凝视了片刻。 就在这个时候。 「武——!!」 武的背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随即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用不着回头,武也知道是谁:但是为了逃离桃花的视线,他转过身去。 「苏菲亚!」 武呼唤苏菲亚的名字,她跑到武的身边,停下来调整略微急促的呼吸。 她穿着平时的作业服,一头红发绑成马尾,脸颊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 「我找你好久了,武!这间屋子实在太大了。去你的房间没看到你,去饭厅也没看到你,我以为你在庭园练剑,还跑去屋外找。啊——累死我了。」 武微微弯下腰,对着把手放在膝盖上的苏菲亚笑道: 「对不起,我正打算去图书室。」 直到这时候,苏菲亚才发现武身后的桃花。 「咦?桃桃怎么在这里?啊,我懂了,你们聊得正开心?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歉抱歉抱~」 苏菲亚嘿嘿笑道。 桃花皱起眉头,一脸不满地反驳: 「一点也没打扰到,而且也不开心。」 「是吗?如果是桃桃,当我的情敌倒是很够格。你也知道,谈恋爱总是会有情敌的!在友情和爱情之间摇摆不定的女主角!」 「…………」 察觉桃花的冰冷视线之后,苏菲亚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然而,她随即又微微一笑。 「真是的!你又露出这种恐怖的表情了。桃桃,微笑微笑!女孩子就是要笑脸迎人!」 「我要回去了。」 桃花无视于用手指抵着脸颊露出笑脸的苏菲亚,淡然说道。 见了桃花这种不当一回事的态度,一旁观看的武开始不确定她们到底是不是朋友了。 苏菲亚嘟起嘴巴。 「咦咦!?我们来聊些女孩子的话题嘛!今天你可以住下来啊!我们来开睡衣派对吧!」 桃花迈开脚步,一面走过苏菲亚身边,一面喃喃说道:「不要,我要回去了。」并快步离开。 「呿~~~桃桃脸皮真的很薄耶!没意思。」 苏菲亚气愤地抱怨,桃花头也不回地说道: 「下次再说吧!」 笑容立刻回到了苏菲亚的脸上。 「好耶!下次一起开睡衣派对!」 她们果然是朋友?就在武疑惑之时,苏菲亚回过头来说道: 「啊,你不用担心,武。我重视友情,但是我更重视心爱的人,所以你不用觉得被冷落,我也可以和你开睡衣派对。要我借你睡衣吗?你喜欢什么颜色?你应该比较适合蓝色系吧!等等,我去爸爸的衣柜找——」 「苏菲亚,不用了!」 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今晚真的会被迫开睡衣派对,武连忙全力阻止她。 「是吗?」 苏菲亚略带遗憾地歪了歪头。 「别说这个了,剑修好了吗?」 武询问。 「唉……这件事啊?」 苏菲亚难以启齿地撇开视线。 「修不好吗?」 为了修复粉碎的薄暮,苏菲亚、亚岗和海尔已经关在工房里近三天了。 苏菲亚离开工房寻找武,必定是为了这件事。 面对武的问题,苏菲亚叹了口气。 「到目前为止,我投降了,爷爷还在努力,不知道有没有办法?爸爸也放弃了。爸爸说乾胆拿坏掉的那把当参考,升级试作品比较快:可是,这样好奇怪喔!拿未来的剑当 参考,完成试作品?不过,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苏菲亚突然抬起视线,望着聆听说明的武的眼睛,说道: 「其实那把魔剑是自己坏掉的,武。」 「……什么意思?」 武询问。 苏菲亚支吾其词,不久后,才难以启齿地娓娓道来。 「唔……其实……魔锻造的物品是有灵魂的,而那把剑里有妈妈的灵魂。妈妈……你叫她永远……永远为了以剑的身分活下去,封印了过去的记忆,抹消了自我;可是那时候,她不是回应了我的呼唤吗?我想,当时妈妈的记忆应该稍微苏醒了,所以她无法承受,才自己碎掉的。」 「我……不太明白……」 武皱起眉头,喃喃说道。 苏菲亚更进一步说明。 「呃,修复坏掉的剑,就等于是再次把妈妈封进那把剑里;如果她复活,而使用那把剑的魔法师又让她现形……」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用悲伤的眼神仰望着武。 「她就得再次被人当作道具使用。」 「…………」 武无言以对。 苏菲亚继续说道: 「我想,从前从那把魔剑现形的妈妈……永远并没有自我,所以可以被当成道具使用:可是一旦身为人类时的记忆复原了,有谁能够忍受这种事?」 看着苏菲亚痛苦的表情,武很想点头赞同。 赞同她的意见,结束一切。 然而,他终究还是问了。 「你觉得最好别修了?」 「……对不起,武。可是,我和爸爸是最支持妈妈的人,我们想让妈妈休息。我们试过好几次,可是妈妈的记忆就是会留着,一看见我和爸爸就立刻碎裂。这三天来,这种情况一直重演。」 武下意识地握紧没拿书的另一只手。 ——薄暮修不好了…… ——不会再回到我的手上了。 武这才发现自己过度乐观,以为苏菲亚能够把剑修好。 ——一再听见的尖叫声……原来就是永远碎裂时的声音啊…… 一想到那幅光景,武的胸口便整个揪了起来。 在漫长的沉默过后,武说道: 「那试作的那把剑……」 苏菲亚点了点头。 「嗯,那把剑已经完成了,当然,是几乎啦……爷爷已经决定把剑交给〈巫师气息〉的一个姓千木的人,不管我和爸爸说什么都没用。其实我很想把剑给你,可是卜瑞卜家作主的是爷爷,我无能为力。再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当然,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如果就像你说的一样,未来那把剑是在某个人的手上,那我们还是这么做比较好。如果不这么做,未来不就改变了?要是未来改变,说不定你就不会出生了……嘿嘿……我想得太远了……」 苏菲亚强颜欢笑,武内心暗自一惊。 武没说出千木阳子就是他的母亲。 的确,如果阳子没得到薄暮,或许未来会改变,自己就不会出生了。 「我也觉得这么做比较好。」 武点了点头。 突然,苏菲亚摊开双手,冲进武的怀中。 「喂、喂……苏菲亚!?」 「一下下就好……保持这样……」 她伸手环住武的背部,紧紧抱住武。 一瞬间,武举起手来,本想将她推开,但是听到她的声音之后,便停住了。 「对、对不起……武……一下子就好,一秒而已。」 「苏菲亚……」 她用力抓住武背部的衣服,并把脸抵在武的身上。 武发现她在哭,俯视着她鲜艳的红发。 虽然不只一秒,但也不到一分钟,她便离开武了。 「嘿嘿嘿……对不起,武。」 苏菲亚红着眼说道。 「我太激动了……」 「苏菲亚。」 「因为,妈妈……妈妈回来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我又见到妈妈了。我一直……好想见妈妈,就算是幽灵也好……我想当面向她道歉。」 苏菲亚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她像小孩一样,用拳头抹去眼泪。 「那把坏掉的剑就交给你保管吧!」 武说道,苏菲亚惊讶地拾起头来。 「如果永远……你的妈妈希望待在你身边,我觉得你把剑留着比较好。」 「武……」 武微微一笑,苏菲亚总算破涕为笑。 「谢谢你,武。可是。这么一来,你就真的没有化身了。」 这句话对于武而言,有着另一种深切的含意。 ——苏菲亚的妈妈安眠了。 ——我必须为她开心。 ——可是…… 武设法咽下从胸口深处涌上来的情感。 然而,他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他的身体宛若开了一个大洞。 永远不见了。 已经不复在了。 她——武所知的永远——消失了。 要接受这件事很难。 面对苏菲亚担忧的视线,武努力露出微笑。 然而,在笑容背后,他的胸口却像被利刃刺入一样疼痛。 武一面微笑,一面说道: 「听说回避魔法能力者是不挑化身的,我可以用其他的剑代替,你不用担心。」 武强颜欢笑,如此说道;苏菲亚似乎了然于心,点了点头。 她鼓励武: 「很久以前,爷爷跟我说过,化身就像情人,命中注定的对象必然存在。你的化身现在一定也在某个地方等着你,你绝对能遇见它的。」 「嗯。」 武点了点头,苏菲亚轻快地伸出手。 武反射性地握住她的手,她立刻拉着武迈开脚步。 「苏菲亚?」 「你要去图书室吧?我陪你去!哪本书放在哪里我都知道,可以替你找你想看的书。」 闻言,武猛省过来。 他手上的其中一本书是『萌!魔法辞典』。 封面图片是时下的可爱女孩,穿着引人遐想的泳装。 ——我、我纯粹是想了解魔法,才借辞典的…… ——我是不是该解释当时我只找到这本辞典? 走在前头的苏菲亚并未察觉武的心思,哼起了一首令人怀念的曲子。 ☆☆☆ 武待在〈凤凰财团〉里,和苏菲亚一起前往图书室时,〈引路人〉仍在持续扩大活动范围。 东京,从山手线的池袋通往新宿的列车里。 两名青年靠在第二节车厢的第三扇门两旁。 他们两个都是〈引路人〉的魔法师,几个月前还是东京魔法学院的学生。 「欸,那个女生。」 弟弟突然从右边开口说话,鹫津吉平微微地挑动眉毛。 「怎么了?」 他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是反问。 吉平的弟弟盘着手臂倚在门上,对哥哥笑道: 「那个女生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听他这么一说,吉平可不能不看了。 他循着弟弟的视线望去。 平日的午后,车里的乘客不少。 位子全都坐满了。 在众多黑色与灰色的暗色大衣之中,只有一个人穿着鲜艳的红色牛角扣大衣。 小女孩独自坐在吉平等人对面的位子上。 她用瘦小的手臂抱着膝上的书包,低垂的脸庞相当稚嫩。 看起来只有小学五 、六年级。 「咳!根本是小孩嘛!」 吉平恨恨地说道,身旁的弟弟觉得滑稽,哈哈大笑。 「你不就是喜欢这种的吗?」 吉平瞪着没大没小的弟弟。 小两岁的弟弟恒彦,是吉平同父异母的兄弟。 比吉平矮了十五公分的恒彦不光是体型,连下巴都很圆,再加上一头乱翘的头发平添了他的稚气,容貌堪称可爱。 虽然最近恒彦有点没大没小,但毕竟从小照顾到大,吉平格外宠溺他。 恒彦再度动了动下巴,指着小女孩。 「你不觉得她有点像那个〈巫师气息〉的小女孩吗?哥,你不是很疼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四、四、四条……」 吉平皱起眉头。 因为他认为恒彦是故意装蒜。 恒彦很清楚四条桃花的来历。 虽然他们不同年级,但是读的却是同一所学校。 再说,〈巫师气息〉的四条桃花,现在在〈引路人〉之中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 因为四绦桃花年方十一,便在日前成为特魔机关首长,是个可怕的英才。 「别提小不点了。」 吉平低声说道。 列车到站,车门开启了。 这不是他们要下的站,所以他们从门边退开等待。 冰冷的风吹了进来。 刚才的红色大衣小女孩穿过两人之间。 「对对对,就是你很疼爱的小不点。」 恒彦一面用视线追逐小女孩的身影,一面说道: 「之前没成功杀掉她,真可惜啊!」 「…………」 吉平默默不语。 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在桃花成为特魔机关首长之前,吉平曾去纽约刺杀她。 然而,她捡回了一条命,现在成了管理〈巫师气息〉重要机关之一的军官。 四条桃花的确该杀,但吉平不希望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事情没这么简单。 吉平认为只有自己或和马才有资格下手杀桃花。 曾与桃花为友的自己,或是双亲被杀害的和马。 见吉平默不作声,恒彦露出冷笑,继续说道: 「既然她是〈巫师气息〉的军官,我们也该认真起来解决她了吧?」 车门关闭,列车缓缓地开动了。 吉平把脸撇向一边,闭口不语;恒彦又继续说道: 「所以啊,你和我一起去把她的父母抓来,引她出来吧!这样就可以轻易做掉她了。」 「闭嘴。」 吉平再也忍耐不住,大声说道。 听了他那嘶哑低沉的声音,恒彦的脸庞微微地扭曲了。 「哥,你对她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吉平和刚才一样盘起手臂,再度倚在车门上。 并要求弟弟闭嘴。 「现在是作战中,集中精神。」 然而,恒彦并末住口。 「哥,她会成为〈引路人〉的威胁,非杀不可。这一点你明白吧?」 恒彦离开门边,绕到吉平身旁仰望着他;吉平叹了口气。 看来恒彦非谈这个话题不可。 吉平不情不愿地回答: 「恒彦,抓走父母的方法,和马是不会同意的。他最讨厌这种手段。」 「……又是和马先生啊?」 恒彦的双手在脑后交握,不满地喃喃说道。 「哥,你不像和马先生的朋友,倒像他的跑腿耶!」 或许恒彦只是开玩笑,但吉平瞪了他一眼,断然说道: 「恒彦,要我说几次?闭嘴。」 「呿!我觉得你该跟他说清楚。」 吉平对纠缠不休的弟弟投以锐利的视线。 恒彦耸了耸肩。 吉平隔着恒彦的脑袋,看见连接隔壁车厢的门开启了。 有两个男人走了过来。 吉平把脸转向另一侧,发现连接另一个车厢的门也开启了,同样出现了两个男人。 「恒彦,把化身拿出来!」 吉平神色一紧。听了他的声音,恒彦也立刻把手插进口袋,拿出化身。 吉平拿起挂在胸袋上的眼镜戴上。 「目标是?」 恒彦拿着一个小玻璃瓶问道。 然而,在车里使用魔法很危险。 车里至少有四十个乘客。 其中有些看似学生的年轻人。 一旦受到魔法波及,他们就会变成魔法师。 「没办法,下车吧!」 吉平说道,抓住了恒彦的手。 他立刻采取行动。 列车朝着下一站奔驰。 吉平刚才倚着的车门是关闭的,但两兄弟却像幽灵一样穿透车门,从车内消失了。 四个男人奔向原地。 他们互使眼色,留下了一个人,其余三人立刻穿过关闭的车门,跳到铁轨上。 列车继续行驶,宛若什么事也没发生。 吉平望着车尾,面露苦笑。 「看来……我们上当了。」 听了哥哥的话语,恒彦紧紧握住手中的玻璃瓶。 穿着〈巫师气息〉制服的三个男人从铁轨间走来。 吉平看见其中一人拿着磨得晶亮的老旧法杖。 「……看来不妙。」 「哥?」 见了吉平比平时更加紧绷的表情,恒彦吞了口口水。 「彦……」 恒彦看着吉平。 他知道哥哥用小时候的小名称呼自己的时候,就是过上危险的时候。 「那是评议会的成员。」 「咦?」 恒彦的脸上也浮现了恐惧之色。 换句话说,是〈巫师气息〉的最高级魔法师。 〈巫师气息〉最强的六个魔法师之一—— 吉平用那双闪耀红光的眼睛打量年迈的男人。 「从年纪和长相判断,是吉连·怀斯曼。」 「哥。」 恒彦满脸不安,吉平对他笑道: 「彦,设结界。交给我就行了,平时不都是这样吗?」 「……嗯。」 恒彦将玻璃瓶放在掌心上,打开瓶盖。 他的亮褐色魔力粒子喷发而出。 吉平大大地吐了口气。 平时都是三对二或六对二交战。 当然,二是他和弟弟。 然而,这次的对手却带着一股骇人的氛围,是吉平从未对峙过的。 ☆☆☆ 在吉平与怀斯曼开打约一小时后。 月光位于〈引路人〉根据地的仓库区一角。 化身薄暮损毁,暂时撤退的月光回到了〈引路人〉的根据地。 他已经没打算再去魔法学院或〈巫师气息〉了。 而是要将〈引路人〉当成今后的活动据点。 与月光来到这个时代的一年前相比,〈引路人〉越来越具备联盟的规模了。 而月光先前虽然成功潜入特魔机关,但他知道该见好就收。 因为被他监禁的武已然逃亡,有可能向〈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告密。 当初潜入的目的是给予和马情报以换取信任,而这个任务也结束了。 「呃……对不起,还劳烦您陪我来。」 月光一面浏览摆放刀剑的橱架,一面说道;背后的龙泉寺和马回答: 「没关系,化身损坏是常有的事,你别太难 过。」 「是……」 月光没怨到和马会跟来;他拿起眼前的长剑,点了点头。 月光在〈引路人〉之中是属于百格阶级。 三天前,他对同属于百格的另一个魔法师提及化身损坏之事。 那个魔法师告诉他,要进入武器仓库,必须徵得上级的许可,因此月光只能乖乖等候。 他本来以为来的会是高级魔法师,没想到居然是和马。 诸事繁忙的和马说想亲眼确认武器仓库的管理状况,便带着月光一同前来。 「选好了跟我说一声,我到附近逛逛。」 「是。」 月光回答时,和马已经从背后消失了。 月光挑了几把长剑,确认重量和剑柄握起来的感觉。 他回想起薄暮的触感。 ——为了把那把剑变为神速魔法用而花费的时间和劳力,都是白费的。 反正只是把不合我用的剑——月光很快便调适了心情。 在武的手上,那把剑看起来充满魅力;但是实际上用过以后,月光才知道有多么麻烦。 调教现形的少女,也费了他不少工夫。 ——真是的,早知道就别把之前的长剑(夏日)丢掉了。 月光比较并排的几把剑,叹了口气。 就在月光东张西望之际,突然有道声音传来,他连忙回过头。 「还没好啊?」 是和马。 「还、还没……对不起……」 月光垂下头,和马微微一笑。 「没关系,你就慢慢找一把合用的吧!我先回去了。」 「是。」 和马转过身,迈向双开的门口。 「对了,这里不需要钥匙,就和自动锁差不多,只要出去就会自动上锁。你找到中意的剑以后,直接走出去就行了。」 「好。」 月光目送和马离去,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出声说道: 「请问……」 「什么事?」 和马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呃……您、您……不担心我把这里的炸弹或其他武器偷偷带走吗?」 月光看见仓库里不只有剑,还有各式各样的武器。 绝大多数的武器都是放在金子里,有些堆叠的木箱侧面用红字写着tnt,还有些打开的扁平箱子里放着貌似手榴弹的物品。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枪械及弹药箱。 然而,听了月光的问题,和马只是短短地笑了一声。 「哈!如果你偷偷带走,的确很伤脑筋,但是你何必这么做?是要炸掉这里吗?还是炸掉自己人?」 月光皱起眉头。 他当然没有这种念头。 他只是不明白和马为何如此信任他,才有此一问。 和马一脸好笑地凝视着月光,说道: 「对于魔法师而言,非化身的武器就像用于前戏的情趣用品,魔法才是杀害魔法师最有用的武器。再说,今天进来这里的只有你一个人,而且是我带你来的;如果少了什么,我立刻就会发现。就算你仿效自爆炸弹客把这里炸掉,也造成不了多大的损伤。我还巴不得这里有足以用损伤惨重来形容的好武器呢!」 月光沉下脸来,沉默不语;见状,和马面露苦笑。 「抱歉,不是的,我信任你,所以敢把你独自留在这里。」 和马的态度活像在安抚小孩,月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谢谢。」 月光不满地回答。 和马背向月光,一面吃吃轻笑,一面走出仓库。 然而,和马一打开仓库的右半边门,便传来一阵沸沸扬扬的吵闹声。 月光奔向门口,一探究竟。 和马立刻走了出去,大门开始缓缓关闭。 月光打开因为重量而自行关闭的大门,观看外头。 只见仓库外陷入了大骚动。 十几个魔法师大呼小叫。 月光看见和马拨开众人,走向中央。 由于和马是用双手拨开人潮,月光也看见了中央的两人。 是鹫津吉平,和月光不怎么熟识的他的弟弟,恒彦。 月光知道恒彦与他一样属于百格阶级,但他没跟恒彦说过话。 印象中,恒彦总是和鹫津古平形影不离。 而恒彦便躺在人群之中。 「发生了什么事!?」 和马询问的声音大得连月光也听得见。 跌坐在恒彦身旁的吉平回答: 「是陷阱,我太蠢了,不该相信普通人类的情报。怀斯曼夺走了恒彦的魔力!」 月光望着心慌意乱的吉平。 「把他搬进房里。」 和马说道,周围的人抬起恒彦。 吉平似乎也受了伤,他在和马的搀扶之下起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仓库。 「唔,情况挺糟糕的。」 月光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哎,反正还有时间,我得和新的剑培养感情。」 月光回到仓库中。 「不知道武在干么?该不会在修复薄暮吧?」 大门因为重量而缓缓关闭,仓库里又变得一片幽暗。 月光一面走向摆放刀剑的橱架,一面吃吃笑道: 「那个修不好了啦!根本是全身粉碎骨折又被分尸的尸体。」 见了粉碎的剑身,月光在心中大叹可惜,但也仅只如此而已。 他又开始在橱架前物色适合自己的剑。 「啊,这把好像不错……唔……还是这把比较好?」 月光拿起一把长剑,用剑道的架式试挥了几下。 「夏日二代是不是该以魔力传导速度为基准来选择?还有要够轻,握起来顺手……」 这把感觉不太对,月光又试了下一把。 〈引路人〉的骚动对于月光而言毫无意义。 第二章 东京决战a severe battle in toyko tower 东京都,爱宕山—— 藤川月臣独自站在老旧的隧道入口。 他发出了不知第几次的叹息声,凝视着手上的手机。 发光的画面上,显示时间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 没有来电,月臣不知道这象征的意义是好是坏。 十二月的冰冷晚风吹过隧道之中,让站在入口的月臣冷得发抖。 一旁的自动贩卖机灯光闪闪烁烁,似乎快熄灭了;月臣不禁暗想,如果那两个人知道他身在此地,一定不会原谅他吧! 即使如此,他遗是要继续等下去。 月臣是东京魔法学院高等科的一年级生。 打从初等科时相识以来,月臣便与和马、吉平成了莫逆之交。 所以当和马因为父母彼〈巫师气息〉所杀而离开学院时,月臣对于自己该怎么做没有丝毫迟疑。 吉平说要帮助和马时,月臣也觉得理该如此。 甚至该说,即使吉平没有相邀,他也会加入和马的阵营。 月臣认为〈巫师气息〉对和马所做的事撕裂了和马的心灵。 和马原本是个沉默寡言又文静的少年。 在选拔班之中,他是少数没有菁英意识的人,反而讨厌那些认为魔法就是一切的人。 就月臣所知,虽然和马使用的是消灭魔法,但是在父母遇害之前,他从未消灭过生物。 那个事件让和马变得冷酷。 制造了〈引路人〉的是〈巫师气息〉。 为了和马,只要自己能力所及,月臣愿意做任何事。 这是真的。 然而,当月臣决定离开学院、投靠〈引路人〉时,他心中有个牵挂。 就是学院的老师千木阳子。 月臣国中时就认识阳子了。 高等科和中等科的校舍比邻而立,所以月臣常看到高等科的教师阳子。 国中时,月臣只和阳子说过一次话。 虽然只是普通的问候,但是月臣一想起对自己微笑的阳子,便心跳加速,满脸通红:察觉自己的感情时,他大为动摇。 升上高等科之后,月臣每次去职员室,都会下意识地寻找她的身影,连和马和吉平都看出了他的心思。 然而,他们毕竟是老师和学生,大人和小孩。 月臣认为阳子不可能把自己当一回事,因此别说告白了,月臣根本不曾试图接近她。 说来讽刺,这种情况产生变化,居然是在和马因为父母被杀而离开学校不久后。 阳子主动来找月臣,间他和马要不要紧。 和马有好一阵子没和任何人联络,连月臣和吉平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所以月臣当然无法回答,而在那之后,阳子便时常找他说话。 月臣知道她是〈巫师气息〉的高级魔法师。 就和马的立场而言,千木阳子是敌人。 这一点月臣当然明白,然而,即使她纯粹只是想鼓励失去朋友的学生,月臣还是感到很开心。 两人见面的时间逐渐变长,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近。 在这样的状况之下,谁能够克制自己? 月臣向阳子表明自己的心迹。 他认为如果不说,他一定会后悔。 当阳子接受他时,他简直乐得快升天了。 然而,月臣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即使是死党和马与吉平也不例外。 月臣决心为了和马而离开学院,但他无法和阳子分开。 所以现在他才独自站在这里。 寒风之中,他用冰冷的手指打开手机。 不知不觉间,上头显示的时间又过了二十几分钟。 月臣吸了吸鼻子,缩起肩膀。 又高又瘦的月臣常被吉平取笑,说他是瘦皮猴。 不知道是他的体质难以将食物化为营养,还是胃袋太小?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就是吃不胖。 月臣突然想起阳子气鼓鼓地说「好奸诈!好羡慕!」的表情,不禁露出笑容。 他从隧道入口望向另一端。 喀!轻敲石头般的声音响了一下。 月臣眯起眼睛,凝视着昏暗的隧道。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矮小身影笔直地走过来。 那人戴着帽兜,看不见脸庞,但是听了脚步声,月臣便微微一笑。 「阳子。」 月臣也迈开脚步。 他的步调由慢转快,不久后变成了小跑步,奔向她的身边。 两人在隧道正中央会面。 「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吧?」 阳子一面拿下帽兜,一面说道。 她的长发倾泻而下,覆盖了肩膀和背部。 月臣伸出手来,把盖住她的脸颊的发丝往后梳。 月臣一面感受着滑顺的触感,一面回答: 「不,不要紧。」 阳子抬起头,仰望月臣。 她一脸悲伤地微笑。 「我好担心你。」 阳子这么说,也是理所当然的;月臣点了点头。 「我知道。可是,我也很担心你。」 「嗯……」 他们都处于随时可能和魔法师交战的情势之中。 看到阳子平安无事,让月臣忘了寒风吹袭之苦。 月臣牵起阳子的手。 他有事想问阳子。 然而,月臣发现她的手是温热的,自己的手却很冰冷。 他连忙放开手,这回换阳子握住他的手。 「真的很对不起,月臣,让你等这么久……」 阳子把月臣的手牵到嘴边,呵出热气,替他取暖。 「没、没关系……这没什么,不要紧。」 暖洋洋的气息吹到了月臣的手上,让他有种难以书喻的感觉,不禁红了脸。 阳子没理会月臣的反应,继续搓着他的手。 再这样下去,月臣怕自己会忘情地抱住阳子,因此他连忙把手缩回来。 「先、先别说这个了,阳子。时间不多,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上次我跟你说的事,请给我答覆。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阳子抬起头来,表情带着困惑。 「月臣……」 「我不想听到『不』字。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知道。」 阳子垂下头来。 「既然这样——」 月臣正想继续说服,却被阳子打断了。 「即使如此,答案还是『no』。」 「阳子!」 月臣的声音在隧道内回响,化为回音缭绕。 「你要知道,事情比你想像的更复杂。」 月臣并未死心。 「我知道。你必须舍弃一切,只剩下我,难怪你会感到不安。」 阳子逃避月臣的视线,垂下头来说道: 「不是的。不,没错……你说得对,我只剩下你,但是这样也无所谓。我担心的是远走高飞以后的事。」 「只要使用我的魔法,就可以隐匿踪迹,不被他们发现。」 周臣用坚定的眼神看着阳子,彷佛在告诉她不用担心。 阳子点了点头。 「或许吧!可是,没这么简单。你不明白〈巫师气息〉有多么可怕。」 见了阳子这种温言劝解的态度,月臣感到气恼不已。 「别说得好像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一样!我很清楚,你待在什么样的组织里,我背叛了什么人,我都明白。」 阳子终于抬起头来,与月臣四目相交 。 然而,她没有回答。 月臣只想设法说服她,抓住了她的双肩。 「求求你,我想听的只有一句话。」 「月臣……」 「请对我说,愿意和我一起在人类社会生活。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 阳子默默无语地摇了摇头。 「阳子!」 她的名字在隧道中回响。 那是参杂了愤怒与失望的声音。 阳子仰望月臣,断断续续地恳求道: 「等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凝视着阳子的悲伤眼眸,月臣也一样一脸悲伤。 「如果我能不顾一切地将你带走,该有多好?」 月臣喃喃说道。 「不过,你不会这么做的。」 「是啊!我……做不到……因为我最害怕的就是被你讨厌。」 月臣放开了阳子的肩膀,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无助,阳子忍不住抱住了他。 「月臣,你是个坚强的人。你不是说过,即使放弃一切,也要和我在一起吗?我比你软弱,也比你胆小多了。就算你讨厌我,我也没话说。」 月臣用手臂环住阳子的背部。 「我绝不会讨厌你的。」 两人紧紧相拥。 「好,我再等一阵子。我们还可以在这里见面吗?」 「嗯。」 阳子点了点头。 隧道彼端吹来了一阵风,让月臣感到一股凉意。 虽然紧紧拥抱着她,却和独自伫立一样寒冷。 ☆☆☆ 深夜一点,月臣通过数面镜子,回到了〈引路人〉的根据地。 在他脑子里的,当然就是刚才道别的阳子。 月臣想和阳子一起逃到和〈引路人〉、〈巫师气息〉无关的地方。 阳子是东京魔法学院的回避魔法任课教师,同时也是〈巫师气息〉的军官。 她无法违抗上级的命令,随时可能被派去与〈引路人〉交战。 而月臣自己的状况也差不多。 ——如果不逃离这里,总有一天我或她会没命。 一想到阳子或许会死,月臣又觉得刚才还是该不顾一切地带她走。 「喂,月臣!」 背后有道声音呼唤,月臣的身子猛然一雳。 他停止沉思,回过头来。 「吉平……」 不知不觉间,月臣已经穿越住宅区,通过宅邸的大门,走上了通往玄关的楼梯。 在宽敞的正面玄关前,月臣停下脚步,看着鹫津吉平。 吉平对他贼贼地笑了。 「瞧你一脸郁卒,怎么了?」 月臣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衣服。 吉平的夹克和长裤上都有飞溅的黑色污渍。 他的上衣和裤子都是黑色的,不易辨认,但是有一股铁锈味,因此月臣立刻就明白那是血迹。 「没、没什么……别说这个了,你的衣服……」 月臣困惑地指着吉平,吉平一脸好笑地嘲笑道: 「哦,我知道,我这就去洗澡。」 吉平拉着自己的衣襟,皱起眉头;见状,月臣觉得很不舒服。 那是一个人的血?或是好几个人的血?可以确定的是,他伤害了某人。 「喂!」 吉平突然从正面窥探月臣的脸,月臣不禁瞪大眼睛。 「什、什么事?」 「我在问你要不要一起去。你发什么呆啊?」 原来月臣发愣的时候,吉平曾对他说话。 见吉平诧异地凝视自己,月臣连忙回答: 「不,不用了,我还不想洗……」 「这样啊!那待会儿见啦!」 吉平先一步打开门,走进宅邸里。 月臣用视线追逐着他,待门自然关上之后,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总之,那些血迹不是阳子的。 他如此暗想,朝着门把伸出了手。 抓住门把的瞬间,湿黏的触感让月臣连忙放手。 门把上留有血迹。 「……吉平…………」 月臣觉得毛骨悚然,带着难以忍受的表情,用沾了血的手打开门。 宅邸里和外头一样寒冷。 看见走廊的地毯之后,月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吉平走过之处都留下了清晰的血脚印。 月臣走向底端的房间。 ——……疯了,那小子疯了。 他一面大步行走,一面在心中反覆说道。 宅邸在使用黑暗魔法的魔法师改造之下,变得极为宽敞,因此月臣抵达目的房间时,有些气喘吁吁。 门微微开着。 月臣一面窥探房内,一面用指背敲门。 「和马,现在方便说话吗?」 虽然没有回应,月臣还是边问边走进房里。 和马的声音从房间底端传来。 「嗯,就这么办。办完了以后联络我——嗯,交给你了——」 他就站在房间底端的木制大办公桌前。 和马回过头来,手机依旧放在耳边;他一看见月臣,便露出笑容。 挂断电话之后,他将手机随手扔到桌上,并走向停在沙发旁的月臣。 「你好像很忙啊!」 月臣说道。 「如你所见。」 和马耸了耸肩,露出苦笑。 他走到墙边的咖啡机前,一面询问:「所以呢?有什么事?」一面拿起咖啡壶。 他举起咖啡壶,问道:「你要吗?」 月臣微微地摇了摇头。 月臣看着他倒咖啡,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刚才我遇见吉平。」 和马的笑声传来。 「他回来啦?真是的,我明明叫他一回来就来找我,他却……」 和马边说边啜饮刚倒好的咖啡。 月臣对于和马的轻快口吻感到些微的焦躁,继续说迈: 「他好像又杀了不少人。」 「…………」 和马终于回过头来。 他回望着月臣,杯子依然抵着嘴唇。 为了与和马面对面谈话,月臣绕到沙发后方,在椅背上坐了下来。 「和马,你也发现吉平不对劲了吧?你最好把他调离作战小组。」 月臣说道,和马拿着杯子,歪了歪头。 「他好不容易才提起干劲耶!」 「干劲?他连无关的魔法师都绑来拷问杀害!」 月臣的声音之中带着无法掩藏的怒意,但和马只是缩了缩头。 「你怎么知道有没有关系?」 和马满不在乎地回答。 月臣反驳: 「可是……以前只杀重要人物,这一点你也知道吧!?」 月臣平时下垂的温和眼角整个往上吊。 和马将杯子放到嘴边,咕噜咕噜地喝下咖啡。 月臣气急败坏地继续说道: 「不光是〈巫师气息〉,吉平只要觉得哪个魔法师有点可疑,就把他们全部绑来,严刑拷打……他那种行为根本是杀人魔!」 和马不发一语,让月臣感到不安。 ——莫非和马觉得吉平很正常? ——还是和马下的命令? 如果是,那么自己正在做的事十分愚蠢。 月臣稍微冷静下来,放下耸起的 肩膀。 月臣看着和马。 和马一脸严肃,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月臣从椅背上起身,把视线从和马身上移开,说道: 「恒彦遇上了那种事,所以吉平变得自暴自弃。可是,如果不阻止他……」 他提起吉平的弟弟恒彦。 月臣想起那个少年的脸庞,胸口一阵疼痛。 恒彦和吉平一起与〈巫师气息〉的评议会成员怀斯曼战斗,中了他的魔法,失去了魔力。 这是前一阵子刚发生的事。 对于魔法师而言,失去魔法,人生就毁了。 恒彦被吉平送到这袒来接受精神治疗,但是在第三天晚上,他自杀了。 发现的是吉平。 吉平发现了在房里上吊自杀的恒彦,将他放下来后,没和任何人交谈,也没参加和马举办的葬礼,就这么消失无踪。 没人知道吉平去了哪里;一周后,他飘然归来时,已经恢复原状了。 不过,只是表面上…… 自那之后,看在月臣眼里,吉平就像是个来路不明的可怕怪物。 和马不可能没发现吉平的变化。 叩!陶器撞击的声音响起,月臣抬起头来。 仔细一看,和马将杯子放在桌上,盘起手臂,兴味盎然地看着月臣。 「月臣,我才想问你,你到底怎么了?」 和马诧异地问道。 「咦?」 月臣眨了眨眼,和马微微一笑。 「你很少这么大声说话。发生了什么事?说吧!」 「我、我没有……」 月臣结结巴巴,忍不住低下了头。 和马的直觉很灵敏。 他不想被和马知道他是因为阳子的事而心烦,见了吉平以后,又更加烦躁,才来这里向和马发泄。 「我、我只是来跟你说……吉平的样子怪怪的,最好让他休息一阵子。」 月臣说道,和马用鼻子哼了一声。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也可解释成是察觉了什么。 然而,和马随即点了点头。 「是吗?我明白了。我会跟他谈谈,行吗?」 和马微微一笑,如此说道;月臣撇开视线,回答: 「嗯……拜托你了……」 继续待在这儿,或许又会被追问,因此月臣选择及早闪人,走向门口。 正当他要离去之时,和马对他说道: 「月臣。」 月臣回过头来,只见和马脸上的不是平时那种略微达观的微笑,而是担心的笑容。 「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你不用担心。」 月臣闭着嘴巴,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房间。 和马能够抑制吉平。 月臣如此认为。 ☆☆☆ 一九九九年,一月。 武在〈凤凰财团〉的宅邸里过了年。 来到过去走后,事态急遽恶化。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 〈巫师气息〉对〈引路人〉提出战前谈判。 而〈引路人〉拒绝了。 〈巫师气息〉在国际魔法士协会的会议上,当着c7代表的面,提出了要求众联盟合力歼灭并解散〈引路人〉的请愿书。 在这份文件签署之后,又以c7的总体意志为名,要求〈引路人〉与〈巫师气息〉议和。 然而,〈引路人〉又拒绝了。 十二月。 〈巫师气息〉再度召开c7会议,提议透过小规模战斗,在最短期间内一决胜负。 内容是以结界屏障包围东京的某个区块,由〈引路人〉及〈巫师气息〉双方推派魔法师出战,输家必须接受赢家的要求。 〈引路人〉同意了这个提议。 日期订在一月十日,整个魔法社会都屏息以待。 后来,人们将这场会议的召开日期称为第一次魔法大战开战日。 在魔法社会踏入漫长的严冬之际,武总算习惯了卜瑞卜家的生活,而会长亚岗·卜瑞卜也开始分派工作给武。 亚岗告诉武,如果无处可去,可以住下来,但是必须帮忙打杂,换取食宿费用。 因此,武便听从管理宽敞宅邸及庭园的三个雇工吩咐,度过忙碌工作的每一天。 负责辅佐亚岗、身兼秘书与管家二职的中年男子克兰克吩咐他整理书斋和送文件;为了使宅邸常保整洁而致力于打扫的凯蒂吩咐他打扫宅邸和拖地;负责管理宽敞庭园的老园丁丹则是吩咐他搬肥料和帮忙开辟新菜园。 凯蒂虽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但是嘴上不饶人,每次式说有别的工作在身无法帮忙,她便举起扫帚追着武要打他的屁股,是个十分可怕的人。 不过,她也是宅邸里最勤快的人,不但为卜瑞卜家烹煮三餐,偶尔还陪苏菲亚打电玩,是个活泼开朗的女性。她常要求武帮忙准备晚餐,而和她一起工作,武也渐渐产生了乐趣。 武在宅邸里工作时,苏菲亚依然是整天泡在工房里。 有些日子,武只有在吃饭时间才能见上她一面:而有些日子,武一早醒来便会发现她理所当然地躺在身边,睡得又香又甜。 当然,这种时候,武会立刻把她踢出被窝、赶出房间:可是要不了几天,同样的状况又会重演。 除了帮忙做家事以外,为了获得魔法社会的知识,武常主动前往图书室,遇上不懂之处,便去请教卜瑞卜家的人或凯蒂。 一月十日。 武一直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昨晚他从就寝前就开始坐立不安,几乎睡不着。 事到如今,思考自己能做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 虽然明白这一点,但是一想到明天,武就痛苦不堪,胸口发疼。 他想起从前和鹫津吉平在幻术魔法的世界中看的电影。 站在被照得通红的东京铁塔钢架上的四条桃花等〈巫师气息〉魔法师,和飘浮在上空的〈引路人〉魔法师。 那是两个阵营之间的对决。 武亲眼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武至今仍然怀疑鹫津让他看的影像是不是捏造的,但是明天双方阵营即将交战是不争的事实。 武在昴魔法学院的魔法社会历史课,也曾学过这个发生于过去的重大事件。 早上,他闷闷不乐地下了床,慢吞吞地换好衣服,却提不起劲去吃早餐。 他觉得自己不该悠悠哉哉地吃早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也考虑过再次劝阻龙泉寺和马;先前他就已经考虑过很多次,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没有足以说服和马的材料。 和马应该很重视朋友,也知道这场战斗将会造成许多伤亡。 ——如果把月臣会死的事告诉他…… 然而,武叹了口沉重的气。 ——如果我说出来,或许月臣能够保住性命。 ——但是我和月光也不会出生了。 武不知道母亲阳子在过去的世界中与藤川月臣是否真的是情侣,如果是,而他活下来,那么自己的未来铁定会改变。 因为阳子就不会和武的父亲结婚了。 ——我希望他死吗……? 发现自己多么自私与残酷,武露出了自虐的笑容。 ——因为他没死对我不利,所以我才不去找和马。 ——明知和马或许会鸿了月臣而放弃今天的战斗…… 武用拳头轻敲自己的额头。 ——别想了。 ——就算我想破脑袋,也无法改变什 么。 ——〈巫师气息〉和〈引路人〉交战,将会造成数百人的死伤。 ——即使我想阻止,也无能为力。 此时,房门的门把突然响了。 武移动视线,看着房门。 房门安静且缓慢地开启了。 熟悉的红发和黄褐色眼睛从门缝窥探着他。 「苏菲亚……」 武喃喃说道,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又慌忙关上房门。 活像没料到会被发现似的。 然而,苏菲亚随即又采取了与刚才的鬼鬼祟祟截然不同的态度,猛然打开房门。 「早!怎么,你已经醒啦?」 苏菲亚略带失望地说道。 看来她又打算钻进别人的被窝了。 武露出苦笑。 「早,苏菲亚。不过,进别人的房间之前至少先敲个门吧!」 苏菲亚竖起食指晃了一晃,回答: 「no,no!欸,武,这里是我家耶!我要去哪里都行,除了厕所以外不必敲门,当然浴室也是。我可是个淑女,不会在你入浴的时候硬闯进去,顶多偷偷跑进脱衣所放玩具小鸭和替换用的浴巾而已。」 「你刚刚说你会偷偷跑进来?」 「咦?」 苏菲亚装模作样地瞪大双眼。 随即,她又露出了满面笑容,拍了拍武的肩膀。 「哎呦!」 「咦?」 「以我们的交情,这种事有什么好动摇的?我·们·两·个连对方的内裤花色都知道,不是吗?我的胸罩尺寸你还不是记得一清二楚?」 「…………」 武一本正经地装作没听见,把苏菲亚留在原地,独自走向走廊。 「啊——等等,武!丢下老婆自己走,太过分了啦!」 「谁是老婆啊!」 武回头反驳追上来的苏菲亚。 「苏菲亚,你不是我的老婆,我也不是你的老公。」 「那你是老婆罗?」 苏菲亚歪了歪头。 「并不是!」 武全力否定,她不悦地嘟起嘴巴。 「你明明看过我的内裤。」 的确……看是看过,武不禁沉默下来。 「对吧?你看过了吧?我的圆点内裤、我最喜欢的蕾丝内裤和纯白色内裤你都摸过了!」 苏菲亚张开双手手指动啊动的,如此大叫。 「那、那是因为……」 武被她的气势所慑,变得结结巴巴。 「凯、凯蒂姊每次都叫我折衣服,我并不是有意的……」 「你还在嘀咕什么!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耶,武!」 虽然武觉得不是这个问题,但他毕竟怀有少许罪恶感,无法反驳。 「拿着纯洁少女的内裤还说不是有意的,这种藉口太糟糕了!」 不知何故,这句话满有说服力的。 「听好了,武。既然我们已经在洗彼此的内衣裤,我也差不多该收钻戒了,对吧?」 「…………啊?」 「再说,除了我很忙的时候以外,我们都睡在一起。」 「…………那是……你自己……」 「我想我应该可以成为一个好老公。」 「老公?」 「你做家事,我努力工作,夫妻节那天把小孩放着,去豪华一点的餐厅——」 「苏菲亚……苏菲亚!」 见苏菲亚的妄想似乎无穷无尽,武在苏菲亚的脸庞前挥了挥手。 「啊,糟了!」 苏菲亚猛省过来,看着武。 「先别说这些了。武,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 说着,苏菲亚紧紧抓住武的双手。 「早上的工作结束,吃完午餐以后,到我房间来。」 苏菲亚望着武的眼睛说道,武点了点头。 「哦、哦……」 然而,一想起今天即将发生的事,坐立不安的感情又苏醒了。 「呃、呃,苏菲亚……」 武抬起头来,想告诉她今天不方便去她的房间找她,但是她已经跑到走廊了。 ☆☆☆ 中午,武提早吃完午餐,待在厨房里。 因为凯芾一如平时,吩咐他洗碗盘。 刚才坐在饭厅里的海尔和苏菲亚已经先行离开了。 穿着围裙的凯蒂在厨房和饭厅之间来回走动,像只小老鼠一样忙碌;武洗完碗盘后,她便说道: 「武,你可以走了。」 凯蒂用挂在围裙前袋里的布条擦拭潮湿的手。 武脱下借来的大号围裙。 「好,那我先失陪了。」 武把围裙挂在墙上的定位,离开厨房。 当武从饭厅走向走廊时,凯蒂对他说道: 「对了,苏菲亚要你去她的房间,她有跟你说吧?」 武回过头来,看着凯蒂笑咪咪的脸庞。 「嗯,有……」 「那你快去吧!」 见凯蒂笑得这么开心,武感到诧异,反问: 「我想应该不是急事吧……?」 她露骨地叹了口气。 「女孩子邀你去她的房间耶!不管是不是急事,都该立刻去啊!好了,快去快去!」 凯蒂专程从厨房走出来,抓住武的肩膀。 这么一来,她比武矮了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距变得更为显着,带着波浪卷的明亮金发就在武的正下方。 她把武转过去,并轻轻地拍了武的屁股一下,推向走廊。 虽然这种对待小孩般的举止让武难以接受,但武还是乖乖地迈开脚步。 武听秘书克兰克提过,知道凯蒂才二十一岁。 和武年纪相仿。 被赶到走廊之后,武决定先回自己的房间。 ——苏菲亚的房间待会儿再去就行了吧…… 因为他现在实在没心情陪苏菲亚谈天说笑。 不到一小时后,〈巫师气息〉和〈引路人〉就会在东京开战。 卜瑞卜宅邸位于法国里昂,和东京的时差为八小时。 东京已经入夜了。 在魔法社会里,没有魔法师不知道今天的东京之战。 此外,午餐时,会长亚岗并不在场。 虽然c7并未参与今天的战役,但是〈巫师气息〉以外的联盟领袖全被召集到国际魔法士协会的会馆了。 ——大家都认为目前的动荡局势是否改变,就取决于这一战。 武一面走在昏暗的走廊上,一面眺望窗外。 在眼下拓展的森林被雪染得微微泛白。 ——〈巫师气息〉和〈引路人〉直接对决,一分胜负。 ——今晚的一战就是建立在这个约定之上,而〈引路人〉将会获得胜利,c7不得不采取对策。 ——亚岗听我说过这件事,已经知情了。 武认为他应该已经拟定对策,并付诸行动了。 走进自己的房间之后,武反手关上门,走向少数家具之一——书桌。 借来的长剑就立在书桌边。 这是亚岗借给没有化身的武使用的。 虽然是把未经魔锻造的普通长剑,但是对现在的武而言已经足够了。 薄暮是把特别的剑。 那么美好且命中注定的剑,以后应该再也找不到了吧! 武刚变成魔法师时,曾希望自己和胡桃、伊田或六那样,是以重要物品或独一无二的物品为化身。 然而,现在他已经 不这么想了。 永远不但是化身,更是个陪伴武的朋友。 每当武作恶梦惊醒,永远总是会抱住他。 她不是道具,她和周围的人一样,是有生命的。 而武失去她了。 薄暮不会回来了。 武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 ——十二点十四分啊? ——现在……或许还来得及阻止和马。 ——只要告诉和马月臣会死……和马一定不会和妈战斗的。 武考虑了许久,依然拿不定主意。 再说,即使选择阻止和马,仍有好几个问题得解决。 一般而言,魔法师无法使用镜子前往没去过的地方。 只有门房的徽章才办得到。 徽章能够带领魔法师前往未曾去过的地方。 不过,只要去过一次,下次不用门房的徽章也能前往。 重点在于第一次的移动。 武曾去过〈引路人〉的根据地。 然而,要前往〈引路人〉根据地或〈巫师气息〉总部,毖须穿过好几面镜子,而这些镜子通常都被施了妨碍魔法师通行记忆的魔法。 要抵达这类地点,一定要有徽章。 武不认为用平时的方法穿越镜子,能够再次抵达〈引路人〉的根据地。 ——可是,这次要去的不是〈引路人〉的根据地。 武再度反刍已经思考过好几次的问题。 ——我该去的是今天的战场,东京。 要去东京,只有一个一翻两瞪眼的方法。 ——先前我被关在东京魔法学院,后来才移来这里。 ——所以我应该可以使用镜子回到学院。 以前,武就读于昴魔法学院。 当时往返学院并不需要徽章。 所有师生都一样,只要用魔法开启镜子,就能前往镜子走廊。 ——如果这个时代的学校也是同样的机制,我就可以去东京。 ——应该可以…… 武知道这里是〈凤凰财团〉总部。 如果〈引路人〉和〈巫师气息〉总部对于使用魔法的镜子通行施加了制约,那么〈凤凰财团〉总部或许也一样。 ——就算离开这里不受限制,也还有其他问题。 这里是法国。 换句话说,离东京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从东京魔法学院被带来此地时,他通过了好几面镜子。 因为使用镜子移动有距离上的限制。 ——只用这里的镜子移动一次,八成到不了东京。 ——靠镜子移动时如果出错,可不是受点小伤就能了事的。我不能冒这么大的危险。 待在镜子里的时间不到一秒。 就和穿过门所需的时间差不多。 然而,武曾在课堂上学过,知道镜中的空间非常不安定。 也知道通过镜子时如果通道突然封闭,身体会被切断。 ——如果没有其他前往东京的方法,我就无计可施了。 武叹了口沉重的气。 ——拜托苏菲亚,也是个办法…… 但是武不认为她会答应。 苏菲亚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拜托凯蒂姊、克兰克先生或丹先生,应该也行不通吧! 这三个宅邸管理人对于亚岗忠心耿耿,不会让武离开宅邸的。 武依然理不出头绪,拿着剑来到走廊。 宅邸中一如平时,静谧无声。 ——大家都很忙固然是一个原因,不过这次我该庆幸这里的人本来就不多。 武来到宅邸一楼的玄关大厅,站在墙上的穿衣镜前。 镶在铜框里的大镜子反射天花板的水晶灯光线,闪耀着橘色光芒。 就在武拿着剑站到镜子前时,楼梯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果然跑到这里来了。」 武回过头,看着表情阴沉的少女。 「苏菲亚……」 苏菲亚对大吃一惊的武说道: 「武,今天你得乖乖待在这里。虽然这里也不是很安全,但是至少比外面好。再说,反正你走不出这栋房子的。包含我在内,爷爷已经事先交代大家不能让你出去了。」 「什么!?」 「用不着我的『分析回避(魔法分析)』,也知道你一定会设法去东京。」 武向她恳求: 「苏菲亚,我非去不可……」 「不行!绝对不行!」 苏菲亚猛烈摇头。 她快步走来,挡在武和镜子之间。 「哪里都不准去!」 苏菲亚摊开双手,站在武的面前瞪着他。 「苏菲亚!?」 「等一下会有很多人死掉,我不能让你去那种地方!」 听了她的话语,武心下一惊。 「我知道……你想去东京的理由、打算做什么,我都知道。」 苏菲亚伸长了双臂说道。 「我不是要去战斗。」 武断然说道,苏菲亚摇了摇头。 「嗯,你想说服龙泉寺和马,还有去救你弟弟,对吧?所以不准去。」 武吃了一惊。 苏菲亚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苏菲亚咬紧嘴唇,凝视着武,说道: 「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那个人之前失去了化身,如果他是〈引路人〉,现在应该已经有新化身了;他会上战场,杀掉许多〈巫师气息〉的人,所以……所以……你担心他会被杀,你担心不熟悉的化身会害死他。」 「…………」 武无言以对,茫然呆立.苏菲亚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去的。」 「苏菲亚……」 武走向苏菲亚,将手放在她举起的双臂,轻轻地把她的手压下。 苏菲亚没有反抗。 然而,当她看见紫色魔力粒子逐渐在武的眼眸中凝聚,她又抢在魔法阵浮现之前扑向武。 「想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闪开我也没用!」 苏菲亚抱住武的胸膛,武推开她的肩膀,试图将她甩开。 「放、放手,苏菲亚!」 「你要我实行b计划吗!?」 苏菲亚抱着武的胸膛,拾起头来说道。 「b、b计划?」 「从现在开始,到战斗结束之前,我都会紧紧黏着你,绝不放开!」 苏菲亚用尽全力抱住武。 武试图扒开她。 比力气,苏菲亚敌不过武。 但是当她快被武扒开之际,她居然做出了一件不可置信的事。 她咬住了武的衣服。 「不管花生什某素,偶都不晃开!」 她似乎是在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放开」;武惊讶地放开了手。 「你几能用魔蛤把偶打灰!」 她似乎是在说「你只能用魔法把我打飞」。 武不能伤害她,只得举起双手,摆出投降姿势。 「好吧……好吧……」 他对一面咬住衣服、一面抬眼看着自己的苏菲亚说道,但苏菲亚仍在怀疑。 「我不去了!」 武做出宣言。 苏菲亚的眼神仍有狐疑之色。 「我真的不去了!」 武再度宣言,她才放开衣服。 「绝对不去?」 「绝对不去。」 武点头肯 定苏菲亚的问题。 苏菲亚多疑地凝视着武,过了片刻之后,吐了口大大的气。 她放开武,微微一笑。 「好,那我要送乖乖听话的武一个礼物。」 苏菲亚抓住武的衣袖,拉他前进。 「跟我来。」 「喂、喂……」 苏菲亚控着武前往的,是她的房间。 「这里是你的房间吧?」 武诧异地询问。 「对啊!来这边、来这边,快点坐下!」 苏菲亚一拉着武走进房间,便把他推到两人座的粉红色沙发上。 被迫坐下的武叹了口不满的气。 苏菲亚站在武的正前方,笑容满面地说道: 「好,从口袋中取出的,乃是吾一族之秘术——魔锻造制成的魔具。罩子放亮看仔细!当当当当当当!」 苏菲亚将手放进作业服的口袋中,用似曾相识的动作拿出了一个黑色物体。 「你又做了什么东西吗?」 武看着苏菲亚的手上,如此问道;她把手上的东西递上前来。 「没~错!魔法收讯器~~~~」 最后那句话怪腔怪调,武忍不住反问: 「咦?你说什么?」 「收讯器啦,收讯器!真是的,你不够惊讶啦!」 苏菲亚嘟起嘴巴。 看来她是在模仿某只猫型机器人的声音,可是不但完全不像,而且还口齿不清。 武看着苏菲亚递上前来的物品。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很惊讶啊!惊讶的事可多了。」 他勉强回答。 苏菲亚手上的是电视游乐器的摇杆。 「唉呦!不是这样啦!」 苏菲亚懊恼地反驳。 面对反应平淡的武,她吐了口死心的气。 「算了,那说明我就省略了。」 苏菲亚气鼓鼓地说道。武眨了眨眼。 「不,说明怎么能省?我根本不知道你干么带我来这里,我可以回去了吗?」 「不行!!」 武站了起来,苏菲亚抓住他的双肩,让他坐下。 「你不可以离开这里!」 「我只是回房间而已,反正去不了东京。」 「嗯、嗯,我知道,我很高兴你总算明白了。我本来还在想,如果你硬要通过镜子,就算得拿铁锤敲你的头,我也得阻止你;可是,你可以靠『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察觉啊!所以我又想,只能把家里的镜子全部打破——」 苏菲亚不但说个没完,而且越说越恐怖,武连忙打断她: 「呃、呃,苏菲亚……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苏菲亚猛省过来,笑着说道: 「所以啊,我帮你把东京搬来这里,这样你就不用去了!」 「咦?」 依然站在武面前的苏菲亚转过身去,打开摆在对面的小型电视。 黑白波形沙沙地闪动了一阵子,不久后渐渐成形,并在几秒后转为清晰的景色。 「…………这里是……」 武大吃一惊,屁股离开了沙发。 「嗯,是东京!」 苏菲亚用力点头,并开始操作摇杆上的十字键。 画面中,闪耀着红色光芒的东京铁塔矗立在夜晚街道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中。 「苏菲亚,这是现在的影像吗?」 「嗯,同步转播。」 武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会在电视上……」 画面拉近东京铁塔,可看见钢架上有好几道黑影。 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武走上前去,抓住电视的两端。 「那还用问?当然是因为我偷拍啊!」 苏菲亚呵呵笑道。 「偷拍!?」 「啊,说错了,是侦察。哎,是什么都不重要,反正大家都知道〈巫师气息〉今天要和〈引路人〉直接对决。看好喔!」 苏菲亚操作摇杆的十字键,画面便像摇头一般左右移动。 她驾轻就熟地映照周围,并指着画面说道: 「你看,有很多东西飞来飞去吧?」 「这是……」 武睁大了眼睛。 东京铁塔周围有许多物体飘浮,有的很小,有的可以清楚辨认出形状。 金属制的圆球、显然是摄影机的物体,以及明明是夜间却四处飞舞的鸟类和昆虫。 每种物体都闪耀着魔力粒子的光芒。 苏菲亚喃喃说道: 「是侦察机,虽然型态各自不同,可是大家做的事都一样。我猜里头也有爷爷放出的〈凤凰财团〉侦察机,你要找找看吗?爷爷总是用蝴蝶,应该不难找。啊,可是,要是他想变换心情,改用鸟——」 「苏菲亚!」 武突然大叫,吓得苏菲亚闭上了嘴。 「你说大家都知道〈巫师气息〉和〈引路人〉今天会在这里战斗?」 苏菲亚点了点头。 「对、对啊!其他联盟不能出手,是〈巫师气息〉下的令。我想,这应该是〈巫师气息〉和〈引路人〉之间订下的规矩吧?我不清楚,这种事是爷爷的工作。」 武在苏菲亚说话的时候环顾房内。 他看了墙上的时钟一眼,时间接近下午一点。 画面中,双方阵营已经开始对峙了。 穿着黑色长袍的〈巫师气息〉集团,和飘浮在不远上空的〈引路人〉魔法师。 武发现龙泉寺和马就站在〈引路人〉阵前。 武清楚地亿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苏菲亚操作摇杆,转动映照的方位。 武定睛凝视〈引路人〉阵营的魔法师。 多不胜数的魔法师拿着各种武器,飘浮在夜晚的黑暗之中。 ——月光选择的化身应该是剑。 武往前倾,凝视画面,寻找持剑的魔法师。 苏菲亚忙不迭地转动影像,一下子往右,一下子往左。 武询问身旁的苏菲亚: 「你能用这个摄影机找月光吗?」 「不确定耶!人这么多。不过,嗯,我试试。」 苏菲亚频频操作摇杆,特写〈引路人〉的魔法师。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专注于操作而用力过度,摇杆不小心掉了。 影像往右边急遽倾斜。 镜头特写出现一个站在东京铁塔上层钢架上的娇小少女。 「啊,是桃桃!」 听了苏菲亚的声音,武也瞪大了眼。 「四条……」 「桃桃不会有事吧……」 苏菲亚捡起摇杆,一脸担心地喃喃说道。 武凝视着画面中的桃花。 虽然看起来和未来的四条学院长年龄相差无几,但这个时代的桃花真的是小孩。 一想到身穿军服的她待会儿也得投身于战斗之中,武便觉得于心不忍。 苏菲亚迟迟不把镜头从桃花身上移开。 然而,武从旁瞥了她一眼之后,她便缓缓地操作十字键。 「听不见声音耶!」 武喃喃说道。 影像并没有声音。 「我觉得听不见比较好。」 苏菲亚回答。 思及即将发生的事,武也认为没有声音比较好。 数分钟后,武看见站在〈引路人〉众魔法师之前的龙泉寺和马,把手上的指挥棒变成了剑。 和马举起剑来,发出突击 信号,只见一个又一个的魔法师犹如蠢动的黑色浪潮一般,一起冲向东京铁塔。 魔法阵随处出现,四射的鲜艳魔力粒子淹没了画面。 东京铁塔周围的天空早已被魔力打造的结界屏障包覆,而这种结界厚得连在夜里都看得一清二楚。 地上的人类看不见结界内部。 武屏气凝神,探出身子,目不转睛地观看战况。 〈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也从东京铁塔飞往上空,涌向〈引路人〉。 突然,画面前方映出了某个飞来的魔法师的灰色靴子。 只见那双脚的下方出现了魔法阵,随即又蹬地而起,从画面中消失了。 然而,更前方有个身穿〈巫师气息〉白色军服的年轻魔法师。 看来像个高中女生。 从画面附近起跳的靴子魔法师朝着她斜肩砍去,她露出惊愕的表情。 并往地面坠落。 「…………好狠……」 身旁的苏菲亚忍不住用手捣着嘴巴说道。 画面两端又有其他魔法师开打了。 穿着〈巫师气息〉藏青色军服的魔法师用手射出了某种物体。 武眯起眼睛,发现那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 他用手上的钓竿甩出钓线,将画面外的男人拉了过来。 钓钩似乎勾住了衣服的帽兜,只见男人试图脾开,但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开始念咒,悬在钓钩下的鱼形拟饵随即巨大化。 「那是……什么东西啊……」 苏菲亚眨了眨眼。 武还来不及回答,变为三公尺大的鱼就把拉来的男人一口吃掉了。 「不会吧……!?」 拟饵又立刻变回原来的大小。 「里、里面的人怎么了?」 苏菲亚询问,武无从回答,只能摇头。 男人的脚边浮现了黑暗魔法的魔法阵。 ——黑暗魔法应该是专攻空间控制的…… ——他把那个魔法师送到别处去了? 武和苏菲亚一头雾水,愣在原地,而画面突然剧烈晃动,映照的方位变了。 不知什么东西溅到了镜头上,整个画面都被液体覆盖了。 看见淌下的液体,武和苏菲亚都倒抽了一口气。 「这、这个……是血吧?」 「嗯……」 侦察机不知撞上了什么,画面映照的是正下方的车流。 白色和红色车灯来来往往。 地上一片平静,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由于设下了结界,这个地方的空间化为两层。 苏菲亚操作摇杆,将镜头往上拉;只见有个物体一面燃烧,一面坠落。 「呀!!」 苏菲亚捣住脸庞。 摇杆掉落,摄影机的影像摇来晃去。 武捡起摇杆,搭着身旁苏菲亚的肩膀。 「没事吧?苏菲亚。」 「……嗯、嗯……」 然而,当武操作摇杆之后,却发现有三名男女围着身穿〈巫师气息〉白色军服的青年,用基本魔法猛烈攻击他。 「啊……啊啊……」 苏菲亚发出颤抖的声音。 「苏菲亚,你可以先出去。」 武说道,苏菲亚猛摇头。 「没关系,我要待在这里,和你在一起。」 说着,苏菲亚伸出手来,紧紧抓住武的腰问。 她的手指在发抖。 「可是……」 说不定等一下会看到更残酷的光景。 苏菲亚泪眼汪汪地对武说道: 「不要紧,我不怕,你去找你弟弟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绝不会离开你。」 苏菲亚用颤抖的手紧紧抓着武的腰间,并用坚走的眼神望着他。 武很想用双臂紧紧抱住她。 但是武没有这么做。 只是微微一笑,回答: 「嗯,谢谢。」 这不过是长达二十分钟的战役的最初一分钟。 ☆☆☆ 这时候,桃花仍站在东京铁塔上层的钢架上。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同伴战斗。 如草芥一般负伤死去。 在这场战役中担任总指挥的,是被称为第七军的东亚军日本分部中的少数军官之一。 桃花也是军官,但她现在是军队以外的组织——特魔机关的首长,无权指挥这场战役。 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执行特魔机关的任务。 桃花是为了亲眼见证战局的始末才待在这里的。 〈巫师气息〉有个称为统合军的巨大军务部。 过半数的〈巫师气息〉魔法师都隶属于这个防卫局管辖的军队。 换句话说,绝大多数的魔法师都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 然而,投入这场战役的只有日本分部的军队。 桃花拿着巨大化的圆规型短枪,恨恨地弹了下舌头。 无论高层在想什么,桃花不得不说,他们实在太小看对手了。 粗略估算,敌军〈引路人〉大约有四、五百人。 但是〈巫师气息〉只有两百五十人。 人数上居于压倒性的下风。 〈巫师气息〉派出了日本分部的所有军官和候补军官参战,但是就桃花所见,敌手并不逊于他们。 桃花曾听过〈引路人〉有个称为格的体系。 所谓的格,就是以首领龙泉寺和马为首,旗下各分为一、五、十、百,而五格的名单已经完全曝光了。 鹫津吉平、查克·维瑟尔、安藤象山、马修利·史雷斯、雷尼·艾尔巴裘斯。 这五个魔法师彼称为五格,他们底下的十个魔法师则被称为十格,更底下还有百格:而桃花在结界中看见了几个格外醒目的魔力团。 数量不只五个,而是近十个。 其中一个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桃花。 闪耀着鲜红色光芒的魔力粒子在北方的某一点满溢而出。 ——那是鹫津学长。 她绝不会忘记鹫津吉平的魔力颜色。 拥有强魔力的吉平并不怕消耗大量魔力。 他能够放胆使用强力的魔法,击溃对手。 而且可以一再使用。 不过,如果对手是像怀斯曼这种能够吸收魔力的魔法师,便很棘手。 桃花知道吉平的弟弟死了。 特魔机关掌握了魔法社会的各种情报。 现在的桃花消息灵通。 ——鹫津学长的恨意想必更加强烈了。 ——他一定更想杀我了吧! 桃花摇了摇头,甩掉思绪。 现在不是被这种个人情感迷惑的时候。 身旁的年轻男部下对她说道: 「四条机关长,配置在地上的人有消息了。」 桃花用视线催促他继续说下去,身穿西装的男人说道: 「我方死亡人数现阶段约为五十人,〈引路人〉是一百二十人。」 说着,男人露出开心的笑容,桃花只觉得不快。 ——换句话说,开战还不到五分钟,就已经死了一百七十人。 突然,战斗的余波魔力子弹飞向两人身边,贯穿了钢架。 「机、机关长……这里很危险,下面比较安全,我们也下去吧!」 听了部下的话语,桃花愤然反驳。 她穿着〈巫师气息〉的藏青色军服。 虽然被外派到特魔机关,但她仍然隶属于军队 。 「你要我弃同伴于不顾,待在安全的地上看着他们死去?」 男人惊讶地闭上嘴巴。 「我向这个五星纹章发誓,我会在这里见证战局的结果。」 桃花抓着胸口的纹章说道,男人垂下了头。 身穿西装的男人并非军人。 而是在监察局工作的职员。 桃花知道他们一向视以战斗为主的军队魔法师为野蛮人。 再说,半年前,在和马突如其来的奇袭之下,特魔机关失去了许多魔法师。 他不过是之后被分发过来的新人而已。 桃花对男部下说道: 「我要留在这里,不过,你现在立刻下去。」 「为、为什么?如果是我刚才的态度惹您不高兴——」 「不是。你无法保护自己。」 桃花断然说道: 「我是军队的军官,就算和敌人交战也不至于死亡,但是你的能力并不适合战斗。明白了就快点行动。」 男人点了点头。 他的动作不带丝毫迷惘。 桃花连看也没看用浮游魔法降落到地面的男人一眼,而是望着血红色魔力挥洒的那一带。 ——鹫津学长真正想杀的应该是怀斯曼和我吧! 然而,他现在却在那里屠杀〈巫师气息〉的魔法师。 桃花用力握紧短枪枪柄。 她从钢架上浮起,飞向北方。 ☆☆☆ 武仍在寻找月光。 苏菲亚的侦察机若是接近激战区,可能会损毁,因此不能移动,只能靠着操作方向和放大画面来找人,找起来颇为困难。 周围还有其他联盟及魔法师放出的侦察鸟及球体飞舞着。 武操作方向,见到一幅熟悉的光景,不禁停下手来。 ——这个……我之前看过…… 此时,武猛省过来。 这和鹫津吉平以前在电影院中给他看的光景是一样的。 背对镜头的是千木阳子,武的母亲。 而与她对峙的是龙泉寺和马。 ——妈………… 武握紧摇杆。 「这是龙泉寺和马?」 苏菲亚从旁问道。 「嗯。」 苏菲亚没发现武心不在焉,当她看见背对镜头的女性手中的剑时,不禁高声大叫: 「这个人拿着妈妈的剑!她就是千木阳子!」 阳子摇曳着黑色长发,举起了剑。 武看见薄暮闪耀着母亲的淡紫色魔力光芒。 ☆☆☆ 阳子用双手握住化身薄暮,指向和马。 「『解除』!」 在阳子的咒语作用之下,薄暮产生了变化。 阳子在出现的弹匣之中装填子弹,剑的形状立刻改变了。 「『结合·巫师杀手』!」 剑变得巨大化,成了攻守皆宜的带盾黑剑。 不属于阳子的漆黑魔力从剑刃满溢而出。 和马出言嘲笑。 「千木老师,那是怀斯曼的魔法吧?」 阳子没有理睬和马的声音。 她对脚边施展「弹打」,朝着和马突击。 和马早已将化身指挥棒变成剑,轻轻地卸去最初的刺击。 金属互相撞击,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阳子一个翻身,立刻进行下一道攻击。 「『飞射』!」 她扬起左手,朝着和马的脸射出魔力。 和马用剑背弹开了淡紫色魔力团。 「连话都不跟我说,原来我这么惹人厌啊!」 两人之间产生了几公尺的距离,阳子停下脚步,瞪视对手。 「千木老师,我和你无冤无仇,只要你离开〈巫师气息〉,我就没有杀你的理由了。老师,其实我并不想杀人。」 阳子再度无视和马的声音。 她举起剑来,朝着和马用力挥落。 虽然不是剑刀能及的距离,却有道蓝紫色的魔力化为枪头形状,从阳子的剑尖飞出。 和马飘然逃往上空。 然而,阳子的魔力却转了个弯,紧追不放。 她打算从后方刺穿和马的背部。 和马把剑指向正下方,戳了戳脚边出现的魔法阵。 只见魔法阵喷出了咖啡牛奶色的魔力,如墙壁一般,挡住了和马的背部。 阳子的魔力与其相撞,碎裂四散。 「欸,老师,我劝你别再和我打下去了。」 和马笑道,阳子皱起眉头。 「月臣会伤心的。我们之间无论谁死了,他都会掉泪,因为他是个心软的傻瓜。」 阳子难以忍受,大声叫道: 「你还敢说!就是你把他拖下水的!你根本是想害死这么一个心软的傻瓜!!」 和马耸了耸肩。 阳子这句话他可以接受一半,另一半则要原封不动地还给她本人。 和马知道月臣很痛苦。 打从中等科的时候,月臣就一直痴恋眼前的这个女人了。 「老师,我非常讨厌你,厌恶至极,简直到了作呕的地步。其实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听了和马的话语,阳子这才惊讶地瞪大眼睛。 「月臣是个好人,我很喜欢他;但你是坏人,你欺骗他的感情并控制他。其实你根本不爱月臣吧?只因为他是〈引路人〉的魔法师,才假装接受他的感情,利用他获取情报,对吧?」 「……不是。」 阳子回答,和马嗤之以鼻。 「哎,是不是都不重要。只要在这里杀了你,或许他会伤心一阵子,但总有一天会重新振作起来,爱上其他人,就这样。」 「……不是。」 阳子又说了一次,和马皱起眉头。 阳子放下了剑。 「龙泉寺,我并没有利用他,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所以我要在这里杀了你。月臣他,嗯,或许会伤心一阵子,但总有一天会重新振作起来的。」 和马默默听着阳子盗用自己的说词。 「然后,他会交其他朋友,就这样。」 阳子看见和马的脸上浮现了先前没有的憎恶表情。 和马将剑变回指挥棒时,阳子已经采取了应对之方。 「我要在这里除掉你,从这个世界不留痕迹地消失吧!」 说着,和马将指挥棒尖指向阳子。 阳子的双眼浮现了回避魔法阵,闭着的嘴里已经念完了咒语。 「『消失』!」 「『吉亚斯』!」 同时完成咒语的魔法在两人之间发动。 下一瞬间,有个身穿黑袍的魔法师冲入中间。 「住手!和马!!」 阳子看见和马瞪大了眼睛。 一时间,她没认出身穿黑袍的青年是谁。 青年的帽兜被上空的强风吹掉,栗色头发随风翻飞;阳子甚至想得起那头发丝的触感。 月臣回过头来,看见用淡紫色魔力巩固全身的阳子愣在原地。 他动着嘴唇说道: 「——阳子。」 他应该是这么说的。 他的身体从中了和马魔法的胸膛到背部,都在一瞬间化为尘埃。 「……月臣!!」 阳子伸出手来,而月臣彼端的和马则是一阵茫然。 她看见月臣带着悲伤的眼神笑了。 阳子想抓住他的手,却只抓到空气。 他的全身在转眼间融入黑暗之 中,消失无踪。 什么也没留下。 连个碎屑都不留。 「……不会的…………」 阳子冲了过去。 她双手环抱,犹如要收集月臣四散的身体一般。 「不会的……不会的……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阳子一片混乱,寻找月臣。 「不可能……月臣……你在哪里……你到哪里去了……」 和马看着宛若失心疯似地环顾周围的阳子,不久后,表情从他的脸上消失,他的眼神变得又冰又冷。 和马将指挥棒对准阳子。 现在一击就能杀了她。 能够让她和月臣死在同一个地方。 ——月臣应该也会高兴吧! 和马因为自己的残忍而发抖。 然而,他同时又觉得可笑,忍不住高声大笑。 谁教他突然冲进来?和马如此暗想。 ——他挺身保护的是这个女人。 ——不是我,而是这个女人。 和马将魔力粒子凝聚在指挥棒尖上,试图用同样的魔法杀掉阳子。 指挥棒尖开始闪耀。 阳子仍跌坐在半空中。 现在的她不是刚才那种疯狂的表情,而是像个废人一样,失魂落魄地凝视着半空中。 要杀她很简单。 一瞬间就能将她化为尘埃。 然而,和马的指挥棒只是不断地闪耀,并未释放魔法。 数秒后,和马缓缓地放下指挥棒,呵呵笑了起来。 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可笑。 阳子只是待在原地,彷佛什么都不在乎了。 ——月臣搏命保护的女人。 和马背向阳子。 他不想再看到阳子的脸。 然而,如果杀了她,就会少一个人回忆月臣。 和马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愚蠢。 阳子是〈巫师气息〉的军官。 现在不杀了她,以后她或许又会阻挠自己。 即使如此,现在的和马下不了手杀她。 和马一面嘲笑自己的愚蠢行为,一面强化浮游魔法,缓缓地浮向上空,飞往西方。 ☆☆☆ 武和苏菲亚一起目睹了整件事的始末。 他看见和马没有杀害母亲阳子,飞往他方。 「……和马…………」 武听不见声音,无法理解事情的全貌,但是唯有一点牢牢地烙印在他的眼底。 ——和马有机会杀了妈,但是他没有下手。 武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义。 战役接近尾声。 就武所见的范围之内,上空已经没有魔法师了。 武对沙发旁的苏菲亚说道: 「苏菲亚,结束了。」 她反坐在沙发上,用脸抵着椅背。 「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苏菲亚突然放声大哭。 「苏菲亚?」 武大吃一惊,窥探苏菲亚的脸庞;只见她从椅背抬起头来。 整张脸都被眼泪和鼻水弄得乱七八糟。 「那么多……那么多人……」 「嗯……」 她大受打击。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武从口袋中拿出手帕,一面点头,一面递给苏菲亚。 然而,她并未接过,只是湿着脸庞看着武。 「武,我……根本不懂……」 她抖着声音继续说道。 她似乎真的很害怕,全身不断地颤抖。 「那、那些人……在一瞬间……」 大滴泪珠从她的眼眶潸然落下。 武立刻用手帕替她拭泪。 「嗯……是啊……」 武无言以对,只能这么回答;苏菲亚扑了上来。 并用尽所有力气抱紧他。 苏菲亚的胸部正好抵着武的脸中央,让他喘不过气。 然而,武又不能扒开她,只好忍耐。 「武,我…………好、好怕——」 苏菲亚一时哽咽,随即又放声大哭。 武用手环住她的背部,默默地轻拍。 武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武时而轻拍、时而抚摸苏菲亚的背部;片刻过后,苏菲亚终于冷静下来了,缓缓地离开武。 「不要紧吧?」 武询问。 她的脸变得更红了,泪水和鼻涕也泛滥成灾。 武用手帕替她擦拭,而她乖乖地任武擦拭。 「对不起,我……」 「也难怪你这么震撼。」 武说道,苏菲亚摇了摇头。 「可是,你就不要紧啊!」 「那是因为……我早就知道了……」 苏菲亚从手帕中拾起脸来。 「对喔!你早就看过了。」 苏菲亚悲伤地垂下头,喃喃说道。 然而,下一瞬间,她一把抢过武的手帕。 「苏菲亚?」 接着,她摊开手帕,用力地擤鼻子。 并把手帕揉成一团,扔到地板上。 武惊讶地望着她,只见她在沙发上站了起来,举起拳头说道: 「好,没事了!懦弱和糯米都被我包起来丢掉了!」 武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惰看着被扔掉的手帕。 苏菲亚故作开朗地说道: 「你有看到你弟弟吗?」 武摇了摇头。 「不,没找到。或许他没去。」 武回答,苏菲亚微微一笑。 「嗯,铁定是这样。你们一定还能再见面的。」 苏菲亚的声音之中带有鼓励武的心意。 「谢谢你陪着我,苏菲亚。」 武回以微笑,苏菲亚害羞地动嘴。 「……呜~~~~」 并发出了奇怪的低呜声。 「你怎么了?苏菲亚。」 武询问,苏菲亚在沙发上跺脚,又像是按捺不住似地一跃而起,跳过椅背。 「苏菲亚?」 「武超可爱的,我又有精神了——!!」 她如此大叫。 「那、那就好……吗?」 武被苏菲亚的气势所慑,但是看见回过头来的她又恢复了平时的开朗笑容,不禁松了口气。 同时,武也下定了决心再去找和马一次—— 第三章 γ区division gamma 二月中旬,秘书克兰克给了武一个徽章,要他去亚岗的办公室。 〈凤凰财团〉会长亚岗的办公室被施了特殊的空间转移魔法,进入者若是没有徽章,便会通往南美的某片四季如春的山麓原野。 武去过那片原野几次,除此之外,从未进过办公室。 他在走廊上一路直行,来到尽头的大门前,停下脚步。 大门上方有个巨大的眼球,监视进入房里的人;那颗眼球骨碌碌地转动,俯视着武。 虽然无须解释,武还是对眼球说道: 「呃,克兰克先生要我来拿桌上的书……」 眼球当然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 武觉得恐怖,杵在原地。 眼球也一直看菩武。 「啊,呃……我知道会长不在里面,我要进去罗!」 武朝着门把伸出手。 铜制的门把形状相当特殊。 细长的手把是往下垂的。 武一面仰望眼球,一面握住门把。 突然,手上有种湿湿黏黏的触感。 「咦?」 武将视线从眼球移向门把,仔细一看,不禁大声惊叫:「哇!」 他原以为是门把的东西居然变成了长长的鲜红色舌头。 武握着的正是下垂的舌头。 「哇啊啊啊!好恶心!」 武往后退,在裤子上用力抹了抹掌心,但是触感仍然残留着。 「舌、舌头……?」 下垂的舌头恶心地卷动着。 「怎么回事?」 克兰克叫他去办公室拿书,但没提过门的事。 武困惑地凝视着舌头,而这回轮到大门上方的眼球动了。 它沿着木制大门的表面滑落。 「哇!这次又是什么!?」 武又往后退了一步。 黑色的眼球骨碌碌地转了一圈,视线停驻在武的长裤左侧。 不知何故,门把也伸长舌尖,指着同一个地方。 武想起自己的长裤左袋里放着徽章。 「哦,徽章……?」 武拿出克兰克交给他的青白色土耳其石制成的勾玉。 他用指尖捏着,递向前方,舌头笔直地伸过来接。 「我、我放在上面喔!」 武轻轻地把徽章放在舌头上。 只见舌头卷走徽章,如沉入水面一般地消失于门内。 眼球也迅速回到大门上方。 没有门把,无法开门。 武不知如何是好,一阵茫然;此时,木制大门缓缓地散发出深蓝色光芒,转眼间化为菱形格纹玻璃门。 透明的门后是武未曾进过的房间。 典雅的暗褐色办公桌矗立于房间中央。 武看见桌上有成叠的文件。 还有几本书。 ——就是那个啊…… 武必须入内拿书,因此他再一次确认门把。 他本来担心门把依然是恶心的舌头,但这回变成了普通的镀金圆形门把。 门并未上锁。 武缓缓地打开门,走进室内。 他战战兢兢,担心又会被什么破天荒的魔法吓到。 然而,什么事也没发生。 武走过暗绿色的高级地毯,来到办公桌前,凝视着桌上的书籍。 书有三本,武不知道克兰克要的是哪一本,所以他决定全部带走。 武拿起三本书之后,发现抽屉微微开着。 平时武对别人的抽屉没有任何兴趣,但这时候不然。 他的眼睛瞬间浮现回避魔法阵,发动了「直觉回避(洞察机先)」。 ——那是……! 武明知不该这么做,却还是拉开抽屉,拿出了那样东西。 那是黑曜石制成的黑色勾玉。 ——是通往〈引路人〉根据地的徽章! 武抓起徽章,放入口袋,急忙走出房间。 他小跑步通过走廊,将三本书交给会议室里的克兰克,又立刻离开现场。 克兰克露出略微诧异的表情,武向他解释自己要进行下午的个人魔法练习,他便重新投入文书工作了。 武没向待在工房的苏菲亚打招呼,就冲回自己的房间,拿着借来的剑,前往玄关大厅。 在卜瑞卜宅邸里,大镜子是摆放在几个特定的地点。 就武所知,有六个地方放置了足以容纳人类通过的镜子。 武躲在通往玄关大厅的走廊转角后,确认凯蒂和丹没有在阿近走动。 要是他们发现武跑来这里开启镜子,一定会追问要去哪里。 铺了大理石的玄关前空无一人。 连个脚步声也没听见。 武悄悄走向镜子,一手拿着黑曜石徽章,另一只手往前扬起。 他把手放在镜面上,发动魔法。 紫色的回避魔法阵浮现于镜子上,只见镜面如波浪一般荡漾,通道随之开启。 武回过头,环顾安静的大厅。 武有话想问和马,必须去找他。 ——只要我立刻回来,应该不会被发现…… 武下定决心,跳入镜子之中。 ☆☆☆ 武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避人耳目,潜入了高台上的宅邸。 武循着以前的路径来到这里,在蜂窝中花了些时间才成功避开警卫,而穿过住宅区前来宅邸时又使用了好几次「直觉回避」,已经耗用了太多魔力。 ——幸亏人少,又有这个魔法帮忙,才能来到这里…… 用「直觉回避」侵入别人家中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但是无可奈何。 武躲在某个未关上门的空房门后,避开了下楼的女性,并在双眼浮现魔法阵的状态之下走上楼梯。 虽然和马也可能外出不在,但是武知道他在家中。 因为武躲在屋后的窗下伺机进入宅邸时,曾听见屋里传来的说话声。 有两名女性说要端茶给和马,应该错不了。 武上了楼,发现走廊两侧有门,便悄悄地走上前去。 其中一侧的门内传来了人声。 ——是男人的声音…… 武把耳朵凑到门前,聆听房里的声音。 那是道耳熟的声音。 武发动「直觉回避」,预测房门开放的瞬间,但说来不可思议,他什么也感应不出来。 ——似乎没什么危险。 但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武缓缓地将门把往下压,把门往走廊这一侧拉开。 瞬间,一只手从门缝伸出来。 武还来不及出声,便被抓住手臂,拉进门里。 而另一只手随即从后方架住了武的脖子,武被迫采取后仰姿势。 耳边传来了和马的声音。 「想知道你的直觉迥避为何没发挥功用吗?」 武很想回答,但是他被使劲往上勒,只能移动视线,看着和马。 他想用空着的手拿取腰带上的剑,但是在那之前,和马便松开他的脖子,并推了他一把。 武被一把推倒,趴在地上。 「喂,我可不想和你厮杀。只要你一碰剑,我就立刻杀了你。」 和马的声音之中并没有威胁之类的强烈情感。 他的语气很平淡,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武坐在地板上仰望和马,和马则是面露冷笑,俯视着武。 「你不觉得奇怪吗?居然一路畅行无阻。」 武瞪着他。 「我听说有入侵者,看了监视画面以后发现是你,才放你进来的;因为和来自未来的人谈话,能够获得许多情报。我拜托其他魔法师在这个房间释放妨碍魔力传导的音波,阻碍你使用魔法。」 武发现和马的这番话正是刚才「直觉回避(洞察机先)」没有发挥功用的理由。 ——妨碍魔力传导的音波……? 武皱起眉头,和马笑了。 「有的魔法师拥有这种能力。强力的魔法制约也相对严苛,不能常用,是最大的缺点。」 和马搁下迟迟不起身的武,走向办公桌。 「有什么事?」 和马背对着武问道,武瞄了自己腰间的剑一眼。 然而,他并未碰剑,站了起来,回答: 「我有事想请教您,所以才来的。」 和马回过头来。 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他调侃道: 「是想问关于我的事吗?这样我会害羞耶!」 「……这不是在开玩笑,我之前就想问了。不过,当时我不认为您会回答……」 武结结巴巴地说道,和马盘起手臂,倚在桌子上。 「如果现在我还是无意回答,该怎么办?」 武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到了,您没有杀死千木阳子。您有机会杀她,但是您没有下手。」 「……」 说着,武望着和马,而和马也望着武。 那双锐利的眼睛恨恨地瞪着武。 和马轻轻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竟敢偷看,真有胆量啊!哎,反正当时各方的眼线都在现场。」 看来和马并不喜欢谈论东京铁塔之战。 他似乎不想再谈下去,撇开了视线。 ——他没有回答。 武如此暗想。 ——和马没有回答他为何不杀了妈。 ——因为他不想回答。 武想起和马那一瞬间的表情。 「我是千木阳子的儿子。」 武一说出这句话,和马便立刻转回视线。 并瞪大眼睛看着武。 「这真是太惊人了……」 和马抬起倚在桌上的腰,走上前来。 「什、什么?」 武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和马又更加靠近,来到了武的正前方,并从正面凝视武的脸庞。 「的确,你的眼睛有几分像月臣。」 武一脸错愕地反驳: 「……我、我……不是藤川月臣的儿子。」 和马惊讶地挑起眉毛,接着又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 「是吗?这可就……」 和马不住地打量自己,让武感到很不自在,又往后退了几步,才问道: 「您……您想摧毁〈巫师气息〉,对吧?」 「同样的问答到底要重复几次?」 和马一面轻笑,一面反问。 「我不认为您是错的,但我觉得您的方法不好。」 武断然说道,和马哈哈大笑。 「哈哈!你是来教我怎么做的?有意思。」 和马往前逼近一步,说道: 「好,你希望我怎么做?」 武退后一步,回答: 「请别再绑架或杀害〈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了。这种做法和他们一样,不是吗?您做的事就和您讨厌的特魔机关一模一样。」 「我知道。」 和马眯起眼睛,用冰冷的表情凝视着武,说道: 「所以我会挑人,平时我并不理会那些基层的家伙。哎,我的部下的确是各行其是,这是我监督不周,但是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消灭〈巫师气息〉的根基,用不了多少时间。」 「您打算用魔法消灭所有人类?」 武说道,和马初次显露怒意,大声怒吼: 「既然知道就给我闭嘴!」 两人怒目相视,武先一步开口说道: 「就算这么做,〈巫师气息〉也不会消灭。」 「但是他们的地基会摇晃。不只摇晃,甚至会完全崩塌。他们利用普通人类,普通人类也利用他们;这层关系有多么坚固强大,你应该不明白吧!」 和马又往前踏了一步,用足以射杀武的眼神瞪着武说道: 「魔法师人口有限,因为我们从以前就受到限制,不能增加人口,只能偷偷摸摸地生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武沉默不语,和马面露嘲弄之色,说道: 「是为了维持魔法师的优势。使用魔法的人越少,越能确保优势。如果没有普通人类,〈巫师气息〉就没人崇奉,就会失去工作和一切。在我看来,他们根本是依附普通人类的寄生虫。」 和马恨恨地说道,武皱起眉头。 「那您呢?消灭人类,您真的无动于衷?」 面对武的问题,和马沉默了一瞬间。 和马兜了个圈子回答: 「我认为魔法师不该和人类社会有所牵扯。当然,我是指尽量避免。」 「……咦?可是……在我所在的未来…………」 武感到困惑。 因为在未来的世界,〈引路人〉连普通人类也想排除。 ——难道是我误会了? ——未来的〈引路人〉想消灭人类社会,建构魔法师的社会:如果这种理念是衍生自和马接下来所做的事,而不是出于他的意图…… 这个想法虽然荒谬,但不无可能。 ——和马消灭了崩坏世界的所有人类。 ——表面上看来像是憎恨人类。 武陷入沉思,面前的和马歪了歪头。 「喂,怎么了?话说完了吗?」 武抬起头来,带着困惑问道: 「呃、呃……您真的打算消灭所有人类?」 「…………」 「您是使用黑暗魔法的魔法师,能够操控空间……将空间中的物体转移到别的空间。所以,应该也能移回原地……」 和马似乎察觉了武的言下之意,皱起眉头。 然而,他的表情又随即转为嘲笑。 「现在无论我说什么都只是戏言,因为什么都还没发生。」 武凝视着他的笑脸,带着严肃的眼神对他说道: 「其实您是个很正派的人。」 一瞬间,和马瞪大眼睛,表情变得如小男孩一般稚气。 随即,他又吐了口气。 「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 「请别笑!我是认真的!您知道人命有多么宝贵,也有能力救人,我不认为您是真心想杀了所有人类。」 「我能救人,也能杀人。」 和马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意。 「我在特魔机关杀了不少魔法师,也在其他地方大开杀戒,屠杀〈巫师气息〉的魔法师。」 和马的表情逐渐转为疯狂的冷笑,见状,武又退了一步。 然而,他的背部抵着墙壁,无路可退了。 「来自未来的千木阳子之子……武……」 和马走上前来,脸庞近得可以往武的鼻尖吹气;他恨恨地说道: 「你说我正派,但是我并不正派。我杀了朋友,对战友见死不救,活着的动力是对〈巫师气息〉的执着。为了歼灭他们,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即使非我所愿。」 虽然和马这么说,但武不认为这是他的真心话。 武无法继续直视他,低下头来。 「 我……本来想加入〈巫师气息〉,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前,我是这么想的;可是和您见面以后,现在我不确定了。不过,我也无法接受您的看法。我只想回到原来的时代。」 武半是诉苦地喃喃说道,和马轻轻一笑。 「我也不知道回去的方法。」 说着,他离开武,走向墙边的桌子。 他拿起咖啡壶,把咖啡倒进杯子里,并看着武。 接着,在武回答之前,他又加了牛奶和砂糖,并用汤韪搅拌。 「喝吧!」 武迟疑地接过和马递出的杯子。 「……谢谢。」 「哈哈!」 和马放声大笑。 「笑什么?」 武不悦地询问,和马一面替自己倒咖啡,一面说道: 「我只是在想,敌人端出饮料你就喝,未免太老实了。」 「…………」 武默默无语地看着杯中。 看起来不像有任何异状。 如果施了魔法,应该看得见魔法粒子;如果下了药,和马不可能喝。 再说,他没理由这么做。 「月臣也是个老实又一板一眼的小子。」 和马一面把杯子送到口边,一面说道;武不快地皱起眉头。 「我——」 不是藤川月臣的儿子——武还没说完,和马便欣喜地喃喃说道: 「幸好我没杀了千木老师。」 「…………」 武打消了反驳的念头,喝了口咖啡。 咖啡似乎煮得太久,即使加了牛奶依然苦涩。 武感觉到和马周围的空气变得平和许多,便在喝了半杯咖啡之后低声说道: 「我知道您接下来会怎么做,不过,事情不会如您所愿,请您罢手吧!」 「那要看对手怎么做。我做什么,都是取决于对手。」 武无法接受和马的回答,反驳: 「结果就是您会杀了许多人!」 「我说过了吧?杀人的不是我,是〈巫师气息〉!」 面对武的责难,和马回以怒吼。 房里的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 和马把空了的咖啡杯往桌上用力一放。 「你应该知道吧?我向那帮人提出谈判,以六十亿人类为交换条件,要求评议会的所有成员来找我。」 「咦!?」 武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瞪大了眼睛。 ——谈判……?评议会……? 武惊讶地问道: 「这件事我没听说过,是真的吗?」 和马看出武是真的感到震惊,为了确认,便进一步说明: 「东京决战之后,我本来可以对他们发动总攻击,但是我改变了主意。继续打仗,只会增加双方的死伤;所以我告诉他们,只要交出评议会成员的性命,我就停止所有战斗行为。」 「以他们的性命为条件……停战?」 「没错。」 和马大大地点头。 然而,武依然无法理解。 未来世界的教科书上并没提及这件事。 而是指称〈引路人〉单方面地企图消灭全人类。 武重复和马的话语。 「〈巫师气息〉的评议会……?」 「你真的不知道?和未来不一样吗?」 和马询问,武开始感到不安,紧紧地闭上眼睛。他担心是自己忘了。 然而,他确实没听过这件事。 武睁开眼睛,看到和马逼问似地凝视自己。 武连忙回答: 「不、不是……呃……我的魔法师资历很浅,或许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两人都为了彼此认知上的差距而感到困惑;和马继续询问: 「你知道〈巫师气息〉的评议会吗?」 「不太清楚。」 武老实回答,和马苦笑: 「〈巫师气息〉有六个统筹一切的最高级魔法师,他们被称为评议会成员,个个都是人渣。」 「啊,呃……杀了他们,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武意会过来,如此询问。 和马摇了摇头。 「不,不能这么说。〈巫师气息〉是个古老的组织,盘根错节,很棘手。不过,杀了他们,〈巫师气息〉就得暂时停下脚步;只要体制改变,〈巫师气息〉或许能够变成一个好一点的组织。」 武不认为和马在说谎。 ——如果这是真的,代表〈巫师气息〉没把这场谈判公诸于世。 武喝光咖啡,将杯子轻轻放在桌上,说道: 「您向他们提出交易……那他们是怎么回覆的?」 和马叹了口气。 「他们还没回覆。不过,你认为他们会交出自己的性命吗?」 和马的言下之意是结果可想而知。 武认为和马虑该也努力摸索过不战而解决事情的方法。 而他提出交易,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不过,〈巫师气息〉拒绝也是情有可原。 「即使他们不答应,也请您别杀人。应该还有其他方法。」 武笔直地凝视着和马说道。 和马立即反问: 「什么方法?我思考得比你更久。在我爸妈被杀的时候,战友被杀的时候,他们的家人、情人和朋友被杀的时候,我都在思考阻止〈巫师气息〉的方法;然而,在我思考的期间,那帮人又继续制造死人。他们满脑子只想着要杀了我们,消灭我们。」 和马瞪着武激动地说道: 「我只能用同样的力道痛殴他们,打断他们的手脚,才能稍微改善情况。」 「我也会一起思考的,直到找到其他方法为止。」 「在这段期间内,我的战友会继续被杀!」 武的话语对于和马而言毫无意义。 「……莱恩死了。」 听了和马的这句话,武倒抽了一口气。 「他无法变回人类,受尽了各种痛苦,结果还是死了。伊甸园的人数与日俱增,每天都有人死去。别再说那些鬼话来迷惑我!!」 和马的怒吼声中传来了令武喘不过气的情感,武忍不住紧紧揪住衣服,活像在抓着自己的心脏。 「我、我……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不能袖手旁观——」 「你去〈巫师气息〉。」 和马打断武的话语,如此说道。 「咦?」 武抬起头来,用惊讶的眼神回望和马;和马一脸淡漠地说道: 「替我杀了评议会的那帮人,这样我就不必伤害任何人了。」 「…………!」 武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猛摇头。 「……我、我……做不到。」 武一脸害怕地回答。 和马的神色丝毫未变。 他无视于武,眼神依然冷酷。 沉闷的沉默压到了武身上。 武再度咬紧嘴唇,小声说道: 「即使如此,我不想放弃。要我来这里说服您几次,我都愿意。」 和马没有回答。 在东京的那场战役之中,和马失去了月臣,却没有杀害阳子;武对这样的他抱持着些许蒂望。 然而,或许那只是和马一时心血来潮而已。 武失落地走向门口,而和马在他走出房门的前一秒说道: 「等等。」 武回过头来,和马走向他。 和马对着武伸出紧握的左手。 并摊 开掌心。 他的手上放着一个如玻璃般透明的淡红色徽章。 「这是……徽章?通往哪里的……?」 武错愕地问道。 「别问了,收下来。」 和马硬生生地抓住武的手,让他握住徽章。 「武。」 「是。」 名字被呼唤,武反射性地回答。 见状,和马微微地笑了。 他带着苦笑说道: 「给你一个忠告,光靠善心是救不了人的。你现在有机会杀我。」 「…………」 「在这个房间里,你不能使用魔法,而我也不能。依我们的体格差距,只要你别失手,应该可以杀了我。」 「……我…………」 没打算这么做——和马知道武会这么说,摇了摇头。 「你该这么做。只要杀了我,〈引路人〉就会弱化,〈巫师气息〉独大的时代将会持续下去;这样就更接近你的期望——阻止战争了。」 就某种意义上而言,和马说得有道理。 这一点武也明白。 「没人受伤的世界根本不存在。不管在什么时代,我们总是在互相残杀。」 武对和马的话语做出了唯一能做的反驳。 「可是,您没杀了我妈。」 和马并不惊讶,也不胆怯。 他掀起嘴角笑了。 「下次我就会杀了。」 然而,武觉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悲伤。 ☆☆☆ 当武回到〈凤凰财团〉总部卜瑞卜宅邸时,太阳已然下山,而苏菲亚就气冲冲地站在玄关大厅的镜子前等他回来。 大发雷霆的苏菲亚拉着武的手臂,带他前往亚岗的办公室。 现在,武不是身在山麓的花田房间里.而是站在暗绿色的地毯上。 苏菲亚把武推进办公室之后,自己明明也很生气,却立刻逃之夭夭。 因此武只能坐立不安地等亚岗讲完电话。 亚岗·卜瑞卜坐在办公桌前,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带着吓人的表情对着话筒怒吼。 在叫了某人的名字几次之后,亚岗把话筒摔回话机上。 他气呼呼地站了起来,焦躁地抚摸胡子。 他又突然转向武,武连忙打直腰杆。 「哦,抱歉……」 亚岗说道。 「我那个蠢儿子实在太罗唆了。」 「您有儿子?」 武询问,亚岗不满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哼!很久以前被我赶出去了。我还在想他最近怎么又开始联络我了,结果说的尽是废话连篇,烦死了。早知如此,不如继续断绝关系算了。」 亚岗叹了口气。 「苏菲亚的母亲在世的时候倒还好,他似乎认为姊姊死了以后就轮到自己继承这里,所以在我指定苏菲亚当接班人之后,他就气呼呼地离家出走了。」 武知道苏菲亚的母亲是亚岗的女儿。 苏菲亚的父亲是入赘的。 换句话说,除了苏菲亚的母亲以外,亚岗还有一个儿子。 对苏菲亚而言,就是舅舅。 亚岗似乎还没说够,一脸不快地继续说道: 「真是的,我和那小子观念根本合不来。他居然认为魔锻造只有菁英魔法师才配拥有。我们在任何时代向来都是保持中立的,以后也会继续保持下去;那个蠢蛋根本不懂。你也这么认为吧?武。」 武含糊地点头附和。 「先别说这个了,武。」 亚岗皱起眉头。 「你偷偷跑去找龙泉寺了吧?」 想当然耳,东窗事发了,武只能乖乖道歉。 「——对不起。」 武从裤袋中拿出黑曜石徽章。 亚岗对武招了招手,武走向办公桌,将徽章还给他。 「有收获吗?」 亚岗询问。 武垂头丧气。 「没有……只是吵了一架。」 「呵,哈哈哈哈哈!和那小子吵架?很好。」 被亚岗这么一笑,武更觉得失望,难掩失落之色,说道: 「我一直在思考自己为何来到过去,现在也一样。我知道自己无力阻止他,可是,我真的想不出办法了……」 「…………」 亚岗原本只是默默聆听,但是当他看见武灰心丧志、垂头不起,便突然用力拍桌。 「你太软弱了!」 他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武虽然有点气愤,但这是事实,他只能小声回答: 「我知道。」 亚岗摇头否定这句话。 「不,你不知道!你有你能做的事,只是没去做而已。你不知道方法,只好每天在这里吃白食、扫宅邸、挖菜园。」 「……是啊!」 亚岗猛省过来,说道: 「你想战斗?」 「咦?」 「我还以为你只想继续在这里吃白食、扫宅邸、挖菜园。」 这回轮到武摇头。 「不是,那是因为您这么吩咐——」 「我是说过如果要住在宅邸里就得工作,但是我并没叫你做不想做的事。」 亚岗打量着武。 「你想变成一个更强的魔法师吗?你想了解魔法社会,对这个世界有所贡献吗?」 「……我…………」 武迟疑片刻,思索该如何回答才能完整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最后他还是直话直说了。 「我想得到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 「饼画得真大。哎,这点气概是该有的。」 亚岗略感惊讶,随即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就来当我的帮手吧!这样应该有助于你了解魔法社会。」 「可以吗?」 听了这句求之不得的话语,式大吃一惊。 「嗯。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更了解自己的魔法,知道你做得到什么,做不到什么。所以我就先从这些教起吧!」 「谢谢您!」 武干劲十足地回答,亚岗站了起来。 「好,既然决定了,就走吧!」 他绕过桌子,来到武的身边。 「你有化身吧?」 亚岗看着武的腰间。 武解下插在皮带上的长剑,递给亚岗。 「暂时……是用这把……」 亚岗把剑拔出来,用手指触摸闪着银光的剑尖,确认锋利程度。 他又端详剑柄和护手,一脸不满地说道: 「嗯,没经过魔锻造。哎,今天顶着用应该没问题吧!」 「啊?」 武不解其意,如此反问。 然而,亚岗将剑插回武的皮带之后,便迈开脚步。 「别拖拖拉拉的,快走。」 在亚岗的催促之下,武也慌慌张张地走出办公室。 他只能快步跟在亚岗身后。 ☆☆☆ 「呃,请问这里是哪里?」 武正步行于穿过三面镜子之后的某个地方。 亚岗在前头带路。 两人走在草坡上。 左手边的远远前方是一片绿影,武定睛凝视,才知道那是葡萄棚。 亚岗快步走在前头。 即使是上坡,老人的脚步依然快得让人感觉不出他的年龄。 武小跑步追上,看见一栋盖在山丘上的钢筋水泥建筑物。 「我的公司。」 亚 岗突然说道。 「哦……公司……啊……」 武爬上斜坡,来到建筑物前,再次问道: 「咦?公司!?」 「你不知道啊?我是民营军火公司的老板。」 亚岗若无其事地说道。 「军火公司?」 武反问,声音之中参杂着些许嫌恶感。 亚岗回望着武,贼贼一笑。 「没错,这里就是所谓的魔窟。」 「…………」 武默默无语,亚岗连忙订正。 「喂,别脸色发青啊!我是开玩笑的。这是人类社会的政府认可的合法公司。」 即使如此,武依旧一脸不安地看着建筑物。 那是栋三层楼高的建筑物,看起来宛若纯白色的钢筋水泥箱。 二楼有着等间距并排的纵长形窗户,而这些窗户全都是关上的。 亚岗带着武前往位于建筑物凸出部分的玄关。 他们穿过入口的玻璃门,来到了正面的柜台。 有个年轻女性穿着淡水蓝色制服,就像一般公司的总机小姐一样,坐在柜台里。 「麻烦一下,借个训练区给这小子。」 亚岗说道,女性一脸惊讶地点了点头。 「老、老板……现在α区和γ区是空着的。」 亚岗回头看了东张西望的武一眼,说道: 「那就γ吧!帮我联络一下,我们现在就过去。」 「是、是。」 女性连忙点头。 武正在窥探柜台前的走廊,亚岗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拉走。 「喂,走啦!」 亚岗并未告诉武要去哪里,就直接把武推进了旁边的电梯。 电梯里没有楼层标示,只有数字键:亚岗按下按键后,电梯便开始移动。 「对了,武,你会治愈魔法吗?」 亚岗询问,武点了点头。 「……会,不过只会简单的魔法……」 「嗯。哎,应该没问题吧!」 电梯开启,亚岗先走出来,武也随后跟上。 一走出电梯,武便瞪大了眼睛。 他正位于幽暗的森林之中。 「咦?侄了……」 踩踏地面,可以感受到落叶的柔软。 ——这里和刚才那栋建筑物所在的地点不一样? 就和用魔法通过镜子一样,转移到其他地方了吗?武环顾四周,亚岗对他说道: 「再见。」 武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亚岗又自行搭上了电梯。 「咦?会长……我……」 「祝你好运!」 亚岗竖起大拇指说道,不知何故,他竟关上了电梯门。 「咦?」 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完全关闭的门。 「等等……咦咦!?」 武连忙跑向电梯门,他想按开关,却找不到按键。 非但如此,门开始缓缓消失,数秒过后,现场只剩下幽暗的森林景色,彷佛电梯打一开始就不存在似的。 「这、这里……是哪里……?」 此时,头上突然传来了声音。 『武,听得见吗?』 武抬起头来反问: 「会长,这里是哪里?」 『我把你推下万丈深渊了。拜托你替他说明一下。』 「什、什么?」 武一头雾水,眨了眨眼。 亚岗的声音宛如透过扬声器传来的一般,听起来有些粗糙。 此时,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欢迎来到γ区。』 「咦?」 那是女性的声音,但是发音听起来就像机械声一样平板。 『这里是专为中级魔法师打造的训练设施,只有年满十八岁的健康男女,并恪守国际魔法士协会规定的魔法师才能使用;训练中允许使用各种系统魔法及基本魔法,没有武器上的限制。此外,即使化身损毁,训练依然会继续进行。训练中的伤势只能用治愈魔法自行处理,若是危及生命,将会另行处置;如有来不及送医的情况发生,尚请见谅。』 「呃……我……」 武想问的问题多如牛毛,但女性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接下来是注意事项。请您立誓,训练中的任何伤势或死亡都由您自负全责,不追究敝公司的责任。』 「死、死七……」 『本区的训练等级分为中级魔法师的c至s四阶段,第一次参加训练的魔法师只能选择从c级开始训练。』 武的脑中一片空白。 「啊,呃……我完全搞不懂……会长……?」 『期待您的表现。』 「咦?没了?」 女性的话语武连一半也无法理解,只能茫然地仰望天空。 这个地方似乎快入夜了。 只有边缘略微明亮的天空是泛红的,其余的景物都染成了藏青色。 武杵在原地,而这回响起的是完全用机械合成的声音。 『任务等级c,二十名武装魔法师。在打倒所有敌人之前,无法离开本区。』 「二十名……?」 『请在十秒内分配系统魔法的种类。请……』 「要我说什么……?」 就在武困惑之间,十秒似乎过了,头上又响起一道声音。 『……了解。』 「我什么也没说耶!」 『系统魔法已经均等分配。期待您的表现。』 「又在期待了。」 武只能对声音吐槽,叹了口气。 把刚才的一番话做个整理,这里似乎是训练设施,而等一下武得和二十个魔法师战斗。 武环顾森林。 他走向附近的某棵树,摸了一摸。 「好像是真的。」 然而,武知道即使这是幻术魔法,他也看不出来。 他竖耳聆听,只听见随风摇曳的树叶声。 武感到一阵凉意,不禁打了个颤。 ☆☆☆ 几分钟后,武步行于森林中。 随着夜幕低垂,森林里冷得连吐出的气息都变白了;幸好武穿的是冬天用的运动夹克。他拿着长剑,一面警戒周围,一面前进。 ——伤脑筋…… 他仰望树林间的天空,只见染上夜色的一团乌云缓缓地流过。 ——这好像不是幻术魔法。 用幻术魔法打造的场所能够精巧到连寒意、云的流向和逐渐黯淡的阳光都完整重现的地步吗?武不明白。 吹过树林间的风让武忍不住缩起身子,停下脚步。 此时,些微的叶片拍打声传来。 武确实听见了后方传来的沙沙声。 就在武回头的那一瞬间,「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发动了,感应到危机的身体自然而然地放低了姿势。 淡蓝色的魔力光芒从头顶上飞过。 武用变为暗紫色的眼睛看着魔法释放的方位。 高大的针叶树上,有个身穿黑袍的男人伫立着。 武立刻站了起来,背向对手,拔足疾奔。 他一面适时藏身于密集生长的树木之后,一面穿越树林。 武边跑边回过头。 男人仍待在树上。 他看见男人使用魔法轻盈地飞跃枝头,但是速度并不快。 武想前往地势开阔的地方,但是在森林之中,每个方向看起来都一样,而落叶使得他的脚步容易打滑。 只要男人再靠近 一些,就得停下来和他战斗——如此暗想的武突然察觉动静,停下脚步。 「直觉回避(洞察机先)」仍然持续发动着,因此武才能及时躲过来自于右边的攻击。 枪头掠过他的耳边。 原来是另一个躲在树后的黑袍男人举枪朝武刺来。 攻击被闪开之后,男人立刻使出下一招。 男人扬起左手,现出红色的魔力光芒。 默默地施展了「破坏」。 武用未出鞘的剑弹开了拳头大的魔力团。 接着,武又奔上前去,反手用带鞘的剑殴打扑来的男人侧脸。 男人往旁边踉舱了一步。 武立刻用左手施展「弹打」,把男人震离原地。 虽然威力不如「破坏」,但武不想伤害男人。 武没时间等被震飞的男人站起来。 他随即察觉身后的攻击,冲进附近的树干后方。 受到冲击的杉树干猛然一震,叶片纷纷飘落,传来一股焦味。 男一个男人施展的淡蓝色「飞射」打穿了树干。 武在树干后方吐了口气。 「喂,等一下。」 武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突然被攻击,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说明一下吧!」 然而,男人依然沉默不语。 非但如此,还传来了大步走来的脚步声。 武拔剑出鞘。 「我叫你们等一下!」 武在树干之后说道,而他发现自己正被两个男人夹击。 刚才被他震飞的男人不知几时间绕到背后来了。 ——这里是训练设施,我知道我该跟这些人打。 ——可是………… 武不知道自己下手可以多重。 可以打伤这些始终贯彻沉默的男人吗?还是该点到为止,让对手投降?武希望有人替他说明这一点。 然而,从这些男人的口中似乎得不到答案。 两人同时从左右施展魔法。 武集中意识,开始念咒。 「『干劲』!」 薰衣草色的魔力如薄膜一般包覆了武的身体。 在防御魔法的保护之下,两人施展的「破坏」威力并不足以伤害武。 然而,武的侧腹结结实实地中了魔法,整个人倒在落叶上。 「……呜…………」 他试着起身,而枪从右侧刺来。 为了避开,武在落叶上打了个滚。 这个方法奏效了。 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粗箭一枝接一枝地刺在武滚过的落叶上。 武躺在地上,仰望树上的另一个男人。 ——……第三个人………… 武带着绝望的心情跳了起来。 背后、前方,还有树上的新敌人。 剌在地面上的箭喷出了亮蓝绿色的魔力粒子。 这道淡青色的魔力有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武的「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告诉他,绝不能被这些箭射中。 武虽然站了起来,却进退两难,只能在三个男人之间屏住呼吸。 ——得先设法解决掉一个人…… ——只要抒倒一个人,或许就能脱身。 武的暗紫色眼睛盯着前方的男人。 只有这个男人手无寸铁。 当男人扬手施展魔法时,武看见了他的魔法阵。 ——这个男人的系统魔法是生物魔法。 每个系统的魔法阵各有不同。 只要知道系统,即使不明白对手有何能力,也能据此拟定初步的作战方法。 武在自己的直觉之上赌了一把。 背后的持枪男人拔足奔跑的声音传来。 树上的男人在十字弓上搭箭。 武奔向前方。 扬起左手,施展魔法。 「『破坏』!!」 前方的男人用同样的魔法将武的魔法弹开。 随后,生物魔法阵在男人的脚边散发光芒。 男人瞬间化为猛兽。 当男人化为巨大的棕熊时,武已经挥剑砍去了。 武的剑刃砍向了棕熊举起手臂之处。 然而,棕熊的身体打一开始就受到「干劲」的效果保护。 淡蓝色魔力覆盖的身体根本不把武的攻击当一回事,硬生生地将武甩开。 枪头从背后刺向被推往后方的武。 武头也不回,只靠「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的感应闪开。 同时,粗箭又飞了过来。 武无暇思考。 他及时闪身,避开了箭。 那枝箭贯穿了身后的持枪男人。 目睹箭刺入男人的腹部,武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中箭之后,箭尾喷出的亮蓝绿色魔力粒子随即化为藤蔓,缠绕男人的全身。 而藤蔓就像刑具一样,勒住了男人。 武看见男人的表情丝毫未变。 不带痛苦之色,也没有发出哀号。 活像人偶一样任人摆布。 藤蔓缠得更紧了。 接着,红色粒子突然从男人的身体喷发而出,男人犹如迸裂一般消失无踪。 武不能只是愣在原地看。 因为棕熊一面咆哮,一面直冲而来。 而树上的男人也搭起下一枝箭。 武举起剑来,耳边突然响起了机械般的女性声音。 『一人消灭,剩下十九人。』 武一面往后纵,避开棕熊的爪,一面聆听这句话。 此时,武才发现他们并非真人,而是用幻术魔法制造的敌人。 棕熊扑向武。 武及时滑进它的腹部底下。 并用剑往上刺。 刺入棕熊横膈膜的剑刃喷出的不是血,而是淡蓝色魔力。 化为粒子的棕熊从眼前逐渐消失了。 随后,武的手臂窜过一阵锐利的痛楚。 「呜……!?」 箭射中了他的左臂。 树上的男人已经跳下地面了。 他料到棕熊会消失,便向武放箭。 武带着箭勉强起身,冲进附近的树干后方藏身。 然而,武还来不及拔箭,亮蓝绿色的魔力便开始包围他的身体了。 从箭喷出的魔力粒子转眼间化为藤蔓勒住武。 「妈的!!」 武用力挣扎,试图逃离,但是藤蔓却越勒越紧。 射手逼近的脚步声沙沙地响起。 武知道无法靠蛮力挣脱,便另想他法。 ——集中精神…… ——绝对办得到! 武在卜瑞卜宅邸里学习的不光是魔法社会的知识,还有各种魔法。 在昴魔法学院,老师教导他们基本魔法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但是宅邸里的书籍所记载的基本魔法却是使用于各种用途之上,要来得复杂许多。 基本魔法可以将自己的魔力化为薄膜包覆自己,也能凝聚成束射出,或活用魔力的特性发光。 武本来以为基本魔法就是凝聚魔力粒子、变化形状,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学习,他知道能用同样的要领达到更多功效。 ——虽然还练习不足……但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藤蔓勒得更紧了。 武喘不过气来,难以集中精神,但还是努力将魔力贯注于手上的剑。 「『解除』!」 剑接收了暗紫色魔力,开始闪耀光芒。 射手在 武藏身的树木前方几公尺处停下脚步。 武的「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告诉他男人并未使用十字弓,而是拔出了腰间的短剑,准备攻击。 这就够了。 男人从树木后方倏然现身。 手上握着短剑。 接收了魔力的剑刃闪耀着骇人的亮蓝绿色光芒。 武被藤蔓缠身,倒在树根上。 男人举起剑来,准备挥落。 瞬间,武念出咒语。 「『变幻·枪』!!」 倒在地上的武微微抬高了剑尖的角度,指向男人的腰间。 缠绕在剑上的暗紫色魔力凝聚于剑尖,化成锐利的枪头,伸向男人的腹部。 男人停下动作,看着自己腹部上的洞。 武也看着男人的身体化为亮蓝绿色粒子。 长剑从手中滑落,武躺在落叶上,大大地叹了口气。 束缚身体的藤蔓逐渐消失。 天上传来了声音。 『剩下十七人。』 ☆☆☆ 当武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亚岗背着。 亚岗察觉武醒来了,一面走在可将葡萄田尽收眼底的草坡上,一面说道: 「嗨,你醒啦?」 武大吃一惊,连忙起身。 「呃、呃……我怎么会……」 「你不记得了?你一从γ区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就立刻倒头大睡。」 「咦?」 武歪了歪头。 「呃……那训练呢?」 亚岗呵呵笑了。 「你很努力,待了一整天。」 听了这句话,武渐渐回想起来了。 进入γ区之后,他不断地战斗、逃亡,根本无暇休息,就又得战斗,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几个小时—— 「呃、呃,那我怎么会跑到外面来?我还没打倒二十个人吧?」 武询问,亚岗叹了口气。 「十一个人。」 武一阵愕然。 「只有十一个人……」 武试着回忆。 打倒最初的三个人之后,接下来是一段漫长又痛苦的时间。 后来又出现了三个人,武设法逃离,但他下能一直发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只能像被猎犬追逐的兔子一样四处逃窜。 到了黎明时分,他的魔力几乎耗尽,连逃也逃不了,必须设法逐一诱出敌人,偷偷靠近并打倒对方。 到了最后,他根本记不清自己打倒了几个人,只觉得筋疲力尽,脑袋迷迷糊糊的。 武在亚岗的背上叹了口沉重的气。 「对不起,我已经不要紧了。」 武如此说道,请亚岗将他放下来。 然而,亚岗并未将武从背上放下来。 「没关系,乖乖待着吧!背你只是小事一桩,因为我已经用『飘浮』把你变轻了。」 说着,亚岗开朗地哈哈大笑。 武看见傍晚时分的红色太阳照耀着亚岗的侧脸。 老人满布皱纹的眼睛开心地微笑着。 见状,不知何故,武也打从心底松了口气,把头放在亚岗的肩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安适的感觉了。 武疲惫至极。 然而,更胜于疲惫的满足感让他舒适地闭上眼睛。 他的呼吸随即转为规律的鼻息声。 亚岗停下脚步,喃喃说道: 「武,你真的很努力。你应该也用了治愈魔法吧!哎,虽然每种魔法都还有待加强,但是你马上就会进步的。总之,今天你做得很好。」 说到这儿,亚岗才发觉。 武旱就像个孩子一样露出安心至极的表情,在亚岗的背上沉沉睡去了。 ☆☆☆ 两天后,武又来到了γ区。 这回的地点不是森林,而是孤岛。 海风的气味和温暖的气温让武略感放心. 在前天的训练之中,武断了两只左手手指,但是在治愈魔法的治疗之下,已经完全不痛了。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许多瘀青和割伤,不过都没有大碍。 武站在可俯视海岸的悬崖上,想起前天的训练。 他花上一整天,依然无法打倒二十个人;傍晚前来接他的亚岗宣布时间到了,他才得以离开γ区。 他只打倒了十一个人。 被亚岗背回宅邸之后,武睡到了隔天中午。 而他一醒来,便立刻要求亚岗再度带他前往训练。 在训练设施中,他体验了许多光看书本无法体验的事。 亚岗二话不说地出借徽章,并允许他随时使用训练设施。 所以今天武又来到了这里。 ——今天的目标是保留魔力,打倒二十个人。 武从孤岛的海岸线望向背后的茂密丛林。 对手几乎都是三人一组行动。 比起视野开阔的地方,在遮蔽物多的地方战斗对武更为有利。 武一面拨开长得比他还高的茂密蕨类植物,一面走入丛林。 ☆☆☆ 「爷爷是笨蛋!!」 在孙女苏菲亚的怒吼之下,亚岗垂下眉尾道歉: 「苏、苏菲亚……别这么生气嘛!」 「我当然生气啊!武差点死了耶!!」 苏菲亚气冲冲地说道。 亚岗发出干笑声。 「哈,哈哈哈哈,没事的,只是被砍刀稍微砍到脑袋而已……」 「换作一般人早就死了!」 亚岗侧眼瞥了躺在床上的武一眼,好言劝慰苏菲亚: 「当时施了防御魔法啊!而且——」 然而,苏菲亚打断了亚岗,并揪住他的胸口。 「爷爷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大白痴!」 在苏菲亚的猛烈摇晃之下,亚岗发出呻吟声: 「白、白痴这个字眼会不会太过分了点啊……乖孙女……」 「爷爷是大白痴——!!」 此时,武被苏菲亚的大嗓门吵醒了。 「苏菲亚……?」 房间的灯光太耀眼,武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而苏菲亚立刻一把抱住武。 「武~~~~~!」 武被压住,痛苦地吐了口气。 「呕!苏菲亚……拜托你下来……」 「武武武~~~~~!!」 苏菲亚用脸颊磨蹭武的脸颊。 无可奈何之下,武只能默默承受,而亚岗替他把苏菲亚拉开了。 苏菲亚狠狠地瞪了亚岗一眼。 见状,武露出苦笑。 「别欺负会长,是我自己太逞强了。」 武一面起身,一面说道,而亚岗和苏菲亚一脸惊愕。 因为武的头部又开始出血了。 「啊哇哇哇哇,糟了……」 「去叫凯蒂来吧!」 苏菲亚和亚岗连珠炮似地说道。 「我去叫!」 苏菲亚说道,迅速地冲出房间。 「她忘了用蝴蝶叫比较快。」 亚岗啼笑皆非地说道。 亚岗使用化身手杖变出了闪耀着金黄色光芒的蝴蝶,并催促蝴蝶飞往苏菲亚没关上的门外。 蝴蝶飘然飞向走廊。 接着,亚岗把手伸向武的头部,发动治愈魔法。 头部有股暖洋洋的感觉,武不禁微微一笑。 「谢谢。」 武说道,亚岗摇了摇头。 「不,我才该向你道 歉。」 亚岗根本不必道歉。 武断然说道: 「刚才我也说过,是我自己逞强,请您别道歉。」 然而,亚岗并未妥协。 他毅然决然地说道: 「你在我的训练设施受伤,是我管理不周。」 武和亚岗四目相交。 不知何故,他们都觉得好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我都说是我的错了,会长还要道歉,真伤脑筋。」 「呵呵呵!当然是我错的比较多,你这个小顽固。」 「顽固的是会长。」 「你比较顽固。」 在争论期间,武渐渐想起自己为何身在这里。 武在亚岗公司的训练设施里进行模拟战斗训练,与人形幻术魔法制造的敌人对战。 他使出浑身解数奋战,直到两星期前才终于达成打倒二十人的目标。 当时他花了一天半才过关。 在那一天半之间,他在孤岛中不吃不喝,一面徘徊,一面战斗。 然而,武过关之后,不到一天,他又参加了更上一级的训练。 这次他花了一天就打倒二十个人,之后,他每隔一天就前往被称为γ区的训练设施,整整两个礼拜都过着不是战斗、就是睡觉或躲藏的生活。 昨天,亚岗带着武前往另一区接受训练。 那儿被称为β区,是高级魔法师专用的训练区。 「会长,我打倒几个人了?」 武问道,他因为头部出血而有点迷迷糊糊。 亚岗施完治愈魔法之后,便移开了手,往旁边的椅子坐下。 「怎么,你想知道?」 「对。」 武试着就记忆所及的范围回想,但是他只想得起被砍刀攻击的瞬间。 「我记得……那个任务的地点是大厦街。」 「没错。」 亚岗点了点头。 「每个地方的景色都差不多,很难辨认,而且那些人的每一发魔法威力都大得让人不敢置信……」 「当然,他们被设定成高级魔法师。所以你想起来了吗?」 「不……还是模模糊糊的……」 听了武的回答,亚岗叹了口气。 「两个人,你打倒了两个人。」 「是、是吗……」 武惭愧地低下头来。 敌人有六个。 而他只打倒了其中两个。 而且未能打倒用砍刀攻击自己的敌人。 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天上传来了平时那道声音。 宣布训练中止的声音。 之后,他觉得身体很沉重,动弹不得,接着便没有记忆了。 ——我猜应该是他们中止了训练,把我抬出那里。 武迷迷糊糊地想着,亚岗说道: 「别说这个了,你怎么不问自己处于任务中的时间?」 「咦?」 听了亚岗这个不可思议的问题,武歪了歪头。 「时间……?」 「任务开始只过了两个小时,两小时打倒两人,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两小时……」 武用迷糊的脑袋暗自想着:是这样吗? 亚岗露出了略微担忧的神色。 「我叫凯蒂送你去普通人类的医院吧!这里无法进行完善的治疗。」 「这点伤势不要紧。」 武开朗地回答。 然而,亚岗皱起眉头来。 「别说了,去医院治疗吧!休息一阵子以后再继续训练。」 武加以反驳: 「没有时间了,您也知道吧!?」 「嗯,是啊!不过,你得去医院。」 武瞪大了眼睛。 他认为用治愈魔法治疗就够了。 医院既花钱又花时间。 他说什么也不去。 然而,亚岗似乎真的很担心,一反常态地柔声说道: 「武,适么做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苏菲亚和家里所有担心你的人,去医院吧!」 在武心中如漩涡打转的焦虑和愤怒倏然消失了。 亚岗微微一笑。 「去医院检查,确定没有大碍之后,我再带你去国际魔法士协会的会馆,还有〈巫师气息〉的总部。」 「带我去会馆……?」 武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要了解魔法社会,这是最好的安排。 「你想多了解魔法社会吧?」 亚岗询问,武用力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跟我一起去最快。你该庆幸我是会长,那些地方可不是一般魔法师能够窥见的。」 「谢谢您。」 武笑容满面地回答,亚岗喃喃说了句:「真现实。」 走廊方向传来脚步声。 武原以为是凯蒂和前去叫她的苏菲亚跑来的声音,但是人数听起来更多。 亚岗一面起身,一面说道: 「现在道谢还太早了,要等你去医院检查、伤势痊愈以后才带你去。」 「是。」 武精神奕奕地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四个人从走廊冲进房里。 是苏菲亚、凯蒂、克兰克和园丁丹。 「你不要紧吧?武。」 凯蒂说道,克兰克和丹也来到武的床边。 「车子已经在玄关前面等了,马上去医院吧!」 「我也陪你去。」 最后,苏菲亚紧紧握住武的手。 她温柔地微微一笑,把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武的头上。 「痛痛飞走了~」 她宛若念咒似地说道,并重复用手挥去疼痛的动作。 见了包含亚岗在内的五个人脸上的担心之色,武的胸中感到一阵温暖。 「谢谢.我很快就会好的,不用担心。」 武说道,而他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开心点头。 ☆☆☆ 一周后,武和亚岗一同来到白垩柱子并列的神殿。 目的是为了出席c7领袖齐聚一堂的国际魔法士协会会议。 武在亚岗的带领之下,从卜瑞卜宅邸穿过数面镜子,在伦敦汤玛士河沿岸的渡船头搭上了船,通过海里沉没的镜子,来到了位于德国阿默湖底的神殿。 武整个人都贴在可将湖底景色尽收眼底的窗户上,亚岗瞥了他一眼,拉了拉他的衣领。 「走这边。」 下了船的乘客似乎都有既定的目的地,在神殿中四散而去。 亚岗也朝着正面的阶梯迈开脚步。 武一面四下张望,一面跟着他前进。 走上正面入口的阶梯之后,有扇双开大门;两人在门前停下脚步。 两侧分别站着一个慓悍的警卫。 亚岗指着从门口可望见的木制长椅。 「你在那里等我,大概得花上两、三个小时。别乱跑,乖乖待在那里,知道吗?」 「是,我会在那里等您的。」 武点了点头。 亚岗把手插进上衣的口袋里,抓了一个东西递给武。 「那这个先给你。」 武伸出手来接过。 放在他掌心上的是德国的马克纸币。 一九九九年一月,欧洲刚开始用欧元交易,在德国仍然普遍使用马克。 「呃、呃……钱我不能……」 武不知道价值多少,总之先推辞再说。 然而,亚岗将他的手推回去。 「小孩子不用客套,拿去买果汁喝吧!」 亚岗告诉他下了楼的右手边走廊前方有个贩卖部。 「……谢谢。」 虽然被当成小孩看待让武有种微妙的感觉,但他还是收下了。 「听好了,贩卖部可以去,但是其他地方不行。去买杯果汁暍,在那里等我。」 说完,亚岗步向大门,和警卫轻声打了个招呼之后,便走进会议室了。 武在原地杵了好一阵子。 今天,c7将在这个国际魔法士协会会馆召开会议。 〈凤凰财团〉的会长亚岗自然不用说,〈巫师气息〉、〈月蚀〉、〈卡美洛〉等其他联盟的代表也齐聚一堂,在今年的第一场会议中讨论各种议题。 秘书克兰克和亚岗分头前来,照理说应该先到了,但不知他是不是已经进了会议室,武环顾四周,并未看见他。 武坐立不安,决定先到长椅边。 在可以俯视一楼的挑高空间中,木制长椅就沿着扶手一路设置。 武浅坐在长椅上。 他望着亚岗给他的纸钞,并把这个陌生的货币塞进口袋里。 接着,他回头看着身后的扶手,这会儿改成跪在长椅上,俯视楼下。 刚才下的船仍然停在原地,但由于会议尚未开始,似乎没有回程的乘客。 武微微抬起眼睛,看见柱子之间的细长窗户外闪耀着蓝光。 这座会馆被水覆盖着。 瞬间,有条细长的怪鱼游过窗外。 武想靠近窗边好看得更清楚一点,但是又不敢下楼。 因为楼下有穿着各种制服的魔法师行色匆匆地来来往往。 武开始观察他们是哪个联盟的人。 过了数十分钟。 武观察腻了,便坐在长椅上,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发呆。 他是跟着亚岗来学习魔法社会的知识,但是他不能进会议室,只能像只狗一样乖乖在这里待命。 此时,上楼的脚步声传来。 武侧眼确认。 一名身穿〈巫师气息〉藏青色军服的少女摇曳着束成双马尾的长发,走到门前来。 武差点出声呼唤她。 那是四条桃花。 然而,武还来不及出声,在她背后上楼的人便开口说道: 「四条,你只要回答他们的问题就行了,其余的别多说。」 矮小的男人身穿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由于驼背之故,他看起来和桃花一样高。 桃花半是叹息地回答男人: 「三崎科长,我知道。他们是叫我来报告东京决战的始末,我会实话实说的。」 三崎莲丈露出了笑容,用手示意停步的桃花继续行走。 武错过了出声呼唤的时机,只能从长椅上望着两人。 男人向警卫徵得入室许可之后,两人便一起进了会议室。 一瞬间,桃花侧眼瞥了武一眼。 然而,不知她是不是没发现武,她又默默地移回视线,走进会议室中。 ☆☆☆ 几分钟后,武来到楼下的贩卖部。 亚岗给他的纸钞上印着一〇字样。 ——一马克等于多少日圆啊? 武歪了歪头,拿起标价一·五马克的罐装咖啡。 此时,背后陈列架边的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传入武的耳中。 「喂,〈巫师气息〉的千木那件事是真的吗?」 「应该是假的吧?」 听见『千木』这个名字,武忍不住竖起耳朵。 「可是,听说是参加东京决战的人说的,而且这个传言在〈巫师气息〉里的可信度好像也很高。」 「那是真的罗?可是,千木阳子耶!她是〈巫师气息〉的高级魔法师之中排得上前十名的军官吧?真可惜。」 那两个男人不知是不是在这座会馆工作的人,从外表看不出是属于哪个联盟的。 「不知道她住进哪间医院?」 其中一个男人问道,另一个回答: 「谁知道?不过,她是这里出问题,应该是进了那类医院吧!」 武回过头,看见男人指着脑袋。 ——…………妈? 在东京的那场战役中,母亲看来并未受伤,莫非是在那之后受到了别人的袭击? 武感到害怕,向身后的两个男人问道: 「请、请问一下……」 两人回过头来,看着显然只有高中生年纪、与现场格格不入的武,皱起眉头。 「干么啊你?」 「我、我……呃……千木小姐……」 武担心阳子,想打听病情,但是其中一个男人却戳了他的胸膛一下。 「喂,小孩子别来这种地方。」 「今天是重要的会议日,要教学参观改天再来。」 两人弹了下舌头,搁下武走了。 「啊……呃……」 武又不能追赶离开贩卖部的两人,只能茫然地呆立原地。 ☆☆☆ 四小时后,会议结束了,一脸疲惫的人们步出开启的大门,走下楼梯,准备搭乘回程的船班。 桃花本来无须出席,但这回的议题中包含了与〈引路人〉在东京交战的详细报告,所以她以特魔机关首长的身分应邀赴会。 一同前来的监察局职员三崎莲丈先一步下楼,在角落打电话。 「还、还在准备中……」 桃花听见三崎一脸焦虑地如此说着。 「是,是……那件事……对,已经办妥了……是,是。」 到底是谁能让三崎莲丈的姿态放得这么低?桃花兴味盎然地旁观。 三崎莲丈并非隶属于监察局的特魔机关,虽然是同一个局,但他是隶属于〈巫师气息〉内部的调查部门。 桃花无须与他同返〈巫师气息〉总部,但要是连声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事后不知又会被说什么,所以桃花便乖乖地留下来等候他。 三崎的手机传来了低沉的男声,但是从桃花的位置听不见。 『我是器重你的能力才交给你办的。听好了,一定要成功,这是我们得到魔锻造技术的大好机会。』 「我当然明白。」 三崎对着电话说道,并取出手帕,擦拭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汗水。 桃花就在不远处倚着墙壁望着他,也让他更加紧张。 听见男人用略微嘶哑的声音如此宣称,三崎背向桃花,低声说道: 「呃,关于这一点,真的没问题吗?呃……他们……」 男声断然回答: 『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还有其他人会魔锻造。』 三崎点了点头,但是隔着电话,对方当然看不到。 『总之,杀了亚岗·卜瑞卜、海尔·卜瑞卜和海尔的女儿三个人。把卜瑞卜一族全都收拾掉。』 「……遵命。我一定办到……是……」 三崎小声回答,阖上了手机。 他再度用手帕擦拭冷汗。 比时,三崎看见楼梯上有个中年男人带着两个秘书走下来,连忙撇开视线。 而桃花则是目不转睛地仰望那个男人。 那个灰发泛白、体格壮硕的男人正是〈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之一。 他将手上的手机递给身后的秘书,走下楼梯。 桃花在男人经过自己面前时低头行礼。 然而,他连看也没看桃花一眼。 待他走过之后,桃花抬起头来,凝视他的背影。 第四章 袭击moonless night 三月下旬,接连好几天都是白天暖和,但一入夜便气温骤降。 除了每周前往亚岗的军火公司训练设施一次,进行修练以外,武在卜瑞卜宅邸里依然一如往昔,帮凯蒂、克兰克和丹办事。 在某个比平时更加寒凉的夜晚,武吃完晚餐,帮凯蒂收拾完餐具之后,被亚岗叫到了图书室。 亚岗替他选了些有益的书籍,供他阅读。 苏菲亚和父亲海尔一起回到工房,玩最近迷上的网路围棋。 一如往常的夜晚。 园丁丹已经年过七十,但身体还很硬朗—吃完凯蒂煮的炖肉以后,他又回到了庭园。 他蹲在放置农机具的小屋入口的灯泡下,准备把白天清洗晾干的锄头和铲子放回原位。 正当他在确认泥土是否彻底清除之际,他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踩踏沙砾的声音。 一道暗影覆盖了淡黄色灯泡下的丹。 丹回头时,青白色的剑刃已经在他的头顶上闪烁了。 剑刃砍向脖子,丹无声地倒下。 男人们的靴子微微地映入丹逐渐丧失的视野。 「现在开始分头行动。」 陌生男人的低沉声音传来,但是丹无法动弹。 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急速地消失,并发现那几个男人打算绕到宅邸后方。 他们似乎认为丹已经死了。 待脚步声远去之后,丹一面浅慢地呼吸,一面奋力移动指尖。 他用指尖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图形。 待掌心凝聚魔力之后,丹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动了魔法。 地上的图形散发出鲜艳的酒红色光芒,并出现了一只小家鼠。 眼睛与魔力一样是红葡萄色的老鼠一脸担心地将鼻尖凑向丹,叫了一声。 然而,在丹挥手驱赶之后,老鼠便转向宅邸,拔足疾奔。 这时候,丹的眼睛已经映不出任何事物了。 ☆☆☆ 武和亚岗正位于图书室里。 在亚岗的命令之下,武使用踏脚台,从书架上层抽出了一本书。 「那一本……还有这一本也看一看。」 武从书架上逐一抽出亚岗指示的书本。 转眼间,武已经抽出了十几本书,全叠在桌上。 内容包含了国际魔法士协会的法规及魔法社会的近代史等等,尽是些复杂难懂的书籍。 「啊,那边的『魔法贵族的西洋史』最好也看一看。」 武寻找亚岗指示的书籍,并抽了出来。 此时,房外传来了怪声。 喀兹喀兹!听起来裉像爪子声,虽然细微,但武和亚岗几乎是同时察觉,望向窗外。 一只白色生物贴在窗前,敲着玻璃。 武下了踏脚台,而亚岗先一步走到窗边。 图书室位于二楼,但老鼠却像壁虎一样灵巧地贴在窗户上。 老鼠闪耀着红葡萄色的魔力光芒。 「是丹的老鼠。」 亚岗的声音十分僵硬。 武在自己的眼睛之上凝聚魔力,发动了「直觉回避(洞察机先)」。 「宅邸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武说道,亚岗轻轻打开窗户,让老鼠进入室内,并确认窗下。 宅邸后方一片漆黑。 亚岗仰望上空,发现今晚是新月,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武,你的『干劲』可以持续多久?」 亚岗询问,武立刻回答: 「二十五分钟。如果使用魔法就更短了。」 「好。」 亚岗拿起竖立在桌边的化身手杖。 接着,他将马头手杖指向武。 「『防护』!」 在亚岗的防护魔法作用之下,武的身体被金黄色薄膜包覆了。 亚岗随即也对自己施展了同样的魔法。 「好了,在查探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先通知苏菲亚和海尔吧!」 亚岗又挥动手杖,用魔力粒子制造蝴蝶。 一只蝴蝶分裂为四只金黄色的蝴蝶。 武再度发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走到门前,确认走廊的情况。 走廊上似乎空无一人,于是他轻轻地打开了门。 蝴蝶分别飞往苏菲亚、海尔、凯蒂和克兰克身边。 ☆☆☆ 九个杀手全都用黑巾蒙面,遮住脸部。 宅邸的后门为了方便丹回来时使用,并未上锁,因此这些人得以轻易从后门入侵。 他们小跑步跑过一楼的走廊,来到了配电盘所在的地点。 所有人都对宅邸的构造了若指掌。 他们切断电源,以关闭照明和机械式保全系统。 他们才花了三分半钟便成功进入宅邸。 其中一人用手势向同伴打信号,九个人三人一组,分成了三组。 宅邸的照明完全关闭了,黑衣男人的身影混入了黑暗之中。 他们按照既定的计划,先行破坏移动用的镜子。 ☆☆☆ 面对突然的停电,苏菲亚并不怎么惊讶。 因为卜瑞卜宅邸所在的地区每年都会被强风吹断电线,或因为打雷造成短路而停电好几次。 灯光消失后,电脑的电源立刻切换为电池供电:正在网路上和日本高中生下围棋的苏菲亚询问工房底端的父亲海尔: 「爸爸~,不要紧吧:?好像又停电了:!」 然而,当海尔快步走向她,她便从电脑前站了起来。 海尔的肩上有两只金黄色蝴蝶飘然飞舞着。 见了父亲的僵硬表情,苏菲亚连忙奔向他。 「怎么了?」 「好像有人入侵宅邸。」 海尔说这句话时,苏菲亚露出「原来是这种小事?」的表情,耸了耸肩。 「克兰克和凯蒂很快就会抓住入侵者了吧?」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当时,住在邻村的小孩偷偷跑进来试胆。 然而,苏菲亚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那这场停电是……? 海尔宛若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说道: 「苏菲亚,打开保全系统,躲到后头的避难室里去。」 苏菲亚反驳: 「啊?我不要,那里又窄又暗。再说,会入侵〈凤凰财团〉的也只有两种人吧?」 海尔看见女儿的眼睛散发出黄色的魔力光芒。 苏菲亚开始用「分析回避(魔法分析)」分析状况。 海尔叹了口气。 他知道瞒不了女儿,说道: 「苏菲亚,你说得对,入侵者只有两种人,普通人类的小偷,或是敌对的魔法师。」 「…………」 海尔走向占据了工房整面墙壁的橱架中央,并抓起架上的破铜烂铁,一一丢到地板上。 他拉动嵌在橱架后方墙壁土的拉杆。 宽约一公尺的部分橱架,如门一般往前开启。 海尔走进里头,苏菲亚也默默地跟上。 门内的是备用电源的机台及宅邸内的保全系统控制装置。 「数到三就把拉杆拉起来。」 苏菲亚冲向海尔指示的拉杆。 「一、二——」 「「三!!」」 两人立刻启动了备用电源。 工房恢复了明亮。 整个宅邸的灯光应该也都复原了。 「他们动不了工房的电源。」 海尔说道,苏菲亚松了口气,点了 点头, 接着,两人又启动了保全系统。 每一层楼的铁卷门随之降下,所有房间的门窗都自动上了锁。 监视器的电源开启,苏菲亚和海尔在六个画面的其中一个之上看见三个男人沿着西侧的楼梯走上二楼。 苏菲亚的全身都冻结了。 ——武和爷爷就在那里…… 她仰望海尔,只见他正在观看其他画面。 东侧的楼梯也有三个男人跑上来。 「爸爸……」 苏菲亚的声音带着恐惧。 海尔牵起女儿的手。 「别担心,乖乖待在后头的房间里。」 然而,此时,画面上没映出的其他三个魔法师正逐渐接近两人。 ☆☆☆ 凯蒂在厨房里一面唱歌、一面擦银器。 在卜瑞卜宅邸里,她得打扫、煮饭、洗衣服,工作堆积如山。 一方面是因为没有其他人会做这些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自己也乐在其中。 来到卜瑞卜宅邸不过两年多,但她把苏菲亚当成妹妹看待,也认为海尔和亚岗都是有常识的魔法贵族。 这里拥有〈巫师气息〉和其他联盟没有的家庭温暖。 凯蒂的父母在她小时候便因病相继过世,成了孤儿以后,她被送进伦敦的魔法学院宿舍,直到毕业都没尝过这种温暖的滋味。 或许她该在就学期间加入联盟,但她并未加入任何联盟。 因为联盥对她面吾,就和令她喘不过气的学校一样。 垂直社会、贵族优先社会、以能力决定是否为菁英的场所。 到了即将毕业时,凯蒂开始考虑进入人类社会打工端盘子存钱,以后当个幼教人员。 然而,她认识了苏菲亚。 她们是在伦敦的魔法学院相识的。 苏菲亚是比凯蒂小五岁的中等科学生,与凯蒂在跨学年编组时分到了同一组。 苏菲亚相当与众不同。 她在学校里格格不入,常因为举止怪异而受到周围的中伤与嘲笑。 然而,苏菲亚看起来毫不在意。 而凯蒂也不认为自己有必要与苏菲亚深交。 她认为苏菲亚只是同一个小组的学妹,这种关系只是暂时的。 当苏菲亚辍学时,凯蒂感到很惊讶。 因为苏菲亚看起来不像是会因为被人取笑而痛苦,并因此辍学的类型。 属于同一小组且较为年长的凯蒂,直到此时才初次造访苏菲亚居住的卜瑞卜宅邸。 而她认识了在工房里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苏菲亚,以及用温暖的视线守护着苏菲亚的海尔和亚岗。 事实上,这个父亲和祖父似乎都认为苏菲亚不上学也无妨。 因为他们都知道女儿有点奇特,与学院的风气不合。 凯蒂本来是来劝苏菲亚一起回学校,却在不知不觉间迷上了这座宅邸;而当她看见卜瑞卜家的人除了魔锻造和自己的嗜好以外,对其他事毫不在意,不禁开始担心。 待清洗的衣物多到满出来,厨房里是堆积如山的肮脏餐具。 走廊角落有结球的灰尘,楼梯上还有蜘蛛网。 来劝苏菲亚复学的凯蒂实在看不下去,便动手打扫。 这就是开端。 当凯蒂坐在厨房的椅子上边擦银器边唱歌时,有只蝴蝶从饭厅飘然飞来。 起先,凯蒂以为是亚岗要她端茶过去,才派蝴蝶来传讯。 她竖起指头,等待蝴蝶到来。 金黄色蝴蝶的细脚停驻在凯蒂的手指上。 此时,蝴蝶发出了轻喃声。 是亚岗的声音。 『有人入侵。』 瞬间,灯光啪一声熄灭了。 凯蒂连忙躲到桌子底下。 然而,她又发现没有遮蔽的桌子根本藏不了人,便冲进饭厅,躲到铺了桌巾的六人座饭桌下。 「……怎么回事?只是单纯的停电吗?」 凯蒂想起亚岗的声音,打了个颤。 她摸索自己的腰问,确认化身在不在。 几分钟后,警铃声响彻宅邸内,凯蒂察觉这不是单纯的停电,入侵者也不是以前那些偷跑进来的小孩。 凯蒂担心苏菲亚,在桌巾下犹豫着该不该出去。 苏菲亚一定在工房里。 现在的时间接近九点。 海尔应该也在工房里。 凯蒂拿起腰间的化身掸子。 她的化身本来是根看似寻常短木棒的木杖,但是苏菲亚提议加上布条,制成掸子,这样看起来就像打扫用具,而且还可以在布条上画上魔锻造所需的魔法阵。 凯蒂紧紧握住亚岗和海尔替她魔锻造的掸子。 ☆☆☆ 上了东侧楼梯,三个入侵者在二楼走廊上朝着目的地一路前进。 他们毫不迟疑地走向亚岗的办公室。 身穿黑衣的两人个子都很高,其中一人是个肩膀宽大的强壮男人。 他并未携带任何武器,由于脚上穿的是钉鞋,每走一步,地板就发出刺耳的声音。 另一个人身形削瘦,手上拿着染血的细剑。 走在最后的是驼背的矮小男人。 三崎莲丈跟着前头的两人行走,过大的蒙面巾不断地往上滑。 他的目的是寻找记载了〈凤凰财团〉秘密成员名单的文件。 另一个目的——暗杀卜瑞卜一族,他相信他带来的魔法师们会顺利完成。 刚走上楼,来到通往走廊的平台,铁卷门突然开始下降,三崎等人知道宅邸里的人已经发现他们了。 不过,他们并不是小偷。 不必逃走。 来到目的地办公室前,三崎仰望着门上的恶心眼球。 他的嘴角发出了嘲笑声。 前方的其中一个魔法师举起了带有魔力的剑,刺向头顶上的眼球。 大门表面上的结界瞬间将剑尖弹回。 然而,这回男人对自己施展浮游魔法,飘浮到眼球的正面,将双刃剑往后拉,又使尽浑身之力往前推送。 剑刃深深地刺入眼球中央。 覆盖大门的部分深蓝色结界如玻璃一般碎裂剥落。 三崎等人知道这颗恶心的眼球与亚岗的眼睛是相连的。 另一个高大男人念了道简短的咒语,将自己的右臂变成蛇。 蛇咬碎了铜制大门的门把。 门把上的魔法解除,和结界相同的深蓝色魔力粒子四处飞散。 三崎向两个魔法师使眼色,三人算准时机,一起扬起手来,施展基本魔法「破坏」,把门震飞。 门内是恬静的风景。 小黄花四处绽放的花园一路延伸,直到远方。 白垩凉亭就盖在不远处。 这里并不是办公室。 三崎的喉咙深处发出了笑声。 「完美的转移魔法。」 虽然通向了与办公室截然不同的空间,但他却一脸欣喜,把手插进口袋里。 接着,他拿出徽章,丢向花园。 瞬间,一扇门出现于三人面前,但它并非刚才被震飞的那扇门。 而是扇有着木制格纹的玻璃门。 三崎等人可以清楚地看见门内的状况。 秘书克兰克就在办公室里。 ☆☆☆ 身为〈凤凰财团〉会长亚岗·卜瑞卜左右手的克兰克,是个一板一眼的五十岁男人。 这一天对他而言,是个郁闷的日子。 打从克兰克十岁成 为魔法师的那一刻起,四十年来,这个恶劣至极的日子总会定期来访。 打从一早开始,他就浑身疲软无力,成天闷闷不乐。 青年时代,他常因为他的能力而被取笑。 然而,克兰克相信自己的魔法并不是用来伤害别人的,他认为总有一天,他一定能够帮上别人的忙。 而克兰克现在确信了。 他一看见玻璃门彼端的三个男人,便把手上的成叠文件丢进石造的暖炉里。 暖炉中并未点火。 克兰克举起手来。 「『火花』!」 他的魔力化为火花,从掌心飞向暖炉。 文件在着火的暖炉里燃烧起来。 三个蒙面魔法师走进房里。 克兰克发出了干笑声。 因为他们虽然蒙面,却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克兰克带着安心的眼神,看着纸张犹如生物一般在暖炉中跃动,燃烧殆尽。 这么一来,〈凤凰财团〉的部分秘密就守住了。 亚岗几乎没把内部资料数位化。 因为他偏好老旧的做法。 现在文件烧掉了,即使他们把这个房间翻过来,也得不到任何东西。 克兰克对自己的身体施展防御魔法「干劲」。 他打开化身——挂在胸口的小香水瓶瓶盖,解除魔法。 然而,今天对他而言,真的是郁闷的一天。 窗外一片幽暗。 只要有一丝月光,或许克兰克就有胜算。 克兰克的能力受到月亮的阴晴圆缺左右。 他是生物魔法中唯一适合战斗的「月龄强化(炫狼)」魔法师。 今天是新月,他所能发挥的能力不到平时的十分之一。 未完全狼化的克兰克除了双手双脚以外,都还维持人类的模样。 然而三个魔法师却完全不受新月影响。 ☆☆☆ 苏菲亚和海尔一起待在工房里。 六台监视器之中,有两台是朝着宅邸外,剩下的分别朝着一楼的玄关大厅、一楼的西侧走廊、二楼的东侧和西侧楼梯问平台。 一楼西侧走廊的监视器正好朝着这间工房前的门。 从画面上可知,有三个男人刚刚走上了二楼。 苏菲亚很想继续盯着画面,但是海尔却把她推进工房后头的避难室。 「爸爸,我也要去!」 苏菲亚抓着海尔的手恳求。 「不行,你得待在这里。」 「可是,爸爸,你要去爷爷和武那里吧?」 海尔摇了摇头。 「我说了,不行。你根本没战斗过吧?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但他们说不定是来杀我们的。」 苏菲亚毫不畏惧地反驳: 「我在学校战斗过!」 然而,海尔沉着脸否定了她的话语。 「那只是小孩的游戏!你得待在这里!知道吗!?」 海尔转过身去,彷佛在说他不想继续谈下去了。 接着,他拿起立在工房边缘的化身剑。 「把这里的门关起来,用这个结界具覆盖房间。」 海尔拿了个浇花器过来,硬生生地塞给苏菲亚。 苏菲亚窥探浇花器内部。 浇花器装着半满的深蓝色魔力粒子。 那是黑暗魔法师的魔力,但外表看起来与一般的水无异。 「你知道怎么用吧?」 海尔问道,苏菲亚默默地点头。 只要把粒子浇淋在房间内侧,便会产生结界膜。 「乖孩子。」 海尔用手摸了摸苏菲亚那头燃烧般的红发。 接着,他从外拉上避难室的门。 苏菲亚瘪起嘴来,把浇花器抱在肚子前,站在原地。 只要别启动避难室,门就不会上锁。 她推开门,开了道缝隙。 并从门缝窥探工房。 海尔拿着剑,走向走廊。 苏菲亚关上门,正要遵照海尔的吩咐时—— 海尔大叫: 「把门关上,苏菲亚!」 苏菲亚把脸凑近门缝,窥探外头。 工房前的走廊上,有个男人正在挥剑攻击父亲。 「爸爸!!」 苏菲亚跑出避难室。 然而,海尔用他的系统魔法——回避魔法闪开了剑,并挡在工房门前,反手关上了门。 「爸……爸爸……!!」 苏菲亚拔足疾奔。 浇花器掉落地面,应声碎裂,深蓝色魔力四处飞溅。 结界膜在毫无意义的地方延伸开来。 苏菲亚趴在通往走廊的门上。 她大叫: 「爸爸!把门打开!爸爸!!」 刀剑声传来。 金属与金属互相撞击、摩擦的声音。 苏菲亚一面发抖,一面从门边退开。 她推测诲尔用魔法封住了门。 她又下意识地发动了「分析回避(魔法分析)」。 泪水从如月亮一般闪耀着黄色光芒的眼眸中滑落。 苏菲亚跑回避难室。 因为她的化身铁锤仍然放在那里。 苏菲亚将铁锤挂在作业服的皮带上,走向不同于工房配电盘的另一个橱架,把架上的坏吉他、旧电视和装了一打彩色瓶子的木箱放到地上。 墙上挂着用来塞住洞口的金属板。 几年前,苏菲亚曾经因为挨了亚岗和海尔的骂而负气关在工房里,过了半天,肚子发饿的她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有条秘密通道该有多好? 之后,她瞒着他们,花了半年的时间偷偷挖了这条秘密通道。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苏菲亚拿开金属板,钻进洞里,进入隔壁房间与工房之间的墙壁缝隙。 这是个宽约三十公分的狭窄场所,只有苏菲亚才过得去。 她侧身在墙壁间行走。 ——对方应该有九个人。三个人前往爷爷和武所在的地方,三个人前往爷爷的办公室,还有三个人跑来工房…… 想到这儿,苏菲亚好想哭。 父亲海尔或许正在和三个魔法师交手。 她的脚抖得无法走路。 她待在原地,紧紧交握双手,闭起眼睛,等待恐惧稍微退去。 ——爸爸没事的,爸爸没事的,爸爸没事的,爸爸绝对没事的。 她一再告诉自己。 她用手擦拭盈眶的泪水,再度迈开脚步。 墙缝的尽头有个通往阁楼的绳梯。 苏荞亚抓住绳梯,轻盈地爬上去,横越工房隔壁的阁楼,又来到更隔壁的厕所上方,把搁在上头的薄板拿开,轻轻地跳到马桶上。 这里距离西侧的楼梯不到五公尺。 苏菲亚调整呼吸,轻轻地打开厕所门。 她打算上楼,向图书室里的亚岗和武搬救兵,帮助海尔。 然而,当苏菲亚打开门、奔向楼梯的瞬间,有三个男人从楼上走下来。 见了身穿黑衣的男人们,苏菲亚整个僵住了。 ——……不会吧! 苏菲亚以为图书室里的亚岗和武已经打倒或俘虏这三个人了。 男人们默默无语地走下来。 苏菲亚拿起插在腰间的铁锤。 「『干劲』。」 她使用防御魔法。 然而,她来不及解除。 一个男人用浮游魔法浮上空中 ,从头顶上朝着苏菲亚施展「破坏」。 苏菲亚被震开来,撞上了她刚走出来的厕所门,铰链因此松脱,整个门都歪了。 手臂受到强烈撞击,苏菲亚险些叫出声,但她怕得发不出声音。 「你就是苏菲亚·卜瑞卜吧?」 走下楼梯的某个男人冷冷地说道。 苏菲亚无法回答。 只是缓缓地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举起铁锤。 男人们毫不容情。 他们早已对身体施展「干劲」,并解除了魔法。 「干劲」的效果时间依魔法师而异,顶多只有二十到三十分钟。 ——他们打算在二十分钟之内杀了我们,逃离现场…… 苏菲亚很想止住双腿的颤抖,但她无能为力。 「『解除』!」 在咒语的作用之下,苏菲亚的铁锤散发出鲜艳的蒲公英色。 铁锤巨大化,变为带有锐利凸起物的武器。 「『飘浮』。」 为了让沉重的武器变轻,苏菲亚对铁锤施展浮游魔法。 男人们乖乖地等待苏菲亚整装完毕。 然而,苏菲亚发现他们是为了折磨小老鼠才这么做的。 虽然他们蒙着面,只露出眼睛,但是依然可以看出他们的眼睛带着引以为乐的笑意。 男人们互使眼色,其中一人举剑冲来。 苏菲亚用右脚尖发动反弹物体的魔法「弹打」,灵敏地避开剑刃。 男人追着她,逼近左侧,并迅速地挥剑砍下。 苏菲亚用锻锤的圆筒部位砸开剑尖。 双方的魔力粒子如火花一般闪烁飞散。 苏菲亚几乎没有使用魔法战斗的经验。 除了学院的考试以外,她从未和魔法师战斗过。 然而,她知道自己现在若不战斗,可能会被杀。 「『飞射』!」 她用没拿铁锤的手向男人施展射击魔法。 男人并未闪开。 岂只如此,他在蒙面巾之下发出了些微的笑声。 苏菲亚的基本魔法就像刚学会的小孩施展的招数一样,毫无威力。 光靠身上的「干劲」就能防御她的所有基本魔法。 男人抬起指尖。 「『飞射』。」 苏菲亚将铁锤挡在前方,防御男人的魔法。 然而,集中于一点的魔力子弹穿过了铁锤,扫中苏菲亚的腰间。 「……啊…………」 苏菲亚险些跪倒在地板上。 腰间就像起火一样,又热又痛。 她的眼睛闪耀着鲜艳的黄色光芒,「分析回避(魔法分析)」告知她并不想知道的事。 ——再这样下去……我……… 苏菲亚再度举起铁锤,但她的心已经快崩溃了。 ——武……爷爷……爸爸…… 三个男人又互相使了个眼色,并点头以示了解。 三人一起扬起手,对着苏菲亚念咒。 「「「『破坏』。」」」 鲜艳的三色魔力粒子朝着苏菲亚飞来。 苏菲亚使尽浑身之力,发动魔法。 「『防护』!」 她施展的只是普通的防护魔法。 她的能力完全不适合战斗,能用的只有基本魔法。 ——这次真的会被打成碎屑。 苏菲亚做好觉悟,闭上眼睛。 然而,冲击和疼痛并未来访。 取而代之的是男人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前哀号。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菲亚惊讶地睁大眼睛,看见一个男人被关在巨大的泡泡里,在白色的液体中活生生地被溶解。 苏菲亚吓得浑身发抖。 「没事吧?苏菲亚。」 有只温暖的手从身旁抓住苏菲亚的肩膀。 苏菲亚抬头仰望,发现是凯蒂。 她一脸担心地望着苏菲亚的脸庞。 「做得好,苏菲亚。」 凯蒂手持一把有着波浪形剑身的单手剑。 「凯……凯蒂……」 苏菲亚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来。 「没事了,苏菲亚,这里交给我,你去找会长吧!」 凯蒂笑着说道。 「我、我……」 苏菲亚想说的话很多,全在脑子里搅成一团。 凯蒂点了点头,彷佛在说她明白。 「去楼上。听懂了就回答我,苏菲亚。」 苏菲亚活像被人摇晃脑袋似地不住点头。 两个男人站在楼梯前。 而一个三公尺左右的大泡泡浮在两者之间。 「女人,你应该知道妨碍我们会有什么下场吧?」 其中一个男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凯蒂嗤之以鼻。 「有什么下场?我才要让你们知道三个人一起对付一个弱女子会有什么下场!」 另一个男人将剑化成了枪。 「我会让你再也开不了口叫嚣。」 持枪的男人脚边浮现了神速魔法阵。 瞬间,凯蒂让溶解男人的泡泡分裂。 「『分裂·泡泡浴』!」 巨大的白色泡泡应声迸裂,化为无数的小泡沫。 其中几个如薄雪一般覆盖在持枪进攻的男人的蒙面巾上。 一接触泡沫,男人便发出惨叫声。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连苏菲亚都看见男人的脸上冒出烟来了。 「苏菲亚,快走!」 凯蒂推了苏菲亚一把,而苏菲亚看见楼梯的右侧空了出来。 ——现在可以冲过去。可是…… 如果她这么做,就等于是把凯蒂独自留在这里。 苏菲亚不知该如何是好,带着求助的眼神仰望凯蒂,只见凯蒂微微一笑。 「去叫人来帮忙。」 她的声音相当沉着。 苏菲亚点了点头,立刻将铁锤变回原来的大小,并冲向楼梯右侧。 「慢着!」 另一个男人见苏菲亚想逃,便追上去,但凯蒂朝着他的背部射出强酸性泡泡。 然而,男人吹了口气,将泡泡回弹给她。 男人吹出的气闪耀着莱姆绿色的魔力光芒。 凯蒂瞪大眼睛。 用单手剑的剑尖接住了回弹的泡泡。 敌人只剩这一个了。 三人之一转眼间便在泡泡之中溶解了。 凯蒂射出的泡泡是用超强酸制成的。 所谓的超强酸,即是酸性比硫酸更加强烈的酸;她的泡泡能够氧化各种物体。 隔着蒙面巾沾了满脸泡沫的男人也趴在地上,因为过于疼痛而失去了意识;但是泡泡仍然持续发挥功效,溶解他的脸部。 虽然凯蒂拥有如此强力的魔法,但她也有不揎长应付的对手。 就是操纵风的魔法师。 使用破坏魔法和生物魔法的魔法师之中,有不少操纵风的魔法师,而这类人都是凯蒂的天敌。 她叹了口气。 至少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她如此暗想。 ☆☆☆ 武和亚岗离开图书室,前往位于宅邸东倒的办公室。 图书室和办公室位于同一层楼,不必走楼梯,因此两人并未遇上敌人,一路畅行无阻。 武把借来的长剑放在房间里。 因为他没料到宅邸里会发生这种事;不过,图书室里正好保管了一些高价武器及装饰 品。 亚岗从装饰柜中取了一把剑递给武,并再三叮嘱武绝不可弄坏。 那是把精雕细琢的双刃剑,整个剑鞘都镀上了金,而剑柄则是以不易滑手的兽皮缠绕。 当办公室映入眼帘时,走在前头的亚岗发出了低鸣声。 武隔着他的肩膀,也看见办公室的玻璃门是开着的。 一道推倒家具的巨大声响和怒吼声传来。 「废话少说,快点找!一定藏在某个地方!」 亚岗拔足疾奔,在一瞬间便把手杖化成了剑,冲进办公室里。 武也跟在他的身后,并从走廊窥探办公室。 只见三个男人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柜。 而武看见了。 ——…………克兰克先生!? 一个身穿西装、手脚长满了焦褐色毛发的男人躺在桌子前。 数小时前,武在饭厅和克兰克说过话。 当时的他便是穿着这套西装。 「克兰克!!」 亚岗大叫,气得全身发抖。 下一秒,武惊讶地睁大眼睛,抓住了亚岗的手臂。 因为其中一个敌人施展了魔法。 银灰色的魔力团打穿了亚岗背后的走廊墙壁。 然而,由于武拉开了亚岗,亚岗没被打中。 「你们在我的办公室里做什么!?杀人凶手!!」 亚岗恨恨地说道。 三个魔法筛都蒙面并穿着黑衣,武只看得出他们是男人。 然而,他们杀了克兰克,似乎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克兰克在这种状况之下一动也不动。 甚至没有呼吸的迹象。 ——杀了克兰克先生的……是这些人…… 男人们不发一语。 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这回体格壮硕的男人和持剑的男人同时对着亚岗和武扬起手来。 武瞬间将魔力凝聚于眼睛之上,以便发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 「「『破坏』!」」 两个男人分别朝着武和亚岗释放了银灰色和暗桥色的魔力。 武能够轻易地弹开这一击,但他为了是否该保护亚岗而迟疑了一瞬间。 然而,亚岗连闪也不闪,只是带着狂怒的表情站在原地。 「会长!!」 武一面大叫,一面用暗紫色魔力覆盖的剑弹开飞向自己的暗橘色魔力。 同时,亚岗明明什么也没做,撞上他的银灰色魔力粒子却弹开了,并贯穿了办公室右侧的墙壁。 亚岗以外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武回想起同样的光景,也想起亚岗·卜瑞卜的系统魔法是回避魔法。 ——这是「迂回回避(匿踪云雾)」!? 以前他曾经看过完全相同的能力。 〈引路人〉的狼神鹰雄。 ——我们会赢!! 这不是愿望,武非常笃定。 「迂回回避」正如其名,是种能将所有魔法回弹的能力。 武盯着三个敌人。 高头大马的男人在嘴里念念有词。 下一瞬间,男人的脚边出现了生物魔法阵,银灰色的魔力粒子覆盖了身体。 男人变成一条暗灰色大蛇。 武瞥了身旁的亚岗一眼。 他望着倒在地上的克兰克。 接着,又望向点了火的暖炉—— 武不明白这代表什么意义,但他看见亚岗的眼角炯炯生光。 大蛇在天花板边缘蜷曲着长长的身体,从那可怕的倒三角形头部伸出细长的舌头,徽微地抖动。 另一个削瘦的男人举起剑来,脚边浮现了神速魔法阵。 不知何故,最后的矮小男人离开了其他两人,退到窗边。 武对亚岗说道: 「会长,要我分担吗?」 亚岗看着武。 「不,交给我。」 武试图反驳。 然而,他没有时间这么做, 大蛇以猛烈的速度朝着亚岗张口冲来。 同时响起了神速魔法男人的念咒声。 「『变异飞行』!」 男人对自己的身体施展加速魔法,带着暗橘色的魔力光芒举剑攻向武。 武感应到男人的攻击,弯下身子。 虽然他们隔了几公尺远,但男人一瞬间便来到了武的头顶上,并挥落剑刃。 武微微闪身,避开了剑尖。 接着,他就着压低身子的姿势,朝着眼前男人的膝盖砍去。 然而,并没有砍到肉的触感。 砍到的只有鞋子表面,男人在武挥剑砍去的瞬间飞向上空了。 男人用浮游魔法越过了武,在走廊边降落。 武回过头来,面向男人。 男人立刻再度举剑朝武刺来。 在这段期间,亚岗正在和大蛇战斗。 亚岗横剑防御张口咬他的蛇嘴。 和人类手臂一样粗的牙齿与剑互相撞击,亚岗屈居下风,节节败退。 透明黏稠的液体从大蛇的牙根溢出,滴落亚岗的脚边。 亚岗看出这种液体具有高致死性的毒素。 他原本用双手持剑,却突然放松力道,并用「弹打」敲击脚下的地板,飞往旁边,趁大蛇的头部收势不住、冲向前方之际,对着它的侧面扬起手来,施展「破坏」。 大蛇的头部凹陷,巨大的身体横倒下来。 武知道会变成这样。 武早已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看见下一瞬间的未来,并事先将使用神速魔法的男人诱导到大蛇倒下的地点。 男人受到大蛇的剧烈撞击,趴在地板上滑动一段距离之后,便失去意识了。 横倒的大蛇因为头部凹陷的剧痛而躁动,武连忙起身跳开,闪过它甩来的尾巴。 大蛇忘我地甩尾,将办公室砸个稀烂。 武用浮游魔法飞越大蛇,前往亚岗身边。 「会长!!」 亚岗安然无恙。 待武落地以后,他微微一笑。 「武,这家伙我来摆平,你去制伏另一个人。做得到吧?」 武点了点头。 接着,他再度飞越躁动的大蛇,环顾房里,寻找窗边的男人。 驼背的矮小男人站在倒地的同伙身旁。 武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矮小男人手上的求生刀沾着血迹。 使用神速魔法的男人在他的脚边断了气。 「咦?为什么……?」 武不禁发出疑惑的声音,男人在蒙面巾底下笑了。 躁动的大蛇尾巴正好甩向武所在的位置。 武往后纵,避开尾巴,再度望向男人,却看见他往破碎的窗子边移动。 「想跑!?」 武拔足追赶。 在大蛇的躁动破坏之下,房里变得惨不忍睹。 所有物品都面目全非,克兰克的身体也被大蛇推到墙边去了。 就在武拔足追赶的瞬间,全身突然感到一股恶寒,他连忙停下脚步。 当他回过头时,眼前闪过一阵白光。 武连忙撇开脸,但是眼睛下方却溅血了。 「…………!?」 武目睹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不禁哑然失声。 明明已经死亡的神速魔法男人居然朝着武挥剑。 「怎、怎么回……」 男人的眼睛呈现混浊的灰色,黯淡无光。 他朝着武的怀中刺出剑尖,看起来活 像一个恶心的人偶。 武扭身闪过,又往后退了几步。 男人的剑穷追不舍。 武闪过所有刺击,一步步地退到倒地大蛇的身旁。 当武的背部感受到大蛇的硬皮触感时,男人正从武的前方旋身斜肩砍下。 武心知闪不过,便用剑接招。 然而,男人开始猛攻。 他的剑一再地从上方劈落。 武无路可退,只能在原地接招。 打倒大蛇的亚岗见了武的情况之后,发现了窗边男人的奇异举动。 矮小的男人掌心朝上,念念有词。 亚岗飞越大蛇,一着地就对男人施展魔法。 「『破坏』!」 矮小的男人扬起空着的手,用同样的魔法应战。 「『破坏』!!」 两道魔法互相撞击,而亚岗的魔法威力较强。 然而,相撞的冲击导致魔法略微改变方向,亚岗的魔力团飞到窗外去了。 亚岗继续施展魔法。 此时,武仍然在和使用神速魔法的男人战斗。 武用剑刀弹开来自上方的攻击,抓住一瞬间的空隙,缩起身子,冲撞男人。 虽然武的体格不如男人高大,但是男人踉呛了几步。 武毫不迟疑地用剑刺入男人的腹部。 男人的口中溢出血来。 拔出剑来的武因为惊愕及恐惧而浑身发抖。 男人又挥剑砍向武。 「这是……怎么回事……」 武惊慌失措,没有攻击,只是往一旁跳开。 此时,传来一道奇妙的声音。 武把脸转向窗边。 他看见亚岗和矮小的男人,还有…………克兰克。 「咦?」 克兰克把剑刺进了亚岗的背部。 两人一起倒向地板。 此时,武在一头雾水的状态之下用剑砍向攻来的神速魔法男人的脖子。 但是眼前的男人并未倒下。 而是继续进攻。 「……为什么…………」 武满脑子混乱,再度砍向男人。 这回他砍得更深,从肩膀直砍到侧腹。 可是男人依旧没倒地。 武勃然大怒,一脚把男人踹开。 并奔向亚岗身边。 亚岗倒在地上挣扎着。 而武看见倒在亚岗身上的克兰克站了起来。 ——……克兰克的眼睛也是混浊的灰色。 为了给予亚岗致命一击,克兰克用满是鲜血的狼化手臂拿起剑来,刺向亚岗的背部。 武使用浮游魔法「飘浮」和「弹打」的合并魔法冲向克兰克。 「住手!!」 武扑向克兰克,和他一起在地板上滚了几圈。 武又随即起身,奔向亚岗。 亚岗还活着。 「会长!」 使用神远魔法的男人和克兰克正朝他们走来。 武听见矮小的男人在窗边用鼻子嘲笑他们。 武蹲了下来,让亚岗仰卧,并抱起他的头,看着窗边的男人。 「任何魔法都有弱点。」 男人说道: 「『迂回回避(匿踪云雾)』面对魔法时虽然占上风,但是面对一般的攻击却是占下风。」 对于他的说明,武连一半也不想理解。 在这个关头,这些根本不重要。 「……武、武……这个男人……」 亚岗努力挤出声音。 武看着亚岗染成了鲜红色的胸口。 克兰克的剑贯穿了他的胸口。 血汩汩流出,没有停止的迹象。 武用手捣住胸口,亚岗痛得呻吟起来。 然而,武用力压迫胸口。 他使用治愈魔法,试着替亚岗止血。 「『治疗』。」 武会用的治愈魔法只有这一种。 暗紫色魔力粒子覆盖了亚岗的胸口。 亚岗的脸变得一片惨白。 「『治疗』!」 武再度发动治愈魔法。 这不是基本魔法,因此魔力消耗得相当剧烈。 然而,武不能放弃。 「『治疗』!」 他又施展了一次魔法。 就在这时候,两具尸体来到了武和亚岗的身旁。 「结束了。」 窗边的男人说道,武抬起头来。 从胸口溢出的血相当炙热,让武感到迟疑,不知该不该把手移开。 然而,他终究移开了,并对克兰克扬起鲜血淋漓的手。 「『破坏』!!」 念出咒语的瞬间,克兰克被震飞了。 武又对使用神速魔法的男人扬起另一只手。 「闪边去!『破坏』!!」 武无法克制情感,他的魔力因为这雨道魔法而减少许多。 然而,他获得了成果。 被震飞的两人迟迟没有起身。 「武……」 膝盖上的亚岗呼唤道,武俯视着他。 「武,不打倒那个男人,克兰克无法安息。」 「什么意思?」 武询问。 亚岗一脸痛苦地说道: 「那个男人的魔法是『尸体傀儡师(杀人玩偶)』。别管我,去打倒他。」 「…………」 武把手放在亚岗的胸口上。 「『治疗』!!」 薰衣草色的魔力落到了亚岗的胸口上。 「住手,武……」 亚岗抓住武的手。 「不要。」 武再度念起治愈魔法的咒语,但亚岗不让他念下去。 他用力握住武的手,说道: 「听我说。你能够打倒他。你在我的公司训练过了吧?你要让我失望吗?」 亚岗的手和胸口溢出的血正好相反,相当冰冷。 那只冰冷的手刺痛了武的心。 武咬紧嘴唇,克制情感。 他缓缓地将亚岗从膝盖放到地板上。 武抬起头来,看见克兰克趴在地板上挣扎,试图站起来。 一想起从前的他,武感到悲伤又害怕,撑着剑站了起来。 「『飞射』!」 窗边的男人释放的魔法飞了过来,武用魔力强化过的剑背将其弹开。 武离开亚岗,走向男人。 「你是谁?」 武问道。 「为何干这种事?」 男人又在蒙面巾底下笑了。 武举起剑来, 「『解除』。」 其实他不愿在亚岗面前怀着这种心情战斗。 ——多亏了他,我才能变强。 武无处可去,无可奈何之下,才留在卜瑞卜宅邸里。 这几个月以来,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他对于软弱无力的自己感到气愤,曾数度想放弃。 在亚岗的带领之下前往训练设施时也一样,头一天他什么也不懂,害怕逃窜的时间远比战斗的时间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亚岗是不是想杀了他,心怀怨怼。 不过,亚岗一直守护着他。 ——他把我当成家人,温暖地接纳我,锻链我,教导我前进的方法。 ——牵着像迷路的孩子一样困惑的我,为我指引明路。 在亚岗背上睡着时,他听见了一道温暖的声音。 ——他对我说:『你做得很 好。』 其实武感到很害怕,本来想停止训练的。 是那句话支撑了他几乎放弃的心。 武曾想过,总有一天要让亚岗看到变强的自己,让他开心。 但他不希望是在这种状况之下、和这种人战斗来展现成果。 武将自己的魔力灌注在剑上。 瞬间,剑柄发出了刺耳的劈啪声。 钢刀微微地震动,暗紫色魔力从剑身汩汩溢出。 男人用指尖和咒语操控两具尸体,让他们移动到武的左右。 武侧眼看着克兰克。 他的双脚似乎断了,站姿极不自然。 另一个男人的身体也诡异地倾斜着。 「你以为你能打赢尸体?」 矮小的男人说道,但武根本没在听。 武用左手对窗边操控尸体的男人施展「破坏」,同时又用右脚趾尖发动「弹打」,扑向克兰克。 武往后仰,并用尽全身之力挥落手土的剑。 克兰克的身体裂开,倒了下来。 武一回身,又朝着窗边的男人施展魔法,这回他施展的是「星辰」。 「星辰」是发出眩目光芒的魔法。 房里瞬间散发出白色的光芒。 在光芒之中,武砍向化为死人的神速魔法男人,把他的大腿肌腱连同双脚一并斩断。 虽然有砍断肌肉的触感,但由于他是尸体,并未出血。 这种触感让武作呕。 当「星辰」的效果淡化之时,武已经站在窗边的矮小男人面前了。 两具尸体躺在地板上。 「这……这是……」 男人惊慌失措地看着站在一公尺前方的武。 武离开亚岗,不过几秒的时间。 「神速魔法。」 男人喃喃说道。 然而,他看着武的眼睛,又立刻自行否定。 「是回避魔法啊……」 武一点也不在乎男人的自言自语。 他朝着男人用力挥剑。 男人手上的求生刀突然变成了日本刀。 并格开了武的剑。 武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男人拉下了蒙面巾。 眼洞的位置似乎和男人的眼睛不合,只见男人拿下蒙面巾,叹了口气。 男人举起刀来,两人四日相交。 胜败在一瞬间便决定了。 男人的右脚往前踏出时,武已经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看穿了刀刃的轨迹。 武往左闪开,趁着敌人的锐利刀刃沿着胸前落下之时,弯曲手肘,把朝着左上方举起的剑刺向男人的脖子。 瞬间,武念出咒语。 「『变幻·剪刀』!」 武的剑刃一分为二。 男人是这么想的。 然而,实际上剑刀本身并没有变化。 覆盖了剑身的暗紫色魔力化为如剪刀般的两片利刃,夹向男人的脖子。 两片利刃合上,血花四溅,喷到了武的脸上。 男人发出呻吟声,摇摇晃晃,但武并不想看到这一幕。 ——操控尸体……这种魔法…… 男人用手捣着脖子。 ——这种魔法……不该存在…… 然而,武不打算杀了男人。 只要让他无法动弹就够了。 合上的两片利刃削去了男人脖子上的一层皮之后,使化为粒子消散了。 武在等男人投降。 然而,「直觉回避」传达给武的是一幅可怕的光景。 男人摇摇晃晃,将日本刀扔到地板上,试图用空下来的手朝亚岗施展攻击魔法。 他应该是认为这么做,武就会去保护亚岗吧! 武感觉到自己对男人的同情消失殆尽了。 在亚岗的军火公司接受的训练之中,敌人并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用幻术魔法制造的魔法师。 武不必杀死或伤害任何人。 ——真正的人类更加残酷。 武看见男人故作踉跄,把日本刀丢到地上。 然而,男人并未朝着亚岗扬起手。 因为武已经移动到男人的背后了。 他先男人一步施展了魔法。 「『破坏』!!」 男人一脸惊讶,他想回过头来看武,但是他办不到。 男人被震开,猛烈地撞上办公室的墙壁。 他趴在地板上哀号。 「呜……呜……」 武拿着剑靠近,男人爬向窗边。 当武察觉时,男人已经跳出窗外了。 「……喂!!」 武奔向窗边,看见男人使用浮游魔法远离了宅邸。 「撤退!撤退!!」 男人对着宅邸大叫,并降落在森林中。 ——现在追也逮不到他了。 武叹了口气。 有件事比追人更加重要。 武奔向亚岗身边。 亚岗的眼睛是闭着的。 「会长!」 武呼唤道,亚岗缓缓地睁开眼睛。 「你抓到他了吗?」 武咬着牙,摇了摇头。 「对不起,让他逃掉了。」 「……是吗?」 武把手放在亚岗的胸口上,发动治愈魔法。 亚岗闭上了眼睛。 「会长……?」 浅短的呼吸逐渐变得缓慢。 不久后,亚岗的嘴巴不再呼吸了。 「…………会长……」 武再度施展治愈魔法。 暗紫色魔力粒子覆盖了亚岗的胸口。 失去意义的魔法回到了武的身上,治好了他眼睛下方的伤口。 「怎、怎么会……」 武茫然地跌坐在亚岗的尸体旁。 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此时,门口传来了少女的尖叫声。 「爷爷!」 武怀着恐惧望向走廊。 苏菲亚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站在那儿。 她奔向亚岗和坐在他身旁的武。 「爷爷!!」 苏菲亚扑向倒地的亚岗,发现亚岗的胸口染成一片通红。 「……啊……天啊……」 她看着武,彷佛在问:「这不是真的吧?」 武无法直视苏菲亚的眼睛,只能低下头。 她俯视着亚岗的苍白脸孔,又用空洞的眼神环顾房内。 眼前的凄惨光景让她浑身颤抖。 她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半人半狼身影,用手捣住了嘴巴。 「……那是……克兰克……?」 泪水从苏菲亚瞪大的眼睛里潸然滑落。 她努力将视线从克兰克的尸体上移开,并望着武。 她想起了一件事,带着哭腔说道: 「武,凯蒂还在楼梯那里战斗!!」 武惊讶地拾起头来。 视线相交的瞬间,武明白苏菲亚遇上了什么事,立刻站了起来。 武没想过还有其他敌人。 他冲出办公室,苏菲亚的叫声传来。 「西侧的楼梯!」 武在走廊上拔足疾奔。 ☆☆☆ 四个魔法师倒在西侧的楼梯下。 武掠过三阶,直接跳到地上,奔向其中唯一一个身穿白色围裙的倒地女性。 她握着的不是平时那把引以为傲的掸子,而是一把剑。 「凯蒂!!」 武出声呼唤,她睁开眼睛,微微一笑。 「武……」 「振作一点!」 武想握住凯蒂的手,却发现她的双手满是灼伤。 「武……拜、拜托你……」 凯蒂用她的手抓住武的衣服。 「保护……苏菲亚……」 凯蒂气若游丝地说道。 武试着抱起她。 然而,当武用手抱起凯蒂的背部时,凯蒂大叫: 「好痛!!住手!!好痛,好痛!!」 她拚命地摇头抗拒。 武无可奈何,又不能触碰她,只能将手放在她的身体上方。 「呃、呃……凯蒂姊,我、我现在就替你施治愈魔法……」 然而,凯蒂的眼眸黯淡无光。 她迷迷糊糊地仰望空中,说道: 「武……苏菲亚……」 武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让我替你施治愈魔法吧!」 凯蒂没有回答。 她已经失去意识,脑袋无力地垂向旁边,只是勉强还留着一口气而已。 「苏菲亚!!」 武想起刚才的亚岗,吓得发抖。 他下意识地呼唤苏菲亚的名字。 「苏菲亚!!苏菲亚,叫救护车!!」 武大声呼叫。 宅邸相当宽敞,武不知道从西侧楼梯呼唤,东侧的办公室里听不听得见;但是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武的脑中一片混乱,不断地呼喊苏菲亚。 「苏菲亚!!」 当他听见脚步声时,他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从楼上跑来的苏菲亚看着武、三个黑衣男人与凯蒂。 「凯蒂……」 苏菲亚站在楼梯上抓着扶手,没有下楼。 「苏菲亚,叫救护车。」 武说道,她终于听懂了,连忙点头。 「嗯、嗯。」 接着,她冲进最近的房间打电话。 从武的位置也听得见她拚命对着话筒说话的声音。 苏菲亚打完电话下楼时,凯蒂的意识稍微恢复了。 「苏菲亚……你没事……」 倒在地上的凯蒂开心地喃喃说道。 「凯蒂。」 苏菲亚就和刚才的武一样,想握住她的手。 然而,见了她的手,苏菲亚的眼睛满是泪水。 「凯蒂,马上就可以去医院了。」 苏菲亚说道,凯蒂笑了。 「嗯。可是我……已经……不痛了。」 她仰望着苏菲亚。 带着温柔的眼神微笑。 然而,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 卜瑞卜宅邸之中弥漫着悲痛的气氛。 失去了一家之主,失去了三个朋友,苏菲亚的父亲海尔在工房前杀了一个魔法师,但是其余两人逃走了,而他自己也因为身负重伤而入院。 武很想多陪在苏菲亚身旁,可是她一直关在工房里,足不出户。 事发后已经过了十天。 武煮了凯蒂教他的炖肉,送去给工房里的苏菲亚,并眺望着外头春意盎然的景色。 没有丹修葺庭园,只怕庭园转眼间就会荒废。 明明才过了十天,走廊上已经积满了尘埃。 如果凯蒂看到了,铁定会大发雷霆。 办公室依然乱七八糟,〈凤凰财团〉和亚岗的公司也都交由别人打理了。 这里是亚岗和克兰克苦心保护孕育的场所,但是武却帮不上任何忙。 茫然看着窗外的武一瞬间露出杀气腾腾的表情,目不转睛地凝视森林。 武回想起杀了亚岗的矮小魔法师。 从前,和亚岗一起前往国际魔法士协会参加c7的会议时,武曾看过他;他就是和四条桃花在一起的男人。 换句话说,他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 亚岗被杀,在魔法社会中普遍认为是〈引路人〉所为。 然而—— 「不是〈引路人〉。和马不会做这种事!」 武焦躁地自言自语。 他恨恨地望着森林。 事发之后,许多魔法师立刻聚集到〈凤凰财团〉总部来,武从没看过宅邸里出现这么多人。 武在其中发现了四条桃花的身影,便立刻上前逼问,只差没揪住她的衣襟了。 「那时候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桃花一脸惊讶,瞪大眼睛回望着武。 武逼问桃花。 逼问c7会议时和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然而,桃花没有回答。 正好在场的苏菲亚见了武咄咄逼人的模样,大吃一惊,哭着冲出了房间。 接连发生的事让她的情绪跌到了谷底。 桃花没有回答,但武说什么也要问出一个答案来;最后是同在房里的相羽零制止了武,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葬礼一结束,桃花便悄悄离去,没向任何人打招呼。 一反窗外的风和日丽,武怀着阴郁的心情叹了口气。 该做的事有很多。 这对现在的他而言,是唯一的救赎。 ☆☆☆ 听闻〈凤凰财团〉总部发生的事之后,龙泉寺和马思考着亚岗和武的事。 不用问,他也知道是谁做的。 事发当晚,从同伴口中得知此事以后,他立刻和潜入〈巫师气息〉的某个人讨论这件事。 而他查出了是谁下的手。 会因为亚岗·卜瑞卜死亡而得利的人很多。 会因为〈凤凰财团〉垮台而得利的人也不在少数。 事发十天后的午后。 和马从卜瑞卜宅邸玄关大厅中刚修好的穿衣镜里现身。 他是只身前来的。 鸦雀无声的宅邸和他从前来访时一模一样。 然而,这里确实飘荡着一股从前感受不到的沉重气氛。 和马走出宅邸玄关,在宽敞的住宅场地里行走。 宅邸就盖在可望见森林的高台上,他绕到宅邸后方,看到的是一片美丽的庭园。 庭园一角又有座小山丘,山丘上有两棵盛开的樱树。 花瓣随风飘落,掉到和马的肩上。 他用指尖拎起色调淡雅的花瓣,凝视片刻,又仰望两棵樱树。 有个人伫立在樱树前。 凝视着并排的墓碑,动也不动。 和马爬上山丘。 即使和马来到身边,武依然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和马把手上的花束丢到亚岗的坟墓上。 白色的百合花瓣因为他的粗鲁动作而剥落,掉到了墓碑上。 武蹲了下来,拎起花瓣。 武没再站起来。 和马并未合掌祭拜,只是在原地站了几分钟。 而武也是一动也不动。 一阵强风吹过,樱花花瓣漫天飞舞。 落到了墓碑上。 武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去花瓣之后才站了起来。 「……武。」 和马呼唤,武用看不出心思的麻木眼神回望着他。 这种表情和马看过好几次。 失去恒彦时,吉平也是这种表情。 还有许多人的脸上也曾出现过这种表情。 「你跟我走吧!」 和马说道。 武的表情没有变化。 武望着亚岗的坟墓,以及其他三个并排的坟墓。 「喂, 你听见了吗?」 和马毫不掩饰他的急性子,用焦躁的声音说道。 武轻声回答: 「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樱花花瓣丙度随着风大量飘落。 和马垂下眼睛,待风止息之后,他听见武重复同样的话语。 「……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和马不明白这句话代表什么意义。 因为只有当时在场的人才明白。 即使如此,和马知道武希望自己说些什么,所以他喃喃说了句:「是吗?」 此时,武突然又蹲下来,这会儿他开始发抖。 和马惊讶地俯视武,发现武把脸埋在膝盖里哭泣。 武克制着声音,浑身打颤。 「……你很懊悔?」 和马询问,武只用衣袖擦了擦脸,没有回答。 武又小心翼翼地用手拂去墓碑上的所有樱花花瓣,但和马觉得他的行为毫无意义。 风一吹,花瓣又会掉落。 武站了起来,没把脸转向和马,说道: 「我得陪在苏菲亚身边。」 和马察觉这是刚才他所问的问题的答案。 「是吗?那就这么做吧!」 和马叹了口气,背向亚岗的坟墓。 他开始走下山丘。 然而,武并未跟来。 和马突然想到一件事,回过头来。 「哦,对了。我本来不确定该不该告诉你,不过做个人情给你也不坏。你觉得杀了亚岗的那帮人为何能把宅邸摸得这么清楚?」 和马站在山丘的中段说道,武转过微微泛红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凤凰财团〉有叛徒?」 武反问。 「不是。」 和马摇了摇头。 「就算是〈凤凰财团〉的魔法师,也没有亚岗办公室的徽章吧?」 和马贼贼地笑了,武皱起眉头。 「不然是……」 「是本来就住在这里的人。」 听了和马说的话,武更加讶异了。 「本来……就住在这里?」 「就是那家伙出卖情报的。岂只如此,他还委托杀手杀害卜瑞卜一族。」 和马还没说完,武便跑下山丘。 他来到和马正面,用看着仇人的眼神说道: 「那家伙是谁?」 和马面露苦笑。 「你的表情变得和我一模一样啊!武。」 「是谁!?」 武那充满憎恨的眼神让和马有些犹豫。 武的眼神便是如此锐利。 「卜瑞卜一族的人。」 和马回答。 「卜瑞卜…………」 武陷入沉思。 「该不会是会长的儿子吧?」 武一脸惊讶地反问,和马面露冷笑。 「尤格·卜瑞卜,和〈巫师气息〉勾结的正牌蠢蛋。你要小心,武。他已经证明了自己为了得到魔锻造的技法,连父亲也能杀。」 「这代表苏菲亚和海尔先生也被盯上了?」 武一面认真思索,一面喃喃说道。 和马忠告武。 「老爷子虽然已经死了,但是握有魔锻造技法的人还活着。正宗传人不死,冒牌货就永远不见天日。」 接着,他又继续走下山丘。 武用略带困惑的声音从背后呼唤: 「和马……」 和马回过头来,看见武带着悲伤的眼神露出笑容。 「谢谢。」 武说道,和马皱起眉头。 「这份人情我总有一天会向你讨的。」 说完,他走下了山丘。 ——……那小子果然很像月臣。 不知何故,和马觉得气愤难当。 epilogue 沉闷的空气包围了现场。 天花板上吊着老旧的水晶灯,但是并未点亮,玄关大厅一片幽暗。 六走出穿衣镜之后,环顾周围,发现宅邸里毫无人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长时间无人居住?楼梯都因为堆积的灰尘而泛白了。 胡桃没带他们进入宅邸,反而从玄关走向屋外。 六和十跟着她通过双开大门,来到外头。 炙热的阳光和传入耳中的蝉鸣声让人感受到夏天的气息。 ——这里是现存世界。季节和我之前所在的地方一样,应该是北半球吧…… 走到屋外的六回顾宅邸,仰望如城堡般的庄严石造建筑物。 宅邸似乎是位于高台之上,可将前方的森林尽收眼底。 胡桃沿着宅邸步行。 六快步追上,她很想询问胡桃究竟是怎么回事,很想倾吐脑中的各种疑惑,但她做不到。 因为她害怕。 胡桃爬上了宅邸背后的小山丘。 六回过头,仰望跟在后头的哥哥。 十也一直保持沉默。 见六一脸不安地皱着眉头,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部。 六因此产生了些许勇气,也跟着爬上山丘。 两棵大樱树矗立于山丘之上。 来到这个位置,六可以辨认出胡桃是站在平坦的淡墨色石块前。 暗灰色的平坦石块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山丘上。 这里是墓地。 六迷迷糊糊地望着胡桃跟前的墓碑。 ——……六个石块。 每个石块表面都刻有名字。 六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往后退,正好撞上正后方的十。 十抓着一脸不安的六的双肩。 「没事吧?」 哥哥问道,六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点了点头。 胡桃从墓碑拾起视线,回头看着六和十。 「你们看。」 她指着脚边的墓碑。 六不想看。 而十代替她念出来。 「亚岗·卜瑞卜。」 六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她从前曾经听过。 「……卜瑞卜…………」 六一念出声来,便立刻想起来了;她抬起头来问道: 「卜瑞卜一族?」 十点了点头。 「嗯,魔锻造一族。」 胡桃微微一笑。 「对,这是卜瑞卜一族的坟墓。」 六微微松了口气。 因为和武无关。 六走向前,站在胡桃身旁,望着坟墓。 她看着墓志铭。 这六个墓碑似乎比背后并排的石碑还要新上一些。 亚岗·卜瑞卜、凯蒂·克莱尔、克兰克·柯林、丹·赛尔,还有苏菲亚·卜瑞卜。 六看着苏菲亚的坟墓,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咦?这是……」 苏菲亚的坟墓上有个其他坟墓上没有的东西。 薄暮的剑柄就插在她的坟墓上。 「……这是……薄暮……吧……」 她不可能看错。 胡桃点了点头。 「嗯,那是薄暮的剑柄。」 然而,它比六所知的薄暮还要老旧许多。 活像已经过了几十年一样,剑柄掉漆龟裂,而且碎了一部分。 「为什么薄暮……会在这种地方……」 六开始思索。 薄暮应该在武和月光消失的时候一起消失了。 可是薄暮现在却在这里。 「武在这里!?」 胡桃没有回答六的问题。 六又萌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低下了头。 苏菲亚的坟墓旁有个没刻墓志铭的石块。 ——……该不会………… 六紧紧闭上眼睛。 一直保持沉默的十询问胡桃。 「五十岛,你为何带我们来这里?」 胡桃回答: 「应你们的要求啊!我说过把〈巫师气息〉的六和十叫来这里很危险,但是武说不要紧。」 六瞪大了眼睛。 「武!?武果然还活着?」 六扑向胡桃,抓住她的胸口:胡桃露出痛苦的表情。 「放、放手啦,六!」 十把六从胡桃身上拉开。 胡桃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她瞪了六一眼。 「真是的,你可不可以冷静地听我说话啊?」 「可是……」 六嘟起嘴巴。 「你真的一点也没变耶!」 被胡桃这么一说,六耸了耸肩。 见状,十微微一笑。 她们仍在学院时也常这样斗嘴。 此时,山丘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在那边的是相羽和十学长吗!?」 六俯视山丘下,瞪大了眼睛。 「咦?伊田?还有二叶!?」 而在两兄妹旁的正是一氏诚。 六和身旁的十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一回事?」 十询问胡桃,她微微一笑。 「等大家到齐了以后我再说明。去宅邸吧!这里太热了。」 经她这么一说,六才察觉。 夏天的阳光刺得皮肤发疼。 从额头滑落的汗水沿着脸颊流下。 蝉攀着樱树呜叫,声音大到直至吵杂的地步。 宛如世界重生一般,六的视野突然变待鲜明且朝气蓬勃。 10.jpg (146.18 kb, 下载次数: 0) 下载附件 2015-10-1 11:29 上传 ——啊,没错。 六如此暗想。 ——我还活着,哥在这里,胡桃、伊田、二叶和老师也都在这里。 ——武也………… ——还活着。 ——大家都平安无事。 六突然觉得胸口一阵苦闷,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她装作在擦汗,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身旁的十把手放到六的头上,摸了摸她的头发。 抬头仰望的六看见哥哥露出微笑,彷佛在说「太好了」。 一阵热风吹过,拨弄六的发丝。 世界看起来闪闪发亮。 沉闷的空气包围了现场。 天花板上吊着老旧的水晶灯,但是并未点亮,玄关大厅一片幽暗。 六走出穿衣镜之后,环顾周围,发现宅邸里毫无人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长时间无人居住?楼梯都因为堆积的灰尘而泛白了。 胡桃没带他们进入宅邸,反而从玄关走向屋外。 六和十跟着她通过双开大门,来到外头。 炙热的阳光和传入耳中的蝉鸣声让人感受到夏天的气息。 ——这里是现存世界。季节和我之前所在的地方一样,应该是北半球吧…… 走到屋外的六回顾宅邸,仰望如城堡般的庄严石造建筑物。 宅邸似乎是位于高台之上,可将前方的森林尽收眼底。 胡桃沿着宅邸步行。 六快步追上,她很想询问胡桃究竟是怎么回事,很想倾吐脑中的各种疑惑,但她做不到。 因为她害怕。 胡桃爬上了宅邸背后的小山丘。 六回过头,仰望跟在后头的哥哥。 十也一直保持沉默。 见六一脸不安地皱着眉头,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部。 六因此产生了些许勇气,也跟着爬上山丘。 两棵大樱树矗立于山丘之上。 来到这个位置,六可以辨认出胡桃是站在平坦的淡墨色石块前。 暗灰色的平坦石块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山丘上。 这里是墓地。 六迷迷糊糊地望着胡桃跟前的墓碑。 ——……六个石块。 每个石块表面都刻有名字。 六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往后退,正好撞上正后方的十。 十抓着一脸不安的六的双肩。 「没事吧?」 哥哥问道,六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点了点头。 胡桃从墓碑拾起视线,回头看着六和十。 「你们看。」 她指着脚边的墓碑。 六不想看。 而十代替她念出来。 「亚岗·卜瑞卜。」 六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她从前曾经听过。 「……卜瑞卜…………」 六一念出声来,便立刻想起来了;她抬起头来问道: 「卜瑞卜一族?」 十点了点头。 「嗯,魔锻造一族。」 胡桃微微一笑。 「对,这是卜瑞卜一族的坟墓。」 六微微松了口气。 因为和武无关。 六走向前,站在胡桃身旁,望着坟墓。 她看着墓志铭。 这六个墓碑似乎比背后并排的石碑还要新上一些。 亚岗·卜瑞卜、凯蒂·克莱尔、克兰克·柯林、丹·赛尔,还有苏菲亚·卜瑞卜。 六看着苏菲亚的坟墓,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咦?这是……」 苏菲亚的坟墓上有个其他坟墓上没有的东西。 薄暮的剑柄就插在她的坟墓上。 「……这是……薄暮……吧……」 她不可能看错。 胡桃点了点头。 「嗯,那是薄暮的剑柄。」 然而,它比六所知的薄暮还要老旧许多。 活像已经过了几十年一样,剑柄掉漆龟裂,而且碎了一部分。 「为什么薄暮……会在这种地方……」 六开始思索。 薄暮应该在武和月光消失的时候一起消失了。 可是薄暮现在却在这里。 「武在这里!?」 胡桃没有回答六的问题。 六又萌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低下了头。 苏菲亚的坟墓旁有个没刻墓志铭的石块。 ——……该不会………… 六紧紧闭上眼睛。 一直保持沉默的十询问胡桃。 「五十岛,你为何带我们来这里?」 胡桃回答: 「应你们的要求啊!我说过把〈巫师气息〉的六和十叫来这里很危险,但是武说不要紧。」 六瞪大了眼睛。 「武!?武果然还活着?」 六扑向胡桃,抓住她的胸口:胡桃露出痛苦的表情。 「放、放手啦,六!」 十把六从胡桃身上拉开。 胡桃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她瞪了六一眼。 「真是的,你可不可以冷静地听我说话啊?」 「可是……」 六嘟起嘴巴。 「你真的一点也没变耶!」 被胡桃这么一说,六耸了耸肩。 见状,十微微一笑。 她们仍在学院时也常这样斗嘴。 此时,山丘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在那边的是相羽和十学长吗!?」 六俯视山丘下,瞪大了眼睛。 「咦?伊田?还有二叶!?」 而在两兄妹旁的正是一氏诚。 六和身旁的十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一回事?」 十询问胡桃,她微微一笑。 「等大家到齐了以后我再说明。去宅邸吧!这里太热了。」 经她这么一说,六才察觉。 夏天的阳光刺得皮肤发疼。 从额头滑落的汗水沿着脸颊流下。 蝉攀着樱树呜叫,声音大到直至吵杂的地步。 宛如世界重生一般,六的视野突然变待鲜明且朝气蓬勃。 10.jpg (146.18 kb, 下载次数: 0) 下载附件 2015-10-1 11:29 上传 ——啊,没错。 六如此暗想。 ——我还活着,哥在这里,胡桃、伊田、二叶和老师也都在这里。 ——武也………… ——还活着。 ——大家都平安无事。 六突然觉得胸口一阵苦闷,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她装作在擦汗,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身旁的十把手放到六的头上,摸了摸她的头发。 抬头仰望的六看见哥哥露出微笑,彷佛在说「太好了」。 一阵热风吹过,拨弄六的发丝。 世界看起来闪闪发亮。 沉闷的空气包围了现场。 天花板上吊着老旧的水晶灯,但是并未点亮,玄关大厅一片幽暗。 六走出穿衣镜之后,环顾周围,发现宅邸里毫无人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长时间无人居住?楼梯都因为堆积的灰尘而泛白了。 胡桃没带他们进入宅邸,反而从玄关走向屋外。 六和十跟着她通过双开大门,来到外头。 炙热的阳光和传入耳中的蝉鸣声让人感受到夏天的气息。 ——这里是现存世界。季节和我之前所在的地方一样,应该是北半球吧…… 走到屋外的六回顾宅邸,仰望如城堡般的庄严石造建筑物。 宅邸似乎是位于高台之上,可将前方的森林尽收眼底。 胡桃沿着宅邸步行。 六快步追上,她很想询问胡桃究竟是怎么回事,很想倾吐脑中的各种疑惑,但她做不到。 因为她害怕。 胡桃爬上了宅邸背后的小山丘。 六回过头,仰望跟在后头的哥哥。 十也一直保持沉默。 见六一脸不安地皱着眉头,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部。 六因此产生了些许勇气,也跟着爬上山丘。 两棵大樱树矗立于山丘之上。 来到这个位置,六可以辨认出胡桃是站在平坦的淡墨色石块前。 暗灰色的平坦石块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山丘上。 这里是墓地。 六迷迷糊糊地望着胡桃跟前的墓碑。 ——……六个石块。 每个石块表面都刻有名字。 六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往后退,正好撞上正后方的十。 十抓着一脸不安的六的双肩。 「没事吧?」 哥哥问道,六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点了点头。 胡桃从墓碑拾起视线,回头看着六和十。 「你们看。」 她指着脚边的墓碑。 六不想看。 而十代替她念出来。 「亚岗·卜瑞卜。」 六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她从前曾经听过。 「……卜瑞卜…………」 六一念出声来,便立刻想起来了;她抬起头来问道: 「卜瑞卜一族?」 十点了点头。 「嗯,魔锻造一族。」 胡桃微微一笑。 「对,这是卜瑞卜一族的坟墓。」 六微微松了口气。 因为和武无关。 六走向前,站在胡桃身旁,望着坟墓。 她看着墓志铭。 这六个墓碑似乎比背后并排的石碑还要新上一些。 亚岗·卜瑞卜、凯蒂·克莱尔、克兰克·柯林、丹·赛尔,还有苏菲亚·卜瑞卜。 六看着苏菲亚的坟墓,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咦?这是……」 苏菲亚的坟墓上有个其他坟墓上没有的东西。 薄暮的剑柄就插在她的坟墓上。 「……这是……薄暮……吧……」 她不可能看错。 胡桃点了点头。 「嗯,那是薄暮的剑柄。」 然而,它比六所知的薄暮还要老旧许多。 活像已经过了几十年一样,剑柄掉漆龟裂,而且碎了一部分。 「为什么薄暮……会在这种地方……」 六开始思索。 薄暮应该在武和月光消失的时候一起消失了。 可是薄暮现在却在这里。 「武在这里!?」 胡桃没有回答六的问题。 六又萌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低下了头。 苏菲亚的坟墓旁有个没刻墓志铭的石块。 ——……该不会………… 六紧紧闭上眼睛。 一直保持沉默的十询问胡桃。 「五十岛,你为何带我们来这里?」 胡桃回答: 「应你们的要求啊!我说过把〈巫师气息〉的六和十叫来这里很危险,但是武说不要紧。」 六瞪大了眼睛。 「武!?武果然还活着?」 六扑向胡桃,抓住她的胸口:胡桃露出痛苦的表情。 「放、放手啦,六!」 十把六从胡桃身上拉开。 胡桃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她瞪了六一眼。 「真是的,你可不可以冷静地听我说话啊?」 「可是……」 六嘟起嘴巴。 「你真的一点也没变耶!」 被胡桃这么一说,六耸了耸肩。 见状,十微微一笑。 她们仍在学院时也常这样斗嘴。 此时,山丘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在那边的是相羽和十学长吗!?」 六俯视山丘下,瞪大了眼睛。 「咦?伊田?还有二叶!?」 而在两兄妹旁的正是一氏诚。 六和身旁的十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一回事?」 十询问胡桃,她微微一笑。 「等大家到齐了以后我再说明。去宅邸吧!这里太热了。」 经她这么一说,六才察觉。 夏天的阳光刺得皮肤发疼。 从额头滑落的汗水沿着脸颊流下。 蝉攀着樱树呜叫,声音大到直至吵杂的地步。 宛如世界重生一般,六的视野突然变待鲜明且朝气蓬勃。 10.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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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走向前,站在胡桃身旁,望着坟墓。 她看着墓志铭。 这六个墓碑似乎比背后并排的石碑还要新上一些。 亚岗·卜瑞卜、凯蒂·克莱尔、克兰克·柯林、丹·赛尔,还有苏菲亚·卜瑞卜。 六看着苏菲亚的坟墓,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咦?这是……」 苏菲亚的坟墓上有个其他坟墓上没有的东西。 薄暮的剑柄就插在她的坟墓上。 「……这是……薄暮……吧……」 她不可能看错。 胡桃点了点头。 「嗯,那是薄暮的剑柄。」 然而,它比六所知的薄暮还要老旧许多。 活像已经过了几十年一样,剑柄掉漆龟裂,而且碎了一部分。 「为什么薄暮……会在这种地方……」 六开始思索。 薄暮应该在武和月光消失的时候一起消失了。 可是薄暮现在却在这里。 「武在这里!?」 胡桃没有回答六的问题。 六又萌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低下了头。 苏菲亚的坟墓旁有个没刻墓志铭的石块。 ——……该不会………… 六紧紧闭上眼睛。 一直保持沉默的十询问胡桃。 「五十岛,你为何带我们来这里?」 胡桃回答: 「应你们的要求啊!我说过把〈巫师气息〉的六和十叫来这里很危险,但是武说不要紧。」 六瞪大了眼睛。 「武!?武果然还活着?」 六扑向胡桃,抓住她的胸口:胡桃露出痛苦的表情。 「放、放手啦,六!」 十把六从胡桃身上拉开。 胡桃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她瞪了六一眼。 「真是的,你可不可以冷静地听我说话啊?」 「可是……」 六嘟起嘴巴。 「你真的一点也没变耶!」 被胡桃这么一说,六耸了耸肩。 见状,十微微一笑。 她们仍在学院时也常这样斗嘴。 此时,山丘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在那边的是相羽和十学长吗!?」 六俯视山丘下,瞪大了眼睛。 「咦?伊田?还有二叶!?」 而在两兄妹旁的正是一氏诚。 六和身旁的十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一回事?」 十询问胡桃,她微微一笑。 「等大家到齐了以后我再说明。去宅邸吧!这里太热了。」 经她这么一说,六才察觉。 夏天的阳光刺得皮肤发疼。 从额头滑落的汗水沿着脸颊流下。 蝉攀着樱树呜叫,声音大到直至吵杂的地步。 宛如世界重生一般,六的视野突然变待鲜明且朝气蓬勃。 10.jpg (146.18 kb, 下载次数: 0) 下载附件 2015-10-1 11:29 上传 ——啊,没错。 六如此暗想。 ——我还活着,哥在这里,胡桃、伊田、二叶和老师也都在这里。 ——武也………… ——还活着。 ——大家都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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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薄暮……会在这种地方……」 六开始思索。 薄暮应该在武和月光消失的时候一起消失了。 可是薄暮现在却在这里。 「武在这里!?」 胡桃没有回答六的问题。 六又萌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低下了头。 苏菲亚的坟墓旁有个没刻墓志铭的石块。 ——……该不会………… 六紧紧闭上眼睛。 一直保持沉默的十询问胡桃。 「五十岛,你为何带我们来这里?」 胡桃回答: 「应你们的要求啊!我说过把〈巫师气息〉的六和十叫来这里很危险,但是武说不要紧。」 六瞪大了眼睛。 「武!?武果然还活着?」 六扑向胡桃,抓住她的胸口:胡桃露出痛苦的表情。 「放、放手啦,六!」 十把六从胡桃身上拉开。 胡桃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她瞪了六一眼。 「真是的,你可不可以冷静地听我说话啊?」 「可是……」 六嘟起嘴巴。 「你真的一点也没变耶!」 被胡桃这么一说,六耸了耸肩。 见状,十微微一笑。 她们仍在学院时也常这样斗嘴。 此时,山丘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在那边的是相羽和十学长吗!?」 六俯视山丘下,瞪大了眼睛。 「咦?伊田?还有二叶!?」 而在两兄妹旁的正是一氏诚。 六和身旁的十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一回事?」 十询问胡桃,她微微一笑。 「等大家到齐了以后我再说明。去宅邸吧!这里太热了。」 经她这么一说,六才察觉。 夏天的阳光刺得皮肤发疼。 从额头滑落的汗水沿着脸颊流下。 蝉攀着樱树呜叫,声音大到直至吵杂的地步。 宛如世界重生一般,六的视野突然变待鲜明且朝气蓬勃。 10.jpg (146.18 kb, 下载次数: 0) 下载附件 2015-10-1 11:29 上传 ——啊,没错。 六如此暗想。 ——我还活着,哥在这里,胡桃、伊田、二叶和老师也都在这里。 ——武也………… ——还活着。 ——大家都平安无事。 六突然觉得胸口一阵苦闷,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她装作在擦汗,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身旁的十把手放到六的头上,摸了摸她的头发。 抬头仰望的六看见哥哥露出微笑,彷佛在说「太好了」。 一阵热风吹过,拨弄六的发丝。 世界看起来闪闪发亮。 沉闷的空气包围了现场。 天花板上吊着老旧的水晶灯,但是并未点亮,玄关大厅一片幽暗。 六走出穿衣镜之后,环顾周围,发现宅邸里毫无人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长时间无人居住?楼梯都因为堆积的灰尘而泛白了。 胡桃没带他们进入宅邸,反而从玄关走向屋外。 六和十跟着她通过双开大门,来到外头。 炙热的阳光和传入耳中的蝉鸣声让人感受到夏天的气息。 ——这里是现存世界。季节和我之前所在的地方一样,应该是北半球吧…… 走到屋外的六回顾宅邸,仰望如城堡般的庄严石造建筑物。 宅邸似乎是位于高台之上,可将前方的森林尽收眼底。 胡桃沿着宅邸步行。 六快步追上,她很想询问胡桃究竟是怎么回事,很想倾吐脑中的各种疑惑,但她做不到。 因为她害怕。 胡桃爬上了宅邸背后的小山丘。 六回过头,仰望跟在后头的哥哥。 十也一直保持沉默。 见六一脸不安地皱着眉头,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部。 六因此产生了些许勇气,也跟着爬上山丘。 两棵大樱树矗立于山丘之上。 来到这个位置,六可以辨认出胡桃是站在平坦的淡墨色石块前。 暗灰色的平坦石块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山丘上。 这里是墓地。 六迷迷糊糊地望着胡桃跟前的墓碑。 ——……六个石块。 每个石块表面都刻有名字。 六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往后退,正好撞上正后方的十。 十抓着一脸不安的六的双肩。 「没事吧?」 哥哥问道,六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点了点头。 胡桃从墓碑拾起视线,回头看着六和十。 「你们看。」 她指着脚边的墓碑。 六不想看。 而十代替她念出来。 「亚岗·卜瑞卜。」 六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她从前曾经听过。 「……卜瑞卜…………」 六一念出声来,便立刻想起来了;她抬起头来问道: 「卜瑞卜一族?」 十点了点头。 「嗯,魔锻造一族。」 胡桃微微一笑。 「对,这是卜瑞卜一族的坟墓。」 六微微松了口气。 因为和武无关。 六走向前,站在胡桃身旁,望着坟墓。 她看着墓志铭。 这六个墓碑似乎比背后并排的石碑还要新上一些。 亚岗·卜瑞卜、凯蒂·克莱尔、克兰克·柯林、丹·赛尔,还有苏菲亚·卜瑞卜。 六看着苏菲亚的坟墓,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咦?这是……」 苏菲亚的坟墓上有个其他坟墓上没有的东西。 薄暮的剑柄就插在她的坟墓上。 「……这是……薄暮……吧……」 她不可能看错。 胡桃点了点头。 「嗯,那是薄暮的剑柄。」 然而,它比六所知的薄暮还要老旧许多。 活像已经过了几十年一样,剑柄掉漆龟裂,而且碎了一部分。 「为什么薄暮……会在这种地方……」 六开始思索。 薄暮应该在武和月光消失的时候一起消失了。 可是薄暮现在却在这里。 「武在这里!?」 胡桃没有回答六的问题。 六又萌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低下了头。 苏菲亚的坟墓旁有个没刻墓志铭的石块。 ——……该不会………… 六紧紧闭上眼睛。 一直保持沉默的十询问胡桃。 「五十岛,你为何带我们来这里?」 胡桃回答: 「应你们的要求啊!我说过把〈巫师气息〉的六和十叫来这里很危险,但是武说不要紧。」 六瞪大了眼睛。 「武!?武果然还活着?」 六扑向胡桃,抓住她的胸口:胡桃露出痛苦的表情。 「放、放手啦,六!」 十把六从胡桃身上拉开。 胡桃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她瞪了六一眼。 「真是的,你可不可以冷静地听我说话啊?」 「可是……」 六嘟起嘴巴。 「你真的一点也没变耶!」 被胡桃这么一说,六耸了耸肩。 见状,十微微一笑。 她们仍在学院时也常这样斗嘴。 此时,山丘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在那边的是相羽和十学长吗!?」 六俯视山丘下,瞪大了眼睛。 「咦?伊田?还有二叶!?」 而在两兄妹旁的正是一氏诚。 六和身旁的十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一回事?」 十询问胡桃,她微微一笑。 「等大家到齐了以后我再说明。去宅邸吧!这里太热了。」 经她这么一说,六才察觉。 夏天的阳光刺得皮肤发疼。 从额头滑落的汗水沿着脸颊流下。 蝉攀着樱树呜叫,声音大到直至吵杂的地步。 宛如世界重生一般,六的视野突然变待鲜明且朝气蓬勃。 10.jpg (146.18 kb, 下载次数: 0) 下载附件 2015-10-1 11:29 上传 ——啊,没错。 六如此暗想。 ——我还活着,哥在这里,胡桃、伊田、二叶和老师也都在这里。 ——武也………… ——还活着。 ——大家都平安无事。 六突然觉得胸口一阵苦闷,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她装作在擦汗,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身旁的十把手放到六的头上,摸了摸她的头发。 抬头仰望的六看见哥哥露出微笑,彷佛在说「太好了」。 一阵热风吹过,拨弄六的发丝。 世界看起来闪闪发亮。 沉闷的空气包围了现场。 天花板上吊着老旧的水晶灯,但是并未点亮,玄关大厅一片幽暗。 六走出穿衣镜之后,环顾周围,发现宅邸里毫无人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长时间无人居住?楼梯都因为堆积的灰尘而泛白了。 胡桃没带他们进入宅邸,反而从玄关走向屋外。 六和十跟着她通过双开大门,来到外头。 炙热的阳光和传入耳中的蝉鸣声让人感受到夏天的气息。 ——这里是现存世界。季节和我之前所在的地方一样,应该是北半球吧…… 走到屋外的六回顾宅邸,仰望如城堡般的庄严石造建筑物。 宅邸似乎是位于高台之上,可将前方的森林尽收眼底。 胡桃沿着宅邸步行。 六快步追上,她很想询问胡桃究竟是怎么回事,很想倾吐脑中的各种疑惑,但她做不到。 因为她害怕。 胡桃爬上了宅邸背后的小山丘。 六回过头,仰望跟在后头的哥哥。 十也一直保持沉默。 见六一脸不安地皱着眉头,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部。 六因此产生了些许勇气,也跟着爬上山丘。 两棵大樱树矗立于山丘之上。 来到这个位置,六可以辨认出胡桃是站在平坦的淡墨色石块前。 暗灰色的平坦石块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山丘上。 这里是墓地。 六迷迷糊糊地望着胡桃跟前的墓碑。 ——……六个石块。 每个石块表面都刻有名字。 六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往后退,正好撞上正后方的十。 十抓着一脸不安的六的双肩。 「没事吧?」 哥哥问道,六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点了点头。 胡桃从墓碑拾起视线,回头看着六和十。 「你们看。」 她指着脚边的墓碑。 六不想看。 而十代替她念出来。 「亚岗·卜瑞卜。」 六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她从前曾经听过。 「……卜瑞卜…………」 六一念出声来,便立刻想起来了;她抬起头来问道: 「卜瑞卜一族?」 十点了点头。 「嗯,魔锻造一族。」 胡桃微微一笑。 「对,这是卜瑞卜一族的坟墓。」 六微微松了口气。 因为和武无关。 六走向前,站在胡桃身旁,望着坟墓。 她看着墓志铭。 这六个墓碑似乎比背后并排的石碑还要新上一些。 亚岗·卜瑞卜、凯蒂·克莱尔、克兰克·柯林、丹·赛尔,还有苏菲亚·卜瑞卜。 六看着苏菲亚的坟墓,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咦?这是……」 苏菲亚的坟墓上有个其他坟墓上没有的东西。 薄暮的剑柄就插在她的坟墓上。 「……这是……薄暮……吧……」 她不可能看错。 胡桃点了点头。 「嗯,那是薄暮的剑柄。」 然而,它比六所知的薄暮还要老旧许多。 活像已经过了几十年一样,剑柄掉漆龟裂,而且碎了一部分。 「为什么薄暮……会在这种地方……」 六开始思索。 薄暮应该在武和月光消失的时候一起消失了。 可是薄暮现在却在这里。 「武在这里!?」 胡桃没有回答六的问题。 六又萌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低下了头。 苏菲亚的坟墓旁有个没刻墓志铭的石块。 ——……该不会………… 六紧紧闭上眼睛。 一直保持沉默的十询问胡桃。 「五十岛,你为何带我们来这里?」 胡桃回答: 「应你们的要求啊!我说过把〈巫师气息〉的六和十叫来这里很危险,但是武说不要紧。」 六瞪大了眼睛。 「武!?武果然还活着?」 六扑向胡桃,抓住她的胸口:胡桃露出痛苦的表情。 「放、放手啦,六!」 十把六从胡桃身上拉开。 胡桃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她瞪了六一眼。 「真是的,你可不可以冷静地听我说话啊?」 「可是……」 六嘟起嘴巴。 「你真的一点也没变耶!」 被胡桃这么一说,六耸了耸肩。 见状,十微微一笑。 她们仍在学院时也常这样斗嘴。 此时,山丘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在那边的是相羽和十学长吗!?」 六俯视山丘下,瞪大了眼睛。 「咦?伊田?还有二叶!?」 而在两兄妹旁的正是一氏诚。 六和身旁的十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一回事?」 十询问胡桃,她微微一笑。 「等大家到齐了以后我再说明。去宅邸吧!这里太热了。」 经她这么一说,六才察觉。 夏天的阳光刺得皮肤发疼。 从额头滑落的汗水沿着脸颊流下。 蝉攀着樱树呜叫,声音大到直至吵杂的地步。 宛如世界重生一般,六的视野突然变待鲜明且朝气蓬勃。 10.jpg (146.18 kb, 下载次数: 0) 下载附件 2015-10-1 11:29 上传 ——啊,没错。 六如此暗想。 ——我还活着,哥在这里,胡桃、伊田、二叶和老师也都在这里。 ——武也………… ——还活着。 ——大家都平安无事。 六突然觉得胸口一阵苦闷,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她装作在擦汗,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身旁的十把手放到六的头上,摸了摸她的头发。 抬头仰望的六看见哥哥露出微笑,彷佛在说「太好了」。 一阵热风吹过,拨弄六的发丝。 世界看起来闪闪发亮。 沉闷的空气包围了现场。 天花板上吊着老旧的水晶灯,但是并未点亮,玄关大厅一片幽暗。 六走出穿衣镜之后,环顾周围,发现宅邸里毫无人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长时间无人居住?楼梯都因为堆积的灰尘而泛白了。 胡桃没带他们进入宅邸,反而从玄关走向屋外。 六和十跟着她通过双开大门,来到外头。 炙热的阳光和传入耳中的蝉鸣声让人感受到夏天的气息。 ——这里是现存世界。季节和我之前所在的地方一样,应该是北半球吧…… 走到屋外的六回顾宅邸,仰望如城堡般的庄严石造建筑物。 宅邸似乎是位于高台之上,可将前方的森林尽收眼底。 胡桃沿着宅邸步行。 六快步追上,她很想询问胡桃究竟是怎么回事,很想倾吐脑中的各种疑惑,但她做不到。 因为她害怕。 胡桃爬上了宅邸背后的小山丘。 六回过头,仰望跟在后头的哥哥。 十也一直保持沉默。 见六一脸不安地皱着眉头,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部。 六因此产生了些许勇气,也跟着爬上山丘。 两棵大樱树矗立于山丘之上。 来到这个位置,六可以辨认出胡桃是站在平坦的淡墨色石块前。 暗灰色的平坦石块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山丘上。 这里是墓地。 六迷迷糊糊地望着胡桃跟前的墓碑。 ——……六个石块。 每个石块表面都刻有名字。 六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往后退,正好撞上正后方的十。 十抓着一脸不安的六的双肩。 「没事吧?」 哥哥问道,六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点了点头。 胡桃从墓碑拾起视线,回头看着六和十。 「你们看。」 她指着脚边的墓碑。 六不想看。 而十代替她念出来。 「亚岗·卜瑞卜。」 六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她从前曾经听过。 「……卜瑞卜…………」 六一念出声来,便立刻想起来了;她抬起头来问道: 「卜瑞卜一族?」 十点了点头。 「嗯,魔锻造一族。」 胡桃微微一笑。 「对,这是卜瑞卜一族的坟墓。」 六微微松了口气。 因为和武无关。 六走向前,站在胡桃身旁,望着坟墓。 她看着墓志铭。 这六个墓碑似乎比背后并排的石碑还要新上一些。 亚岗·卜瑞卜、凯蒂·克莱尔、克兰克·柯林、丹·赛尔,还有苏菲亚·卜瑞卜。 六看着苏菲亚的坟墓,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咦?这是……」 苏菲亚的坟墓上有个其他坟墓上没有的东西。 薄暮的剑柄就插在她的坟墓上。 「……这是……薄暮……吧……」 她不可能看错。 胡桃点了点头。 「嗯,那是薄暮的剑柄。」 然而,它比六所知的薄暮还要老旧许多。 活像已经过了几十年一样,剑柄掉漆龟裂,而且碎了一部分。 「为什么薄暮……会在这种地方……」 六开始思索。 薄暮应该在武和月光消失的时候一起消失了。 可是薄暮现在却在这里。 「武在这里!?」 胡桃没有回答六的问题。 六又萌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低下了头。 苏菲亚的坟墓旁有个没刻墓志铭的石块。 ——……该不会………… 六紧紧闭上眼睛。 一直保持沉默的十询问胡桃。 「五十岛,你为何带我们来这里?」 胡桃回答: 「应你们的要求啊!我说过把〈巫师气息〉的六和十叫来这里很危险,但是武说不要紧。」 六瞪大了眼睛。 「武!?武果然还活着?」 六扑向胡桃,抓住她的胸口:胡桃露出痛苦的表情。 「放、放手啦,六!」 十把六从胡桃身上拉开。 胡桃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她瞪了六一眼。 「真是的,你可不可以冷静地听我说话啊?」 「可是……」 六嘟起嘴巴。 「你真的一点也没变耶!」 被胡桃这么一说,六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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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画出这么可爱的苏菲亚!也很感谢您替我设计武器。 下次也要请您多多关照。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这次在一月刚出了第7集,三月又出了第8集,间隔并不长。 所以我觉得好像才刚写过后记。 我还是一样,不擅长写后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适应?) 而动画也快进入后半部了,大家觉得如何? 至今我每个礼拜仍是抱着兴奋不已的心情准时收看。 整张脸都快贴到萤幕上去了,我想我也该冷静一点了(苦笑)。 原作从上一集开始进入过去篇,本来是预定两集结束的,看来还会继续下去。 一开始写,就发现该写的东西很多,分量也因此增加。 「至少这个要写进去」的部分太多,想删也删不掉,集数变得越来越多。 而且和马跟桃桃一直不听指挥。 或许这两个人其实是同类…… 敬请大家把焦点放在过去篇里谁做了什么选择、其结果如何影响未来之上。 希望苏菲亚和武在下一集能够更加努力表现。 捿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这次原稿交得比平时更晚,真的很抱歉。 虽然我不是六,但我也很想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谢罪。 下、下次我会准时交稿的……这句话我每次都在说。 不过,下次我真的会说到做到……应该,或许,一定。 还有替本作绘制插画的琉奈璃亚老师。 琉奈璃亚老师的插画每次都是既可爱又帅气,而我非常喜欢老师画的苏菲亚,所以这次特别开心。 谢谢您画出这么可爱的苏菲亚!也很感谢您替我设计武器。 下次也要请您多多关照。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这次在一月刚出了第7集,三月又出了第8集,间隔并不长。 所以我觉得好像才刚写过后记。 我还是一样,不擅长写后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适应?) 而动画也快进入后半部了,大家觉得如何? 至今我每个礼拜仍是抱着兴奋不已的心情准时收看。 整张脸都快贴到萤幕上去了,我想我也该冷静一点了(苦笑)。 原作从上一集开始进入过去篇,本来是预定两集结束的,看来还会继续下去。 一开始写,就发现该写的东西很多,分量也因此增加。 「至少这个要写进去」的部分太多,想删也删不掉,集数变得越来越多。 而且和马跟桃桃一直不听指挥。 或许这两个人其实是同类…… 敬请大家把焦点放在过去篇里谁做了什么选择、其结果如何影响未来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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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张脸都快贴到萤幕上去了,我想我也该冷静一点了(苦笑)。 原作从上一集开始进入过去篇,本来是预定两集结束的,看来还会继续下去。 一开始写,就发现该写的东西很多,分量也因此增加。 「至少这个要写进去」的部分太多,想删也删不掉,集数变得越来越多。 而且和马跟桃桃一直不听指挥。 或许这两个人其实是同类…… 敬请大家把焦点放在过去篇里谁做了什么选择、其结果如何影响未来之上。 希望苏菲亚和武在下一集能够更加努力表现。 捿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这次原稿交得比平时更晚,真的很抱歉。 虽然我不是六,但我也很想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谢罪。 下、下次我会准时交稿的……这句话我每次都在说。 不过,下次我真的会说到做到……应该,或许,一定。 还有替本作绘制插画的琉奈璃亚老师。 琉奈璃亚老师的插画每次都是既可爱又帅气,而我非常喜欢老师画的苏菲亚,所以这次特别开心。 谢谢您画出这么可爱的苏菲亚!也很感谢您替我设计武器。 下次也要请您多多关照。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大家好,我是铃木央。 这次在一月刚出了第7集,三月又出了第8集,间隔并不长。 所以我觉得好像才刚写过后记。 我还是一样,不擅长写后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适应?) 而动画也快进入后半部了,大家觉得如何? 至今我每个礼拜仍是抱着兴奋不已的心情准时收看。 整张脸都快贴到萤幕上去了,我想我也该冷静一点了(苦笑)。 原作从上一集开始进入过去篇,本来是预定两集结束的,看来还会继续下去。 一开始写,就发现该写的东西很多,分量也因此增加。 「至少这个要写进去」的部分太多,想删也删不掉,集数变得越来越多。 而且和马跟桃桃一直不听指挥。 或许这两个人其实是同类…… 敬请大家把焦点放在过去篇里谁做了什么选择、其结果如何影响未来之上。 希望苏菲亚和武在下一集能够更加努力表现。 捿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这次原稿交得比平时更晚,真的很抱歉。 虽然我不是六,但我也很想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谢罪。 下、下次我会准时交稿的……这句话我每次都在说。 不过,下次我真的会说到做到……应该,或许,一定。 还有替本作绘制插画的琉奈璃亚老师。 琉奈璃亚老师的插画每次都是既可爱又帅气,而我非常喜欢老师画的苏菲亚,所以这次特别开心。 谢谢您画出这么可爱的苏菲亚!也很感谢您替我设计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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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热~~~喔!!」 用力挥动垫板替自己搧风的少女张开闪耀着粉红色光芒的嘴唇,如此叫道。 房里有两扇窗户,都是开着的,但是一点风也没有,室内就像蒸气浴一样热。 少女身穿衣袖和裙摆都带有白色花边的短袖洋装,脚踩红色凉鞋,每当垫板一搧动,刘海便豪迈地浮起。 「这里为什么没有冷气啊?好奇怪,是叫我们去死吗?继续待在这种地方,我们的汗水会全部流光,变成木乃伊啦~~~!」 少女挥动双臂埋怨,在一旁打电玩的犀川洋平毫不迟疑地回嘴: 「喂,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啊?葵。」 经他这么一吼,狐冢葵瞪着他。 「我又不是在跟你说话~!」 懒懒地倚在沙发上的洋平坐起上半身,拉起t恤衣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你很吵耶!丑八怪。都是因为你,变得更热了啦!丑八怪。」 坐在扶手上的葵立刻气呼呼地回嘴: 「我才不丑呢!我很可爱。说这种话的男生都没人爱,无一例外。」 「被丑八怪爱有个屁用啊?白痴。」 洋平完全无动于衷,一面把视线转回游戏上,一面说道;葵的整张脸庞都扭曲了。 「你、你骂我白痴!?我才不是白痴呢!说别人白痴的人才是白痴!」 「这是谁决定的?白痴白痴白痴。」 「你才是白痴白痴白痴白痴!」 「你才是白痴白痴白痴白痴。」 「你才是白痴白痴白痴白痴!」 就在两人开始白痴大战不久后,躺在对面的鸭志田稔睁开了眼睛。 「洋平、葵。」 鸭志田的声音虚弱无力,但是洋平和葵却立即停止争吵看着他。 「不好意思,你们要打情骂俏,音量可不可以放低一点?」 鸭志田躺在沙发上,面带苦笑地说道。 「我才没有和她打情骂俏咧!」 「我才没有和他打情骂俏呢!」 洋平和葵异口同声地反驳,鸭志田觉得好笑,短短地笑了几声,随即又脸色发青,似乎是感到不适。 三人在数小时前抵达了这座宅邸。 这里是卜瑞卜一族位于法国的宅邸。 瓦尔蕾特带葵等人前来之后,又立即离开办事,因此三人只能怀着不安的心情乖乖窝在房间里。 此时,楼下的玄关大厅传来了开门的嘎嘎声。 「是薇女士回来了吗?」 葵跳下沙发。 「喂,葵!」 为了追赶匆忙冲出房间的葵,洋平把游戏机放回桌上,一面嘀咕「真是的」,一面走向走廊。 留下的鸭志田睁开眼睛,侧眼看着两人离去,随即又开始睡觉。 对于体弱多病的鸭志田而言,夏天是让他更加消耗体力的严酷时期。 葵来到看得见玄关大厅的挑高二楼,发现大厅里有好几个人。 大厅墙边放着一面大大的穿衣镜,镜子前毫无疑问的,正是葵最敬爱的金发美女瓦尔蕾特;而在她的面前,有几个人挡住了去路。 葵也认得那些人。 相羽兄妹、五十岛胡桃、伊田一三和他的妹妹二叶,还有一氏诚。 玄关的双开门是开着的,看来他们是从那里进来的。 瓦尔蕾特背对着镜子,换句话说,只有她来自别的地方。 「你怎么在这里……!?」 六表情僵硬地后退半步,如此说道。 哥哥十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推到自己身后。 「六,退下。」 一触即发的紧张感飘荡四周。 为了预防万一,葵拿出了口袋里的化身——吊着铃铛的汤匙。 葵紧紧握着汤匙;如果他们敢对瓦尔蕾特不利,她会先一步用魔法把他们全数轰开。 此时,胡桃冲到蓄势待发的六和十面前。 「六、十,瓦尔蕾特老师不是敌人。」 听了胡桃的话语,两人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这个人是袭击学校的〈引路人〉同伙耶!」 六说道,十也点了点头。 「没错。这家伙是〈引路人〉五格之一,化身为学院的老师欺骗我们。而她正是袭击学校的主谋之一,这点不光是〈巫师气息〉的军务部,在c7会议之中也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六和十都伸手按住腰间的化身。 胡桃把双手伸向前方,制止两人。 「我知道,可是,她现在不是敌人。相信我,这个人不会加害我们的。」 瓦尔蕾特在胡桃身后吃吃轻笑。 她歪了歪头,笑容满面地向两人打招呼。 「近来可好?相羽六同学、十同学。」 六和十不约而同地用锐利的眼神瞪着瓦尔蕾特。 六的脑海中浮现了瓦尔蕾特试图掳走倒在学院走廊上的武时的情景。 当时,瓦尔蕾特显然想杀了阻挡她的六。 瓦尔蕾特不可能是自己人。 六把手指伸向插在枪带里的手枪握把。 她已经解开了枪带的扣环。 只要一瞬间就能拔枪。在这种极近距离之下,她绝不会失手。 「瓦尔蕾特老师,请别挑衅他们。」 六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然而,六和十都没有回头。 因为一旦移开视线,不知道瓦尔蕾特会做出什么事来。 声音的主人说道: 「我也不认为你是真的可以打从心底信赖的人,不过你确实对我敞开了复杂的心房。」 六和十察觉了声音的主人——一氏诚的言下之意。 「两位相羽同学,她不是〈引路人〉的魔法师,这点我敢断定。我用『读心回避(心眼)』看过她的心思,就目前而言,她是个信得过的人。」 六缓缓地放下本欲拔枪的手指。 然而,她的眼睛仍然凝视着瓦尔蕾特,宛若要将其贯穿一般。 瓦尔蕾特露出了爽朗的微笑。 她的手上提着与她格格不入的超商塑胶袋。 接着,她毫无忌惮地背向六和十,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瓦尔蕾特对着背后茫然呆立的六和十说道: 「我随时可以陪你们玩。不过,希望你们先搞清楚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 六默默无语地看着瓦尔蕾特走上楼梯的背影。 而站在身旁的十依然手按着军刀刀柄,咬牙切齿。 瓦尔蕾特走上二楼之后,葵才把化身汤匙收进口袋里,并奔上前去。 「薇女士……」 瓦尔蕾特发现了葵。 「哎呀,葵,来迎接我啊?」 「对。薇女士,您没事吧?那些人真的很野蛮。」 葵气呼呼地批评六等人,瓦尔蕾特对她呵呵一笑。 「我没事,葵。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要好好相处喔!」 瓦尔蕾特一面如此说道,一面走向走廊彼端。 「…………是……」 葵不情不愿地回答,瞥了楼下一眼。 她的视线和偶然抬头仰望的伊田对上,她龇牙咧嘴地「呋——!」了一声之后, 便慌慌张张地追赶瓦尔蕾特。 「我替你们买了冰淇淋,三个人分着吃吧!」 瓦尔蕾特将超商塑胶袋递给在房门前走廊上等候的洋平。 洋平欢呼:「好耶!」见状,葵连忙说道:「等一下,我先选!」并慌慌张张地跑上前去。 玄关大厅里,六和胡桃等人依然呆立在原地。 十回头看着一氏,理所当然地追问: 「一氏老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瓦尔蕾特?诺斯是〈引路人〉的——」 「嗯,这一点待会儿也会说明。好了,先见见我们的领袖吧!俗话说得好,百闻不如一见。」 说完,一氏便和瓦尔蕾特一样走上楼梯。 胡桃随后跟上,六和十则带着无法释怀的表情面面相觑。 然而,两人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上了。 伊田和二叶殿后。 伊田环顾周围,耸了耸肩。 「话说回来,这里怪阴森的。」 也难怪他这么说,因为整座宅邸既阴暗又充满尘埃味。 伊田窥探楼梯右手边的长廊,毛骨悚然地瘪起嘴巴。 这里和他以前玩过的恐怖游戏里的鬼屋一模一样。 窗户挂着厚厚的黑色遮光窗帘,明明是大白天,却没有半盏灯光,走廊被黑暗笼罩着。 伊田猛摇头,突然有个物体触碰他的手。 伊田险些跳了起来,手指却被紧紧抓住,他忍不住俯视自己的手。 「一三,你会怕吧?我牵着你的手,别怕。」 「哦……哦。」 察觉那是自己妹妹二叶的手之后,伊田给了个奇妙的回答,暗自松了口气。 二叶的脸庞也因为宅邸的恐怖气氛而抽搐着。 伊田一发现妹妹害怕,便立刻鼓起勇气,回握二叶的手。 「二叶真是个乖孩子。是呀!哥哥有点怕,不过有二叶牵我的手,我就不怕了。」 伊田用力抓住幼小妹妹的手,走上了楼梯。 一氏和胡桃步向的不是瓦尔蕾特前去的西侧,而是东侧的走廊;不久后,他们在尽头的门前停下脚步。 嵌着缺角玻璃的老旧格子门彼端,有道人影晃动。 继两人之后,六和十、伊田及二叶也进入房里。 这个房间本来是宅邸所有者亚岗?卜瑞卜的办公室,而这里和其他地方不同,现在显然仍有人在使用。 办公桌擦得一尘不染,反射着窗外射入的阳光;房间边缘的暖炉里也没有残留的灰烬。 地毯似乎是最近才更换过的,一踩上去,便有股柔软的弹力。 六看见有个人粗鲁无文地坐在大办公桌之上。 那是个她非常熟悉的人。 「……四条学院长。」 六皱起眉头,喃喃说道。 十也在六的身旁皱起了眉头。 四条桃花看起来和他们最后见面时并没有任何改变。 宛若国中生的容貌,身上穿的是夏季用的薄背心,从短裙下方探出的细长双腿盘了起来。 她从手上的厚重书本中抬起头来,依序望着进入房里的众人。 十没等桃花开口,便抢先说道: 「我原本就在猜想,既然一氏老师在这里,或许学院长也……您为何潜伏在这种地方?现在军务部一片混乱,请尽快回来!」 十站在〈巫师气息〉魔法师的立场如此说道,但桃花却一口否定。 「恕难从命。」 桃花把书放在一旁,从桌上跳下来。 六突然发现桃花背后还有另一个人在。 办公桌的彼端,有个人面向窗户坐着。 然而,由于逆光之故,六看不清那个人的样貌。 桃花倚着桌子,盘起手臂,凝视着十说道: 「相羽同学,我们已经不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了。」 (插图) 「什么意思?」 十沉下脸来问道。 就在桃花正要回答时,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意思就是——」 是男人的声音。 六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桃花背后的那个在逆光之中站起来的人物。 男人一面转过身来,一面说道: 「——他们也和我一样是〈凤凰财团〉的魔法师,十。」 一见到回过身来的男人的脸,六和十便同时叫道: 「「龙泉寺和马!!」」 六在魔法社会发行的报章杂志上看过这张脸无数次。 由于太过震惊,六的手掠过手枪,抓住了哥哥十的手臂。 六和十身后的伊田也发出迟了一步的惊叫声。 「咦?这小子就是龙泉寺?这么说来……就是〈引路人〉的头头啰?」 房里宛若结冻了一般,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动弹不得,楞在原地。 然而,一头雾水的伊田歪头询问: 「可是这小子又说他不是〈引路人〉,是凤凰啥的魔法师?怎么回事呀?」 六紧紧抓着十的手臂,仰望哥哥。 「……哥…………」 十凝视着龙泉寺和马。 桃花和一氏站在他的左右。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六都觉得这是幅骇人的光景。 『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 刚才瓦尔蕾特的确如此说过。 ——我的敌人……是谁……? 六的手在发抖。 第一章 无间消灭 last requiem 一九九九年,六月。 〈凤凰财团〉会长亚岗?卜瑞卜过世之后,苏菲亚之父海尔继任新会长,并开始展开行动。 卜瑞卜家于三月遇袭、死伤惨重之事虽然成了魔法社会中的大新闻,但是真相并未被揭露。 只有一些断言式的谣言流传,直指是〈引路人〉所为,但不久之后就渐渐被遗忘了。 然而,海尔知道袭击自己的是谁。 他之所以没有采取报复行动,是因为〈凤凰财团〉身为c7的一员,不宜在与〈引路人〉开战之前制造更多的争端。 同时,海尔的女儿苏菲亚也确信杀害祖父与三个自家人的不是〈引路人〉。 苏菲亚能够使用「分析回避(魔法分析)」魔法,只须清查手上的情报,便能找出真相。 再说,苏菲亚知道〈引路人〉首领龙泉寺和马曾来祭拜位于宅邸外的祖父他们的坟墓。 因为她在宅邸里看见和马与武在祖父的坟前说话。 天底下有哪个凶手会特地跑来祭拜杀害的对象? 杀害祖父他们的显然不是〈引路人〉,而是〈巫师气息〉。 虽然想不透理由,但是苏菲亚的心情尚未平复,没有心思调查。 她十分伤心,意志消沉。 武顾虑到苏菲亚的心情,尽量陪在她身旁,并带她出外散步、陪她玩她喜欢的游戏,替她排遣寂寞。 春天就这样缓缓地过去了,到了初夏,卜瑞卜宅邸逐渐恢复从前的日常生活。 ☆☆☆ 「简直就像一座城市。」 武环顾周围,如此说道,苏菲亚的父亲海尔笑了。 两人刚离开位于〈巫师气息〉总部中心地带的议事厅。 武的肩上挂着装满文件的沉重包包,跟着迈开脚步的海尔行走。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 这一天,海尔以〈凤凰财团〉会长的身份和某个〈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会面。 虽然海尔另外雇了个新秘书代替过世的秘书克兰克,但是今天新秘书去办另一件差事,因此武才陪同海尔前来,帮忙提行李。 见初次来到〈巫师气息〉总部的武如此惊讶,海尔一面苦笑,一面说道: 「嗯,和〈凤凰财团〉天差地远。这里和地上的城市差不多大。」 〈巫师气息〉总部位于纽约上空,已经够让武不敢置信了,而它的辽阔和软硬体的齐备更是远远超乎武的想象。 林立于中央的高楼大厦群是〈巫师气息〉的中枢,医院、学校及公共设施环绕周围,更外围则是呈放射状的居住区,整体可称得上是一座巨大的城市。 武所在位置是位于中央大厦群中心的议事厅。 〈巫师气息〉存在名为评议会的评议制度,六个评议员对于议题拥有表决权。 换句话说,这六个人正是掌握〈巫师气息〉实权的人物,这一天,海尔和其中一人会面时,武被带往其他会客室等候。 海尔在亚岗过世以后的三个月间,以新会长的身份轮番拜会六个评议会成员,而今天拜访的正是第六个人,也是最后的访问。 走出议事厅的武发现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有些身穿军装的年轻男女,不禁想起了六。 ——这就是她平时看见的景色。 六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隶属于军队。 虽然这里是过去的世界,但是景色变化应该不大。 武叹了口气,宛若要吐出胸中的沉重情绪一般。 来到过去,已经过了半年多。 在武心中,或许再也无法回到原来时代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了。 就在武心烦意乱地行走之时,身旁的海尔灵机一动,说道: 「对了,回去的时候顺便外带苏菲亚爱吃的寿司吧!」 听了苏菲亚的名字,武抬起头来。 留在宅邸的苏菲亚在事发几个月后虽然变得精神了些,但是和从前的她依然有所不同,时常发楞,若有所思。 一想到这样的苏菲亚,武就为了自己的无力而悔恨。 再说,事件尚未完全解决。 和马在亚岗坟前所说的话成了不安因素之一。 和马明言袭击卜瑞卜家的是卜瑞卜一族的人。 武担心宅邸或许会再次受到袭击。 武藏起这种心情,对海尔微笑。 「纽约的寿司,我很难想象。」 武说道,海尔猛省过来,点了点头。 「哦,对了,你是日本人。那下次替我们做寿司吧!」 「……呃,就算是日本人,会捏寿司的应该也不多。」 「是吗?」 海尔一脸不可思议,武回以干笑:「哈哈……」 此时,海尔的视线越过武,停留在双线车道彼端的人行道上。 同时,他倏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海尔先生。」 武也在前进几步之后停下了脚步。 他循着楞在原地的海尔视线,望向对侧车道的人行道。 只见三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刚好从对面的大楼走出来。 三人下了楼梯之后,走向停在车道上的轿车,似乎正要搭乘。 武立刻察觉了三人之中最为矮小的男人。 肩膀低斜的黑发男人是武想忘也忘不了的人。 「三、三崎……莲丈……!?」 宛若被钝器殴打脑袋的冲击窜过,武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他随即想起血腥味、苏菲亚的尖叫声及亚岗气若游丝的声音,身体不禁僵硬起来。 武咬紧牙关,苦涩的情感涌上了喉头。 武看见三崎莲丈一面用手抚摸脖子上缠绕的白色绷带,一面和两个貌似部下的男人走下大楼的楼梯。 在亚岗的办公室发生的惨剧全数重现于脑海之中,武想起变成尸体的克兰克在三崎的魔法操纵之下扑上前来的那一幕。 那种异样的光景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记忆,让武的身体抢在思考之前采取行动。 下一瞬间,武冲出了车道。 双线道上没有车子通行,如子弹般疾奔的武转眼间便抵达了对面的大楼楼梯下。 「喂!!」 武的声音充满了怒气。 三崎莲丈眯起眼睛,在他开口之前,武便冲上了数阶楼梯,揪住他的胸口。 「你!!」 武大声怒吼,当两人的脸靠近时,三崎莲丈瞪大了眼睛。 三崎似乎认出了对方是谁,脸上血色全失。 「是受谁指使!!谁派你袭击宅邸的!!」 武揪着三崎的胸口摇晃他。 白色绷带缠绕的脖子缩了起来,三崎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住手,武!」 有只手从背后抓住武的肩膀,将他往后拉。 回头一看,海尔正用力抓着武的肩膀。 「放开我!」 武缩起肩膀,试图挣脱海尔的手。但海尔并未松手,只是瞪着武。 想当然耳,三崎杀害亚岗之事,武早已告知海尔了。 海尔应该知道这家伙就是三崎。 武感到莫名其妙,开口说明: 「就是这家伙……是这家伙把会长和大家……!」 亚岗、克兰克,还有凯蒂和丹八成都是因为三崎的指示而被杀的。 然而,海尔把武从三崎身边拉开。 武和海尔,三崎及两个男人分别站在楼梯的上下方,互相对峙。 「喂,你是谁啊!太没礼貌了吧!」 其中一个男人不住地打量武等人,如此说道。 另一个男人发现海尔斗篷上的扣环,嗤之以鼻。 「你看这家伙的纹章。」 海尔的金色扣环是仿照〈凤凰财团〉的凤凰纹章制成的。 「〈凤凰财团〉啊?」 三崎一面整理被武弄皱的衬衫,一面喃喃说道。 武勃然大怒,怒视三崎。 三崎不可能不认得武和海尔。 刚才武揪住三崎的时候,三崎见了武,确实露出了惊讶之色。 然而,三崎现在似乎决定装蒜,完全不正视武和海尔的眼睛。 其中一个男人开始下楼。 男人用手肘硬生生地撞开挡住去路的武,并在错身而过的同时轻蔑地说道: 「弱小联盟别得意忘形。」 另一个男人什么也没说,一面瞪着武和海尔,一面经过武的身旁。 最后经过的是三崎,那张冰冷的侧脸完全没瞧武等人一眼。 他们坐进了在车道上等候的白色轿车。 武呆立于楼梯中央。 泉涌而出的愤怒几乎快让武失控了,他恨不得见人就打。 武抬起头来,克制揪住海尔的冲动,努力压低音量,但他的话语之中依然流露出愤慨之睛。 「为什么阻止我!?是那家伙!是那家伙杀了大家的!!」 海尔看着武气得颤抖的拳头。 他的表情极为冷静。 「我知道。」 海尔点了点头。 「你不知道!」 武摇头。 武怀着不敢置信的心情说明: 「就是那像伙杀了会长——」 然而,他的声音被打断了。 「武,别这样。」 海尔把双手放在武的肩膀上,垂下头来。 「拜托你。」 海尔的声音虚弱无力,见了他的表情,武闭上了嘴巴。 海尔的眼睛浮现了泪水,他咬紧嘴唇,努力忍耐。 虽然怒气渐渐平息,武仍然带着无法理解的眼神凝视着海尔。 武想抓住三崎莲丈,把他交给〈巫师气息〉或c7等正当组织,让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三崎袭击宅邸,杀害亚岗和克兰克他们,逃之夭夭。 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受了谁的命令,必须让他从实招来。 海尔很明白武的心情。 因为他也有同样的心情。 如果可以勒住三崎莲丈的脖子,把他摔向地面,逼他吐实,海尔很想这么做。 但是海尔不能这么做,也不能让武这么做。 同为c7一员的〈凤凰财团〉现在正与〈巫师气息〉合力对抗〈引路人〉。 对三崎出手,很可能引发和〈巫师气息〉高层之间的争端。 〈引路人〉在东京决战获得胜利,c7必须同心协力对抗他们。 在这种节骨眼上和〈巫师气息〉反目,并非上策。 海尔尽可能淡然说道: 「无论卜瑞卜受到袭击是出于〈巫师气息〉的共同意志,或是某个人基于私怨而下的指示,我们现在都还不能行动。」 武立刻反问: 「要到什么时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定那家伙的罪?必须让那家伙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是啊……」 海尔的回答虚弱无力。 他并未正视武的眼睛。 「等到和〈引路人〉一决胜负之后,总有一天……或许你会觉得我很软弱,但我认为该保护的事物比战斗更重要。」 『该保护的事物』是什么,武也明白。 「苏菲亚她……」 武想起终日悲叹的苏菲亚。 亚岗他们过世之后,苏菲亚从未提过那件事。 是谁做的?为什么他们会被杀害?就连这些疑问她都没提过,只是不发一语,茫然地度过每一天。 苏菲亚只是伤心,完全不见愤怒之色。 海尔猜出了武想说什么,点了点头。 「是啊!如果那孩子叫我报仇,我一定会这么做,不惜抛下一切。」 「……苏菲亚不会说这种话的。」 武喃喃说道。 「是啊!她并不希望我这么做。」 武和海尔都很清楚,苏菲亚并不是那种会被愤怒冲昏头、不顾一切地以牙还牙的女孩。 武觉得很惭愧。 如果海尔没阻止他,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倘若三崎反抗,或许他会不惜使用魔法抓住三崎。 「对不起。我气昏了头,完全没考虑后果……」 武低头道歉,海尔微微一笑。 「不,没关系,我甚至有点开心。谢谢你为了爸爸、克兰克、丹和凯蒂生气,武。」 武这才放松了肩膀,露出微笑。 两人一起走下楼梯,回到人行道上,为了返回地上的城市而前往设有镜子的建筑 武突然想起和马所说的一番话。 ——卜瑞卜一族的人。 ——亚岗的儿子,尤格?卜瑞卜。 倘若三崎的袭击事件是〈巫师气息〉高层的命令,而他们的目的正如和马所言,是魔锻造技术的话,那么尤格?卜瑞卜必然也是幕后黑手之一。 因为魔锻造师除了海尔和苏菲亚以外,只剩这个男人了。 ——但愿在这次与〈引路人〉的战斗结束之前,别再发生任何事了…… 就武所知的过去,接下来即将发生远比东京决战更为重大的事件。 ☆☆☆ 在冬天的东京决战中获得胜利的〈引路人〉潜沉了半年。 虽然和〈巫师气息〉及其他联盟之间有些小战斗,但是和马本人都未现身,平静得甚至有点可怕。 八月中旬。 和马正位于〈引路人〉的据点之一,一个叫做伊甸园的地方。 这里有失去魔力的成年人、失去父母的小孩以及宛若温室的玻璃屋,里头收容了被变成怪物的魔法师。 和马进入玻璃屋,并走向某个与并排的牢笼有段距离的小房间。 只有这个房间不是玻璃墙,而是用薄薄的墙壁围起来,看不见里头。 和马打开门,坐在房间中央的少女回过头来。 「和马先生。」 脸色苍白的少女见了和马,微微一笑。 房间仅有四张半榻榻米大,除了少女坐着的椅子以外,只有放在角落的一张床。 房里另有两个男人。 一个中年男人在少女前方正座,另一个年轻男人则站在他的身旁。 和马一走进房间,年轻男人便走向房门口。 和马询问男人: 「还顺利吗?」 男人来到他的身边,回答: 「是,这几天应该就能达到必须量。」 闻言,和马走向坐在椅子上的少女。 「不要紧吧?蝶子。」 被称为蝶子的少女微微一笑。 然而,她的脸色和病人一样苍白。 蝶子的眼睛底下有着浓浓的黑眼圈,脸颊瘦得像是削去了肉一般。 水门蝶子今年十五岁。 加入〈引路人〉一年半,由于拥有特殊魔法能力而居于百格阶级,但是从未被交付过重要的任务。 蝶子发现和马一脸担心,便硬生生地掀起嘴角。 「和马先生,我不要紧。再一下子就完成了,我会加油的。」 「你可以抽空休息 。」 说着,和马把手放到蝶子的脸颊上。 他的手比想象中温暖,蝶子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上。 和马并没有把手抽开,这让蝶子感到很开心。 「是,和马先生。话说回来,这下子我们的愿望总算能够实现了,终于能够一雪我们全家……大家的遗恨了。」 见了蝶子闪闪发亮的眼眸,和马回以苦笑。 「嗯,我会尽力实现的。」 闻言,蝶子露出了满面笑容。 她相信和马。 打从心底相信—— 因为蝶子的母亲就被收容在这栋玻璃屋的牢笼里。 原本隶属于〈巫师气息〉的蝶子双亲不知何故被特魔机关囚禁,父亲行踪不明,母亲则被变成了怪物。 特魔机关原本打算带走蝶子,但她使用黑暗魔法逃脱,并将自己的遭遇告知c7的其他联盟,但是没有一个联盟当一回事。 只有一个叔叔愿意收留蝶子,而蝶子希望他能够拯救母亲。 拿着马头手杖的叔叔说他无法让变了模样的人恢复原状,因此蝶子拼命寻找能够拯救母亲的人。 然而,对她伸出援手的只有〈引路人〉。 蝶子别无选择,只好抓住那只手。 和马能够理解蝶子无论如何都要拯救母亲的心情,带着两人前来伊甸圜。 结果,蝶子的母亲在一年多前过世,但是蝶子依然很感激〈引路人〉与龙泉寺和马。 母亲每天都接受止痛魔法,而蝶子得以在牢笼前守护母亲。 厚葬过世母亲的人,也是和马。 所以蝶子愿意为和马做任何事。 只要能够帮上和马的忙,要她搏命,她也在所不惜。 而现在和马正需要蝶子的力量。 虽然蝶子因为过度使用魔法而疲惫不堪,几乎快昏厥了,但她仍然绞尽气力俯视着坐在眼前的中年男性。 他静静地等待着。 当然,他知道接下来蝶子将对他做什么,因此额头紧张得直冒汗。 蝶子可以感觉到背后和马的视线。 她带着荣耀的心情把手轻轻放在男人的头上,发动魔法。 几分钟后,和马离开了蝶子所在的小房间,和房里的年轻男人一起步行于走廊上。 中年男性已经先一步离开房间,回到平时的工作岗位上。 「蝶子真的不要紧吗?我看她好像很疲惫。」 和马询问,男人皱起眉头,无奈地点了点头。 「是啊!不过,除了她以外没有魔法师能够收集并保管他人的魔力,累一点是在所难免的。」 「不是有魔法师能够复制他人的能力吗?」 和马说道,男人皱起眉头。 「您是说鹈方吗?那家伙不行,虽然能够吸出魔力,却无法像蝶子那样长期保管,顶多只能保管几个小时而已。」 「是吗?」 和马并不怎么失望。 眼下只要有蝶子就够了。 「多留意蝶子。」 和马一面走出玻璃屋,一面如此说道;男人停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并行了一礼。 外头的日照很强烈。 已经是八月中旬了。 和马轻轻触摸插在自己腰间的指挥棒。 这个化身的握柄是用软木制成的,相当柔软。 造型纤细苗条,完全不似杀人工具。 和马一直很迷惘。 打一开始,他就没有杀人的念头。 假装杀害六十亿人口,将他们转移到其他空间。 之后再移回原处即可。 普通人类的唯一价值,就是拿来做为对抗〈巫师气息〉用的人质。 对于和马而言,泄愤的对象仅限于〈巫师气息〉,他对普通人类一点兴趣也没有。 然而,同时,他的心底深处又有种残酷的情感。 对于完全不知道这个扭曲世界的存在、悠哉生活的普通人类,他感到愤慨。 在这样的情感之上,又堆积着几十个、几百个〈引路人〉魔法师对〈巫师气息〉的憎恨。 如今,和马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么憎恨〈巫师气息〉了。 这股憎恨是打一开始自己便拥有的?抑或只是复写了别人的憎恨? 他很想找个人倾诉这种情感。 很想表露自己的迷惘和软弱。 ——吉平不行。 和马很清楚。 鹫津吉平无法理解。 而另一个挚友藤川月臣已经死了。 突然,武的脸庞闪过和马的脑海。 ——……那不是月臣,而是来自未来的千木老师之子。 ——这么一提…… 武告诉和马,计画将会失败。 ——不过,那小子存在于这个世界,已经让历史脱离常轨,过去和未来应该都改变了。 和马相信自己的计画。 再说,由于武的告知,他得以事先拟定对策。 ——到头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在阳光普照下,和马快步离开伊甸园。 ☆☆☆ 和马从伊甸园回到宅邸所在的据点之后,便发现躺在玄关附近长椅上的鹫津吉平。吉平双脚跷起,跨在扶手上。 似乎是在长椅上悠闲地打盹儿。 和马并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便直接经过,然而闭着眼睛的吉平却开口说道: 「嗨,和马。」 「吉平。」 和马停下脚步,看着吉平。 「你那个鲁莽的计画进行得怎么样了?」 吉平面露贼笑,如此询问;和马神色未变,淡然回答: 「有点小问题,不过大致上按照预定计画进行。」 「哦?我不用吗?」 「不用什么?」 和马不解其意,如此反问。 闻言,吉平总算睁开眼睛,用带着嘲笑的声音对和马说道: 「不用供应魔力给蝶子吗?」 和马知道吉平拥有魔法师中少见的强魔力。 这半年来,水门蝶子在和马的命令之下持续从〈引路人〉的众魔法师身上收集魔力。 她的魔法能力相当特殊,能够保管他人的魔力。 因此,〈引路人〉魔法师都定期拜访蝶子,寄放魔力。 然而,五格不在此限。 因为五格没有供应魔力的余力。 他们在与〈巫师气息〉交战时必须身先士卒,为了以防万一,最好保留魔力。 因此和马并未邀请吉平,但他这么做,还有另一个理由。 自月臣死后,和马便刻意与吉平保持适当距离。 和马并不是不信任吉平,而是对他怀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不安。 现在,和马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安。 「不知道〈巫师气息〉会采取什么行动,你的魔力还是留着自己用比较好。」 和马说道,吉平极为干脆地赞同他的话语。 「原来如此,那我就像平时一样自由行动啦!」 「嗯,这样对手才不会防备。」 话说完了,和马迈开脚步。 「和马。」 听了背后的这道声音,和马回过头来。 「事成以后,记得分享一下啊!」 吉平一面微笑,一面说道。 和马带着诧异之色反问: 「……分享什么?」 「杀掉六十亿人类的感想啊!」 「…………」 吉平脸上浮现的微笑之中,毫无说笑或愧疚之色。 那真的是单纯基于兴趣而说出的话语,感觉不出其他的意图。 正因为如此,和马感到毛骨悚然,默默无语地离开了现场。 ☆☆☆ 宅邸后方的高台上,武正和苏菲亚共进午餐。 樱树替他们遮去了夏天的酷热阳光,因此感觉上并不怎么炎热。 苏菲亚的红色马尾随着不时吹进树荫底下的风微微摇曳。 武凝视着延伸到宅邸彼端的森林。 几天后,〈引路人〉与c7即将引发改变世界的重大事件,而这件事一直占据着武的脑海,令他抑郁寡欢。 他把和马的意图告诉了〈凤凰财团〉的会长海尔。 c7应该已经召集十五个最高级魔法师应变了。 武能做的只有这些。 武的魔法不足以阻止和马的特异魔法,而他也没有前往现场的打算。 因为他知道自己只会碍事。 虽然如此,不安与焦虑仍然节节攀升,武凝视着森林的某一点,陷入了沉思之中。 当他和苏菲亚一起伸长了脚坐在野餐垫上时,苏菲亚突然说道: 「你在想什么?」 武猛省过来,转向身旁。 他发现苏菲亚一脸担心地凝视自己,便微微一笑。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啊!」 苏菲亚点了点头,但表情却无法释怀。 带她外出的是武。 武认为一直窝在宅邸里对身体不好,便邀请苏菲亚到户外吃午餐。 亚岗过世以后,苏菲亚的心情一直很低落,直到最近才稍微打起精神。 武面带笑容,指着跟前的篮子。 「这个三明治很好吃。」 然而,苏菲亚看了夹着厚厚蒸鸡肉的三明治一眼,皱起眉头来。 「那是爸爸做的,我做的是这边的啦,武。」 苏菲亚指着旁边的鲔鱼三明治。 「哦、哦……」 武连忙拿起她所指的三明治。 苏菲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武咬了一口,一面微笑,一面咀嚼,独有的呛鼻酸味让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呕!」 苏菲亚的眼睛谴责似地眯了起来。 「『呕』什么『呕』啊!这很好吃吧!?铁定很好吃!」 她嘟起嘴巴质问武。 「很、很好吃。」 武努力将嘴里的份吞下去,如此回答。 苏菲亚气愤地举起手。 「真是的!你都只吃爸爸的鸡肉三明治。我的鲔鱼三明治哪里难吃啊!?」 的确,篮子里留下的大半都是苏菲亚做的鲔鱼三明治。 武困惑地皱起眉头。 「不,不是难吃,是我不爱吃腌菜……」 武并不挑食,唯独不爱吃酸的食物。 苏菲亚的三明治中夹了一堆腌菜,与其说是鲔鱼三明治,不如说是腌菜三明治比较贴切。 非但如此,武从没看过的绿色小果实配菜也是酸溜溜的,因此武一直不着痕迹地略过不吃。武指着果实说道: 「还有这个长得很像梅子干的东西也一样。」 闻言,苏菲亚啼笑皆非地耸了耸肩。 「那是橄榄。不可以挑食,来,快吃、快吃!」 苏菲亚用叉子叉起橄榄,硬生生地塞进武的口中。 「呜呕!」 内含大颗种子的橄榄硬生生地塞入口中,武忍不住发出呻吟声。 看了他的表情,苏菲亚哈哈大笑。 在她的开朗笑容影响之下,武也跟着笑了。 几分钟后,吃完了午餐,苏菲亚悠闲地吹着风,带着安适的表情喃喃说道: 「好久没这么惬意了。」 「嗯。」 武也点了点头。 天空万里无云,蓝得耀眼,刚萌发嫩叶的樱树随风沙沙作响,从森林传来的虫鸣鸟叫声包围了周围。 武和苏菲亚沉默片刻,享受安详的时光;不久后,她在野餐垫上曲膝抱腿,说: 「有时候,就算我在身边,你还是像一个人独处。」 「咦?」 武惊讶地看着苏菲亚。 「我也常常发呆,可是打从刚认识的时候,你就常皱着眉头,像这样——」 苏菲亚对着武皱起自己的眉头。 「——露出可怕的表情沉思。」 武不知道自己常露出这种表情,感到有点惊讶。 苏菲亚把下巴放在竖起的膝盖上,望着森林说道: 「这种时候,你都是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在制作模型或打电玩的时候也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你的情况和我不太一样。你看起来比较……」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变小了。 然而,身边的武听得一清二楚。 苏菲亚说的是『比较悲伤』。 武暗自心惊。 武回忆自己在独处或陷入沉思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事。 ——自己原来所在的世界。 ——以及这个世界即将发生的事。 这些都是回忆时必然伴随着恐惧与不安的事。 他皱着眉头,想必是因为这个缘故。 「不能跟我说吗?」 苏菲亚战战兢兢地窥探武的脸色,武微微垂下头来。 「苏菲亚……」 那些都是跟她说也无济于事的事,甚至可能害她担心?;因此,武摇了摇头。 「对不起,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武露出笑容,如此说道?,而苏菲亚正好相反,沮丧地垂下头来。 她好不容易才打起精神,现在却又害她露出这种表情,让武有股罪恶感。 因此,为了缓和气氛,武连珠炮似地说道: 「我只是在想,明知马上就会发生大事,我却无能为力。对不起,我这样根本是在发牢骚,真窝囊。」 一说出口,武真的觉得自己很窝囊。 武惭愧地闭上嘴巴,苏菲亚抬起头来。 「没关系,继续说啊!武。」 「可是……」 武感到迟疑,结结巴巴,苏菲亚一脸诧异地说道: 「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必须做什么。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啊!你干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因为我知道以后的事……」 武认为他肩负了来自未来的责任。 然而,苏菲亚更加诧异地反驳: 「拥有预知能力的魔法师多的是,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对未来负责、做些什么事才行啊!」 武也点头赞同。 「或许是吧!可是,我想阻止〈引路人〉,阻止和马。因为我认为他固然有错误的部分,但是也有正确的部分。」 「………」 苏菲亚闭上了嘴巴。 对于这种宛若拥护龙泉寺和马般的发言,苏菲亚作何感想,武不知道。 不过,这是武现在的真心话。 武已经不认为和马是一切的元凶了。 他认为和马是〈巫师气息〉的扭曲邪恶产生的反抗心。 武对默默聆听的苏菲亚说道: 「我认为和他见面、坐下来好好谈谈,就能彼此理解;所以我不能袖手旁观,袖手旁观就等于是容许他的错误部分,视而不见就等于是帮凶。」 苏菲亚笔直地凝视武的脸庞,回答: 「这些事……和你无关啊!」 「不能这么说。和我有关。」 武摇了摇头。 如果武能声称无论和马做什么、〈引路人〉把这个世界怎么样,都和自己无关就好了。 然而,武认识了和马。 也握有随时能够去找和马的徽章。 徽章现在仍然放在武的左边口袋里。 武忆起和马使用消灭所有人类的特异魔法,并沉睡了十七年之久的事。 在这段期间内,〈引路人〉与〈巫师气息〉仍然持续交战。 如此严峻且残酷的未来—— 然而,武现在却束手无策。 只能呆呆地在这里等待一切结束。 ——我真没用。 ——我太软弱了,什么都做不到。 武懊恼地咬紧嘴唇。 见状,苏菲亚说道: 「我们只能做能力范围所及的事,因为我们做不到能力范围以外的事。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必责备自己。」 武猛省过来。 ——做不到能力范围以外的事。 苏菲亚的话语给了武灵感。 「对喔!」 「怎么了?」 苏菲亚歪了歪头。 武说道: 「我无法阻止和马的特异魔法,但是我或许可以阻止月光。」 闻言,苏菲亚也点了点头。 「你弟弟?这么一提,之前他说过要杀掉龙泉寺和马。」 「嗯,月光相信杀了和马,未来就会改变。不过,如果这么做,或许月光和我都会受到影响。再说,要是月光败给和马……」 月光可能被杀——武是这么想的。 无论谁胜谁败,都会演变成最坏的事态。 「或许这就是我该去的地方、该做的事。」 武凝视着前方,如此说道。 见状,苏菲亚突然举起手来。 「那我也要去。」 「苏菲亚?」 武惊讶地反问,苏菲亚断然说道: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是当然的啊!」 「不行。」 武不能把她牵扯进如此危险的事情里。 苏菲亚立刻站起来,俯视坐在野餐垫上的武,叫道: 「别说不行!你想去哪里,我就跟你一起去。你想救的人,我也想救。」 「苏菲亚……」 「说不行也没用。我说过,我会紧紧粘着你,绝不放开。」 苏菲亚再度坐回野餐垫上,抓着武的手臂。 武想起从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不禁面露苦笑。 苏菲亚一旦宣称要跟来,就会不顾一切地跟来。 「我投降。」 武喃喃说道,苏菲亚嘿嘿笑了。 她这才放开武的手臂,在武身边坐下。 武对她说道: 「我要阻止月光,跟和马谈谈。」 「了解!」 苏菲亚宛若面对长官似地敬了个礼,那逗趣的模样令武不禁笑逐颜开。 苏菲亚也笑盈盈地凝视着武。 「欸,武,这样一步一步慢慢来就行了,不是吗?」 当她开始说话时,正好有一阵风吹来,清爽的青草味掠过身旁。 「有些决定是不能立刻下的。面对重要的事,只要反复思考,寻找答案,我相信一定会有福至心灵的瞬间,认为这个答案绝对正确的瞬间。这不是预知未来,而是一种豁然开朗、醍醐灌顶的感觉。我们只要等待这个瞬间到来就行了。」 苏菲亚缓缓地继续说道: 「你现在想做的事,就是阻止弟弟,和龙泉寺和马谈话。至于其他事,我认为不该急着找出答案来。到了真正需要的时候,答案就会出现,一定的。」 苏菲亚的温柔话语拯救了武。 「谢谢你,苏菲亚。」 武一本正经地向苏菲亚道谢,苏菲亚突然红了脸颊。 「讨厌,这样我会害臊啦!嘿嘿嘿嘿嘿!」 她露出无法克制的奇妙笑容,开始扭扭捏捏。 「要答谢我……咕哝咕哝……就够了。」 「咕哝咕哝?」 武没听清楚中间的单字,如此反问。 「我——是——说——」 苏菲亚拉长了声音说道,随即又扭扭捏捏地变回小声。 「…………吻(kisu)之类的。」 「松鼠(lisu)?」 武歪了歪头,苏菲亚举起手臂来。 「不——是!我要松鼠干么啊!给它吃松果,观察它的颊袋吗!?」 「呃……」 武感到困惑,苏菲亚心急地叫道: 「不是松鼠!是香吻!」 「咦?」 「啊!」 武怀疑自己的耳朵,见状,苏菲亚猛省过来,用手捣住嘴巴。 就在他们彼此凝视、冻结了片刻之后,苏菲亚连忙反驳,原本就通红的脸颊变得更红了。 「是亲脸颊!脸颊!我是法国人!这就和打招呼一样!只是亲一下而已,很简单啊!到处都有人在亲亲啊!」 苏菲亚红着脸主张,武微微缩起身子,回答: 「应该不是到处都有吧!」 苏菲亚露出明显的失落之色,缩起肩膀,垂下头来。 「……只是打招呼嘛……表达亲爱之意……或友谊……」 她小声地嘀咕着,又抬头瞥了武一眼。 「……绝对不行?」 苏菲亚用松鼠般的表情问道。 「真是的。」 武在野餐垫上微微靠近她。 「苏菲亚。」 说着,武抓住她的双肩。 「素!」 苏菲亚被武抓住双肩,双眼瞪得老大,用几乎快跳起来的紧绷声音回答。 然而,她似乎咬到了舌头,脸部变得有点扭曲。 武和苏菲亚的脸庞相距仅有数十公分。 把黄褐色眼睛睁到极限大的苏菲亚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 「把眼睛闭上。」 武忍不住说道,苏菲亚说了声「遵命」,立刻闭上了眼睛。 两人的距离变得更加接近。 苏菲亚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嘴巴了,数秒钟后—— 「噗吱!」 苏菲亚的嘴巴发出了怪声。 武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你那是什么怪声啊!」 武边笑边说道,苏菲亚张开眼睛,一脸茫然,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不久之后,才开始发抖。 「……你、你、你……」 她浑身打颤,瞪着仍然边说「噗吱!」边咯咯窃笑的武。 苏菲亚用手撝着鼻子。 正当她为了和武的初吻而心跳加速、一颗少女心险些紧张得蹦出嘴巴的时候,突然造访的却是鼻头的冲击。 苏菲亚这才知道武用手指弹了她的鼻头,便举起双手,像狮子一样怒吼。 「你~这~家~伙~!!」 她扑向武。 然而,野餐垫上的武却灵敏地躲开,苏菲亚整个人扑了个空,当场趴倒在地。 武的闪躲使得苏菲亚的愤怒倍增。 「我绝不饶你!!你这个大笨蛋!!」 苏菲亚迅速起身,连凉鞋也没穿上,便在草皮上赤脚疾奔。 武立刻躲到樱树后。 「给我站住~~~!」 想当然耳,对手 的身手比自己矫健,苏菲亚根本抓不到人;然而,由于太过难为情,苏菲亚依然挥舞双手,满脸通红地继续追逐武。 好一阵子,宅邸后方都充满了笑声。 ☆☆☆ 同一时刻,月光手持化身长剑,站在某条小巷子中。 他的脚踩着一个倒地的男人。 月光用剑抵着趴在地上的男人的脖子,并用冷淡的目光环顾周围。 「好像结束了,我先回去啦!」 月光把剑抽回,但男人依旧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敌人已经包围了四周,他应该明白如果抵抗会有什么下场。 月光把剑收回腰间,离开了同伴张设的结界屏障。 「啊,等一下!」 身后传来同属〈引路人〉百格的女性声音,但月光充耳不闻。 他迅速地走出小巷,混入街上的人群之中。 「真是的,为什么我得和那些人为伍?」 月光在嘴里嘀嘀咕咕地发牢骚。 「真麻烦。」 〈引路人〉对〈巫师气息〉进行的攻击作战,绝大多数都是以百格为主力的奇袭式小规模战斗,因此月光也常参与作战。 刚才月光践踏的男人便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 现在应该已经被同伙的〈引路人〉魔法师杀死了,但月光完全不在乎。 在这个世界,无论是谁被杀,或是杀了谁,对月光而言都不是现实,与他完全无关。 「我为了创造更好的未来而这么努力,武那小子现在却悠悠哉哉地和女人鬼混。」 月光混在普通人类的人潮之中,想起了武,更觉得烦躁。 虽然不知道武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但是可想而知,他必然是漫无计画、游手好闲。 对于为了回到未来而积极行动、甚至还得做不想做的工作的月光而言,武是个只会妨碍他、可怕又麻烦的差劲哥哥。 「越想越不爽。」 月光恨得咬牙切齿。 为什么和自己一起来到过去的是武? 如果是胡桃,或许月光就不会急着回到未来了。 ——真是个碍事又烦人的家伙。 走了走着,看到了一间便利商店,月光马上走进去。 冷气的冷风立刻包围他,替他隔绝了盛夏的暑气。 他瞥了站着看杂志的同龄少年们一眼,走进了洗手间。 月光穿过贴壁式小镜子,回到〈引路人〉的根据地。 根据地的住宅区中的某间公寓套房,是月光分配到的住处。 走进单调的一房一厅套房,月光一面脱鞋,一面喃喃说道: 「怎么不快点到当天呢?」 他经过房门口,打开了阳台的窗户。 放眼望去,可看见和马宅邸的白色屋檐。 月光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准备万全,接下来只要杀掉精疲力尽的和马就行了。」 他把视线移回套房里,只见地板上散落着几个用纸包起来的砖块大物体。 床上则放着一张地图。 地图上的各个地点都标上了号码。 而散落的物体上也一样标着号码。 「都是因为武太没用,我才得一手包办。能够杀了和马、回到未来,都是我的功劳。」 月光拿起地板上的某颗炸弹。 「武,你要感谢我。我会替你创造未来,创造一切都重新来过的正确世界,没有无聊的战争,也没有兄弟阋墙的世界。」 宛若成了造物主一般,月光一脸陶醉地预言: 「只要和马一死,未来就会变好。」 ☆☆☆ 夜幕以怒涛之势涌向了西方。 天空被红色和藏青色一分为二,太阳犹如即将掉落的成熟果实一样糜烂。 和马过去从未看过这样的暮景。 位于东京都心的商业大楼顶楼上,伫立着九个魔法师。 龙泉寺和马、安藤象山、雷尼?艾尔巴裘斯,还有水门蝶子及数名黑暗魔法师。 实际上,待会儿发动特异魔法的只有和马一个人,其他人只是辅助而已。 鹫津吉平和其他五格不在场;他们为了声东击西,正在和〈巫师气息〉交战。 和马取出化身指挥棒,在自己的眼前挥了数次。 身体状况万无一失。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实验过好几次。 要消灭六十亿普通人类,必须先辨识并区分魔法师与魔法师以外的人种。 而这道识别程序已经完成了。 五格之一的美国人雷尼?艾尔巴裘斯拥有区分物体的能力,她能够找到掉在沙漠中的一颗钻石,道出沉没于海底的船只位于何处。 这些行为的魔法原理都是一样的,即是区分砂子与钻石、海水与金属。 同样的,对于雷尼而言,区分普通人类和魔法师并非难事。 在没有使用魔法的时候,普通人类与魔法师确实难以区分。 然而,魔法师会持续从体内释放出微量的魔力,而普通人类则是处于完全封闭的状态,因此雷尼能够加以区别。 即使如此,由于范围太过广大,雷尼实际上究竟能否办到仍是未知数。 区分地球上的所有普通人类和魔法师,并在普通人类身上做记号,足足花了她一个多月。 在这段期间内,必须慎重行事,以防c7察觉,因此区分过程可说是难上加难。然而,雷尼?艾尔巴裘斯成功了。 她现在站在这里,与和马一起等待痛击〈巫师气息〉的时刻到来。 她有权利在这里观赏终结〈巫师气息〉的表演秀。 她那长及脚踝的黑裙在潮湿的夏风吹拂之下,宛如〈引路人〉的纹章——「棺木与百合」旗帜一般地翻飞着。 大学中辍,来到和马身边已经过了一年多;雷尼仰望着东京的红褐色天空,微微一笑。 替被〈巫师气息〉夺取魔力的父亲报仇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雷尼带着充满期待的表情伫立着,而和马就站在她的正前方。 和马身边的是坐在轮椅上的水门蝶子,她的膝盖上放着一本存折,一样仰望着红色的天空。 「那就开始吧!」 和马俯视蝶子。 比起待在伊甸园的时候,蝶子显得更加消瘦了。 「不要紧吧?蝶子。」 「……是、是…………」 蝶子细声回答。 她拿起膝盖上的存折,从轮椅站了起来。 然而,她的脚似乎使不上力,摇摇晃晃,险些跌倒。 和马扶住蝶子,蝶子就像一片薄薄的木板一样轻。 然而,蝶子放开了和马的手臂,独自站了起来,一面打开存折,一面说道: 「接下来……我……我要……」 疲劳与睡眠不足让她的思绪变得迟钝。 蝶子奋力说道: 「把存在银行里的魔力……」 她想对和马说明自己的魔法,但是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声音也不甚分明。 和马摇了摇头。 「蝶子,不用说了,之前我已经听过说明,够了。我明白。」 「………………」 蝶子仰望和马,心知没有说明的必要,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连同利息,全部用我的名义提领出来。」 「……是。」 蝶子翻开了存折的某一页。 周围的黑暗魔法师之中,已经有四个人在顶楼的四角待命了。 他们全都发动了制造结界屏障的魔法。 这是为了不让周围的普通人类及魔法师察觉,以及防止有人阻挠。 蝶子维持双手打开存折的姿势,开始念咒。 「『解除』!」 化身存折闪耀着土耳其蓝色的魔力光芒。 存折离开了蝶子的手,浮上空中。 蝶子扬起手来,开始念咒。 「『契约内容:魔力定期储蓄。』」 刚才那种犹如病人的虚弱感从她的声音中消失了,她恢复了气力,显得英姿焕发。 「『户名:龙泉寺和马。』」 蝶子的眼眸反射了魔力光芒,身体散发的粒子让她的全身变得光彩夺目。 「『帐号829释出。』」 和马以外的魔法师都从蝶子周围退开,与她保持距离。 他们明白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事,因此尽可能地远离危险。 然而,和马却站在蝶子的正前方。 「『本契约为无风险资产,仅反映时间价值。』」 蝶子的表情相当骇人;她把存折拉回手边,和马退了一步。 「『将单人单次寄存的魔力量换算为1,由半年间定期向两千人收取魔力的本行订定风险与时间的正当对价。』」 在蝶子的魔法作用之下,浮空的存折往和马身边移动。 「『以今日八月二十九日为满期日。』」 存折化为魔力粒子,一面散发土耳其蓝色的光芒,一面变化另一种模样。 「『据此,应存户之要求,偿付全魔力。』」 蝶子的话才刚说完,和马身旁便出现了一个巨大合金打造的金库门。 蝶子的魔法「赌博银行」是可以存入任何东西的银行。 就像一般的金融机构接受储蓄者存款一样,只要是物质都可存入,没有任何限制。 储蓄型态有很多种,举凡高风险?高报酬的投资型契约,到几乎没有利息的低风险?低报酬契约,全由储蓄者决定。 不过,蝶子并不是毫无获益;在对方领出储蓄物品前的这段期间内,蝶子随时可以拿来使用,而若是高风险契约,还可以收取固定的手续费。 契约能否获得高利润,视立约者本身的能耐而定。 这部分带有赌博性质,立约者只要赢了指定游戏,便能够获取利润。 因此,就连蝶子本人也不明白投资是否会成功、能够获得多少利润。 这次,蝶子以〈引路人〉名义保管的魔力是属于风险最低的契约。 「对不起……几乎没有利息……」 蝶子一面走向金库大门,一面喃喃说道。 「这是为了减轻风险,无可奈何。」 和马对蝶子点头,表示理解,并看着蝶子在沉重的金库大门上的指纹认证装置上捺指印。 她浏览安装在金库大门前的五公分见方电子看板,并念出上头的数字。 「约六万八千人份的魔力量。」 和马点了点头。 「我要提领了。」 「好。」 金库里装着蝶子这半年来从〈引路人〉魔法师收集来的魔力,并加上了利息。 和马知道在蝶子开门的瞬间,他就必须接收大量魔力。 当然,那并不是能够积蓄在体内的量。 他必须立即变换为魔法并释放出来。 他只能这么做。 和马举起指挥棒,与门对峙。 「『解除』。」 带着魔力的指挥棒散发出咖啡牛奶色光芒。 蝶子握住门把,用力拉开沉重的大门,并说出最后的话语。 「『结清!!』」 瞬间,大量的金黄色魔力如洪水般从金库大门里喷出。 蝶子被这道冲击震开,倒向数公尺后。 魔力浪潮一起袭向和马,他的身体瞬间被金光闪闪的云雾淹没,不见人影。 和马被六万八千人份的魔力吞噬,不断挣扎。 他无法倒地,也无法退后,面对眩目的光芒,只能闭上眼睛。 「……呜……」 魔力粒子试图从和马身体各处钻进体内。 用指挥棒变换魔力施展魔法,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和马呼吸困难,张着嘴无声地喘气。 「……唔……啊……!」 即使如此,和马依然没有倒下,指挥棒也未曾离手。 粒子缠绕全身,他陷入了连手指也动弹不得的状态。 「和马先生!!」 和马似乎听见蝶子和雷尼的声音,但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了。 金库大门一开启,结界之中便充满魔力粒子,几乎快迸裂了;众人必须立即离开。 安藤象山拉起倒在顶楼地板上的蝶子,带她离开结界。 雷尼和张设结界的黑暗魔法师也跟着离开顶楼。 结界墙已然消失,魔力粒子环绕和马,犹如龙卷风一般高高卷起,窜升至空中。 「和马先生……」 雷尼靠近金黄色的魔力漩涡,想救和马。 然而,却被试图钻进和马体内的粒子弹开,无法如愿。 和马在漩涡中拼命挣扎。 「唔……妈的!!」 指挥棒没有离手,说来是种幸运。 和马应用「火花」的要领,将进入体内的魔力变为光芒,从指挥棒尖一点一点地释放出去,藉此保持意识。 即使只是少量的魔法,只要持续释放魔力,身体就不至于因为无法承受负荷而烧坏。 然而,他又岂能一直维持这个状态? 「呜……呜啊!!」 就在他一面散发「火花」的光芒,一面怀疑自己是否会就此丧命之时,他感觉到覆盖背部的触感。 「喂喂喂,你怎么摇摇晃晃的?」 和马不用回头,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吉平……!?」 吉平的手从背后伸来,硬生生地拨开魔力粒子,并抓住和马拿着指挥棒的手。 「你怎么……在这里……咳咳!」 一张开口,便有大量的魔力粒子流入,和马连连咳了好几声。 「我怕你和月臣一样挂掉啊!」 和马勉强转动脖子,回头观看,只见吉平从背后抱住并支撑着自己,而他的眼角带着笑意。 见到他眼底闪耀的红色光芒,和马明白他靠近自己的理由了。 吉平能够融化魔力粒子。 「喂,这不重要,集中精神吧!就和使用『干劲』的时候一样。」 在吉平的斥责之下,和马倚着他,小声回答:「嗯。」 多亏吉平抓着手腕,指挥棒在不知不觉间移到了视线的水平位置上。 「杀光全人类,多么有趣啊!不看太可惜了。」 「…………」 和马猛省过来。 吉平并不知情。 他不知道和马没有杀害普通人类的打算—— 「吉平,我……」 「集中精神。蝶子拼了小命替你收集的魔力都快跑掉了。」 吉平打断和马,如此说道。 「杀吧,和马!把所有人类扫出这个骯脏的世界!」 「…………」 和马感觉到吉平的期望开始与自己乖离。 过去他并不是浑然不觉。 虽然隐约察觉,却一直视而不见。 ——吉平憎恨的不只〈巫师气息〉,他也憎恨人类。 ——他 憎恨所有人,憎恨〈引路人〉以外的任何人,搞不好除了自己以外,他都…… 和马恨不得立刻使用特异魔法,逃离魔力粒子。 他觉得喘不过气,几欲作呕,逆流的魔力随时可能从体内喷发出来。 然而,他必须告诉吉平。 「我是想毁灭〈巫师气息〉,并不是想杀掉普通人类,吉平。」 吉平用无法理解的语气回答: 「这有什么不同?〈巫师气息〉和普通人类勾结,支配我们;他们根本是同罪。你也是这么想的,才要消灭普通人类,不是吗?」 「我只是想砍掉〈巫师气息〉的脚。」 「那就砍啊!砍断手脚,剖开肚皮,最后再把头砍下来!」 吉平的声音夹杂着嘲弄与愉悦。 和马心知现在说什么也没用,闭上了眼睛。 宛若脖子逐渐被勒紧一般,在极度缺氧的状况之下,和马的理智越来越薄弱。 「唔……!再支撑我一下。」 和马吃力地说道,吉平在背后回答: 「我知道。」 指挥棒尖的光芒变得更加强烈,和马举起了散发着咖啡牛奶色光芒的指挥棒,开始念咒。 「『夏夜里,幽闭在地沉睡的孩子啊!』」 每吸一口气,魔力粒子便钻进来,痛苦得让和马想挣扎。 「『你终究不久于世。』」 他的声音嘶哑,拿着指挥棒的手不断颤抖。 「『生不过是短暂的忧虑,为死发出的恸哭只是陶醉的感伤。』」 将心愿寄托在每个字句之上。 「『心怀对死亡的艳羡。』」 他不能失败。 「『现在正是你获得解脱的时刻。』」 这不是杀戮。 「『长眠于天之岸边,化为灰烬,彻底腐朽。』」 他的心愿是消灭扭曲的世界。 在和马强韧的意志作用之下,淹没周围的金黄色魔力粒子随着最后的咒语一口气反转为咖啡牛奶色——和马的魔力颜色。 「『无间消灭(最后安魂曲)!!』」 (插图)(插图) 瞬间,宛若巨大的旗帜在和马的正上方翻动一般,分割成红色与藏青色的傍晚天空被咖啡牛奶色侵蚀;吉平感觉到只有魔法师感觉得出的沉重魔力压迫了整个地面,扩散开来。 ☆☆☆ 同一时间,另一群人在同样的傍晚天空之下感觉到扩散于头顶上的强烈魔法。「开始了。」 「准备好了吗?」 两名年长的魔法师对周围问道。 地点是东京都厅。建筑物宛若一扇巨大的门,替仰望者带来了压迫感;它的上空是另一个被结界覆盖的空间,大小约一公顷。 十五个魔法师就位于这个无法目视的空间之中。 透过透明结界可望见的上空本该是深藏青色的,现在却被咖啡牛奶色的魔法覆盖着。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位于龙泉寺和马的魔法之下了。 「……桩。」 相羽零牵起站在身边的妻子的手。 身穿〈卡美洛大祭司〉制服的桩回握穿着〈巫师气息〉军服的零的手。 「零。」 她的眼中没有恐惧,但是手相当冰冷。 不远处,千木阳子无情地仰望着天空。 金发女性抚摸阳子的背部,表示关怀之意。 她是〈卡美洛大祭司〉的领袖。 而结界墙边的则是〈凤凰财团〉的新会长海尔?卜瑞卜、身穿〈巫师气息〉军服的士口连?怀斯曼、高中生龙胆章、不久后将成为昴魔法学院教师的〈卡美洛〉的白雪奏、用白色面具隐藏面孔的〈斯普利坎〉领袖,以及隶属于〈月蚀〉的奈维?诺斯等人。 四条桃花是其中最年少的。 她穿着〈巫师气息〉的白色军服,手拿着已经「解除」的圆规型化身。 c7已经知悉龙泉寺和马的企图了。 预知未来的魔法虽然不是百分之百准确,但若是多能力者都得出同样的结果,就代表成真的机率很高。 被选中的十五个魔法师具备了阻止和马企图的能力。 他们将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制止和马的魔法。 他们聚集在此地,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桃花看着这片不是夜空的天空;天空染上了和马的色彩,闪耀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脚边铺着许多镜子,稍不注意便会踩到。 为了他们,世界各地的魔法师透过这些镜子传送魔力到这个空间里。 尽管如此,和马的魔法以惊异的速度与来势覆盖整个地球,十五个魔法师要阻止他并不简单。 桃花一想到当和马的特异魔法完全覆盖地球时,普通人类将会从地上完全消灭,握着短枪的手便忍不住发抖。 怀斯曼与另外几个人合力吸收和马的魔力。 为了拯救普通人类,全世界的魔法师用魔力薄纱罩住了每户人家,并四处张设结界。 然而,这么做就像是试图用手舀光游泳池里的水一样。 桃花应召集而来,便是为了使用黑暗魔法将和马的魔力粒子转移到其他空间。 ——可是………… 抬头一看,天空已经完全被和马的魔力覆盖了。 ——就算用我的魔法加以切割,移往其他空间,八成又会立刻被龙泉寺学长的魔力覆盖。 这么做毫无意义。 无论做什么,无论怎么做,即使桃花使尽浑身解数,都无法阻止龙泉寺和马的魔法。 ——……要是普通人类消失……这个世界会………… 桃花把视线从天空移开。 桃花的视线透过透明的结界墙望向地面。地上似乎正值晚餐时间,家家户户都开始点灯。 温暖的橘色灯光连成了一条带子,又聚集成块,无止尽地延伸开来。 桃花暗想:这些亮光之中,不知有多少人? 她无法想象失去亮光的世界。 ——龙泉寺学长期望的世界不只会扼杀普通人类,也会扼杀魔法师。 桃花想起父母。 魔法不强的父亲在人类社会里工作。 这类人只能与普通人类共生共存。 对于龙泉寺和马而言,这些魔法师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吗? 桃花缓缓抬起头来,用力握紧短枪。 她对着天空举起枪头,只见和马的暗茶褐色魔力膜几公分、几公尺地朝着地面降下。 ——不能让任何人丧命。 桃花举起的短枪枪头逐渐溢出了黑色魔力,突然,在她并未意识的状态之下,咒语如同早已熟知的歌曲一般流出口中。 「『在黑暗深渊中挣扎的孩子啊!』」 随后,桃花的脚边浮现了前所未见的特大号魔法阵。 十四个魔法师都回过头来看着桃花。 漆黑的魔法阵超越了黑暗魔法师们合力张设的结界,所有魔法师都站在上头。 「『替你的生命点燃火炬。』」 桃花朝着空中丢出化身。 浮空的短枪在没破坏结界的状态之下穿过了结界,以惊人的速度贯穿了和马的魔力层。 接着又穿过了远高于他们所在地点的成层圈,抵达宇宙空间。 桃花微微动了动手指,打开了短枪的两只脚。 「『善终仍然遥远,鼓动或将炽热迸裂。』」 从众魔法师所在空间的满地镜子传来的魔力,在不知不觉间全集中到桃花身边了。 要 使用他人的魔力,必须依靠能够变换魔力的人相助。 怀斯曼拥有这种变换能力。 其他几个魔法师亦然—— 桃花在下意识之间享受了他们的助力,一面用全身吸取魔力,一面灌注魔力到自己的化身之上。 「『崩坏的新星尽头,诞生了地平线。』」 圆规型的短枪在阴暗冰冷的黑暗之中持续动作。 「『切断今昔,进攻,觉醒。』」 桃花向着天空摊开双手,仿佛看见了照理说应该看不见的化身。 「『光速分割(诞生之门)!!』」 随后,桃花的魔法透过短枪朝着地球释放,包覆了和马的特异魔法,将地球变为漆黑的球体。 世界就像日蚀一般,瞬间化为黑暗,所有人都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晕眩。 身体一分为二的奇妙感觉在数秒过后才消失。 宛若影子被剥离似的,所有的事物看起来都是双重的。 整个地球剧烈摇晃,犹如观看震动的画面。 在晃动止息之前,一阵电击般的剧痛从头到脚窜过了桃花的身体,她无声地倒了下来。 这是因为她使用的魔法远远超过她所能处理的魔力量。 然而,即使桃花倒下,魔法的效果依然持续着。 桃花是擅长操纵空间的黑暗魔法能力者。 空间与时间是密不可分的;对于能够切割空间的桃花而言,切割时间是她现在所能想出的最佳方法。 切割时间轴,制造平行世界。 即使和马消灭地球上的所有人类,只要另一个世界仍然存在,人类就不会灭亡。 这需要庞大的魔力和魔法技术,以及持续发动魔法的精神力。 有个人及时搀住了昏倒的桃花。 那就是〈凤凰财团〉的海尔。 海尔虽然察觉了周围的惨状,但他优先奔向桃花身边。 相羽零、千木阳子和桃花一样卧倒在地。 〈奥兹会〉的弗利兹?隆巴迪是海尔的熟人,而他在双眼微睁的状态之下气绝身亡了。 〈古代赤龙〉的仙道大地跪在地上喘气,〈月蚀〉的莉安?怀特和奈维?诺斯正在使用合成魔法收拾残局。 另一个身穿〈月蚀〉制服的女性仰躺在地,不知是生是死。 〈卡美洛〉的相羽桩跌坐在零的身旁,白雪奏正在拼命替他施展治愈魔法。 身为〈卡美洛〉领袖的大祭司辅助刚制造的平行世界远离他们所在的时间轴。 新的平行世界并不完善。 戴着白色石膏面具的〈斯普利坎〉男性全力协助怀斯曼,将透过镜子收集来的魔力供应给同伴。 海尔把桃花放在地板上,绞尽自己体内所剩不多的魔力,持续施展治愈魔法。 覆盖天空的和马的咖啡牛奶色魔力层已然消失了。 夕阳西下的天空中流过深蓝色云朵,太阳的光辉往他方远去。 〈巫师气息〉的龙胆章使用化身钓竿将桃花的短枪自宇宙空间回收时,世界已经恢复了安稳。 只不过,结界之中死了七个人,剩下的魔法师几乎都倒地不起。 ☆☆☆ 天空依然被他的咖啡牛奶色魔力覆盖着。 一瞬间,似乎有别的东西挡住了阳光?,除此之外,和马没有任何感觉。 为了持续发动「最后安魂曲」,他必须集中所有意识,甚至没注意到身体一分为二的感觉。 背上传来鹫津吉平的体温。 和马毫不客气地倚在他身上。 「哈……哈……」 和马气喘吁吁,缓缓地放下指挥棒。 笼罩整片天空的咖啡牛奶色魔力薄纱往地面坠落。 然而,和马却没有任何感觉。 「好像……不太对劲……」 为了将六十亿普通人类转移到另一个空间,他应该已经移走了所有雷尼?艾尔巴裘斯标记过的物体。 和马也和桃花一样,能够干涉时间与空间。 然而,反应未免太薄弱了。 宛如抓住了飞虫,摊开手掌却空无一物…… 和马一放松力气,就和吉平一起跌坐在顶楼的地面上。「什么都感觉不到。」 和马说道,吉平却在背后加以否定。 「……不……成功了。」 吉平的声音有些兴奋。 「仔细听,和马。」 闻言,和马也竖耳聆听。 「变安静了。杂音消失了。」 吉平搁下和马,站了起来。 他举起双手大叫: 「蛆虫从地上消失了!」 「…………」 即使如此,和马仍然无法置信。 周围飘荡着一股异样的气氛。 确实很安静。 没有地上流动的车声,也没有归巢的乌鸦叫声。 实在太过安静了。 只有风声吹过顶楼。 和马仰望天空。 「云……」 闻言,跟着抬起头来的吉平也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 和马隐约察觉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动了手脚。」 和马喃喃说道,缓缓地站了起来。 「什么手脚!?」 吉平的脸上一反刚才的满足神情,出现了敌意。 「这是…………」 和马原想说明。 然而,他用不着解释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失败了……」 说着,和马的眼睛映出了远处的东方。 云朵呈现奇妙的蜷曲状,在头顶上回旋;而它的彼端是幅不可思议的景象。活像嵌着碎裂玻璃的天空。 那确确实实是天空的一部分,却扭曲崩坏。 「这个世界……」 和马发现了。 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人类存在—— 这里并不是自己本来所在的世界—— 以及自己被扔到了不安定的时空间里—— 「他们……制造了另一个东京……」 「喂,和马!!」 吉平回头要求说明,直到这时他才露出错愕的表情,看着和马。 和马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我居然被摆了一道。」 说着,和马咯咯笑了起来。 顶楼上只有和马与吉平。 在这个世界上,称得上人的只有他们两个。 c7的魔法师八成是把和马的魔法丢进了预备抛弃的异空间世界里。当时,正在发动魔法的和马与支撑他的吉平一起被转移到这个世界来。 这还不够可笑吗? 和马止不住笑意。 「喂,和马。」 吉平诧异地凝视着他。 这回和马真的趴倒在地面上。 他处于几乎没有魔力的状态,连根指头都懒得动。 一闭上眼睛,只有风声的世界便飒飒作响。 和马知道如何回去,但他还想躺一阵子。 然而,吉平用脚尖推他的手臂。 「喂,和马。」 和马微微睁开眼睛仰望他。 「我拉不下脸来跟大家说我失败了,再让我躺一下。」 和马闹脾气似地说道,吉平一脸不快地喃喃自语: 「混账……」 的确是一笔混账。 因此,和马趴在地上,发出了自嘲的笑声。 他和率性的吉平一 第二章 死亡连锁 the chain of death 家家户户的屋檐都冒着黑烟。 和马与吉平现身于〈引路人〉据点的住宅区时,那儿已经呈现灾害现场般的样貌了。 几间连栋的房屋团团燃烧,火星乘着风在空气中闪闪烁烁地发光飞舞。 受到巨大冲击而崩塌的建筑物混凝土块散落在车道上,堵住了路;前方的公寓墙壁上残留着三公尺见方的放射状焦黑痕迹。 「这是…………」 和马忍不住停下脚步,一阵茫然。 两人来到车站前的宽敞圆环,平时总是待在出入口的警卫不见人影,令他们颇感讶异;他们万万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和马的手臂环着吉平的肩膀,半倚着他站立。 施展「最后安魂曲」让和马几乎失去了所有魔力,而为了回到这个世界,他又得使用魔法,因此现在的他连走路的体力都不剩。 见了眼前这幅宛若被轰炸过的光景,和马倒抽了一口气,吉平则是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和马,这是〈巫师气息〉干的吗!?」 比起是谁干的,和马更担心的是附近毫无人迹这件事。 这个根据地里住着〈引路人〉从〈巫师气息〉及c7手中救出的魔法师和他们的家人。 和马一面从吉平的肩膀上移开手臂,一面说道: 「你去宅邸,我去伊甸园。」 吉平立刻反驳: 「别说蠢话了,你连站都站不稳,一个人能去哪里?」 和马的确步履蹒跚。 「别说了,快去宅邸。」 和马无视吉平的话语,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他,说道: 「蝶子和雷尼或许在宅邸里。她们现在应该都无法战斗。」 闻言,吉平吐了口大气。 就这幅光景判断,宅邸仍有人的可能性很低。 大家八成早就逃走了。 吉平并不认为她们可能被闯入的敌人掳走或杀害。 宅邸的安全措施比其他地方更为严密。 如果〈巫师气息〉的军队入侵,现在应该看不见高台上的宅邸屋顶。 因为宅邸本身就是用幻术魔法和黑暗魔法打造的。 宅邸仍然存在,代表并未被入侵。 所以和马的话或许有点可信度。 吉平看着和马,他的表情和语气果然完全相反,参杂着冷酷的怒意。 常有人因为和马的外貌和言行举止而误会,其实和马是个很重视伙伴的人。 吉平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知道啦!她们是宝贵的人才。查看过宅邸后,我会去伊甸园的。」 「嗯,交给你了。」 吉平朝着位于高台的宅邸拔足疾奔,和马则背向熊熊燃烧的住宅区,拿出了一面小镜子。 他当然担心宅邸及消失的人们,但是他更担心伊甸园里的人。 伊甸园里有许多无力战斗的人。 和马把镜子放大到足以让自己通过的程度,开启了通道,冲入波纹之中。 ☆☆☆ 喀嚓、喀嚓,金属撞击声频频响起。 月光坐在高度比腰部稍低的花圃砖墙上,伸长了脚,一会儿拉出膝盖上的长剑,一会儿又收回去。 月光一面撞击鞘口和护手,一面沉思。 攻陷没有和马与吉平的根据地,是个简单到令人发闷的工作。 他在住宅区的几个地点放置炸弹,只要用魔法从远处打击,便能轻易引爆;接着,他只须摆出因恐惧而抽搐的表情,告诉那些试图逃跑的人们〈巫师气息〉来袭,不过几分钟,根据地里便空无一人了。 月光早就料到没有人会抵抗。 五格几乎全都出战c7了,他知道和马实行重大计画的今日此时,便是根据地变得最无防备的时刻。 要把炸弹弄到手也不难。 〈引路人〉的武器库中就有一堆,谁都可以偷拿几个出来。 和马似乎认为没人会干这种蠢事,不得不说他在这件事上太过轻率了。 魔法师能够使用魔法,所以从不考虑魔法以外的攻击方式。 但是月光却认为除非拥有强魔力,否则就该随时保留魔力。 如果有其他的东西可以利用,就该物尽其用。 喀嚓!月光再度把玩护手,并吃吃地笑了。 「套用起承转合的说法,这就是『起』,接下来是『承』,真令人期待啊!」 他把把玩的剑放在一旁,环顾四周。 眼前的铁皮平房看在眼底,就像是渗着红色。 等间隔并排的玻璃窗上有着飞溅的血迹,红色鞋印从没关上的拉门一路延伸到月光坐着的花圃前。 月光观看自己的鞋底。 「唉,真脏。」 他在砖头上擦抹,但是鲜血已经凝结成块,擦不掉。 难道得买新鞋子吗?正当月光如此暗想时,一道脚步声传来。 月光抬起头来,凝视着伊甸圜中央的单线道前方。 见他走来,月光便拿起旁边的剑,站了起来。 月光用轻快的动作拍落长裤上的泥沙,笑咪咪地迎接他。 「欢迎归来。」 见了月光的开朗笑容,和马的表情丝毫未变。 「……月光。」 和马冷冷地凝视月光,走上前来。 「崩坏世界如何?我不太喜欢那个世界,太过安静,有点恐怖,对吧?」 和马一瞬间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他不明白月光为何知道崩坏世界。 然而,现在有件令他更加关心的事。 和马在月光的两公尺前停下了脚步。 月光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上有好几处干掉的暗红色血迹。 和马用厌恶的表情瞪着面带笑容的月光。 「你做了什么!?」 和马的声音低沉又嘶哑。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因为只要眼睛是睁开的,谁都看得出发生了什么事。 车道上躺着尸体。 男女老幼都血淋淋地倒在地上。 和马便是一路闪避尸体来到月光身边的。 面对和马尖锐的质问,月光耸了耸肩,嘟起嘴巴。 「都是你不好。我本来不想滥杀无辜,都是因为你太晚回来。你看看这个。」 月光用手拉扯自己的t恤正面,俯视血沫。 「无论我砍人的技巧再好,还是有鲜血溅到身上,比吃义大利肉酱面时沾到的酱汁还恶心,真的有够脏的,我想快点去换衣服。」 「你没必要杀他们吧!」 和马并未被月光的轻浮态度迷惑。 宅邸所在的住宅区里空无一人,应该是因为月光放他们逃走了;然而,伊甸园里的人却几乎都死在月光的手上。 和马如此确信。 尸体上有利刃造成的深刻伤痕,而且全都是一刀毙命。 每个魔法师使用的魔法和化身都不相同。 能够在短时间里用利刃杀害所有人的魔法师,在〈引路人〉之中为数不多。 月光吃吃地笑了。 「当然有必要啊!他们都是〈引路人〉的魔法师,反正〈引路人〉就要瓦解了,我是帮他们在被〈巫师气息〉杀害之前获得解脱。」 月光把右手上的剑换到左手,说道: 「说归说,这里的人不是被变成普通人类的魔法师,就是小孩,都是些弱者;他们变得不能使用魔法,应该早就想死了吧?瞧他们每天都一脸郁闷地坐在教室里学习人类社会的知识。那些小孩 也一样,父母被〈巫师气息〉杀掉,变得孤零零的,还不知道恐怖分子为何物就被〈引路人〉抓来,以后只能成为魔法社会的犯罪者。我是在帮他们,换句话说,这也算是一种慈悲心吧!」 月光笑咪咪地长篇大论,和马无言以对。 「放心,他们应该不觉得痛,因为我一瞬间就杀掉他们了。」 月光得意洋洋地微笑。 「月光,你这个混蛋!」 和马再也按捺不住,逼近月光。 他拔出了化身指挥棒。 然而,月光依然面带笑容,并未拔剑,而是扬起掌心对着和马。 「欸,你要生气是没关系啦,可是你要不要先照照镜子,看看现在的自己啊?」 月光嗤之以鼻,仿佛在嘲笑和马滑稽。 「你看起来就像条破烂的抹布耶!」 和马用刺人的视线瞪着月光。 「真悲惨,你不惜消耗生命力,使用特异魔法,结果却被〈巫师气息〉反将一军,实在太难看了。」 和马带着僵硬的表情聆听月光的恶言泼语。 「而且最后还会死在我的手上,对你来说,应该是奇耻大辱吧!」 月光觉得可笑,吃吃笑了起来。 过去被〈巫师气息〉视为可怕的恐怖分子,冷酷指挥〈引路人〉的龙泉寺和马如今魔力耗尽,束手无策,只能像只虚弱的小动物一样呆立原地。 「哎,我也知道和使出全力的你打没胜算。我等今天等了很久啦!还得听从〈巫师气息〉和〈引路人〉那些无聊的家伙摆布。我明明只是想回到原来的时代而已啊!」 月光说道,和马挑了挑眉。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和马质问月光。 月光惊讶地眨了眨眼。 「咦?武没跟你说吗?」 这句话真的出乎月光的意料之外。 一瞬间,他迟疑着是否该说出来,但转念一想,反正和马大限将至。 即使说了,应该也不会改变什么。 月光说道: 「我是武的弟弟。我知道你和武接触过,本来还以为那小子会把我的事说出去,原来他没说啊?那小子果然是个胆小鬼,连告密的胆量都没有。」 一提到武的名字,月光的心中便涌起一股苦涩的感伤。 「武根本没有决心。」 月光恨恨地说道: 「也不打算回到原来的时代。他总是随波逐流,这种人居然是我哥,实在太窝囊了,我都想哭了。」 和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口吐怨言的月光;对他而言,那并不重要。 「你也是从未来来的?」 和马询问。 「是啊!不过,我马上就会回到原来的时代;等到杀了你以后。」 月光的笑容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和马继续问道: 「你根本没把〈巫师气息〉和〈引路人〉放在眼里吧?既然如此,为何要毁灭〈引路人〉?」 「因为未来有〈引路人〉。」 听了月光的答案,和马诧异地眯起眼睛。 月光加以说明: 「只要我现在弄垮〈引路人〉,未来就会改变。只要杀了你,就会诞生没有你的未来,这样武就不会变成魔法师,我也不会碰上这种事。」 「你想改变过去?」 和马询问的声音之中带着怀疑。 月光大大地点头。 「嗯,只要过去改变,未来就会重置。」 「你真的这么想?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的你又会变得如何?」 「应该会变回成为魔法师之前的我吧!我又没试过,怎么知道?」 月光的话语中参杂着不安定与不确实的理想及妄想。 和马察觉这是来到过去、迷失自我的月光一厢情愿的愿望。 「你这么做,只是自找死路而已。」 和马说道。 「你怎么知道?」 月光完全没把和马的话听进去。 「总之,我想回原来的世界,我的亲朋好友所在的世界。这里不是我的世界,这个世界变成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对我而言,这里就等于是梦里,就算杀了人也没有任何感觉。我马上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月光用右手抓住剑鞘。 「好啦,话题结束了。」 说着,他从鞘中拔出了剑刃。 月光的化身——第二代长剑夏日是把单刃的细剑,磨得晶亮。 傍晚时分已过,伊甸园中的夜色变得愈发深沉;剑刃在路灯的微弱光线照射之下,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 「差不多该请你受死了。」 月光和起先一样,露出了爽朗的微笑。 和马的手上已经握着指挥棒。 他的指挥棒尖依然向着地面,用清晰的声音念出了咒语。 「『解除』!」 和马的身体涌出了咖啡牛奶色魔力粒子。 然而,粒子相当少量,流到指挥棒上的魔力不到平时的一成。 「哎呀呀?你想跟我打?你的魔力已经耗尽,连站都站不稳,没问题吗?」 月光笑咪咪地举起剑来。 「『解除』。」 月光也解放了自己的系统魔法。 两人同时发动防护魔法。 「「『干劲』。」」 银白色粒子覆盖了月光的身体。 相较之下,和马的「干劲」膜层只有薄皮一片的厚度。 当和马微微弹舌、挥动指挥棒时,月光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和马瞪大眼睛,而月光的长剑就从他的背后斜劈而下。 和马回身,缩起单脚往后退,勉强避开。 然而,月光的剑刃轻易地贯穿薄薄的防护魔法,和马的脸上浮现了痛苦之色。 「……唔!」 和马举起指挥棒,但他无暇施展魔法。 月光的神速魔法能够让他行动比任何人都快。 和马的肩上渗出了血,破裂的衣服垂了下来。 「欸,如果你不抵抗,我可以让你在无痛状态之下归西。」 月光把夏日扛在肩上,劝解和马。 「别担心,我已经抓到窍门了,因为那些笼子里多的是练剑的材料。那些怪物真恶心,身体都融化了,臭气冲天。那是什么?生物兵器?还是你在制造妖怪人类?哈哈!」 月光边笑边说道,闻言,和马的表情变了。 和马的视线移向组合屋并列的伊甸园深处。 那里有着玻璃打造的研究中心。 玻璃屋的牢笼里,关着许多被〈巫师气息〉变得不成人形的人。 和马想起莱恩。 想起或许再过一阵子就能变回人类的同伴们—— 「…………」 面对和马沉静的怒气,月光诧异地回望着他。 月光无法理解他为何生气。 「哎呀,别生气嘛!我只是帮你收拾那些恶心的怪物啊!」 和马的指挥棒指向月光的胸口。 然而,月光的脸上仍然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 因为在和马动指之前,月光就可以绕到背后或左手边攻击他。 对于月光而言,和马的消灭魔法并不可怕。 月光的速度比他更快。 打不中的魔法不足为惧。 月光放下长剑,面露苦笑。 「哎,算了,被你感谢,我反而别扭。拖太久,鹫津先生可能会跑来,不好意思,我要全力收 拾你了。」 他缓缓举起手臂,用剑尖指着天空。 「『为了抵抗强韧恶魔的诱惑。』」 随着咒语的声音,月光的脚边出现了神速魔法阵。 「『主赐予我啖肉的喜悦。』」 整个剑刃因为月光的魔力而散发更为强烈的光芒。 「『以身显示灵魂的誓约。』」 月光感觉到凝聚在右手的白色魔力传到了长剑剑尖。 「『萨麦尔!』」 挥落的剑高速射出某种物体。 同时,和马轻轻地在手边挥动指挥棒。 「『安魂曲』!!」 双方的魔力互相撞击,魔力粒子在两人之间飞散。 月光瞬间移动到三公尺左右的上空。 这是为了闪避消灭魔法,另一方面,从上空也可清楚窥见和马的状态。 和马被扫向后方,撞上了花圃的砖墙,仰天栽进了紫色的三色堇中。 「哇!真的假的!?好厉害、好厉害!」 月光浮在半空中欢呼。 和马试着起身,却发出了小小的呻吟声。 他的右胸下方插着一个白色十字架。 长约三十公分的十字架尖端是锐利的箭头。 月光立刻降落地面,横越车道,走向花圃。 「那个十字架是我用最高速射出去的,绝对闪不开;消灭魔法还真厉害啊!」 月光释放的魔力十字架与和马的「安魂曲」互相撞击,横条部分的左侧碎裂了。想当然耳,施展「安魂曲」的瞬间,和马的眼睛并未看见月光释放的十字架。 魔法互相撞击只是偶然,却造就了让和马更为痛苦的结果。 十字架箭头贯穿胸口,从背部刺出。 「……呜呜……」 和马半滑半爬地下了花圃,倚着砖墙跌坐下来。 月光站在车道正中央。 月光原以为可以轻易解决和马。 他带着厌恶的表情叹了口气。 「我本来以为在人类灭绝计画之后,你的魔力会全部耗尽,原来还剩下一点点啊?不过,你的伤势很重。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如果你不抵抗,我可以一剑解决你,赏你个痛快。」 「月……光……」 和马抬起头来,他的眼神不但没有丝毫讨饶之色,甚至连半点悲痛也感觉不到。明明已经被逼到死路,和马的眼神却充满愤怒和杀气?,见了他的表情,月光忍不住打颤。 哈哈!月光笑了。 他现在明白玩弄老鼠的猫是什么心情了。 如果有时间,就能多玩一会儿了——月光遗憾地暗想道,随即又考量自己的状况,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间不多。 他必须在鹫津吉平到来之前结束一切才行。 月光不想和吉平交手。 「你的魔法很棘手,这次真的要结束了,ok?」 说着,月光在胸前竖起长剑。 和马的手上虽然握着指挥棒,但他的胸口仍然插着十字架,呼吸急促。 「『刺穿,萨麦尔!』」 月光挥剑,再一次射出十字架。 月光的魔力在眼睛无法捕捉的神速魔法强化之下,化为锐利的武器,飞向和马。 然而,和马也在同时微微抬起指挥棒,朝着月光的脸庞施展射击魔法。 「『飞射』!!」 白色十字架在距离和马胸口几十公分处粉碎,月光的魔力如白雾一般包围了他。 「哇,真的假的!?居然用基本魔法粉碎了我的十字架,真是名不虚传啊……」 月光瞪大眼睛,发出惊叹。 然而,他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开朗,仿佛为此感到兴奋似的。 事实上,月光的确没料到和马如此善战。 照理说,他应该能够更快收拾和马的。 不过,月光乐在其中。 他要杀的是〈引路人〉的龙泉寺和马。 太过简单,岂不是很无趣吗? 「没办法,那就打近身战吧!老实说,我不喜欢弄得浑身泥沙。」 话一说完,月光的身影便从和马面前消失了。 和马还无暇挥动指挥棒,月光的学生鞋鞋尖便从右侧飞来,朝着他的耳朵往上踹。 「呜……!!」 和马宛若钟摆一样左摇右晃。 手上紧握的指挥棒无法捕捉月光,摇摇晃晃地仿徨着。 「哈哈,这下子——」 和马并未听见月光的笑声。 然而,他不必听。 「你上当了。」 和马的声音之中带着坚定的决心。 「咦!?」 月光于再次瞬间移动时绕到了和马的背后,挥落的剑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产生了迟疑。 「『展开。』」 和马发出的话语显然具备危险性。 ——……咒语!? 月光还来不及动起使用瞬间移动离开原地的念头,和马的魔法便发动了。 「『变奏曲!』」 和马依然背对着月光,魔力从他的手边喷发而出。 膨胀成球体的魔力以和马为中心,扩大为直径两公尺左右,包住了月光。 在这个封闭空间之中只有黑暗。 即使睁开眼睛,依然什么也看不见;下一瞬间,月光发出了不成声的惨叫。 他虽然张开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犹如粗大的针刺入脑袋似的冲击使得月光全身麻痹僵硬,他张大嘴巴,杵在原地。不该听见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回响。 宛若耳鸣的尖锐声音带来了切割脑神经般的剧痛。 「月光。」 和马用平板的低沉声音说道。 「结束的是你。」 月光无法理解和马的话语。 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能做的,只有在难以承受的攻击之中保持清醒。 「啊……啊……」 月光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吐光了中午吃的东西。 他的思绪紊乱,虽然知道是声音造成的,却无计可施。 他想用瞬间移动逃离原地,可是身体不听使唤。 他举不起剑,也发不出声音。 和马待在球体之外。 在关住月光的同时,和马用浮游魔法自行脱离了。 身为黑暗魔法能力者的和马能够用魔法牵引另一个空间。 球体中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场所,他在里头摆放了兵器,以便随时使用。 和四条桃花一样,使用黑暗魔法的人都拥有封闭敌人用的场所。 和马从外凝视球体,叹了口气。 球体中的音响兵器应该正逐步侵蚀着月光的神经。 人类暴露在强力的音波之下,便会失去平衡感;持续处于这种状态,甚至可能致死。 然而,这个球体本身并没有杀伤力。 他准备这个场所,是为了在不成人形的魔法师们逃离研究中心或失控时让他们镇静下来。 和马俯视自己的胸口。 月光释放的白色十字架已然化为粒子消散。 应该是因为使用魔法的月光受了相当的损伤。 十字架消失,安心与不安闪过了和马的脑海。 鲜血从右胸下方汩汩流出。 他原以为血早已止住了,看来是因为十字架消失,伤口失去了堵塞物,才又开始出血。 和马用仅剩不多的魔力对自己施展治愈魔法。 过一阵子 血应该会停,但是这种伤势还是得让医生诊治才行。 和马如此暗想,准备打开球体,释放月光。 月光应该已经在球体中昏厥了,只要用魔法将他五花大绑,等吉平赶来以后,交给吉平发落就行了。 此时,和马察觉了突然从旁边飞来的暗紫色魔法,连忙从球体前跳开。 基本魔法「弹打」掠过了球体表面。 和马知道这道薰衣草色的魔力出自于何人。 球体迸裂,里头的月光出现了。 和马大吃一惊。 武并非单独前来。 而月光仍有意识。 月光一脸铁青地趴在地上,他缓缓抬起头来,口水流到了下巴,痛苦地说道: 「武……你怎么在这里……」 月光的声音之中已经没有刚才的快活了。 他的声音软弱无力,不断发抖。 「武……」 和马也看着武。 和马认得武身后的少女。 ——卜瑞卜一族的女孩。 苏菲亚拿着一个小铁锤,但并未「解除」。 相反地,武已经「解除」了,剑刃似乎承受不了他的强魔力,微微地震动着。 和马已经知道武和月光是兄弟。 所以武会帮哪一边,他心底有数。 ☆☆☆ 武和两人保持些许距离,停下脚步。 苏菲亚也一样,在武的身后停步。 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阻止月光。 从前,月光曾说他要杀了和马,回到原来的时代。 武早就料到月光若是想趁着和马最为虚弱的时候下手,必然会选择今天这个时候。 靠着和马相赠的徽章,武成功开启了通往伊甸园的通道。 和马信任武,才给他徽章;但是就结果而言,这种状况或许不利于和马。 武认为过去尚未产生重大改变。 既然如此,会在这里被杀的就不是和马,而是月光。 武无法理解月光的扭曲思想。 他甚至觉得弟弟根本是想自杀。 月光来到的时代比武更早一年,渴望回去的心情不断膨胀,使得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种没有根据的答案之上,或许怪不得他。 ——可是…… 趴在地上的月光直瞪着武,武只好慢慢地开导他。 「月光,没人能够保证你杀了和马,就能回到原来的时代。」 「那又怎么样?」 月光立刻反问。 「咦!?」 武大吃一惊,月光撑着长剑奋力站了起来。 「那是你的见解。我怎么想,和你有什么关系?」 月光脱掉被血和呕吐物弄脏的t恤。 「欸,武,我要用我的方法行事,你没权利妨碍我。」 月光露出嘲弄的微笑。 武回嘴: 「那我也要用我的方法行事,行吧?我不会让你杀了和马。」 「够了!又是这句话?你干么老是妨碍我啊?你真的——」 话还没说完,月光的身影便从原地消失了。 「很惹人厌!」 随着怒吼声,月光的剑刃闪过眼前,武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避开。 然而,月光竟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音响兵器的影响仍然残留着。 「……呜!」 月光把剑尖插入地面,才勉强撑住身子没倒地。 「别打了,月光。」 武摇了摇头,月光横眉竖目。 「你很烦耶!武。什么都不做的你就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好了。我要回去,回到胡桃身边。」 月光猛然翻身,转向和马。 「来吧,和马,进入尾声了。我要杀了你,脱离这个世界。」 「月光,住手!」 月光完全没把武的话听进耳里,举起长剑,和马也摇摇晃晃地举起指挥棒。 「我会砍掉你的头。」 月光吃吃笑着,立刻开始念咒。 「『犹如疾驰于永夜之中的落雷。』」 另一道咒语与他的声音重叠了。 「『受月华烧灼的孤影。』」 武看见和马将魔力灌注于指挥棒之上。 「『飞翔至冥府的尽头。』」 同样地,月光也把魔力灌注到长剑上。 「『暴露于晚夏的原野。』」 和马的指挥棒尖散发出咖啡牛奶色光芒。 「『吾之名为拿非利。』」 月光的长剑剑刃化为白色粒子碎裂,变成了巨大的翅膀。 「『也无送行夜鹰的啼声。』」 和马闭着眼睛。 「『奔驰!!』」 月光先一步念完咒语。 提升至神速魔法极限的瞬间移动魔法发动了,白银色的翅膀在月光的背上拍动; 瞬间,月光消失无踪,连残像也没留下。 然而,武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看见了即将发生的事。 「月光!!」 以近接攻击为主的「拿非利」必须接近敌人和马,才能发挥效用。 和马也知道这一点。 「『退去,鸟葬安魂曲!』」 和马睁开眼睛,高声念道;同时,月光出现在他的左手边。 月光的拳头以惊人的速度往和马的侧脸挥落。 然而,月光的手却突然像是爆炸一般,化为白色粉尘分解。 「……咦!?」 月光停下动作,浮在空中,俯视自己的手。 他的拳头就像随风飘散的白色小花一样,化为细小的粒子散去。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从右拳至手腕,接着连手臂也缓缓消失,月光挥动手臂,仿佛想甩掉沾附在上头的东西。 「月光!」 听了武的声音,月光转过了错乱的脸庞。 「武……武……!」 武奔向因为恐惧而抽搐的月光。 「和马,快住手!月光他……!」 武抓住月光的另一条手臂,把他从空中拉下地面;此时,他的上臂已然消失了。 和马在离两人不远处单膝跪地,不住地喘气。 他已经用光了魔力。 「武,把手……放开……不然你会一起被分解。」 听了和马的劝告,武为了观看几秒后的未来,使用了「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的应用魔法「信号梦」。 武的眼睛瞬间化为暗紫色。 藉由这个比平时更能清楚看见未来的魔法,武的脑海中浮现了影像。 影像中,月光完全化为白光漩涡,溶解于空气之中,分解消失。 武更加用力紧握月光的手臂。 「武!!」 在一旁观看的苏菲亚叫道。 「武。」 和马一面痛苦地喘气,一面说道: 「快点放手。这个魔法一旦发动,连我也阻止不了。」 武瞪着和马。 「一定有什么办法!」 「没有。」 和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 他笔直地凝视着持续消失的月光。 「这个魔法是量子魔法,如果顺利,他会在其他地方重新建构。」 武不解其意,皱起眉头。 「也就是说,月光会在这里死上一次,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件事。如果你继续抓着月光的手, 你也会一起消失,在多重宇宙中的另一个宇宙重新建构。」 和马对一头雾水的武说道: 「换句话说,就是时空转移。武,黑暗魔法常使用空间转移,对吧?不过,空间与时间的关系是无法切割的。我们往往以为时间是朝着固定方向流动,其实时间只是断断续续的点,流动的是我们,时间是永远不变的。我把月光转移到多重宇宙中的另一个宇宙,现在无论我或你,都无力回天了。听懂了就快放手吧!武。」 和马的说明未能替武释疑。 武反而觉得那是空中楼阁,是和马的妄说。 ——……时空转移,量子魔法。 ——还有多重宇宙……? 这么笼统的理论,要他怎么相信? 然而,这段时间内,月光的身体仍然持续化为粒子消失。 这个魔法似乎不会带来痛楚,因此一脸恐惧的月光逐渐冷静下来了。 月光试着拉回武抓住的左臂。 「放手。」 月光冷冷地说道,武皱起眉头。 月光淡然说道: 「用不着又粘在一块转移吧?」 「月光……?」 「我已经厌倦有你在的世界了。」 月光的右臂已然完全消失,肩膀到侧腹之间也跟着化为粒子。 「你就继续在这个无聊的世界挣扎吧!我要去那个什么另一个宇宙了。」 听了这句话,抓着月光左臂的武放松了力道。 月光缩回自己的手,露出了笑容。 这种表情武记得很清楚。 孩提时代,月光输了剑道比赛时,常露出这种表情。 每次输了比赛,月光当场总是一脸若无其事,面露笑容,仿佛丝毫不感到懊恼; 但是事后他便立刻冲进厕所,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哭泣。 他的笑容和当时一样。 月光的右脸颊开始消失。 武再次去抓他的手。 然而,月光却用左臂用力推开武的胸口。 「我把你关起来,是真的想保护你;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月光突然如此说道: 「我知道你会来这个时代,所以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心想这下子我不再孤单了,高兴得都不像平时的我了。」 「月光……」 月光的右眼消失的瞬间,一颗水滴滑了下来。 「哈哈,这样好像我真的快死了。」 月光虽然在笑,嘴角却在发抖。 武感到害怕,转向和马。 「喂,和马,拜托你,停止这个魔法!」 然而,没有回音。 「和马!?」 武眯起眼睛,月光说道: 「哈哈,他昏倒了。」 和马横躺在刚才伫立的地方。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 「妈的!」 武离开月光身边,想把和马摇醒,要求他停止魔法。 「没用的。」 月光喃喃说道: 「我想和马是真的无法停止魔法。」 「可是……!」 武眼睁睁地看着月光失去右脚,连左脚的膝盖以下也消失了。 即使如此,月光仍然笑着说道: 「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面了,所以我就趁现在说清楚。我很讨厌你。」 「…………」 武无言以对,回望着月光。 「我和你只差一岁,这对我造成多大的压力,你大概从没想象过吧!你拥有一切,所有我想要的事物,你都是打从一开始就拥有了。」 月光的脚消失了,他的全身成了霭气般的白色粒子集合体。 「我很恨你,很讨厌你!希望你从我面前消失!」 「月光……」 见了月光打从心底愤慨的模样,武感到害怕,忍不住往后退。 「不过,我更加…………」 月光的左眼渐渐消失。 「更加,更加羡慕你。」 月光的嘴角化成沙粒般的粒子,脸上的冷笑逐渐转为安详的微笑。 「你……」 之后的话语并未成声。 「月光!!」 武的叫声也未能传入他的耳中。 构成月光身体的所有物质全都化成元素,转移到别的时空了。 月光所在位置的彼端映入眼帘,独自伫立的路灯照耀着面目全非的研究中心玻璃外墙。 武呆立于原地,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他的肩膀,他大吃一惊,连忙回身。 「……武。」 是苏菲亚。 她原本守在一旁观看,如今月光消失,和马也昏倒了,或许她是认为危机已经过去了吧! 苏菲亚的黄褐色眼眸担心地仰望着武。 「月光还活着吧?」 武带着依旧茫然的表情问道。 「他只是被转移到某个地方去,对吧?」 「我、我不知道……」 苏菲亚摇了摇头。 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武却咬紧嘴唇。 「和马!!」 武走向昏倒在地的和马,硬生生地摇晃他的肩膀。 「和马,喂!快起来!」 他希望有人告诉他月光平安无事,是谁都行。 武拼命地要叫醒和马,苏菲亚一面从背后靠近,一面说道: 「欸,武,我有一个想法。」 武正抓着和马的胸襟,想拉他起身。 然而,苏菲亚继续说道: 「这个人死掉,战争就结束了吧?」 武感觉得出苏菲亚的声音比平时紧张,便扔下和马,回过头来。 「……苏菲亚?」 (插图) 「如果这个人死掉,或许你的未来会改变,但是以后被杀的人都能活命。」 面对带着确信说出这番话的苏菲亚,武感到困惑。 「苏菲亚,这……」 这是武从前也曾有过的想法。 不是一时的念头,而是反复推敲过后的想法。 可是,用不着杀死和马。 现在的武是这么想的。 因为——— 武俯视着失去意识的和马。 ——龙泉寺和马这个魔法师并不是单方面的恶,换个角度来看,他就变成了善。 因此,武才决定试着相信和马。 「我、我……」 苏菲亚的声音突然传来,武的视线从和马移向她。 武惊讶地瞪大眼睛。 「苏菲亚,住手!」 不知几时之间,苏菲亚「解除」了化身铁锤,高举巨大的武器。 从武的身旁朝着和马挥落。 「苏菲亚!!」 武为了阻止她而大叫,而对这道叫声做出反应的是和马。 「『破坏』!」 在武的眼前,苏菲亚挥动的铁锤落下,与和马施展的强力破坏魔法交错。 苏菲亚的铁锤在和马头上数公分处弹开,飞向右侧。 她自己也中了强烈的魔法攻击,弹向后方。 「苏菲亚!」 武及时用脚掌施展「弹打」,蹬地而起,迅速地在空中抱住苏菲亚。 「真是的,连要休息一下也不行。」 和马叹了口气,从横躺的姿势缓缓起身。 「和马……」 武抱着苏菲亚看着他,这才察觉—— 从和马右胸流出的血把 他的长裤染红了。 ——……和马不要紧吧? 一瞬间,武忍不住暗想:和马的伤势似乎很严重。 ——不过,和马应该能够使用治愈魔法。 用不着担心他——武将意识拉回苏菲亚身上。 武不知道和马并不擅长治愈魔法。 苏菲亚用手捣着肚子,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 「想杀我就别迟疑。」 和马说道,但苏菲亚根本没听见。 苏菲亚的嘴唇变成了紫色,微微地颤抖着。 她冒出了大量冷汗,弄湿了武搀扶她的手。 「苏菲亚,你没事吧?」 「……呜呜…………」 武不知道该不该让苏菲亚躺在地面上。 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了,但地面仍留有夏季的日晒余温。 然而,现在没有其他的办法。 武轻轻地把苏菲亚放下地面,她猛然一震。 苏菲亚撝着遭到和马攻击的肚子,缩着身体。 「苏菲亚,我替你施治愈魔法。」 武说道,苏菲亚摇了摇头。 她用视线提醒武注意和马。 和马站了起来,再度举起指挥棒,等待着武。 「来吧!武。现在你也有明确的理由了吧?我杀了月光,你应该很想替他报仇吧!」 听了和马的话语,武立刻反驳: 「你只是把他转移到另一个宇宙而已。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吗!?」 「…………没错。」 和马隔了片刻才加以肯定。 对武而言,这是个没有保证的不明确答复。 ——月光还活着吗……? 就算还活着,自己能带他回来吗?武感到不安,连忙挥去这个念头。 和马凝视着武。 「姑且不论你弟弟的事。」 他说道。 「劝你别想得太简单,以为杀了我就能结束一切。这种想法太肤浅了。」 这一点武也明白。 和马继续说道: 「就算我死了,只要吉平和我的伙伴仍在,就会继续和〈巫师气息〉战下去。〈引路人〉不会消失,你只是杀了〈引路人〉的第一任首领而已。」 和马表明自己的死毫无意义,而武无言以对。 和马用几近优雅的动作轻轻举起指挥棒。 武无意与和马战斗。 然而,在他表明这一点之前,和马的化身便释放了魔法。 此时,武的身体早已闪到左手边了。 基本魔法「飞射」掠过他的身旁。 见状,和马破颜微笑。 「原来你是回避魔法能力者啊!我再怎么攻击也闪得开。既然如此——」 他以更大的幅度上下挥动指挥棒。 武的暗紫色眼阵散发出更为鲜艳的光彩。 武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看见了下一瞬间的未来,心知不必防备这道攻击。 「『安魂曲』!」 咖啡牛奶色的魔力从指挥棒尖释放的那一刻,露出惊讶表情的是和马。 魔法没有发动。 少量的魔力粒子从指挥棒泄出,并未成形便飞散了。 「妈的,魔力……耗光了……」 和马的身体失去了力气,往前方软倒下来。 见和马倒卧在地,武垂下头来,吐了口大大的气。 寂静包围了伊甸园,会动的物体从武的视野消失了。 武用单手撝着脸庞。 ——……月光…… 现在的武流不出眼泪,也叫不出声音。 他尚未接受事实。 暴露在夏天的湿气和气温之下的血腥味浓得呛鼻,死亡就在附近盘踞。 武回过身,奔向苏菲亚。 武在苏菲亚身边跪了下来,苏菲亚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武。 「武,回家吧!」 撝着肚子的苏菲亚面如土色。 「嗯,回家吧!」 武抱起苏菲亚走了几步,又回头确认倒地的和马。 和马一动也不动。 苏菲亚看着他,说道: 「欸,武……那个人死了吗?」 「不,应该还活着。不过……」 和马的身体下方流出了血。 放着不管,或许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武如此暗想。 「带和马回去吧!」 武说道,苏菲亚大吃一惊,在他的怀中扭动身躯。 「你是认真的?」 「嗯,和马他……」 武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感应到—— 和马即将死亡。 第三章 苏菲亚?卜瑞卜 from sophia 回到卜瑞卜宅邸的玄关大厅,苏菲亚痛苦地弯着身子行走。 武背着和马,跟在她的身后。 「我们要去哪里?苏菲亚。」 武本来想带两人前往城里的医院,但是苏菲亚坚持回宅邸。 「这边,带他去工房。」 苏菲亚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地说道。 「哦……」 武一面回答,一面留意走在前头的苏菲亚。 「苏菲亚,你不要紧吧?」 「我不要紧,已经没事了。」 「可是……」 苏菲亚一直护着腹部,步履蹒跚。 苏菲亚似乎察觉到武正满怀不安地凝视自己,回过头来说道: 「真是的,你就是爱操心。」 苏菲亚打直腰杆,作势用食指戳武的胸口。 武皱起眉头。 「别说笑了,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武询问,苏菲亚仰望和马。 「我好得很。再说,他的伤势比较严重吧?」 和马的脸上血色全失,下巴无力地放在武的肩膀上。 「最好也带和马一起去医院……」 武说道。 闻言,苏菲亚笔直地望着武。 「可是,他快死了吧?」 「苏菲亚?」 苏菲亚突如其来的话语令武感到错愕。 然而,苏菲亚却直截了当地说道: 「武,你用回避魔法看到了吧?他快死了。」 苏菲亚看见武微微挑眉,似乎不知所措。 她接着说出的话语对于昏迷的和马而言,可说是相当残酷。 「我的『分析回避(魔法分析)』也说他没救了。」 「…………」 武没有回答。 因为他无法回答。 如苏菲亚所言,武早已透过「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察觉和马或许会死。 然而,他尚未确定。 可是,苏菲亚却靠着「分析回避」魔法预知了和马即将死亡。 武也知道苏菲亚的魔法准确度有多高。 ——……和马果然会死? 这对武而言是个重大的冲击。 和马死去的未来,并不是武所在的世界。 武是从和马仍然生存的未来世界来到这里的。 ——和马一死,未来一定会改变。 ——这么一来………… 武一想到或许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背脊便忍不住打顚。 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苏菲亚正用黄褐色大眼凝视着自己。 武猛省过来,对她露出笑容。 武不想让苏菲亚察觉自己的心思。 「苏菲亚,比起和马,先关心你自己吧!最好先替你的肚子施治愈魔法。」 苏菲亚回以微笑。 「你要替我施法?」 「嗯。」 苏菲亚背向武,重新迈开脚步。 进入位于一楼边缘的工房后,苏菲亚把自己平时使用的宽敞木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开,并要武让和马躺在桌上。 武轻轻地把和马从背上放到桌上。 武卸下了重担,松了口气,望向苏菲亚,却发现她把身穿的作业服拉链全拉开了。 「喂、喂……你在干么!?」 武连忙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苏菲亚开朗地哈哈大笑。 「你不是要替我施治愈魔法吗?那我当然得脱衣服啊!」 武猛摇头。 「不、不……也不用全部脱掉吧!」 「是在下腹部,裤子和衬衫当然都要脱啊!」 苏菲亚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不不。」 武不能看她,只能撇开脸,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 衣物摩擦声响起,可知道苏菲亚的衣服落到了地板上。 此时,一直保持安静的苏菲亚吃吃笑了起来。 「武,我还有魔力,可以治愈自己。」 「……啊,对喔!」 经她这么一说,武恍然大悟。 苏菲亚又补上一句: 「再说,我的治愈魔法比你高明。」 武听见她在背后吃吃窃笑,松了口气。 「啊,太好了。」 听了武发自内心的话语,苏菲亚立刻反驳: 「这时候你该说『看不到你的性感身躯,好遗憾』才对吧!真是的!哼一!」 她似乎正鼓着脸颊发脾气,但是背对着她的武看不见。 在苏菲亚自行施展治愈魔法的期间,武望着躺在眼前的和马。 他还有些微气息,胸口上下起伏。 然而,躺到桌上之后,他仍旧在出血,血液从桌缘滴落地面, 「…………呜!」 背后突然传来苏菲亚的呻吟声。 「苏菲亚?」 武本想回头,又想起她的上半身一丝不挂,连忙移回视线。 「……没、没事…………」 苏菲亚用半带笑意的声音回答。 「别说这个了,武。」 苏菲亚接着询问: 「他还活着吧?」 「嗯。」 武点了点头。 ——虽然气若游丝,但是他还活着。 武思考和马死后的事。 如同他在伊甸园所说的一般,〈引路人〉应该会换人当家作主。 然而,无论谁成为首领,都不是武所知的未来。 武沉着脸,闷闷不乐,苏菲亚突然说道: 「欸,武,我想试试看。」 「试什么?」 武询问,苏菲亚极为干脆地回答: 「魔锻造。」 「咦?」 「我想尝试用他进行魔锻造。」 武惊讶地瞪大眼睛。 「可能吗……?」 武忍不住回头,上半身作业服依然披垂身后的苏菲亚叫道: 「呀!你好色!」 「对、对不起!」 武连忙再度转过身。 当时苏菲亚正把穿在作业服里的t恤往下拉,所以并非一丝不挂,但是武依然歉疚地垂下了肩膀。 苏菲亚一面嘀咕「真是的」,一面拉上作业服拉链。 「今天肚子上有个大瘀青,如果你想看,下次再给你看。」 苏菲亚乐不可支地说道,武则一本正经地回答: 「不用了。」 「真是的!再『哼~~』你一次!」 苏菲亚大概又鼓起脸颊了,但是武完全看不见。 武一面俯视躺在桌上的和马,一面问道: 「要怎么使用和马进行魔锻造?」 苏菲亚从背后靠近,站在武的身边。 她从旁仰望武,说道: 「你还不清楚魔锻造是什么吧?哎,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这是卜瑞卜家不外传的魔法。」 苏菲亚一面思考,一面缓缓说道: 「之前我跟你说过,我用妈妈来锻造你的薄暮,对吧?魔锻造是用人类的身体来当媒介。」 武默默聆听,苏菲亚皱起眉头,咬着嘴唇。 「武,你不会看不起我们吧?」 武凝视着身旁的苏菲亚。 「我才不会呢!为什么要看不起你们……?」 「妈妈的灵魂不是被关在薄暮里吗?那是因为我用妈妈来进行魔锻造,不过,魔锻造本来是用死人来进行的。爷爷会经营军火公司这种 可怕的生意,也是为了获得死人的尸体。」 武思考她这番话的含意,越想越觉得可怕。 ——用尸体来进行魔锻造…… 苏菲亚用苦涩的口吻继续说道: 「人类社会不是常在战争吗?随时都有地方发生战争,有人死亡。爷爷派公司的人去这些地方帮普通人类打仗,并获得金钱和尸体做为报酬。」 换句话说,即是在战地回收尸体。 武想起〈凤凰财团〉的前任会长亚岗?卜瑞卜,和在他带领之下前往的军火公司训练设施。 ——那全是为了获得尸体……? 武感到毛骨悚然,打了个颤。 「你们把死人的身体送到这里来,进行魔锻造?」 苏菲亚并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片刻之后,她才小声说道: 「嗯,我们把死掉的人送来这里,当成道具使用。」 「…………」 武无法谴责,只能看着身旁的苏菲亚。 她望着眼前和马的苍白面孔。 「魔锻造是将死者的肉体变换成魔力,转移到物体上,藉此强化魔法师与化身之间的关系。我们可以把死者的魂魄化为魔力。」 虽然这番话匪夷所思,但武仍然努力理解。 他认为自己必须加以咀嚼、吞咽,并做出自己的一套解释。 然而,这番话实在太过笼统,武难以想象。 「这就是魔锻造的秘密?」 武说得出口的只有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苏菲亚点了点头。 「嗯,你不可以跟任何人说喔!就算在卜瑞卜一族里,这个秘密也只有魔锻造师知道。现在知道的只有爸爸和我。」 听了这句话,武猛省过来。 ——只有海尔先生和苏菲亚知道魔锻造的秘密? 武想起和马曾说过有人觊觎这个秘密。 「苏菲亚,还有其他姓卜瑞卜的魔法师吗?」 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苏菲亚歪了歪头。 她一脸诧异地回答: 「嗯,有啊!其他卜瑞卜一族的人。」 「他们也不知道?」 武正色问道,苏菲亚有些胆怯地眨了眨眼。 「……不、不知道。这是依系统顺序决定的,只有我和爸爸知道。」 「那么,呃,我这么问好像不太礼貌,如果你和海尔先生也死了,魔锻造师不就不存在了?」 武一脸担心地说道。 苏菲亚似乎误以为武是担心魔锻造技法失传,呵呵笑了起来。 「欸,武,这种事不会发生的。因为我们都被施了魔法,如果爸爸和我死了,下一个和爷爷血缘关系最深的魔法师就会觉醒,变成魔锻造师。」 「…………!」 武想打听的就是这件事。 耿耿于怀的疑问得到了明确的答案,武不禁沉下脸来。 先前卜瑞卜宅邸受到袭击时,和马告诉他亚岗?卜瑞卜的儿子是幕后黑手之一。 换句话说,就是苏菲亚的舅舅。 为何这样的人要大费周章谋害血亲、谋杀亚岗,武一直想不通,现在他总算明白了。 ——尤格?卜瑞卜之所以想杀海尔先生和苏菲亚,是为了让自己成为魔锻造师。 只要这两人丧命,他就可以自动成为继承者。 武紧紧握住身体两侧的双拳。 他绝对得保护苏菲亚和海尔。 不能让亚岗那时的悲剧重演。 不知情的苏菲亚轻轻拍了拍武的肩膀。 「用不着担心,魔锻造技法会一直传承下去的。这是好是坏,我就不知道了。」 苏菲亚垂下眼来说道: 「我们家族一直很讨厌用尸体来进行魔锻造,所以才反复实验,尝试用活人进行魔锻造。起先,我们是用动物实验;我会用妈妈来进行魔锻造,就是因为动物实验很成功……可是,我失败了,害得妈妈死掉,所以之后我们又恢复使用尸体了。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样违反伦理。」 「苏菲亚……」 武似乎也看得见长年以来在苏菲亚心中盘旋的纠葛。 「欸,武,我觉得这次一定会成功,所以我想用龙泉寺和马修复薄暮。」 听见这把剑的名字,武不禁心头一震。 然而,他不动声色地反问苏菲亚: 「你不是说不想再修复薄暮了吗?」 苏菲亚坦率地点了点头。 「是啊!只要妈妈仍然留有记忆,我们就修不好。不过,我觉得现在应该修得好。龙泉寺和马不是拥有强魔力吗?他的灵魂应该可以覆写在薄暮之上。其实魔锻造很少使用魔法师的尸体。」 「为什么?」 「因为无法取得魔法师的尸体。」 武不解其意,默默地回望苏菲亚;苏菲亚面露苦笑。 「人类社会常发生行踪不明或找不到尸体的事件或事故,至于战死的人更是常常被草率处理;不过,这种情形在魔法社会是不会发生的。所有魔法师都由国际魔法士协会统一管理,除了特殊情况——比如尸体严重损伤,或是消灭之类的——以外,死者全都会被妥善安葬。」 「这样啊……」 虽然明白为何必须从人类社会取得尸体,但武仍有疑问。 「和马还活着,并没有死,可以用来进行魔锻造吗?」 苏菲亚立刻回答了武的问题。 「可以。我不是说过,之前曾用妈妈来进行魔锻造吗?当时妈妈也还活着。」 然而,实验失败,苏菲亚的母亲死了。 「你真的认为能够成功?」 武确认似地问道。 苏菲亚似乎已经做好觉悟了。 「我就是这么认为,才会提出来。武,求求你,把龙泉寺和马交给我。」 「苏菲亚……」 「我会用他修好薄暮的。」 苏菲亚将武的手牵到胸前,用双手紧紧包住。 「这次我一定要封印妈妈的记忆,亲手替你的化身完成魔锻造。」 她的眼中带着坚定的意志。 「求求你,武。」 苏菲亚的热忱从她的手流了过来。 武看着躺在桌上的和马。 他的眼睛颜色变成了暗薰衣草色。 就在苏菲亚倒抽了一口气、仰望着武之时,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窥见的和马未来让武再一次地绝望。 「……好吧…………」 武用几近吐气的微小声音回答。 「交给你了。」 苏菲亚放开武的手,温柔地微微一笑。 ☆☆☆ 苏菲亚把惯用的道具组摆放在和马躺着的桌子边。 工房里只有苏菲亚与和马。 为了避免在进行魔锻造时分心,苏菲亚把武赶到走廊上,自己则是急急忙忙地着手准备。 苏菲亚把化身铁锤放在和马脚边的空位上,皱起眉头。 肚子的疼痛非比寻常,她连站着都感到痛苦。 被和马用破坏魔法「破坏」攻击时,苏菲亚位于他的手的正前方。 和马的手几乎可说是直接接触苏菲亚的腹部。 在极近距离之下承受的魔法威力十分惊人,苏菲亚整个被震向后方。 打从那时起,苏菲亚就一直为呕吐感及疼痛所苦。 光是站在桌边,就让她的额头冷汗直流。 为了不让武看见肚子,她故意脱掉衣服,自行使用治愈魔法,但是杯水车薪,于事无 补。 疼痛非但没有缓和,反正变得越来越剧烈了。 ——我得加快动作…… 苏菲亚瞥了躺在桌上的和马一眼。 说来讽刺,攻击自己的人就在眼前,而且即将死去。 不知何故,苏菲亚觉得可笑,微微地笑了。 虽然住在这座同时也是〈凤凰财团〉总部的宅邸里,但是在武来此之前,苏菲亚从未见过龙泉寺和马。 只听过他的传闻。 〈引路人〉的首领,冷酷无比的消灭魔法魔法师。 她曾把和马想象成一个可怕残忍、宛若怪物的男人。 如今这个男人气若游丝、浑身是血地躺在自己面前。 ——就连我的魔法也无法预知这样的状况。 若是分析用的数据不齐全,苏菲亚的「分析回避(魔法分析)」预测准确率便会下降。 ——自从武来了以后,真的发生了好多无法分析的事。 宅邸受到袭击时,苏菲亚也未能察觉。 苏菲亚突然想起刚才武的一番话,产生了确信。 ——武似乎在怀疑尤格舅舅。 ——难道是舅舅把爷爷给…… 苏菲亚猛摇头。 「不行、不行!」 她如此告诉自己。 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如果真的和尤格?卜瑞卜有关,父亲海尔不可能不知情。 苏菲亚切换思绪,拿起手边的袋子。 她必须停止思考多余的事,集中精神进行魔锻造。 桌子旁的窑里点上了火,用来冷却锻造后武器的石造水槽里也已经放了水。 苏菲亚解开装着薄暮碎片的袋子。 此时,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的演技真好。」 那是道低沉嘶哑的声音。 苏菲亚转动视线,侧眼看着他。 「你醒了?」 苏菲亚说道,和马闭着眼睛笑了。 「你也和亚岗老爷子一样,终究是卜瑞卜的血脉。为了魔锻造,你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苏菲亚知道这是挖苦,却加以肯定。 「对啊!虽然满嘴大道理,说什么违反伦理、讨厌使用尸体,但我毕竟是个魔锻造师,不能罢手。」 和马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苏菲亚。 「我没多少时间了,动作快。」 和马的呼吸显得很痛苦。 苏菲亚察觉他已经知道自己将对他做什么了。 虽然不知道和马是几时清醒、是否听见了自己和武的谈话,但是和马八成已经明白自己将被用于魔锻造之上。 思及此,苏菲亚的胸口痛得像是被紧紧揪住一样。 ——……我在同情他。 ——我觉得他很可怜。 苏菲亚困惑地说道: 「没关系吗?我有点觉得或许现在还来得及救你。只要带你去魔法师经营的医院,或许……」 「没用的。」 和马打断了苏菲亚的话语。 他毅然地说道: 「你也知道吧?就算是治愈魔法,也无法复原严重损伤的内脏。」 这句话既毒辣又直率,完全不像是在描述他自己的状况。 苏菲亚觉得这句话像是冲着她来的,胸口又是一阵疼痛。 「……是啊!嗯。」 有些事是无可奈何的。 苏菲亚重新体认到这个道理。 和马的呼吸又浅又快,不时从口中吐出嘶哑的气息。 ——如果看得见死神,祂一定就在这里。 苏菲亚感到害怕,恨不得逃出工房。 ——死了……会怎么样……? 虽然苏菲亚因为魔锻造的缘故看过不少尸体,但是对她而言,死亡依然很可怕。 被送来这里的都是已死之人。 和在这里迎接死亡、踏上死亡旅程的人不同。 ——当时,妈妈并未感到痛苦。 ——我的魔锻造失败的时候…… 苏菲亚想起了那一瞬间的死亡,不禁打了个颤。 ——替薄暮进行魔锻造时,妈妈虽然死了,灵魂却还留着。 ——爷爷和爸爸说,虽然没有保住妈妈的生命,但是魔锻造本身是成功的。 和马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苏菲亚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可怕,和死神差不多。 ——这么做等于是为了魔法而牺牲人命。 ——这个人现在还活着,可是只要我一进行魔锻造,他一定会因为承受不住而死掉。 虽然什么也不做,和马依然会死,但苏菲亚却觉得是自己杀了他。 薄暮的碎片从苏菲亚紧握的袋子里掉了出来。 钢铁碎片散落开来,闪闪发光。 苏菲亚必须做好觉悟。 她毅然决然地说道: 「我要用你来打造武的化身。这是……我的……」 然而,话说到一半,肚子像是挨了揍一样抽痛,苏菲亚不禁中断了话语。 「喂,你可别昏倒啊!你不是为了不让我白死才带我来这里的吗?」 听了和马的斥喝,苏菲亚不自觉地抓住桌角,撑起身子,打直险些弯下来的膝盖。 「嗯、嗯……那我要开始了。」 苏菲亚拿起化身铁锤。 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集中精神进行魔锻造——苏菲亚的表情因为这股强韧的意志而改变了。 和马微微睁开眼睛,仰望她的脸庞。 苏菲亚的脸色很差,几道冷汗沿着额头滑落。 「对不起。」 和马突然说道,苏菲亚吃了一惊。 「……你是龙泉寺和马,却向我道歉?好奇怪。」 「我觉得自己有错的时候也是会道歉的。」 和马不悦地皱起眉头,喃喃说道。 苏菲亚吃吃笑了。 「我并不恨你,我想,这应该是早就注定好的。所以,我只要为了武尽我所能就行了。」 苏菲亚抱着铁锤加以「解除」,解放自己的魔法限制。 平时能够负荷的身体竟被巨大化的铁锤压得发出哀号。 苏菲亚突然感到腹部有一阵中拳般的冲击,身子不由得往前倾。 「喂,你不要紧吧?」 她听见和马的声音,但是她无法回答。 苏菲亚拼命咽下哀号,咬紧嘴唇,等待剧痛过去。 过了数分钟,苏菲亚终于撑起身子,此时她已经满身大汗了。 为了减轻铁锤的重量,这回她施展了浮游魔法「飘浮」。 和马似乎很关心苏菲亚的状况,眼睛一直是睁开的。 苏菲亚把变轻的铁锤拉到手边,在终于平缓下来的呼吸之间说道: 「我很开心。帮武打造化身,是我的梦想。」 「这种事是梦想?真是个不幸的家伙。」 和马回以嘲弄的话语。 「你没资格说我。」 苏菲亚露出不悦的表情,和马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哈哈,说得也是。」 说来不可思议,苏菲亚无法讨厌和马。 ——我会吃这种苦头,明明都是这个人造成的。 ——莫非我其实是个滥好人? ——可是………… 苏菲亚俯视着和马,他的表情相当安详。 「那小子或许会生气。」 和马说道,苏菲亚 知道他说的『那小子』是谁,呵呵笑了。 「是啊!武会生气,说不定还会哭。因为武心肠很软。」 「…………」 苏菲亚与和马四目相交,完全能够体会他的心情。 「那我要开始了。你的身体将会变换成魔力,部分灵魂会成为武的化身,残留下来。」 「别失败啊!」 和马叮咛,苏菲亚对他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知道。我要赌上至今的人生,打造最棒的化身。我会好好表现的。」 和马闭上眼睛,苏菲亚举起铁锤。 冗长的咒语开始了,工房里充斥着黄色光芒,宛如盛开的蒲公英花海。 ☆☆☆ 白晃晃的晨光从窗帘缝隙间射了进来。 武彻夜未眠,趴在工房附近的饭厅桌子上,等待苏菲亚完成魔锻造。 武知道魔锻造很费时。 从墙上的时钟可知苏菲亚与和马进入工房已经过了近半天。 武无力地缓缓站了起来,走进隔壁的厨房。 凯蒂在世时,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腥味扑鼻而来。 烧焦的锅子依然维持原状,碗盆里放着没人擦拭的银制餐具,颜色变得黯淡无光。 武感到焦虑,拿起钢刷开始清洗。 他得找点事做。 然而,魔锻造是特殊魔法,根本没有武帮得上忙的地方。 既然连工房也进不了,他只能做做家事了。 昨晚海尔没回宅邸。 苏菲亚刚进工房,〈巫师气息〉军务部便打电话到宅邸来,告知海尔入院之事。 和〈引路人〉交战后,海尔因为魔力减退症发作而昏倒了。 武猜想,那八成是以四条桃花为首的十五个魔法师,为了创造崩坏世界而使用的强力魔法造成的。 武并不知道未来所称的十五个伟大魔法师是哪些人,但海尔既然是〈凤凰财团〉的会长,在场也不足为奇。 武听说魔力耗尽只要休养几天便会自然恢复,因此没去工房,打算等苏菲亚完成魔锻造之后再告诉她。 武把鸡蛋放进锅子里水煮,又从橱柜中取出吐司,制作三明治。 来到这座宅邸之前,他从没下过厨;但是在帮凯蒂做家事的期间,虽然动作不甚俐落,他也多少学了一些。 武把白煮蛋敲碎,加上美乃滋搅拌,夹进吐司里,就成了三明治;他把三明治和柳橙汁一起放到餐盘上,端往工房。 就算关在工房里进行魔锻造,苏菲亚应该还是会进食的。 过去都是如此。 凯蒂常吩咐武送饭,她说:「不送饭过去,卜瑞卜家的人就会忘了吃饭。」 来到工房,武在关上的铁门前停下脚步。 「苏菲亚,呃……我送饭来了。」 他用力敲了几次门,并出声呼唤。 「欸,你该吃点东西了,不然会弄坏身体的。」 就武的记忆所及,苏菲亚从昨天中午就没吃过任何东西了。 「你也没睡觉吧?」 敲了几次门后,武听见些微的声音,闭上了嘴巴。 武保持沉默,听见苏菲亚在房里呼唤自己。 「苏菲亚,我要进去啰!」 武一面奇怪苏菲亚为何不自行开门,一面抓住门把,把门拉开。 嵌着沉重铁栏杆的门开了一半之后,武发现苏菲亚倒在地上。 「苏菲亚!!」 手上的餐盘掉了,但武丝毫不以为意,奔向她的身边。 「苏菲亚,你怎么了!?」 苏菲亚看起来虚弱无力,脸颊抵着水泥地板。 「和马对你做了什么吗!?」 蹲在苏菲亚身旁的武仰望桌子方向。 只见和马躺在桌上。 安静无声。 他对苏菲亚做了什么?武站了起来。 武一脸气愤,正打算质问和马,见了他沉睡的模样,才猛省过来。 「……和马…………」 和马像个人偶一样,一动也不动。 他的眼睛轻轻地闭着,嘴唇完全变成了紫色。 从和马的身体完全感觉不到生气,这让武忍不住心生怯意。 ——…………他死了。 虽然早知道会变成如此,但是实际上面临他的死亡,仍旧令武愕然。 「他没消失吧?他没有消灭。」 苏菲亚躺在地板上说道。 「嗯、嗯……」 武勉强点了点头。 苏菲亚略带兴奋地继续说道: 「我成功了。这、这是我第一次……没让身体消灭,成功进行魔锻造。」 这究竟是多么划时代的成就,武连一半也没能理解。 只是茫然地凝视着眼前的和马。 苏菲亚并未起身。 她横躺在地板上说道: 「魔锻造虽然赶上了,但是龙泉寺还是死了。」 武把视线从和马身上移开,俯视脚边的苏菲亚。 苏菲亚的脸色很差。 「他看到魔锻造完成,说了一句话:『接下来就交给武吧!』」 「咦?」 「而且还对我说『做得很好』,践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苏菲亚虽然在笑,嘴唇却呈现比已然身亡的和马更加浓厚的紫色。 武心下骇然,再度蹲下,抓住她的手臂,试图拉她起身。 然而,苏菲亚轻轻地甩开他的手。 她抬起手臂,指着桌子方向。 「就放在那里,收下吧!你的化身……蕴含了两人份的……心意。」 话还没说完,苏菲亚便弯着身体,痛苦地趴在地板上。 「……呜呜!」 「苏菲亚!振作点!」 这个时候,武也发现了。 苏菲亚捣着肚子。 「现在立刻去医院。」 武想抱起苏菲亚,但是苏菲亚又挥了挥手。 「不用了。反正……没救了……」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露出笑容。 「你在说什么!」 武怒吼,苏菲亚用指尖戳了戳他的鼻子劝解他。 「你应该知道吧?我不会弄错的。我和你都是回避魔法的魔法师,看得见未来。」 「苏菲亚?」 武不解其意,如此反问。 「刚回家的时候,我对肚子施了治愈魔法,可是……完全没好转。」 武忍不住又对她怒吼。 「那你为什么不说!」 「说了你就不会让我进行魔锻造了。」 「当然啊!」 苏菲亚摇了摇头。 「不,这样不行。我想用活生生的龙泉寺和马来进行魔锻造,我一定要这么做。」 苏菲亚毅然决然地说道,仿佛在强调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用妈妈进行魔锻造时,我学到了一件事;使用活人,灵魂会更加强烈地刻印在化身之上。从薄暮现身的妈妈和其他化身完全不同,所以,假如是用〈引路人〉的首领,一定能够打造出更厉害的化身。」 武险些又对她怒吼。 但是他及时按捺下来。 「我知道,我很傻,而且很过分。可是,魔锻造师都很傻。你无法理解是正常的,不过,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的任性。」 「苏菲亚……」 武用手环起苏菲亚的背部,微微将她抱起。 「就算是这样……也不该……这么乱来。」 武克制 着焦躁,如此说道;苏菲亚对他微微一笑。 「我很想……帮你的忙……」 苏菲亚的笑脸就像哭脸一样悲伤。 被微微抱离地板的她窥探着武的眼睛。 「我明明是你的命定对象,平时却没能帮上你任何忙,连薄暮也修不好;再加上我很弱,无法跟你并肩作战,也不能送你回到未来。」 她的黄褐色眼眸中只有武。 「其实我一直希望你永远不要回未来。我很坏吧?明明知道你很思念未来的某个人,却一直希望你忘了她,很过分吧?」 「苏菲亚……」 「我不关心〈引路人〉或〈巫师气息〉,也不在乎战争,只要武永远待在这里陪我就好——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苏菲亚的眼睛浮现了泪水。 「我明明知道你很苦恼,却只为自己打算。」 「够了,苏菲亚。」 武忍不住如此说道,牵起了苏菲亚的手;苏菲亚微微笑了。 「被龙泉寺和马攻击的时候……」 「嗯。」 「我已经透过『分析回避(魔法分析)』知道了:『啊,我会死。』可是,我不愿意相信。」 武忍不住紧紧抓住苏菲亚的手,用强硬的语气反驳: 「别说了!你在胡说什么!!」 苏菲亚直到这时候才把视线从武身上移开,仰望着工房天花板的日光灯,喃喃说道: 「对不起,武……可是,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泪水从苏菲亚的眼角溢出,流过耳边,滴落在武的衣服上。 她牵动干燥的嘴唇,微微一笑,再度仰望武。 「现在我懂了,我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活着的。我全都懂了。」 她的脸上不带丝毫阴霾。 「我是为了替你修复薄暮而活着的。」 「怎么可能!」 武感到害怕,摇了摇头。 苏菲亚一直在微笑。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用龙泉寺和马进行魔锻造,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注定好的事;这是命运,我全都看见了。所以,武,你别生气。」 苏菲亚温柔地说道: 「只要有薄暮,你就能去未来,就能前进,就能回到……亲朋好友的身边……」 苏菲亚举起手臂,轻轻触摸武的刘海。 武没发现这是为了看清楚他的脸。 苏菲亚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开心地点了点头。 「嗯。对你而言,我……不是你这辈子的命定之人,但是对我而言「苏菲亚!?」 苏菲亚举起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 「你是……我这辈子的命定之人……」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弱。 武感到困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继续抱着苏菲亚。 苏菲亚呵呵笑道: 「看吧……哎……『分析回避(魔法分析)』果然……不会错……」 「苏菲亚!」 武以为是自己抱她起身造成的,连忙把她放下地板。 同时,苏菲亚闭上眼睛,像是气力委靡一般,身体一动也不动。 「别这样。」 武因为恐惧而颤栗,用手压着她的肩膀。 「苏菲亚,睁开眼睛!」 武摇晃她,拼命地呼唤她。 「拜托你!」 武束手无策,又伸手扶她起身。 就在这个时候,武猛省过来。 「对、对了!」 武把手放在苏菲亚变成这样的原因——被和马攻击的腹部上。 「『治疗』!」 掌心变成了暗紫色,武的魔力粒子喷发而出。 治愈魔法发动后,苏菲亚皱起眉头,缓缓地睁开眼睛。 「……武,住手……」 然而,她的声音宛如轻喃一般,虚弱无力。 「『治疗』!」 武未加理会,继续使用治愈魔法。 见状,苏菲亚用手指握住他的手。 「求求你……住手……」 「苏菲亚,把手拿开!」 武厉声说道。 苏菲亚并未放手,说道: 「听我说,武。薄暮带着两人份的——」 武打断苏菲亚的声音。 「我不想听!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去医院吧!」 「武……」 这次武硬是抱起苏菲亚,站了起来。 苏菲亚没有抵抗。 她任由武将她横抱起来,并用右手抓住武胸口的衣服。 「去之前我去过的那间城里的医院行吗?」 武一面迈开脚步,一面询问。 从前,亚岗曾带武前往军火公司的训练设施。 当时,武受了伤,住院了一阵子。 身为〈凤凰财团〉总部的卜瑞卜宅邸,位于现存世界的法国里昂郊外的小村子里。 苏菲亚没有回答,武又继续问道: 「还是去〈巫师气息〉的医院比较好?」 魔法社会的医疗设施拥有比人类社会更加精良的医疗技术。 如果有专精治愈魔法的魔法师,或许苏菲亚能够康复——武是这么想的。 「你等着,海尔先生也在〈巫师气息〉。」 就在武抱着苏菲亚打算离开工房时,苏菲亚呼唤: 「……武……」 「马上就到了,苏菲亚。」 在踏上走廊的前一秒,苏菲亚用力拉扯武的衣服。 接着,她用指尖指着后方的桌子。 「指挥棒。」 她说道。 「咦?」 武望向苏菲亚指示的方向,躺在桌上的和马映入眼帘。 现在武无暇他顾。 先替你疗伤要紧——武正要这么说,苏菲亚却说道: 「听、听我说,武,薄暮的剑刃在魔锻造之后变成指挥棒了,只要『解除』,就会变回剑。」 苏菲亚的指尖指着和马的手边。 武也看见了放在那儿的黑色指挥棒。 ——……薄暮。 武没有勇气折回去拿化身。 怀中的苏菲亚的重量、已死的和马侧脸,以及刚完成魔锻造的薄暮,都让他感到恐惧。 苏菲亚痛苦地皱起眉头,并仰望着武。 「武,那是很危险的武器,你要小心,最好别让其他人看见,因为指挥棒等于是龙泉寺和马的注册商标,如果看见它,绝大多数的人……都会以为是你从他手上抢来的……你最好和爸爸商量看看怎么使用它……」 武猛烈地摇头,甩开她的说明。 「我说过,我不想听这些!」 武抢在苏菲亚再度开口之前冲向走廊。 武在一楼的长廊上奔跑,迟迟未能抵达玄关大厅的穿衣镜前,让他心急如焚。 昏暗的大厅边缘,有一面大约可容纳一个人穿过的大镜子。 武跑到镜子前,啪一声用手抵住镜面,力道大得几乎快把镜子拍碎了。 他打算开启镜子通道,前往〈巫师气息〉总部。 而他必须先前往纽约才行。 「妈的,快打开啊!」 武的紫色魔力粒子让回避魔法阵浮现了。 他必须穿过好几面镜子才行,可是镜子通道却迟迟不开启。 「呵呵!」 苏菲亚突然在怀中发出笑声。 「苏菲亚?」 武俯视苏菲亚,只见黄褐色的眼阵在她苍白的脸上闪 闪发光。 武不禁看得出了神,发现镜子通道开启了,又连忙踏入镜子里。 第一面镜子的出口是间满是尘埃味的旧书店。 不见客人和老板的身影。 步出老旧镜子的两人位于清晨的伦敦一角。 「我好幸福喔!」 苏菲亚说道,她举起手,触摸武的脸颊。 武惊讶地凝视着她,只见她真的一脸幸福地微笑着。 「能够被武新娘抱。」 发着光的鲜艳黄色魔力粒子从苏菲亚的指尖一点一滴地泄出,宛若闪烁的星星。 苏菲亚用脸抵着武的胸口。 「你的身体好热,而且听得见心跳声。」 武抱着她,无法动弹。 「心脏跳得好快。」 苏菲亚宛若在安抚感到恐惧的武一般,对他微微一笑。 「我喜欢你的汗水味。」 苏菲亚的鼻子抵着武的衣服,武这才想起自己浑身汗臭味,便把她抱远一些。 此时,武发现了。 苏菲亚的魔力犹如要回归天上一般,从她的全身袅袅上升。 闪闪发光的黄色魔力粒子从苏菲亚的头发、脸颊及嘴唇溢出。 「苏菲亚。」 武的手臂在发抖。 苏菲亚眨了几次眼,像是困了。 她似乎呼吸困难,张口吸入空气,又全数吐出来。同时,她勉强说出话语。 「武……果然……是……我的……王子……」 沉重的眼皮阖上了,苏菲亚的脸颊倚着武的胸膛。 「……苏菲亚?」 她的左手从肚子上滑落。 武感觉到苏菲亚的身体突然变轻了。 武的脸上血色全失,凝视着她。 怀中的苏菲亚一脸安详地沉睡着。 她还有些微的温度。 体温直接传到了武的胸口。 然而,武亲眼看见苏菲亚远去。 从她的身体一点一滴地溢出的魔力粒子消失了。 星光般的光芒已不复在,只留下肉体。 「不会吧……」 武抱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这……不、不是真的……」 武像个小孩一样发抖。 「苏菲亚,快醒来!」 武穿过霉味充斥的书架间。 店门从内侧上了锁。 武抱着苏菲亚,慌乱地打开门锁。 他冲出门外,环顾四周。 他的视线不断仿徨,找寻有无任何医院或任何人能够帮忙。 时值夏天却仍有凉意的早晨空气之中,只有武和苏菲亚两个人。 武在红砖铺的商店街上奔跑。 怀中的苏菲亚脑袋左右摇晃。 「……拜托你。」 武心急如焚。 他抱着苏菲亚,在铺着石子的道路上跌跌撞撞地奔跑。 「别死。」 鸦雀无声的街道上,只有武拼命奔跑的脚步声回响着。 「别死……拜托你……」 宛若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般,武感到呼吸困难,不住地喘气。 他上气不接下气,步履蹒跚。 待他总算看见往来于大马路上的车子时,医院看板映入了视野角落。 那似乎是间小诊所,但是武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奔向了那扇门。 「救人啊!」 他拉动厚重木门的门把,可是打不开门。 这当然是因为诊疗时间还没到,但是武却狂乱地拉扯门把,几乎快把门把扯断了。 门依然打不开,这回他改用拳头殴打。 「有没有人在!!救人啊!有人受伤了!!」 武大声吶喊。 「拜托!快开门!!」 即使如此,依然没有任何回音,武的喉咙涌出了哀号般的吼叫。 视野变得模糊,但是武并未发现自己在哭泣。 「苏菲亚她……!」 他想大叫,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武就像是被勒住脖子一样痛苦,只能无声地张阖嘴巴。 「谁来……救救她……」 武用头抵着门,一路滑坐下来。 苏菲亚的身体暖呼呼的,散发着铁和油的气味。 这是专属于她的气味。 突然,空气似乎变了,武抬起哭得皱巴巴的脸庞。 打钟了。 某处的教会敲打着晨钟。 武在狭窄道路的诊所前仰望天空。 一群鸽子惬意地飞越开始泛白的天空。 『武果然是我的王子。』 苏菲亚的声音似乎混在钟声里响起。 「哪里是了?」 武露出自嘲的笑容。 「怎么会……是这种……这种结局……?童话故事……不都是……幸福快乐的结局吗……」 泪珠滴落苏菲亚的额头,武这才发现自己在哭泣。 苏菲亚一反常态,安安静静,没有安慰武。 「呜呜…………」 武再也按捺不住,紧紧抱住她。 「苏菲亚…………」 明明身子还是暖的,苏菲亚却没有伸手拥抱武。 反而是武用力地拥抱她。 初次见面的时候,刚逃离月光的武面对自信满满、仿佛无所不知的苏菲亚,感到有点焦躁。 『你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这么笃定?』 武如此说道,她一脸开心地回答: 『唔,因为……你是我的命定对象啊!』 当时武完全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即使如此,苏菲亚依然相信命运。 相信自己的魔法。 『连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这个状况。』 来到过去,无处可去,仿徨无助的自己。 在这种时候,是她伸出了援手。 『那我们一起想办法吧!你是我的命定对象,换句话说,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 武想起带着笑容如此诉说的苏菲亚。 当武打算孤身去找和马时,她随后追来。 ——其实当时我真的很害怕…… (插图) 苏菲亚直视着武说道: 『我不回去。我已经决定了,这是为了我自己决定的。求求你,武,让我跟你一起去。』 不知不觉间,苏菲亚的话语深深地渗透了武的心灵。 不知自己忽略了多少她的笑容和温柔,却浑然不觉? ——为什么……我…… ——只为自己打算,什么也不知道的人是我。 武抱起仍然留有余温的苏菲亚,迈开脚步。 自己的无力是种莫大的罪过,几乎压溃了武的心灵。 即使如此,他还是想成为苏菲亚期望的『武』。 这是他的义务。 武回到旧书店,带着苏菲亚开启了通往〈巫师气息〉总部的通道。 ★★★ 武独自回到空无一人的宅邸。 鸦雀无声的卜瑞卜家一片幽暗,飘荡着阴郁的气氛。 武摇摇晃晃地走向工房。 苏菲亚被安置在〈巫师气息〉总部的医疗设施里。 听到消息的海尔从住院病房飞奔而来,却只能与遗体面对面。 武走在幽暗的走廊上,用指尖擦抹受伤的嘴角。 海尔一听完事情的经过,便狠狠地揍了武一拳,将他赶出太平间。 武不知道之后自己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 工房门户大开,毫无防备。 武宛若受到牵引似地进入工房,看见了躺在桌上的龙泉寺和马。 『和马……』 走近一看,他和武离去时一样,看起来就像在沉睡。 和马的手边留有魔锻造过后的化身。 『指挥棒。』 武似乎听到了苏菲亚的声音,不禁瞪大眼睛,回过头来。 『薄暮的剑刃在魔锻造之后变成指挥棒了,只要『解除』,就会变回剑。 的确有声音,但是并没有人。 武一脸茫然地凝视苏菲亚平时常坐的椅子。 ——对了,苏菲亚死了。 武摇了摇头,移开视线。 从和马手边的指挥棒上,完全看不见薄暮从前的影子。 武感到反胃。 这个化身的存在究竟牺牲了多少人命? 一思及此,厌恶与恐惧交杂的情感便涌上心头。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明知如此,武依然无法摆脱这种感觉。 「简直是被诅咒的化身。」 为了这个化身,苏菲亚死了。 「妈的!!」 武没有勇气拿起指挥棒,揍了桌子一拳。 「化身这种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苏菲亚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 武望向她的椅子。 『化身就像情人,命中注定的对象必然存在。你的化身现在一定也在某个地方等着你,你绝对能遇见它的。』 武看得见眉飞色舞地如此述说的苏菲亚——即使是幻影。 「苏菲亚……」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武开始发抖。 他痛切地感受到自己失去了什么,无尽的悲伤与绝望彻底打击了他的心灵。 武趴倒在地,放声大哭。 第四章 桥梁 hope to the future 墓碑上放着一束刚绽放的白色百合花。 潮湿的暖风吹拂着。 武位于宅邸后方的高台上。 他在最边缘的墓碑前蹲了下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墓志铭。 武早就听见了走上坡道的脚步声。 因此有人跟他说话时,他并不怎么惊讶。 「我认为她应该不喜欢这种表情。」 闻言,武仰望她的脸。 「四条……」 四条桃花来到武的身旁,和他一样蹲了下来。 她看着刻有苏菲亚名字的墓碑,武对着她的侧脸说道: 「我是什么表情?看起来很悲伤吗?」 桃花的视线从墓碑移向武,看了他的表情一眼,又立刻移开视线。 「……应该说是……很生气吧!」 桃花喃喃说道。 武面露苦笑。 「是啊!我在生苏菲亚的气。」 在坟前说这句话,似乎稍嫌对死者不敬。 然而,对武而言,这是事实。 苏菲亚为了魔锻造而死。 的确,薄暮这把剑是武的化身,对苏菲亚也具有特殊意义;但即使如此,也不必为它奉献生命。 如果苏菲亚在第一时间坦承自己受伤,或许还能救回一条命。 武怒目横眉、默默无语,桃花摇了摇头。 「不是吧?你气的是自己。」 桃花用柔和的语气如此断言。 武的脸庞一瞬间扭曲了。 他站了起来。 「你是来祭拜她的吧?请。」 他有些冷淡地说道,把位置空出来给桃花。 桃花不再说话。 只是双手合十,静静地祈祷。 武离开原地,走向绿叶茂密的樱树。 他想起在这棵树下和苏菲亚谈天说笑的情景。 那是最近的事,鲜明的记忆令武感到胸口苦闷。 他现在甚至觉得不想再看见樱树了。 在武心中,樱树只会让他想起死亡。 刚过早上九点,又是阴天,气温却很高,武用衣袖擦拭冒出的汗水。 从高台俯瞰的森林之中,蝉儿正奋力鸣叫着。 在武回头之前,桃花说道: 「海尔先生找你,我是来叫你的。」 「找我?」 「对。」 桃花点了点头。 听了海尔的名字,武有点胆怯,但他克制下来,没让情感流露在脸上。 苏菲亚过世以后,武和海尔即使两人独处,也鲜少交谈。 他们都避着彼此。 不过,武大约能够猜出海尔找他的理由。 他们还有几件事必须商量。 桃花起身走向武。 她来到正面,仰望着武。 「我说这些话或许很老套;她的死不是你造成的,你不必自责。」 武惊讶地瞪大眼睛。 老实说,他没想到桃花会说这些安慰他的话语。 「谢谢。」 武眯起眼睛,简短地回答。 闻言,桃花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武的感谢显然只是表面话。 「七濑武。」 桃花投以冰冷的视线。 「她说她喜欢面带笑容的你,我想她不会喜欢你这种表情的。」 这回轮到武困惑了。 无论他露出什么表情,他没道理为此受到责备。 苏菲亚死了。 任何表情她都看不见了。 武面露冷笑。 「明明一点也不好笑,你还要我笑?事情变得一团乱,人越死越多……你以为我笑得出来吗?」 桃花的表情没有变化。 她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只是凝视着武。 武感到焦虑,压低声音说道: 「我和你不一样,无法若无其事。」 「…………」 桃花的眼中流露的不是受伤之色,而是死心。 仿佛认为对现在的武说什么也没用—— 她离开武的面前,再度回到墓碑前。 「是啊!我的确是若无其事。」 她低着头,宛若在对苏菲亚的坟墓说话。 「无论谁死了,我都能若无其事。因为我早就是杀人凶手了。」 「…………」 武默默无语,凝视着桃花的娇小背影。 武所知的四条桃花是魔法学院的学院长,虽然貌如孩童,却理性、坚强,是伟大的十五个魔法师之一,任何人都敬畏的存在。 然而,现在站在苏菲亚坟前的桃花只是个寻常的少女,看起来很落寞。 武察觉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残酷,可是覆水难收。 浊黑的情感在胸中盘旋。 就算这股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想伤害眼前的人的冲动就是桃花所说的『气愤』,现在的他也无可奈何。 武背向她,走下从山丘通往宅邸的小路。 桃花侧眼瞥了武一眼,待武消失于斜坡后方,她歪着嘴角笑了。 「对不起,苏菲亚。」 她对苏菲亚的墓碑说话。 「我并不是有意在这里和他争吵的。」 微风吹来,桃花的长发飘动,樱叶沙沙作响。 桃花仰望空中。 「欸,你现在在那里吗?」 当然,没有人回答。 即使如此,桃花仍然微微一笑。 「我对你承诺。我讨厌承诺,不过我只对你一个人承诺。」 在即将下雨的阴霾天空之下,桃花继续说道: 「我一定会保护你所爱的人,你安心吧!」 明明还没下雨,水滴却沿着脸颊滑落地面。 桃花伸出双手。 她不由自主地这么做。 「你……就在那里吧?苏菲亚。」 即使没有回应也无妨。 她觉得朋友似乎就在那儿对她点头。 ☆☆☆ 离开桃花身边、回到宅邸的武,在前往二楼办公室的途中,先去了图书室一趟。 苏菲亚过世之后,这个地方最能替他带来心灵上的宁静。 光线从拉起的窗帘缝隙射入了幽暗又充满尘埃味的室内。 武靠近窗边,抓住窗帘。 他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只见刚才他所在的山丘上有道娇小的人影伫立。 ——我该向她道歉的。 武叹了口气。 桃花看起来若无其事,或许正代表武不够了解她。 不仅如此,武发现自己似乎把桃花和以前的——担任学院长时的——她混为一谈了。 现在的桃花正如她的外貌,是个真正的小孩。 ——不知道四条几岁……? 我居然对小学生说那么过分的话——武垂头丧气。 那根本是迁怒。 桃花说得没错,武在生自己的气。 武是因为被说中心思而恼羞成怒。 ——她比我成熟多了。 武如此自嘲,并把窗帘拉好。 武回到幽暗的室内,从堆积如山的书本中拿了一册出来。 这几天,武几乎没睡,随手拿起书本就读;他轻轻地抚摸这本读过好几次的书本封面。 海尔找他,想必是为了和他讨论今后的事。 事发不久后,海尔就把苏菲亚安葬在墓地里了,但是和马的遗体只是从工房搬到较为凉爽的地下室,尚未决定如何处置。 武拿着书本,离开了图书室。 他走过安静的走廊,前往办公室;当他看见玻璃门的时候,已经听到人们的谈话声了。 武站在门前,隔着玻璃看见了几个成年人。 他不必敲门。 他们应该也看见武来了,因此武立刻打开门,走了进去。 武一进入室内,背对着他站在门口附近的两名男女便回过头来。 「七瀬。」 其中一人是相羽桩。 她穿着黑色的洋装,肩上披着同样是黑色的披肩,手上提的手提包也是黑的。 身穿丧服的桩的身旁,是个武不认识的男性。 见了回过头的男人,武楞了一愣。 男人的短发和尖下巴之间的部分全都被白色面具覆盖着。 石膏面具开了眼洞,深绿色眼阵从眼洞中露了出来。 男人身上穿的衣服也很奇特。 纯白的长袍及白色皮靴。 他的胸前别了个小小的三角帽图案徽章。 ——我记得……三角帽纹章是〈斯普利坎〉的…… 武觉得一直打量对方有失礼数,便从男人身上移开了视线。 他和身穿丧服的桩四目相交。 有句话武必须对她说。 「呃,相羽太太。」 「叫我桩就行了。」 桩微微一笑。 「呃……对于这次的事……」 桩的表情原本很开朗,在武说出这句话之后,她便露出苦笑。 「哦,这类慰问的话就别说了,好不好?」 桩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武的肩膀。 「已经很多人跟我说过了。每次被人安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桩嘿嘿笑道。 她的笑容和六很像,令武感到心痛。 苏菲亚死去的那一天,桩失去了丈夫相羽零。 见了桩坚强的笑容,武点了点头。 武能够理解,有些时候,无声更胜有声。 「你总算来啦?」 房里最深处传来男人的声音。 「海尔先生。」 武循声望去,只见海尔?卜瑞卜坐在以前亚岗使用的办公桌前。 桌边站着不知名的男女。 两人的打扮很相像。 年龄看起来都是二十出头,肤色黝黑。 他们的轮廓很深,样子让人联想到中东,额头上画着金黄色水滴。 两人和面具男人一样,裹着衣摆几乎快触地的长布,但是他们穿起来适合多了;从衣摆探出的女性脚踝上套着金环。 海尔从椅子站了起来。 「武,在场的是〈凤凰财团〉的主要成员。他们全都是秘密成员,设籍于其他联盟。」 武走向海尔,拥有异国容貌的女性温柔地对他微笑。 海尔首先介绍这两个人。 「〈奥兹会〉的洁金和拉雅克。」 被称为洁金的女性伸出手来,武轻轻握住。 她的手指戴满了各式各样的宝石戒指,连小指也不例外。 接着,武和拉雅克握手;他的手上也戴着两个戒指,被他紧紧握住,手有点痛。 「他们两个是双胞胎。」 海尔说道,洁金和拉雅克脸贴着脸,对武微笑。 「的确很像。」 武回答,拉雅克耸了耸肩,说道: 「你不该这么说。这种时候,得说『洁金长得比较漂亮』才行,不然她事后会闹脾气,说『我长得才不像拉雅克那么粗犷』。」 「对、对不起…………」 武乖乖道歉,洁金摇了摇头。 「没关系,只是玩笑话。对吧?拉雅克。」 「玩笑话……就当作是吧!」 拉雅克说道,洁金叫道:「够了!」举起手来,轻轻地打了他一下。 见这对双胞胎感情如此融洽,武也不禁露出笑容。 海尔接着又替武介绍面具男人。 「〈斯普利坎〉的领袖,巴斯提?巴托。」 武回过头,凝视着白色面具。 从眼洞露出的绿色眼睛回望着武。 他的眼底完全没有洁金和拉雅克那种接纳武的温暖。 见了他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冷淡眼神,武有些颤栗。 男人并未伸出手,只是默默无语地看着武数秒。 海尔对于巴斯提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说道: 「我们刚才正在讨论,汇整意见。」 武点了点头。 海尔果然是为了讨论今后的事宜而叫自己前来的。 然而,海尔的下一句话让武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们决定公布龙泉寺和马之死,将他交给〈巫师气息〉。」 「咦!?」 武困惑地反问: 「您、您说什么?」 海尔淡然说道: 「一旦知道龙泉寺死了,c7应该会全力出击,击溃〈引路人〉;因为现在是大好机会。〈凤凰财团〉也会全面协助。」 「请等一下。」 武走向办公桌。 「不能……不能这么做。要是这么做,只会让〈引路人〉立刻另立新首领。和马被杀,〈引路人〉会变得更富攻击性,下次就会选出一个强硬派首领了。」 海尔满不在乎地回答: 「八成是鹫津吉平吧!不过,那又如何?谁当领袖都无所谓,〈引路人〉已经完蛋了。」 武用不可置信的表情反问: 「还要继续打仗吗?和马已经死了耶!」 「没错,但是〈引路人〉还存在。」 武摇了摇头。 「如果您们连沟通的打算都没有,和〈巫师气息〉又有什么两样?」 瞬间,海尔的手甩过来,一阵痛楚窜过武的脸颊。 「…………!」 武惊讶地捣着脸颊。 身边的洁金和拉雅克也同样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是海尔第二次打武,第一次是为了苏菲亚,武能理解,但这次他无法接受。 海尔用焦躁的口吻说道: 「说话给我小心点,武。」 武连着口水一并吞下涌上的情感。 〈凤凰财团〉和〈巫师气息〉或其他c7不同。 从前亚岗曾这么说过。 〈凤凰财团〉虽然隶属于c7,却尽可能地保持中立。 然而,海尔现在竟然想毁灭〈引路人〉。 他不和〈引路人〉沟通,打算帮助〈巫师气息〉击垮他们—— 武把手从疼痛已然消退的脸颊拿开。 「苏菲亚的死不是〈引路人〉造成的。」 他看着海尔的眼睛,直率地说道。 「你这混小子!!」 海尔再度举起手。 「住手,海尔!」 「冷静一点!」 洁金和拉雅克扑向海尔的手臂,架住了他。 武保持平静,对横眉怒目的海尔说道: 「您想打我就尽量打吧!不过,我不能让您去做那些苏菲亚根本不期望的事。苏菲亚并不在乎〈引路人〉变得如何。您还有其他必须提防的事。」 「你倒说说看是什么事?」 海尔甩开洁金和拉雅克,整理紊乱的衣服,气呼呼地说道。 「尤格?卜瑞卜。」 武说出这个名字。海尔似乎完全没料到,一脸错愕。 「尤格!?那、那小子怎么了?」 「杀 了亚岗会长和凯蒂他们的是三崎莲丈,但是上头有人指使他;根据和马的说法,其中一人就是尤格?卜瑞卜。」 武加以说明。 「和马说〈巫师气息〉和尤格?卜瑞卜是为了获得魔锻造技法而联手的。我该早点跟您说的,不过,我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 海尔似乎恢复冷静了,一脸不悦地聆听武的话语。 「我认为〈凤凰财团〉不该深入参与〈引路人〉和〈巫师气息〉的战争,就如同会长一直以来秉持的做法。」 武停顿下来,询问把自己当仇敌怒视的海尔。 「您的敌人是〈引路人〉吗?海尔先生。」 海尔紧闭嘴巴,没有回答。 「苏菲亚的事……是意外。」 一提起苏菲亚,武的胸口就紧紧揪住。 海尔应该也一样。 自她过世,才过了三天。 这座宅邸里的每个地方都留有苏菲亚的气息,更引人想起她的死亡。 武一面感受着痛苦,一面说道: 「该责怪的是我。苏菲亚是为了替我的化身进行魔锻造才丧命的。」 海尔默默无语,从武身上移开视线。 苏菲亚身亡的那一天,武把事情经过全盘告诉海尔。 海尔对武破口大骂,揍了他一拳,并将他赶出太平间。 这是自那之后,武第一次和海尔谈起苏菲亚。 「我有件事想拜托您。」 武对沉默不语的海尔说道。 「我希望您别公布和马的死讯,把他的遗体埋葬在这里的墓地。」 听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海尔抬起脸来,忙不迭地摇头。 「怎、怎么可以这么做!」 一直在旁边聆听两人谈话的桩插嘴说道: 「我也反对。他们可以使用探索魔法找到这里来。」 桩说得很有道理,但武却加以否定。 「不会的。在他们这么做之前,和马就会回到他们身边了。」 「咦!?」 不光是桩,在场众人都看着武。 「这是苏菲亚最后替我锻造的化身。」 武的右手拿着一本书,另一只手则拔出了插在腰间的物品。 他递出那样物品给海尔看。 「龙泉寺和马的指挥棒!」 〈八斯普利坎〉的领袖巴斯提惊愕地叫道。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洁金也惊讶地仰望着武。 看来海尔在告知苏菲亚的死讯时,并未对他们提及关于魔锻造的部分。 武看出了这一点,把指挥棒再度收回腰间。 海尔说道: 「你想拿那根棒子伪装成龙泉寺,潜入〈引路人〉吗?蠢到极点。」 闻言,巴斯提?巴托走向武,说道: 「不,不见得。」 在白色面具之下,他似乎眯起眼睛笑了。 「巴斯提,别胡乱附和。」 海尔对他怒吼。 武俯视着手上书本的封面。 老旧的皮革封面满是皱褶,又黑又脏。 武用手指擦拭封面,说道: 「这几天我查了许多资料。宅邸里有几本藏书提到了古老的魔法,而我也因此知道魔法可以做到哪些事。魔法几乎是无所不能,对吧?」 海尔没有回答。 拉雅克代替海尔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歪了歪头。 「不见得吧?也有做不到的事,比如从远处杀死想杀的人,或是让死者复生。」 武也点头赞同。 「对,也有做不到的事。不过,做得到的远比做不到的多,对吧?」 「嗯,的确。」 洁金喃喃说道。 「只要备齐几个必要的魔法,我应该可以取代和马。」 武话一说完,巴斯提便放声大笑。 「哈哈!有意思。」 「别傻了!」 相反地,海尔却大为愤慨。 武十分镇定。 他必须说服海尔。 武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做才能控制住局面,让事态不再恶化。 他下定决心,即使这么做太过鲁莽,他也要在认定的道路上勇往直前。 武说道: 「我能够告诉各位未来发生的事;不过,和马死亡的未来,并不是我所在的未来。」 「什么意思?」 桩问道,其余三人也诧异地面面相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巴斯提喃喃说道。 亚岗、苏菲亚、月光与和马都不在了,现在除了海尔以外,没人知道武存在于这个时代的理由。 武回头看着桩。 「我是从和马生存的未来,来到这个十七年前的过去世界的。」 「你、你在开玩笑吧?」 桩瞪大眼睛,仿佛在说她难以置信。 「如果这是真的——」 突然多了道房里没有的声音。 武看见四条桃花从桩身后的门走了进来。 她淡然说道: 「——代表过去改变了,因为龙泉寺和马死了。」 桃花并不怀疑武的一番话。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过去对武的疑虑因此一扫而空了。 武对桃花说道: 「起初,我也认为过去改变了。不过,我们是魔法师,拥有作假的能力,不是吗?」 「你是认真的?」 洁金喃喃说道。 武点了点头。 「我所在的未来和这个过去世界相连,对您们也有利。我可以告诉您们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我还是难以置信。」 拉雅克和洁金四目相交,露出五味杂陈的笑容。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 换作自己,听了这番话,应该也不敢相信。 然而,除此之外,武想不出不必公开和马死讯的方法。 虽然和马死了,但是未来仍未完全改变。 武尽力保持平静,说道: 「这个时代的魔法学院位于东京,但以后会建造在崩坏世界里。战争将订定制约,崩坏世界会成为战场。」 众人都是一脸困惑。 武把视线转向桩。 「还有,相羽太太,您之后会生一个女孩,我……认识那个女孩。」 桩忍不住捣住自己的肚子。 武继续说道: 「她的哥哥十也曾热心教导我魔法。」 武从惊讶的桩重新转向海尔。 「无论信或不信,我认为比起公布和马的死讯,这么做对您们而言才是最好的。」 众人沉默不语,室内飘荡着微妙的空气。 武知道大家都会反对。 他自己也很清楚,这是个有勇无谋的提议。 过了片刻之后,巴斯提说话了。 「的确,如果把龙泉寺的遗体交给〈巫师气息〉或〈引路人〉,容易被发现〈凤凰财团〉和这件事有关。虽然死人不会说话,可是魔法师却能从遗体身上获得些许资讯。」 闻言,武看着海尔。 「如果和马的遗体被检查,您应该很伤脑筋吧?海尔先生。」 「…………」 卜瑞卜一族一直隐瞒他们是用死者的身体进行魔锻造一事。 和马的遗体一旦被检查,不知会泄漏多少魔锻造的相关资讯;既然如此,当然不能将他的身体交出去。 武又补充说道: 「再说,既然和马附在我的化身之上,今后我势必成为〈引路人〉和〈巫师气息〉的追杀目标。既然如此,我不如化成和马沉睡,不是吗?这个化身不能交给任何人。」 海尔应该很想反对,但他的嘴巴却紧紧闭着。 「只要能够事先知道未来的事,您们就能够应对各种状况;这个提议对您们有益无害,而我也能够回到未来的世界。」 武还没说完,巴斯提便举起手来。 「等一下。」 武回望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 「就算照你说的去做,你认为等你醒来以后,还能继续扮演龙泉寺吗?」 面对巴斯提的问题,武摇了摇头。 「应该不能。十七年很长,熟知和马的人一时间或许不会发现可疑之处,但是顶多只能瞒上几个月。」 「一穿帮可就没命了。」 洁金在胸前交握双手,如此说道。 「我会在那之前想出应对的方法。」 武回答。 海尔突然叹了口大气。 最重要的是他的意见。 武等待着海尔的回复。 〈凤凰财团〉的会长是海尔。 「该怎么办?海尔。」 巴斯提问道,海尔不满地皱起眉头,说道: 「还能怎么办?不能让别人检查遗体,又不能把遗体藏起来。就像桩说的一样,对方会使用魔法探索。」 海尔朝着武伸出手。 「武,给我看看指挥棒。」 「咦?是。」 武拿出指挥棒,递给海尔。 触摸指挥棒的瞬间,海尔打了个颤。 他把指挥棒放在掌心,宛若在欣赏宝物一般,凝视着自己的女儿最后锻造的化身。 片刻之后,海尔叹了口小小的气,这才开始用手转动指挥棒,仔细端详。 「有两个魔法阵。」 他注视着刻在指挥棒鼓起的握柄部分正反面的魔法阵。 「你试用过了吗?」 海尔问道,武说了声「没有」,摇了摇头。 别说用这个化身「解除」了,武连基本魔法都没试过。 海尔打量两个魔法阵片刻之后,把指挥棒还给武,说道: 「你是回避魔法能力者吧?」 「是。」 「而龙泉寺是黑暗魔法能力者。」 武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不会用黑暗魔法。」 「没错。不过,不会用黑暗魔法,是无法取代龙泉寺的。」 海尔说的是正理。 而武已经找到了这个质疑的答案。 「这一点我也查过了,似乎有方法能够让我同时拥有两种系统魔法。」 武断然说道,这回出声的不是海尔,而是巴斯提。 「哈哈哈!喂,海尔,这小子真是好样的,就连我那儿也没有这么有勇无谋的家伙。」 海尔皱起眉头。 「巴斯提,别开玩笑了。」 白色面具受到责骂,耸了耸肩。 比起反对,海尔的口吻更接近劝解。 「武,你办不到的。你无法拥有两种系统魔法。」 「可是,这本书上有写。」 武举起红色皮革封面的古书。 闻言,盘起手臂倚着门聆听的桃花说道: 「方法是有,但是实际上并不可行,对吧?」 「并非不可行。」 白色面具又插嘴说道。 「巴斯提!」 海尔再度怒吼。 然而,巴斯提却在白色面具之下开怀大笑。 巴斯提?巴托似乎觉得武的提议很有趣。 海尔不情不愿地问道: 「书上有写?」 武坚定地回答: 「有。先把全身的魔力抽光,再嵌入另一个系统魔法的魔法阵;用刺青,或是烙印都行。之后再把魔力重新注入身体。」 「……你真的想这么做?」 海尔询问,但他的脸上明显写着「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面对海尔认真的眼神,武毅然回答: 「对,请让我试试看。」 见状,巴斯提又插嘴了。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惊人啦!」 他走上前来,把手放在武的肩上,并从面具的眼洞窥探武的脸庞。 近距离一看,他的眼珠是呈现深沉沼泽般的暗绿色。 武心下骇然,想离开巴斯提,但是巴斯提紧紧抓着他的肩膀。 「不过,武,世上只有一个魔法师能够将全身的魔力抽取出来,你知道吗?」 武立刻回答巴斯提的问题。 「我知道,是吉连?怀斯曼,对吧?」 巴斯提在面具之下露出阴森的笑容,但是武并不知情。 武只感觉得到他用力抓着自己的肩膀,痛得皱起眉头来。 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说道: 「他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绝不会帮你的。」 「这点还不能确定。」 武并不认识怀斯曼本人。 因此,除了他是〈巫师气息〉的最高级魔法师、使用「恩赐」在未来的现存世界订立制约这两点以外,武一无所知。 既然不知道怀斯曼是个什么样的人,要认定他绝不会协助,未免言之过早。 巴斯提突然笑了出来。 他在白色面具之下放声大笑。 「哈哈哈,很好,很好!的确,不跟他谈谈,怎么知道他肯不肯帮忙?说得有理。」 海尔板起脸孔瞪了巴斯提一眼。 「巴斯提,我们是很认真的,你别在旁边搧风点火。」 巴斯提终于放开了武的肩膀,对海尔笑道: 「我没有搧风点火啊!海尔。我欣赏这小子。」 巴斯提就像个夸张的演员一般,摊开双手看着武。 「所以,武,我就代替怀斯曼帮你吧!」 武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能仰望着白色面具。 巴斯提的冰冷绿眸现在闪耀着雀跃的光芒。 「巴、巴斯提,你该不会……」 「没错,就是你所想的『该不会』,海尔。」 海尔似乎察觉了什么,神色慌张地询问巴斯提。 巴斯提大大地点头肯定。 「先前创造崩坏世界的时候,我模写了怀斯曼的魔法。」 「模写?」 武喃喃说道。 巴斯提重新说明,以便其他人了解。 「我能够模写其他人的魔法,并加以使用。当初为了对抗龙泉寺的魔法而被征召时,我模写了怀斯曼的『从他人身上抽取魔力的魔法』,并使用这个魔法帮忙增强现场的魔力。模写来的魔法我可以继续使用,直到下次模写其他人的魔法为止。」 如果这是真的,就不需要接洽怀斯曼本人了。 武追问巴斯提: 「您肯帮我?」 「嗯。」 男人爽快地承诺。 「巴斯提!」 室内再度响起海尔的声音。 巴斯提一脸厌烦地叹了口气。 「干么?海尔,你从刚才就一直啰哩八唆的。」 海尔站在办公桌前,气得浑身发抖,说道: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武也一样,别再说蠢话了。」 「海尔先生……」 武垂头丧气,海尔用充满怒气的眼睛瞪着两人。 「这可是要把魔力全部抽光啊!这么做会陷入假死状态,只要一个出错就会死。没人这么做,就是因为不可能成功。这个道理你总该明白吧!」 「可是,不能用黑暗魔法,就无法假扮和马。」 武抬起头来反驳。 海尔摇了摇头。 「所以说,你根本不必这么做。会因为龙泉寺的遗体被检查而困扰的人并不是你,是我,是〈凤凰财团〉和卜瑞卜一族。你用不着这么做。」 海尔的口吻宛若这整件事都和武无关。 但是武知道并非如此。 「海尔先生,苏菲亚把这个化身托付给我,我必须回报她的心意。我有一种感觉,苏菲亚相信我能够拥有两种系统魔法。所以无论是什么方法,我都必须试试看。」 武毅然决然地说道,海尔一时间哑口无言,不久后才说道: 「……如果你死了,那孩子锻造化身不就失去意义了?」 武也知道这是绝不可以发生的事。 为了苏菲亚,他绝不能失去化身。 因此武笔直地凝视着海尔,回答: 「我没打算死。海尔先生,我是『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的魔法师,我相信我做得到,所以才要做。」 「是你输了,海尔。」 巴斯提笑咪咪地说道,海尔闭上了嘴巴。 「我会帮你的。」 听了巴斯提这句话,武微微低下了头。 「谢谢。」 不过,现在只是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准备而已。 「另外,为了让我的外貌变得跟和马一样,必须找到能够使用这类魔法的人。还有,未来的和马沉睡了十七年,所以还需要能够让我沉睡这么久的魔法。」 巴斯提立刻回答: 「我有个朋友能够使用魔法改变他人的外貌。」 桩也接着说道: 「我认识能够让人一直沉睡的魔法师。」 「你能带那个魔法师过来吗?」 巴斯提询问桩。 她歪了歪头,一脸不安地回答: 「大概可以。不过,我不知道她肯不肯帮忙。」 对武而言,这样也无妨。 「那就请您明天带她过来。」 桩说了声「好」,点了点头。 武看着海尔。 只有他一个人倚着办公桌,不满地把脸撇向一旁。 洁金和拉雅克一脸不安。 巴斯提代替海尔发号施令。 「明天这个时间,大家再集合一次吧!这样行吗?武。」 武希望获取海尔的谅解,但他知道现在做不到,只好死心。 他环顾众人,开口道谢。 「谢谢大家。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无论如何,和马的事请您们再隐瞒几天。」桩、桃花、洁金和拉雅克点了点头。 然而,海尔依然凝视着窗户方向。 桃花、洁金和拉雅克离开房间后,桩走向武。 她突然抱住武。 「呃、呃……相羽太太……?」 武的怀中正好足以容纳桩的娇小身躯。 她喃喃说道: 「宝宝。」 「咦?」 武诧异地俯视着桩,桩把额头抵在武的胸膛,说道: 「我还没跟任何人说我怀孕了。」 桩小声埋怨。 「我都还没问医生,就知道是女孩子了。」 这回轮到武吃惊了。 「啊!对、对不起。」 武这才知道桩是在责备他不该为了证明自己来自未来而提起六的事,连忙道歉。 武也认为这么做稍嫌轻率,但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能够获取信任的家常话题。 桩在武的胸中呵呵笑了。 「他们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成为堂堂正正的人?」 桩询问六和十的现况,武一面回忆,一面回答。 「……嗯。他们感情好得让人嫉妒。」 桩抬起头来,露出淘气的笑容,说道: 「哎呀?原来你喜欢到会嫉妒的地步啊?」 「咦!?不、不……呃……」 武手忙脚乱,视线游移。 他觉得无论肯定或否定都不太妙。 见状,桩开心地说道: 「谢谢你,武。」 武的心脏猛然一跳。 桩的声音、说话方式都和六很像。 她放开武,再度对武微笑之后,才离开房间。 玻璃门关上后,桩散发的清爽花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武如坐针毡的锐利视线。 回头一看,巴斯提和海尔正在等待着武。 由于白色面具的缘故,武仍然摸不清巴斯提的为人。 不过,既然他愿意帮忙,武也只能相信他了。 巴斯提说道: 「没时间了,快点开始吧!有大一点的房间吗?」 「一楼有个大房间。」 海尔不情不愿地说道。 闻言,巴斯提立刻离开了办公室,留下海尔和武两人。 武害怕海尔的视线,不敢看他。 其实他应该先向海尔说明一切才对。 然而,和海尔见面,就必须谈起苏菲亚。 她过世不过三天而已。 武还没有面对现实的勇气。 沉重的沉默流动着,武发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响彻房间。 武下定决心,开口说话。 「对不起,海尔先生,我太任性妄为了。」 武终于抬起头来,而海尔就像是在等这句话似的,立刻回答: 「就是说啊!」 他看起来并没有焦躁之色,流露出的痛苦更大于愤怒。 海尔皱着眉头挖苦武: 「如果你死了,我就把你跟和马埋在一块。」 「这、这好像……有点……」 武咕咕哝哝地说道。 「我绝不会把你和我的女儿一起合葬。」 「……是。」 武垂头丧气地回答,海尔歪曲的嘴角终于有了笑意。 室内的气氛变得柔和了些。 即使如此,武仍然无法像从前那样轻松地和海尔交谈。 害死他女儿的罪恶感宛若化为异物堵住喉咙一般,让武喘不过气来。 亚岗过世之后,武帮忙海尔工作的机会变多,与他相处的时间也变多了。 说他们感情融洽是言过其实,但是至少他们拥有足以互开玩笑的交情。 然而,如今在冰冷的空气之中,他们抓不住彼此之间的距离感,连视线都不敢相交。 ——他不可能原谅我的。 武忆起苏菲亚的脸庞。 不知何故,每次回忆她,想起的总是临死前的哭泣脸庞。 武甩开涌上胸口的感情,对海尔说道: 「海尔先生,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 海尔反问,并未正视武。 武笔直地凝视着他,说道: 「您认不认识能够使用魔法消除记忆的人?」 海尔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 「……认识又怎么样?」 「我认为最好不要有人知道我变成和马。其实——」 武仔仔细细地向海尔说明。 他在未来世界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魔法师,没人重视;和四条桃花在昴魔法学院初次见面时,桃花的反应显然是第一次见到他。 还有,武来到过去时,似乎没有人知 道他假扮和马。 从这几点推测,应该没人知道一直沉睡的和马其实是另一个人——武如此说道。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认为未来的我们都不知道你回到过去的事及和马的真实身份?」 「是的。」 海尔手抚下巴,陷入沉思。 片刻过后,他赞同了武的意见。 「我知道了。〈凤凰财团〉成员中,有人会使用这种魔法。明天我叫他到这里来。」 「那么……」 武满怀期待地看着海尔。 海尔点了点头。 「我也认为这么做比较好。尤其四条隶属于〈巫师气息〉的特魔机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以调查为名窥探心思。她同时设籍于〈凤凰财团〉的事就算曝光也成不了什么大问题,但是你的事绝不能被知道,还有魔锻造及化身的事也一样。」 这一切全都是同一件事,互相关联。 海尔也发现了。 为了隐藏一个真相,必须连周围的各种琐事都加以消除。 武低头行了个幅度大得连海尔也看得出来的礼。 「对不起,拜托您扮黑脸。」 海尔说了句「我已经习惯了」,又想起往事,微微一笑。 「因为岳父也常交代我办一些荒唐的差事。」 海尔一脸怀念地眯起眼睛,武也同样回以笑容。 小小的微笑之中塞满了落寞与悲伤。 ☆☆☆ 结束和海尔的谈话之后,武迟一步来到一楼的大房间,只见巴斯提已经完成准备了。 才刚得出结论,这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便已经手脚俐落地完成了该做的事。 男人掀开了大房间里的红豆色波斯地毯,把家具全都推到房间角落,并在露出的白色地板上用木炭画了个大大的魔法阵。 巴斯提把手上的木炭丢进暖炉里,对站在房门口的武说道: 「开始吧!」 男人拍了拍被木炭弄脏的双手,武走向他。 武避开画在房间中央的魔法阵,走到巴斯提身边,递出他手上的红色封面书本。 「我把书带来了,书上有写方法,但不是很详尽。」 从巴斯提进行的准备工作,可看出他应该也知道方法;但是这件事不容失败,因此武才把书交给他,让他确认。 巴斯提接过用古代拉丁文写成的书,一面翻阅,一面露出凝重的神色。 他停下翻页的手,打开某个页面给武观看。 上头画着一个脸部痛苦扭曲的男人。 「我不会刺青,只能用烙印。」 巴斯提指着那个男人说道。 「没关系。」 这是武唯一的答复。 无论用哪种方法,他早已做好受皮肉痛的觉悟。 要获得与自己与生俱来的系统魔法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魔法有多么危险,武在反复阅读这本古书之后,已经相当了解了。 ——无论是刺青或烙印都无所谓。 ——这么一来,我或许就能回到未来……原来的时代了。 见武答得若无其事,巴斯提眯起了绿眼。 男人试图在白色面具下看清眼前的少年究竟只是个有勇无谋的小孩,还是个正义感强烈、试图化为和马来扛起世界的傻瓜。 巴斯提的视线停留在武插在腰间的指挥棒上,思考那是和马亲手交给这个少年的,还是被抢走的。 如果是前者,代表武与和马相当亲近;而若是后者,结论则完全相反。 巴斯提对于〈引路人〉和〈巫师气息〉毫无兴趣。 他是c7之一的〈斯普利坎〉的领袖,同时也是〈凤凰财团〉的魔法师;他的行动动力不是魔法社会,而是对于魔法师个人的学术兴趣。 大家都知道他创立的〈斯普利坎〉本身就是个更胜〈凤凰财团〉的怪人巢穴,成员只有二十五人。 这二十五人全是高级魔法师,也是巴斯提的朋友。 巴斯提对龙泉寺和马的兴趣在他死后消失了,如今他打算转移目标到武身上。在巴斯提看来,武是个轻率、不知死活的可怕小孩,同时却又给人孤独、死心眼的温和年轻人的印象。 这种岌岌可危的性格与龙泉寺和马有些相像。 巴斯提看得出来,武仍处于可能转为善、也可能转为恶的不安定位置。 如果亚岗仍然在世,或许能够替武指引一条明路;但是对于天性温和的海尔而言,这个担子似乎太重了。 巴斯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在面具底下笑了。 武并未察觉。 巴斯提拿起竖立在暖炉边的金属棒走了回来,说道: 「这是海尔用来魔锻造的烙铁,就用这个吧!」 金属棒前端有个直径约五公分的圆形烙头。 烙头上的图案是黑暗魔法的魔法阵。 武想象着用火烤过的烙头印在自己皮肤上的情景,脸上血色全失。 「不要紧吧?」 巴斯提询问脸色发青的武。 「要放弃趁现在喔!」 闻言,武连忙摇头。 「不,我没打算放弃。」 武岂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心生恐惧而放弃? 巴斯提指着房间地板。 「站到那个魔法阵中央,小心别踩到线。」 武依言站到魔法阵中央。 用木炭画成的魔法阵宛若经过测量一般,呈现漂亮的圆形;环绕的文字参杂着各种语言。 巴斯提走到暖炉前,说道: 「我本来就是生物魔法的魔法师,和怀斯曼的系统相同,应该不会失败,你放心吧!」 「麻烦您了。」 武低头致意。 接着,武看见他从身穿的长袍中拿出画笔。 巴斯提的化身是他长年爱用的一枝笔,他能够使用魔力粒子模写别人的魔法。 只要再描绘一次模写来的魔法,魔法就会发动。 见巴斯提「解除」,武也解放了魔力。 巴斯提对自己施展「干劲」。 「干劲」除了防护作用以外,还具备提升魔法威力的效果。 武毫无防备地站在原地。 即使知道接下来将要做什么,他的双脚还是忍不住打颤,心跳加速。 他知道把性命交给一个刚认识的男人,是件愚不可及的事。 武对巴斯提的为人一无所知。 只知道他是海尔的朋友,是他的同伴—— 即使如此,武只能相信巴斯提;因为武无能为力,也无计可施。 武吞了口口水,试着把紧张排出体外。 巴斯提从白色面具之下观察武的样子。 男人觉得武「解除」后满溢而出的薰衣草色魔力粒子很美。 从武的身体散发的魔力量极为庞大,再继续释放下去非常危险。 然而,武本人却若无其事地站着。 巴斯提感觉出武拥有强魔力,不禁皱起眉头。 他必须抽出所有魔力才行。 看来得花不少时间——巴斯提叹了口气。 巴斯提抬起手臂,画笔指向空中,停了下来。 「『模仿鸟』。」 巴斯提说出了这句话,只见祖母绿色的魔力粒子从笔喷发而出。 「『清稿』。」 巴斯提的手臂宛若被笔拉动一般,开始动作。 画笔流畅地滑动,武茫然地看着深绿色的鲜艳粒子逐渐凝聚成形。 虽然全是绿色,但是武在完全停笔 之前便看出画的是什么了。 那是幅画得相当精细的动物图。 —七只…………狐狸? 栩栩如生的狐狸在巴斯提的眼前完成,他放下笔,大大地吐了口气。 巴斯提透过白色面具的眼洞凝视站在原地观看的武。 他再度举起笔来,念出咒语,对画下的七只狐狸下令。 「『狐尾』!!」 瞬间,闪耀着祖母绿色光芒的狐狸们转动脖子望向武。 武还来不及准备,所有狐狸便一起扑了上来。 第一只狐狸咬住了缩起身子的武的手臂,第二只狐狸紧接着咬住他的肩膀。 「唔……!」 武不能甩开它们。 「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在无意识的状态之下发动,告诉武必须乖乖承受。 第三只狐狸咬住了脚踝,第四只狐狸咬住了大腿,而第五只和第六只狐狸把武扑倒在地。 第七只狐狸咬住脖子的瞬间,武的眼前染成了一片鲜红色。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不是因为牙齿咬啮的痛楚,而是因为全身的魔力都被狐狸吸走了;武的身体也随之失去力量。 武原本就无意抵抗,现在更是陷入了想抵抗也无力抵抗的状态。 武的口中吐出了苦闷的呜咽,随着声音渐渐变小,他的身体开始痉挛颤抖。 耳鸣声大作,他什么也听不见。 仿佛灯光在不知不觉间熄灭似的,眼前一片昏暗。 「撑住啊!武。」 武没听见巴斯提的这句话。 狐狸的犬齿咬穿了皮肤,鲜血从手腕、脖子及腹部流到地板上。 「…………啊啊啊!」 武的脑袋昏昏沉沉,不由自主地胡乱挣扎。 他挥动手臂,抓住一只狐狸的毛皮,试图将它扒开。 然而,他的指尖使不上力,手随即滑落地板。 「好痛……苦……」 从武的身体散发而出的暗紫色魔力变为薄膜,眼珠颜色也逐渐恢复成通常的褐色虹彩。 巴斯提举起笔来,准备把狐狸叫回身边。 然而,时机不能过早,也不能过晚,因此他全神贯注地观察武的情况。 「妈的,真难斟酌。」 巴斯提很清楚这种夺取魔力的魔法有多么危险。 从前,巴斯提曾看过怀斯曼使用这个魔法将魔法师打入可称之为拷问的痛苦深渊,并将对方变成普通人类。 那是发生在法庭上的事,但是已经足以让在场众人对他心生畏惧了。 「……救、救我…………」 武的呻吟声传来,巴斯提估算挥笔的时机。 武的身体仍在释放些微的魔力。 「榨到一滴不剩。」 狐狸遵照巴斯提的命令,紧咬着武不放。 吸取的魔力使得七只狐狸的身体变得极为肥胖,腹部犹如怀了胎似地高高鼓起。 武的昏暗视野变得更为黑暗,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 武觉得身体好像不是他的。 在死亡深渊之中,武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的血变得冰冷且逐渐停滞。心跳变得缓慢,呼吸间隔断断续续。 ——…………死。 ——……这就是死亡…… 失去意识的瞬间,武在黑暗之中看见了一瞬间的光芒。 巴斯提动了笔。 「过来!」 狐狸纷纷松口,跳向巴斯提。 一跃回到男人脚边的狐狸们遵从他的命令,乖乖在原地待命。 巴斯提慢慢地走向武,以防踩到魔法阵。 武虽然昏厥了,还勉强留有一口气。 「还活着。」 巴斯提自言自语,走出魔法阵,拿出刚才塞进暖炉火里的金属棒。 烙头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烧成了鲜红色。 「好。」 巴斯提拿着金属棒回到魔法阵中。 他俯视着昏迷的武。 处于这种状态之下,或许可以免去皮肉之痛。 「真是的,我居然接了这种苦差事。」 巴斯提发了句牢骚。 在身体上烙印这种工作,他当然从未做过。 而且武尚未成年。 ——要是这小子的爸妈知道了,铁定会宰了我。 巴斯提歪着嘴巴自嘲。 虽然巴斯提很同情武,但这是武自愿的。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轻松多了。 巴斯提掀起武身穿的t恤,用脚尖粗鲁地踢翻他,让他趴在地上。 并毫不迟疑地用金属棒前端抵住武的腰间。 在那一瞬间,昏厥的武竟像是在挣扎似地猛然一震,和作恶梦的人一样发出了短暂的哀号。 骇人的滋滋声响起,烤肉味飘荡四周。 武并未醒来。 烙铁移开之后,黑暗魔法阵随着渗出的鲜血浮现于武的腰间。 巴斯提冷冷地俯视着暗红色的烙印。 他把金属棒扔到房间角落,走出魔法阵。 「喂,狐狸们,把魔力灌回去吧!」 待命的七只祖母绿色狐狸听见巴斯提的声音,抬起头来。 大腹便便的狐狸们慢吞吞地聚集到武的身边。 巴斯提念起简短的咒语,将夺取的魔力灌回武的体内。 ☆☆☆ 相羽桩拿着汤盘在宽敞的宝盖床边,一脸困惑。 「关键的七濑变成这样,不要紧吗?」 她说道,海尔无奈地回答: 「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龙泉寺自〈引路人〉失踪已经过了六天,没时间了。」 桩傻眼地摇了摇头。 本来他们该在两天前集合的,由于武一直昏睡不醒,才拖到了今天。 在他们的环绕之下,武独自坐在床上。 他好不容易能够起身了,全身却疲软无力,连出个声音都很痛苦。 武的指头使不上力,连连掉了好几次汤匙,只好由身旁的桩喂他喝汤。 众人在武的房间里齐聚一堂。 海尔?卜瑞卜、相羽桩、四条桃花、洁金与拉雅克双胞胎,以及戴着白色面具的巴斯提。 除了他们之外,今天还有两个客人。 武推开了把汤送到他口边的桩的手,拖着身子爬到床边。 腰间的烙印开始抽痛,他不得不反复调整呼吸;待他把脚放下床以后,他说道: 「对不起……用这副模样见客……」 武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两个客人之一的奇装异服女性一脸怀疑地问道: 「欸,巴斯提,这孩子真的不要紧吗?」 「别问了,快动手吧!雀莉。」 巴斯提挥手催促,女性嘟起嘴巴来。 她和巴斯提一样,是〈斯普利坎〉的魔法师。 她留着一头金色的纵卷长发,头上戴了顶银色小头冠,身穿淡粉红色蓬蓬裙洋装,宛若中世的欧洲贵族。 武迷迷糊糊地看着内装钢丝的裙子,暗想:她不觉得行动不便吗? 犹如从王子公主登场的绘本中走出来的雀莉瞥了武的脸孔一眼,说道: 「弄成龙泉寺和马的脸啊?」 她歪起那张涂成鲜红色的嘴唇。 武不知道她对于这个计画知悉多少,不过看她的模样,不像是完全赞同。 桩把汤盘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将位置让给雀莉。 四条桃花、洁金和拉雅克一起坐在不远处的圆桌边 。 他们既没打算对武接下来要做的事表示异议,也没打算帮忙,只是坐在位子上当见证人。 雀莉走上前来,在近距离之下被这么一个花枝招展的女性俯视,武忍不住微微滑向床铺中央。 雀莉拿出了羽毛扇。 那似乎是她的化身。 吊在握柄上的透明玻璃珠里有个小小的黑色骷髅。 武凝视着那颗摇摇晃晃的玻璃珠,问道: 「变身可以维持多久?」 雀莉用阖起的扇子抵着下巴,回答: 「只要戴着面具,就能一直维持龙泉寺和马的模样。不过,待会儿还要施加其他魔法吧?把这个影响也列入考量,我就没把握了。」 雀莉扼要地向武说明她即将使用的魔法。 她的系统魔法是生物魔法的「异端伪装(易容术)」,能够把物质伪装成另一种东西,对他人也有效果;若要解除这道魔法,必须由被施法者或施法的雀莉取下戴在脸上的薄面具才行。 武尽可能地不让心中的不安流露到脸上,但他就是忍不住暗想。 ——如果这个魔法无法解除,我这辈子岂不是都得用和马的外貌生活吗? 雀莉说这个魔法并不危险,但她又怎么知道魔法持续作用十七年,会不会变质? 即使如此,早已做好觉悟的武仍对手持扇子、板着脸孔的雀莉说道: 「请动手吧!」 雀莉不情不愿地点头。 她用扇子敲了掌心一下。 雀莉瞥了巴斯提一眼,确认是否真的要动手;看了他的白色面具以后,她用扇尖指着武的眼前。 「龙泉寺和马的脸孔我已经事先描绘好了,一瞬间就能解决。」 她说道。 在扇子啪一声打开的同时,与雀莉身上的洋装一样是碗豆花色的魔力粒子开始释放。 雀莉念起咒语来: 「『流动于朔风之中的,是仿徨古城的幽灵低语。』」 扇子在眼前轻飘飘地一闪,雀莉的魔力迎面扑来。 微风般的粒子冷得像冰,武忍不住打了个颤。 「『每当夜里梦见短暂的幽会时。』」 武感觉到粒子往脸部和身体粘附,闭上了眼睛。 「『便渴望生人的躯体。』」 这是段阴森恐怖的咒语。 武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手包覆了他的脸颊。 ——……和马!? 武并不相信世上有鬼,但他觉得那似乎是和马的手。 他不能缩起身子,也不能睁开眼睛。 武的身体犹如被蜘蛛丝缠绕一般,动弹不得,脸上好似贴了张薄膜,令他呼吸困难。 雀莉的念咒声在几欲冻结的寒气之中传来。 「『转录!!』」 随着这道带有转录之意的咒语,武的身体被雀莉的魔力覆盖了。 另一个和雀莉一起观察武的情况的客人开口说道: 「巴斯提先生叫我们别多问,可是……」 她是桩带来的〈卡美洛〉魔女,是美国的大学生。 她穿着黑色皮衣,把机车安全帽抱在腰间。 巴斯提对着向自己投以谴责目光的她说道: 「斯旺,有话等一下再说。」 听了这句冷淡的话语,斯旺闭上了嘴巴。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武的外貌已经变得和龙泉寺和马一模一样了。 「接着是睡眠魔法。」 桩说道,向斯旺招手。 雀莉满脸疲惫、摇摇晃晃地退开,斯旺则走向桩。 「桩,我办不到。」 斯旺抗议。 「这么做实在太胡来了。你是〈凤凰财团〉的魔法师,已经是件很严重的事了,我……可不想变成共犯。」 要是知道会被逼着参与这种可怕的计画,斯旺根本不会来。 她瞪着桩,摇了摇头。 然而,桩反而逼近斯旺。 「欸,斯旺,我可以把你的秘密告诉大祭司喔!」 「…………」 斯旺受到威胁,一脸不悦地沉默下来。 桩握有她的把柄。 其实看在旁人眼里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若是让大祭司知道,斯旺会被赶出〈卡美洛〉。 这是斯旺最不乐见的情况,因此她只能忍气吞声,乖乖听从桩的指示。 「好吧!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喔!」 桩点了点头。 斯旺走向床铺,对和马外貌的武说道: 「只要让你在十七年后醒来就行了吧?」 「对。」 武断然回答。 斯旺把她的安全帽放在地板上,并拿出了胸袋中的小裁缝组。 她从闪着银光的九根针中抽出了中央的那一根。 那是根普通的缝针。 斯旺只想速战速决,便将针射向指尖和武之间的地毯。 「『纺车』。」 随着咒语,斯旺的脚边浮现了生物魔法阵。 插在地毯上的针喷发柠檬色的魔力,在武面前化为制造丝线的纺车。 就在武大吃一惊时,斯旺用魔法硬生生地拉动他的手。 武完全没使力,右手便被斯旺施展的浮游魔法拉向纺车。 武的指尖一接触纺车中央的卷线器前端,全身便犹如电流窜过一般。 疼痛一闪即逝,武抱着忍不住缩回的手,仰望斯旺。 她似乎对武毫无兴趣,撇开了脸,回头对桩说道: 「你说过最好别立刻睡着,所以我控制在一个小时以后生效。」 桩点了点头。 「七濑,感觉如何?」 桩询问,武看着指尖。 「应该不要紧。」 食指上浮现了一个小小的血粒,疼痛程度和真的被针扎到差不多。 比起血粒,骨节分明的手指更吸引武的目光。 「别人的身体感觉起来好奇怪。」 武说道,桩微微笑了。 武从床上站了起来,环顾房里的所有人。 桃花、洁金和拉雅克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开朗。 三人都神情黯淡,一脸担心地看着武。 巴斯提一如平时,戴着白色面具,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而斯旺和雀莉则是一脸不满地撇开了脸。 武向所有人低头致谢。 「谢谢大家。」 没有他们的帮忙,计画无法如此顺利进行。 众人看着武,默不作声。 武的视线和桩对上,见她微微一笑,武也跟着扬起嘴角。 武走向海尔,对他说出剩下的疑虑。 「海尔先生,之后的事……」 「我知道。」 海尔立即点头。 武伸手确认指挥棒就插在腰间之后,便背向海尔,走向房门口。 如果斯旺估计得没错,武只剩一个小时就会睡着。 他必须在那之前回到〈引路人〉的根据地。 打开房门,武迟疑着该不该回头,最后还是直接走到了走廊上。 此时,坐在椅子上的桃花也站了起来。 桃花不知道是否该追上武,对他说几句话,便望向海尔;然而,海尔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这么做,因此她只能呆立在原地。 武并未察觉桃花的举动,穿过走廊,走下楼梯,前往玄关大厅。 武的手上握着通往〈引路人〉的黑色徽章。 来到大厅里的穿衣镜前,武回头环顾 卜瑞卜一族的宅邸。 站在昏暗的灯光下,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宛如白日梦一般历历在目。 苏菲亚挡在这面穿衣镜前的情景。 和亚岗一同前往训练设施的情景。 苏菲亚提议去野餐,大家一同前往从宅邸可望见的森林,采野莓吃的情景。 还有——— 武想起和苏菲亚一起捧着白色百合花爬上山丘。 以及几天前独自爬上山丘的情景—— 太多生命消逝了。 苏菲亚他们带给武许多珍贵的回忆,如今这份喜悦却变为失去大家的哀叹。 懊悔与愧疚令武心乱如麻。 或许他当时能做更多的事。 在事情变成这样之前,在苏菲亚和亚岗他们过世之前…… 即使这么想,过去依然无法改变。 武在冷清的宅邸里自言自语: 「再见。」 他对着不是映着自己、而是映着和马身影的镜子扬起手,镜面浮现了魔法阵。 通道一开启,武便毫不迟疑地踏入镜中。 武离开房间后,海尔带领事先安置在隔壁房间里的魔法师来到众人面前。 那个男人是个不属于任何c7联盟的魔法师。 包含桃花在内的在场众人都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事实上,他——熊谷蜻——隶属于一个名叫〈高贵血族〉的小联盟。 〈高贵〉表面上完全不参与c7和〈引路人〉之间的战争,保持中立;然而,他们是魔法贵族,换句话说,是重视魔法师血统纯正与否的组织,因此和〈巫师气息〉里拥有相同看法的部分人士互有往来。 而他们也知道〈引路人〉之中亦有抱持同样观念的人。 换言之,他们和两边都有交情。 然而,这回他应邀前来,是看在海尔个人的分上,与联盟无关。 海尔是现在唯一在世的魔锻造师。 如今亚岗和苏菲亚过世,除了海尔以外无人能够替化身进行魔锻造,因此魔法师们向魔锻造师预约之后,必须等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海尔即是以优先替熊谷蜻的化身进行魔锻造为条件,邀他前来的。 见了突然进入房中的熊谷蜻,最先出声的是桩。 「这是怎么回事?海尔!?」 桃花、洁金及拉雅克站了起来,巴斯提也透过白色面具的眼洞看着熊谷。 雀莉和斯旺本来以为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正想回去,但是男人却站在门前,她们不禁诧异地环顾四周。 海尔希望在他们拿出化身之前速战速决。 而熊谷也完全明白他的心思。 男人从口袋中拿出手掌大小的雪花球。 当雪花球开始闪耀时,桃花正试图「解除」,把铅笔变为短枪。 其他的魔法师也立即反应。 然而,熊谷的魔法已经发动了。 时值盛夏,室内竟开始下雪。 不知何时,房间已经处于熊谷的结界之中。 在雪花接触头发的瞬间,桃花突然被一阵剧烈的睡意侵袭,不支倒地。 「很抱歉,你们的记忆都得消除。」 桃花听见海尔这么说。 「武是龙泉寺的事,最好不要有人知道。」 桃花感觉到意识逐渐远去。 海尔说得没错。 这一点桃花也明白。 可是,她无法接受这种趁人不备的做法。 「『记忆窜改(无声画面)』!」 在雪花飘飘之中,桃花、桩和所有其他人都缓缓地沉入梦乡。 ☆☆☆ 武站在原野的正中央,面向富士山的倒碗型山麓,仰望着巨大的麻栎树,喃喃说道: 「……蜜蜂都死了。」 挂在树枝下的大蜂窝里连只蜜蜂都没飞出来。 脚边的草地上躺着许多尸骸。 武想起从前来到这里时的情景。 当时,蜜蜂将武送进了蜂窝,看来今天是办不到了。 「『飘浮』。」 武使用浮游魔法飞向蜂窝。 武一接近,条纹状的茶褐色蜂窝便开始慢慢变大。 或许实际上是武的身体缩小了,无论为何者,能进入蜂窝里就好。 武在半透明地板上降落。 他想起自己现在的外表是和马,快步地走向深处。 来到住宅区入口的圆环,见了周围的状况,武忍不住皱起眉头。 「好惨。」 原本干净整齐的街道变得面目全非,和被破坏的崩坏世界十分相像。 带着焦痕的公寓墙壁、散落在道路上的混凝土片。 武仰望高台的和马宅邸方向;说来不可思议,看见宅邸仍在,让他松了口气。 就在他迈开脚步,打算先去宅邸看看之时—— 「呀啊啊啊啊啊!!」 突然传来一道尖叫声,令武心惊胆跳。 他没想到有人在,倏然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 武朝着声音的方向缓缓迈步。 弯向左手边的道路前方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这里还有〈引路人〉的残党!」 「在哪里!?」 声音是两人份。 武触摸插在腰间的指挥棒。 这真的能用吗?真的可以用吗?武的手像是拿不定主意似地在腰间晃动。 掌心冒出了大量汗水,武无法拿起指挥棒。 他跑向建筑物转角。 到了转角,武悄悄往左边探出头来,看见墙壁龟裂的公寓前有几道人影。 「请、请高抬贵手。我不会使用攻击魔法。」 武听见女性如此说道。 「带我走没关系,请你们别伤害这孩子。」 武发现女性的怀中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这对母女面前站着两个身穿〈巫师气息〉军服的男人。 短发的彪形大汉肩上扛着剑,另一个长发束于脑后的男人手上则是拿着枪。 「女人和小孩啊?」 彪形大汉一脸无趣地说道,另一个人嘻皮笑脸地走向小孩。 「你好可爱喔,小妹妹。要不要和大哥哥一起去一个很棒的地方啊?」 小女孩害怕靠近的男人,紧紧抓着母亲。 「喂喂喂,你是变态啊?」 彪形大汉啼笑皆非地说道,试图抓住小女孩手臂的长发男人回过头来。 「那个女人就给你吧!反正带回去以后,上头也会杀掉她。我看她们应该也不会什么大不了的魔法。」 长发男人抓住少女的手臂。 见状,母亲反过来抓住他的手。 「别碰她!」 女性的话一说完,男人的身体就散发出剧烈的金黄色光芒。 「呃啊!!」 男人的长发如迸裂一般地散开来,随即毛发倒竖,翻白眼昏倒了。 武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另一个彪形大汉说道: 「什么叫做不会使用攻击魔法?你是电鳗啊?」 她似乎是用魔法将电流导至对手身上。 彪形大汉拔出扛在肩上的剑。 武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变成了薰衣草色。 「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只能看见下一瞬间发生的事。 武把手伸向腰间。 他只须抓起指挥棒,加以「解除」。 就和过去用薄暮或其他剑所做的行为一样 epilogue 谈话告一段落,坐在双人座沙发上的相羽十,心怀畏惧地看着数公尺外桌子前的和马。 「换句话说,一直沉睡的不是龙泉寺和马……」 听了这番不可置信的话语,十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哑着嗓子喃喃说道: 「而是七濑?」 十抱着脑袋垂下头来,六下意识地触摸身旁的哥哥的手。 六也无法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状况。 她知道眼前的是〈引路人〉的首领龙泉寺和马。 站在他前方的是四条桃花。 背后的是一氏诚。 六看着和马身边的胡桃。 从窗户射入的逆光使得六完全看不清她的表情。 ——胡桃不可能错认武。 胡桃怎么可能把其他人错认成她的青梅竹马,同时也是心上人的武? 不过,这仅限于未受魔法影响的状况之下。 六盯着坐在桌子前的和马。 他也看着六和十。 似乎在等待两人的答复。 室内飘荡着一股沉闷的紧张感。 伊田和二叶兄妹也一直闭口不语。 漫长的沉默过后,十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如果这是真的,七濑。」 十抬起头来,对和马怒目相视。 「你能不能脱下面具?」 闻言,和马立刻回答: 「办不到。」 「为什么?」 如果和马真的是武,只要拿下魔法打造的面具,就能恢复原来的模样。 十希望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刚才那番话。 然而,和马却摇了摇头。 「一旦拿下面具,就得重新再施一次魔法才行。我们仍然需要龙泉寺和马的外貌。」 十的口吻变得尖锐起来。 「没有任何证据,要我们如何相信这种荒谬的故事?我看这根本是诡计。」 十从沙发站了起来。 「哥。」 六在一旁不安地看着哥哥。 「六,回去吧!」 十抓住仍坐在椅子上的六的手臂。 六被他拉了起来。 六的脑袋一片混乱,无法整理听到的资讯。 ——武……化身成龙泉寺和马…… ——如果这是真的…… 六再次看着和马。 她想更靠近一点,从正面看他的眼睛。 这么一来,或许能够明白什么——六是这么想的。 然而,十的手指牢牢地抓着六的手臂。 和马从座位站了起来,对迈开脚步的十说道: 「请等一下。」 和马从桌子彼端走向六等人。 十停下动作,用冷淡的目光回望着和马。 和马把手伸向腰间,十瞬间按住军刀刀柄。 「想打啊?」 十沉声说道。 和马的手离开了腰间的指挥棒,并举起双手,摆出投降姿势。 他以这个姿势回答: 「你要看证据,对吧?所以我正要给你看。」 一想象哥哥先攻击和马会有什么后果,六便感到害怕。 如果眼前的人物并非武,而是龙泉寺和马,那么在场的绝大多数魔法师都是敌人。 六立刻按住哥哥随时可能拔出军刀的手。 此时,和马从腰间抽出了指挥棒。 十甩开六的手,拔出了军刀。 然而,见了眼前的光景,六和十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指挥棒变成了剑!?」 六喃喃说道。 和马手上的指挥棒在他「解除」的瞬间变为了长剑。 六曾看过和那把长剑非常相似的剑。 和马又让剑刃化为粒子分散,粒子自动凝聚,从暗紫色块变成了人形。 「永、永远……!?」 六不会看错。 少女身穿附有坚硬胸甲的衣服,淡然地凝视着六等人。 「这么说来,那把剑是……」 十的声音因为惊愕而高扬。 六默默无语地凝视着永远和站在她身后的和马。 「薄暮。」 和马说道,挥了挥剑,永远的身影化为粒子,变回白银色的剑刃。 六仍然不敢相信她亲眼所见,呆立原地。 和马更加靠近两人。 他的手上拿着红色珊瑚制成的徽章。 「收下吧!」 六一脸茫然地接过和马递出的物品。 「是桩女士寄放在我这里的。」 这个不熟悉的名字并未立即渗透六的耳朵。 一时间,六没发现那是她的母亲。 对六而言,母亲即是如此遥远的存在。 六出生不久后,桩便病逝了。 「我一直放在这座宅邸里保管。」 和马对发楞的六继续说道。 直到这个时候,六才发现「桩」指的是自己的母亲。 「我、我妈?」 她俯视掌中的珊瑚徽章。 ——妈的徽章。 六仰望和马。 「这是通往哪里的徽章?」 六询问,和马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过,她要我交给你们。」 六对和马的口吻及凝视自己的眼神有印象。 她岂能忘记? 眼前的正是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眼神、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人。 六感觉到恐惧及困惑如同雾气一般消散无踪。 ——这个人是………… 六抖着声音询问。 「武,你见过我妈?」 「嗯。」 和马点头。 「我见过桩女士,也见过零先生。」 他用和马的声音及武的表情说道。 六朝着和马踏出一步。 「我妈她是个怎么样的……怎么样的人?」 「六,别这样。」 十从身后抓住肩膀,但六并未听从。 她只是笔直地凝视着和马。 和马面露微笑。 「桩女士和六很像,零先生和十很像,他们看起来很幸福。」 六用力抓住珊瑚徽章。 「……妈,爸。」 这是六一直渴望相见的人。 六想起小时候有多么想念父母、多么寂寞,却只能与十相依为命,假装没发现自己的孤独。 她的父母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六的胸口宛若被紧紧揪住一般,她用湿润的双眸仰望着和马。 在六的眼里,他已经不再是和马,而是武。 「武,谢谢你。」 六再也忍耐不住,掉下泪来。 无论刚才听见的那番话有多么荒诞不经,她都不在乎了。 ——武还活着。 ——还活着。 六扑向武的胸膛。 「武……我好想你……」 她用力抓住武。 「我一直一直……都相信……你还活着。」 武没有抵抗。 六用额头抵着武的胸口,并用全身抱紧武,宛若要和他融为一体似的。 「我好想你。」 六泪眼婆娑地喃喃说道。 突然,六感觉到肩头变重了,微微抬起头来。 武把额头靠在六的肩膀上,轻轻地用手环住她的背部,温柔地拥抱她。 「我也是……」 六 听见武如此喃喃说道。 六的脸庞皱成一团,使出所有力气抱住他。 六发现武在哭泣。 潮湿的肩膀犹如燃烧般炙热,六用全身感受着武还活着的事实。 ☆☆☆ 两人拥抱了数秒。 然而,视线向着不远处的伊田一三却看见了骇人的光景。 「你、你没事呗?五十岛。」 他忍不住对站在对面桌边的胡桃问道。 胡桃瘪着嘴,杀气腾腾地站着。 「什?么?事!?」 胡桃一面反问,一面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伊田一眼?,伊田吓得缩了起来。 「你、你的脸……就像鬼怪面具一样。」 胡桃用杀人魔般的表情望着仍然粘在一起的武和六。 「我也有和武拥抱,抱得更久更紧。」 胡桃开始小声嘀咕:「我抱得比较久。」、「我一下子就认出武了。」 伊田吓得撇开了脸。 「气氛好像变得更僵了。」 伊田忍不住喃喃说道,妹妹二叶从身旁拉了拉他的衣摆。 「一三。」 面对一脸不安的二叶,伊田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听好了,二叶,他们的三角关系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二叶用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伊田。 「是啊,一三没女人缘。」 「喂、喂……我可不是没女人缘喔!我喜欢的是年纪更大一点的波霸姊姊——」 「一三,你好色!」 二叶狠狠捏了伊田的屁股一把。 「好痛!」 伊田忍不住跳了起来。 六放开了武,见状,不禁微微一笑。 「六。」 在十的呼唤之下,六转过头。 「哥。」 十是否相信和马外貌的武,六不知道。 十并未提及这一点,只是伸出手来,说道: 「徽章交给我保管。」 「嗯。」 六乖乖地交出珊瑚徽章。 十环顾武及默默旁观的四条桃花等人。 「没说明的事还有很多,你们应该会好好说明吧?」 十一本正经地说道。 事到如今,十只能听完对方的说词之后再行判断。 武大大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说他明白。 名为后台的后记 一转眼就来到了第9集! 同时,过去篇终于结束了。呼! 下一集是未来篇,或该说现在篇?如果过去篇之前的6集是现在篇,那么第10集以后应该当成未来篇比较好吧! 就这么决定了。 最近,像这样自作主张的情况越来越多了。 上了年纪就会这样吗……?不坏! 如此这般,这次也,不,该说这次特别夸张! 没错,我又拖稿了。 那边的仁兄,别说「又来了」! 在我心中,截稿日明明是〇月〇日,在责编心中(当然,他的才是正确的)却是月日,真是不可思议。 由于我都是遵循自订截稿日在过活的,所以我装出了重听的样子,度过了这一关。 顺道一提,行事历上也只写我自订的截稿日。 从前的我明明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现在却朝着废人样本的生活迈进中。 好了(突然转换话题),完全没营养的话题到此为止,接下来我想为杀气腾腾的过去篇做个总结。 喜欢苏菲亚的人,喜欢和马的人,喜欢亚岗的人(有吗?),很抱歉,让您们伤心 了。请受我滑行跪拜~~~。 哎,第10集以后或许他们还会登场,请别放弃,继续跟上。 而拥六或拥胡桃派的朋友,她们在下一集会有满满的戏分,演员已经在后台待命了。 我会继续努力,请大家多多支持。 接下来是谢词。 首先是责编k先生。我好像已经成为拖稿常客,下次搞不好又会故态复萌,到时还请您高抬贵手。 我会加油的,应该会,一定会的,嘿嘿吐舌头(这真是最适合用来打马虎眼的动作啊!)。 还有这次依然画出可爱帅气插图的琉奈璃亚老师。 永远已经是第一一次登上封面了,仍旧一样可爱。 尤其是隐约露出的腋下真是性感又可爱,呵呵呵呵呵,真的很谢谢您!不,我可不是针对腋下道谢喔,是对整体。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一转眼就来到了第9集! 同时,过去篇终于结束了。呼! 下一集是未来篇,或该说现在篇?如果过去篇之前的6集是现在篇,那么第10集以后应该当成未来篇比较好吧! 就这么决定了。 最近,像这样自作主张的情况越来越多了。 上了年纪就会这样吗……?不坏! 如此这般,这次也,不,该说这次特别夸张! 没错,我又拖稿了。 那边的仁兄,别说「又来了」! 在我心中,截稿日明明是〇月〇日,在责编心中(当然,他的才是正确的)却是月日,真是不可思议。 由于我都是遵循自订截稿日在过活的,所以我装出了重听的样子,度过了这一关。 顺道一提,行事历上也只写我自订的截稿日。 从前的我明明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现在却朝着废人样本的生活迈进中。 好了(突然转换话题),完全没营养的话题到此为止,接下来我想为杀气腾腾的过去篇做个总结。 喜欢苏菲亚的人,喜欢和马的人,喜欢亚岗的人(有吗?),很抱歉,让您们伤心 了。请受我滑行跪拜~~~。 哎,第10集以后或许他们还会登场,请别放弃,继续跟上。 而拥六或拥胡桃派的朋友,她们在下一集会有满满的戏分,演员已经在后台待命了。 我会继续努力,请大家多多支持。 接下来是谢词。 首先是责编k先生。我好像已经成为拖稿常客,下次搞不好又会故态复萌,到时还请您高抬贵手。 我会加油的,应该会,一定会的,嘿嘿吐舌头(这真是最适合用来打马虎眼的动作啊!)。 还有这次依然画出可爱帅气插图的琉奈璃亚老师。 永远已经是第一一次登上封面了,仍旧一样可爱。 尤其是隐约露出的腋下真是性感又可爱,呵呵呵呵呵,真的很谢谢您!不,我可不是针对腋下道谢喔,是对整体。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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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是想让我们看看这里的景色吗? ——还是那栋白色的房子? 每次想起母亲,六的脑海中都会浮现某个女性的面容。 那是十拥有的相片中的相羽椿。 她就像电影中的人一样毫无真实感,她的声音、她的一颦一笑都只是六想象中的产物。 ——如果我也和武一起回到过去,就能见到他们了。 思及此,六摇了摇头。 「不行!别再想这些了!」 她如此告诫自己。 回到过去又归来的武和以前的他已经不同了。 六想起武的阴郁眼眸,有些毛骨悚然,皱起了眉头。 在〈凤凰财团〉创设者卜瑞卜一族的宅邸里,六听闻了武的遭遇。 还有武的弟弟月光的下场—— 武的外表及内在都不再是六所认识的他了。 「可是我却完全没变。」 六喃喃说道。 这几个月间,六所做的事就是执行〈巫师气息〉军务部交办的小任务。 原先就读的魔法学院已然崩坏,〈巫师气息〉现在正在筹备新学校。 九月起,六又可以上学了;在那之前,六暂时寄身于〈巫师气息〉的军务部宿舍。 当然,这也不坏。 绝大多数的学生都过着与〈亡灵引路人〉的战争无缘的生活。 身为军人的六虽然是候补军官,但她的身份仍是个学生。 能够过和平的校园生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 六爬上坡道,仰望眼前的小巧白色木造房屋。 ——武和胡桃……刚变成魔法师的他们都被拖下水,吃了那么多苦头,我这样行吗? 玄关前的庭院里植物丛生,荒芜杂乱。 六拨开及腰的芒草,走向玄关。 ☆☆☆ 过了一小时,两人离开白色小屋时,温热的海风已经变成了向晚的舒爽凉风。 六的手上拿着黑色珠宝盒,十则拿着用布裹起的父亲的刀。 两人靠着武交给他们的珊瑚徽章,用魔法开启家里的老旧镜子,前来拿取父母的遗物。 六和十不约而同地回头仰望自己身后的小屋。 随处可见白漆脱落,玄关前的屋檐已然倾斜。 六的手上除了珠宝盒以外,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是母亲椿、十和婴儿时期的六。 六小心翼翼地抱着这些物品,仰望身旁的哥哥。 十默默地凝视着房屋,他的侧脸看起来十分脆弱,六忍不住伸出手,想抓住哥哥的手。 然而,十的手中握着日本刀。 于是六伸手勾住了哥哥的手臂。 十背向房屋,迈开脚步,随即又对勾着自己手臂的六埋怨道: 「你很重耶!六。」 「我才不重呢!没礼貌。」 六嘟起嘴巴,十哈哈大笑。 「好吧,换个说法。这样很难走。」 「难走也没关系。」 六立刻反驳。 十知道六为何勾住自己的手臂。 因为一股难以言喻的寂寥感涌上了彼此的胸口。 十知道六在安慰他,才故意口吐怨言。 「你真是孩子气。」 「我才不孩子气呢!我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淑女了。」 六鼓起脸颊,气呼呼地说道。 十用单手轻轻举起了她。 「淑女不会这样勾别人的手。」 十嘲笑像只无尾熊一样攀着他的手臂的六。 「没关系!淑女偶尔也会这么做的。大概,应该。」 六发表这番毫无说服力的言论,十就这么勾着她走下坡道。 细长的私人道路一路延伸至海岸,接着又往右弯。 到了转角,六才放开十,并离开道路,走向崖边。 六再度见到了一小时前看见的景色。 从这儿可以俯瞰漂流木横躺的狭窄海岸。 现在是八月底,四周不见海水浴游客的身影。 「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六回头询问哥哥。 刚才的嬉闹气氛一扫而空,六的声音中带着恐惧。 十反问那张紧张的脸庞。 他的表情也有点僵硬。 「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 六正要说话,十却打断了她。 「我们要回〈巫师气息〉。除了那里以外,我们无处可去。」 十说得斩钉截铁,六咬紧嘴唇。 「可是……哥,我……」 十继续对垂下视线的六说道: 「六,那个人是龙泉寺和马。把七濑忘了吧!」 「…………」 「就算他以前是七濑,现在的他和我们立场不同,我们的道路已经没有交集了。」 六明 白十说的是正理。 七濑武的外表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以龙泉寺和马的身份醒来,以〈引路人〉首领的身份行动,背地里和〈凤凰财团〉连手。 和马的目的是瓦解〈引路人〉和〈巫师气息〉,重新建构魔法社会。 这和从前六在〈巫师气息〉担任候补军官时所学到的龙泉寺和马没有不同。 如果武继承了龙泉寺和马的遗志,就代表他和〈巫师气息〉是敌对的;对于身为军务部魔法师的六和十而言,他是必须除掉的对象。 然而,六摇了摇头。 「不,武还是武,没有任何改变!」 六正面仰望十,断然说道: 「哥,你也听见了吧?〈引路人〉和〈巫师气息〉只是在争夺毫无意义的霸权而已,我们只是被少部分人利用,为了他们的企图和私欲而战斗!」 六想对十说明武的想法并没有错。 然而,十用冷淡的眼神俯视妹妹。 「那又怎么样?这种事我们早就知道了吧?」 「……哥!?」 「就算如七濑所言,〈凤凰财团〉是中立的,对照善恶基准也是最合乎伦理的,我们改投阵营,又能如何!?击溃〈引路人〉和〈巫师气息〉,就能解决一切吗!?只是让魔法社会陷入混乱而已吧!?」 十用激动的语气对六说道。 「腐败的不是联盟,而是高层。就算不用七濑的方式,也有重建的方法。」 听了十的怒吼声,六一脸悲伤地垂下头来。 「可是哥,我还是想跟武……」 「我不准你去找他。」 「哥!」 面对哥哥如此独裁的态度,六忍不住抬起头来。 「我是为了你好才这么说的。如果你去找他,只会被卷入无谋的战争之中,白白牺牲性命而已。我绝不会让你这么做。」 十笔直地望着六说道。 「我们要回〈巫师气息〉,就这么说定了。」 海风吹过两人之间。 六闭上嘴巴,凝视着哥哥逆光的脸庞。 ——哥总是这样,不准我这样做,也不准我那样做。 ——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我的意见。 就算抗议也没用——想到一直以来与哥哥的关系,六大为失望。 十继续说道: 「你想让累积至今的资历化为乌有吗?你随时可能升任军官啊!」 六摇了摇头。 「这种事……这种事没有任何意义。升官并不重要,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战,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能离开〈巫师气息〉。」 回到武所在的〈凤凰财团〉,就等于是背叛〈巫师气息〉,这一点六也明白。 也理解十为何办不到。 过去,他们接受了〈巫师气息〉的许多帮助。 不,不该说是〈巫师气息〉,该说是在〈巫师气息〉工作的舅舅才对。 兄妹俩的舅舅长年在〈巫师气息〉的外务局工作。 正因为有舅舅当监护人,十和六才能上学,过着衣食无虞的生活。 对于失去双亲的两人而言,舅舅极为重要。 而身为哥哥的十想必比身为妹妹的六更加重视舅舅。 离开〈巫师气息〉,等于是背叛舅舅。 六察觉哥哥正被这层关系掣肘。 现在即使六费尽唇舌劝说他,他应该也不会改变心意吧! 「那我就在这里和哥分道扬镳。」 六尽可能排除感情,低声说道。 「六!!」 十往前踏出一步,试图抓住六的肩膀。 六往后退开,逃离他的手。 「我就是想待在武身边。」 六不想再欺骗自己了。 武曾经一度从自己面前消失。 每个人都说武死了。 就连哥哥也一样—— 六不想再尝到那种失落感。 六已经体认到武对自己有多么重要。 「这么做是和〈巫师气息〉为敌。」 十用锐利的目光瞪着六。 「也是和我为敌!」 六不想伤害哥哥。 然而,要问她能否就这么回到〈巫师气息〉,忘了武继续生活,她绝对办不到。 这次她要帮武。 六缓缓地对大发雷霆的十说明。 「……哥,我还是想和武在一起。我觉得如果这么做,就看得清我的未来和我该做的事。我不是为了别人而战,我想为我自己,为武,为哥和大家的未来尽心尽力。」 六凝视着十,努力说下去。 「就算这是错误的判断,我现在也不想回〈巫师气息〉。如果回去,我一定会后悔的。」 沉重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动。 六闭上嘴巴,静待十开口说话。 然而,从哥哥口中发出的却是冰冷的言语。 「我要回〈巫师气息〉。」 「哥!」 十背向六,迈开脚步。 六只能目送哥哥的笔挺背影离去。 突然,一阵风侵袭了六,从她的手中夺走了宝物。 「啊!」 椿、十和六的照片随着骤风翻飞,转眼间便被吸进了崖下。 六无法动弹,她失去了照片,也失去了哥哥。 第一章 挥落铁键之人 the hammer of god 初秋气息日益浓厚的十月中旬。 德国首都柏林米特区内。 这个位于旧东柏林与旧西柏林境界、日新月异的德国城市地下有个分部。 〈巫师气息〉德国分部。 这是欧洲之中规模仅次于苏格兰的〈巫师气息〉分部,也是远从十字军时代就不绝于此地的魔女及魔法师祖先的据点。 这个分部的地下空间在数百年间不断扩张,现在存在着大量通道。 在这个地下空间里,无法使用魔法开启镜子移动,就连魔法师也是一旦迷路就再也走不出来。 据说是因为从前有个知名的古老魔法师下了诅咒,可是不知何故,没人知道是什么诅咒。 不能使用镜子移动固然不方便,但是大多数魔法师都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这个广大的地下空间里,有几十个像兔子洞一样的出入口;即使不用镜子,往来外界倒也不至于不便。 当然,已知的出入口都有警备兵驻守,但是据说还有尚未发现的出入口,因此考量到敌人入侵的情况,这个地下空间并不适合当要塞。 即使如此,依然选择此地做为德国分部的理由有二。 其中一个理由是这里拥有最高级魔法师设下的不动结界屏障,可以感应到入侵者。在这个几乎覆盖了整个地下空间的结界作用之下,除了〈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和在出入口获得许可的其他联盟魔法师以外,无人能够入侵;敌人一旦触碰结界,或是打算硬闯入内,地下的所有魔法师都会得知。 另一个理由是受到攻击时,可以立即撤退。 出入口多是个短处,也是个长处。 无论敌人数量再多,都无法完全防堵错综复杂的通道和相连的出入口。 德国分部的地下空间和位于纽约的〈巫师气息〉总部相比,既幽暗又朴素无华,是个令人发闷的阴郁场所。 而她就待在德国分部的某个房间里。 她盘起手臂,深深地靠在椅背上,手上紧握着一叠文件,板着脸孔。 她是掌管德国分部的分部长,同时也是〈巫师气息〉六人评议会成员之一,亚莉雅?退尔福斯。 圆圆的下巴,烫得极卷的焦褐色短发之中处处参杂着鲜艳的红发。 她凝视文件的蓝色眼眸和整体看来显得丰腴圆润的外貌正好相反,极为锐利,歪曲的嘴唇涂着醒目的鲜红色口红。 亚莉雅?退尔福斯是个五十二岁的魔法师。 对魔法师而言,年龄相当重要。 虽然随着年纪增长,魔力量会逐渐减退,但是魔法的质往往会随之提升。 魔法是技术,也是技巧。 越是使用自己的系统魔法,就越能提升性能。 然而,这对于亚莉雅的意义并不大。 她虽然是统领〈巫师气息〉高层的六人之一,但她是唯一的女性,也是唯一的中级魔法师。 在〈巫师气息〉里,高级魔法师不满一成,而中级魔法师却有七成以上。 换句话说,她只有普通水平。 在军务部中,中级魔法师能够当上军官,但是要更上一层楼,必须锻炼魔法,成为高级魔法师才行。 简单地说,军务部高层大多是高级魔法师。 亚莉雅魔法并不高明,却能拥有今天的地位,令许多人感到不快。 因此才送了这种文件来。 亚莉雅把可恨军务部的通知文件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文件的内容是强化军务部权限的要求及审议此要求的会议出席通知。 「真是的,在这种紧要关头,军务部只会没事找事做。」 亚莉雅一面嘀咕,一面撑着立在桌边的银色锡杖,站了起来。 房间角落的青年秘书随即察觉,说道: 「退尔福斯女士,要我代您回复吗?」 亚莉雅叹了口气。 「也好,就拜托你了。这种麻烦事我不想做。」 亚莉雅很中意这个秘书。 他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秘书,亚莉雅在面试时一眼就看中并录用了他;至今不过半年,他已经成了亚莉雅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他的家世也无可挑剔,这一点在起先的书面审查便已经确认过了。 亚莉雅只信任魔法贵族。 因为她自己也是魔法贵族。 亚莉雅的退尔福斯家是欧洲前三大古老魔法贵族之一,他们的权势至今仍无可动摇,对人类社会也有莫大的影响力。 如果生对时代,她就是女王,而她本人也有此自觉。 换句话说,亚莉雅能够成为评议会成员之一的最大理由,就在于她的血统。 「欸,我肚子饿了,你能替我泡杯茶吗?」 她的年轻秘书笑咪咪地起身,离开了现场。 亚莉雅得天独厚。 除了魔法能力以外—— 亚莉雅拄着银色锡杖,四处踱步。 她用合手的化身戳着高级地毯,一面从房间的一端走到另一端,一面思考。 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家务事。 她生活在巨大但老旧的城堡里,有一百多个佣人环绕身旁。 如果再加上为了警备而雇用的魔法师,数量就更为惊人。 对她而言,这座城堡是唯一的安宁之地。 即使在德国总部总有部下丢一堆无聊的问题给她,而那些不值得信任的男评议员又一再出言讽刺她,只要回到城堡,她就能安心休息。 然而,最近不学无术的侄子和侄女为了打遗产的主意而住进城堡里,夺走了她在城堡之中的安宁。 亚莉雅正在设法赶走这些孩子(说归说,他们都已经成年了)。 在她的心里已经没有分毫空间留给〈巫师气息〉和〈引路人〉了。 当然,亚莉雅在评议会的会议中依然会发表一些冠冕堂皇的言论,但是对她而言,战争只是脚边的小虫在争斗而已。 她才不想为了某个会用一点特殊魔法的日本青年引起的事件而心烦。 她打从心底认为那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并认定处理这件事是军务部的工作。 亚莉雅之所以成为评议员,是基于她的血统和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力;而她比周围的人都更加认定这是她成为评议员的唯一理由。 所以〈引路人〉的事和联盟间的问题都与她无关。 门打开时,亚莉雅以为是秘书送茶来了,说道: 「欸,遗产生前分配的事我想过了,留给那些孩子实在太蠢了,你不觉得吗?你之前不是说想买台车?我可以替你加薪……」 亚莉雅一面用锡杖戳着地毯上的毛,一面回过身来,却当场愣住了。 打开的门外没有任何人,只有一阵白色霭气。 一瞬间,她以为失火了。 然而,那阵霭气却像是拥有意志一般,在无风的状态之下缓缓进入房里,并慢慢地化为人形。 「居然要送车耶!好慷慨的阿姨。」 现身的其中一人狐冢葵带着讽刺的笑容说道。 那儿站着四名男女。 最后入内的男人关上了门,亚莉雅下意识地往后退。 四人之中有个亚莉雅看过许多次的人物。 亚莉雅的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道打嗝般的微小尖叫声:「噫!」 虽然直接见面是头一遭,但是亚莉雅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亚莉雅将银色锡杖举至胸前,做出防御姿势。 「干、干……『干劲』……」 她虽然一片混乱,但是并没忘记使用最基本的魔法。 亚莉雅用防护魔法覆盖身体,瞪着眼前的男人。 龙泉寺和马身穿黑色休闲西装外套,并未打领带,胸襟的钮扣有几颗是没扣的。 不过看起来并不邋遢。 他很年轻,模样和十七年前的照片并没有不同,说是高中生也不为过,只有眼神格外地成熟。 亚莉雅退了一步,远离面无表情的和马。 一想起他的魔法,亚莉雅忍不住想象自己在一瞬间被消灭的情景,打了个冷颤。 「警、警、警备兵马上就会赶来了!」 亚莉雅抱着锡杖威胁道。 和马瞥了害怕的亚莉雅一眼,宛若看见了一条肮脏的抹布一样,露出轻蔑的表情。 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对亚莉雅视而不见,而是对身旁的少女说道: 「芽衣,开始联系唯雪他们吧!」 呈一直线的刘海而令人印象深刻的黑色长发少女点了点头。 「是,和马先生。」 鲶川芽衣是〈引路人〉五格之一——蛭前唯雪的两大心腹之一,是个使用生物魔法的十五岁少女。 芽衣将手上的平板计算机放在会客桌上,开启电源。 逐渐鲜明的画面分为三个部分。 从画面上可知,完成准备的众魔法师已经压制了地下空间正上方的米特市内的几个出入口,正在待命。 其中一个影像映着蛭前唯雪。 另一个影像是唯雪的部下,二十岁的水泽飞鹤。 最后一个影像则是瓦尔蕾特?诺斯与鸭志田,他们一脸无聊地在地下铁车站大厅里聊天。 三个影像背后都有许多身穿黑色外衣的魔法师,亚莉雅哑然无语地凝视着平板电脑。 瓦尔蕾特所在的是亚莉雅平时常用的德国分部便门之一。 平时这个车站有常驻警备兵二十四小时看守,一发生任何状况,便会直接报告亚莉雅。 然而,就目前所见,影像中没有照到半个警备兵,亚莉雅也没收到任何消息。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亚莉雅惊慌失措,和马淡然制止她。 「亚莉雅?退尔福斯,我是来谈判的。你应该已经了解状况了吧!」 和马指着影像说道: 「如果你不希望这个分部被攻击,现在立刻辞掉评议员职务。」 亚莉雅眨了眨眼。 她露出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表情,仰望和马,不久后又笑了出来。 「你、你……在说什么……呵呵……呵呵呵呵呵!」 得知和马没有消灭自己的意图,亚莉雅便恢复为平时的她,端出魔法贵族和退尔福斯一族的女皇架子。 「别说儍话了,小弟弟。你根本不知道这是多么无聊的闹剧,对吧?真是太愚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亚莉雅掩口大笑,彷佛真的打从心底觉得可笑。 然而,和马的表情并未改变。 「欸,龙泉寺先生。我知道你怨恨〈巫师气息〉,但你是做贼喊捉贼。魔法不是你个人的东西,危险的魔法当然该取缔,就算是愚昧的普通人类也明白这个道理。有暴力倾向的小孩不都会送进设施里吗?对吧?更何况你连自己的父母都见死不救,逃之夭夭,残酷,实在太残酷了。」 对亚莉雅的失笑做出反应的不是和马,而是犀川洋平。 「喂,老太婆!你很啰唆耶!再说那些有的没的,小心我立刻宰了你!」 「真讨厌,野蛮的集团就是这样。」 和马制止往前踏出一步的洋平,对亚莉雅说道: 「我说过,我是来谈判的,你只要回答就行了。辞掉评议会成员的职务。只要你这么做,我们就不会发动攻击,乖乖离开这里。」 亚莉雅这才皱起眉头来。 「我从刚才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亚莉雅动着鲜红色的嘴唇说道,锡杖依然高举胸前。 「欸,威胁我是没用的。就算我现在答应辞去评议员职务,这种承诺又有什么效力?一点意义也没有。」 「不见得。」 和马立刻反驳。 「只要你现在答应辞职,这个地下空间里的魔法师就能保住一条命;如果你的答复是否定的,他们就没命了。」 「我就是在说这句话不合理。假设我答应辞职,而你们什么也没做就打道回府——光是这一点我就不相信了。不管我怎么答复,你都打算赶尽杀绝吧?」 「我不会这么做。不过,关于这一点,只能请你相信我了。」 「看吧!」 亚莉雅用鼻子哼了一声。 然而,她自己也觉得不对劲。 这场谈判本身就不可思议。 过去〈引路人〉攻击〈巫师气息〉分部时,总是毫不容情地进攻,赶尽杀绝之后便径行离去。 从未使用过谈判这种手段。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亚莉雅暗自揣测。 ——如果是希望我辞职,都来到这里了,直接杀了我就可以达成目的。 ——不惜大费周章谈判也要留我活口的理由是什么? 亚莉雅的脑中突然浮现了自己的血统。 ——莫非是因为看重我高贵的魔法贵族血统? ——龙泉寺和马的父母好像都是魔法师,不过他的血统应该称不上是魔法贵族。——即使如此,他毕竟是在魔法社会生活的人,对魔法贵族当然有敬仰之心。 亚莉雅恍然大悟,自顾自地点头。 ——换句话说,他不想杀害高贵的我。 这个结论是正确的。 和马的确不想杀害亚莉雅。 虽然理由不同,但是这一点是一致的。 亚莉雅针对她的发现提出问题。 「欸,如果我答应辞职之后,又继续当评议员,你打算怎么办?这么做很简单吧?我现在答应你辞职,但是等你们离去之后,我还是可以继续当我的评议员。」 回答这个问题的不是和马,而是芽衣。 「你不能这么做,因为你的承诺是用魔法许下的。」 「当然啊!真是个头脑不灵光的阿姨。」 葵嘟着嘴巴嘀咕。 直到此时,亚莉雅才露出了愕然之色。 这不是口头约定,而是拥有魔法约束力的谈判。 用魔法约束承诺,是魔法法规上的禁忌。 因此亚莉雅一时间没联想到。 使用这种方法的魔法师在魔法社会之中被视为犯罪者。 ——别开玩笑了。 亚莉雅深深地皱起眉头。 透过魔法许下承诺,双方都会被下绝对不能违约的咒语。 如果某一方违反承诺,就会受到魔法的制裁。 制裁的上限视承诺的重大程度而定。 亚莉雅的脸色逐渐变成了土色。 ——在这个状况之下,龙泉寺许下的承诺是…… 『辞掉评议会成员的职务。只要你这么做,我们就不会发动攻击,乖乖离开这里。』 亚莉雅想起他的话语,打了个冷顚。 ——换句话说,龙泉寺赌的是这个德国分部里的所有魔法师的性命。 ——只要我答应辞职,他绝对不能发动攻击。 ——如果他发动攻击,违反承诺…… 这种情况下的制裁,亚莉雅立刻就能预测出来。 粗略估计,〈巫师气息〉的德国分部目前共有三百多个魔法师。 ——如果违反承诺,龙泉寺就会死亡。 而这个承诺的制裁也同样适用于自己。 ——如果我答应辞去评议员职务,却没有辞职…… 也会受到与和马一样的制裁。 ——天啊………… 亚莉雅带着因恐惧而抽搐的表情看着和马。 「你是认真的吗?这么做太愚蠢了。」 与其如此,不如打一开始就别谈判,直接杀了她,要来得省事许多。 亚莉雅一头雾水,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和马。 她完全无法理解和马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把自己从评议员位子上拉下来。 ☆☆☆ 入侵德国分部的五小时前。 在卜瑞卜宅邸的办公室中,放着一面称得上古董的老旧穿衣镜。 玄关大厅里也有镜子供〈凤凰财团〉的魔法师使用,但办公室里的这面穿衣镜是武重新添购的,并施了魔法,只有他和变身成和马的五十岛胡桃才能使用。 化为龙泉寺和马的武站在边缘变得模模糊糊的古镜前,见了背后四条桃花的不悦表情,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桃花盘着手臂,一脸不快地瞪着镜中的武。 「用不着你亲自出马吧?」 面对桃花的质疑,武面露苦笑。 因为这不是她第一次阻止自己。 武没有回头,而是对着镜中的她回答: 「我不去,唯雪不会行动。」 桃花皱起眉头。 「希望你别高估自己的能力。」 听了桃花的话语,武笑了,但他的脸是和马的脸。 武已经能够坦然接受自己映在镜中的模样了。 「我的经验没多到可以高估自己的地步。」 武说道。 桃花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你是放牛班的魔法初学者。」 两人隔着镜子凝视着和马的脸。 然而,对桃花而言,那是武。 唯独这件事绝不能忘。 桃花希望武也能谨记在心。 武也感觉得出桃花的不安。 她的叮咛是正确的。 无论外貌变得如何,武的内在并未改变。 也不能改变。 然而,武最近发现自己有时居然乐于当龙泉寺和马。 龙泉寺和马是〈引路人〉首领,对于〈巫师气息〉而言是邪恶的君临者,也是使用充满威胁性的特异魔法之人。 他拥有绝对的力量,众魔法师都跪倒在他的脚边,对他抱持敬畏之意。 武看着和马的——自己的脸,说道: 「感觉起来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就像好几年前一样……」 「七瀬。」 桃花抓住武的手臂,硬生生地将他转过来。 她用严厉的眼神仰望着武。 桃花对于龙泉寺和马所知不多。 他是学校里的学长,也是鹫津的朋友,但桃花几乎没和他说过话。 从远处望见的和马,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他没有善恶之别,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现在的武拥有和马的这种氛围。 这是从以前的七濑武身上感觉不到的。 或许扮演龙泉寺和马,让七濑武本身应有的感情都逐渐消失了;而这正是桃花所忧心的。 然而,桃花不得不赞同武还不能卸下面具的看法。 这个世界还需要龙泉寺和马。 ——不,真的是这样吗? ——或许我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牺牲七濑而已。 桃花难以决断。 她大可以硬生生地扯下武的面具。 对于自己没这么做,桃花有股罪恶感。 她微微一笑,敷衍自己。 「请你务必平安归来。」 桃花说道,就像她从前还是武的师长时那样。 「我知道。」 武也用和马的脸回以微笑。 「学院长,之后的事就拜托您了。」 说完,武开启穿衣镜,消失于镜中。 待武离开后,桃花站在穿衣镜前,想起几天前的事。 当时,她也在这个房间里。 「这是……!」 打开武递给自己的档案夹数秒后,桃花用眼睛追逐上头的文字,面露惊愕之色。 「七濑,你打算攻击她?」 桃花询问武,视线并未从档案夹上移开。 武背向桃花,俯窗口外的森林。 「四条小姐,我说过了,我要瓦解〈巫师气息〉。」 「…………」 桃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档案夹上的名字。 那是〈引路人〉的极机密档案,也是六个人的调查书。 桃花对着武的背影说道: 「我不知道那是指要杀害所有评议员。」 武没有回答。 桃花更加详读档案,确认头一个目标是谁、何时何地行动。 接着,她再度说道: 「七濑,我不认为你下得了手杀人。你一定会后悔的。」 此时,武终于回过头来。 他走向桃花,往前方的沙发坐下,露出笑容。 「我没说要杀人。再说,不到当下,谁会杀谁是说不准的。过去不也是这样?」 「…………」 桃花用强烈的视线瞪着和马外貌的武。 武耸了耸肩,辩解道: 「我后悔的事可多着呢!那时候我该在〈巫师气息〉总部杀掉三崎莲丈、那时候我该追赶逃离这座宅邸的三崎。和马和月光的事也一样,没一件是我称心如意的。」 桃花想起武的过去。 因此,她能够理解他的话语。 桃花是在几个月前忆起武变为和马的事。 和马直接来找桃花。 当时他刚从长眠中醒来,还不到两个礼拜。 在沉睡期间,龙泉寺和马的时间被黑暗魔法停止,因此完全没有变老。 和马靠着瓦尔蕾特的占卜锁定了桃花的踪迹,并用强硬的手段将她带往卜瑞卜宅邸。 亚岗?卜瑞卜死后,桃花便逐渐疏远〈凤凰财团〉了。 某个时期,她也曾协助亚岗的女婿——现任当家海尔?卜瑞卜;但是身为〈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善尽昴魔法学院的学院长职责对她而言更为重要。 就某种意义上,她可说是接受了与〈引路人〉的战争,也认命了。 总有一天,鹫津吉平会杀了自己。 她只须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然而,被和马绑来宅邸,窜改记忆的魔法师替她解除了魔法之后,她清醒了。 ——一切还没结束。 ——我不能再安安稳稳地等待被鹫津杀死的日子了。 武是这么说的。 『你也有责任。你制造了崩坏世界,而在这个你制造的世界中,战争仍然持续着。我是〈凤凰财团〉的魔法师,你也是吧?既然如此,就帮帮我这个伙伴吧!为了实现亚岗先生的遗志与和马期望的未来,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桃花无法甩开他的手。 桃花亲眼目睹武变为和马的瞬间。 他牺牲了自己的瞬间—— 而且想起了对她的承诺。 ——苏菲亚…… 桃花对她发誓,一定会保护武。 而自己竟忘了这个誓言,直到现在。 她不能再次忘记这个承诺。 桃花把手上 的档案夹放在桌上,仰望眼前的武。 现在,他正要操纵〈引路人〉,对〈巫师气息〉发动攻势。 桃花无意阻止他,只希望他慎重行事。 「你不觉得有些操之过急吗?」 桃花询问,武摇了摇头。 「不,我不觉得。我甚至还嫌太迟了。毕竟我的身份什么时候穿帮很难说。」 的确。 认识龙泉寺和马的人迟早会发现他是另一个人。 ——或许鹫津学长已经在怀疑了。 桃花叹了口气。 「所以你打算先杀了『亚莉安罗德』?」 桃花指着桌上的档案夹,武说道: 「那是〈引路人〉的计划。我没打算杀了她,只要她失去现在的地位,我就满意了。」 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武真的能够贯彻自己的正义吗?桃花感到怀疑。 在〈巫师气息〉,只要命令一下,军务部的魔法师就会毫不迟疑地杀人。 桃花过去也是如此。 无关自己的意志,使用魔法伤害、俘虏或杀人。 她从未有过质疑这种行为或逃避命令的念头。 桃花看着武的脸庞。 那和自己所知的武相去甚远,不过就刚才的发言看来,他的内在似乎没变。 桃花再度拿起桌上的档案夹。 她打开档案夹,说道: 「头一个目标是亚莉雅?退尔福斯,评议会成员中的唯一女性,也是最弱的魔法师。」 武点了点头。 「看了资料,我也忍不住怀疑。〈巫师气息〉的六个高层之中居然有中级魔法师。」 「是啊!这也是魔法社会自古延续至今的污点。魔法社会重视的不只魔法能力,还有魔法贵族的家世。她是退尔福斯家的魔法师,被称为用金钱换取权力的女人。」 「实际上呢?」 武询问,桃花微微一笑。 「这是事实,她的魔法没什么大不了的。亚莉雅?退尔福斯,通称『银锡杖亚莉安』,是神速魔法使用者,但是能力很弱,只会射出高速魔法。不过,她是母系家族退尔福斯家的现任当家,对人类社会也有莫大的影响力。」 桃花一面翻阅档案夹,一面赞叹。 「调查得真详细,不愧是〈引路人〉。」 档案夹里密密麻麻地记载着亚莉雅?退尔福斯的个人信息。 连在她家工作的佣人履历也无一遗漏。 从亚莉雅平时的行动模式到她喜爱的名牌、常去的餐厅,应有尽有。 然而,见了武的表情,桃花明白了。 武说道: 「对。不过,我之所以请你阅读这份档案——」 「是要我看看有没有遗漏或错误之处,对吧?」 桃花也有她自己的情报网。 过去曾在〈巫师气息〉的谍报机关——特魔机关工作的桃花握有许多内外情报。 想当然耳,对于亚莉雅?退尔福斯她也了如指掌。 桃花自嘲地说道: 「没想到真的出卖〈巫师气息〉的一天居然到来了。」 「你觉得良心不安?」 武询问,桃花一瞬间错愕地睁大眼睛,随即又破颜微笑。 「怎么可能?我的忠诚心早就死了。」 她的心早已不在〈巫师气息〉了。 这是事实。 说归说,也称不上在〈凤凰财团〉——她心里如此暗想。 桃花知道自己把心灵寄托在什么之上、为何而活、为何而战。 武前来接她,让她想起了一切。 ——我是为了收拾善后。 ——我是扭曲这个世界的共犯。 ——我必须负起责任。 ——〈巫师气息〉派我杀人。 ——〈引路人〉杀了我许多亲朋好友。 如果是复仇,就容易多了。 只要杀光危害自己的人即可。 可是,光是杀人,无法达成目的。 桃花浏览档案之后,向武借了枝笔,在几个地方添加注记。 「该补充的我都写在上头了。」 桃花将档案夹还给武,如此说道。 武接过档案夹,确认过后,点了点头。 「谢谢。那就根据这份资料进行作战吧!」 想当然耳,桃花不能参与〈引路人〉的作战。 桃花抱着些微的不安对武说道: 「七濑,你头一个就选中亚莉雅,是因为她是女性?还是因为她是中级魔法师?」 「都不是。我选上她只是偶然。」 「…………」 武的答案是谎言。 桃花嗅到了瓦尔蕾特的气息。 ——她不值得信任。 瓦尔蕾特?诺斯醉心于龙泉寺和马。 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而她打一开始就看出了和马是武。 和马醒来之后,瓦尔蕾特向他说出过去曾被他所救之事。 实际上救了她的不是和马,而是武,因此双方的认知并没有任何龃龉。 之后,武信任二十四小时都在自己身边的瓦尔蕾特,甚至还说想带她来〈凤凰财团〉。 桃花加以反对。 然而,在〈引路人〉里没有自己人,对于武今后假扮和马采取的行动有极大的影响,因此桃花以外的成员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亏我那么反对…… 目前瓦尔蕾特并未做出任何可疑的举止。 即使如此,桃花仍然完全不信任她。 而武说要带着瓦尔蕾特去杀〈巫师气息〉的评议会成员之一。 桃花知道无法阻止他。 ——他虽然是七濑武,也是龙泉寺和马。 他没有义务听从桃花的指挥。 不知几时间,他们变成了平起平坐。 ☆☆☆ 武给了亚莉雅?退尔福斯几分钟的时间答复,而在这段时间内,平板计算机中映出了掌握并封锁地下分部出入口的三组〈引路人〉魔法师焦虑的模样。 蛭前唯雪和五十个部下在多罗顿国家公墓的路德像前立正不动,等候指示;他的心腹水泽飞鹤带着三十个部下前往柏林大教堂,而瓦尔蕾特和鸭志田稔则带着五十个人在距离亚莉雅最近的地下铁车站待命。 其他几个画面上没映出来的分部出入口也被〈引路人〉魔法师封锁了。 现在,德国分部处于无法进出的状态。 接近出入口的人全都被〈引路人〉制伏,并用黑暗魔法关进了另一个空间。 ——不过,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 武俯视手表,对待在房间角落、脸色发青的亚莉雅?退尔福斯说道: 「时间到了。得出结论了吗?」 亚莉雅宛若在闪避武的视线一般,转过脸去,回答: 「嗯,我决定了。」 她把银色锡杖抱在胸前,垂着脸说道: 「我不想附和你的无聊提议。」 武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确定?这可不是威胁。」 「我、我怎么可能和你这种恐怖分子谈判?想也知道你一定会立刻翻脸不认人。」 武走向亚莉雅。 「我已经拿出诚意和你谈了。」 亚莉雅一面发抖,一面后退。 此时,鲶川芽衣看着平板计算机上的影像,对武说道: 「和马先生,蛭前先生说再不行动,其他分部可能会发现,赶来支持……」 武也感受得到他们的焦虑。 待命的三处影像都比刚才变得更为浮躁。 然而,武不打算让任何人进入地下。 ——一旦〈引路人〉进入地下,便会陷入混战状态,造成死伤。 为了说服亚莉雅,武更往前踏出了一步。 「你说的话我能理解。在你的角度看来,我是犯罪者。不过,现在的你是〈巫师气息〉的评议员,有责任保护分部的所有魔法师。你的答复可能会导致他们被杀,你只能在自己的地位和他们的性命之中二选一。」 「我、我知道!」 亚莉雅恨恨地大吼。 「你知道,却还是拒绝我的提议?」 武的眼里浮现了沉静的怒意。 亚莉雅毅然决然地再次说道: 「我不会和你这种人谈判。想杀就杀吧!这里是〈巫师气息〉的分部,他们也知道〈引路人〉一旦进攻会有什么下场。别的不说,他们是为了保护我而存在的,居然这么轻易被入侵……真是一群废物,死了也是活该。」 武发出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亚莉雅连忙住口。 面对武的强烈杀气,她不敢继续出声。 安静下来的室内响起了平板计算机传来的声音。 「和马先生,我们要冲进去了。」 武也听见了唯雪所说的话。 唯雪似乎一直在聆听亚莉雅与武的对话。 他见谈判不成,时间也所剩不多,便决定插手。 武试着保持冷静。 他不希望在盛怒之下毁了一切。 「唯雪,等等!在原地待命。」 武说道,唯雪用苦恼的声音喃喃说了一句:「可是……」 就在这一瞬间。 「『星辰』!」 突然,闪光支配了室内,武的视野变成了一片白。 「呀!」 「唔哇!!」 武身后的洋平和葵高声尖叫,用手捣住眼睛。 「和马先生!」 芽衣连忙奔向武;她正巧在看平板计算机,没有直接照射到光线。 「『飞射』!」 亚莉雅的声音响起,芽衣推开了武。 黄宝石色的魔力射向武原本所在的位置,打穿了门。 「「「『解除』!!」」」 洋平、葵和芽衣解除系统魔法,并对身体施展防护魔法。 武也从地板上爬了起来,解除魔法。 门前的洋平和葵闪过了亚莉雅的魔法,往左侧墙壁移动。 武和芽衣位于右侧墙边。 亚莉雅的目的相当明显。 「『极限冲刺』。」 亚莉雅使用神速魔法提升自己的身体能力,打算穿过敌人之间,逃向走廊。 然而,犀川洋平也同时高速行动。 「休想得逞!」 洋平和亚莉雅一样是神速魔法能力者,能够使用同样的魔法。 亚莉雅和洋平在门前互相冲撞,朝着对方使出了「破坏」。 亚莉雅被震向武的方向,洋平也被弹往葵的方向。 武看着跌坐在脚边的亚莉雅。 她仍然把锡杖紧紧抱在胸前,恨恨地仰望着武。 武对她淡然说道: 「你知道魔法契约的订定方式吧?」 方法很简单,只要把魔力注入彼此的身体即可。 虽然简单,却无法在非刻意的状态之下进行。 亚莉雅跌坐在地,一脸不悦地说道: 「已经没什么好谈判的了。你们已经杀了我们的魔法师,不是吗?」 她说得没错。 武看着放在桌上的平板计算机。 影像中,待在各个出入口的〈引路人〉魔法师几乎都不见了。 他们八成已经冲进地下分部了。 武对身旁的芽衣说道: 「芽衣,去找唯雪,叫他停止攻击。」 「咦?可是……」 「也这么通知水泽。」 「……遵命。」 芽衣对于离开现场似乎有些不安,又回头看了亚莉雅和武一眼。 洋平和葵挥了挥手,示意芽衣快走;见状,芽衣皱起眉头,不情不愿地走向走廊。武之所以派芽衣传令,是因为她的魔法性质特殊。 不光是自己,鲶川芽衣可以把她施了魔法的物体暂时变透明。 虽然有时间限制,但是应该足够让她在不被敌人发现的状态之下抵达唯雪身边。 武俯视着愤怒的亚莉雅。 「我不想杀人。打一开始我就这么说了。」 听了武的话语,亚莉雅横眉竖目。 「你说的话能信吗?」 「和马先生对你这么好,你还这样?」 葵歪着头诧异地说道,模样煞是可爱。 「就是说啊!还特地自找麻烦,放你一条生路。」 洋平也说道。 然而,对于现在的武而言,留亚莉雅活口这个选择并非出于好心,也不是出于妥协。 纯粹因为这是最佳选择。 即使杀害亚莉雅?退尔福斯,评议会也不会因此动摇,只会另选其他魔法师继任。 就这一点而言,即使她辞去评议员职务也一样;换句话说,她的生死完全无关紧要。 与其无意义地杀人,不如留她活口,让她成为和〈引路人〉谈判后仍然能够活命的范本,对大局反而可能有帮助。 武是这么判断的。 「事到如今,你还想继续谈判?」 亚莉雅说道,武点了点头。 「对。不过,谈判条件变了。你辞去评议员职务,我就不杀你。」 「…………」 亚莉雅抬起头来瞪着武。 她的蓝色眼珠带着憎恶之色,而武只是冷冷地回望着她。 「好吧!」 亚莉雅站了起来。 「终于答应啦?」 对着亚莉雅拉弓搭箭的洋平松了口气,喃喃说道。 然而,亚莉雅突然把抱在胸前的银色锡杖杖头指向武,发动魔法。 「『飞射』!」 「…………!」 武的眼前闪烁着黄宝石般的黄色光芒,一阵剧烈的冲击击中胸口。 武险些被震向后方,又及时反手施展魔法,抵销了劲道。 此时,亚莉雅已经对双脚施展「弹打」,蹬地而起,逃到门口了。 「哈哈哈哈!你上当了,傻孩子。」 胸部中心在发热,武俯视着衣服,皱起眉头。 发红溃烂的皮肤从烧焦的衬衫底下露出来。 「「和马先生!!」」 葵和洋平看着武,不知如何是好。 武对轻忽大意的自己弹了下舌头,在心中暗自咒骂。 然而,现在不是反省的场合。 武从腰间拔出了指挥棒,指着亚莉雅。 「有胆就放马过来啊!我的速度比你快。」 亚莉雅面露贼笑,洋平反驳: 「不见得吧?我和你都是神速魔法,用我的箭,可以在你转身的瞬间贯穿你那层厚厚的肥肉。」 然而,亚莉雅的锡杖并不是向着洋平,而是向着武。 她依然面带笑容,用蕴含杀气的眼睛盯着武,开始念咒。 「『光芒烈风』!」 亚莉雅施展魔法,只见几个魔力化成的箭头从锡杖杖头弹出,不光是朝着武,也朝着洋平和葵扩散。 洋平也在同时射出了箭。 「『星景』!」 洋平的天蓝色箭矢将朝着自己飞来的箭头全数粉碎。 然而,葵却是毫无防备。 葵瞪大了眼睛,看着闪耀着黄宝石色彩的亚莉雅魔力块化为四、五个箭头,一直线地朝自己飞来。 葵无暇出声,紧紧地闭上眼睛。 她只能这么做。 然而,冲击并未袭来,反而有道黑影覆盖了眼前。 金属质的撞击声响起,当葵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触手可及的距离前,有道大大的背影。 「和马先生!?」 得知保护自己的是谁的瞬间,葵吓得直发抖。 「和马先生!!」 葵抓住武的肩膀,将他转过来。 回过身来的武不知是不是受了伤,脸部痛苦地扭曲着。 然而,武随即微微一笑。 「没事吧?葵。」 「…………」 葵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如捣蒜。 「那就好。」 武离开葵的身边。 直到此时,葵才发现武手上握着的不是指挥棒,而是剑。 那是薄暮。 然而,他又立刻将薄暮变回了指挥棒。 这一幕让葵再次体认到和马即是七濑武。 实际上,瓦尔蕾特曾经提过此事,但即使听闻龙泉寺和马就是七濑武,她还是懵懵懂懂的。 然而,眼前发生的事不容质疑。 和马外貌的武用回避魔法救了她。 葵无暇思索这件事。 因为她的眼角瞥见有人倒在门口。 亚莉雅?退尔福斯躺在刚才所在的位置。 流到地板上的血变得像积水一样。 亚莉雅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门是开着的,有两道黑影站在走廊上。 「和马先生,您没事吧?」 其中一道修长的黑影走上前来,如此询问。 武低声回答:「嗯。」 这两道人影就是瓦尔蕾特?诺斯和鸭志田稔。 「稔,来得正好。」 洋平松了口气,如此说道;鸭志田用苍白的脸微微一笑。 「你们也辛苦了。」 直到此时,葵才明白亚莉雅的死因。 瓦尔蕾特和鸭志田杀了施展魔法并逃向走廊的亚莉雅。 瓦尔蕾特走了过来,捡起掉在亚莉雅尸体旁的染血扑克牌,就是最好的证据。 葵偷偷地瞄了武一眼。 瓦尔蕾特说七濑武是龙泉寺和马的正统继承人。 她说现在的〈引路人〉背离了龙泉寺和马原来的理念,所以武才把据点移到〈凤凰财团〉。 而只要是龙泉寺和马,即使内在是武,瓦尔蕾特也会加以支持,遵从其命—— 葵下定决心,如果瓦尔蕾特决定这么做,她也会这么做。 因为她想追随瓦尔蕾特的脚步。 无论内在是谁,只要瓦尔蕾特相信,她也相信。 再说,葵根本不认识原本的龙泉寺和马,无从比较。 洋平和鸭志田是怎么想的,葵不知道;不过,看着和马的侧脸,葵有点庆幸假扮成他的是七濑武。 现在谁是敌、谁是友对她而言太过复杂,她不明白。 就在葵沉吟思索之际,瓦尔蕾特向武赔罪。 「对不起,和马先生,情急之下我把她杀了。您没生气吧?」 「不,谢谢你。」 武表面上这么说,其实内心受了很大的冲击。 武既没打算杀害亚莉雅,也没打算让她死。 然而,现在对瓦尔蕾特说这些也无济于事。 「叫唯雪他们撤退。作战结束了。」 「了解。」 瓦尔蕾特笑盈盈地点了点头。 她拿出手机。 武叹了口气。 比起胸口的烧伤,事态如此演变对他的伤害更大。 武目睹了瓦尔蕾特杀死亚莉雅?退尔福斯的那一瞬间。 当武将指挥棒变成剑时,他的系统魔法就从黑暗魔法变成了回避魔法。 事情就发生在武打掉所有亚莉雅释放的高速箭头时。 亚莉雅打开门,冲向走廊。 她没料到门外有人,因此完全没注意。 就在武目睹瓦尔蕾特的魔力粒子光芒的那一瞬间,亚莉雅的脖子被割开,鲜血喷了出来。 亚莉雅往后倒下,锡杖滚落地板。 武打掉最后的箭头时,亚莉雅已经死了。 武根本无暇阻止。 ——是吗…………? ——先不说别的,瓦尔蕾特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待命地点离这里很远。 ——莫非是唯雪采取行动之后,瓦尔蕾特也跟着入侵地下? ——就算是,她的工作应该是制伏其他魔法师。 武没对瓦尔蕾特提出他的疑问。 亚莉雅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 无论瓦尔蕾特采取了什么行动,现在的结果就是一切。 ☆☆☆ 〈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亚莉雅?退尔福斯遇害后的第十六天。 就在国际魔法士协会因她的死而震撼之际,又发生了新事件。 位于崩坏世界的龙胆章宅邸受到了〈巫师气息〉军队的袭击。 身为〈引路人〉五格之一的龙胆在崩坏世界里有座设置了特殊结界的宅邸。 龙泉寺和马正是在那儿沉睡了十七年。 这座龙胆宅邸受到了攻击。 当时,宅邸内有龙胆的妻女和护卫魔法师,共计十二人。 他们之中包含了两个高级魔法师。 然而,宅邸却在一夜之间被〈巫师气息〉压制,在场的〈引路人〉成员全数遇害。 过去〈巫师气息〉的特魔机关及军务部找遍了崩坏世界都找不到的龙胆宅邸遇袭之事,在〈引路人〉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都在谣传有告密者。 然而,龙胆宅邸被〈巫师气息〉占据已经过了五天,依然没找出这个人。 〈引路人〉里知道宅邸位置的本来就只有少数人,这些人全都被龙胆本人使用魔法强行审问,但是没人落网。 不过,也有人免受审问。 那就是〈引路人〉的首领和龙胆以外的五格。 和马当然知道龙胆的宅邸位置。 而他把地点告诉了〈凤凰财团〉的魔法师、同时也隶属于c7的〈斯普利坎〉领袖巴斯提?巴托。 白面具巴斯提从和马口中得知地点之后,便立刻将情报泄漏给〈巫师气息〉的熟人。 〈巫师气息〉立刻出动军队,隔天由评议会成员之一千雾宗阳亲自指挥,袭击龙胆宅邸。 龙胆宅邸就这么轻易地被攻陷了。 龙胆章运气好,当天正巧不在宅邸。 相对地,前来探望他的妻女却因而丧命;不过,对于〈引路人〉而言,五格没有折损,是不幸中的大幸。 对于〈巫师气息〉与和马而言则不然—— 和马指示巴斯提泄漏情报,但他万万没想到〈巫师气息〉袭击龙胆家的手段会如此阴狠。 即使对手是〈引路人〉的魔法师,〈巫师气息〉通常不会杀害毫无抵抗的人。 杀害妇孺的情形更是极为少见,通常都是将其俘虏。 对于和马而言,〈巫师气息〉的过度攻击是意料之外的状况。 然而,和 马处于〈引路人〉和〈巫师气息〉的斗争中心点,必须注意双方的均衡,并让他们继续对立下去。 因为让他们互相削减战力,从而弱化,是最好的方法。 也因此,在这段期间内,〈凤凰财团〉内部发生的事对于和马而言可说是晴天霹雳。 胡桃居然把狼神鹰雄和熊谷萤带来〈凤凰财团〉的总部卜瑞卜宅邸了。 第二章 彷徨于雾海之人 those who wander about in fog sea 卜瑞卜宅邸一楼,玄关大厅楼梯旁的空房间。 「怎么回事?」 武走进房里,看见三名男女大眼瞪小眼,气氛险恶。 连个家具也没有的空荡房间中央,坐着两名男女。 站在他们面前的五十岛胡桃察觉武入内,回过头来。 她的表情十分疲惫。 「啊,呃……就是……」 胡桃瞥了盘坐在房间地板上的两人一眼,对武说道: 「是我的错。我代替你去〈引路人〉,通过镜子回到这里的路上,解开了变身——」 武的双眼凝视的不是正在进行说明的胡桃,而是狼神鹰雄和熊谷萤。 两人的手被绑在身后,脚也一样被绑了起来。 狼神的化身大剑被放在房间角落,离他的手很远。 胡桃一脸抱歉地垂着头,等待武开口说话。 见状,坐在尘埃满布的木板地板上的萤板着脸说道: 「然后我们就不小心看到她解开变身了。」 武也明白事情的经过了。 他们应该是认为胡桃假扮成和马,刺探〈引路人〉的内情吧! 胡桃能够临机应变,把他们带来这里,反倒令武感到惊讶。 「五十岛,你是怎么把他们……」 胡桃面露苦笑,回答武的疑问。 「我跟他们说我其实是〈引路人〉的魔法师,奉和马先生的密令行动……」 「哦,原来如此。」 武点了点头。 「我又拜托他们跟我一起去向和马先生说明事情穿帮的经过。」 「然后就把他们带来这里?」 「嗯。」 胡桃一脸沮丧地仰望着武。 「不过,真亏你能制伏他们,五十岛。」 惊讶之色未消的武说道,胡桃摇了摇头。 「不,那是……瓦尔蕾特小姐……」 「哦!」 武再度恍然大悟。 要武前来这个房间的正是瓦尔蕾特。 武正在办公室和海尔?卜瑞卜说话,瓦尔蕾特突然现身,要武最好立刻前往一楼的空房看看,便又翩然离去了。 被捆绑并坐在地上的萤开始嘀咕。 「瓦尔蕾特那家伙,居然干出这种事,我一定要跟鹫津先生说,请鹫津先生好好教训她。」 相反地,狼神闭口不语,板着脸转向一旁。 萤往后仰,仰望和马模样的武。 「话说回来,和马先生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啊?」 萤一脸诧异,狼神此时终于开口说话了。 「萤,闭嘴,现在可是在首领面前!」 「你自己还不是一脸纳闷?」 被萤这么一说,狼神再度闭上嘴巴。 站在狼神他们的角度来看,突然被带往一个陌生的地方,继变身成和马的胡桃之后,又接连遇上瓦尔蕾特与和马,也难怪他们感到混乱了。 然而,虽然程度不同,武也有些困惑。 狼神和萤都是鹫津吉平的部下,现在虽是同伙,也是敌人。 武不想让他们知道〈凤凰财团〉的存在。 ——可是,现在顾不得这些了。 武叹了口气。 「呃……和马先生……」 狼神战战兢兢地说道。 他鲜少使用这么慎重恭敬的语气说话。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还有这里究竟是哪里?」 武沉默不语,狼神继续说道: 「或许您不认得我们,我们是在鹫津先生底下工作的,如果您怀疑,可以向他确认。」 武很想把这场诡异的会面一笔勾销。 萤在这里,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只要使用萤的魔法,就能窜改记忆。 不过,武剔除了这个选项。 武用冷静的声音对半信半疑的狼神说道: 「狼神鹰雄、熊谷萤。」 狼神和萤同时瞪大了双眼。 「和、和马先生记得我们耶!」 萤欣喜若狂,而狼神和她正好相反,皱起了眉头。 狼神一脸狐疑地望着武,说道: 「……你不是龙泉寺和马?」 「「咦?」」 不光是萤,在武背后听他们说话的胡桃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武打算如何处置两人,胡桃完全无法预测。 不过,她认为武不可能说出真相。 因此狼神的指摘引发了胡桃的不安。 胡桃凝视着武的背部,对于造成这种状况的自己感到懊恼。 或许我不该带他们来这里的——胡桃如此暗想。 然而,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她不明白。 萤大皱眉头,瞪着身旁的狼神。 「等等、等等,狼神,你的意思是这个人也是别人变成的?」 「…………」 狼神沉默不语。 无论萤再怎么瞪视狼神,狼神都视而不见,她只好转向武。 然而,武却把脸从萤的视线移开,对胡桃说道: 「五十岛。」 「什、什么事?」 胡桃慌忙反问。 「这边已经不要紧了,你能不能去帮海尔先生的忙?」 「咦?可是……没问题吗?」 「嗯。」 面对武突如其来的提议,胡桃感到有些困惑。 她是造成这种局面的元凶,现在却要拍拍屁股走人,让她有股近似愧疚的心虚感。然而,武要她离开。 胡桃看着武的眼睛。 ——如果武打算伤害他们…… 当然,胡桃不认为武会这么做。 虽然不认为,但胡桃又觉得或许自己硬留下来比较好,所以没有立刻行动。 说来不可思议,胡桃凝视着和马的身影,渐渐地感觉出武内心的想法。 因此她缓缓地吐了口气,点了点头。 「好吧!」 说着,她走向房门口,武又叫住了她。 「哦,还有一件事——」 武来到胡桃身边,对背向自己的胡桃附耳说了几句话。 听了内容之后,胡桃露出傻眼的表情。 「知道了。真是的,她要沮丧到什么时候啊!」 胡桃突然变得很不高兴,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虽然得等到帮海尔办完事之后,但得知胡桃肯去探视六,武松了口气。 六和哥哥十不欢而散,回到这座宅邸以后,一直郁郁寡欢。 武叹了口沉重的气。 目前当真是诸事不顺。 虽然武并未乐观到认为事事都可一帆风顺的地步,可是本以为不会回来的六回来了,不该死的亚莉雅?退尔福斯死了,而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狼神和萤却出现在这里。 六回到此地,武的确喜出望外,但这同时也使得他无法预测十的下一步行动。 武原本以为只要和六在一起,就算十知道他们的内情,也不至于反目攻击他们;现在十孤身一人,他有什么打算,武无从得知。 ——我不想和十争斗。 就在武陷入沉思之际,狼神焦躁地说道: 「喂,说话啊!」 武抬起头来。 「你到底是谁?」 狼神询问,武走到他的脚边。 从正上方俯视坐在地上的狼神。 要如何处置狼神和萤,武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狼神,我是七濑武。」 话 一说完,狼神和萤便愣在原地。 「…………」 「啊!?」 隔了一秒,萤叫出声来。 「等、等一下……你在说什么啊!?我根本听不懂。狼、狼神,这小子……」 萤惊慌失措,一面扭动身体,一面交互打量武和狼神。 然而,狼神一瞬间虽然露出惊讶之色,随即又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原来如此。」 「咦咦!?狼神!?」 面对接受此事的狼神,萤不敢置信地大叫。 「萤,你很吵耶!」 狼神怒吼,萤立刻回嘴: 「你想想,怎么可能嘛!你居然还点头,是不是白痴啊!?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有够蠹的!」 狼神没理会萤,瞪着武说道: 「我们根本没和首领说过话,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无法辨别他是真是假。不过,既然他端出七濑的名字,应该错不了吧!」 「你、你相信?不会吧!」 「萤,你真的很吵耶!」 「你想想,这太不合理了嘛!这小子是七濑?七濑不就是那个用回避魔法的大外行吗!?」 萤身子往前倾,大声说道。 闻言,武和狼神几乎同时笑了出来。 「哈哈!」 「呵呵!」 萤一脸不快地看着两人。 「干嘛?我又没说错。」 萤不明白两人为何发笑,皱起眉头来。 然而,武正是因为她没说错才笑,而狼神也一样。 「真是太滑稽了。」 狼神说道: 「这么说来,包含五格在内,〈引路人〉上上下下都被这个大外行耍得团团转?我也是其中一个。」 狼神用笑意未消的脸仰望着武。 「已死的七濑为何会变成这种模样出现在这里,我完全无法想象;不过,既然他把这件事告诉我们,代表我大限将至了。」 「什么意思?」 萤询问狼神。 「萤,你也稍微动动脑吧!」 经狼神这么一说,萤嘟起嘴巴来。 「我脑袋里七荤八素的,根本搞不懂嘛!」 狼神不耐烦地回答萤: 「也就是说,我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必须死在这里。」 萤眨了眨眼。 「咦?不、不会吧!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就是七濑耶!为什么我们得死?七濑又不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 「但他也不是〈引路人〉,却假扮成我们的首领。」 「…………」 直到此时,萤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开玩笑的吧?什、什么死不死的……我、我们不会跟别人说的,我保证。如果你不相信,可以用魔法打契约!」 「萤,别说了。」 狼神劝解萤,但萤把头摇得像博浪鼓一样。 「我不想死嘛!」 聆听两人对话的武露出苦笑。 「我没打算杀了你们。」 「那你打算怎么做?」 狼神瞪着武,武淡然回答: 「狼神,我需要帮手。」 「原来如此。」 狼神低声说道,而萤同时点头表示: 「我帮、我帮!我愿意当你的帮手!」 「萤,你用点脑筋思考行不行?」 狼神啼笑皆非地说道,萤反驳: 「至少比死好啊!再说,我对〈引路人〉也没什么忠诚心,只是因为〈引路人〉收留我才留下来的,最近气氛变得好糟,我早就受不了了。鹫津先生也冷冰冰的,好恐怖。」 「别轻易下决定,你根本不知道这小子背地里在干什么。」 「我是不知道,可是我想活命啊!」 「你啊…………」 武从想法南辕北辙的两人身边往后退了几步。 两人察觉了,停止争论看着武。 武与两人拉开一段距离之后,一面拔出腰间的指挥棒,一面说道: 「我等你们答复。在这段期间,要请你们乖乖待在这里。我不能让你们回〈引路人〉。」 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武的手,应允: 「嗯。」 萤和他相反,频频扭动身体,不快地皱起眉头。 武拿着指挥棒,解除了魔法。 只见他指挥棒一挥,棒尖前方出现了一个正方形的黑色箱子。 黑紫色魔力粒子化成的箱子是用薄膜打造而成,内部是空的。 武轻轻地将箱子从指挥棒尖推向半空中。 「『黑胡桃』。」 当他念出咒语的瞬间,箱子扩大至整个房间,薄膜宛若障碍物一般攀附三人,随即又穿透身体,将三人纳入箱中。 这种感觉犹如被放入泡泡里一样,相当奇妙;狼神和萤虽然惊讶,但并未大声嚷嚷。 两人也曾看过类似的魔法好几次。 这是结界魔法。 「为什么你能使用黑暗魔法!?」 狼神对武投以畏惧的视线。 对于知道武是回避魔法能力者的狼神而言,这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然而,武无意说明。 他展开两人无法离开的结界之后,便转过身去,准备走出房间。 狼神连忙向武提问。 「喂,七濑!」 武握住门把。 狼神对着武的背部怒吼,宛若要逼他回答这个问题一般。 「这里是哪里!?这个问题总可以回答吧!」 武一面转动门把,一面回答: 「〈凤凰财团〉的总部。」 武说完这句话,便打开门走出房间。 一瞬间,武转头瞥了他们一眼;那道冰冷的视线让狼神觉得武判若两人。 然而,萤随即和他说话,这种细微的感觉立刻消失了。 「现在要怎么办啊?狼神!」 门一关上,萤便如此大叫。 「你不是说要加入他们?」 狼神一脸不快地反驳。 或许是因为武已经不在场了,萤变得更加饶舌,怨言一句接着一句。 「那是放松对手戒心的策略啦!还用我说吗?真是的。那个人是七濑?就算这是笑话,也太不好笑了。不,你笑了,真不敢相信,在这种状况之下你居然笑得出来!真是的!到底要怎么办啦,狼神!」 狼神对大呼小叫的萤感到厌烦,转身背向她,并喃喃自语: 「那小子十之八九是七濑。」 如果他是七濑,那么真正的龙泉寺和马现在在哪里? 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 思及此,鹫津的脸庞浮现于狼神的脑海之中。 他必须设法把这件事告诉鹫津。 〈凤凰财团〉是c7的联盟之一。 虽然不像〈巫师气息〉那般敌视〈引路人〉,如果瓦尔蕾特和武连手,帮助胡桃潜入根据地,那么和马或许被囚禁,或已经被杀了。 可是,瓦尔蕾特会这么做吗? 狼神知道瓦尔蕾特对和马的敬爱已经到了近乎信奉的地步。 就在狼神顶着一张可怕的脸陷入沉思时,萤一脸无聊地环顾房间。 这个房间似乎长时间无人使用,积了厚厚的灰尘,也没有窗户,天花板上只有一个聊胜于无的朦胧日光灯。 萤望着附在墙壁上的武的魔力粒子。 萤也对武能够使用黑暗魔法之事感到疑惑。 定睛凝视 ,结界魔法果然相当细密,没有破绽。 无法使用黑暗魔法的萤和狼神难以打破结界。 不过,萤认为只要解得开身上的绳子,狼神应该能够穿过结界。 狼神的魔法「迂回回避(匿踪云雾)」能够反弹对手的魔法。 萤也和狼神一样,认为必须设法离开这里,把这件事告诉鹫津。 ☆☆☆ 过了十一月中旬,武和〈引路人〉五格之一龙胆章一同来到树木开始变色的京都。京都南部的保津山山麓,清晨的白雾缓缓地流过街道。 从山谷飘来的雾气大大地限制了视野。 冷气从脚边爬了上来,身在山中的武忍不住拉拢大衣。 他的身边有几十个魔法师,龙胆正在对他们下达最终指令。 时值清晨,太阳尚未完全升起,众人都在沉闷的紧张之中行动。 武移动到离他们有段距离的位置,并从树木间眺望古老的神社,想试试能否看见雾气底下的屋檐。 此时,龙胆章悄悄地靠近,在武身后停下脚步。 他的年纪足足有武的两倍大。 本来有个五岁的女儿,现在已经不在了。 因为龙胆宅邸遇袭时,她和母亲一同遇害了。 想当然耳,武很清楚龙胆的经历。 龙胆章本来是〈巫师气息〉的高级魔法师,在军队的情报室里工作。 他背叛〈巫师气息〉,加入〈引路人〉,是在和马沉睡之后。 龙胆没和过去的龙泉寺和马说过话,也没见过面。 所以即使假扮和马的武在龙胆面前露出马脚,也不用担心穿帮。 然而,武知道他从〈巫师气息〉改投〈引路人〉阵营的缘由,因此就另一层意义上,对他的提防之心更胜于其他五格。 龙胆家是魔法社会里名闻遐迩的魔法贵族。 在〈巫师气息〉中,他的地位和亚莉雅?退尔福斯一样,是建立在血统之上。 然而,龙胆章并未因此满足。 他身为魔法贵族,身为魔法师,抱有将其他存在——亦即普通人类——赶尽杀绝的强烈欲望。 要实现这个欲望,〈巫师气息〉显然力有未逮。 因为〈巫师气息〉高打着与普通人类共存的口号,不断地对他们施舍魔法的恩惠。 相反地,〈引路人〉的理念在和马沉睡之后,便被鹫津强行改成了排除普通人类。 赞同这个理念的龙胆背弃了〈巫师气息〉,加入〈引路人〉;而在他登高一呼之下,召集了更多的魔法师。 〈巫师气息〉一直将龙胆章视为危险的反社会人物,持续追踪。 他们一在崩坏世界里发现长年寻找的龙胆本宅,就立即挥军奇袭,但是未能抓住本人,便杀光了宅邸里的人。 武和这件事有着很深的关联。 然而,他却不动声色,一派淡然地待在龙胆身边。 武必须这么做。 家人被杀,武知道龙胆绝不会默不作声。 龙胆想知道是谁袭击龙胆宅邸,以及那个人现在位于何处。 武查出了龙胆最想杀的人就在山脚下这座雾气弥漫的古老神社中。 他根本连找都不用找。 他把龙胆宅邸的位置透露给白面具巴斯提,待〈巫师气息〉袭击之后,他只须询问巴斯提把消息告诉了谁、而谁采取了行动即可。 巴斯提?巴托虽然是〈斯普利坎〉的领袖,但是在〈巫师气息〉里的人面也很广,认识许多人。 再者,如果把这个任务交给〈凤凰财团〉的其他成员,就得担心〈巫师气息〉特魔机关的追踪;但是巴斯提可是统领c7七大联盟之一的大人物。 饶是〈巫师气息〉,也不能任意怀疑巴斯提并采取行动。 袭击龙胆宅邸的人是谁,立刻就查明了。 是〈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之一,千雾宗阳。 〈巫师气息〉的魔法军团之中,与〈引路人〉最常交战的东亚地区第七军就是归他指挥。 袭击龙胆宅邸,导致龙胆妻女遇害的主谋正是千雾。 这一天,以牙还牙的报复行动正要于此地展开。 龙胆用沉着的声音对武说道: 「从前我看过一部电影,内容是描述一对兄弟为了报仇而袭击武家宅院。」 他来到武的身边,俯视着于淡去的雾中逐渐显现的红色神社屋檐。 「当时我还想,这对兄弟怎么不用聪明点的手段呢?等仇人出门的时候再杀他,不是省事多了吗?」 武瞥了身旁的龙胆一眼。 龙胆的视线并未离开神社,只有嘴角静静地笑着。 「不过,现在我明白他们的心情了。不这么做,难消心头之恨。」 「龙胆……」 他的微笑阴森恐怖,让武感受到一股不同于冷空气的寒气。 他似乎以即将发生的事为乐。 武反问龙胆: 「那对兄弟可有杀了宅院里的所有人?」 龙胆回答: 「没杀妇孺。这么一想,那对兄弟还比〈巫师气息〉好多了。」 他显然是在影射他的家人遇害之事。 武用紧张的声音询问: 「你想当哪一种人?」 视答复而定,或许武必须说服龙胆。 这座神社同时也是千雾的私人宅邸,已经确认其中并无孩童,但是或许有几名女性。 不光是妇孺,其他的死伤最好也是能免则免。 目标只有千雾宗阳一人,即使还有其他〈巫师气息〉魔法师在场,也没有加以杀害的必要。 龙胆把身子转向武。 他看着武的眼睛,与武面对面说话。 「和马先生,我是您的庇护者;这十几年来,龙胆家将您藏在宅邸里加以保护,为您尽心尽力。」 武默默地仰望龙胆。 「所以,求求您。今天的我不是您的庇护者,而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只有我能替她们报仇雪恨。」 武不赞同复仇。 他不认为家人被杀,就要杀光对方全家的做法是正当的。 然而,武明明这么想,却点头同意了。 「我等你三十分钟。」 「谢谢您。」 龙胆垂头致谢之后,便走向其他魔法师。 武觉得自己的心彷佛在身体中央分裂了。 他知道该阻止龙胆,却没这么做;这样的自己令他感到厌恶,可是同时又有另一个他试图以无可奈何四字替自己开脱。 ——报复是坏事。 武自问自答。 ——可是,如果发生在自己的家人身上,我还会这么说吗? ——苏菲亚死的时候,我诅咒自己。 ——她是被我害死的。 ——和马、月光和苏菲亚相继消失,只有我被留下来,回到未来的选项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当时连这个希望都失去了,或许我也会想报复。 对武而言,那是仅仅半年前的事。 沉睡期间,武的时间和身心都与冷冻睡眠一样,完全停止了。 无论周遭的时光如何流逝,在他醒来的瞬间,十七年前恍若昨日。 这几个月来,武用和马的身份度过了绝大多数的时间。 甚至连他自己的脸都逐渐从记忆中淡去了。 ——我也拥有和马冷酷的那一面吗? ——还是和马渐渐控制了我? 思及此,武轻轻一笑。 无论是何 者,现在的他只能以和马的身份行动。 刚才对龙胆的态度并无不妥。 雾变得更淡了,龙胆带领二十个魔法师前往山麓的神社。 武和剩下的三十个魔法师一起观望神社的状态。 龙胆率领的魔法师之中,有人能够将自己所见的光景传送给别人;他们预先设置了屏幕,武在屏幕前的折叠椅上坐了下来。 神社虽然位于山脚,标高却远比其他民宅高。 近千阶的长梯上方矗立着一座红色鸟居,铺着碎石子的境内相当宽敞。 雾气浓厚的清晨里完全没有人的气息。 整个神社都被普通人类看不见的厚厚结界覆盖,应该是为了区分魔法师与普通人类并控管进出。 龙胆先命令五个魔法师破坏结界,剩下的魔法师则是光明正大地从正面闯进神社。 如果他们未能在三十分钟内完事,武便会赶往会合。 武俯视着对过时的手表。 行动展开之后,仅仅过了三分钟。 他们没走阶梯,而是理所当然地用魔法飘下了境内,并步行前往深处的建筑物。 屏幕上映出的是透写者的视野。 龙胆的背部不时出现在屏幕上。 除此之外,或许透写者正在环顾神社内部吧! 画面左右摇晃,令人晕头转向。 武觉得不舒服,撇开了视线。 此时,某个观看屏幕的魔法师叫出声来。 武抬起头望向屏幕,只见深处的建筑物里出现了几道人影。 瞬间,耀眼的光芒覆盖了画面,什么也看不见。 武从椅子上起身。 画面由白转黑,没映出任何景物。 武连忙移动到看得见神社的位置,并从树木之间俯视神社所在的方位。 神社被设下了新的结界。 是我方设置的结界。 目的是为了防止里头的魔法师逃走,以及外界的支持。 当然,普通人类也无法入内。 结界的颜色是暗灰色,完全看不见境内的样子。 武看了手表一眼。 才过了五分钟,还不到行动的时候。 他转向屏幕,询问魔法师有无画面,在场的魔法师一起摇头。 事到如此,只能飞到近处窥探内部的情况,或是使用镜子移动到龙胆身边。 身为五格的龙胆有三个直属部下。 就像瓦尔蕾特有洋平、葵和鸭志田一样,他也有两男一女随侍左右。 其中两人现在和龙胆在一起。 武呼唤留下来的桃园燕。 和武年龄相仿的燕是个身穿水手服的淡灰色短发少女。 来到这里之后,武和她只打了声招呼而已?,现在武命令这名少女去打探神社的状况。 如果神社里正处于战斗状态,走出镜子的瞬间就可能受到攻击。 其他魔法师或许应付不来。 燕虽然年轻,却是龙胆的部下,在五格底下的百格之中亦属少数精锐魔法师。 是在场魔法师之中最适任的一人。 「是,我立刻去打探。」 燕领命之后,便从口袋中拿出了折叠镜,用魔法扩大,又当着武的面对身体施展防护魔法,并解除魔法;只见她戴着闪闪发光的化身戒指,毫不迟疑地跳入镜中。 数秒后,放在地上的镜子从另一侧开启了。 镜子表面开始荡漾,发出了青白色光芒,燕随即冲出镜中。 她立刻关闭镜子通道。 然而,在完全关闭前,一颗带有魔力粒子的子弹穿射而来,掠过燕的手臂,打飞了头顶上的树枝。 「没事吧?」 其他魔法师跑上前来,但燕推开了他们。 「和马先生!」 燕奔向武。 武连忙抓住燕的手臂。 若不这么做,她或许会跪倒在地。 燕的膝盖直发抖。 「怎么了?」 武询问,燕一脸苍白地说道: 「战况比预料中的更艰辛。对手似乎叫了援军,人数是我们的两倍。」 武看着手表,才过了十五分钟。 他声明要等三十分钟在先,如今龙胆并未求援,他不方便出面。 如果真的屈居劣势,龙胆应该会讨救兵。 不过,若是龙胆正处于无法求援的状态…… 武皱起眉头,瞪着手表。 就在此时。 「呀齁~!和~~~马!」 一个男人从变为红、黄色的阔叶林间走向他们。 男人笑咪咪地举起单手。 「……吉平。」 武反而皱起眉头。 一想到吉平为何在此地,他的脸色变得更为不快了。 鹫津吉平知道千雾家袭击计划,但是并没有预定前来。 武不希望他来,所以事先拜托瓦尔蕾特找了份适当的差事给他。 ——可是他却跑来了? 武满脑子都是不祥的预感,待吉平来到身边之后,叹了口气。 「你真过分耶!和马,这么有意思的事居然没找我。」 武最提防的就是鹫津吉平。 他是唯一熟识和马的人。 而且他也认得武。 如果〈引路人〉里有人能够辨认出两人的不同之处,那个人必定是鹫津。 吉平完全不知道武心里打着保持距离的算盘,依然自由奔放。 他看着刚回来的桃园燕。 她不过在另一边待了几分钟而已,膝盖和掌心便磨破了皮,渗出血来,似乎受到了剧烈的攻击。 现在她一脸疲惫地跌坐在屏幕前的椅子上。 见状,吉平笑了。 「明明是奇袭,龙胆他们却居于下风?」 武又看了手表一眼,他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看表了。 二十二分。 武判断不能再等下去,便说道: 「吉平,你来帮忙。」 「好是好,我的打工费很高喔!」 武瞪着面露贼笑的吉平。 吉平轻轻耸了耸肩,苦笑道: 「开玩笑的啦!和马。」 武没有多余的心力陪他说笑。 他对在场的所有魔法师下令。 「全员进行准备,两分钟后冲进去。」 众人几乎都在同时答应。 只有吉平慢吞吞地拉长声音,说了声:「是~!」 武对自己施展防护魔法,拿着指挥棒走向同伴扩大的镜子。 吉平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和马。」 武回过头来,吉平说道: 「你殿后。你还没恢复最佳状态吧?」 武有些困惑,但随即点了点头。 他想起自己为了避免和吉平的说法产生出入,曾宣称自己由于长期沉睡,记忆有些混乱。 地面上放着三面镜子,待所有的通道都开启之后,〈引路人〉魔法师便一个接一个地跳入通往境内的镜子。 武留下三人以便联络,但是其中一人桃园燕拒绝了。 她跳入镜面,接着,吉平的鞋尖也踏上了镜缘。 「待在我身后,和马。」 说着,他消失在镜中。 武用力握紧指挥棒,并做了一次祈祷。 ——希望不必杀人就能解决…… 他明明已经舍弃了这种天真的想法,但不知何故,就是忍不住祈祷。 ——我果然还是 七濑武。 武松了口气,跳进了镜子里。 ☆☆☆ 神社境内的战斗已然结束,只留下痕迹。 倒地的十来个人之中,有半数穿着〈引路人〉的黑色大衣,全都已经死了。 武追着前头的吉平在尸体间行走,穿越境内,前往深处的建筑物。 神社右手边的社务所背面有片木制栅栏围起的宽敞土地,里头有栋虽然老旧却很气派的瓦檐房屋。 桃园燕奔向那栋房屋的娇小背影映入眼帘。 她穿着鞋子跑进了门已被破坏的玄关。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传来了爆炸般的剧烈冲击声。 看在武的眼里,整栋屋子似乎同时倾斜了。 部分屋檐从内侧震飞,淡水蓝色的魔力粒子化成条状,随着黑烟飞越天空。 吉平并未停步。 武也跟着他走向那栋房屋。 两人抵达玄关时,屋子深处接连响起了几道墙壁崩塌般的声音。 吉平并未脱鞋,直接踩上走廊,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 武也穿着鞋子踏上走廊。 此时,吉平终于停步了。 他退了一步,武也停下脚步。 走廊左手边的房间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对方穿着〈巫师气息〉的军服。 然而,他的额头冒汗,表情僵硬。 男人就这么在吉平的面前倒了下来。 吉平俯视对方,这回又有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青年从同一个房间走出来。 「鹫津先生,您来啦?」 寒蝉草太不耐烦地用手拨开长长的刘海,同时察觉了武的存在。 他默默地点头致意之后,又对吉平说道: 「对不起,多费了这些手脚。龙胆先生现在正在和千雾交战,我和龟梨在解决〈巫师气息〉叫的救兵。」 吉平窥探房间,又瞄了武一眼,并对他招手。 「什么?」 武走上前去,吉平指着房内。 约六坪大的宽敞和室里,躺着六个〈巫师气息〉魔法师。 武愣了一愣,身子微微往后缩;吉平正好与他相反,乐不可支地笑了。 「真精彩。」 吉平显得很开心。 武从尸体上移开视线,看着房间壁龛里的金框大穿衣镜。 虽然现在镜子通道是关闭的,但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似乎就是从这面镜子直接前来的。 「其他房间里也有同样的东西,龟梨和刚才赶来的桃园正在把守那里。」 龟梨是龙胆的三名部下之一,寒蝉和桃园也是。 武心知这三个高手分别把守房间,趁敌人走出镜子的瞬间加以攻击,不由得毛骨悚然。 在这种状态之下,既不能逃,也无从闪避。 武突然又想到,何不破坏镜子就好?不过,如果这么做,〈巫师气息〉八成会使用其他镜子前来吧! 这间屋子里应该还有其他备用镜子,与其寻找不知在何处的镜子,不如别破坏他们正在使用的这两面穿衣镜,加以利用,要来得聪明许多。 吉平拍了拍寒蝉的肩膀。 「好,这里就交给你吧!」 「是!」 寒蝉开朗地说道,并拔出刺在男人背上的剑。 吉平再度回到走廊,迈开脚步。 临走前,武又瞥了榻榻米上的尸体一眼。 他们之中没有武认识的人。 武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如果十在其中——武一瞬间如此暗想,又立刻甩去了这个懦弱的妄想。 在他跟着吉平前进于走廊上时,一阵地鸣般的声音响起,整间屋子随之摇晃。 武险些跌倒,连忙用手撑着墙壁。 震动是从深处的房间传来的。 经过寒蝉隔壁的房间时,武不经意地观看房内,看见了乱成一团的厨房和另外两具尸体。 餐具碎片散落一地,有些甚至飞到了走廊上来。 吉平用鞋子踩得喀喀作响,毫不介意地往前走。 武认得倒地的两个人。 那是刚才和他一起待在山里的〈引路人〉魔法师。 虽然武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但是还记得看起来比自己大上两、三岁的他们意气风发地跟着龙胆出发的模样。 ——伤亡比想象中的还多。 武感到震惊,却又发现有另一个自己认为这点数目尚在估计之中。 是已经司空见惯了?还是因为缺乏真实感?武自己也不明白。 现在的武虽然是武,却不是武。 而是龙泉寺和马。 ——我是和马,不能为了这点事动摇。 武握紧手上的指挥棒。 追上吉平时,吉平正站在尽头的房间门口,观察房里的情况。 武来到似乎无意入内的吉平身后,只见吉平露出扭曲的笑容,说道: 「你看,和马,这种攻击方式真够阴险的。」 房间被一层薄薄的结界覆盖着。 由于结界过薄,效果无法遍及整个房间。 用硅藻土打造而成的土墙和天花板上有几十个大洞,榻榻米也烧焦了,部分地板露了出来。 在这个结界之中,有两个人对峙着。 身穿黑色大衣的〈引路人〉五格之一龙胆章,和身穿白装束的和服男子。 武立即明白那人就是〈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之一,千雾宗阳。 千雾的身体被散发着海蓝宝石光芒的小虫覆盖着。 因此他的身影就像置身于霭气之中一般模糊。 不光是空中和脚边,房里四处都有虫子交错飞舞、爬来爬去;换句话说,结界里布满了虫。 千雾的系统魔法是生物魔法,他在〈巫师气息〉之中拥有『雾之军团长』的别名。 武想起在〈引路人〉看过的千雾调查书。 千雾宗阳的魔法是「地走兵器(行军蚁)」。 他能够完美控制自己的魔力,用粒子制造出成千上万的蚂蚁,并分别操纵。 每只蚂蚁各有不同的特性,能够应付攻击、防御、监视等各种需求。 千雾赤手空拳,没拿武器,但是嘴巴不停地动着,似乎在念咒。 站在他对面的龙胆则是手持长枪。 他的化身本来是钓竿,大概是变化成武器型态了吧! 就像薄暮能够变为指挥棒或剑一般,这类化身并不少见。 龙胆当着武等人的面举起长枪,冲向千雾。 龙胆的行动相当迅速。 他用单脚发动魔法,提升速度,挺枪刺向千雾。 然而,千雾快了他一步,操纵自己的蚂蚁。 前方出现了一面飞蚁形成的正方形墙壁,因此枪头并未刺中对手,撞击的威力反而将龙胆弹开了。 此时,结界如水波一般荡漾。 龙胆的魔力粒子形成的橘黄色薄膜变得更薄且更加脆弱了。 吉平看着武,说道: 「和马,情况不妙。」 「叹?」 武还来不及询问,结界就像被风从内侧吹散一般,粒子一面闪烁,一面消灭了。 同时,房里的无数蚂蚁一口气涌向走廊。 「和马,待在我后面!」 说着,吉平将武推到自己身后。 他拿起眼镜,解除魔法,立刻发动。 「『融解』。」 这个魔法能将吉平所见的物体化为液体。 对有机物或移动的对象物也有 效,但是只能在倒数时间内发动。 「『倒数?两秒』。」 武待在吉平身后,按照他的指示,闭上眼睛。 因此武既没看见吉平的双眼散发红光,也没看见吉平眼见的所有蚂蚁都在短短两秒之间连同魔力粒子一起融化。 「好,结束啦!」 吉平用轻快的口吻说道,拍了拍身后的武的肩膀。 「可以了,和马。」 武睁开眼,发现房里的蚂蚁几乎都消失无踪。 涌向走廊的蚂蚁也不见了。 「接下来轮到你了。」 吉平面露贼笑,如此说道。 「咦?」 武忍不住反问。 「咦什么咦?下一个敌人由你解决啊!」 「啊,嗯……好……」 武点了点头,吉平抓了抓脑袋,喃喃说道: 「真是的,你没问题吧?」 吉平再度窥探房里。 「虫子虽然变少了,并不是全部消失。」 武也窥探失去结界的房里,见到不同于刚才的光景,不禁大吃一惊。 蚂蚁聚集在倒地的龙胆身上。 站在对面的千雾不是面向他,而是面向吉平与和马。 他似乎到现在才发现他们。 从结界中看不见吉平与武。 武没理会他,只想立刻赶往龙胆身边。 无数的蚂蚁在龙胆身上攀爬,他发出了哀号。 「吉平,得快点救龙胆……」 「等等。」 吉平制止武。 「喂!」 情况显激不妙。 龙胆想甩掉蚂蚁,但他的身体却四处迸裂火花。 蚂蚁啃食龙胆,挖洞钻入皮肤之后,便在皮肤内爆裂。 不能置之不理。 然而,吉平一派镇定。 他抓住武的手臂,阻止武进入房里。 「我知道。」 吉平说道,并指着千雾。 「欸,和马,你可以消灭他吗?」 「可以。」 武立刻回答。 他用指挥棒指向千雾。 的确,这个方法要来得省事许多。 与其对付蚂蚁,不如直接打倒千雾比较快。 然而,吉平又阻止了他。 「等等、等等。」 再度被制止的武瞪着吉平。 一下子叫武消灭敌手,一下子又阻止武,正当武感到莫名其妙时,吉平看着他,露出了冷笑。 吉平是在试探武。 打从沉睡之前,和马就不爱杀人。 当然,吉平也不爱杀人,但是他认为这是不得不为之事,坦然接受。 可是,和马有时无法坦然接受。 尤其是自长眠苏醒以来,吉平还没看过和马杀人。 所以他想看看。 龙泉寺和马能否为了大义而杀人—— 吉平一直相信沉睡的和马是真正的龙泉寺和马,在他醒来以后,也没有怀疑过。 然而,吉平怀疑他的心是否与〈引路人〉同在。 现在,吉平的疑虑多少获得了消弭。 吉平用手扶着眼镜,说道: 「和马,你待在这里。」 说完,他便走进房里。 「吉平!」 武被留在原地。 如果进房间,或许会妨碍吉平。 武虽然没亲眼见识过,却曾耳闻他的魔法。 四条桃花曾经提过他的魔法有多么可怕,因此武不敢随意闯进房间。 「鹫津吉平啊?」 千雾宗阳瞪着走进房里的吉平。 (插图) 吉平无视于他,走向龙胆。 「唉、唉,你被整得真惨啊!龙胆老弟。不要紧吧?还有呼吸吗?」 吉平隔着眼镜瞥了覆盖龙胆的蚂蚁一眼,将它们全数消灭。 龙胆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这就来替龙胆老弟报仇。」 吉平半开玩笑地说道,转向千雾。 千雾回以更加锐利的视线。 「少胡扯了,你们干的事哪叫报仇?刚才我也跟那家伙说过,是〈巫师气息〉在替被〈引路人〉所杀的人报仇。」 吉平耸了耸肩。 「这就像是在讨论鸡生蛋还是蛋生鸡啊!千雾。没完没了,而且永远说不出个结论来。你不觉得很蠢吗?」 「当然蠢,所以你们快点垮台吧!」 「唔,这我们可就恕难从命了。对吧?和马。」 见吉平突然把话锋转到自己身上,武错愕地眨了眨眼。 千雾也望向武。 「……他真的是龙泉寺和马?」 千雾原本似乎不认为在场的是真正的龙泉寺和马。 武在房门口皱起眉头。 「吉平,不要一遇上麻烦就扔给我。」 「这是你的工作啊!」 吉平嘻皮笑脸。 武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 刚才明明说要自己动手,一下子又变卦了。 即使明白这就是鹫津吉平的本色,武仍然免不了焦躁。 或许和马也曾因他的言行而感到焦躁——武如此暗想。 武一面留意指挥棒,一面踏入房里。 早在抵达这个房间的门口,查探结界内部情况时,武就解除魔法了。 只要将指挥棒指向对手,就能在瞬间支配一切。 武瞥了倒地的龙胆一眼。 他还活着,不时发出呻吟声。 武并未走到房间中央。 他仍然站在门口。 他距离龙胆和距离千雾几乎同样远,而吉平位于他的正面。 武对站在左边的千雾说道: 「我有话想问你。」 「……什么话?」 千雾一脸狐疑地反问。 有个问题是武遇见千雾时一定要问的。 房里飘荡着刺人的紧张感。 武手握指挥棒,吉平扶着眼镜。 而千雾虽然赤手空拳,却有不断涌出的海蓝宝石色粒子覆盖全身。 这些粒子逐渐生出刚才被消灭的飞蚁。 武淡然说道: 「你袭击龙胆的宅邸时,为什么连小孩都不放过?」 「…………」 千雾没有回答。 他的表情丝毫未变,只是皱着眉头回望着武。 「当时有小孩在场吧?」 「…………」 武再度说道,但千雾默不作声。 突然,另一侧传来痛苦的喘息声。 「和、和……马先生……」 那是龙胆的声音。 「龙胆老弟,你不能乱动。」 吉平要求龙胆乖乖别动。 武再次询问千雾。 「为什么?」 在武的一再追问之下,保持沉默的千雾不情不愿地开口回答: 「因为〈引路人〉的小孩总有一天会杀死〈巫师气息〉和其他联盟的魔法师。就算是小孩,也是危害魔法社会的敌人。」 千雾说得理所当然,吉平刻意放声大笑。 「连小孩都当成恐怖分子啊?你听见了吗?和马。对这些家伙而言,我们的小孩全都是洪水猛兽。」 「妈……的……呜呜……」 龙胆似乎想起了女儿,开始抽噎。 武正面凝视着千雾,默默无语。 千雾难以承受他的视线, 横眉竖目地指着三人。 「你们还不是杀了几十个……不,几百个人!」 武点了点头。 「是啊!这是战争,也是现实。不过,你不只杀了小孩,还把尸体带回去示众,对吧?」 房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冰冷紧绷了。 千雾看着武的眼睛,感觉出他的震怒,一瞬间萌生了怯意。 然而,他立刻重整阵脚,反驳道: 「为、为了统御人心,杀鸡儆猴是必要的。既然你也以领袖自居,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武露出嘲弄的笑容。 「杀鸡儆猴?没这个必要。」 「没错、没错,我们家和马才不干这种事咧!」 吉平也表示赞同。 这回轮到千雾嘲笑他们了。 他面露轻蔑之色,笑道: 「别说得那么好听,龙泉寺。你的同伙也在干一样的事。虐杀,残杀,处刑,无恶不作。」 千雾瞥了倒地的龙胆一眼。 「虽然可怜,但是无可奈何。」 从他的话中莫说是怜悯之情,连半点同情心都感受不到。 他的声音既开朗又快活。 「再说,龙泉寺,你刚才不也说过?这是战争。对,这是战争,是你发动的!」 千雾指着武,意气风发地说道。 武等他把话说完。 千雾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堆借口,武虽然全听进耳里,内心却毫不在乎。 他的脑中清冷澄静,宛若有一阵严酷的寒风在原地打转。 刚才的熊熊怒火转为了冷静。 「是吗?」 武对千雾说道: 「那我得亲手了结才行。」 武对着千雾缓缓举起指挥棒,开始念咒。 「『聆听流动于秋日的迟来晨曦之中的——』」 千雾一察觉,便立刻采取攻势。 他缩短咒语,立刻发动魔法。 「『放射』!」 在他的一声令下,飞蚁立刻展开行动。 它们从千雾身边呈放射状飞散,朝着武袭去。 武不慌不忙。 即使飞蚁群聚、撕咬自己的身体,眼前的敌人只有一个。 飞蚁逼近眼前。 然而,就在第一只飞蚁即将接触武的瞬间,整群虫子都从眼前消失了。 是吉平。 「『——安魂之声』。」 武轻轻地上下晃动指挥棒。他和千雾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 「『安魂曲』!」 黑紫色的魔力粒子化成一道光束袭向千雾,只见千雾的身影比飞蚁更加轻易地消灭了。 武放下指挥棒,看着吉平。 吉平用手指推了推眼镜,露出笑容。 然而,武没心情回以微笑。 只是淡然说道: 「吉平,替我搬运龙胆。」 「你真会使唤人。」 吉平一面抱怨,一面抓起龙胆的手臂,硬生生地将他扛起来。 「嘿咻!」 吉平背起龙胆,重得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又把龙胆放下,施展「飘浮」魔法。 把龙胆变轻之后,吉平再度背起他。 走出房间,吉平一脸无趣地喃喃说道: 「没想到一下子就搞定了。」 随后走出房间的武反驳道: 「但是死了不少人。」 吉平轻轻笑了。 「是吗?我们杀了评议员耶!用这点人数就搞定,已经算走运啦!」 两人回到走廊上,并前往寒蝉所在的房间,准备撤离。 然而,才走了几步,吉平便停下脚步。 「对了,龙胆老弟是不是死了?他好像没呼吸了。」 听吉平这么说,武立刻伸出手来触摸龙胆的脖子。 虽然仍有余温,但是龙胆的脉搏已经停止了。 武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或许是因为刚消灭千雾,感情麻痹了。 面对尸体,他无动于衷。 ——我是龙泉寺和马。 ——不会为了这种事动摇。 武这么告诫自己,并面无表情地告诉吉平龙胆已死。 吉平比武更加满不在乎。 「哎,大仇已报,龙胆就算死也瞑目了吧!」 接着,吉平又嘀咕了一句「不过我还是希望他回去以后再死」,并再度迈开脚步。 ☆☆☆ 武从千雾宗阳的私人宅邸回到〈引路人〉根据地的数小时后。 正午的钟声在卜瑞卜宅邸的玄关大厅里回响。 钟声也传入了同在一楼的饭厅,胡桃将两个汤盘放在桌上。 「今天我煮了酸乳牛肉。」 围着围裙的胡桃笑着说道。 并肩坐在她对面的狼神和萤拿起汤匙,舀了一口。 萤的表情化为心满意足的笑容。 她拿起篮子里的牛角面包,大快朵颐。 狼神傻眼地看着萤。 「我看你已经很适应这种状况了嘛!」 萤一面动嘴,一面皱起眉头。 她并没有停止用餐,而是把汤匙叼在口中,反驳: 「你还不是一样?根本没打算回去。」 狼神也拿起面包,用嘴撕下一块。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决定不再埋怨,先填饱肚皮再说。 看着食欲旺盛的两人,胡桃吃吃地笑了起来。 她发现相邻厨房里的热水烧开了,便留下两人,离开原地。 狼神一面喝汤,一面偷瞄身穿白色花边围裙的胡桃背影。 身旁的萤摆出了然于心的态度,喃喃说道: 「哎,你当然不想回去了,毕竟五十岛在这里嘛!」 「喂!」 狼神从旁威吓,萤耸了耸肩。 「是、是、是,她没听见啦!」 萤原本是用揶揄的语气说话,把汤匙放进汤里之后,又低声对狼神说道: 「话说回来,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我知道。」 狼神回答。 萤对狼神投以怀疑的视线。 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头一个礼拜,他们被关在满布尘埃的房间里,萤当真是生不如死。 询问狼神该怎么办,狼神只会说「我正在想」或「闭嘴」,因此萤也曾试着自力救济。 但是萤无法打破七濑武设下的结界,而狼神又不采取行动,害她度过了漫长又痛苦的一周。 现在状况固然稍有改善,但一样是被监禁。 因为他们虽然能在宅邸内自由行走,却无法逃走。 萤一发现牛肉,便用汤匙舀起,举到眼前。 现在吃饭是她唯一的乐趣。 如果狼神不停止思考那些麻烦的问题,设法逃离这里,萤也束手无策。 因为萤和狼神现在都不能使用魔法。 四条桃花的缚魔法让他们使不出半点魔力,连镜子通道也无法开启。 即使用双脚逃离这座宅邸,这里随时都有好几个魔法师驻守,马上就会被抓回来。 萤叹了口气。 她隐约察觉了狼神迟迟下不了结论的原因。 问题不仅在于五十岛胡桃。 狼神八成也不讨厌假扮龙泉寺和马的七瀬。 萤恨恨地瞪着牛肉,张大嘴巴,一口咬下。 她活像大啖杀父仇人的血肉一般用力咀嚼,并对狼神说道: 「你有点动摇吧?我知道。不过,如果你选择这里的人——」 此时,狼神低声打断她。 (插图) 「我不会背叛鹫津先生。」 萤回望着狼神。 「那你打算怎么办?设法逃离这里,回去跟鹫津先生报告〈凤凰财团〉的事?」 「…………」 狼神板着脸沉默下来。 萤先说了句「我也不想说这种话」,才又继续说道: 「要是鹫津先生知道了,这里的所有人……七濑和五十岛铁定都会没命。」 「…………」 狼神不发一语。 而是抓起汤盘,一口气喝干了汤。 面对这样的狼神,萤无法再多说什么。 这种无益的对话不知进行过几次了。 萤也不想说这些。 就在两人都板着脸孔默默坐着时,有道脚步声从背后敞开的门逐渐接近。 随着一阵啪哒啪哒的拖鞋声走了进来的,是相羽六。 「扫安~」 六连早安两个字都说不清楚,显然还没睡醒。 而且身上仍穿着泰迪熊图案的睡衣。 「六,你怎么睡到这么晚?已经中午了。」 胡桃从厨房探出头来。 「对不起,胡桃。」 六一面道歉,一面走过狼神和萤身旁,在两人对面的位子上坐下。 六对于狼神和萤视若无睹,只是迷迷糊糊地凝视着米黄色桌巾。 胡桃端着汤盘前来,放在六的面前。 她对迷迷糊糊的六说道: 「真是的,伊田和二叶早就去设施了。你是老师,怎么可以这么懒散!」 「我知道啦!」 六一脸不悦地反驳。 胡桃从餐桌中央的餐具盒里拿了一支汤匙递给六。 「谢谢。我要开动了。」 六开始用餐,胡桃吐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 见状,萤出声说道: 「欸!」 胡桃抬起头来,但六似乎把全副心神放在吃饭之上,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萤不以为意,说道: 「你们也是七濑的伙伴吧?可是我看你们每天都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你们不用跟他一起拟定作战,或是去和〈巫师气息〉或〈引路人〉打仗吗?」 回答的依然是胡桃。 「武说我们不用做这种事。再说,我们也不是闲着没事做,要做的事很多。」 六每咬一口面包,胡桃便忙着收拾她掉在桌上的碎屑。 「我要负责管理这里,替你们做饭。」 「还有监视我们。」 萤出言讽刺,胡桃面露苦笑。 接着,她望着六,继续说道: 「六也得陪伊田和二叶去训练设施,或是协助四条小姐。其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对吧?六。」 见胡桃将话锋转向自己,六露出略微困扰的表情。 她一面喝汤,姑且回了句: 「唔?是啊!」 胡桃发现六的嘴角弄脏了,便拿出餐巾轻轻替她擦拭。 六虽然任她摆布,但是表情却显得很不耐烦。 六刚起床时总是这样。 胡桃习以为常地擦掉污渍之后,又向萤说明: 「比起我,武的身边有更擅长实战的人,没问题的。」 「你是说四条桃花和一氏诚,还有叛徒瓦尔蕾特吗?唉,真讨厌。」 萤摇了摇头,此时,走廊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是好几道脚步声。 「嗨~」 「有饭可以吃吗?」 两个男生探出头来,看着饭厅里的众人。 同时,萤和狼神也转过头来望着他们。 尾随两人到来的少女脸庞大幅扭曲,叫道: 「讨厌!」 萤也把眉头皱到快黏在一起的地步,反唇相讥: 「呕,三蠢蛋来了。狼神,我们走吧!」 犀川洋平一面走进饭厅,一面挥手驱赶。 「对,快走快走,立刻滚蛋。」 萤猛然起身,把椅子都弄歪了。 「犀川,你不要得寸进——」 然而,在萤对洋平破口大骂之前,有人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往后拉开。 是起身离席的狼神阻止了她。 「狼神,你干嘛阻止我啊!?」 狼神默默无语地拉着萤走向走廊。 经过狐冢葵身边时,萤故意露出讥讽的笑容,打量她的服装。 葵的脸颊倏然变红了。 萤和葵岁数相同,在〈引路人〉里同属百格,一方是鹫津的人马,另一方是瓦尔蕾特的人马,所以打从平时就互看对方不顺眼。 非但如此,萤不爱女性化打扮,总是穿着中性服饰;但是葵却爱穿轻飘飘的粉红色花边裙,就连小肩包也是花纹图案的,追求的是可爱风格。 她们水火不容,而狼神和犀川洋平、鸭志田稔也差不多。 他们一样岁数相同,但是感情并不好,如果没事根本不会交谈。 面对双方人马,胡桃对狼神说道: 「呃、呃……等一下我再端茶过去……」 「嗯。」 狼神头也不回,只留下这句话便离去了。 狼神和萤离开后,葵推开洋平和鸭志田,迅速地坐了下来。 那是刚才狼神坐的位子。 「哎唷,真是的!完成工作的大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葵把空盘推向桌子中央,挥舞双手。 「为什么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宅邸里四处走动?真讨厌。」 洋平笑着对一脸不快的葵说道: 「现在熊谷萤一定也在说同样的话。」 「洋平!」 葵恶狠狠地瞪着在身边坐下的洋平。 最后,鸭志田也在葵的另一侧坐下。 胡桃趁着这段时间从厨房端来了头一盘汤。 她把盘子放在距离最近的洋平面前。 而洋平又把盘子移给身旁的葵。 「是、是,公主殿下,您先享用吧!」 葵嘟着嘴拿起汤匙,喝了一口。 「唔唔……还满好吃的嘛!」 葵无可挑剔,喃喃说道;端来下一盘汤的胡桃微微一笑。 「合你的胃口就好。」 三人开始用餐时,六已经吃完了。 六站了起来,胡桃从厨房拿了两个纸袋过来。 「记得去训练设施。这是马芬蛋糕,伊田和二叶的份。这是你的份,不可以像上次一样搞错,一个人全部吃掉喔!」 「嗯。」 纸袋传来刚出炉的马芬蛋糕香味。 六窥探纸袋。 「六,这是下午茶的点心,你应该知道吧?」 「我、我知道。」 六走出饭厅,胡桃目送她到走廊之后,便打算返回厨房。 此时,洋平叫住了她。 「五十岛。」 「什么事?」 走过三人身后,正要前往厨房的胡桃停下脚步。 洋平回过头来,询问胡桃: 「要留他们到什么时候?龙泉寺先生有没有说什么?」 洋平口中的「他们」指的显然是狼神和萤。 胡桃困惑地回答: 「呃……我不知道。」 这回轮到鸭志田开口了。 「他们绝不会背叛〈引路人〉的。」 这句话不是对着胡桃,而是对着洋平说的。 胡桃沉默不语,洋平隔着葵的小脑袋反问鸭志田: 「为什么?稔,你也看到了吧?那只野狗和野猫根本赖着不走了。」 鸭志田一面喝汤,一面对洋平说道: 「是吗?从他们过去的表现看来,他们也和我们一样,不是忠于〈引路人〉,而是忠于身为五格的主人。我们是因为薇女士转移阵营,才一起离开〈引路人〉的;可是他们的主人是鹫津先生,换句话说,就等于〈引路人〉本身。」 听了洋平和鸭志田的对话,胡桃不禁为了〈引路人〉内部的复杂关系而大皱眉头。 坐在正中央的葵恨恨地说道: 「那就快点滚啊!你们看到那个男人婆的衣服了吗?又不是小学生。」 闻言,洋平噗哧一笑。 「你和萤正好相反。」 「我享受身为女生的特权啊!」 葵反驳。 「我倒觉得你有点享受过头了。」 「什么意思啊,洋平!女孩子打扮得女性化,有什么不对!」 「是没什么不对啦,可是都十五岁了还穿花边裙?你也这么觉得吧?稔。」 鸭志田对于两人的争论摆出了事不关己的态度,断然回答: 「我对别人的服装没兴趣。」 虽然最近已经司空见惯,但是胡桃仍然不明白这三个人的感情究竟是好是坏。 第三章 知悉表里之人 those who know truth 『任务等级c。完成。』 机械声响彻山中。 六拿着手枪,呆立于郁郁葱葱的草丛中。 「你没事吧?六。」 直到有人对自己说话,六才回过神来。 「咦?」 六望向身旁,只见一个比她小上一圈的娇小女孩仰望着她。 「啊,嗯,没事、没事……对不起,我是助手,应该要更加卖力才对。」 六嘿嘿笑道,伊田二叶有些担心地摇了摇头,说了声「不会」。 两人现在正位于卜瑞卜家的魔法训练设施。 卜瑞卜一族在人类社会中经营民营军火公司,拥有为兵士而设的训练设施。 从前武也曾在这里进行训练,但是六并不知情。 六与二叶从三小时前便开始在β区实行中级魔法师专用的训练方案。 直到现在才结束。 然而,六完全不记得自己打倒了多少敌人。 对手好像有二十人,而她一进入战斗,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开枪杀敌。 六觉得对二叶很过意不去。 这是为了二叶而进行的训练。 自己打倒敌人并没有意义。 就在六垂头丧气之时,二叶拉了拉六的大衣。 「什、什么事?」 六询问,二叶说道: 「六,你在担心你哥哥吧?」 原来二叶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六老实地点了点头。 「嗯、嗯,对不起。」 二叶微微一笑。 「你们一定会和好的。我也常和一三吵架,但是每次都很快就和好如初。别担心、别担心。」 被还是小学三年级生的二叶安慰,六垂下眉尾,露出了窝囊的笑容。 两人并肩迈开脚步,穿越幻术魔法打造的森林,走向通往管理室的电梯。 六瞥了拿着化身玩具魔法棒的二叶一眼。 一想到二叶年纪虽小,却已经是个与众不同的魔法师,六便五味杂陈。 哥哥十小时候也为了控制「冰冻魔法(邪恶冰霜)」而费尽心血,而二叶的魔法更为棘手。 伊田二叶被〈巫师气息〉喻为怀斯曼再世。 她的魔法能够夺取魔法师的魔力,充为己用。 如果只是如此,拥有同样能力的人不少。 然而,二叶却能在瞬间将对手魔法师的魔力吸取殆尽。 中招的魔法师连惨叫的时间也没有,便会气绝身亡。 虽然和怀斯曼对现存世界施加的魔法很相似,但「恩赐」仅止于将魔法师变为普通人类;而二叶由于无法控制,即使她无意这么做,也会吸光对手体内的所有魔力,导致死亡。 过去,对于这类判定对本人及他人都有害的魔法师,会由怀斯曼进行处置。 换句话说,这类魔法师都被变成了普通人类。 可是,怀斯曼已经不在人世了。 唯一能将魔法师变为普通人类的人物已死,如今只能训练二叶,让她学会控制魔法。 起先听闻这件事时,六很同情二叶,心情也变得很沉重;但是实际见到二叶,却发现二叶丝毫不以为意。 二叶拥有小孩的活泼开朗和天真无邪,她比周围的人更加积极乐观地看待这个重大问题。 「船到桥头自然直啦!」二叶也曾这么对六说过。 听她这么一说,六也觉得有理;因此当武拜托六协助训练时,六虽然为了十的事而闷闷不乐,但还是答应了。 六看着笑咪咪地走在身旁的二叶,说道: 「真羡慕你能很快跟哥哥和好。你很喜欢伊田,对吧?」 闻言,二叶倏然停下脚步,用锐利的目光仰望六。 「我很讨厌!」 「咦?」 「因为一三都不听我说话,只讲他想讲的。」 二叶嘟起嘴巴,六面露苦笑。 「嗯……我懂这种感觉……」 「而且一三整天都黏着我,超啰唆的。」 「嗯、嗯。」 「我也有我想做的事和想要的东西啊!」 「我懂!」 六也想起十的面容,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六和二叶同时说道: 「「真希望他别这么爱管东管西!」」 两人相视而笑。 「当妹妹也挺辛苦的。」 六心有戚戚焉地说道。 二叶也附和:「就是说啊!」表情变得温和了些,又喃喃说道: 「不过,一三做什么事都很拼命,没办法。」 就如同二叶想起伊田一般,六也一面想着十,一面回答: 「我哥也一样,遇上自己和我的事就很拼命。」 一股剧烈的落寞感涌上心头,六觉得自己又开始闷闷不乐了。就在此时。 「喂——!二叶!!」 通往管理室的电梯开启,伊田冲了出来。 「啊,一三!」 二叶察觉之后,连忙对六小声说道: 「刚才的话别说出去喔!」 伊田奔向她们。 「你没事呗,二叶!?你一定很害怕呗!今天就训练到这里!」 伊田确认二叶的全身上下。 「真是的,不用担心啦!」 二叶推开黏着自己不放的伊田。 然而,伊田却抓着她的手臂大叫: 「啊!这里破皮了!!不行!消毒!得马上消毒!」 「这只是擦伤而已。」 二叶的手肘有个小小的擦伤,渗出血丝。 「这是啥话!要是细菌从这里跑进去——」 「是、是。」 二叶啼笑皆非地推开大惊小怪的伊田,快步走进电梯里。 「二叶!」 伊田发出可怜兮兮的声音,追赶二叶;见状,六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是自和十分道扬镳以来,她头一次放声大笑。 搭乘电梯来到训练设施管理室后,六和两人一起享用胡桃交给她的马芬蛋糕。 喝杯香甜的红茶,小憩片刻过后,时间才下午四点,但二叶已经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了,因此今天的训练就此结束。 六预定在训练后前往另一个叫伊甸园的设施协助兵头七海,便在这里和伊田、二叶告别。 「拜拜,伊田,宅邸见。」 六从二叶对面的沙发站了起来,伊田突然对她说道: 「相羽。」 「唔?」 六诧异地回望伊田。 伊田有些抱歉地说道: 「今天谢谢你的帮忙。」 「不用客气啦……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不不,这对我们家二叶是绝对必要的事,以后也拜托你了。」 伊田低头道谢,六吃了一惊,连忙摇手说道: 「别、别这样,伊田。」 伊田依然垂头不起。 「你和七濑有难的时候,我完全没帮上忙,所以我一直认为至少自己的事要自己解决,可是二叶的魔法我实在无能为力。」 「……伊田。」 六本来觉得伊田过于乐观,而现在她对于这么想的自己感到羞耻。 妹妹二叶倒也罢了,该不会连当哥哥的伊田都轻忽她的魔法吧?六一直为此担心。 然而,看了现在的伊田,六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 六再度往沙发坐下。 待伊田终于抬起头来之后,六正面望着他,说道: 「你 和二叶今后的打算,胡桃已经告诉我了。」 「哦,是吗?嗯,我们已经决定好了。」 「你们真的要回人类社会?」 六不安地问道。 然而,伊田似乎心意已决,断然回答: 「我觉得这么做是最好的,对二叶来说也一样。我和二叶都无法适应〈巫师气息〉、〈引路人〉和魔法社会,可是魔法师又不能说不当就不当。」 伊田轻轻地替睡在身旁的二叶盖上自己的夹克。 「如果怀斯曼还活着,或许能靠『恩赐』变回普通人类。」 「是啊!」六也同意他的说法。 如果怀斯曼还活着,情况应该会有所不同吧! 二叶和伊田能够靠着现存世界的「恩赐」效力变回普通人类。 可是,如今已经不可能了。 伊田一面俯视呼呼大睡的二叶,一面说道: 「二叶和我不一样,用的是特殊魔法,魔法社会一定不肯放过她。我光是想象她被别人利用或伤害的情景,就觉得很害怕。与其这样,不如混在一般人之中悄悄生活比较好。」 「嗯。」 他们是否真能避开〈巫师气息〉和〈引路人〉的耳目在人类社会里生活,六不确定。 可是,她无意反对。 因为六知道他们和自己不同。 ——我和哥跟伊田他们不一样。 ——我们从小就在魔法社会中生活。 ——如今又岂能迁移到人类社会? ——我们是无法逃离这场战争的。 六咬紧嘴唇。 她想帮武的忙,结束这场混沌的无益战争,才与十分道扬镳,脱离〈巫师气息〉,但是依然毫无改变;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相较之下,眼前的两人即使处于这样的状况,依然努力前进。 六看着用温柔眼神凝视着二叶的伊田,想起了十。 ——我不能再继续自怨自艾了。 ——我能够做的事很有限。 ——和哥和好的时候,我可不能还是这么窝囊。 六如此鼓舞自己,而伊田也把视线从二叶身上移回六。 「相羽,等我们魔法技术变好以后,就会回原来的世界;不过,需要我们帮忙时,你尽管说,我会立刻赶来,用这个拳头烧光一切。」 伊田举起紧握的拳头,如此说道。 「谢谢你,伊田。」 六笑着说道。 「我才要谢谢你,相羽。请你再多照顾二叶一阵子。」 「嗯。」 六从沙发起身。 伊田的视线又回到二叶身上,并将她摇醒。 「喂,二叶,回宅邸了。」 六背向伊田,离开房间。 她走在混凝土外露的空荡走廊上。 「伊田越来越坚强了。」 他为了保护妹妹而坚强,让六感到羡慕不已。 「过去我曾为了哥哥做过什么?」 六忍不住叹了口大气。 她无精打采地走过走廊,离开训练设施,只见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变得昏暗。 「啊,糟了,兵头老师叫我去伊甸园帮她的忙!」 六在平缓的下坡草地上拔腿奔跑。 平时往右手边深处望去可看见的葡萄田,已经被夜色染得乌漆抹黑。 虽然时间刚过五点,但时值十一月中旬,太阳下山得早。 六突然很想全力奔跑,便在草地上疾驰。 放置了移动用镜子的小屋越来越近。 然而,在六抵达小屋之前,鞋底突然因为青草而打滑,跌了个狗吃屎。 「……呜、呜~~~~」 六的脸狠狠地撞上地面,倒地呻吟。 她想立刻爬起来,但不知何故,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六发现自己在等待哥哥的声音从头顶上落下。 询问她要不要紧的声音。 然而,无论她等候多久,这道声音都没有响起。 ——哥,我没事。 六独自爬了起来。 她用手擦掉鼻子上的泥土,冰冷的晚风吹得她直发抖。 ——哥现在在做什么?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逼着去做什么残酷的事? 六缓缓地仰望头顶上。 皎洁的第一颗星已经升上了东方天空。 ☆☆☆ 卜瑞卜宅邸的办公室里。 时间回溯至六仰望天空、思念哥哥的约一小时前。 当天清晨袭击千雾宗阳的神社之后,武在〈引路人〉根据地度过了半天,直到下午四点才回到卜瑞卜宅邸。 为了防止被〈引路人〉发现,武力求慎重,穿过了八面镜子,抵达宅邸时已经筋疲力尽了。 然而,他并没忘记今天还留有一件工作。 十分钟前,四条桃花联络他,告知对方已在等候,因此武便穿着〈引路人〉的黑色大衣直接回到宅邸。 所以当武穿过最后一面镜子,发现有个素未谋面的人在场时,他并不惊讶。 而对方看见从办公室里的穿衣镜走出来的武也并未吃惊,依然面带笑容。 男人拥有一头金色长发和削瘦脸颊,那双粲然生辉的碧眼兴味盎然地凝视着武。 武默默地确认坐在双人座沙发中央的男人和对面的四条桃花。 桌上的两个咖啡杯都已经空了一半。 武在魔法社会发行的报纸上看过男人的脸好几次。 他就是〈巫师气息〉的评议会成员之一,山谬?瓦伦多夫。 别名『恶魔崇拜者』、『德古拉伯爵的子孙』。 尽是诡异的外号。 瓦伦多夫拿起杯子,轻松优雅地喝了一口。 待武走向桃花隔壁的座位,他便放下杯子,但是并未起身。 「恭喜你成功除掉第二害。」 瓦伦多夫笑咪咪地说道。 武站在沙发旁,并未坐下,而男人丝毫不以为意。 非但如此,他甚至面带笑容,掂斤估两似地打量着武。 武察觉瓦伦多夫已经知悉〈引路人〉袭击千雾宗阳之事。 事发之后过了近半天。 同为评议会成员的瓦伦多夫自然不可能不知情。 ——他知道了,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跑来这里? 根据桃花所言,他按照武的要求,连一个护卫魔法师都没带来。 ——是对自己的魔法很有自信?还是陷阱? 武用指尖轻轻触摸腰间的指挥棒。 「你就是龙泉寺和马?」 瓦伦多夫说道。 「看起来比照片上年轻。」 武默默地在桃花身边坐下。 眼前的男人看来年近三十,身上穿的不是〈巫师气息〉的制服,而是花俏的立襟橘色西装。 花俏的不只服装;就近一看,他的容貌也相当引人注目。 面对他那如外国明星般的外貌,武感受到的不是惊讶,而是种不知如何应对的困惑。 瓦伦多夫依然挂着笑容,说道: 「桃桃,你也该介绍我了吧?我不习惯自我介绍。」 桃花当着呵呵轻笑的男人的面,用冷淡的态度替武介绍: 「这位是山谬?瓦伦多夫伯爵。」 「只有这样?真过分,还有其他特点可以介绍吧?比如我还单身、很有钱、太受欢迎很困扰等等。」 瓦伦多夫用手梳理及肩的长发。 武看见身旁的桃花挑了挑眉。 看来不知如何应对的不只自己一个。 「久仰大名。」 武回答,他的淡然态度让瓦伦多夫皱起眉头。 瓦伦多夫是真的生性开朗?或是装出来的?武不明白。 无论何者,不能被这种类型的人牵着鼻子走。 桃花也曾告诫武多提防他。 「看来你也是个小古板。」 瓦伦多夫面露苦笑。 男人跷起了脚,靠向沙发椅背。 「哎,也罢。你邀我来的可能理由多不胜数,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 瓦伦多夫竖起手指。 「单纯来想,一,想杀我。二,想威胁利用我。三,想释出善意拉我入伙。不过,这些理由都平淡无奇。」 「瓦伦多夫伯爵。」 武呼唤他的名字。 「叫我山米就行了。」 瓦伦多夫回以笑容。 武的表情丝毫未变,泰然说道: 「瓦伦多夫伯爵,我希望你能离开评议会。」 「我拒绝。」 他在武说完话的同时给了答案。 瓦伦多夫一脸好笑地说道: 「你是不是也对亚莉雅小姐说了相同的话?而她被你杀了。」 「她本来不必死的。」 武毅然决然地回答。 瓦伦多夫破颜微笑。 「没错。谈判破裂就杀了对方,实在太野蛮了。」 他这句话同时也是在影射自己。 武正面注视他的笑容,发现他的绿色眼眸并没有笑意。 身旁的桃花插嘴说道: 「伯爵,请听听他的说法。听完以后,您一定也会赞同的。」 桃花和瓦伦多夫是旧识。 桃花待在〈巫师气息〉时,在军务部与教育局里都有人脉,而瓦伦多夫在这四年间除了担任评议会议员以外,同时也是外务局长。 两人常在讨论学校营运方针的会议或〈巫师气息〉的聚会上碰面,因此并非素不相识。 建议武以龙泉寺和马的身份向瓦伦多夫提出密会邀约,并带他来到这里的,正是桃花。 桃花认为以瓦伦多夫的性格,与其与他为敌,不如游说他入伙,才是上策。 瓦伦多夫的嘴角依然带着笑意,说道: 「桃桃,我是对龙泉寺和马这个魔法师有兴趣才来这里的,当然会听他的说法,就算听到耳朵长茧也无妨。不过,桃桃,无论听了多少,我都不能辞去评议员一职。」 「这是因为你受制于诅咒?」 武望着正面的男人问道。 「很抱歉,我调查过你。」 瓦伦多夫并不怎么惊讶。 他换了边跷脚,笑咪咪地说道: 「不愧是〈亡灵引路人〉的首领。桃桃原本是特魔机关的首长,在魔法社会中要什么情报就有什么情报,旁人的把柄可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见武和桃花沉默不语,瓦伦多夫皱起眉头来。 他把身子从椅背往桌子方向撑起,说道: 「我并不是自愿进评议会的。如你所知,我是被下了咒,不得已才继续当评议员。我也曾试着解咒,但这个咒语是无法解开的;只要我违背诅咒,我就会死。嗯,是头颅破裂而死,还是全身份裂而死,我不知道;但是我确实会在瞬间死亡。所以你和我做什么约定都没有意义,就和亚莉雅小姐的死一样,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 瓦伦多夫讽刺地笑了。 然而,武却正面否定了他的话语。 「不会的。」 「什么?」 瓦伦多夫的脸上浮现了困惑之色。 「我已经找到解咒的方法了。」 「天底下没有这种方法。」 瓦伦多夫虽然如此回答,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武以毅然的态度继续说道: 「如果有,你愿意在解咒后辞去评议员一职吗?」 「…………如果有的话。」 瓦伦多夫勉强挤出这句话,而桃花加以确认: 「伯爵,这句话我就当作是您的口头承诺啰?」 瓦伦多夫似乎并不相信,半带嘲笑地耸了耸肩。 「可以啊!虽然别人都叫我『恶魔崇拜者』或『德古拉伯爵的子孙』,但是我向来信守承诺。」 武和他互相瞪视。 翠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怀疑。 武没有撇开视线,对他说道: 「不瞒你说,一时之间还办不到。方法是有,但是使用那种魔法的人不够熟练。」 「……嗯。」 瓦伦多夫撑起不知不觉间往前倾的身体,再度靠向椅背。 他仰头思索之后,说道: 「从你刚才那番话,可以成立一个有趣的推论。」 武原本以为瓦伦多夫会说明他的推论,但他并未这么做。 男人反而突然改变了话题。 「龙泉寺老弟,我有个很可怕的祖父。哎,既然你调查过了,应该知道吧!」 他开始述说自己的故事。 「乔舒亚?瓦伦多夫伯爵。打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个蓄着白色山羊胡的可怕祖父。」 瓦伦多夫凝视着桌上的咖啡杯,回忆往事。 「他是〈巫师气息〉的评议会成员之一,直到四年前为止。不过,他得了连魔法也治不好的病,就把过去不屑一顾的孙子召来自己的城堡。当时不明就里的我傻乎乎地跑去探病,结果被祖父下了咒:『你要当下一任评议员~~~』」 瓦伦多夫皱着眉头,举起双手在眼前一张一阖。 他似乎是在模仿祖父,但武和桃花毫无反应。 瓦伦多夫面露苦笑。 「哎,实际上的气氛更加阴沉就是了。」 他吐了一口气。 「你们想想,哪有祖父会对孙子施展违约就会死的魔法?这种祖父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祖父死后,根本没人为他掉泪,开心的人反而比较多。」 瓦伦多夫突然站了起来,脱掉西装。 「不过,祖父死的时候我却哭了,因为我知道诅咒再也解不开了。」 说到这儿,他暂且打住话头。并解开了衬衫胸口的三颗钮扣。 接着又拉开衣襟,露出右胸。 武和桃花都看见他那薄薄的皮肤上刻着黑色魔法阵。 那是契约的凭证魔法阵。 注入魔力的魔法阵只有施法者本人才能解除。 瓦伦多夫待两人确认过后,便敞着胸口大剌剌地往沙发坐下。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继承祖父,成为评议员,变成了〈巫师气息〉的六大头头之一。哎,没叫我管军务部或特魔机关这类棘手的部门,就该庆幸了。」 评议会成员全都担任重要职务。 亚莉雅?退尔福斯是欧洲分部的分部长,千雾宗阳是军务部第七军的军团长。 瓦伦多夫是外务局局长,这个职位与战争的关联性较低,他之所以认为该庆幸,应该是因为这个缘故。 瓦伦多夫说道: 「两年前,我有幸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原来方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武和桃花都知道这个方法是什么,但他们只是默默聆听。 「吉连?怀斯曼,十五个伟大的魔法师之一。他拥有世上唯一的稀有魔法,能将魔法师变成普通人类;不过说来可悲,现在已经成了过去式。我恳求怀斯曼,请他替我消除祖父的魔法阵,可是——」 瓦伦多夫顿了一顿, 眯起眼睛,嘴唇不断地打颤。 「可是,他却这么跟我说:『只有清高尊贵的魔法贵族才够格当评议员,但是这样的魔法师现在已经是少之又少了。长年以来,瓦伦多夫家都支持着评议会与整个〈巫师气息〉,现在也一样。失去你,对〈巫师气息〉、对c7,更重要的是对整个魔法社会都是种莫大的损失。身为瓦伦多夫当家的你辞去评议员职务,将会造成前所未闻的大丑闻,并眨损你的血统。除非前任当家死而复生,否则这个魔法阵是不会消失的。』当时我真想杀了他。」 他用充满憎恶、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喃喃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发现武和桃花目不转睛地凝视自己,瓦伦多夫的表情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恢复了原先的开朗。 「不过,我天生就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所以我决定等他改变主意。谁知道他居然那么轻易地死在鹫津吉平这种货色的手上。」 瓦伦多夫叹了口气。 武也一样因怀斯曼被杀而感到失落。 虽然他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但是有许多人因为「恩赐」而保住了一条命。 瓦伦多夫缓缓地摇了摇头。 「被祖父的诅咒缠身,而能够解除诅咒的魔法师又已经不在人世。当时,我一想起这件事,就夜夜哭泣。」 这种说法听起来虽然夸张,但或许是事实。 瓦伦多夫的声音中流露着失望之色。 然而,男人的态度又立刻转变了。 他倏然抬起头来,对武贼贼一笑。 「龙泉寺老弟,我来猜猜你手中最强的棋子是什么吧!」 男人得意洋洋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伊田二叶!」 武依然闭口不语。 瓦伦多夫更加开心地说道: 「她曾被〈巫师气息〉的特魔机关收容了一段时间,这件事我也知道。伊田二叶是怀斯曼再世,如果是她,应该能够解除我的诅咒。可是,她已经和哥哥一起逃离〈巫师气息〉了,连〈巫师气息〉和〈引路人〉都不知道她的下落。这个最强的棋子就在你的手中,没错吧?」 武只订正了一句话。 「她不是棋子。」 瓦伦多夫惊讶地瞪大眼睛。 男人随即改口说道: 「是啊!是我失言了。听说伊田二叶是个迷人的女孩。如果这句话让你听了不舒服,我道歉。」 他轻快的口吻之中带有几分歉意,武不知道;不过,他似乎比武想象的更为坦率。瓦伦多夫直截了当地询问: 「现在她和你在一起,对吧?所以你才想和我会面。」 「你说的大致没错。」 武点了点头。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何必这么费事?」 瓦伦多夫歪头纳闷。 「你大可以杀了我啊!就像杀了另外两个评议员那样。」 这么做不是省事多了?瓦伦多夫诧异地说道。 接下来才是正题。 武进行说明: 「我听四条小姐提过你的事。再说,〈引路人〉现在的目标是击溃特魔机关。」 「……原来如此。」 瓦伦多夫恍然大悟,面露贼笑。 「我是外务局长,所以不杀我?外务局和特魔机关长年不睦,〈巫师气息〉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一想起〈巫师气息〉内部的敌对关系,男人便哈哈大笑。 接着,笑意未消的他对武说道: 「话说回来,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普通人类。就拿从前的那件事来说吧!创造崩坏世界时的特异魔法。你不是拿所有人类当人质,企图杀害他们吗?而〈引路人〉也打着排除普通人类的口号。可是你却想笼络联繋普通人类与魔法师的外务局?有意思。」 〈巫师气息〉外务局的工作即是扮演普通人类与魔法师圆融共存的推手。 瓦伦多夫一面微笑,一面依序望着武和桃花。 「好吧!谈判成立。」 男人伸出手来。 「只要你叫伊田二叶替我解开这个可恨的诅咒,我就辞掉评议员职务来回报你?,在这段期间内,我也会以〈巫师气息〉外务局长的身份协助你。」 武一瞬间迟疑着该不该握住他的手。 然而,瓦伦多夫从沙发上抬起腰来,硬生生地握住了武的手。 「很好、很好,这下子就完美了。这是场非常有意义的会谈,龙泉寺老弟。」 瓦伦多夫上下晃动交握的手,笑咪咪地站了起来,并俯视桃花。 「桃桃,谢谢你。不用送了,我记得镜子的位置。」 说着,他走向房门口。 桃花连忙站起来。 「那怎么行?不能让您在宅邸里乱晃。」 桃花追着瓦伦多夫,小跑步走向门口。 她打算送他到玄关大厅的镜子边。 瓦伦多夫耸了耸肩。 「这么不信任我?我可是伯爵耶!才不会做出小偷或间谍的行径。」 「这可就难说了。」 两人一面斗嘴,一面打开房门,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武整个瘫在沙发椅上。 他虚脱无力,大大地吐了口气。 还有事等着他去做。 武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向穿衣镜。 桃花回来后,不能让她找不到人,因此武在便条纸上写下自己的去向,但是又立刻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用不着这么做,桃花有手机。 再说,今天他不想再为了工作而操劳了。 ☆☆☆ 结束和瓦伦多夫的会谈之后,武快步前往伊甸园。 从前和马在〈引路人〉里打造的伊甸园于武沉睡的十七年间消失了,新的设施是在〈凤凰财团〉会长海尔?卜瑞卜的协助之下建造的。 武完全没有在〈引路人〉里重建伊甸园的念头。 和马经营的伊甸园专门收容被〈巫师气息〉逐出魔法社会的人、被怀斯曼变为普通人类的魔法师、和〈引路人〉交战而失去家人的人,以及更为悲惨的人——被变成怪物的人。 过去或许这样就足够了,但是现在在〈引路人〉的残害之下,有相同遭遇的人越来越多,武必须打造一个可以收容双方的伊甸园。 此外,伊甸园也扮演了研究设施的角色。 〈巫师气息〉不分敌我,把所有不利于己的人都变成怪物,使得这些人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和马为了让他们复原,持续进行研究,但是在得到成果之前便死了,而武决定接手。 穿过一面、二面镜子,又穿过第三面镜子之后,是瑞士的某片针叶林中的老旧公共电话亭。 武走出狭窄的玻璃亭,并走向矗立于眼前的淡灰色厚混凝土外门。 伊甸园的外门两侧是长长的墙壁,将设施团团包围。 这扇外门正是用黑暗魔法打造的结界屏障。 这和四条桃花从前对昴魔法学院施展的魔法相同,普通人类无法知觉。 武驾轻就熟地走向外门上的小门,并从口袋中取出喜马拉雅水晶制成的徽章,往小门按下。 只不过这么轻轻一按,小门便往内侧打开了。 伊甸园的前院静谧无声。 四周不见人影,灯光从左手边三层楼建筑的窗户泄了出来。 时间是晚上七点,晚餐时间的建筑物里传来了孩子们的声音。 伊甸园中只有两栋建筑物,武走向右手边的研究中心。 他走进这栋结界更为严密的 建筑物,并打开了距离最近的房门。 武一面窥探房里,一面问道: 「兵头老师在吗?」 这是让在伊甸园工作者休息的房间。 约三坪大的房里灯火通明。 除了桌子和折叠椅以外,只有一个放置文件的橱柜和铁柜。 武想起兵头七海一再要求在这个房间里放床。 不过,若是这么做,现在就几乎以伊甸园为家的七海想必会为了研究而更加足不出户,因此武一直不同意。 房里鸦雀无声,武一瞬间以为没人在,但过了片刻之后,有了回音。 「武?」 是六。 她坐在门口的死角位置,正在专心地填写文件。 「六。」 武一走进房里,六便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兵头老师在后头的实验室。」 「哦!」 武走近一看,发现六写的是实验日志。 ——这么一提,听说她在帮兵头老师的忙。 武在六斜前方的椅子上坐下。 六又把视线移回日志。 日志旁放着七海手写的纸条,上头详细记载着被实验者的号码、药品名称和分量。 六正在把这些数据誊写到日志上。 武盯着六的手边看,而她突然出声说道: 「啊,呃!」 「什么事?」 武有些惊讶地反问。 六一面用自动铅笔誊写药名,一面连珠炮似地说道: 「今、今天我和伊田、二叶一起去训练设施。」 「哦,辛苦你了。」 武微微一笑,慰劳她的辛苦。 六频频眨眼,点了点头。 「嗯、嗯。然后,伊田说等他们的魔法学好一点以后,就要离开;我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很惊讶……」 此时,六把誊写到日志上的名字写错了,连忙拿起橡皮擦。 「原来是这件事啊!」 武忆起伊田和二叶今后的计划。 两人选择了不必战斗,也不会被卷入战火的道路。 「啊,你当然知道吧?嗯。」 六用橡皮擦擦掉了写错的部分,表情有些困惑。 武望着六的脸庞,说道: 「是我建议他们这么做的。」 「咦?」 六回望着武。 武这才发现她困惑的原因。 六一直刻意不看武。 因为对她而言,现在的武看起来就像另一个人。 武的视线垂向桌面,以掩饰自己受伤的表情。 他淡然地回答六。 「继续待在〈凤凰财团〉,那孩子总有一天会被人利用,还是在那之前离开魔法社会比较好。」 「…………」 六沉默不语,而武的内心充满了自虐的念头。 想利用二叶的不只〈巫师气息〉。 ——刚才我不就把她当成和瓦伦多夫交易的筹码吗? 即使如此,武是真心希望二叶远离此地。 「或许现在还来得及把她和伊田一起藏起来,让他们过普通生活。」 听了武的话语,六皱起眉头。 「这……」 如果真能达成,六也想这么做。 可是,她知道没这么简单。 〈巫师气息〉和〈引路人〉都很擅长从人类社会里找出魔法师。 武从六的表情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 「伊田也知道很难,他知道他大概不能再过从前的日子,还得和母亲分隔两地生活。可是,至少比待在这里幸福多了。」 唉!六叹了口沉重的气。 「这样啊!伊田是为了二叶而下这个决定的。」 「嗯。」 「那我可要更加严格地锻炼他们了。」 六打起精神,握拳微笑。 「好可怕。」 武面露苦笑,耸了耸肩。 六呵呵笑道: 「这么一提,寒假期间,你也常被我操到躺在体育馆。」 「没错……」 对六而言或许只是一年前的事,但是对武而言却是两年多前的事了。 即使如此,记忆仍然相当鲜明。 寒假期间,在空无一人的体育馆里和六练习魔法,是武宝贵的回忆。 六又呵呵笑了起来。 此时,武才注意到六又像从前一样正视着他,对他微笑了。 ——她应该能够慢慢适应我这副模样吧! 如果能够在那之前恢复原来的模样,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武暂时还需要龙泉寺和马的身体。 武突然感觉到走廊上有人的气息,回过头去。 门并没关,走廊上的洪亮声音直接飞进了房里。 「喂,那边的肉麻情侣!」 随着啪哒啪哒的室内鞋声现身的,是兵头七海。 「兵头老师。」 武从椅子上起身。 七海的装扮和在昴魔法学院工作时一模一样。 她虽然披着白衣,身上穿的却是膝上十公分的迷你裙和胸口几乎迸裂的衬衫;她隔着眼镜瞪着两人。 「别在那边卿卿我我了,快来帮忙。」 六偷偷瞄了武一眼。 她想知道被当成情侣,武有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 然而,武的侧脸是和马的侧脸,六看不出他的心思。 不知是不是因为和马鲜少面露笑容或放声大笑,最近的武变得很沉静。 六虽然好奇武的想法,但是七海一再催促,只好跟着他们迈开脚步。 七海带着武和六抵达走廊前端的实验室,只见那儿还有另一张熟面孔。 戴着圆眼镜、留着妹妹头的一氏诚察觉七海身后的武和六,眨了眨眼。 「原来一氏老师也在这里。」 武惊讶地说道,一氏垂下单边眉毛,露出微妙的笑容。 「嗯,当苦工啊!」 七海立刻反驳: 「欸,别说得那么难听行不行?是你主动说要帮忙的。」 七海指着一氏说道,这回一氏把两边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那是因为你找不到其他方法,遇上瓶颈,伤透脑筋啊!」 原为昴魔法学院教职员的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武连忙介入他们之间。 「呃……所以,是什么情形?」 武询问这个研究中心的负责人七海。 七海不快地哼了一声,背过一氏,把脸转向武。 「哦,嗯,简单地说,就是我对被实验者的脑部进行再生治疗,然后一氏用『读心回避(心眼)』读取记忆。这样或许就能知道被实验者的身份和变成这样的原因,对吧?」 武看着实验室深处。 比刚才的休息室大上几十倍的实验室尽头墙边设置了一排牢笼,看起来犹如拘留所。 其中三个牢笼关着七海口中的被实验者。 被〈巫师气息〉变得面目全非的人。 「治得好吗?」 武询问七海,她叹了口气。 「哎,只有一瞬间。这不是疾病,而是魔法造成的变质,无法完全治愈。我已经试过好几次了,即使用我的魔法治疗,也会立刻变回原状。」 七海使用的是生物魔法,尤其专精于治愈魔法。 过去她治好了许多濒死的重症患者和病人。 然而,要让被魔法变得面目全非的人复原,似乎又是另一个 层次的问题。 武看着默默伫立的一氏。 刚才,七海说一氏在她进行治疗的期间使用「读心回避(心眼)」。 如果这个方法能够辨识牢笼中人的身份,的确有立刻一试的价值。 再说——武暗想。 知道是谁做了这种事,更加重要。 武对七海说道: 「这么说来,一氏老师必须趁着兵头老师进行治疗的短暂时间内读取被实验者的心啰?」 两人必须拥有十足的默契才办得到。 武如此暗示,七海皱起了眉头。 「你做得到吧?一氏。」 她语带威胁地询问一氏。 一氏瘪起嘴来,回答: 「要是我说做不到,不是显得很窝囊吗?」 「你本来就很窝囊啊!」 「好过分。」 一氏和七海一面斗嘴,一面走向实验室深处。 武和六也跟着两人前往。 「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武询问七海的背影,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有,所以我才叫你们来。要是被实验者乱动就很麻烦,所以我要你们制住他们。别让他们昏倒喔!不是清醒状态无法读取记忆。」 「我知道了。」 武表示了解,六也点了点头。 来到被实验者的牢笼前,武和六超前七海与一氏,拿出了化身。 武拿出指挥棒,六拿出手枪—— 靠近牢笼的武发现里头的生物正在低吼。 飘荡的恶臭让武想起在和马的带领之下见到的同样人物。 ——…………莱恩。 不知何故,武忘不了这个名字。 和马想救却没救成的怪物名字。 想必这也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武凝视着眼前这个既可怕又可怜的怪物。 说他是巨大的灵长类,是否太过分了? 眼前的生物全身上下都淌着又黏又臭的液体,皮肤犹如融化一般层层垂落。 分不出是男是女的脸庞,眼睛、鼻子、嘴巴全埋在肉片中,不时龇牙咧嘴地低吼,或躺在地上呻吟。 武将指挥棒举到胸前,开始念咒。 「『解除』。」 身旁的六也跟着解除魔法。 「『解除』。」 面对这样的生物,六的声音之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七海从背后对他们说道: 「最好也施一下防护魔法。要是被甩开,说不定会受伤。」 「是。」 六像个学生一样乖乖答应。 「『干劲』。」 武也一样,对身体施了防护魔法。 一氏按下牢笼的开关钮。 七海握着化身蓝星项链,说道: 「那就开始吧!」 ☆☆☆ 瓦尔蕾特?诺斯走出卜瑞卜宅邸玄关大厅的穿衣镜之后,直接前往二楼的办公室。 那里本来是〈凤凰财团〉会长海尔?卜瑞卜的房间,但是最近武待在房里的时间比他更多。 这是因为海尔另有魔锻造师的工作,把工作场所移到一楼的工房去了。 瓦尔蕾特爬上楼梯,在长廊上行走。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唯一的光源只有墙上的烛火,走廊上一片幽暗。 瓦尔蕾特来到目的地办公室前时,门从内侧开启了。 从房里走出来的是相羽六。 她察觉瓦尔蕾特后,吃了一惊,表情倏然紧绷起来。 六低下头,似有若无地点头致意,随即走过瓦尔蕾特身边。 瓦尔蕾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六。 笔挺的娇小背影快步地离去了。 瓦尔蕾特叹了口气。 她和六在几个月前曾为了武而大打出手。 瓦尔蕾特想起了这件事。 参与〈引路人〉的魔法学院攻击行动时,瓦尔蕾特试图带走昏迷的武。 而六阻止了她。 当时,瓦尔蕾特是真的打算杀了六。 然而,现在这股感情已经完全消失,留下的只有尴尬与猜疑。 待在〈凤凰财团〉,就必须忍受〈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在宅邸内四处走动。 她也曾与四条桃花、一氏诚和兵头七海擦身而过。 不过,瓦尔蕾特觉得六和他们不同。 ——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巫师气息〉。 ——我信不过她。 瓦尔蕾特认为小孩在一时的情感驱使之下做出的选择,往往都是表里不一的。 她的宝贝部下洋平、葵和鸭志田也一样,完全听从她的安排,从〈引路人〉转投〈凤凰财团〉阵营。 小孩容易被大人的意见左右。 他们以为判断是非善恶的是自己,其实是受了周围的大人影响。 瓦尔蕾特凝视着六的背影,直到六消失在走廊转角后。 接着,她缓缓地敲了敲门。 房里传来和马的声音。 一走进房间,瓦尔蕾特劈头就问: 「她来做什么?」 「瓦尔蕾特。」 武在办公桌后抬起头来。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说着,武又把视线移回桌上摊开的厚重古书。 瓦尔蕾特的高跟鞋踩着暗绿色地毯,走向办公桌。 她用手抵着办公桌,歪头询问: 「是吗?你以前从来没这么晚了还和她在一起吧?胡桃知道吗?」 「…………」 武的视线没有移动,依然停留在古老的魔法书之上。 瓦尔蕾特叹了口气,打直身子,在原地盘起手臂。 在她的凝视之下,武总算抬起头来,开口说话。 但他要谈的不是六,也不是胡桃。 「关于伊甸园收容的人,今天有了新发现。」 「什么发现?」 瓦尔蕾特察觉武故意转移话题,但她决定顺着武的意思。 武低声说道: 「把人变成怪物的是谁。」 瓦尔蕾特皱起眉头来。 「不是早就猜出是谁了吗?」 「对,而今天掌握了证据。果然是瓦雷利?阿默索夫干的好事。」 武点了点头,说出这个名字;瓦尔蕾特微微一笑。 「阿默索夫是拥有『神之手(神匠)』的男人。我知道〈巫师气息〉中有恶魔之称的瓦伦多夫、『圣职者』瑞吉?奥德和『怪物』罗斯尼?法斯特都没有这种能耐。」 瓦尔蕾特一面呵呵轻笑,一面列举评议会成员的名字。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和马先生。」 面对瓦尔蕾特的问题,武的神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必须尽快让阿默索夫消失。」 瓦尔蕾特微微一笑。 「是啊!〈引路人〉的诞生,他也推了一把。你因为父母被杀,后来又得知有许多人被变成怪物,才创设了〈引路人〉。」 「那是龙泉寺和马。」 武投以锐利的视线,但瓦尔蕾特丝毫不为所动。 「对,就是你啊!」 「…………」 龙泉寺和马的确存在于瓦尔蕾特面前。 无论内在是谁,他的外表就是和马的模样。 武闭上嘴巴,瓦尔蕾特用开朗的声音说道: 「要打倒阿默索夫,必须派出〈引路人〉的精锐部队。」 这次可不像对付退尔福斯或千雾那么容易。 瓦尔蕾特突然想起五格之一的龙胆章于今早死亡之事。 她是在早上收到这个消息的,但是她一直抛在脑后,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她不认为自己薄情。 五格之间的联系本来就是似有若无。 ——龙胆虽然是个比较象样的魔法师,但也仅止于此。 以后我应该不会再想起他了吧——瓦尔蕾特如此暗想。 如今五格只剩下四人,不过,只要拔擢底下的人就行了。 瓦尔蕾特想象着五格选拔会议召开的情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不过,这次应该轮到她作主选择了。 目前除了瓦尔蕾特和鹫津吉平以外,其他五格都是近期选出的。 蛭前唯雪是用来取代被武的弟弟月光所杀的安藤象山,而山鼠灯樱是鹫津带来的,用以取代维瑟尔。 瓦尔蕾特考虑是否该提拔犀川洋平当五格,但这并不是一时半刻之间就得决定的 在瓦尔蕾特陷入沉思之际,武一面翻动书页,一面说道: 「这次阿默索夫的事用不着〈引路人〉,我要请四条小姐帮忙。」 「……为什么!?」 瓦尔蕾特大吃一惊,忍不住用力拍桌。 武淡然回答: 「阿默索夫是特魔机关首长,四条小姐和海尔先生早就盯上他了,我不能抢走他们的猎物。」 瓦尔蕾特咬紧嘴唇。 她知道阿默索夫是监察局特魔机关首长。 四条桃花以前也坐拥这个地位—— 而〈凤凰财团〉会长海尔?卜瑞卜和特魔机关之间的传闻,她也曾耳闻。 瓦尔蕾特用不悦的语气说道: 「私人恩怨啊?听说从前这座宅邸受到袭击时,卜瑞卜当家被杀,大家都认为是〈引路人〉下的手,原来与阿默索夫有关啊!」 武默默无语。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件,瓦尔蕾特也记得。 大约十年前。 海尔?卜瑞卜疑似杀了自己的妻舅。 〈凤凰财团〉前任会长亚岗?卜瑞卜的亲生儿子尤格不赞成姊姊和姊夫继承魔锻造技法,为此和父亲撕破脸,离家出走。 之后,他疑似为了夺回魔锻造技法而袭击卜瑞卜宅邸,并杀了自己的父亲和其孙女苏菲亚。 甚至有人谣传尤格和〈巫师气息〉的特魔机关勾结,但这种匪夷所思的说法只出现在魔法社会的八卦报章杂志里,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是打魔锻造师主意的〈引路人〉下的手。 瓦尔蕾特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所以从未深入思考过;但如果海尔?卜瑞卜真的盯上了特魔机关,或许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然而,这和那是两码子事。 如果光凭私人恩怨就能扳倒阿默索夫,早就有人这么做了。 瓦尔蕾特俯视着武,追问道: 「要是他们失败,该怎么办?阿默索夫会疑心到〈凤凰财团〉头上的。」 「为了防止这种情形发生,我也会一起去。」 武说得极为干脆,瓦尔蕾特不禁张大了嘴巴。 她连忙逼近武。 「等等、等等,要是你死了可就糟了。」 瓦尔蕾特想说服武留下,但武断然回答: 「瓦尔蕾特,虽然我的外表是和马,但我仍然是七濑武;卜瑞卜家的人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完。」 瓦尔蕾特被他那足以贯穿人的眼神给震慑了。 「……好吧!」她小声说道。 瓦尔蕾特心里并不赞同,叹了口气。 「我也会从〈引路人〉调查阿默索夫的。」 「拜托你了。」 现场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瓦尔蕾特侧眼俯视武的手边。 老旧变色的书本依然是摊开的,上头的文字在她看来是英文。 而在武看来,应该是日文吧! 这本书的内容似乎是几世纪前的黑暗魔法实例集。 瓦尔蕾特知道武打从醒来之后,便不分昼夜地用功。 对于身为黑暗魔法初学者的武而言,这有多么重要,瓦尔蕾特十分明白。 「钦,和马先生。」 瓦尔蕾特绕过暗褐色的办公桌,走向武的身边。 「打从你还没发现自己的真正身份时,我就一直注意你了。」 武不懂她想说什么,抬起头来。 瓦尔蕾特说道: 「十几年前,为了保护沉睡的你,我在你的体内放入了扑克牌;而我发现你的体内居然早就有我的扑克牌了。」 在和马的双眼凝视之下,瓦尔蕾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那张扑克牌离开我太久,已经几乎没有效力了,我连号码都无法辨识。不过,我 (插图) 一直想知道沉睡的你究竟是谁,为何体内留有我的魔力。当我在学校看见拿着薄暮的七濑武时,我下了个决定,而且成功地在〈赤龙〉总部让你喝下我的魔力。当时,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可是,在你回到过去之后,我终于确信了。你就是我从小寻找的人,是我真正的骑士。」 武皱起眉头,想反驳瓦尔蕾特。 然而,瓦尔蕾特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在你的体内放入扑克牌的是我,是我把你变成和马先生的。」 「这只是巧合,瓦尔蕾特。」 武开口说道,但是声音是龙泉寺和马的。 而瓦尔蕾特的眼睛也认定他是和马。 「这不是巧合,你就是我的和马先生。你回到过去,救了我。」 瓦尔蕾特伸出手来触碰武的左脸。 并用白皙的指尖抚摸他的脸颊。 「瓦尔蕾特。」 武用手推开她的手臂。 他表面上故作平静,其实心中惊恐不已。 打从他以和马的身份醒来之后,瓦尔蕾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她当然是个重要的伙伴。 然而,武发现她的眼里有时会出现一种近似执着的色彩。 瓦尔蕾特的手被拨开,往后退了一步。 她似乎不以为意,一面微笑,一面对武说道: 「阿默索夫的事我明白了。如果需要我的孩子们帮忙,尽管带他们去。鸭志田的魔法和阿默索夫相似,应该帮得上你的忙。」 「我会考虑的。」 武只答了这么一句,瓦尔蕾特眯起眼来凝视他片刻之后,才走出房间。 武阖上桌上的魔法书,叹了口气。 ☆☆☆ 这一天,相羽十受到位于纽约的〈巫师气息〉总部召见。 千雾宗阳于昨日清晨在京都和〈引路人〉交战殉职的消息传来之后,已经过了整整一天。 接连失去了六大评议员之二,〈巫师气息〉总部变得更加混乱了。 「军官部队特殊战斗班,相羽十报到。」 十走进房里,他的上司统合军司令部军官部队长与情报室长正双双坐在沙发上谈天说笑。 「哦,我们等很久了。」 情报室长是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看起来相当神经质;他隔着厚厚的镜片看着十。 「很抱歉,我来迟了。」 十垂下头来。 情报室长依然坐在沙发上,微微一笑。 「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忙。」 坐在他对面的军官部队长连看也没看十一眼,而是向站在角落、貌似秘书的女性说道: 「喝咖啡可以吧?你 去泡。」 「是。」 秘书离开房间。 然而,十没打算在这里悠闲地喝咖啡,立刻婉拒: 「不用劳烦了。事情结束以后,我必须立刻回东京分部。」 军官部队长用锐利的眼神看了出言拒绝的十一眼。 他和情报室长不同,是个棕熊般的彪形大汉,有着粗眉毛及大概三天没剃过的胡须,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很大。 两人的年龄相去不远,但是军官部队长穿着军服,左胸上有成排的徽章。 十很熟悉这个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 十所属的特殊战斗班隶属于军官部队。 军官部队是由专精战斗的高级魔法师军官组成,在统合军之中与其他部队有着明显的区隔,队里全是将来指挥军队的人才。 十和部队长颇有交情,平时见了面总会笑着打招呼。 然而,现在房里还有情报室长在场。 因此军官部队长和十一样,摆出了生分的态度。 十站在原地,双手放在身后,采取稍息姿势。 军官部队长点了点头。 「是吗?那就速战速决吧!」 此时,十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被召见。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他不认为那足以构成召见的理由。 十的妹妹六在这近三个月一直向军队请假。 假不是六请的,而是十的安排,应该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当然,六也没去上九月刚开学的新学校。 即使如此,仍然没人发现六失踪,这全得归功于魔法社会独有的留学制度。 在魔法社会,学生于就学期间享有进入人类社会学习数个月的机会。 十对周围谎称六正在人类社会的普通高中读书。 当然,如果事情穿帮,六失踪之事曝光,十就得接受军法审判。 然而,事情似乎尚未曝光。 情报室长和军官部队长虽然都面色凝重,但并不像要责备十。 情报室长说道: 「你应该也听说了,评议会的两位议员接连被〈引路人〉杀害。」 果然是这件事——十如此暗想,回答: 「班长已经说过了。千雾军团长过世,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情报室长和军官部队长一脸沉痛地点了点头。 「没错。没想到继退尔福斯议员之后,又发生了这种事。」 「我们等于是断了双臂。」 情报室长猛然转向十。 「所以才紧急召你过来。」 十神色未变,只移动视线回望着他。 情报室长把双手的指甲弹得劈啪作响。 他一如神经质的外貌,是个一开始思考就会弹指甲的男人。 他一面弹指甲,一面对十说道: 「评议会认为这是个危机,决定安排特别护卫给四位评议员。」 「目前的护卫不足以胜任吗?」 十询问。 回答的是军官部队长。 「这也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引路人〉的动向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 十微微皱起眉头。 「这话怎么说?过去他们也常打评议员的主意。」 「没错。」 军官部队长点了点头,说道: 「不过,你不觉得自从龙泉寺和马醒来之后,〈引路人〉简直是势如破竹吗?」 「……这个嘛…………」 十也有同感。 龙泉寺和马醒来后的这几个月,〈引路人〉的气势越来越强盛。 破坏昴魔法学院只是小菜一碟,他们甚至占领了c7之一〈古代赤龙〉的总部,并仗着「恩赐」失效,在现存世界里肆无忌惮地用魔法进行战斗。 〈巫师气息〉和国际魔法士协会必须拨派大量人员收拾善后。 崩坏世界的战况渐趋缓和,但现存世界的混乱却是越演越烈。 这几个月来,〈引路人〉一再绑架、杀害〈巫师气息〉的重要人物,但是就连军务部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把毒手伸向了评议会成员。 军官部队长歪着厚唇嘀咕: 「光靠目前的护卫,评议会应该也无法安心吧!我们也认为在这个时期拨派人手,人力太过吃紧,但是无可奈何。」 十正想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情报室长抢先一步说道: 「包含你在内,我们打算从军官部队调派四个人到护卫部队去。」 「我?」 十惊讶地瞪大眼睛。 「没错。」 军官部队长大大地点了点头。 十一时间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从军官部队调派到护卫部队!? 而且被调派的是自己,他当然惊讶了。 十连忙开口。 「恕我失礼,我现在是以特殊战斗班的一员被外派到第七军,担任战斗部队的副官。现存世界的战况越来越严酷,第七军军团长千雾先生又刚过世,全部队的指挥系统都产生了混乱,我不能在这种状态之下离开军队。崩坏世界的战斗也还称不上终结——」 「我知道。」 打断十的是情报室长。 有着一双眯眯眼的男人瞪着十。 「不过,你想想,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可会撼动整个军队啊!」 「没有其他人才能让他们满意。」 军官部队长有些同情地说道。 ——太荒谬了………… 十的脑中只浮现了这句话。 护卫评议会成员的确是个重大的任务。 然而,与〈引路人〉在现存世界中的战争更加重要。 〈引路人〉部队众多,这些部队几乎没有横向联繋,即使抓住其中一队,也无法知悉其他部队接着要袭击哪里。 而且他们不只攻击〈巫师气息〉和c7等联盟的分部,甚至连与人类社会相邻或有普通人类混居的楼房、学校等公共场所里的魔法师都不放过。 十立刻切换了混乱的脑袋。 听从两人的命令很简单,但十决定试着说服他们。 「这句话有点难以启齿,我曾经被〈引路人〉窜改记忆,杀了许多自己人。」 「这件事我知道,但这并不是出于你的意志。」 军官部队长用低沉的声音恨恨地说道。 情报室长也毫无惊讶之色,淡然说道: 「再说,你不是被特魔机关用魔法审问过吗?结果军队没对你进行任何惩处,让你回到了特殊战斗班。换句话说,你的清白已经获得证明了,没有任何问题。」 十皱起眉头。 「是吗?即使军队允许,只怕特魔机关也不允许。他们到现在还是把我当成战犯。」 「这倒不见得。」 「他说派你也行。」 听了十的发言,情报室长和军官部队长接连说道。 十很好奇军官部队长口中的『他』是谁。 而答案立刻揭晓了。 「你要保护的是瓦雷利?阿默索夫。」 情报室长说道,十哑然无语。 这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名字。 「……怎么可能?」 数秒后,十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而军官部队长再次说道: 「他说派你也行。」 闻言,十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人。 瓦雷利?阿默索夫是特魔机关高层,位居监察局局长。 他不认为阿默索夫会把曾被〈引路人〉俘虏利用的人留 在身边。 不知是不是为了消除十的疑虑,情报室长说道: 「阿默索夫议员偏爱使用破坏魔法的魔法师,你应该也知道吧?」 十点了点头。 「我知道。不过,特殊战斗班里有十二个人使用破坏魔法。」 「但你是被〈引路人〉五格鹫津吉平看中的魔法师。」 听了情报室长的话语,十才发现原来也有这种观点。 虽然这种赞美令人难以接受,但是在某些人眼中,鹫津吉平的确是〈引路人〉的第二把交椅,也是最高级魔法师,在破坏魔法这个领域里可说是世界最强。 十险些弹舌头,然而顾及场合,只微微歪了歪嘴。 情报室长似乎没发现十的厌恶之色,笑咪咪地说道: 「你的过去在这个时候完全不重要。相羽中尉,你必须竭尽全力保护阿默索夫议员,其他工作你不必做。军队命令你全心全意地保护他。明白了就复述一次。」 「…………」 十依然闭着嘴巴,看着情报室长对面默默无语的军官部队长。 他缩着厚实的肩膀,一脸歉意。 「相羽中尉,不服从可是违反任务规定喔!」 情报室长略微厉声说道。 十松开盘在身后的手,采取立正姿势。 接着,他不看任何人的脸,面向正面,朝着窗户淡然说道: 「相羽中尉覆述。谨遵成命,我会前往监察局局长、评议会议员瓦雷利?阿默索夫先生的护卫部队报到。」 情报室长立刻驱散了紧绷的空气。 「哎,你就这么想吧!幸好保护的是阿默索夫议员,对吧?」 他笑咪咪地向对面的军官部队长征求赞同。 军官部队长似乎仍在同情十,带着安慰之意点了点头。 「是、是啊!要是奥德议员、法斯特议员或恶魔……不,瓦伦多夫议员,可就惨了。他们的护卫长不知道因为心力交瘁而换了几次。」 「阿默索夫议员是个诚恳又严谨的人,太好了、太好了。」 两人对着十挤出笑容。 见十没有丝毫笑意,情报室长啼笑皆非地说道: 「相羽中尉,正式的人事命令要等到明天才会发布,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那么我先告退了。」 十迅速地往右转。 他才刚迈开脚步,军官部队长又对他说道: 「哦,对了,相羽中尉。」 「是。」 十回过头来。 「你的舅舅亿峰说要和你谈谈学校的事,记得和他联络。」 「相羽中尉还是学生啊?」 闻言,情报室长喃喃说道。 他突然想起一事,询问: 「你有个妹妹吧?」 十不愿继续待在这里,只想快点结束话题,便再度转向他们,低头回答: 「是,我明白了,谢谢。失陪了。」 十抬起头来,刻意用干脆利落的动作迅速退出房间。 他关上门,手抓着门把,叹了口气。 再继续被追问六的事,他可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十在喧闹的走廊上迈开脚步。 这里不愧是总部防卫局区的军务部大楼,走廊两侧的房间都挂着熟悉的名牌。 在走廊上行走的也都是身穿军服的魔法师。 十瞥了他们一眼,来到了十二楼的电梯前。 十搭上电梯,隔着玻璃眺望总部的广大园区与林立的高楼大厦。 外派护卫部队的事固然令他忧心,但是他更担心妹妹。 ——…………六。 ——你现在在做什么? ——……人在哪里? 花了数秒的时间下降七十公尺之后,十踏出了打开的门。 ——〈巫师气息〉和〈引路人〉最好都去吃屎。 他走在鸦雀无声的地下停车场。 ——不过,我不会背叛〈巫师气息〉。 ——舅舅如此照顾失去父母的我们,我不能恩将仇报。 十的舅舅亿峰诚司郎在〈巫师气息〉的外务局工作。 面对母亲的弟弟亿峰,十向来抬不起头。 ——我不能脱离〈巫师气息〉。 ——绝对不行。 来到自己停放机车的位置,十拿起安全帽,忍不住狠狠地往地上摔。 第四章 沉溺于复仇之人 avenger of blood 十二月五日,俄罗斯首都莫斯科。 虽然没有下雪,但是白天温度也低于摄氏零度的莫斯科到了深夜十一点时,温度已经达到了零下十二度。 在这个欧洲人口最多的都市里,环状地下铁即使在这种时间也是人满为患。 完全没人留意在列宁图书馆站下车的十一个外国人。 这个车站离观光胜地克里姆林宫很近,外国人并不罕见。 武虽然身穿藏青色粗呢大衣、手戴焦褐色手套,但是一下月台,便因为刺骨的寒意而发抖。 事前准备早已完成了。 今天的这个时刻,目标男子确实位于目的地。 走在武前方的两名男女是同时设籍于〈凤凰财团〉及〈奥兹会〉的双胞胎。 拉雅克和洁金。 两人的外貌和十七年前武初次见到他们时没有太大的不同。 根据拉雅克的说法,他们的系统魔法是幻术魔法,能够用魔法将自己的外貌变年轻。 貌似大学生的洁金突然回头望着凝视她的武,微微一笑。 拥有长长的黑睫毛和褐色皮肤的洁金似乎很怕冷,穿着比任何人都厚的黑色毛皮大衣,戴着同样的黑色毛皮帽子。 走在身旁的拉雅克也是一模一样的装扮。 从后方看来,他们的差异只在于他长得高了一点。 武对洁金回以微笑,通过了车站的剪票口。 〈凤凰财团〉的众魔法师浩浩荡荡地跟在武的身后。 之所以由拉雅克与洁金带头,是因为他们为了查探情况,已经来过一次了。 双胞胎不时回头,确认众人有无跟上脚步。 武的身后是相羽六、海尔?卜瑞卜、四条桃花、兵头七海、一氏诚;瓦尔蕾特虽然不在,但她的部下犀川洋平、狐冢葵和鸭志田稔都来了,可说是精锐尽出。 双胞胎在走上地下铁车站的楼梯之前,先靠到墙边,停下脚步。 武等人就地围成了一圈。 拉雅克和洁金静静地解除魔法,替靠拢的十一个魔法师施了幻术魔法。 往来于车站大厅的行人看不见魔力粒子,应该只当是一群外国人围在一起说话。 然而,拉雅克和洁金施法后,十一人的身影便从原地消失了。 虽然也有普通人类察觉,但是昏暗的车站大厅内几乎都是只身的旅客,即使目睹异样的光景,他们依然不以为意,只是诧异地歪了歪头之后便离去了。 武知道该先设下周围看不见的结界再请双胞胎施法,但是他希望包含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保存魔力,因此没这么做。 接下来得消耗大量魔力。 连一滴都不能浪费。 这可能是区分生死的关键。 武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宛若孤身伫立在原地一样。 因为大家都隐身了,看不见彼此。 「大家都在这里,别担心。」 洁金的温婉声音传来。 拉雅克用比她更低沉、更坚定的声音说道: 「那我们上楼吧!上楼以后,穿越广场,进入图书馆的正面玄关。大门的钥匙在我身上,我已经事先打了一把。」 武点了点头,但拉雅克应该看不见。 「现在开始点名,点到的人请回答。」 洁金在武的斜对面说道。 「那么,桃花小姐。」 「嗯。」 四条桃花似乎是位于武的左方。 「一氏先生。」 「有,在这里。」 一氏诚也一样是在左手边。 「七海小姐。」 「有,有~」 兵头七海似乎和两人站在一块。 接着洁金叫的是武。 「武。」 「…………j 武被点名后,杵在原地好一阵子。 「武?」 洁金寻找似地呼喊着。 武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答复: 「有、有。」 「幸好你还在。」 「对不起……」 武向松了口气的洁金道歉。 然而,更让武惊讶的是,刚才自己居然把「武」当成了别人的名字。 不明就里的洁金继续依序点名。 「六。」 「有。」 「犀川。」 「在~」 「葵。」 「有~」 「鸭志田。」 「有。」 「海尔先生。」 「嗯。」 「大家都到齐了,那就出发吧!」 洁金说道,她的毛皮靴发出了叩叩的脚步声。 接着响起的脚步声似乎是拉雅克的。 武朝着楼梯迈开脚步。 图书馆已经闭馆,前方的楼梯上除了他们以外空无一人。 走到楼梯中段,背后传来一道小小的尖叫声。 武身后的应该是六。 武回头查看情况,但是他的眼里没映出任何人。 「没事吧?六。」 武出声询问,立刻有了响应。 「嗯,没事。」 接着传来拍打衣服的声音,并可感觉到六一步步走上楼梯的气息。 武又继续上楼。 六的后方响起了女性的声音。 「手牵着手,就不会跌倒了。你不觉得吗?桃桃。」 似乎是七海,但桃花默默无语。 接着又传来另一道声音。 「稔,要和我牵手吗?」 洋平半开玩笑地说道,鸭志田立刻回答: 「牵我做什么?去牵葵的吧!」 「你、你是白痴啊!我干嘛跟丑八怪牵手!」 「我才不是丑八怪!再说我也不想跟洋平牵手,脏死了。」 「我是细菌吗?」 三人互相斗嘴。 武微微地笑了。 在这么紧张的状态之下,他们依然处之泰然。 是因为他们是〈引路人〉五格瓦尔蕾特?诺斯的直属部下?还是他们天性如此?无论为何者,武都有点羡慕他们。 他知道自己紧张得手心冒汗。 背后三人一如平时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真是的,薇女士不来,害我都提不起劲了。」 洋平用不快的声音说道,鸭志田立刻劝谏他: 「洋平,薇女士不是交代你好好办事吗?」 「我知道啦!」 洋平不耐烦地回答。 「真幼稚。」 葵啼笑皆非的声音也跟着传来。 「干嘛啊?葵,平时你才是会头一个说『薇女士不~在,真没~劲』的人耶!」 洋平又开始找葵斗嘴。 「我和薇女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做好盒子,我才不希望没用武之地呢!」 「是吗?」 听了洋平满不在乎的声音,葵不满地说道: 「喂,如果你因为只是支持组就偷懒,我可不饶你喔!我会跟薇女士告状。」 「是、是!」 「够了喔!」 两人似乎打算继续斗下去,但是桃花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别聊了。」 「是~」 「了解。」 葵和洋平乖乖听话。 武爬完了楼梯,踏入眼前的广场。 广场彼端可望见约一百五十年前建造的古老石造建筑。 这座建筑物由几十根粗石柱支撑,给人一种 典雅却又不至于过度华美的清新印象,看到的人无不为之震慑;这就是俄罗斯引以为傲的国立图书馆。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三栋相连的图书馆鸦雀无声。 里头应该有警卫,但是除了黯淡的夜灯以外,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完全感受不到人的气息。 然而,武仰望着图书馆上方。 这栋三层楼建筑——有些地方是四层楼建筑——的建筑物上方存在着魔法师才看得见的楼层。 魔法师可一眼看出有道厚厚的米黄色结界屏障覆盖了图书馆上方。 武穿过矗立于广场的杜斯妥也夫斯基像旁,走向其中一个正面玄关。 当武靠近厚厚的木门时,门锁已经开了,武通行无阻地入内。 楼下的图书馆本身并未张设结界,令武感到不可思议,因此在拉雅克和洁金对自己报告此事时,武也曾问起这个问题。 洁金告诉他: 「听说这里每天平均有四千人来馆,我想是因为与其广范围地设置魔法师才能感应的结界,不如只针对自己的居住区设置结界,这样结界也来得比较强力,比较坚固。」 想必这就是正确答案。 这座图书馆有三个宽敞的阅览室,光比藏书量,可在世界藏书排行榜上名列前茅。 要用结界二十四小时覆盖整个广大的图书馆,需要好几个黑暗魔法师。 出入口有数个,武从正面玄关的一号门进入,看着挑高的天花板和往二楼延伸的宽敞大理石梯。 他走在左右并排的柜台之间。 没有人出声,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在身边,让他感到不安;不过,前方偶尔会传来洁金的脚步声。 以这里为住处的,是〈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之一,瓦雷利?阿默索夫。 武仰望高耸的天花板,想象着应该在上方的男人脸孔。 武只看过大头照,是个看起来老奸巨猾的白发男人。 光是阿默索夫常用的住处,全世界就有六个。 能够得知今天他来到这里,全都归功于桃花收集的情报。 阿默索夫今天是以〈巫师气息〉评议会议员的身份,前来和俄罗斯的高官进行会谈,结束会谈之后,应该会来这里。 桃花也调查了他的住处内部。 图书馆是由三栋建筑物构成的,阿默索夫用来当作住处的只有和北栋相连的东栋。〈巫师气息〉的护卫部队常驻于穿廊上的警卫室里,这个地方也是他们用来移动的场所,换句话说,也兼作镜子房。 晚上时段的护卫只有五、六个高级魔法师。 现在,武一行人刚走进东栋的正面玄关。 前方传来了拉雅克的轻喃声。 「魔法快失效了,大家加快动作。」 武走上正面的大理石阶,往二楼移动。 头顶上吊着奢华的水晶灯。 武确认更上方的灰色石造厚天花板。 换作一般建筑物,挑高的天花板上方应该是屋檐,但这里却是和阿默索夫住处的地板相连。 只不过,地板下方设了结界,不能任意用魔法破坏天花板入侵。 几道脚步声跟着武走上楼梯。 武微微靠向墙边,看着下一个阶段进行。 「『解除』。」 桃花的声音响起。 接着,她开始念咒。 「『时光的洪流是雨滴,以纯黑之伞加以阻隔。』」 她所在的位置出现了化身圆规,刺向天花板。 石头龟裂,响起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大。 武环顾昏暗的周围。 距离图书馆警卫开始巡逻的时间尚早,但是声音如果过大,很有可能被发现。 然而,声音只响了一次,圆规脚架一面旋转,一面画出了一个大圆。 黑色魔力粒子逐渐染黑了圆的内侧。 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圆,桃花又继续念咒: 「『半球领域。』」 涂黑圆内侧的细微魔力粒子变成了一片黑色的天鹅绒布。 短枪猛烈地贯穿圆心,回到桃花手上。 虽然看不见她的身影,短枪在她的手上一转,枪头指向地面。 「『黑暗——』」 短枪随着声音迅速地往上挥。 「『——切割』!」 从枪头发射的魔力化为一道黑色闪光,切断了天鹅绒布。 黑布从天花板垂落,桃花说道。 「洞口马上就会封闭,大家用『飘浮』飞上去。」 周围小声地表示了解。 「那先从我开始。」 洁金的声音传来,接着拉雅克也飞了上去。 武对身体施展浮游魔法,成了朝着天花板大洞飞去的第三个人。 使用黑暗魔法的桃花能够切开他人的结界。 而且不被设下结界的人发现。 这就是桃花今天在这里的理由之一。 悄悄开启的结界又无声无息地封闭,恢复了原状。 进入上层的阿默索夫居住区后,武立刻脱掉了身上的厚外套。 这里和外头或图书馆内不同,气温被魔法控制在二十度左右,因此武又拿下手套,变得更轻盈了。 武等人来到了放着两张床的客房。 他们入内之后,洞口跟着消失,洁金和拉雅克的魔法也同时解开,其他人纷纷在周围现身。 不光是武,洁金和拉雅克也脱掉了身上的大衣。 双胞胎现在身上只裹着极薄的缎布,等待全员做好准备。 十一个人集聚一堂,但是没人出声。 安静的房间里,桃花展开了下一个行动。 她拿出一个五公分见方的蓝色盒子。 桃花把盒子放在房间中央,并呼唤葵。 和桃花一样使用黑暗魔法的葵变得十分严肃,神色和刚才截然不同。 两人隔着桃花放置的盒子相对而坐。 她们闭着嘴巴,用眼神交谈,并同时对彼此点了点头。 接着,两人对着盒子扬起手。 蓝色盒子浮上空中,突然如破裂一般地巨大化,化为薄膜,扩展到整个房间。 众人穿透薄膜,进入了盒子里。 然而,房里的情况没有丝毫变化。 在身体未感受到任何冲击的状态之下,透明薄膜穿过墙壁,继续往居住区延伸。 她们在阿默索夫设下的结界内侧张设了桃花、葵与瓦尔蕾特三人打造的结界。 武想起桃花曾说过,支配空间正是黑暗魔法的精髓所在。 以和马的身份醒来以后,到接触桃花、解开她十七年前封印的记忆期间,武过得心惊胆跳。 他一面摆出〈引路人〉首领之姿,一面避着旁人的耳目造访卜瑞卜宅邸,虽然顺利与海尔?卜瑞卜重逢,但当时〈凤凰财团〉的活动已经几乎处于休眠状态。 桃花在阔别已久的海尔召集之下来到〈凤凰财团〉总部的宅邸,见了和马的身影,大为混乱,并拒绝被施加恢复记忆的魔法。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完全不记得过去的武。 对于桃花而言,唯一留下的是〈引路人〉首领突然出现于眼前的事实。 在这种状态之下,有哪个魔法师会同意接受施法? 海尔整整花了一天,才说服桃花接受恢复记忆的魔法。 之后,拉雅克、洁金和〈斯普利坎〉领袖巴斯提?巴托的记忆也相继恢复,〈凤凰财团〉又为了本来的目的而复活。 后来, 武有机会向桃花讨教黑暗魔法,但是为了维持龙泉寺和马的身份,他忙得分身乏术,只学了几个结界魔法。 这次,桃花、葵和瓦尔蕾特等黑暗魔法师决定储存魔力,打造一个能够制造强力结界屏障的盒子,武便把一切都交给她们发落了。 待完美的结界完全拓展开来之后,桃花卷起袖子看着手表,说道: 「全体对时。」 武也连忙抓住表冠。 桃花一声令下,众人完成了对时;她抬起头来忠告: 「一小时后镜子就能使用,到时无论身在何处,就算目的还没达成,也必须离开这里。」 「是~」 葵举手回答,洋平瞪了她一眼: 「喂,别发出这种没劲的声音。」 「我是在回答四条学院长,又不是你。」 「丑八怪。」 洋平弹了一下舌头。 「我生气了~」说着,葵走向洋平。 见状,一直保持沉默的鸭志田终于开了口。 「葵,洋平,现在不行。」 在鸭志田的劝阻之下,葵停下脚步,而洋平耸了耸肩。 结界发动的时间仅有一小时。 在这段时间内,不能在结界内使用镜子,也不能使用空间转移魔法。 当然,桃花和葵例外,但其他所有人——换句话说,阿默索夫和他的护卫部队也一样——都不能从这个空间移动到其他地方。 武轻轻触摸插在腰间的指挥棒。 接着,他环顾一脸紧张的众人。 「那就出发吧!」 武笑着说道,十个魔法师各自带着干劲十足的表情点了点头。 ☆☆☆ 他们首先前往的地点是连接东栋与北栋的穿廊。 穿廊上有警卫室,六个夜间护卫的魔法师驻守其中。 护卫魔法师和〈巫师气息〉的军队一样隶属于防卫局,是一个叫做保安室的部门为了保护评议会成员而外派的高级魔法师。 阿默索夫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也使用破坏魔法之故,是出名的破坏魔法爱好者;调查结果显示,今天负责护卫的魔法师极有可能都是破坏魔法能力者。 破坏魔法和幻术魔法、黑暗魔法及神速魔法不同,是攻击色彩强烈的魔法。 武预料这次的战况将会十分激烈。 即使如此,武依然选择阿默索夫做为第三个目标;这固然是因为剩下三人是更为 强力的魔法师,而另一个原因是武认为必须立刻阻止他。 伊甸园收容治疗的人,都是被阿默索夫变成怪物的。 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当然得尽快处置。 十一个魔法师从客房走向走廊。 武、拉雅克、洁金、六、海尔、桃花、一氏、七海、洋平、葵和鸭志田并列前进。 他们预定先一同前往警卫室,再分成三组行动。 然而,事情能否照着计划进行仍是个未知数。 他们的目标是阿默索夫,而特魔机关首长三崎莲丈今天或许也在此地。 这正是海尔?卜瑞卜同行的理由。 他不顾武的反对,硬要跟来。 武再三劝诫海尔,若是抱着复仇的心态,最好别一同前来;但是海尔充耳不闻。 当然,武对于三崎莲丈也仍然怀恨在心。 因为杀了〈凤凰财团〉前会长亚岗?卜瑞卜的就是三崎莲丈。 而三崎的顶头上司即是瓦雷利?阿默索夫,一切都是这个男人一手策画的。 不过,海尔在武沉睡期间,已经报了一个仇。 海尔亲手解决了亚岗的儿子尤格?卜瑞卜。 尤格为了继承魔锻造技法,拟定了杀害亲生父亲亚岗的计划,并在阿默索夫的协助之下,由三崎实行这个计划。 打着继承魔锻造师主意的尤格已死,海尔成了世上唯一的魔锻造师,已经没有复仇的必要了。 即使如此,海尔依旧余恨未消。 武感到很难过。 海尔之所以憎恨、愤怒、悲伤,是因为不只亚岗,连女儿苏菲亚都过世了。 武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东栋的客房到警卫室之间只有一小段距离。 武从腰间拔出指挥棒,解除魔法,以便随时使用系统魔法。 众人在转角停下脚步,调整呼吸。 武突然回过头,和一脸不安的六四目相交。 六依然保持沉默,微微地笑了。 她握着枪的手有些颤抖。 武本想走向她,握住她的手。 但他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一笑。 接着,又从走廊转角迈向警卫室。 一个上方嵌着玻璃的铁门映入眼帘。 玻璃位置很高,看不见里头有几个人。 武握住手把,毫不迟疑地开了门。 ☆☆☆ 警卫室的空间相当宽敞。 宽约六公尺,长约二十几公尺,连接着东栋和北栋。 玻璃打造的倾斜屋檐被黑暗笼罩着,如果是白天,阳光射进来,应该就像日光浴室一样温暖吧! 刚进警卫室,左手边的巨大单面镜便映入眼帘。 覆盖了整面墙的镜子是武所看过最大的单面镜。 镜子没有接缝,同时可供几十个人一起进出;莫说汽车,或许连小型螺旋桨飞机都能轻松通过。 右手边则是用半透明的玻璃隔间板隔成的几个小房间。 似乎是护卫部队队员的驻守处,但是武开了门,他们并未立刻发现。 「喂,刚才不是才出去巡逻过吗?」 说着,某个人从隔间探出头来,而此时武等人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了。 葵迅速地替整个警卫室设下结界。 这个结界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脱求援。 她的粉红色魔力粒子沿着地板、墙壁和玻璃天花板扩散,而鸭志田则使用化身乐高积木在武等人面前建造了一面遮蔽墙。 洋平早已拿出反曲弓,在鸭志田用五颜六色的积木建造的一公尺高墙边单膝跪下。 鸭志田的遮蔽墙大得足以遮蔽十一个人。 武在完全堵住东栋门口的墙边蹲下,发现桃花仍然站在原地。 桃花趁着众人躲在墙后对身体施展防护魔法时,将手指弯成了手枪状,并朝着隔间板彼端的惊愕男人迎面给了一记「飞射」。 男人被震开,又有两个人从隔间里站了起来。 此时,桃花才冲进墙下,对身体施展「干劲」。 「你们是什么人!?」 墙壁彼端传来这道声音。 然而,包含武在内,没有人回答。 「『反捕捉』。」 一道轻喃声念出了咒语,武循声望去,只见隔着六蹲在右边的一氏眼睛发出了淡绿色光芒。 随后,一道撼动遮蔽墙的冲击袭来,武忍不住用手支撑积木墙。 鸭志田嘀咕道: 「不好意思,强度不太够,请尽快处理。」 接着,一氏诚说道: 「在场的好像有三个人,三个都是破坏魔法能力者。我读取到的只有使用声音和风的两个人。」 一氏诚似乎用自己的回避魔法「读心回避(心眼)」查探了对手。 桃花点了点头。 「知道这些就够了。」 桃花待在武的身后。 她对七海指着自己的耳朵,接着又望向武。 「要怎么做?」 武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 「声音魔法师交给我们。风魔法师可能会使用强力的攻击,就拜托四条小姐你们处理。最后一人交给一氏老师。」 众人都点了点头。 他们打一开始就分好组了。 两个实战组,一个支援组。 武、六、海尔、鸭志田小组及桃花、七海、拉雅克、洁金小组是实际上场战斗的小组,而一氏、葵和洋平则负责支援。 不过,如果对手有三个人以上,支持组也必须战斗。 武一声令下,各组立刻分头展开行动。 七海就蹲着的姿势靠了过来,用手捣住六的双耳。 「『水栓』。」 被施了魔法的六一瞬间不舒服地皱起脸来。 七海又捣住武的耳朵,施展了同样的魔法。 一种水波荡漾的触感传来,武摸了摸耳朵。 有团水附着在双耳上。 「这是什么?」 武询问,七海一面对海尔和鸭志田施展同样的魔法,一面说道: 「对抗音波攻击的小耳栓。」 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 「稔,照老样子。」 洋平微微从墙壁探出头来,瞪着对面说道;鸭志田看着武。 「呃,和马先生……要我建造几面比这个小一点的墙壁吗?我们平时都是这样作战的。」 武在同意之前先行反问: 「魔力消耗量呢?」 「这一点不用担心。只不过,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耐久性很低,视对手的攻击而定,说不定一击就坏了。」 武望着鸭志田的眼睛,点了点头。 鸭志田立刻开始制作遮蔽墙,武则从墙壁上方窥探对面。 刚好有个男人也从倒塌的隔间板后探出头来。 有着一头黑色卷发的〈巫师气息〉军服男子瞪着他们,大声说道: 「喂,躲在那里的家伙!」 男人伸出手臂,对着鸭志田的遮蔽墙施展「破坏」。 积木墙受到冲击,一阵晃动。 「快出来!」 听了他的声音,一氏说道: 「这个男人似乎是腐蚀魔法师。」 「腐蚀?」 六在武的身旁反问。 桃花皱着眉头说道: 「用的是腐蚀铁的魔法。看来他们我全都认识。」 「是啊!」 一氏也表示赞同。 「三个人都是〈巫师气息〉的高级魔法师,也是我们的老同事,很棘手。」 一氏依序说明: 「刚才的是使用『腐蚀魔法(铁锈)』的魔法师,化身是刀。金色短发男子是使用『黄泉吊钟』的魔法师,化身如同其名,是钟。而像哈比人一样又矮又圆的男人则是使用『小妖精风』的魔法师,化身是卷在手腕上的细绳。」 桃花补充一氏的说明: 「做好心理准备,钟的攻击只能用魔法防御。还有——」 魔法又击中了遮蔽墙,对手的部分魔力穿透墙壁,打断了桃花的话语。 「撑不下去了。」 听了鸭志田的声音,三组人马分别往墙的右侧、左侧及中央偏左靠拢,以进行下一步行动。 武蹲在左侧。 身旁的六不安地握紧手枪。 武想对她说话,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原本不想带六前来此地。 刚提出这个计划时,六便自告奋勇,说要一同前往。 然而,武认为很危险,便以伊田和二叶的训练为由,拜托六留下来。 推翻了这个决定的是几天前作的梦。 由于魔力消耗甚巨,因此武一星期只作一次预知梦。 他让永远从薄暮现身,发动「恶梦」。 这种恶梦必定会实现。 武在梦里看见为了讨伐瓦雷利?阿默索夫而前来的这座图书馆。 并目睹六的哥哥十在鸦雀无声的走廊上行走。 ——……这么做真的好吗? 武至今仍不明白。 带六前来,是因为她或许能够说服十,带十离开〈巫师气息〉。 再说,有六在场,十应该会投鼠忌器。 即使他要攻击武等人,多少也会产生一些迟疑。 然而,武打从心底厌恶抱着这种想法的自己。 ——我是为了利用六才带她来的。 武没告诉六,十或许在这里。 如果说了,她必定无法保持冷静。 看了六和十不欢而散以后的模样就知道了。 ——再说,「恶梦」终究只是梦。 ——有时会稍微扭曲事实。 ——今天十不见得就在这里。 武轻轻地拍打脸颊,甩去多余的思绪。 身旁的六似乎以为他在提振干劲,微微一笑。 「这面墙一被破坏就全体散开!」 桃花话说完才过了两秒,遮蔽墙便受到攻击,完全毁坏。 武待在海尔背后。 抢先冲出的海尔奔向距离最近的另一面遮蔽墙。 武隔着海尔的肩膀举起指挥棒,施展魔法。 受到武的「破坏」攻击,隔间板从中央裂开并飞散,后方的短发男子使用浮游魔法往后退。 武知道他就是「黄泉吊钟」魔法师。 一头剃得短短的金发,身穿〈巫师气息〉的军服,右手拿着约十公分大的金钟。 鸭志田打造的遮蔽墙有六个在地板上,三个浮在空中。 对面的魔法师把围绕自己的隔间板拆下横放,同样地筑起墙壁。 武从海尔身后滚进最左边的遮蔽墙后方。 六和鸭志田也跟着蹲下。 武关心身旁的状况,正想转过头观看,六却用双手抓住他的脸颊。 「武,集中精神!」 六的言下之意是他们无暇他顾,而武也点了点头。 海尔弹了下舌头,转头看着武。 「武,他们往另一边逃走了。」 「咦?」 武从遮蔽墙后探出头来确认。 只见男人用浮游魔法退到了通往北栋的门前。 并从那个位置掩护与桃花等人战斗的风魔法师。 「我和你都一样,不是近距离就不好攻击。该怎么办?」 武皱起眉头。 想接近敌人并不容易。 如果要鸭志田一路建造遮蔽墙直到另一边,需要不少魔力。 武不想浪费魔力。 六说道: 「不如我帮你和海尔先生施神速魔法,掩护你们吧?」 的确,这样就能一口气冲到对面。 不过,冲到对面的数秒间完全无处可躲,。 右手边的隔间板大多都已经粉碎,而且桃花和一氏等人正在那儿战斗。 武不想闯入打扰。 武握紧指挥棒。 用和马的「消灭魔法」,可以在瞬间消灭对手。 不过,这么做会消耗大量魔力,思及与阿默索夫的战斗,他不太放心。 武是强魔力,魔力量比一般人多;但是「消灭魔法」需要庞大的魔力,一天顶多只能用个两、三次。 不能对头一批敌人耗用这么多的魔力。 武下了决定,说道: 「好,我用六的方法到对面去。」 「咦?那海尔先生……」 六困惑地说道,海尔也看着武。 为了这个时刻,武事先曾要求一同前来的所有魔法师说明 他们的魔法与能力。 武对海尔说道: 「海尔先生,能请您掩护我吗?您的『运回避(幸运咒语)』应该能让我少受几次攻击吧?」 海尔点头表示了解。 海尔?卜瑞卜和武一样,是使用回避魔法的魔法师。 「运回避(幸运咒语)」能够控制对手的运气。 替对手或自己带来幸运或恶运。 当然,使用武自己的「直觉回避(洞察机先)」,闪避攻击会变得更加容易;但是对手是操纵音波的魔法师,如果使用广范围攻击,光靠自己的能力难以躲避。 而海尔的「运回避(幸运咒语)」在物理攻击以外的方面也派得上用场,所以武才如此要求。 「六,尽量提升我的速度。」 「了解。」 六举起手枪,用枪管抵着自己的额头,灌注魔力。 在这段时间内,海尔迅速地从腰间的剑带拔出长剑,轻轻抵着武,开始念咒。 淡灰色魔力粒子包围了武的身体。 接着,六用手枪指着武,扣下扳机。 经两人的魔法强化过后,武将魔力注入指挥棒,并把指挥棒变回薄暮原来的长剑模样。 「武,我来吸引那家伙的注意,你抓准时机出去。」 「好。」 武像田径选手一样单膝跪地,摆好姿势。 「我要上了。」 武说道,六以单膝跪地的姿态举枪。 手枪已经变成了长枪。 「『雷电霰弹』!」 从枪口释放的一颗子弹以飞快的速度朝着对面的敌人飞去。 武在六扣下扳机的同时从遮蔽墙冲向上方。 他对惯用脚施展「弹打」,纵身一跃,到了几乎快触及天花板的高度时,又切换为浮游魔法,靠着六的神速魔法效果,一转眼便来到了金发男子的头顶上。 武的眼眸变成了暗紫色,直到薄暮的剑尖都散发着紫水晶般的光芒。 六释放的子弹在男人的五公尺前分裂成五十几颗雷电球。 并在男人周围的直径八公尺圈内飞散。 只要触摸到其中一颗高压电球,就可能触电昏厥。 男人举起钟,迎战六的雷击魔法。 六释放的霰弹球也飞到了武的周围。 武用浮游魔法灵巧地避开了几颗,并举起剑来,准备攻击被引开注意的男人。 随后,武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小小的铃铛声。 同时,他的身体被震飞,撞上了天花板。 六释放的雷电球也从男人的周围被吹散了。 男人察觉天花板附近的武。 并把手上的钟转向武。 ——这是………… 在武惊觉危险之前,耳边又响起了钟声。 那是道隐隐约约的低沉声音;不知何故,受到冲击的却是腹部。 武喘不过气来,用左手捣着肚子。 「……唔啊!!」 犹如被人用保龄球疾速砸击一般的沉重冲击。 武的浮游魔法解除了,整个人往下坠落。 他勉强用脚着地,因此没有受伤,但是腹部痛得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他看着男人。 男人穿着〈巫师气息〉的藏青色军服,是个年近三十岁的白人。 武仰望着男人,而男人惊讶地瞪大眼睛。 「喂喂喂,你是……龙泉寺和马?」 男人哈哈大笑。 「太好了,升官的大好机会从天而降。」 武举起剑来。 见状,男人有些讶异地皱起眉头。 想必是看到武手中的不是指挥棒,感到怀疑吧! 武仍处于六的神速魔法的影响之下。 再说,刚才运气不好,但这回说不定运气就变好了。 海尔的「运回避(幸运咒语)」是无法预测的。 不过,在魔法失效之前,幸运一定会来临。 海尔的魔法将在三分钟后失效。 ——三分钟……很长…… 武笑了,男人以为武在嘲笑自己,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我想问的问题很多,不过先制伏你以后再说。」 男人摇了摇钟。 武也举起剑,用脚施展「弹打」,冲上前去。 叮!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了。 瞬间,音速冲击波掠过了武的左腰。 ——幸运!! 武只不过跳了一步,便将男人纳入自己的攻击范围内。 他挥落剑尖。 硬生生地将手臂感受到的重量往下砸。 「呜啊!!」 钟脱离了男人的手,滚落地板,发出了尖锐的叮当声。 男人上臂中剑,坞着伤口,试图往后退开。 然而,武快了一步。 已经采取下一步行动的武挥动剑刃,从左往右朝着男人砍去。 男人就像钟一样在地板上滚动。 武的视线从男人移到了钟上,并连忙捡起钟。 钟里有个像舌头一样下垂的物体。 为免钟声再度响起,武拔下那个物体之后,又把钟扔回地板上。 就在武正要查看男人的情况时。 「直觉回避(洞察机先}」感应到了危险。 然而,武的动作慢了一拍。 因为他以为已经解决了一个人,完全松懈下来。 突然,武有种被金属棒殴打侧脸的感觉。 整个身子被震飞,视野变得一片黑暗。 他的眼睛明明是睁开的,但是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黑的;他以为自己的颧骨凹陷了。 武趴在地板上,全身不断颤抖,只有薄暮还紧紧地握在手上。 男人的哈哈大笑声传来。 「你怎么会以为我只有一个钟?」 武奋力转过头,微微睁开眼睛仰望男人。 男人的手臂和胸口明明都中剑了,却依然生龙活虎。 他的手上拎着另一个钟。 武的确砍中了男人。 这一瞬间,武察觉了。 ——……妈的,是「干劲」。 对手是高级魔法师。 防护魔法依施法者的技术不同,强度和持续时间也不同。 他的「干劲」比武纯熟,魔力相撞时,彼此受到的损伤自然有差距。 「如果在这里拿下龙泉寺的首级,评议会议员也不是梦啦!」 武用手抵着地板,勉强撑起身子。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男人举起钟说道: 「你还是继续躺在地上吧!龙泉寺。反正——」 此时,武迅速地伏下身子。 用不着「直觉回避」,他也知道六会这么做。 武正好挡住了六。 对于举起长枪伺机而动的六而言,这完全是经过计算的一击。 在武趴下的瞬间,带有淡黄色电气的子弹穿过了武的头顶上。 直接击中了男人的脸部。 男人的身体浮起,钟发出了无意义的叮当声。 武撑起身子,将钟从男人手中踢开。 武不认为他身上还藏有其他的钟,但还是揪住他的胸口,将他硬生生地拉起来。 被武揪住的男人虽然头昏眼花,依然露出无畏的笑容。 武冷冷地说道: 「欸,你知道声音和雷哪个比较快吗?」 男人微微睁开眼瞪着武。 此时,男人察觉有人触碰背部,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 「答案是……」 六用枪口抵着男人的背部,揭晓答案。 「声音是音速,但雷是电气,接近光速!」 随后,男人的身体受到高压电击,不断地发抖。 「换句话说,雷比较……啊,他没在听了。」 砰一声倒地的男人已经翻了白眼。 在六扣下扳机之前,武就已经放开了男人。 武可不想和他一起触电。 六用长枪射出子弹之后,便像武起先那样使用浮游魔法,以男人无法察觉的速度飞到了天花板附近。 「别说这些了,你没事吧?武。」 六朝着他的脸颊轻轻伸出了手。 武在她碰到脸颊之前抓住了她的手。 「我没事。我自己施治愈魔法就好了。」 「我……帮你施吧?」 「不,不用了」 见武如此坚持,六嘟起嘴巴。 「唔,真奇怪。」 武希望六多保留一点魔力。 ——如果十真的在这里,或许他们必须交战。 当然,武不希望变得如此。 但是他必须步步为营。 武用手捣着自己的脸颊,一面施展治愈魔法,一面回头看着东栋门口。 他看见海尔和鸭志田跑来,桃花的小组和一氏的小组都已经结束战斗,不知在讨论什么。 「真是名不虚传啊!」 武赞叹道。 「毕竟是四条学院长嘛!怎么可能会输?」 六频频点头说道。 奔向前来的海尔一看见武,便露出了苦瓜脸。 「没事吧?」 「嗯。」 武笑着回答。 鸭志田比海尔晚到一步,看起来有点呼吸困难;他是来传话的。 「和马先生,四条学院长和一氏老师要我来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有没有变动。」 武抬起头来,望着桃花。 她也看着武。 武举起双手比了一个圈,桃花大大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按照原订计划,前往北栋吧!」 六指着倒地的男人。 「这个人该怎么办?」 「留在这里的狐冢会用转移魔法移走他。」 一氏、葵和洋平是支持组,将留在警卫室里。 这里有移动用的镜子,随时可能有人从某处前来。 结界生效的一小时之内固然不必担心,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该看守镜子。 武等人前往北栋,而桃花等人回到东栋。 武回过头,目送桃花走向东栋。 如果阿默索夫在东栋,桃花便会经由一氏直接向武的大脑通报。 一氏的「读心回避(心眼)」是这次作战的关键。 ☆☆☆ 桃花、七海、拉雅克和洁金一面前进,一面逐一搜索东栋的每个房间。 距离警卫室最近的房间是举办派对时使用的宴会厅,从宴会厅往南走,路上有五间客房。 四下无人,只有四人的脚步声回荡着。 走在前头的桃花打开了第六扇门,是汇集了魔法书的书库;七海趁着没人在场,一发现贵重的书便欢天喜地地塞进休闲西装外套的胸口。 接着,他们前往下一个房间。 桃花打开门,看见房里有台月光照耀的大钢琴。 椅子上坐着一名女性。 她穿着〈巫师气息〉的藏青色军服。 ——看来只有一个人。 桃花立刻把化身铅笔变为短枪。 背后的三人也解除了魔法。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二十出头的她有着一头及肩的外卷发,只见她一面阖上钢琴盖,一面站了起来。 她看着桃花和七海,露出笑容。 「不过,这应该就叫做不速之客吧?好久不见,四条老师,七海。」 桃花闭着嘴巴瞪着她。 对于隶属于〈巫师气息〉军务部的她——阿依达?孟特,桃花和七海再熟悉不过了。 对于桃花而言,她是从前的部下?,而对于七海而言,她是训练生时期的同梯。 阿依达是破坏魔法能力者,用的是水魔法。 她的魔法叫做「蒸气毒雨」,和同样使用水魔法的七海可说是正好相反。 七海专精治愈,而阿依达则是擅长使毒。 桃花、七海、拉雅克和洁金走进房里,阿依达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没想到我会和老师、七海厮杀。」 阿依达扬了扬用两只手指夹着的化身玻璃珠。 桃花用力握紧短枪。 ★★★ 武等人前往北栋的数分钟后—— 北栋中央有个宽敞的中庭,走廊从警卫室一分为二,一条弯向右手边,一条笔直地朝着西方延伸。 武等人前脚才弯进右手边的走廊,一名魔法师后脚便回到了警卫室。 男人的眼睛完全被刘海盖住,整体给人一种乌漆抹黑又俗气的印象,虽然穿着〈巫师气息〉的军服,走起路来却弯腰驼背,无精打采。 他就像猫一样安静,完全没发出脚步声。 其他同事常取笑他性格阴郁,但他本人丝毫不以为意。 他——比利?佩吉有个最珍视的物品,只要这样物品在手,他别无所求。 此时,他的手上就拿着这个视若珍宝的化身。 这是从前祖父送他的时钟。 虽然是掌上型的,但是一到固定时间就会播放『小星星』。 八音盒的音色很美,比利非常珍惜这个时钟。 小时候,他不小心杀了父母,因此除了这个时钟以外,他已经没有其他珍视的事物了。 比利拿着这个带给他心灵宁静的时钟,打开了警卫室的门。 而他发现眼前有一群陌生人。 一氏、葵和洋平三人在比利入内时,正在用黑暗魔法把刚打倒的三个魔法师转移到其他空间。 因此动作慢了一拍。 比利起先攻击的是距离最近的葵。 她个子娇小,又背对比利蹲着,无法转身。 比利不需要念咒。 只须弹一下舌头即可。 他轻轻地弹了下舌头,眼睛注视的位置便突然起火。 比利的破坏魔法叫做「内部起火(纵火)」。 他能够燃烧任何有油脂的东西。 虽然有一次只能燃烧一人、距离不可太远的制约,不过在警卫室里,他的魔法要击中对手绰绰有余。 比利一面看着起火燃烧的葵,一面对身体施展「干劲」。 然而,他发现了。 起火燃烧的不是葵,而是另一个人。 「一氏老师!」 「老师!!」 葵和洋平在熊熊燃烧的火柱彼端大叫。 「唉!」比利发出失望的声音。 看来是烧到了别人。 洋平脱下身上的长袖t恤,试图替一氏灭火,但一氏是从体内起火的,当然无法扑灭。 洋平察觉,对着葵怒吼: 「葵,快转移老师!你可以把老师转移到有海的地方吧!」 「就、就算你这么说……不行啦……」 葵结结巴巴地说道: 「刚才已经转移了三个人,魔力不够啦!」 「那该怎么办!」 洋平再度怒吼,葵哭了出来。 「我、我不知道啦!呃,呃… …」 葵拼命思考,灵光一闪,睁大了眼睛。 「我想到了!」 说着,葵拿出附有铃铛的银色汤匙。 「『空气可丽饼』!」 随着咒语,葵的汤匙发出了粉红色光芒,如同用布包裹一般,用魔力粒子将一氏卷了起来。 卷了几层之后,一氏便和火焰一起被完全封闭到葵的结界之中。 「原来如此!」 洋平也明白了。 葵只须抽出封闭结界里的空气,便可把火扑灭。 一氏或许会有点痛苦,但是只要忍个几秒钟就行了。 而且在这个结界之中,其他人无法施展魔法。 因为无法释放魔力。 不过,这是个极为耗费魔力的魔法。 洋平看见葵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这、这样一氏老师……应该就……」 洋平连忙奔向快倒下的葵,抱住了她。 「喂,葵!」 「嘿嘿~~~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别闹了!」 洋平嘴上虽然怒吼,却一脸担心地凝视着葵。 此时,比利正兴味盎然地看着地板上那个又大又奇妙的粉红色可丽饼状物体。 剩下的两人是高中生年纪的男孩和国中生年纪的女孩。 对于比利而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敌人。 比利微微地张开嘴。 这回他瞄准洋平,弹了下舌头。 然而,已经解除魔法的洋平能够靠着自己的神速魔法进行高速移动。 他抱着葵跳了起来,完全没淋到比利抛来的魔力粒子。 飞到天花板附近的洋平询问葵: 「喂,你不能把那家伙关起来或是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吗?」 葵疲惫地仰望洋平。 「我不是说我魔力不够吗?你自己想办法!」 「靠我的魔法打不裸他。」 「什么叫打不赢啊!别说这种话!你想死啊!?想死自己去死,我只肯和薇女士殉情!」 「呋,吵死人的丑八怪。小心我把你丢下去喔!丑八怪。」 「啊!你又骂我丑八怪!我明明很可爱!」 此时,开口反驳的葵突然看见洋平的眼阵散发出粉绿色光芒。 那种光芒就像祖母绿一样清澈,葵不由得看得出了神。 瞬间,她的嘴唇上有道滑嫩柔软的触感,她不禁眨了眨眼。 「……唔……唔唔唔!慢……」 洋平的嘴唇终于离开了,同时,葵被他丢出怀中。 葵连忙施展浮游魔法,留在原地。 「慢着,你干嘛啊!你、你是变态吗!?怎、怎么可以因为我太可爱就做出这种事!我要跟薇女士告状——」 「啰唆,丑八怪。废话少说,快把他关起来。」 葵这才发现魔力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洋平……该不会……」 葵望着洋平,只见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说道: 「你一直在啰唆没魔力,所以我分了一半给你。」 「你是白痴啊!!」 葵正要回嘴,比利又弹了下舌头。 葵被洋平拉住手臂,以看不见周围的速度在空中飞行。 接着,她又被洋平抱在怀里。 「喂!」 「你很啰唆耶,丑八怪!」 葵忿忿不平地瞪着下方的比利。 「你给我记住,洋平!」 ——而且他居然用袖子擦掉我的初、初吻~~~~!! 葵的银色汤匙发出了前所未见的鲜艳粉红色光芒。 「『入口即化的魅惑香草奶油。』」 就在葵开始念咒的同时,比利也弹了下舌头。 洋平抱着葵在空中高速飞行,横越房间。 「『用彩色巧克力装饰。』」 比利又弹了下舌头。 洋平这回退向东栋门口。 葵怀着满肚子气念完了最后的咒语。 「『最大号的三球冰淇淋,冰凉甘甜,立刻融化!』」 在葵的叫声传入耳中之前,比利便察觉了异状。 他望着头顶上,张大了嘴巴。 犹如巨大大福般的三球冰淇淋从天而降。 比利弹舌,试图融化最下方的巧克力冰淇淋,但是为时已晚。 比利的身体被巨大冰淇淋压住。 然而,实际上,比利是嵌进了冰淇淋中。 冰淇淋内部是葵支配的空间。 比利的身体被拉入冰淇淋里,放开了手上的时钟。 如果没有化身,比利无法放火。 非但如此,他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张开嘴巴想吸气,吸入的却不是空气,而是甜腻的冰淇淋。 比利在冰淇淋中挣扎,慢慢地窒息。 ☆☆☆ 同一时间,武、六、海尔与鸭志田四人在面向中庭的走廊上前进,打开了最北侧角落的房门。 典雅的橡木门开启之后,武听见劈里啪啦的木材爆裂声。 比走廊温暖的室内与目前看过的房间不同,从地毯、壁纸到暖炉都是美轮美奂,大小和学校教室差不多,摆放的装饰品全都金光闪闪。 简直就像宫殿——武如此暗想。 挂在墙上的风景画比武摊开双臂还大,装在精雕细琢的画框里。 房里有四个男人,其中三人围着暖炉坐在沙发上。 另一个人待在房间角落,只有他板着一张脸,坐在朴素的木椅上。 武瞬间确认了全员的脸。 在场的是统领〈巫师气息〉的评议会六人成员之一瓦雷利?阿默索夫、武绝不会忘记的三崎莲丈、武不认识的年轻男人,以及身穿藏青色军服的相羽十。 「……哥。」 背后的六发出惊讶之声。 没人从沙发起身。 最先采取行动的是房间角落的十。 「这里很危险,请移动到其他地方。」 十一面走向武等人,一面说道;阿默索夫、三崎以及和武年纪相仿的青年总算站了起来。 阿默索夫用不带感情的眼睛凝视着武。 他的眼里映出的当然是龙泉寺和马的身影。 阿默索夫是个年近七十的老人,往后梳的油头白发苍苍。 高挺的鹰勾鼻是他的特征,身上穿着高级灰色西装,拄着黑色拐杖。 阿默索夫的深绿色眼眸望着武和他身后的海尔。 「〈凤凰财团〉会长为何和〈引路人〉首领在一起,应该不用问也知道吧!」 阿默索夫说道: 「真是的,你完全没向我报告,该不会是根本不知情吧?」 在阿默索夫的质问之下,三崎苦着脸皱起眉头来。 三崎是〈巫师气息〉的谍报机关——特别魔法师管理机关,通称特魔机关的首长。 受到谴责的三崎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圆镜。 他用魔法把镜子扩大到足以让一个人通行的大小,并满脸歉意地仰望阿默索夫。 「议员,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总之现在先离开这里。」 阿默索夫点了点头,三崎施展魔法,开启镜子通道。 武拿着指挥棒看着这一幕。 他恨不得立刻发动攻击,但是十挡在他们和阿默索夫等人之间。 十的表情冷冰冰的,就和以前身在〈引路人〉时一样。 「哥……」 六往前踏出一步。 「那个人 不值得你保护。」 六说道,又往前踏出了一步。 十立刻对六扬起戴着白色手套的手。 「六!」 武抓住六的手臂,将她拉离原地。 十的「冰冻魔法(邪恶冰霜)」能够冻结一切。 六刚才所在的后方墙壁一瞬间就被白色的冰块覆盖了。 武依然抓着六的手臂。 现在的武能够使用黑暗魔法,但不能使用回避魔法。 他必须配合化身切换系统魔法。 在手持指挥棒的状态之下,无法使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预测未来,采取行动。 他拉开六,是因为十做了明显的攻击动作。 武把六拉到自己身后。 「十,请住手。我们不想和你打。」 闻言,十嘲笑道: 「不想和我打?这是大摇大摆地闯进这里的人该说的话吗?我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和你是敌对关系。而且——」 十看着六。 「——她现在也是我的敌人。」 「哥!」 六带着大受打击的表情叫道。 「你还有脸叫我哥哥?你背叛了我,已经不是我的妹妹了。」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与我无关。事实上,你就是站在那一边的。」 「…………」 六垂下头,十又扬起手来。 然而,在他正要发动魔法的瞬间,三崎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镜、镜子……」 无论试多少次,他都无法用魔法开启镜子。 桃花、葵和瓦尔蕾特打造的结界发挥了作用。 「你在干什么,胡涂虫!」 阿默索夫从三崎手中抢走镜子,施展同样的魔法。 然而,想当然耳,镜子没有反应。 「议员,这是……」 三崎正要解释,阿默索夫打断了他。 「我知道!可恨的结界!」 阿默索夫对着十的背影下令。 「相羽中尉,把入侵者全杀了。里头应该也有设下结界的黑暗魔法师吧!」 「……是。」 十领命,阿默索夫气呼呼地嘀咕: 「真是的,其他护卫部队的人在干什么!」 三崎抓着阿默索夫的手臂,好言相劝: 「议员,在镜子能够使用之前,先移往其他房间吧!」 「没办法,就这么办吧!」 房里有两扇通往相连房间的门。 阿默索夫、三崎和青年一起走向离他们较近的那扇门。 武可没打算让他们逃走。 「六,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六反问,眼睛没离开十。 「我希望你拖住十。」 武带六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这么做是不是很残酷……? 然而,六是阻止十的唯一人选。 六点了点头。 「包在我身上,我会再次说服哥哥。」 闻言,十笑了。 「说服我?别说傻话了。你们一个也别想离开这里。」 十扬起手,瞬间冰封了阿默索夫等人走出的门。 十又打算冰封武等人入内的门,但是先一步拔出剑来的海尔发动了「破坏」,把十从原地逼开。 趁着十迅速闪避时,海尔和鸭志田跑到了走廊上。 「和马先生,快!」 在鸭志田的呼唤之下,武也离开了原地。 然而,实在放不下心的武忍不住回头,看见六正朝着十举起手枪。 十也一样扬起手来。 ——这么做真的好吗? 武依然不明白,走到了走廊上。 「和马先生,在隔壁的房间。」 鸭志田焦急地指着房门,而海尔已经在门前了。 海尔用「破坏」打破了隔壁的房门,强行突破。 凝视着房里的海尔露出了讶异之色。 武追上去,只见房里除了海尔以外,只有一个人。 刚才和三崎、阿默索夫在一块的青年。 他拥有褐色的及肩长发、高挺的鼻梁及修长纤痩的身躯,眼睛因为魔力而散发着金黄色光芒。 见了他的眼睛,武一瞬间想起了苏菲亚,胸口整个揪在一起。 ——为何我会联想到苏菲亚…………? 正当武感到困惑之时,青年瞪着海尔说道: 「嗨,姑丈,幸会。」 「什么?」 海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见状,青年自我介绍。 「我叫丹尼斯?卜瑞卜,是你的侄子,姑丈。」 海尔脸色大变,青年笑道: 「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姑丈,我继承了父亲,当阿默索夫的跟班。那个老家伙对魔锻造很有兴趣,希望身为卜瑞卜一族最后一人的我继承魔锻造技法。」 「你……」 海尔用惊愕的声音说道: 「你是尤格的儿子?」 这不是询问,而是确认。 武从海尔背后看着他。 尤格?卜瑞卜是海尔的妻舅,也是前会长亚岗的亲生儿子。 然而,涉嫌共谋袭击卜瑞卜宅邸的尤格据说已经死在海尔的手上。 海尔频频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你几岁?尤格从没提过他有孩子——」 丹尼斯?卜瑞卜露出了嘲弄之色: 「这么一提,我爸从不说没必要说的事。我的年龄?这么无聊的事你也想知道?我十五岁了,姑丈。」 「你说你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就算你猜到有人会袭击阿默索夫,也该认定是〈引路人〉才对啊!」 面对海尔的问题,丹尼斯喃喃说了声:「是啊!」 他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来,用手指抵着下巴,说道: 「姑丈,你知道魔锻造师最需要的是什么吧?卜瑞卜的血是很可怕的,出生的孩子全都会变成回避魔法能力者。换句话说,要成为魔锻造师,至少得会使用回避魔法。当然,我也一样。姑丈是入赘的,能够使用回避魔法只是巧合,但我可不同。我是魔锻造师的继承人,所以生来就能使用回避魔法。」 海尔默默无语地聆听丹尼斯的话语。 「其实我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你。不过,我相信近期之内就会见到你,因为好运正跟着我。」 武有种不祥的预感。 丹尼斯自信满满,彷佛胜券在握。 相反地,海尔仍处于惊愕之中。 「我知道你是为了报仇而在这里等我。」 海尔勉强挤出这句话,丹尼斯诧异地眨了眨眼。 「不不不,不是报仇。爸爸的事的确让我很生气,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 「因为他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所以不重要。」 「…………」 「我想要的是你从卜瑞卜家抢走的魔锻造技法。你身上没流半滴卜瑞卜的血,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当魔锻造师?本来苏菲亚死的时候,你就该离开卜瑞卜家,将魔锻造技法交给我的。」 丹尼斯说得理所当然,但海尔却大为困惑。 对于武而言,这件事也出乎意料之外。 永远让他作的「恶梦」之中,丹尼斯并未出现。 海尔仍然感到困惑,但还是转过头来对武和鸭志田 说道: 「看来这里只好由我来收拾了。和马,鸭志田,你们去追赶阿默索夫和三崎吧!」武点了点头。 「好。事不宜迟,我们先走了。」 「嗯。我这边不要紧。而且……这是我必须解决的问题。」 武又看了丹尼斯一眼。 他的金黄色眼眸果然和苏菲亚十分相似。 虽然不安,武还是说道: 「海尔先生,结束以后,请回警卫室。」 「知道了。」 武正要离开,背对着他的海尔又叫住他: 「和马,待会儿见。」 「……嗯。」 武来到走廊上,和鸭志田一起拔足疾奔。 确认所有房间是个大工程,但是只要结界仍有效用,阿默索夫和三崎应该无法逃走才是。 不知不觉间,只剩下武和鸭志田两人了。 ——如果得同时对付阿默索夫和三崎…… 武相信鸭志田的力量。 如瓦尔蕾特所言,鸭志田的能力和阿默索夫相仿。 然而,阿默索夫会使用更为凶恶的魔法。 ——把人类……变成那种怪物的魔法…… 武想起伊甸园的那些人。 无论如何,他必须打倒阿默索夫和三崎。 ☆☆☆ 同一时间,六正与十对峙着。 六举枪凝视着十,嘴唇微微颤抖。 她不是因为害怕十的魔法而发抖。 而是害怕自己或许会伤害哥哥。 六用手指勾着扳机,说道: 「哥,和我一起投靠武吧!」 十对用枪口指着自己的六回以冷笑。 「又是这件事?我说过,我不能这么做。」 「可是……哥,你不知道。」 说着,六往前踏出一步。 「我不知道什么!」 十焦躁地朝着试图靠近的六的左脸颊射出尖锐的冰块「哥、哥!」 六往右倾,灵巧地避开。 然而,冰块似乎擦过了左耳,血沿着脖子滑落。 六又往前走了一、两步。 十举着手往后退。 六带着坚定的眼神,对十说道: 「哥,你不知道〈巫师气息〉在做什么。」 「我知道!」 十大声反驳。 六惊讶地瞪大眼睛。 十再次反驳: 「我也知道!」 六从他的声音之中感受到悲痛之情,不禁略微放下了枪。 「哥!?」 「我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勾当……」 十的白色手套微微地颤抖着。 六维持枪口略微下垂的姿势,又靠近哥哥一步。 「难道哥也知道?阿默索夫议员——」 「你在说什么?」 十反问,六在不到三公尺的距离之下凝视着哥哥。 ——哥知道〈巫师气息〉在做坏事。 ——可是,不是阿默索夫议员的事……? 六开始觉得拿枪指着十是种很愚蠢的行为。 然而,十的手依然对着六的胸口。 六举着手臂询问: 「既然不是阿默索夫议员的事,那哥知道的是什么事?」 「……我知道〈巫师气息〉把俘虏的〈引路人〉党羽送到特魔机关进行魔法实验。」 一时间,六不明白哥哥的言下之意。 所谓的魔法实验,指的是为了更加详细调查魔法师各自拥有的系统魔法而进行的 (插图)(插图) 实验。 尤其是拥有危险魔法的人,为了了解自己的界限,可以在特魔机关的见证之下准备标靶,反复进行魔法实验。 六使用的魔法危险性不高,不必受特魔机关监督,但十却是监督的对象。 十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曾在特魔机关的召集之下进行魔法实验;回来时,他的神色完全变了。 六这才想起当时她看着眼神变得冰冷无比的十,曾感到害怕。 「这是真的?」 「嗯。」 六一脸茫然地凝视哥哥。直到此时,十的视线才从六的身上移开。 「天啊……」 ——这么说来,哥被带往特魔机关时,不但被逼着不断使用魔法直到精疲力尽为止,标靶还是〈引路人〉的人……? 六不愿相信。 ——他们怎么做得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 一思及当时只是小学生的哥哥有何感受,六几乎快掉下泪来。 然而,十只是淡然地切换话题。 「阿默索夫的事是什么事?」 六咬紧嘴唇,忍住眼泪,仰望哥哥。 十已经和六一样,没有采取攻击姿势了。 六奔向十的正面,抓住他的军服衣袖。 「哥,既然你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不离开〈巫师气息〉?是什么绑住了你?」 「六,既然你已经脱离〈巫师气息〉,就别再参与这场战争了。只要别和〈引路人〉及〈巫师气息〉扯上关系,你就能过正常的生活。」 十撇开视线说道,六用尖锐的语气反驳。 「我不能这么做。」 「六!」 「哥,过去我一无所知,只会照着命令战斗;可是,现在我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我必须自行思考,自行选择,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六放开十的袖子,把手轻轻放在哥哥的脸颊上。 「我是自愿来这里的。」 「……六。」 十终于正视六的脸庞,两人四目相交。 「阿默索夫议员把反抗〈巫师气息〉的人都变成了怪物。」 「什么?」 「是真的,哥,我亲眼看过那些人。武他们收容了那些人。」 「…………j 六看见十的眼里有各种情感在打转。 困惑、悲伤、愤怒、失望、抗拒,这些情感充满哥哥的心中。 「跟我一起走吧!哥。」 六开口游说,十小声说道:「不行。」 「为什么!?」 「我、我……和舅舅约好了。」 「舅舅?」 六皱起眉头。 十无奈地说道: 「你知道舅舅当我们的监护人,直到我们成年为止吧?」 「嗯、嗯。」 「如果我脱离〈巫师气息〉,会给舅舅添麻烦。」 「……怎、怎么会……」 六知道舅舅在〈巫师气息〉工作。 也知道他是他们唯一的亲戚—— 身为母亲弟弟的舅舅收留了年幼无知的十和六,供他们上学。 然而,六在进入〈巫师气息〉之后,也听过这种谣言。 舅舅是因为将使用强力破坏魔法的十送入〈巫师气息〉,才拥有今天的地位。 若是如此,十脱离〈巫师气息〉,或许舅舅也会受到处分。 即使如此,六无法继续忍受。 「我们一起去道歉。欸,哥,我也会去跟舅舅道歉的,所以……」 「你走吧!六。」 十抽开身体,并推了六一把。 「不要!」 六又立刻抓住哥哥。 「我绝不会留下哥一个人走。」 「六!」 「不要!绝对不要!」 六紧紧抓住十的胸口,锲而不舍地继续说道: 「我不要再 epilogue 从窗户望见的景色没有任何变化。 无论是十七年前或现在—— 武从卜瑞卜宅邸的窗户眺望夜晚的森林。 桃花的房间就在二楼走廊的途中,因此武顺道去了一趟。 葵、七海和拉雅克恢复原状,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现在过着一如往常的生活。 海尔锁骨骨折,除此之外安然无恙。 不过,虽然海尔对武也不愿多谈,但他对于让尤格之子、同时也是自己侄子的丹尼斯身受重伤之事感到很难过。 只要丹尼斯不对魔锻造技法死心,就一定会再出现——海尔如此诉说。 而桃花和洁金仍在沉睡。 自国立图书馆归来,已经过了三天。 一氏的葬礼也还没有着落。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就是隔离在伊甸园里的人全都恢复原状了。 武倚着窗缘,望着被雪染白的森林,长时间暴露在冰冷的晚风之中。 武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判断错误,闷闷不乐。 武将三崎交给桃花和洁金对付,自己去追赶阿默索夫。 然而,三崎靠着「尸体傀儡师(杀人玩偶)」的能力操纵三具尸体,自己趁机逃离现场。 桃花和洁金是武根本无法比拟的高强魔法师。 武完全没想过她们会栽跟头。 而且是栽在尸体手上—— 三崎保存的尸体之中,有两具是〈引路人〉的前五格,一具是〈巫师气息〉军队的前干部。 武在过去和三崎战斗时,他操纵的尸体并未使用魔法。 然而,在这十七年间,三崎的能力变得更加高明了。 打倒三具尸体的桃花和洁金身负重伤,即使有七海治疗,也得花上一个多月才能恢复。 ——在那之前,得先找人代替四条小姐调查〈巫师气息〉内部。 武反省自己对桃花的过度依赖。 同时又发现自己明明该担心桃花,却把她当成棋子看待,心下一阵骇然。 ——我本来就是这种人?还是回到过去以后改变了? 武并不认为从前的自己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但是他察觉自己的确改变了。 有时六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而胡桃也常露出担心的表情,这让他更加不安。 ——即使如此,我还是得暂时维持这副模样。 武大大地吐了口气,关上窗户,在冰冷昏暗的走廊上迈开脚步。 瓦尔蕾特和海尔应该在办公室里。 既然被三崎看见了〈凤凰财团〉会长海尔,武必须考虑离开这座宅邸。 总有一天,〈巫师气息〉军务部会包围这里,表面上逼他们投降。 不过,武还不想开战,也不想被抓住。 ——让三崎逃掉是一大失策。 ——下次我要亲手杀了他。 武漫不经心地暗想,走向了办公室。 从窗户望见的景色没有任何变化。 无论是十七年前或现在—— 武从卜瑞卜宅邸的窗户眺望夜晚的森林。 桃花的房间就在二楼走廊的途中,因此武顺道去了一趟。 葵、七海和拉雅克恢复原状,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现在过着一如往常的生活。 海尔锁骨骨折,除此之外安然无恙。 不过,虽然海尔对武也不愿多谈,但他对于让尤格之子、同时也是自己侄子的丹尼斯身受重伤之事感到很难过。 只要丹尼斯不对魔锻造技法死心,就一定会再出现——海尔如此诉说。 而桃花和洁金仍在沉睡。 自国立图书馆归来,已经过了三天。 一氏的葬礼也还没有着落。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就是隔离在伊甸园里的人全都恢复原状了。 武倚着窗缘,望着被雪染白的森林,长时间暴露在冰冷的晚风之中。 武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判断错误,闷闷不乐。 武将三崎交给桃花和洁金对付,自己去追赶阿默索夫。 然而,三崎靠着「尸体傀儡师(杀人玩偶)」的能力操纵三具尸体,自己趁机逃离现场。 桃花和洁金是武根本无法比拟的高强魔法师。 武完全没想过她们会栽跟头。 而且是栽在尸体手上—— 三崎保存的尸体之中,有两具是〈引路人〉的前五格,一具是〈巫师气息〉军队的前干部。 武在过去和三崎战斗时,他操纵的尸体并未使用魔法。 然而,在这十七年间,三崎的能力变得更加高明了。 打倒三具尸体的桃花和洁金身负重伤,即使有七海治疗,也得花上一个多月才能恢复。 ——在那之前,得先找人代替四条小姐调查〈巫师气息〉内部。 武反省自己对桃花的过度依赖。 同时又发现自己明明该担心桃花,却把她当成棋子看待,心下一阵骇然。 ——我本来就是这种人?还是回到过去以后改变了? 武并不认为从前的自己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但是他察觉自己的确改变了。 有时六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而胡桃也常露出担心的表情,这让他更加不安。 ——即使如此,我还是得暂时维持这副模样。 武大大地吐了口气,关上窗户,在冰冷昏暗的走廊上迈开脚步。 瓦尔蕾特和海尔应该在办公室里。 既然被三崎看见了〈凤凰财团〉会长海尔,武必须考虑离开这座宅邸。 总有一天,〈巫师气息〉军务部会包围这里,表面上逼他们投降。 不过,武还不想开战,也不想被抓住。 ——让三崎逃掉是一大失策。 ——下次我要亲手杀了他。 武漫不经心地暗想,走向了办公室。 从窗户望见的景色没有任何变化。 无论是十七年前或现在—— 武从卜瑞卜宅邸的窗户眺望夜晚的森林。 桃花的房间就在二楼走廊的途中,因此武顺道去了一趟。 葵、七海和拉雅克恢复原状,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现在过着一如往常的生活。 海尔锁骨骨折,除此之外安然无恙。 不过,虽然海尔对武也不愿多谈,但他对于让尤格之子、同时也是自己侄子的丹尼斯身受重伤之事感到很难过。 只要丹尼斯不对魔锻造技法死心,就一定会再出现——海尔如此诉说。 而桃花和洁金仍在沉睡。 自国立图书馆归来,已经过了三天。 一氏的葬礼也还没有着落。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就是隔离在伊甸园里的人全都恢复原状了。 武倚着窗缘,望着被雪染白的森林,长时间暴露在冰冷的晚风之中。 武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判断错误,闷闷不乐。 武将三崎交给桃花和洁金对付,自己去追赶阿默索夫。 然而,三崎靠着「尸体傀儡师(杀人玩偶)」的能力操纵三具尸体,自己趁机逃离现场。 桃花和洁金是武根本无法比拟的高强魔法师。 武完全没想过她们会栽跟头。 而且是栽在尸体手上—— 三崎保存的尸体之中,有两具是〈引路人〉的前五格,一具是〈巫师气息〉军队的前干部。 武在过去和三崎战斗时,他操纵的尸体并未使用魔法。 然而,在这十七年间,三崎的能力变得更加高明了。 打倒三具尸体的桃花和洁金身负重伤,即使有七海治疗,也得花上一个多月才能恢复。 ——在那之前,得先找人代替四条小姐调查〈巫师气息〉内部。 武反省自己对桃花的过度依赖。 同时又发现自己明明该担心桃花,却把她当成棋子看待,心下一阵骇然。 ——我本来就是这种人?还是回到过去以后改变了? 武并不认为从前的自己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但是他察觉自己的确改变了。 有时六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而胡桃也常露出担心的表情,这让他更加不安。 ——即使如此,我还是得暂时维持这副模样。 武大大地吐了口气,关上窗户,在冰冷昏暗的走廊上迈开脚步。 瓦尔蕾特和海尔应该在办公室里。 既然被三崎看见了〈凤凰财团〉会长海尔,武必须考虑离开这座宅邸。 总有一天,〈巫师气息〉军务部会包围这里,表面上逼他们投降。 不过,武还不想开战,也不想被抓住。 ——让三崎逃掉是一大失策。 ——下次我要亲手杀了他。 武漫不经心地暗想,走向了办公室。 从窗户望见的景色没有任何变化。 无论是十七年前或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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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丹尼斯不对魔锻造技法死心,就一定会再出现——海尔如此诉说。 而桃花和洁金仍在沉睡。 自国立图书馆归来,已经过了三天。 一氏的葬礼也还没有着落。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就是隔离在伊甸园里的人全都恢复原状了。 武倚着窗缘,望着被雪染白的森林,长时间暴露在冰冷的晚风之中。 武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判断错误,闷闷不乐。 武将三崎交给桃花和洁金对付,自己去追赶阿默索夫。 然而,三崎靠着「尸体傀儡师(杀人玩偶)」的能力操纵三具尸体,自己趁机逃离现场。 桃花和洁金是武根本无法比拟的高强魔法师。 武完全没想过她们会栽跟头。 而且是栽在尸体手上—— 三崎保存的尸体之中,有两具是〈引路人〉的前五格,一具是〈巫师气息〉军队的前干部。 武在过去和三崎战斗时,他操纵的尸体并未使用魔法。 然而,在这十七年间,三崎的能力变得更加高明了。 打倒三具尸体的桃花和洁金身负重伤,即使有七海治疗,也得花上一个多月才能恢复。 ——在那之前,得先找人代替四条小姐调查〈巫师气息〉内部。 武反省自己对桃花的过度依赖。 同时又发现自己明明该担心桃花,却把她当成棋子看待,心下一阵骇然。 ——我本来就是这种人?还是回到过去以后改变了? 武并不认为从前的自己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但是他察觉自己的确改变了。 有时六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而胡桃也常露出担心的表情,这让他更加不安。 ——即使如此,我还是得暂时维持这副模样。 武大大地吐了口气,关上窗户,在冰冷昏暗的走廊上迈开脚步。 瓦尔蕾特和海尔应该在办公室里。 既然被三崎看见了〈凤凰财团〉会长海尔,武必须考虑离开这座宅邸。 总有一天,〈巫师气息〉军务部会包围这里,表面上逼他们投降。 不过,武还不想开战,也不想被抓住。 ——让三崎逃掉是一大失策。 ——下次我要亲手杀了他。 武漫不经心地暗想,走向了办公室。 从窗户望见的景色没有任何变化。 无论是十七年前或现在—— 武从卜瑞卜宅邸的窗户眺望夜晚的森林。 桃花的房间就在二楼走廊的途中,因此武顺道去了一趟。 葵、七海和拉雅克恢复原状,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现在过着一如往常的生活。 海尔锁骨骨折,除此之外安然无恙。 不过,虽然海尔对武也不愿多谈,但他对于让尤格之子、同时也是自己侄子的丹尼斯身受重伤之事感到很难过。 只要丹尼斯不对魔锻造技法死心,就一定会再出现——海尔如此诉说。 而桃花和洁金仍在沉睡。 自国立图书馆归来,已经过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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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倚着窗缘,望着被雪染白的森林,长时间暴露在冰冷的晚风之中。 武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判断错误,闷闷不乐。 武将三崎交给桃花和洁金对付,自己去追赶阿默索夫。 然而,三崎靠着「尸体傀儡师(杀人玩偶)」的能力操纵三具尸体,自己趁机逃离现场。 桃花和洁金是武根本无法比拟的高强魔法师。 武完全没想过她们会栽跟头。 而且是栽在尸体手上—— 三崎保存的尸体之中,有两具是〈引路人〉的前五格,一具是〈巫师气息〉军队的前干部。 武在过去和三崎战斗时,他操纵的尸体并未使用魔法。 然而,在这十七年间,三崎的能力变得更加高明了。 打倒三具尸体的桃花和洁金身负重伤,即使有七海治疗,也得花上一个多月才能恢复。 ——在那之前,得先找人代替四条小姐调查〈巫师气息〉内部。 武反省自己对桃花的过度依赖。 同时又发现自己明明该担心桃花,却把她当成棋子看待,心下一阵骇然。 ——我本来就是这种人?还是回到过去以后改变了? 武并不认为从前的自己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但是他察觉自己的确改变了。 有时六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而胡桃也常露出担心的表情,这让他更加不安。 ——即使如此,我还是得暂时维持这副模样。 武大大地吐了口气,关上窗户,在冰冷昏暗的走廊上迈开脚步。 瓦尔蕾特和海尔应该在办公室里。 既然被三崎看见了〈凤凰财团〉会长海尔,武必须考虑离开这座宅邸。 总有一天,〈巫师气息〉军务部会包围这里,表面上逼他们投降。 不过,武还不想开战,也不想被抓住。 ——让三崎逃掉是一大失策。 ——下次我要亲手杀了他。 武漫不经心地暗想,走向了办公室。 名为后台的后记 正好凑个整数的第10集。 居然连载了这么久,说来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不过现在剧情已经进入了最高潮,还请各位读者再陪伴我一阵子。 这次后记只有一页,但是相对地本文很多,尚请见谅。 本文少、后记多比较轻松(喂),下次我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这次让您比以往更加紧张(汗),真的很抱歉(再次跪地叩~~)。我会调整身体状况,努力撑到最后,今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依然可爱过了头的六。 来到第10集,六终于又重登封面,我真是太开心了。六果然是最可爱的!当然,胡桃也很可爱。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正好凑个整数的第10集。 居然连载了这么久,说来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不过现在剧情已经进入了最高潮,还请各位读者再陪伴我一阵子。 这次后记只有一页,但是相对地本文很多,尚请见谅。 本文少、后记多比较轻松(喂),下次我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这次让您比以往更加紧张(汗),真的很抱歉(再次跪地叩~~)。我会调整身体状况,努力撑到最后,今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依然可爱过了头的六。 来到第10集,六终于又重登封面,我真是太开心了。六果然是最可爱的!当然,胡桃也很可爱。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正好凑个整数的第10集。 居然连载了这么久,说来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不过现在剧情已经进入了最高潮,还请各位读者再陪伴我一阵子。 这次后记只有一页,但是相对地本文很多,尚请见谅。 本文少、后记多比较轻松(喂),下次我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这次让您比以往更加紧张(汗),真的很抱歉(再次跪地叩~~)。我会调整身体状况,努力撑到最后,今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依然可爱过了头的六。 来到第10集,六终于又重登封面,我真是太开心了。六果然是最可爱的!当然,胡桃也很可爱。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正好凑个整数的第10集。 居然连载了这么久,说来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不过现在剧情已经进入了最高潮,还请各位读者再陪伴我一阵子。 这次后记只有一页,但是相对地本文很多,尚请见谅。 本文少、后记多比较轻松(喂),下次我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这次让您比以往更加紧张(汗),真的很抱歉(再次跪地叩~~)。我会调整身体状况,努力撑到最后,今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琉奈璃亚老师,谢谢您依然可爱过了头的六。 来到第10集,六终于又重登封面,我真是太开心了。六果然是最可爱的!当然,胡桃也很可爱。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正好凑个整数的第10集。 居然连载了这么久,说来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不过现在剧情已经进入了最高潮,还请各位读者再陪伴我一阵子。 这次后记只有一页,但是相对地本文很多,尚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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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瓦伦多夫向武索求提供宅邸的回报。 他的要求和伊田二叶有关。 二叶成长并学会控制魔法,是瓦伦多夫的期望。 他要求武定期报告二叶的成长状况。 虽然麻烦,但武同意了;如此这般,〈凤凰财团〉终于获得了新的栖身之所。 ☆☆☆ 晚上八点,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成为〈凤凰财团〉新总部的宅邸中,只有过去卜瑞卜宅邸一半大的玄关现在堆满了纸箱和衣物箱,直达天花板。 「唉,搬家真累。」 六抱着一个纸箱,瘪嘴嘀咕。 写有『五十岛』字样的纸箱沉甸甸的,活像放了腌菜石一样。 由于房间有限,六必须和胡桃共用一个房间,而她已经搬了十几箱行李了。 胡桃的主要工作是把食物搬进厨房,所以六也得帮忙搬运她的私人物品。 六仰望玄关前堆积如山的箱子,皱起眉头。 除了胡桃的行李以外,还有武、四条、海尔等不在现场或是虽然在场但负伤无法搬运之人的行李。 六叹了口气,再度摇摇晃晃地迈开脚步。 她正好遇上从一楼底端的厨房快步走来的胡桃。 「六,动作快一点,天都黑了。」 闻言,六嘟起嘴巴。 「我知道,可是很重耶!如果能用『飘浮』就快多了。」 「不行!」 胡桃劝戒她。 「使用魔法容易被〈巫师气息〉发现,我们不是说好了在这里尽量不用魔法吗?」 「知道啦?」 六再度摇摇晃晃地迈开脚步。 ——虽然知道,但就是忍不住发牢骚嘛! 「耶??」六一面发出怪叫声,一面慢吞吞地行走;十从背后走向她。 「六,重的先放着,交给伊田就好。」 「好?」 六乖乖回答,就地放下箱子。 位于玄关的伊田一面搬起大衣物箱,一面对走廊上的两人说道: 「老兄,现在重的都是我在搬耶!」 「男生帮女生的忙是理所当然的。」 十满不在乎地回答,伊田皱起眉头来。 「话不是这么说,还有其他男人呀!你看。」 伊田把衣物箱放在地板上,奔向两人,并指着客厅。 只见门未关上的客厅里有三名男女在那儿休息。 鸭志田稔躺在沙发上,似乎在睡觉。 而犀川洋平和狐冢葵从客厅里堆放的纸箱中拿出游戏机,接上电视。 十看着他们说道: 「鸭志田身体虚弱,而犀川……好像很忙。」 伊田瞪大了眼睛。 「你在说啥呀!?那小子只是在跟那个女生打情骂俏而已。」 伊田不敢置信地指向洋平和葵,只见他们正抓着电线说话。 「我是可以和你同房啦,但是不能搁下稔一个人。」 洋平说道,葵反驳:「谁拜托你跟我同房了?」 「哎呀,我们都已经上过二垒啦!」 洋平笑容满面,葵连忙转向一旁。 「都什么年代了,别用二垒这种落伍的讲法行不行?再说……那、那个……只是人工呼吸而已。」 「咦?可是后来你不是说那是初吻,叫我负责吗?」 葵察觉洋平面露贼笑,便举起手来打他的肩膀。 「啰、啰唆啰唆!闪边去啦!猪头洋平!」 「闪边去要怎么插线?」 「那我闪边行了吧!」 「别走嘛,留在这里。」 葵的裙摆被洋平抓着甩不开,只好乖乖地往地毯再度坐下。 她虽然鼓着腮帮子,但是面带羞赧之色。 见状,伊田浑身发抖。 「不知道为啥,我一看到他们,就像刚吃完甜腻腻的蛋糕一样,好想吐。快搬呗、快搬呗!搬完才能去陪二叶玩。」 回过神来一看,身旁的十早已不见人影,六也把搬到一半的箱子搁在走廊上。无可奈何之下,伊田只好抱起胡桃的私人物品。 此时,六搬着另一个较轻的箱子从后方走来。 「伊田,先让我过!」 「呀,哦!」 伊田靠向走廊角落,让六先行通过之后,自己也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然而,当他抱着箱子上楼时,妹妹二叶正好下楼。 「一三,别挡路!」 箱子很大,楼梯不够宽,容不下两人错身而过。 为了二叶,伊田打算先下楼,却踩空了。 「咦?唔哇!唔哇呀呀呀呀呀呀!」 「一三!?」 伊田抱着沉甸甸的箱子从楼梯中央滚下一楼,二叶连忙奔向他。 伊田撞到了背部,但随即起身坐在原地,露出苦笑。 「嘿嘿???,哥哥没事,二叶。」 然而,二叶的表情十分僵硬。 「不……不是啦……」 「啥?」 伊田诧异地反问。 此时,胡桃听见摔下楼梯的声音,走出厨房查探情况,而六也从二楼走下来。俯视着伊田的六露出了和二叶一样的恐惧之色。 伊田歪了歪头,又望向胡桃,只见她的神色虽然和两人不同,却一样大皱眉头,便对她说道: 「干啥呀五十岛,瞧你的脸变得跟凶神恶煞没啥两样。不对,你本来就是这种脸!哈哈哈哈哈!」 伊田感觉到现场的空气凉飕飕的,便姑且露出笑容,缓和气氛。 然而,胡桃却横眉竖目。 「一、一三……」 二叶露出了不忍卒睹的表情,伊田再度歪头纳闷。 此时,有东西从他的头上垂落。 「唔?这是啥?怎么会在我头上……等等,这、这是……!」 他手中的布块很柔软,是粉红色的,边缘还有蕾丝。 正是如假包换的女性内衣。 「还给我!」 胡桃突然伸出手,从伊田手 中抢过内衣。 「变态变态变态!!下地狱吧!色狼!」 胡桃一面怒骂,一面举脚踹向跌坐在地的伊田脸庞。 「不,这是不可抗力啦!」 伊田脸抵着拖鞋鞋底,如此说道。 他摔下楼梯时,不慎打翻了胡桃的私人物品。 胡桃把脚从伊田脸上移开,用仍然带有杀气的双眼瞪着伊田。 「胡、胡桃……伊田也不是故意的。」 六试图打圆场,但是胡桃立刻瞪了她一眼。 胡桃迅速地把散落一地的物品装回箱子里,并自行抱了起来,走上楼梯。 「又不是我的错???」 胡桃无视伊田的声音,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一走进预定和六共用的房间,胡桃再也忍耐不住,恨恨地说道: 「真是的,伊田这个人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把箱子放在自己的床铺旁,打算返回厨房。 来到走廊上,胡桃发现十靠在墙边。 「十?」 「啊,嗯……」 胡桃本来以为十在休息,但是走近一看,发现他的脸色很差。 「怎么了?」 胡桃询问。 「没什么,只是头痛。」 十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身体状况显然有问题。 胡桃感到担心,说道: 「要不要请兵头老师替你看看?」 人在一楼的七海和桃花、洁金同房,现在应该正在照料她们。 然而,十婉拒了。 「我没事,马上就会好了。还有,能不能请你别告诉六?她很爱瞎操心。」 「……好。」 胡桃仍在担心,但是十快步走进隔壁的房间里去了。 ——十有偏头痛吗? ——待会儿问问六吧! 胡桃虽然难以释怀,还是走下了一楼。 第一章 漆黑的记忆 thedeads memory 就在六一行人忙于搬家之际。 武待在同样位于英国达特穆尔地方的〈引路人〉总部里。 当他从放置移动用镜子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沙发上已经有人等着他了。 察觉那个双脚大开、大模大样的人是谁以后,武皱起眉头。 是鹫津吉平。 他正仰着天花板呼呼大睡。 武一直尽力避免与吉平两人独处。 这十天来他们更是连一面也没见上。 武拜托瓦尔蕾特不着痕迹地打探吉平的行踪,并使用她的回避魔法,尽可能地避开吉平。 不过,这种方法不可能永远奏效。 武完全没向吉平提过十天前发生在俄罗斯的阿默索夫杀害事件。 因此武知道吉平近日内会来询问这件事。 「吉平,会感冒喔!」 武经过沙发前,一面走向窗边的办公桌,一面说道。 「啊?和马?」 吉平迷迷糊糊地回应,睁开眼睛。 「你可不可以改掉随便进我房间的习惯?」 武往椅子坐下,如此说道;吉平在沙发上坐起身子,打了个呵欠。 「哈?????……我又没进你的寝室。」 「那当然啊!」 武冷淡地说道。 这间办公室和另一个充作寝室的房间相通。 吉平依然坐在沙发上,只把脸转向武,说道: 「你和瓦尔蕾特有一腿?」 「你在说什么?」 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话题,武有些惊讶,不动声色地反问。 他拿起桌上的重要档案,进行确认。 上头记载着〈巫师气息〉总部的资料、〈引路人〉的人事档案及〈巫师气息〉俘虏的处置方式。 武开始浏览档案,而吉平站了起来,一面说话,一面走向他。 「哎呀,因为最近我常看到薇从你的房间走出来。我问她,她都笑而不答。而且你常和她在一起。」 即使不看吉平,武也知道他正面露贼笑。 「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你要谈的只有这件事?」 这是事实,但武并不在乎吉平怎么想。 和瓦尔蕾特一起待在寝室的八成是扮成和马的胡桃。 武交代瓦尔蕾特,在胡桃变身成和马时绝不可离开她的身边。 武凝视着档案,突然发现吉平已经好几秒钟没说话,便抬起头来。 只见吉平不像刚才那样面露贼笑,而是闭着嘴巴,目不转睛地望着武。 「抱歉。」 武笔直地回望着他,乖乖道歉。 因为他察觉吉平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设法压抑的怒气。 ——这种时候我最好先道歉。 ——吉平热得快,但冷得也快。 武如此暗想,一瞬间,他搞不懂这是不是他自己的想法。 吉平对隔着办公桌而坐的武恨恨地说道: 「别先道歉行不行?这样我怎么揍你?」 「……好吧,我取消。」 武若无其事地说道。 吉平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 「喂!真是的,你……呃……妈的,算了。给你时间辩解,说吧!」 在吉平的催促之下,武简短地说明。 「〈凤凰财团〉协助我们打倒〈巫师气息〉的阿默索夫。」 「这件事我知道!我是要你说理由!理由!为什么把我蒙在鼓底!?连薇都知道。而且你居然不用〈引路人〉的人马,而是和〈凤凰财团〉联手?你是怎么和他们搭上线的?」 「卜瑞卜家替我的化身进行魔锻造。」 武说道,吉平哼了一声。 「哦,这样啊!好深厚的关系啊!」 「……我没告诉你,是不希望你又擅自行动,制造我的麻烦。」 「你也太老实了吧!妈的,而且我无从反驳。」 吉平绕过桌子,站在武的面前,双手啪一声抵住桌面。 「那阿默索夫死了吗?表面上说是下落不明,如果当时你在场——」 「我把他消灭了。」 武毫无感情地回答。 「……是吗?」 吉平只回了这么一句,便沉默不语;武抬头仰望他。 吉平瞪着桌面。 对武而言,吉平并不是朋友。 当然,也不是伙伴。 反而比较接近敌人。 然而,不知何故,这一瞬间,武觉得吉平宛如朋友。 他甚至知道吉平在想什么。 武对萌生怀念之情的自己感到害怕,连忙将视线从吉平身上移开。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这个动作,便询问吉平: 「你不问〈凤凰财团〉为何盯上阿默索夫?」 吉平大摇大摆地离开武的前方,在房里迈开脚步。 「没兴趣。再说,听你的口气,你不会再和他们联手了吧?」 「嗯。他们不会加入〈引路人〉,也没有再度联手的必要。」 听了武的答案,吉平似乎满意了,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那就好。这代表剩下的评议会成员是由我和你一起解决吧?」 「我是这么打算的。」 武一如平时地叮咛吉平: 「吉平,你可要照着作战计画行动啊!」 「是、是!」 吉平戏谑地回答。 他乐不可支地看着皱起眉头的武,并抓住门把。 离开前,他又回过头来。 「啊,对了。过一阵子,我会送你一个最棒的礼物。时机快成熟了,敬请期待。」 吉平离开后,武在房里自言自语: 「反正不会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说这句话时,武的脸上带着微笑。 武转过椅子,看着窗户。 瞬间,武毛骨悚然。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在笑。 然而,映在玻璃窗上的龙泉寺和马的脸孔确实开心地微笑着。 ☆☆☆ 武走进和办公室相通的寝室,把两扇门都锁上。 接着,他拿出化身黑色指挥棒。 凝视着右手上的化身,武迟疑不决。 ——有必要现在叫她出来吗? ——更何况是在这种地方…… 武所在的地点是〈引路人〉总部。 和马是首领,胆敢擅闯他的房间的大概只有吉平一个人,但是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武一直尽力避免任何会引人起疑的行动。 武凝视着指挥棒,迟疑了数秒;不久后,他缓缓地释放魔力,注入化身之中。 指挥棒因为暗紫色的魔力粒子而散发光芒,化为长剑。 武继续灌注大量魔力到剑身之上。 长剑化为人形,永远带着武的大量魔力现身于眼前。 「武。」 她曾经损毁过一次,但是现在已经完全复原了。 永远仰望着武,微微一笑。 两人很久没有见面了。 因为武只在使用大量耗费魔力的「恶梦」预知未来时才让她实体化。 而唯有在重要的作战行动前夕,武才会进行预知。 非但如此,使用「恶梦」时的武无法和永远交谈。 因为「恶梦」只能在完全沉睡的状态之下发动。 永远发现自己身在不同于平时的场所,环顾房间。 除了大大的床铺和高脚灯以外, 房里空无一物。 永远诧异地回望着武。 她正要询问武为何召唤自己,而武抢先说道: 「永远,和马也在吗?」 永远不懂这个问题的意思,眨了眨眼,但随即便理解了。 她一如平时,用没有抑扬顿挫的机械式声音回答: 「现在不在。不过,如果这个问题是针对薄暮而言,那么也可以说他在。」 武点了点头,继续询问: 「我自己整理出了一套看法,如果我说错了,你可以帮我订正吗?」 「好。」 「薄暮呈现长剑型态的时候,永远的意识较强;而呈现指挥棒型态的时候,和马就会浮上表层,对吧?」 永远微微歪了歪头,一面思索,一面回答: 「这个嘛,我只了解关于我自己的部分。薄暮呈现长剑型态的时候,我就处于清醒状态;只要你灌注魔力,我就能发挥我的能力。」 永远继续说道: 「相反地,薄暮呈现指挥棒型态的时候,我就进入了沉睡状态;即使你灌注魔力,我也不会出现。」 这个答案和武的看法几乎一致。 「我可以问一个奇怪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 永远用紫水晶般的眼眸仰望着武。 「薄暮呈现长剑型态的时候,你可以上我的身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 永远诧异地皱起眉头。 「也就是说……」 武有些难以启齿,结结巴巴;永远猜出了下文,说道: 「如果你问的是我能不能像鬼魂一样附在你的身上,答案是不能。」 「我、我想也是。」 「我并不是鬼魂,只是昔日记忆的投影。」 永远断然说道。 ——果然如此。 武略微松了口气。 这几个月以来,武一直有种意志逐渐被和马的思维侵蚀的感觉。 虽然他一再自我说服是自己想太多,但是最近他越来越常在事后自问自己的行动是否过于冷酷。 还有,胡桃和六她们看着自己的眼神,也让武耿耿于怀。 虽然她们没说出口,但是武发现她们有时会用看着另一个人的眼神注视自己。 如果假扮和马、化身成和马的模样让武连思维都与和马逐渐同化,这绝非武所愿。 最近,武连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出于自己的意志都没把握。 所以他怀疑是不是残留在指挥棒上的和马意识造成的。 ——可是,永远否定了。 ——我并未受到和马的影响。 ——就因为化成和马的模样,便怀疑思维是不是也被他控制,实在太愚蠢了。 武打从心底松了口气,举起手来,打算将永远变回长剑。 然而,永远却无情地对武推翻了先前的意见。 「不过——」 她一脸不安地说道: 「——应该可以对你造成影响。」 「咦!?什么意思?」 永远对大吃一惊的武说明。 「你透过我用『恶梦』作恶梦时,我都在干涉你的记忆;因为梦境只能用过去看过的景象制造,我必须借用你的记忆才行……对不起。」 永远一脸愧疚地道歉。 「没、没关系……原来是这样啊……」 武失望地喃喃说道。 「你在担心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 武笑着对满脸不安的永远说道。 然而,他的内心大为动摇。 ——看来还是问本人比较好。 收下重新魔锻造的薄暮以后,武从未让和马实体化过。 即使办得到,他也不想这么做。 武心里很清楚,打从和马仍然在世的时候,自己便很容易受他影响。 再说,即使能将指挥棒化为和马的人形,那也不是真正的他。 如同永远所言,那只是过去的投影。 就在武陷入沉思之际,永远往前踏出一步,说道: 「武,有句话我想对你说。」 「什么话?」 可别再丢问题给我了。武困惑地回望永远,而永远说出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语。 「武,我很感谢你。」 永远笔直地凝视着武,说道: (插图) 「在你的记忆之中,我知道了我是谁。虽然我想不起来,但是我知道自己并非虚无,而是一个女人;是海尔?卜瑞卜的妻子,也是苏菲亚的母亲。我曾经空虚的胸中如今多了一股暖意。谢谢你,武。」 永远轻轻捣着自己的胸口,温柔地微笑。 「……可是……我……」 武对她的感谢感到困惑。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而永远对他伸出手来。 「别担心,我可以预知。」 说着,永远轻轻触摸武的脸颊。 「你会变回原来的模样,你一定会获得幸福。在那之前,我都会和你并肩作战。」 「永远……」 她立誓般地说道,带着微笑缓缓化为魔力粒子,在武的面前消散了。 武让她化为人形的时间似乎比他感觉到的长上许多。 他就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榨干一般,下一瞬间,便双膝发抖,往地板蹲了下来。 ☆☆☆ 隔天,武在成为〈凤凰财团〉新总部的宅邸一室中紧握着化身指挥棒。 他把魔力灌注到指挥棒上,表情僵硬得看不出才刚和六她们开开心心地吃过晚餐。 武的魔力粒子逐渐化为人形,不久后,已死的男人出现于眼前。 龙泉寺和马。 「你的眼神变得锐利多了。」 他劈头就是这句话。 「被你这么说,我觉得格外受伤。」 武皱起眉头,和马笑了。 「不过,你那张脸……眼前有另一个我的感觉真奇妙。」 「是啊!」 现在的武外貌与和马一模一样。 和马觉得奇怪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武看不见自己的脸,并不在意。 和马转动视线,确认房里。 虽然没有半个豪华家具,但是五公尺见方的室内有种安稳的舒适感。 「贵族宅邸啊?」 和马喃喃说道。 事实上,这座宅邸正是向魔法贵族瓦伦多夫借来的。 平时似乎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别墅,同样的单人房有十几间。 和马在整理完后尚未使用的床铺坐下。 他抓起床单边缘的天鹅绒流苏把玩。 见了他的举动,武心下一惊。 他和在世时一模一样。 和马跷起脚来,抬起下巴,面露冷笑,回望着武。 武一步未动,在原地询问: 「你的记忆似乎没有任何混乱。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嗯,是啊!」 和马垂下视线,沉默片刻,宛若在探索自己的内心一般。 接着,他详尽地回答武的问题。 「我也有部分记忆消失,但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和永远不同,她的记忆之所以不鲜明,应该是因为魔锻造技法不够完善。再说,我的魔锻造用上的不只一条人命,而是两条人命;这应该也有影响吧!」 「…………」 武紧紧闭上嘴巴。 「你的表情像是在说不该拿我这种人来进行魔锻 造。」 和马嘲笑道。 他知道只要影射苏菲亚之死,武便会伤心难过。 ——因为他可以随心所欲地窥探我的记忆。 武瞪着和马。 他现在就像是赤裸裸地与和马对峙。 ——掌握主导权的是我?还是和马? 无论是谁,既然都叫和马出来了,他必须问个清楚。 「我就直话直说了。」 武努力不让焦躁之情流露出来,说道: 「你是不是在干涉我的记忆?」 和马用手肘抵着跷起的膝盖,拄着下巴看着武。 「我本来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伤人、杀人,这种事我光是想象就觉得可怕;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能够冷静地……活像是……」 「变了一个人?」 和马询问,武大大地点了点头。 「你认为是我造成的?」 和马撑起身子,面露不满之色。 「不是吗?」 武带着怀疑的目光追问。 「我作了梦,梦见你的过去,还有你那些我根本不知道的往事。」 「…………」 「那是你的记忆吧?为什么你的记忆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面对武强而有力的目光,和马移开了视线。 接着,他摇了摇头。 「谁知道?我也不清楚……不过,不是因为那个的缘故吗?」 「那个?」 「你那张滑稽的脸。你老是戴着我的魔法面具,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武加以反驳。 「光靠这一点无法解释。」 面对坚持己见的武,和马一笑置之。 「哈!那就当作是我造成的吧!劝你趁着身体还没被抢走之前,快把这个恶灵附身的可怕化身丢掉。」 瞬间,武犹如被雷劈中一般,瞪大了眼睛。 所有的疑惑都在这瞬间解开了。 武恍然大悟,低声说道: 「我懂了。」 和马皱起眉头来。 他诧异地看着武。 直到此时,武才往他靠近了一步。 「和永远那时候一样,你失控了。」 武又向和马靠近一步。 「你不想被我使唤吧?」 武的位置近得几乎可触及和马的膝盖,和马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就算是又如何?你打算像永远那时候一样替我取名字吗?还是在梦中和我打一场?」 武摇了摇头。 「没这个必要,只要让薄暮一直维持长剑型态就行了。这么一来,你就无法干涉我了。」 「但是你需要我。」 武看穿这句话只有部分属实。 因此他立即反驳: 「我需要的不是你,是你的魔法。」 一旦中了和马的挑衅,或许真会被他掌握主导权。 ——冷静思考。 ——这并不是真正的和马。 ——而是化身……换句话说,是我的工具。 和马一瞬间露出错愕的表情,眨了眨眼。 「还不都一样?想用我的魔法,就必须让我服从你。」 和马说道,武反问: 「该怎么做你才肯听我的?非打不可吗?」 武目光锐利地凝视和马,仿佛在说他不惜一战。 让步的是和马。 「……不打也行。永远不也一样?给了她想要的东西,她就接纳你了。」 和马叹了口气,垂下视线;武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些。 「你想要什么东西?」 「你自己想吧!」 和马一脸无趣地背过脸,说道: 「你不是说你和我的记忆混在一块吗?那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啊!」 ☆☆☆ 隔天早上,武来到宅邸一楼的四条桃花房里。 平时都是胡桃送早餐来,今天武和她换手;来到房里一看,桃花已经起床了。 不过,她只是在床上坐起上半身;这副模样无论看多少次,都让武觉得不忍心。 桃花的脸被绷带包住了一半,双臂都用厚厚的石膏固定着。 光是看得见的部位就这样了,其他部位想必也满是创伤。 武往床铺旁的椅子坐下,娓娓道来,而桃花默默聆听。 放在床头柜上的早餐完全冷掉了,但是桃花不以为意,专注地倾听着。 待武说完以后,桃花终于开口了。 然而,她的声音充满了愤慨。 「你怎么不早说?」 桃花斥责道,武凝视着她手臂上的石膏,回答: 「因为你一直躺在床上……」 「别把我说得像病人一样。」 桃花不悦地说道。 武有些难以启齿地低喃: 「……和病人差不多啊……」 「你说什么?」 她用一只眼狠狠地瞪着武,武耸了耸肩。 「没、没什么……」 「话说回来,你居然要和龙泉寺和马的化身打?你真的很喜欢做这种有勇无谋的事耶!」 武对啼笑皆非的桃花反驳: 「我并不喜欢这么做。」 听武说完永远与和马的事之后,桃花再次体认到薄暮果然是把危险的武器。 薄暮这个化身远比武所想的更不安定。 起先已经有永远的意志存在,现在又加上了和马,使得薄暮变得更加复杂。 桃花想起武费了多大的心力才收服永远。 收服和马的难度想必更是完全无法比拟。 「你知道他是多么厉害的魔法师吧?」 桃花说道: 「我和他一样是黑暗魔法师,但是根本上的资质完全不同。」 她凝视着武的眼睛,缓缓地说明。 「我们使用黑暗魔法都是按部就班。首先,切开空间,连接对侧与这一侧,接着把物体放入对侧,或是从对侧拿出物体;所有使用黑暗魔法的人都是照着这些步骤在走。不过,龙泉寺和马的『消灭魔法』可以略过这些步骤,就好像解数学难题的时候直接写出答案一样。在我们切开空间的时候,他早就把物体瞬间移动到他指定的空间里去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那我不就毫无胜算?」 武失望地说道。 双方对峙的那一瞬间,武就会被和马消灭。 桃花等于是在这么说。 不过,桃花另有打算。 她掀起带有黑痣的嘴角,微微一笑。 「不一定,因为你本来并不是黑暗魔法使用者。只要善用黑暗魔法和回避魔法两种魔法,就有胜算。当然,我不敢打包票就是了。」 「是吗……」 「再说,听你的说法,就算赢了龙泉寺和马,他也不会听你摆布的。或许寻找他想要的东西比较快。」 「…………」 武也在思考这件事。 然而,他完全想不出和马想要什么。 武皱起眉头,陷入沉思,而桃花掀开盖着下半身的棉被,说道: 「不过,机会难得,我就陪你练习吧!」 「可以吗?」 说着,武抬起头来,看见桃花的双脚,不禁担心起是否可行了。 她的双脚和手臂一样,打上了石膏。 桃花慢慢挪动屁股,往床缘移动。 「我老是躺在床上,背上都快生根了。」 武战战兢 兢地看着桃花,只见她试图从床头柜上的餐盘拿起马克杯。 然而,从石膏露出的指尖只有数公分长。 桃花发现自己拿不起杯子,便瞥了武一眼。 武一直看着她的动作,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喂她喝……妥当吗……? 两人面面相觑。 武觉得难堪,站了起来。 「呃,我去叫兵头老师来。」 桃花嘟起嘴巴。 「七海正在帮洁金洗澡,不用叫她。」 「…………j 本想离去的武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来,看着桃花,无可奈何地回到床边。 ☆☆☆ 十二月二十六日。 时值深夜三点,位于英国西南部的〈凤凰财团〉宅邸鸦雀无声。 在被窝里辗转难眠的胡桃觉得口渴,便坐起身子来。 隔壁床上的六发出奇妙的「咕呵?咕呵?」鼻息声,睡得又香又甜。 胡桃悄悄地来到走廊上,虽然披着羊毛衫,却还是感到冷飕飕的。 她走下楼梯,周围静得吓人,令她忍不住四下张望。 这一天,瓦尔蕾特和海尔不在宅邸内,洋平、葵和鸭志田三人也在昨天回家了,只剩下十、六、伊田、二叶、七海,还有狼神与萤。 狼神和萤仍然被桃花用缚魔法封住魔法,处于软禁状态;但是看在胡桃眼里,他们已经不像起先那般抗拒,日子过得颇为自在。 持续接受治疗的洁金也完全康复,三天前,和前来接她的双胞胎弟弟拉雅克一起回家了。 另一个人——已经受够了七海照料的桃花尚未复原,但是这十天来常和武一起外出。 今天也一样,两人只在早餐时露个脸,随即便出门了,只有桃花在晚餐时间前独自回来。 胡桃询问桃花,得知武要先去〈引路人〉一趟才会回来;然而,至今武仍未归来。 武独自行动,让胡桃感到不安。 ——他现在的外貌是那副模样,要是在其他地方遇上麻烦…… ——武到底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他啊? 想起半个月前的事,胡桃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留下胡桃离开的武一行人在俄罗斯发生战斗,一氏老师身亡,桃花和洁金身负重伤。 虽然武平安无事,却把胡桃吓得花容失色。 听六说武和桃花外出是为了进行黑暗魔法特训,其实胡桃用不着过度担心,但是每次武回来,她还是忍不住跑到玄关确认。 平时这个时间,武早该回到宅邸了;可是今天都已经这么晚了,武还没回来。 ——六说他大概是在〈引路人〉总部睡着了,完全没放在心上,自己也跑去睡大头觉…… 胡桃深深地叹了口气,咚咚咚地走下楼梯。 来到一楼,她走向左手边的厨房。 此时,胡桃漫不经心地望向通往右手边玄关的走廊。 她发现那儿有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 起先她以为是垃圾袋。 然而———— 「武!?」 胡桃奔向倒在走廊上的武。 武穿着黑色的〈引路人〉大衣,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胡桃脸色发青,在武的身旁跪下来,扶着他的肩膀。 「武,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胡桃一面呼唤,一面查看武的状况,随即惊讶地瞪大眼睛。 武的呼吸很规律,面向胡桃的侧脸看起来非常安详。 胡桃皱起眉头,把手放在睡着的武背上。 「武!不可以睡在这里!」 说着,她用手摇晃武。 然而,武睡得很沉,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胡桃拍了他的背部几次,但他毫无反应。 如果捏他的脸颊,他或许会醒,但胡桃不愿这么做。 ——他每天都和四条小姐一起练习魔法,又得去〈引路人〉,还得帮海尔先生的忙……根本没时间休息。 胡桃觉得武很可怜,打消了叫醒他的念头。 而是拉起武的左臂,放到自己肩上。 胡桃站了起来,想送武回房间…… 「唔唔???」 她一面低吼,一面拉武,但是武的半边身子依然躺在地板上。 「好、好重???」 胡桃连一步也踏不出去,又在原地蹲了下来。 如果使用浮游魔法「飘浮」就好办了,但是在这座宅邸内必须极力避免使用魔法。胡桃再次挑战。 她使劲踩住双脚,拉武起来。 可是,这回武的手臂却滑走了。 「呜呀!」 胡桃发出猫一般的尖叫声,因为反作用力而当场仰倒下来。 同时,沉睡的武也从上方倒下。 「武、武……我喘不过气来了……快走开……」 胡桃想推开武的胸膛,但是武的手臂挡着,无法如愿。 被武压住的胡桃不断挣扎。 她手脚并用,试图逃脱。 但是一再挣扎之下,反而变成互相拥抱的姿势,更加动弹不得了。 「搞什么啊!」 胡桃出声说道,此时,正好位于脖子边的武的脑袋微微地动了。 「唔!」 胡桃发现若是再动下去,武的嘴唇可能会碰到她的耳朵。 转眼间,她整张脸红到了耳根子。 ——我们未免贴得太近了吧? ——怎、怎么办……………… ——要是武现在醒来可就糟了。 ——再再再、再说,变成这种姿势……又不是我的错……然而,胡桃耳边传来的,是熟睡时的徐缓鼻息声。 胡桃并未发现,又开始手忙脚乱地挣扎。 就在胡桃为了远离武的脸庞而转动脖子时。 「六!?」 走廊彼端,六正站在楼梯下。 她目瞪口呆地凝视着胡桃和武。 然而,说来惊讶,六居然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走上楼梯。 「等、等等,你要去哪里啊!快来帮忙啊!」 胡桃忍不住大叫。 闻言,爬了几阶楼梯的六再度把脸转向两人。 「呃、呃……胡桃……武……我会当作没看见的……」 胡桃对咕咕哝哝的六怒吼: 「你在胡说什么啊!赶快过来把武移开!」 六这才发现武在这种状况之下依然动也不动。 「咦?啊,哦……嗯……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六自言自语,走向呈现尴尬姿势的两人。 看着趴在胡桃身上呼呼大睡的武,六耸了耸肩。 「武怎么了?」 胡桃说明: 「我看他睡在地上,想把他扶回房间,可是他好重。」 「哦,原来是这样啊!」 六打从心底松了口气,喃喃说道。 「不然是怎样?」 胡桃瞪了她一眼,六连忙摇头。 「不、不,没什么、没什么。」 接着,六抓住武的手臂,把武拉起来。 她轻轻松松地把武从胡桃身上往旁边推开。 「话说回来,他睡得真熟耶!完全没醒。」 六感叹道,胡桃终于得以起身。 「还不是因为他这几天来四处奔波?也不休息一下。」 胡桃半是傻眼地说道。 不知何故,六笑咪咪地望着武的脸庞。 「就是说啊!不过,武就是这样一丝不苟。」 说着,她用指尖戳了戳武的脸颊。 胡桃一脸不快地说道: 「要是拿你的指甲垢泡水给他喝,说不定他会变得马虎一点。」 「胡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六嘟起嘴巴,胡桃露出讽刺的笑容,说道: 「我知道你完全没写十交代的数学习题。」 「唔!」 六似乎卿口无言。 胡桃又继续说道: 「还有,我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是你完全不帮我准备三餐。」 「那……那是因为……呃……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 「别嘀嘀咕咕的!将来嫁人的时候伤脑筋的可是你自己!」 「嫁!嫁人!」 见六居然大吃一惊,胡桃忍不住眨了眨眼。 六凑过脸来,问道: 「胡、胡桃,你将来的梦想是当新娘吗?」 面对兴味盎然的六,胡桃觉得难为情,背过脸去。 「我怎么想不重要。就算不嫁人,劝你还是设法改善你那种毁灭性的厨艺吧!」 「……反正有麦〇劳就好。」 六小声嘀咕,胡桃皴起眉头来。 「你打算一辈子吃速食?」 「…………呜哇????!」 六装哭,突然有道笑声插进了两人之间。 「你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好到可以唱双簧的地步了?」 武躺在地上呵呵笑道。 「武。」 「武。」 武在惊讶的两人面前站了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对不起,吵醒你了。」 胡桃道歉。 武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意,说道: 「没关系,很有趣。」 「武觉得很有趣耶!」 六一脸开心,胡桃回了她一句: 「一点也不有趣。」 的确,她们的感情比刚相识时好上许多,但是对胡桃而言,六依然是情敌。 想起这件事的胡桃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六。 「话说在前头,我不会帮你写作业的。」 「咦太狠心了吧!」 看着六垂下眉毛,武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 两天后。 提早从〈引路人〉归来的武待在宅邸的寝室里,将指挥棒化为和马的模样。 现在是由胡桃代替武坐镇〈引路人〉总部。 过去,只有真的有十分紧急的要事时,武才会拜托胡桃当他的替身。 虽然胡桃身旁有瓦尔蕾特陪伴,但是武希望能够尽早让她脱身。 因此,和马藉由武的魔力现身之后,武便立刻进入正题。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和马面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 「哦?你知道了?我太惊讶了。那你认为是什么?」 「不是物品,对吧?」 武说道,和马露出大胆的笑容。 「如果你想用猜的,劝你别浪费时间。」 武摇了摇头。 「不,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那就来对答案吧!说来听听。」 和马显得从容不迫,似乎认定武不可能猜中,或是猜不猜中都无所谓。 武对着他的笑容说道: 「你的心愿一直没变,只有一个。」 和马兴味盎然地眯起眼睛。 「就是让〈巫师气息〉从魔法社会消失。」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武又再次强调: 「这就是你的心愿。」 两天前的深夜,武从六和胡桃的对话中得到了灵感。 看着兴高采烈地谈论将来梦想的两人,武也跟着思考起来。 ——将来……我现在根本不知道几年后会变得如何。 ——光是明天、后天、一个月以后的事,就占据了我整个脑袋…… 此时,武突然灵光一闪:和马是否也有将来的梦想或心愿? ——假如有的话…… 他就是在这时候想到答案的。 「如果是,你打算怎么办?」 和马反问武的声音比刚才更为僵硬。 然而,他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武知道他微笑的理由。 「我必须实现你的心愿,对吧?」 「或许吧!」 和马说道,武皱起眉头。 和马想要的并不是可以说句:「来,这个给你。」就立刻拿出来的东西。 和马自己也明白,才开始玩这个无聊的游戏。 武只能设法说服他。 「龙泉寺先生,这个心愿可能得等到很久以后才能实现。在那之前,你的……薄暮的力量都不能发挥,会造成我很大的困扰。」 和马露出了事不关己的表情。 「请你协助我。这样也有助于实现你的心愿。」 武是为了瓦解〈巫师气息〉而战。 和马应该也从武不离手的指挥棒感受到了这一点才对。 「嗯,或许是吧!」 和马点了点头。 接着,他说出了武意料之外的话语。 「不过,武,我可不敢奢望你办得到。」 「……这、这个嘛……」 武没有足以反驳的成果或战绩。 和马看着垂头不起的武,片刻过后,提出了一个方案。 「要我相信你、帮助你,我必须先知道你有多少本事。让我看看你的魔法吧!」 武抬起头来。 「到头来还是必须一战?」 武的语气中带着些微怒意。 和马起先说他无意战斗,其实从一开始就打算兜个圈子再打吧?武用怀疑的目光瞪着他。 和马满不在乎地微笑着。 武叹了口气,思考是否该拒绝。 ——我知道我们的实力差距很大。 ——除了一战,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如果要打,我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现在可不是受重伤或濒死的时候。 ——再说,四条小姐肯答应吗? 武打算和永远那时候一样,请桃花压阵。 和马似乎看出了武的心思,说道: 「用不着四条桃花监视。」 武回望着他。 和马收起笑容,正色说道: 「我不会杀死你。哎,不过多少会让你受点皮肉痛就是了。」 武相信和马的这番话。 如果和马想杀武,武早就死了。 这样的场面曾发生过好几次。 ——不过,就算能保不死,下场应该还是很凄惨。 ——再说,没有四条小姐监视,要是其中一方失控,可就糟了。 武希望和马能在这一点让步,说道: 「这样我事后会挨四条小姐骂。」 然而,和马却放声大笑。 「哈哈!你也会感谢我的。」 武不解其意,皱起眉头。 「因为四条桃花一直希望能够死在我的手上。」 「什么意思?」 武大为惊讶,和马面露嘲笑之色,说道: 「那个女人以为见了我就会被我杀死。因为她杀了我的父母。」 「那是…………」 「别误会,我并不怨恨四条桃花。老实说,是谁下 的手并不重要。再说,我也是造成自己父母被杀的推手之一,无意责备她。」 和马抢先一步,替本欲追问的武说明。 「我的父母被〈巫师气息〉绑架时,我明知他们可能被杀,还是把〈巫师气息〉的那个浑球给消灭了。在那个瞬间,我只想着不能让〈巫师气息〉称心如意,把自尊放在父母之上。就某种意义而言,那是种既傲慢又残酷的想法。」 「……」 武依然沉默不语,凝视他自嘲的脸庞。 「你后悔吗?」 武终于开口询问,闻言,和马轻轻地笑了。 「不,就算再回到过去一百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是吗?」 武不明白。 不过,和马应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而他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如果我听从〈巫师气息〉的摆布,我的父母应该能够多活一阵子;不过,也就只是多活一阵子而已。到最后,我依然会忍无可忍,脱离〈巫师气息〉,接着历史又会重演。」 「…………」 武无言以对。 他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他自己也死了。 无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四条见不到我,应该会很失望吧!」 和马拉回话题。 「就某种意义而言,不见面就是复仇。杀人凶手只要活着,就得背负杀人的痛苦,对吧?」 「……是啊!」 武察觉他不只是在说桃花。 也是在说他自己和武。 「既然意见一致,就开始吧!」 和马交叉双臂,开始做伸展操。 见状,武一面苦笑,一面说道: 「先换个地方吧!这里不适合开打。」 不只房间,整个宅邸都会被弄得乱七八糟。 和马并未反对武的提议。 他乐不可支地走向武,触碰武的肩膀。 瞬间,武与和马从原地消失了。 ☆☆☆ 伊田一面哼着歌,一面从熟门熟路的市立医院走出来。 「哼哼哼,哼?哼。」 他身强体健,从未挂过病号;之所以来这间医院,是因为母亲在这里工作。 「老妈看起来很有精神,很好、很好。如果二叶也能来就好了。」 他大声喃喃自语。虽然时间已近中午,吐出来的气息仍是白色的。 伊田是来探望母亲的,但他不能和母亲说话,也不能靠近母亲,只能远远地确认母亲是否安好。 自从〈巫师气息〉盯上妹妹二叶以来,母亲似乎也受到他们的监视,因此〈凤凰财团〉的会长海尔、桃花和武都劝伊田别去找母亲。 然而,伊田觉得二叶很可怜,所以今天说什么也要来探望母亲。 二叶还是小学生。 每次看见二叶一脸悲伤地说:「不知道妈现在过得好吗?」伊田的心便紧紧地揪了起来。 为了连圣诞节——新年八成也一样——都见不到母亲的二叶,偷偷来探望母亲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桃花拜托熟人对母亲施法,因此母亲现在忘了他们兄妹俩。 伊田也认为这么做比较好。 ——不能把老妈扯进这种麻烦事里来。 不过,家人分隔两地,伊田难免感到心酸;此时,背后突然有道声音叫住了他。 「你是伊田吧?」 「唔?」 伊田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 「啊,七濑的……!」 那是武的母亲,七濑阳子。 伊田和阳子是在武于〈卡美洛大祭司〉进行魔法特训时见的面,事隔已久,但他们都还记得对方。 阳子穿上暗褐色的保暖大衣,正要围起淡紫色围巾时,刚好走出医院,不禁冷得缩起肩膀来。 不过,她依然笑容满面。 「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吧?」 「呀,是,好得不得了。」 伊田一脸惊讶地回答。 阳子呵呵一笑,视线游移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言词。 伊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办……这个人……知道七濑还活着吗? 伊田是在夏天即将结束时才得知武自过去归来之事。 在那之前,武一直假扮成龙泉寺和马。 伊田不知道武有没有去找过阳子。 ——那小子个性婆婆妈妈的,很可能因为不想给老妈添麻烦而啥也不说。 思及这一点,伊田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或许这半年来,阳子一直以为武和月光都死了。 ——如果她以为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死了,我、我……该跟她说啥才好……? 伊田一脸困惑,阳子诧异地询问: 「怎么了?」 「不、不……没事。」 伊田猛摇头。 「我知道你的处境很困难,可别胡来喔!」 「……是。」 阳子的态度十分温柔。 伊田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武的事,此时,阳子的视线停留在一台驶进圆环的轿车之上,迈开脚步。 「再见。」 阳子笑着说道,伊田只能回答:「呀,再见……」 阳子走到停在不远处的红色轿车旁,坐上了车。 伊田凝视着她,喃喃说道: 「没想到会遇见七濑他妈,回去跟他说一声呗!」 武听见母亲过得很好,应该会感到欣慰,而伊田的心情也会变得快活些。 然而—— 「唔?驾驶座上有个年轻男人……」 伊田是从轿车后方观看,不是很确定,不过驾驶座上的男人看来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伊田忍不住瞪大眼睛。 「呀!!这该不会是不能说出去的事呗!?我、我是不是该闭嘴比较好?可是,这样我会有罪恶感。对、对了!应该是亲戚呗!?」 伊田想象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当场抱头苦恼起来。 而红色轿车则是驶向医院前的道路,扬长而去。 「不过……那个男的……我好像在哪里看过……」 伊田一面沉吟,一面大大地歪头纳闷。 第二章 灰色的怪物 ashy man 纽约,〈巫师气息〉总部。 环绕着林立中心地带的公共建筑而建造的住宅区里,有片冬天也能游玩的温水海滩。 下午三点,竖立在这片海滩一角的红色遮阳伞下,有个男人悠闲地躺在躺椅上。 平时这个时段都是人潮汹涌,但是男人的周围却空空荡荡。 虽然时值一月,海滩的气温被魔法控制在摄氏二十五度,甚至有点热。 用幻术魔法打造的波浪和真正的波浪一样波光粼粼,拍打岸边。 男人半坐起身子,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口冰冷的啤酒。 他的身旁站着三个身穿警卫服的男人。 和其中一人交谈的男人突然大声怒吼。 「说那个是什么鬼话!混账!」 三个警卫缩起身子来。 「我连好友的葬礼也不能去吗!?」 男人把手上的酒杯扔向距离最近的年迈警卫。 「可、可是……人多的地方容易出事……」 淋了满头啤酒的警卫如此辩解。 他是三个警卫中年纪最大的,看起来将近六十岁。 剩下的两人一个三十出头,和男人年龄相仿;另一个更年轻,只有二十出头。 男人站了起来,他的个子足足比警卫高了一颗半头。 比警卫更为壮硕的男人穿着泳裤,上半身打赤膊,肌肉像格斗家一样高高隆起,粗大的脖子上是与体格极为相衬的粗犷面孔。 他的嘴角有道紧绷的伤痕,一只眼宛若被完全涂黑一般。 男人瞪着警卫,用的不是没有眼珠的右眼,而是另一只眼。 「这就是鬼话!」 他抓住年纪比自己大了近一倍的警卫胸口,将他揪起来。 「请、请别这样,罗斯尼先生。」 被他用单手轻松抓起的警卫不断挣扎。 「阿默索夫归西,我怎么能不去送他一程!」 「我、我的脖子……!」 警卫处于被吊着的状态,整张脸都胀成了猪肝色。 然而,罗斯尼并未放手,而是把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他会死的,老大!」 直到三十来岁的警卫抓住自己的手臂,罗斯尼才放手。 他宛若丢垃圾一般,把手中的警卫扔向岸边。 满头啤酒的年迈警卫这回泡在海里,成了落汤鸡。 「那家伙是怎么说的?啊?」 罗斯尼再度回到遮阳伞下,对兼任传令的三十来岁警卫大声问道。警卫慎重地回答: 「奥德议长要取消这阵子的所有集会。」 「胆小鬼,这样还配称为不死之身的圣职者吗?太可笑了。」 罗斯尼在躺椅边缘坐了下来,独自嘀咕着。 「真是的,最近尽是些没骨气的家伙。阿默索夫老爷子死了,留下的居然是奥德和山米。如果先死的是他们就好了。」 瑞吉?奥德和山谬?瓦伦多夫都是现在仍然存活的〈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 而罗斯尼?法斯特也是其中之一。 不到半年,就有三个评议会成员被〈引路人〉和其首领龙泉寺和马所杀。 这件事使得罗斯尼名誉扫地。 他的损友瓦雷利?阿默索夫也包含在内。 「你们有没有在听!?」 在罗斯尼的凶恶面孔威吓之下,三个警卫一面发抖,一面回答: 「是、是……」 这些警卫是〈巫师气息〉的护卫部队派来的,负责二十四小时保护罗斯尼。 然而,这也等于是二十四小时监视罗斯尼。 阿默索夫遇害之前,护卫兵只有两人,现在却增为三人。 其中一人是军务部的军官部队派来的。 罗斯尼深深地皱起眉头。 「成天被监视,连要去喝酒也不行,现在居然叫我别出席葬礼!?你们是想气死我吗!?畜生!我一定要杀了阿默索夫的〈引路人〉付出代价!」 罗斯尼气呼呼地往躺椅躺下。 最年轻的警卫战战兢兢地说道: 「呃、呃……杀害阿默索夫议员的是龙泉寺和马与〈凤凰财团〉……」 听了他琐碎的订正,罗斯尼嗤之以鼻。 「这不重要。」 「是……」 「无论如何,不干掉龙泉寺,喝他的血,难消我心头之恨。」 罗斯尼说出这番可怕的话语后,便闭上了左眼。 沉默片刻之后,壮硕的男人说道: 「干脆召集第七军全军好了。」 「啊?」 年轻警卫反问。 他担任罗斯尼的警卫才第三天。 罗斯尼撑起身子,瞪着站在身旁的警卫。 「你耳聋啊?」 罗斯尼伸出双手夹住警卫的脸,露出贼笑。 「这样啊,那我来帮你通通耳朵。」 罗斯尼摊开双手,狠狠地朝着警卫的耳朵给了一巴掌。 「呃啊!!」 随着一道巨大的哀号声,警卫当场蹲了下来。 「现在你应该听得见了吧?」 罗斯尼毫无愧疚之色,咯咯大笑,并对三十来岁的警卫说道: 「电话!打给司令部。」 接着,他指着捣住双耳、蹲在地上呜咽的男人说道: 「喂,用不着你了,滚回去!像被火烧到的猫一样呜呜叫,吵死了。」 「……是。」 年轻警卫一面哭泣,一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离开海滩。 罗斯尼看着打电话给司令部的警卫。 电话似乎打通了,罗斯尼接过手机,也没确认对方是谁,劈头便说出自己的要求。 「喂,召集第七军,围攻〈引路人〉的根据地达特穆尔。」 听了对方的回答,罗斯尼皱起眉头。 「啊?为什么是第七军?你还没睡醒啊?当然是因为派得上用场的全在第七军啊!其他军队?不需要,他们只会碍手碍脚。」 对方似乎又说了什么,罗斯尼点了几次头。 「嗯,嗯,我知道。军官部队随你安排,那些精锐让他们自由行动就行了,我会好好鞭策底下的大头兵干活儿。」 对方给了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啊?不行?什么意思?派两、三个人过来?不用了。」 罗斯尼向对方说明理由。 因为他认为若不这么做,对方又会出些麻烦的主意。 「听好了,喂,待在我身边,不管是精锐军官还是候补军官,都会和敌人一起化为粉末。我可不想自找麻烦。」 电话彼端又对罗斯尼提了个建议。 罗斯尼的表情变得更加凶恶,向看不见的通话对象怒吼: 「啊?交给情报室拟定作战?你没听见我一开始说的话吗?蠢蛋!我要率领第七军攻打〈引路人〉,就这样。什么作战?白痴!」 罗斯尼不听对方回答,便把手机扔给警卫,径自结束了通话。 「请、请问……」 接过电话的三十来岁警卫询问: 「要告知奥德议员吗?说不定他肯帮忙助阵。」 他这么建议是出于好意,但是他找错对象了。 罗斯尼从躺椅上缓缓站了起来,瞪了他一眼。 「啊……呃……」 警卫想说话,但是罗斯尼的右臂快了一步。 体重相差近一倍的警卫脸颊挨了罗斯尼一拳,飞到了五公尺外。 他凄惨地在白色沙滩上滚了几圈, 接着便动也不动了。 「真是的,只会说梦话。要是请那家伙助阵,甜头全都会被他抢光。」 罗斯尼甩了甩右手,若无其事地坐回躺椅上。 接着,他侧眼瞥着过了几秒后仍然动也不动的警卫,对剩下的年迈警卫说道: 「把那块肉收拾掉,看了很碍眼。」 「是、是。」 湿淋淋的警卫奔向倒地的同事身边,发出了短暂的尖叫声。 他的脖子转了一圈,睁着眼睛断了气。 警卫抬起死去同事的手臂,施展浮游魔法。 他正要离开时,罗斯尼突然对他说道: 「啊……喂!」 「是、是……」 警卫回过头来。 罗斯尼歪了歪头,望着因浮游魔法而浮在空中的尸体,说道: 「那小子该不会是军官部队的吧?」 「是的……」 「糟了,居然是军官,那家伙又要啰哩八唆了。呿,既然是军官,就别这么轻易死掉啊!」 罗斯尼用手捣着额头叫道:「哎呀!」 警卫带着尸体离去后,罗斯尼总算得以独处了。 他仰望遮挡眩目阳光的红色遮阳伞,闭上眼睛,开始打盹儿。 既然不能出席葬礼,至少得帮好友报仇——罗斯尼如此暗想。 「我那些可爱的孩子应该也闲得发慌,就请你们陪他们玩玩吧!龙泉寺、鹫津。」 打了一个大呵欠以后,「怪物」悠闲地睡起午觉来了。 ☆☆☆ 三天后的深夜十一点。 位于达特穆尔〈引路人〉总部的和马办公室。 她待在与办公室相通的寝室里。 「和马,抱歉……紧急状况。」 说着,鹫津吉平走进房里来。 「你在睡觉啊?」 吉平一面走向在床上坐起身子的和马,一面询问。 她困惑地摇了摇头。 或许是因为小睡过后之故,一瞬间,她忘记自己为何身在此地,也不明白鹫津吉平为何出现于眼前。 胡桃俯视自己的手,见了男人的手指,才想起自己现在化身为龙泉寺和马。 ——这里是〈引路人〉。 ——我累得睡着了。 胡桃迷迷糊糊地掀开棉被,坐在床缘;吉平来到她的身边,俯视着她,说道: 「喂,你怎么了?」 「什、什么怎么了?」 胡桃用和马的声音回答。 吉平目不转睛地凝视她的脸,诧异地喃喃说道: 「你的表情好像有点……僵硬?」 「……因为我刚睡醒。」 胡桃站了起来,避开吉平的视线,学武那样撩起碍眼的浏海。 接着,她打开了房里的衣柜。 胡桃拿起衣柜里的衬衫,开始更衣。 见状,吉平说道: 「唔——我说你啊!」 听了吉平意有所指的语气,胡桃一面扣上新榇衫的钮扣,一面反问: 「你很啰唆耶!什么事?」 「你的脚内八。」 经吉平这么一说,胡桃忍不住「咦?」了一声,俯视自己的双脚。 骨节分明的赤脚——那并不是她的脚——脚尖的确微微往内侧靠拢。 「喂喂喂,和马老弟。」 察觉吉平走过来,胡桃关上衣柜,走过他的身边,打算前往办公室。 然而,在错身而过之际,吉平抓住了她的手臂。 「放、放手……吉平……」 胡桃瞪着吉平,而吉平凑过脸来,说道: 「你最近有时候变得很可爱耶!」 「你、你在说什么……」 「说你的反应啊!」 胡桃惊慌失措,吉平拉着她的手臂,脸庞越靠越近,双方的鼻子几乎快碰上了。 「就像处女一样。」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吉平发出了短暂的呻吟声,从胡桃面前消失无踪。 「您没事吧?和马先生!」 女性的声音传来,胡桃转过视线。 「薇。」 瓦尔蕾特站在敞开的办公室门后,扬手对着他们。 「薇……就算你要把我打飞,也该斟酌一下力道吧?」 胡桃循声望去,只见吉平倚着墙壁,跌坐在瓦尔蕾特的反方向。 瓦尔蕾特快步走进房里,把胡桃拉到自己的背后。 「斟酌力道?我不知道打飞一个变态色狼还得斟酌力道。」 瓦尔蕾特说道。 吉平毫发无伤,站了起来,双手扠腰,对她笑道: 「我哪是变态色狼啊?只是跟和马开开玩笑而已啊!」 面对瓦尔蕾特的锐利视线和无言的反驳,吉平很快地屈服了。 「好啦!对不起,和马。我先去小会议室等你。」 「……嗯。」 胡桃只挤得出这个字。 吉平立刻从寝室的另一扇门走向走廊。 门关上以后,瓦尔蕾特转向胡桃,抓住她的双肩。 「你没事吧?」 瓦尔蕾特一脸担心地问道,胡桃点了点头。 「没、没事,谢谢。」 直到现在,胡桃才发现刚才有多么危险,忍不住打颤。 从前她也曾和吉平两人独处过,但从未如此靠近。 ——要是穿帮,说不定会当场被他杀掉。 ——如果瓦尔蕾特小姐没赶来…… 在这之前,胡桃一直以为自己假扮龙泉寺和马很成功。 胡桃只有夜间待在寝室里时才会变身成和马。 武有〈引路人〉的工作,也有〈凤凰财团〉的任务。 要兼顾两者并不容易。 虽然比不上武,但是胡桃对自己的贡献颇有自信。 然而,刚才的事让她的自信几乎崩溃。 这是吉平第一次半夜跑到寝室里来。 ——我明明知道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事到临头却慌了手脚,采取了和马不该有的行动。 ——他一定起疑了。 ——希望他不会对武不利…… 胡桃不安地垂下头来,瓦尔蕾特放开她的肩膀,看了手表一眼。 「和马先生也差不多该来了,我联络看看吧!」 瓦尔蕾特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给武。 「呃……」 胡桃向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的瓦尔蕾特开了口。 「唔?」 瓦尔蕾特把电话放在耳边,转过视线。 胡桃鼓起勇气说道: 「武……和马先生好像很累,我还是继续待到天亮好了……」 胡桃能做的事,就是假扮成和马,于夜间留在这里。 如果连这件事也做不到,胡桃就失去了存在意义。 ——我不像六那样能靠魔法战斗,却连这种事都办不好…… 胡桃自觉窝囊;即使有点害怕,她还是想帮武的忙,好好扮演和马。 然而,瓦尔蕾特立刻否决。 「不行。」 她一面听着铃声,一面回答胡桃: 「吉平不是说了?接下来要开作战会议,五格跟和马先生都得参加。」 「我会好好假扮的!」 胡桃握紧双手说道。 「露出那种眼神的和马先生不是和马先生,小妹妹。」 瓦尔蕾特嘲笑露出恳求目光的胡桃。 接着 ,她把意识移向接通的电话。 「和马先生?我是瓦尔蕾特。现在要开作战会议,请您立刻过来。」 瓦尔蕾特心花怒放地微笑着,看了胡桃一眼,点了点头,说道: 「她没事,待在寝室里。那我带她过去,就像平时那样,二号门见。」 接着,瓦尔蕾特把电话递给胡桃。 胡桃接过电话,轻轻地放在耳边。 话筒彼端传来武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武、武?嗯,嗯你也多小心。」 胡桃点了几次头,武挂断电话以后,她依然把手机放在耳边好一阵子。 ☆☆☆ 胡桃从同在英国境内的达特穆尔,平安回到了位于伦敦方向的乡间小镇梅登布拉德利。 由于地近〈引路人〉的据点城堡,其实只须通过一面镜子便可抵达;但胡桃等人为了安全起见,在其他地点设置了镜子,取道四面镜子通行。 从〈引路人〉的和马寝室起算的第一一面镜子是放在一个小图书馆里,胡桃和武便是在这里换手;过了深夜两点,她终于回到〈凤凰财团〉,打开玄关大门,用疲惫至极的声音喃喃说道: 「我回来了。」 时间已经很晚,胡桃原以为不会有人回应,没想到随即有道开朗的声音回答: 「你回来啦!」 胡桃抬起头来,循着与玄关相连的走廊望去,在前方的饭厅里发现了六的身影。 六朝着走廊探出头来。 「六!?你现在还不睡,小心早上起不来喔!」 胡桃一面脱下〈引路人〉的黑色大衣,一面说道。 六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啪哒啪哒地走过来,反驳: 「你还不是一样还没睡?」 「我是在工作啊!再说,你早上总是爬不起来,还不早点睡?」 此时,胡桃察觉了异变。 「咦?怎么有股甜甜的味道?」 「……应、应该是你多心吧!」 六顶着笑脸回答。 然而,胡桃微微抬起鼻子,嗅了嗅周围的气味。 「不,是真的有味道。这……好像是……巧克力……?」 胡桃闭上眼睛辨认气味,随即又猛省过来,说道: 「六!我不是说过半夜不可以吃零食吗!?」 「才不是零食,是可可。」 六嘟着嘴反驳。 「有什么不同!你这阵子老是吃饱睡、睡饱吃,小心变成河马!」 「好过分~~~我才不会变成河马呢!顶多变成水豚。」 「意思还不一样!」 胡桃用手指捏住六的脸颊,往两旁拉。 「好洞喔,胡桃~~~」 被责骂的六开始瘪嘴。 此时,旁边的楼梯上方传来了一道声音。 「吵死了!」 胡桃和六抬起视线,只见十站在那儿,眉头深锁,似乎真的打从心底感到愤怒。 「哥……」 「十。」 十下了楼,来到六和胡桃面前。 胡桃放开六的脸颊。 她想起现在的时间,开口道歉。 「对不起,我太大声了。」 十瞥了胡桃一眼,转而质问六: 「你们在吵什么?」 「没事。」 六简短地回答。 十难掩焦虑之色,用可怕的表情瞪着六。 「那就快点去睡觉。」 「……是。」 六点了点头。 十没对垂头丧气的六多说什么,便又回到楼上去了。 胡桃惊讶地看着六。 「六、六?你是不是和十吵架了?」 换作平时的六,即使十不高兴,她也会多少顶个嘴,说句「我马上就要睡了」或「知道啦」;但她现在的态度实在太过温顺,反而可怕。 闻言,六抬起脸来,若无其事地回答: 「咦?我们没有吵架啊!」 「可是……」 「最近哥心情很差,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担心〈巫师气息〉的事吧!」 「这样啊!」 胡桃也能理解六的忧虑。 半个月前,十还是〈巫师气息〉的一员。 自然还无法适应这里。 ——或许他认为自己背叛了原来的联盟,心情一定很复杂吧! 两个人都在这儿垂头丧气也不是办法,于是胡桃用手指推了推六往下垂的额头。 六的头被往上抬,眨了眨眼睛。 「我先去洗澡了。」 胡桃笑着说道,六也跟着笑了。 「也对。嗯,那我先睡了,晚安?」 说着,六挥了挥手,便要走上二楼。 胡桃本要目送她离去,又猛省过来。 「等等,六!什么晚安啊?先去刷牙!」 想也知道,六不可能光喝可可便满足,铁定还偷吃了蔚房里的饼干。 闻言,六瞪大眼睛,随即又露出笑容。 「是?,妈咪。」 她像个小孩一样举起手,轻轻地跳下楼梯的最后两阶,走向浴室的洗脸台。 胡桃看着六的背影,叹了口气。 「真是的,我才不想要你这样的小孩。」 她啼笑皆非地说道,却又忍不住想象:如果我有个像六这样自由奔放又活泼的小孩…… ——武一定很疼小孩。 ——要是生了个活泼的小孩,一定是我扮黑脸,他扮白脸吧! 「这、这样……好像也不错……」 略微想象的胡桃连忙用手捣住双颊。 因为若不这么做,她铁定笑开了脸。 洗脸台传来六哼歌的声音。 胡桃放开脸颊,这会儿失落地垂下肩膀。 「是啊!除非武做出选择,不然这种妄想一点意义也没有。」 胡桃走向洗脸台,催促正在刷牙的六。 「欸,刷好了没!我要洗澡,快出去!」 「咦~~~」 六出声抗议,她的嘴巴周围都是泡沫,活像白色胡须。 「是你叫我刷牙的耶!」 六口吐白沫,无可奈何地走向厨房。 见了六这副模样,走进浴室的胡桃突然释怀了,吃吃地笑了起来。 ☆☆☆ 就在胡桃入浴的时候。 达特穆尔的广大丘陵地带有了动静。 凌晨四点,原为〈赤龙〉总部、现为〈引路人〉最大据点的白垩城堡前出现了〈巫师气息〉的大军。 在一月的这个时期,化为荒野的山丘上只看得见低矮的枯木和坚硬的花岗岩块,刺骨的强风吹过城堡周围,发出了一种近似哀号的声音。 (插图) 他们集结在东侧城堡正门两百公尺前,宛若一只巨大的生物,蠢蠢欲动。 〈巫师气息〉的魔法军团依地区分为第一至第八军,其中第七军是以崩坏世界的东京为中心活动。 由于那是战况最为激烈的地区,因此第七军尽是精锐魔法师。 他们使用镜子逐渐集结于达特穆尔的城堡东侧,目前人数已经超过了六百人。 距离最初的部队抵达已过了一个小时,至今魔法师仍不断地前来,数量持续增加中。 〈巫师气息〉评议会议员罗斯尼?法斯特位于先锋部队之中。 旭日尚未东升,他站在可看见城堡正门的位置,一脸赞叹地望着沉没于黑暗中的敌方据点。 「外观倒 是挺气派的。哎,本来是〈赤龙〉的土地,说来也是当然的。」 罗斯尼用魔法将眼睛变成红外线夜视,因此举凡盘坐于正门前的生物、如利剑般矗立于城堡围墙四角上的尖塔及覆盖城墙的圆顶状结界屏障的厚度,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城堡正门前,一身坚硬鳞片的漆黑巨龙正把下巴放在地上的前脚上休息。 这里仍是〈赤龙总部〉时,守在正门前的是红色巨龙;〈引路人〉似乎如法炮制,用幻术魔法和生物魔法打造出这只幻兽生物,命它守门。 漆黑巨龙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完全不把两百公尺前的罗斯尼放在眼里。 然而,罗斯尼刚来此地时,那条龙却在他们逼近正门一百公尺处时撑起身子,吐出红、黄色交杂的熊熊火焰,将魔法师们所在的地点烧成了荒野。 罗斯尼大可以立刻打倒巨龙,但是他听从部下的意见,等候全体魔法师集结;因此,他已经在这一带无所事事地闲晃了一个多小时。 他讨厌等待。 而其他事也令他感到焦躁。 对于罗斯尼而言,〈巫师气息〉军务部只要把第七军交给自己发落就够了。 然而,如今连军官部队都参了一脚,指挥权八成握在情报室手上。 又或许掌握这次讨伐作战指挥权的并非情报室长,而是背后的瑞吉?奥德。 罗斯尼根本不想和他们并肩作战。 军务部高层和瑞吉?奥德似乎把这次的作战当成俘虏营救战,又或是把逮捕龙泉寺和马视为主要目的;不过,罗斯尼可不这么想。 替被杀的阿默索夫报仇,才是他最大的目的。 当然,过去曾有数百个部下被〈引路人〉俘虏、杀害,对此,罗斯尼也同样怀恨在心。 不过,他认为兵士阵亡的理由只有两个。 本人比敌人弱,或是作战策略有问题。 无论何者,对于罗斯尼而言,除了自己有好感的对象——家人与朋友——以外,其他人都只是芸芸众生;即使他们被杀,下次训练部又会补充人员,多的是替代品。 否则每死一个人,他不就得哀痛一次? 罗斯尼深知自己并非博爱主义者,事实上,他一向信奉功利主义。 他也知道自己粗野凶暴、易冷易热,总是用拳头说话,甚至施暴致人于死;自己这种性格绝对称不上好人。 即使如此,罗斯尼仍是指挥所有魔法军团的军团长。 他被称为老大,随时可派遣任何军队到任何地方。 不过,魔法军团和统合军司令部是不同的组织,掌管司令部的是瑞吉?奥德。 说归说,他们之间倒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权力斗争。就算奥德未经罗斯尼的允许出动军队,罗斯尼也不会追究;即使罗斯尼挖角司令部直属军官,奥德也未曾谴责。 打从刚认识时,罗斯尼便靠着野性的直觉得知奥德讨厌自己。 奥德应该也知道罗斯尼心底并不喜欢他。 正因为如此,两人才能建立小事互不干涉的默契。 相较之下,这次的情况有点不同。 奥德等于是插手干涉罗斯尼的私仇。 的确,攻击〈引路人〉的根据地,势必会造成许多伤亡。 罗斯尼以为奥德会反对。 然而,司令部竟然主动提供协助。 罗斯尼猜测奥德是想从中获利。 奥德从以前就公然主张不该诛杀龙泉寺和马,而是该活捉。 他在议会里滔滔不绝地论述龙泉寺和马的能力有多么宝贵。 奥德之所以如此执着于能力,应该是因为他自己也是天赋异禀的魔法师吧! 罗斯尼无法理解他的观念。 罗斯尼用的是随处可见的生物魔法,只能变化自己的身体;每一百个人里,大概就有十个人和他能力相同。 「罗斯尼先生,完成包围了。」 就在罗斯尼漫不经心地胡思乱想时,某个部下前来传令。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集结完毕的魔法师已经分成数个部队,成功包围了城堡的四面八方。 罗斯尼用青灰色的左眼瞪着正门。 虽说时值深夜,城堡周围除了他们以外居然空无一人;岂只如此,明明已经被敌军包围,城堡里却鸦雀无声。 「那些家伙该不会是想死守城堡吧!真是太无聊了。」 既然对方不出来,只能打破结界屏障,主动出击。 罗斯尼脱掉了为他量身订作的大号藏青色军服上衣。 气温是摄氏零度,寒意刺骨,但他却泰然自若。 「喂!」 他呼叫一名部下。 与罗斯尼一样身穿藏青色军服的部下拿着一包零食前来。 罗斯尼不以为意,说道: 「精锐军官都来了吧?叫他们快点处理结界。」 「是。」 部下规规矩矩地敬礼,但是罗斯尼连看也没看一眼,抢走了零食。 他拆开包装,用宛如巨大手套的手掌豪迈地抓了一把来吃。 不远处有个红色遮阳篷,里头的一个小女孩指着罗斯尼叫道: 「啊,爸比,那是我的零食!」 罗斯尼装作没听见,把袋口倒过来,一口吃光剩下的一半。 遮阳篷底下有五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坐在折叠椅上乖乖地吃零食、聊天。 他们全都穿着〈巫师气息〉的藏青色军服。 罗斯尼丢下空了的零食包装袋,此时,正好有另一个部下跑来。 「呃,罗斯尼老大!」 「啊?」 真想喝点饮料——罗斯尼一面如此暗想,一面回答。 「特殊战斗班的班长想先营救俘虏,希望您同意让他们进攻北边。」 听了部下的传话,罗斯尼瘪起僵硬的嘴角。 「随他们去,叫他们不要一一请示!」 在他的怒吼之下,部下慌慌张张地小跑步离去。 ——果然是想救回俘虏。 ——真是自找麻烦。 罗斯尼也知道面向城堡右手边北侧的四层楼建筑物里囚禁着〈巫师气息〉和c7的魔法师。 不过,等到击溃〈引路人〉之后再营救他们就行了。 司令部派出军官居然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救援,这一点罗斯尼完全无法理解。 ——活像认定我会败给龙泉寺和鹫津似的,象话吗? ——奥德那家伙该不会以为事事都会如他的意吧? ——如果我今天杀了龙泉寺,那家伙一定很不甘心吧! 罗斯尼面露贼笑,身旁的部下见了他那张凶恶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接着,短短五分钟后—— 城堡正门前和周围分别被五百个及三百个魔法师团团包围,背侧的城墙前则有军官部队派来的二十几个魔法师与〈引路人〉的结界对峙。 上百个使用黑暗魔法的魔法师出列,开始破坏覆盖城堡的结界。 复数魔力打造而成的结界犹如彩虹一般散发着各色光芒,从下而上缓缓地分解为魔力粒子,随风飘散。 罗斯尼望着遮阳篷,对孩子们说道: 「喂,该走了!」 孩子们从椅子起身,走向罗斯尼;罗斯尼立刻解除了魔法。 接着,他拿起化身银币,对自己施展魔法。 「『兽化』!」 原本就是彪形大汉的罗斯尼转眼间化成了体长超过三公尺的灰熊。 罗斯尼身先士卒,奔向位于正门前的巨龙。 五百个兵士追随打头阵的罗斯尼,发出鼓噪声,各自的魔力色彩使得城堡周围犹如突然点亮的装饰彩灯一般光彩夺目。 五个小孩也拿着化身拔足疾奔。 面对如怒涛般袭来的灰熊,漆黑的巨龙缓缓站了起来。 它的体长足足有罗斯尼的三倍。 然而,罗斯尼继续冲刺。 巨龙把长长的脖子伸向前方,张开了嘴巴。 青白色的火焰在它的口中燃烧翻滚。 罗斯尼看得一清二楚,在巨龙喷出火焰的同时,使用大量魔力对自己的全身施展了厚厚的「防护」,冲过红、黄色交杂的火海。 火海之前,漆黑的巨龙四脚踏地,张嘴对着前方,严阵以待。 罗斯尼用后脚站了起来,并用前脚从侧面殴打巨龙的脖子。 巨龙的长颈在被殴打的瞬间发出淡白色的光芒,因为冲击而破裂了。 浊黑的血沫与肉片飞舞着。 断了一半的龙颈垂到地面上,罗斯尼浑身是血,泰然自若地走向正门。 此时,罗斯尼看见〈引路人〉的魔法师们宛若蜂窝被捅似的,从城堡及周围的建筑物里冲了出来。 「别开玩笑了……」 「居然一击就解决了?」 后方追随而来的〈巫师气息〉兵士满心畏惧地骚动着,但是罗斯尼并未察觉。 然而,与兵士一同奔上前来的孩子们却悠然地追过了停下脚步的他们。 「别挡路!」 「小狗就去和小狗打架吧!」 说着,孩子们各自拿起玩具戒指、狼牙、短枪、坠饰项链、狮子布偶,开始念咒。 「『兽化』!」 「『炫狼』!」 「『兽樽』!」 「『洛克菲勒鹿』!」 「『魔法猫科』!」 出现的是猎豹、野狼、老虎、花鹿、狮子等动物,但全都不是原来的模样,而是如幻兽生物般受到魔法强化的生物。 猎豹及野狼身穿装甲铠,和人类一样高的老虎口吐火焰,身带白色斑点的苗条花鹿以眼睛无法捕捉的速度移动着。 而年幼的狮子比罗斯尼变成的灰熊更为巨大,远远超过五公尺高的正门。 在罗斯尼用「破坏」破门而入之前,门内的〈引路人〉便开启了正门。 接着,敌我双方开始混战,面对攻来的敌人,罗斯尼毫不容情地用魔法和灰熊的蛮力将他们全数撂倒、咬碎并击溃。 罗斯尼一路收拾敌人,直奔城堡。 五个小孩也一面战斗,一面追随其后。 在冬夜的冰冷空气之中,怒喝、哀号与吼叫声充斥四周,浓浓的血腥味开始飘荡。 ☆☆☆ 位于城内一室的鹫津吉平站在看得见正门的三楼窗边。 他正在嘲笑眼前的状况。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见了吗?那家伙居然正面进攻耶!」 吉平似乎真的觉得很好笑,咯咯笑个不停;瓦尔蕾特儍眼地说道: 「吉平,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我知道啊!薇。对方自己送上门来,得好好感谢一下,对吧?」 说着,吉平又独自嘲笑起罗斯尼来了:「好好笑,未免太单细胞了吧!这种战术活像在搞笑。」 武和皱着眉头的瓦尔蕾特一样,依然面色凝重。 「吉平,设置结界的人呢?」 在〈巫师气息〉的干扰之下,城堡外围的结界已经完全消失了。 武担心那些黑暗魔法师的安危,如此询问;吉平用忍着笑意的表情回答: 「应该不要紧吧!对吧?唯雪。」 「牺牲了几个百格,但是不成问题,结界随即会重新张设。到时——」 吉平抢过蛭前唯雪的话头。 「他们只能在城墙里打转,最后死路一条。」 武听着下方战斗的人声及魔法冲击声,喃喃说道: 「但愿能如此顺利。」 武只看得见正门方向,无法掌握入侵城墙的〈巫师气息〉兵士总数。 如果他看见的就是全部,〈引路人〉魔法师的数量的确比较多。 现在,包含老弱妇孺在内,城墙内共有近两千名的〈引路人〉魔法师。 再说,五格也齐聚一堂。 鹫津吉平、瓦尔蕾特、蛭前唯雪、山鼠灯樱,虽然只剩四人,但是他们拥有与〈巫师气息〉高级魔法师同等甚至之上的力量。 武早已料到〈巫师气息〉会挥军进攻。 因为在一周前薄暮的预知梦「恶梦」之中,他已经目睹了这幅景象。 ——我知道他们会袭击这里,但没想到是今天。 武尚未掌握敌人挥军进攻的日期。 打倒〈巫师气息〉的评议会议员瓦雷利?阿默索夫至今,只过了一个月。 使用回避魔法的瓦尔蕾特也透过「机率回避(机率雨)」进行占卜,同样做出了近期中〈巫师气息〉进攻机率极高的预测。 因此,面对这种事态,武和五格并不怎么惊讶。 即使城墙外围的结界被攻破,还有更加厚实坚固的结界覆盖着城堡。 这道结界一样会被攻破,不过至少可以争取时间。 武等人已经把无力战斗的妇孺接进城中,随时可以使用镜子送他们逃往别处。 吉平看着默不作声的武,说道: 「为了爱操心的和马,唯雪老弟会去解决那个怪物的,对吧?」 唯雪一瞬间露出了嫌恶之色。 不过,他是个绝不会反抗长辈的人,因此还是低声答应了。 「……好。」 「喂,吉平,你别自作主张行不行?」 瓦尔蕾特插入了唯雪与吉平之间。 「薇,我知道你很想大开杀戒,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再说,那八成是……第七军吧?」 吉平笑咪咪地说道,瓦尔蕾特正要反驳。 然而,武先一步断言: 「瓦尔蕾特,唯雪比你更适任。」 武当然了解罗斯尼?法斯特的能力。 以及蛭前唯雪的能力—— 瓦尔蕾特垂头丧气。 「……和马先生。」 她望着武的脸,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证明自己派得上用场。 然而,武突然把脸转向背后的门,她惊讶地问道: 「和马先生?怎么了?」 此时,有人敲了房门。 武一应声,门便立刻打开了,门外是个与武年龄相仿的青年。 他穿着〈引路人〉的黑色大衣,左胸上的徽章是一片花瓣,代表他是基层兵士。 他还没开口,武便抢先问道: 「结界呢?」 「是、是!属下正是来报告这件事的。」 吉平惊讶地对武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在走廊上?」 「我听见脚步声了。」 武回答,吉平用鼻子哼了一声,没再多问。 站在走廊上的兵士一脸紧张地向五格及龙泉寺和马报告城下的状况。 「呃、呃……城墙的结界正在尽速修复中,可是北侧的城墙已经被〈巫师气息〉打出了一个洞。」 不光是武,四个五格也面露惊讶之色。 「结界还没设好,就被打出了一个洞……?」 瓦尔蕾特叹了口气。 「别光顾着傻眼了,薇。好,我亲自出马。」 吉平话一说完,瓦尔蕾特和武便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你 们两个不用那么惊讶吧?我和……灯樱,你也一起来。」 「是,鹫津先生。」 吉平似乎打算速战速决,没等武他们开口,便带着一直保持沉默的山鼠灯樱离开房间了。 「那我也该走了。」 唯雪从窗户确认城下的状况,对两人如此说道。 他按着腰间的化身长剑剑柄,踩着坚定的步伐离去。 「小心点。」 瓦尔蕾特说道,唯雪并未回头,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武不发一语。 走廊上的兵士不知几时消失了,唯雪一丝不苟地关上门后才离去,房里只剩下瓦尔蕾特和武。 窗外的轰隆声与战斗中的鼎沸人声交杂,听起来宛若一只巨大的生物在吼叫。 武走向窗户,瓦尔蕾特立刻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 武挣开了她的手。 他用手撑着窗缘,俯视正下方城堡玄关口的突出门檐。 已经有几场战斗分出了胜负,地上躺着数十个魔法师。 不过,城堡玄关口前的前院里还有几百个人在战斗,几头巨大的生物昂首阔步。 武看见和人类一样高大的野狼咬下了某个黑衣少年的头颅,吐到地上。 又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女性筋疲力尽地坐在化为焦炭的白衣魔法师旁,被背后射来的魔法给打飞了。 快如闪电的花鹿踹开几个黑衣男人,一击便让他们再也无法动弹。 拥有醒目金色鬃毛的巨大狮子被数个黑衣魔法师包围,承受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但它丝毫不以为意,用巨大的前脚利爪一口气撕裂了三人。 正下方上演的是充满疯狂与混乱的杀戮秀。 看着那些不知属于谁的手臂和肉片,武觉得想吐。 血肉烧焦的臭味充斥周围。 「我是不是也该下去……」 武用力抓着窗缘说道。 「不行!和马先生必须留在这里!」 瓦尔蕾特抓住武的肩膀,将他拉开窗边。 「可是……」 武宛若喉咙哽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大受震撼的武露出的不是和马的表情,而是七濑武的表情;见状,瓦尔蕾特用力抓住他的双肩,力道大得令他发疼。 她让武望着自己,说道: 「大家是为了你而战。求求你,留在这里,千万别离开城堡。」 武拨开瓦尔蕾特的手。 令人难以忍受的可怕哀号声接连传来。 无论是〈引路人〉或〈巫师气息〉的哀号声,听起来都完全一样。 ☆☆☆ 「蛭前先生!」 一面呼唤,一面穿过战火炽烈的前院跑来的,是十五岁的鲶川芽衣和二十岁的水泽飞鹤。 当他堂而皇之地走出城堡大门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停止战斗,往他望去。 或许他们以为是龙泉寺和马出来了。 不过,来者是蛭前唯雪,也对〈引路人〉与〈巫师气息〉产生了充分的影响。 数十道呼唤〈引路人〉五格唯雪的声音化为欢呼声响彻当场,鼓舞了部分兵士。 唯雪走下玄关前的楼梯。 见了跑上前来的两个部下芽衣和水泽,他露出了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爽朗笑容,说道: 「鲇川,水泽,辛苦你们了。」 面对从容不迫的唯雪,黑色大衣被尘埃弄白的水泽连珠炮似地问道: 「蛭前先生,只有您一个人?」 「对,鹫津先生和山鼠小姐前往收容大楼了。」 「和马先生他……」 这回轮到芽衣发问。 唯雪回答一脸担心的她。 「不用担心,诺斯小姐陪在他身边。」 「难怪犀川他们还在那里。」 水泽说道,唯雪看见混战的动乱之中,三名少年少女正与一只漂亮的雄狮奋勇抗战。 到处都是兽化过后的魔法师,乍看之下,连唯雪都分不清是〈引路人〉还是〈巫师气息〉。 不过,他知道自己必须与谁——与什么——战斗。 玄关前,被〈引路人〉兵士包围的巨大灰熊沿路打倒敌人,朝着唯雪等人所在的楼梯突击,转眼间即可抵达。 「看来没时间慢慢闲聊了。」 唯雪早已拔出了名为百人队长的长剑。 他将魔力灌注到剑身之上,踏出一步,解除了魔法,接着又念起防护魔法咒语。 此时,与他并肩而行的芽衣对灰熊叫道: 「异形!」 「那是歧视的字眼,鲶川。」 唯雪冷冷地说道,芽衣猛省过来,惶恐不已。 最多魔法师使用的能力就是生物魔法的「怪物部分变化(兽化)」,能把部分或全部身体变为其他生物;有些魔法师将这种能力者称之为「异形」,加以歧视。 唯雪不喜欢这种狭隘的看法。 再说,虽然芽衣没发现,其实唯雪的能力也是变化自己的身体。 唯雪用的不是生物魔法,而是回避魔法,因此从未受过这类中伤,不过唯雪有点了解他们的心情。 因此,他不容许自己的部下鲶川芽衣使用这种字眼。 「对不起……可是……」 芽衣满脸歉意,继续说道: 「大家都说,〈巫师气息〉替他们取了个装甲兽化小队的好听名字,其实不过是为了区别畜生和人类,才这么做的。」 唯雪在楼梯下方停下脚步,等待敌人前来,并反驳如此辩解的芽衣。 「就算是,只要他们喜欢就好,我们管不着。」 「嗯……话是这么说啦……」 芽衣悻悻然地沉默下来。 此时,和唯雪一起走下楼梯的水泽笑了。 「哈哈,话说回来,居然接受这种待遇,那些家伙也真够窝囊的。」 水泽说这句话是为了替芽衣缓颊,但唯雪觉得只是火上加油。 因为甩开〈引路人〉兵士攻来的灰熊铁定全听见了。 唯雪将百人队长举到胸前。 「该上了。」 右边的芽衣紧紧握住挂在胸前的无色发晶。 左边的水泽拿着老旧的折叠式调色盘。 「etes-vousprêts?」 唯雪用法文询问他们是否准备就绪,芽衣回答「oui」,而水泽接着回答「ok」。 唯雪长年学习击剑。 法语是击剑的比赛用语,因此他偶尔会说上几句。 早已习惯的水泽和芽衣起先觉得这样的唯雪很奇怪,但现在一听他说法语,便全身充满力量。 因为只有在全力应战之前,唯雪才会使用法语。 刚才那种半是嬉闹的态度已不复在,三人做好随时使用魔法的准备。 随后,灰熊——罗斯尼?法斯特——来到他们的面前,用后脚站了起来。 唯雪用脚施展「破坏」,蹬地跃起。 罗斯尼伸长了黑褐色硬毛覆盖的前脚,往下拍落。 唯雪瞬间发动了自己的能力「拟态回避(三重拟态)」。 「『镜像之刃』!」 唯雪的下臂和刺出的长剑变成了罗斯尼的熊掌模样。 同样的强度与威力互相撞击,罗斯尼和唯雪都被震向后方。 然而,唯雪在空中转了一圈,身轻如燕地着地。 此时,熊掌已经变回了长剑。 罗斯尼跌了个四脚朝天,随即又爬了起来。 并用野兽的声音发出 咆哮。 见状,水泽面露苦笑。 「看来不能正面和它打。」 同样在一旁观战的芽衣将魔力灌注到项链的无色宝石之上,开始念咒。 「『结晶时间(结晶化)』!」 她的能力能将任何东西变成透明。 从前,与和马一同入侵〈巫师气息〉德国分部时,这种力量也派上了用场。 虽然不适合战斗,不过芽衣很喜欢自己的这种能力。 化为透明的时间固然有限,但是偷偷溜出家门或是从学校使用镜子移动时极为方芽衣就读于现存世界的普通市立高中,父母并非魔法师。 她抱着玩票心态应邀加入了〈引路人〉,一路晋升至百格,可说是相当稀有的存在。 不过,如今的她却是赌上了性命在战斗;她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害怕,同时也感到光荣。 芽衣身上穿的不是〈引路人〉的黑色大衣,而是藏青色的粗呢大衣,大衣底下则是高中制服。 膝上短裙在先前的战斗中染上了对手的血,黑色裤袜处处破裂,膝盖、手掌及下巴都有擦伤。 她并不觉得难堪,但是自己的这副模样在魔法发动的瞬间从所有人眼中消失,还是令她松了口气。 接着,她对身旁的水泽和二十公尺前的唯雪施展了同样的魔法。 有别于对自己施展的魔法,两人的透明化仅能持续几分钟,不过她知道在战斗之中,几分钟已经绰绰有余了。 「『引诱上色(浓妆艳抹)』!」 水泽念咒,并打开调色盘,用手指沾染盘中的黑色颜料。 芽衣看得见被自己的魔力粒子覆盖的水泽和唯雪,但她的魔力在旁人看来是无色透明的。 水泽伸出手臂,在空气中描绘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轮廓一画完,便立刻变得和真正的蛭前唯雪一模一样。 接着,水泽画出的唯雪手持长剑,朝着罗斯尼进攻。 罗斯尼趴在地上数秒,眨了眨眼,见了突然出现于右侧的唯雪,虽然吃了一惊,却毫不迟疑地猛然冲去。 两者互相撞击,唯雪被撞个粉碎,化为水泽的深蓝色魔力粒子,消散无踪。 水泽的魔法是能够打造出任何物体的幻术魔法,在战斗中通常用来当作诱饵。 「不会吧!它的攻击力到底有多猛啊?」 当然,他的诱饵具备人类的硬度,没想到居然被一击摧毁,令他瞠目结舌。 然而,他可没时间楞在原地。 「呀!!」 一道尖叫声传来,水泽发现罗斯尼不知几时矗立于芽衣的正面。 「芽衣!」 水泽伸出手来,但芽衣只是杵在原地,仰望灰熊的巨大身躯。 「我已经隐身了耶……!」 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而灰熊的前脚从她的头顶上挥落。 情急之下,芽衣抬起双臂,护住自己的头部。 芽衣以为她会被一掌打飞,脑袋变得稀巴烂,但是传入耳中的却是灰熊的痛苦低吼声。 芽衣抬起头来一看,唯雪举剑站在她的前方。 罗斯尼前脚淌血,往后退了几步。 原来唯雪接了战。 他摆出击剑竞技之一的军刀架式,重心放低,说道: 「对方似乎是靠气味嗅出来的。」 芽衣点了点头。 她只能变透明,无法连气味都消除。 ——毕竟对手是异形嘛! 芽衣下意识地如此暗想,随即又庆幸自己没说出口。 她不想被唯雪轻蔑。 芽衣、唯雪和水泽是三年前相识的,当时他们三人都是百格,刚被时任五格的安藤象山选为直属部下。 后来唯雪升任五格,芽衣和水泽才成了他的部下;刚认识时,他们是平起平坐的。 芽衣从当时便很尊敬唯雪。 唯雪和芽衣在学校里看到的男生不同,个性沉着稳重,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是个认真的青年,没有丝毫令人厌恶之处。 面对理性又酝酿出一股沉静氛围的唯雪,芽衣有时甚至怀疑他是否真是人类。 尤其是鹫津吉平和唯雪在一起的时候—— 吉平大剌剌地对瓦尔蕾特发出有性骚扰之嫌的言词,而唯雪从旁劝谏的场面,芽衣看过好几次。 芽衣凝视着唯雪的背影,而水泽抓住她的手臂,拉了她一把。 「芽衣,你先退下。」 「可是……」 芽衣想留下来帮忙,伫足不前,水泽将她推到身后。 「不要紧,你在后面看着就好。」 水泽一触摸调色盘,便有几百只粉红色的鲜艳蝴蝶在空中飞舞。 芽衣的视野也被让人惊艳的粉色蝴蝶淹没,头晕目眩。 水泽再度抓住她的手臂,拔腿就跑。 「等等,水泽!?」 「别说了,快跑!跑到楼梯上,帮蛭前先生助阵。」 水泽边跑边说,被拉着手臂的芽衣回头观看身后。 被芽衣的魔力粒子包覆的唯雪映入眼帘。 足以完全覆盖他的巨大灰熊站在他的面前。 在芽衣抵达楼梯上方的安全地带之前,唯雪又与罗斯尼再度冲撞。 从水泽释放的眩目蝶幕之间,隐约可看见百人队长的银色剑刃闪闪发光。 唯雪再次成功地砍中罗斯尼。 然而,砍得太浅,罗斯尼并未受伤。 罗斯尼灵敏地移动巨大的身躯,使用魔法强化过后的前脚和利爪一再攻击。 唯雪傻眼地说道: 「真是的,一身硬毛活像铁丝一样。」 罗斯尼的前脚似乎也可施展魔法,强烈的「破坏」余波将唯雪的身体震得浮了起来。 它抓住这一瞬间的空隙,用另一只前脚横扫过来。 「唔!!」 唯雪试图闪避,但爪子掠过背部,撕裂了他的衣服与皮肤,使得他整个人滚落在地。 他还来不及站起来,罗斯尼便一跃而起,试图将他踩扁。 唯雪朝着地面释放魔法,飞向旁边,逃过一劫。 他迅速地起身,一面回头观看罗斯尼,一面确认一直挂怀的周围状况。 扣除两人所在的玄关,其余三个方向,野狼、猎豹和白斑花鹿仍然和身穿黑色大衣的〈引路人〉魔法师缠斗着。 唯雪知道这些兽化的〈巫师气息〉魔法师是什么来历。 罗斯尼?法斯特透过军务部培育了五、六个小孩,还让这些孩子称呼拆散他们与父母的自己为「爸比」;这件事在〈引路人〉之间非常有名。 据说这些小孩都会使用生物魔法的变身能力。 「没办法。」 唯雪喃喃说道,举起百人队长,将剑尖指向距离最近的猎豹,念出咒语。 「『共生拟态』!」 罗斯尼看不见唯雪。 它是靠着气味辨识,但是唯雪发动魔法之后,连气味都消失无踪,左手边出现了两只猎豹。 两只猎豹无视于包围它们的〈引路人〉魔法师,一面低吼,一面朝着罗斯尼突击。 罗斯尼分不出哪只是自己的孩子。 其中一只大概是中了唯雪的魔法,失去了自我。 罗斯尼只有几秒钟的时间考虑。 两只猎豹扑上前来,试图撕裂灰熊的下颚。 罗斯尼毫不迟疑地用爪子刺进其中一只猎豹的头部。 并用掌心释放魔法。 罗斯尼的「破坏」威力惊人,摧毁了猎豹的脸庞。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猎豹发出了骇人的惨叫声,趴倒在地。 另一只猎豹咬中了罗斯尼的右腹,随即往后一纵,拉开距离。 接着变回了人类。 此时,芽衣的魔法解开了,唯雪与罗斯尼正面对峙。 「一般人会杀掉自己的孩子吗?」 唯雪望着死状凄惨的猎豹,一脸同情地说道。 然而,罗斯尼只是唔了一声而已。 「〈巫师气息〉的老大脑袋构造怎么可能和一般人一样?唯雪。」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唯雪和罗斯尼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 「诺斯小姐。」 走下楼梯,穿过前院,把高跟鞋踩得叩叩作响的正是瓦尔蕾特?诺斯。 瓦尔蕾特皱起眉头,对唯雪说道: 「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吗?叫我瓦尔蕾特。」 「说过。」 唯雪回答。 「那你刚才为什么叫我诺斯小姐?」 「因为我觉得这么叫比较适当。」 唯雪极为干脆地说道,瓦尔蕾特耸了耸肩,喃喃说了句「真是的」。 她又继续嘀咕:「就是这样,大家才说你像个老头子。」、「甚至有人替你取了个『仙人』的绰号。」但是唯雪装作没听见。 「这种状况……不用好一点的牌赢不了。」 说着,瓦尔蕾特把手伸进休闲西装外套的对襟里,拿出了一张扑克牌。 她穿着凸显身体曲线的米黄色套装,踩着鲜红色高跟鞋。 同样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拿出的,是红心k扑克牌。 她一脸开心,呵呵笑了几声。 「『查理曼』。」 瓦尔蕾特念出咒语,扑克牌喷出了深蓝色魔力粒子,化为一个男人。 身穿豪华甲胄的男人身材壮硕,神情剽焊,头上插着剑。 男人抓住剑刃没入额头的剑柄,拉出剑来。 「好恐怖的人。」 唯雪忍不住说道,瓦尔蕾特轻轻一笑。 「红心k,别名『自杀的男人』。」 查理曼拔出剑来之后,便转向瓦尔蕾特,跪了下来,头发间不断地淌血。 「我的公主,我愿为你而战,死而后已。」 瓦尔蕾特俯视着仿佛随时要亲吻她的鞋子的骑士王,开口下令: 「就这么办,敌人在那边。」 骑士王循着瓦尔蕾特手指的方向望去,瞪大了眼睛。 「好奇怪的野兽。」 也难怪他这么说。灰熊的头部变成了龙。 它口吐火焰,焚烧遮蔽视野的大量粉红色蝴蝶。 唯雪看着骑士王起身大步迈向罗斯尼。 「真的没问题吗?」 他忍不住询问瓦尔蕾特,而她盘起手臂,从容不迫地微笑。 「用你自己的眼睛确认吧!」 唯雪知道魔法变出的人偶颇有战力。 不过,当他看见骑士王扬起没拿剑的手,释放魔法时,不禁大吃一惊。 「那个人能用魔法?」 「当然啊!k是最强的牌,我能用的魔法他也能用。」 「这可……真是厉害啊!」 唯雪哑然无语,而罗斯尼和骑士王就在他的面前短兵相接。 罗斯尼吐出火焰,消灭了骑士王释放的冲击波,又在瞬间将身体完全变回灰熊。 顶着龙头似乎不平衡,难以行动。 骑士王翻刃砍去,灰熊被砍中鼻尖,微微往后退。 骑士王乘胜追击,但是灰熊随即挥出强烈的一拳。 这一拳经过魔法强化,伴随着骤风,身穿重铠的骑士王身子居然晃了一晃。 「你不帮忙吗?」 经瓦尔蕾特这么一问,唯雪才发现自己居然袖手旁观起来了。 他重新握住自己的剑柄,犹如行礼似地垂下眼睛,说道: 「我这就立刻助阵。」 唯雪转向罗斯尼和骑士王,举起剑来,口中念起简短的咒语。 瓦尔蕾特的眼睛并未离开略居下风的骑士王,只用眼角余光看着唯雪走上前去。 唯雪的第一、二步走得很缓慢,第三、四步是快步行走,第五、六步则是拔腿奔跑。 「『寄生拟态』!」 他举起剑来,念完最后的咒语之后,剑消失了,双手双脚散发出亮绿色光芒,于一瞬间化为常春藤,缠住了眼前的骑士王。 接着,他的躯体和头也不再是人形,而是化为一团枝叶,攀附在骑士王背上。 化为寄生树的唯雪能够供给骑士王魔力,强化身上的防护魔法。 如果唯雪愿意,也可控制骑士王的意志,任意摆布。 瓦尔蕾特耸了耸肩。 「是谁比较恐怖啊?」 虽然是种很厉害的魔法,但外观如此,实在令人无力。 唯雪之所以获选为五格,便是因为他的「拟态回避(三重拟态)」能够寄生并操控任何对象,甚至连动物也不例外。 骑士王的所有动作都突然变得迅速猛烈,战局也因而变得更加激烈。 罗斯尼开始嫌这场仗麻烦了。 不但越拖越久,而且眼前的骑士王不过是瓦尔蕾特变出的人偶。 即使打倒对方,只要她拿出下一张牌,又得和另一个人偶继续打。 「这样根本没完没了。」 罗斯尼用右手释放「弹打」,卸去了骑士王砍来的剑,暂且逼退对手之后,便对自己施展魔法。 「『巨狼(芬里厄)』!」 罗斯尼变成了大小只有灰熊一半的灰狼。 虽然以狼而言,它的体型很大,但是习惯了灰熊尺寸的唯雪看起来却觉得很小。突然,在几十公尺前战斗的装甲铠白狼大叫: 「爸比!」 那是与外貌极不搭轧的小女孩声音。 比罗斯尼小一号的野狼这么一叫,其他战斗中的孩子也各自以动物型态望向它。 比起事先拟定作战计画并加以实行,罗斯尼更喜欢无法预料的刺激战斗。 不过,罗斯尼变身为巨狼时该怎么做,孩子们都知道。 这是罗斯尼教导他们的少数事物之一。 罗斯尼也对孩子们喊话。 有别于变身为其他生物时,罗斯尼变成这副模样的时候,可以说话。 「你们听好,我先走了。我的目标是龙泉寺和马。」 「好。」 白狼点了点头,拥有金色鬃毛的巨狮高声咆哮,口吐火焰的老虎低声怒吼,带有白色斑点的花鹿跳来跳去,用小男孩的声音说道:「爸比,小心点。」 听了孩子们的回应,罗斯尼立即采取行动。 巨狼腾空跃起,跨越了骑士王与瓦尔蕾特。 接着,它冲向楼梯,朝着城堡玄关迈进。 水泽和芽衣就在楼梯上。 两人靠着芽衣的魔法隐身,想当然耳,根本瞒不住嗅觉灵敏的罗斯尼。 然而,罗斯尼无视于他们。 水泽用幻术魔法建造了厚厚的墙壁,藏住大门;罗斯尼对自己的脑袋施展「防护」,使劲一撞,破坏了所有墙壁。 水泽的魔法碎裂四散,玄关大门随之破裂,化为木片。 「别想逃!」 瓦尔蕾特命令骑士王追赶。 「查理!」 瓦尔蕾特将视线从罗斯尼转向骑士王,却看见骑士王和唯雪动也不动,脸庞倏然 僵硬起来。 「阿姨 就陪我们玩吧!」 三头野兽挡在骑士王面前。 「妨碍爸比的人全都去死。」 雪白的野狼露出锐利的牙齿,如此说道。 嘴巴吐出残火的老虎和用蹄焦虑踹地的花鹿站在它的左右。 「这些臭小鬼!」 瓦尔蕾特怒吼,骑士王回过头来,用唯雪的声音告诫她: 「我觉得女性不适合说这种话。」 瓦尔蕾特忍不住叹了口长长的气:「唉~~~~~」 ☆☆☆ 城内北侧,鹫津吉平和山鼠灯樱正位于收容大楼和城墙间的草地上。 「真简单。」 灯樱微微垂下头,如此说道。 「别说得那么遗憾嘛!灯樱。这些人已经很卖力啦!」 吉平露出充满怜悯的眼神,指着倒在眼前的近二十名〈巫师气息〉兵士。 他们全都被用不同的方法杀害了。 有的人被扭断脖子,有的人被乱刀砍死,有的人被压在崩塌的城墙底下。 此时,灯樱的左侧响起一道重物掉落的声音。 是刚才被栎树树枝刺穿的兵士。 他的胸口正中央有个大洞。 除此之外,还有脸部胀成紫色的人;灯樱打量着他们,一脸无趣地对吉平说道: 「抓住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像手忙脚乱的虫子一样。」 「唔,这一点我无法否定。」 吉平回答。 他们全都身穿藏青色的军服——换句话说,是〈巫师气息〉的军官,但是实在太弱了,完全不是对手,两人到场还不到五分钟,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其中甚至有几个人全身融化,连骨头也不剩。 灯樱尽情眺望每个人的尸体,并确认城墙周边重新设置的结界,竖耳聆听正门方向的战斗声。 「鹫津先生,要去正门吗?」 灯樱问道,吉平摇了摇头。 「不去。」 「为什么?」 灯樱反问。 吉平露出贼笑。 「你今天话很多,很兴奋啊?」 灯樱战斗时——或该说使用自己的能力之后——便会兴奋,而吉平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灯樱自己似乎尚未察觉,诧异地重复吉平的话语。 「兴奋……?」 缺乏感情的灯樱歪了歪头。 「这就是兴奋吗?我的脸颊硬邦邦的。」 「或许是吧!」 吉平苦笑。 灯樱用掌心捧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说道:「这就是兴奋。」 吉平哼了一声,把手放在灯樱的小脑袋上,调侃道: 「那家伙回来以后,或许会变得比以前更刺激。」 闻言,灯樱瞪大了眼睛。 「更刺激……?」 「对对对,到时再兴奋吧!」 听了吉平的话语,灯樱开始想象,并露出开心的微笑。 「我好期待。」 吉平也很期待。 等他回来以后,应该又会掀起新的战火吧! 正当两人发出乐不可支的诡异笑声时,正门方向的城门玄关一带突然传来了爆炸声。 那是种宛若用铁球砸坏墙壁般的声音,城堡周围的结界逐渐消灭。 吉平耸了耸肩。 「喂喂喂,敌人杀进来啦!」 「走吧!」 灯樱走向城堡后门。 见了她俐落的动作,吉平皱起眉头来。 「你真的既兴奋又开心耶!和平时不一样。」 灯樱回过头来,询问吉平: 「很奇怪吗?」 要说奇怪,倒也不然——吉平如此暗想,一面随着灯樱迈步,一面说道: 「不,很有女孩子样,很好。」 「…………」 灯樱背向吉平,快步行走,并未回答。 如果对瓦尔蕾特说这种话,瓦尔蕾特一定会怒斥这是性骚扰;吉平想知道灯樱是什么反应,便加快脚步追上她,窥探她的脸庞。 只见灯樱满脸通红,神情羞怯。 这下子连吉平也不好意思继续调侃她了。 ☆☆☆ 从城内三楼的小会议室可俯瞰前院,但是玄关前的罗斯尼和瓦尔蕾特等人的战斗却被门檐挡住,看不见。 武手持化身指挥棒,倚在窗边的墙上,等待敌人到来。 即使没看见,武也知道罗斯尼?法斯特已经入侵城内,沿路攻击城里的人,朝着这里逼近。 罗斯尼一如「怪物」之名,大声咆哮,破坏城内的各种物品,带着兵士的喊叫声爬上了楼梯。 武没有离开房间。 一来是因为瓦尔蕾特警告他不可离开房间,但是大半是出于他自己的决断。 走廊太过狭窄,不适合战斗。 武所在的房间虽然被称为小会议室,却有三十坪大,中央摆放着二十人座的桌椅。 这些桌椅现在都被推到房间角落去了。 房门被猛烈踹破,武的背部离开了倚着的墙壁,眼睛注视着它。 「哦,原来你在这里啊!」 身高约两公尺的灰狼大步走进房里。 武察觉它背后有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不知是不是已经死了,一动也不动。 武无视于映入眼帘的黑衣人,笑着对罗斯尼说道: 「对,我一直待在这里。」 灰狼的一只眼是漆黑的空洞,朝着左右裂开的嘴角有道浮起的粉红色伤痕。 罗斯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武。 武穿着〈引路人〉的黑色大衣,大衣底下是同为黑色的立领军服。 大衣背部绣着〈引路人〉的纹章——棺木与百合。 武当然不愿意穿这种服装,但是瓦尔蕾特说他不能穿得邋里邋遢的,替他准备了这套衣服。 吉平看了哈哈大笑,于是武决定不再把旁人的意见放在心上。 灰狼的表情看似在笑,又像在生气。 它用宛若自地狱深处响起的低沉粗厚嗓音说道: 「我是罗斯尼?法斯特。」 「比照片上更英俊,让我很意外。」 武淡然回答。 所有〈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的照片武都反复看过,连脸上哪里有痣都记得一清二楚。 而罗斯尼是其中最为醒目的一个。 右眼和嘴角的伤似乎是在崩坏世界的战斗之中所遭遇的,根据调查报告书上所示,当时〈巫师气息〉的作战策略有缺失,装甲兽化小队全军覆没,只有罗斯尼一个人幸存。 武曾听桃花说过,在〈巫师气息〉,变身能力的利用价值向来被低估,自古以来都把这类能力者当成弃子使用,至今仍然没有多大的改变。 罗斯尼露出贼笑,说道: 「大名鼎鼎的龙泉寺比我想象中的更矮小,也更瘦弱。这样连女人都压不住啊!小弟弟。」 两人之间的距离超过五公尺,不过武猜想罗斯尼只须跨上一步,便能逼近自己。 「你和刚才的模样不一样。」 直到罗斯尼进入房间,武才知道它变成了灰狼。 刚才在窗下的是灰熊,还有另一只身穿装甲铠的野狼。 ——或许罗斯尼能够变成任何动物,甚至是动物以外的东西。 武对于罗斯尼的生物魔法「兽化」的了解,仅止于教科书上记载的知识。 仔细观察自己想变成的动物,并让身体变得和那种动物一模一样。 不 第三章 朱色的虚伪 the false world 武从〈引路人〉据点所在的达特穆尔回到〈凤凰财团〉的新宅邸后,已经过了半天。 〈引路人〉的危机终于解除,武把城内的修复工作和前院三、四百具残缺遗体的埋葬工作交给其他人,告诉吉平他要回寝室小憩片刻,接着便回到了〈凤凰财团〉的宅邸。 如果吉平发现和马不在房里,应该会起疑吧!不过,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回到宅邸之后,武首先得知的是十昏倒与狼神鹰雄、熊谷萤逃走的消息。 桃花、海尔和七海三人收到〈巫师气息〉进攻〈引路人〉的消息之后,便立刻出动收集情报,武返回宅邸时他们尚未归来。 这是上午的事。 到了下午,六筋疲力尽地回来,垂头丧气地表示她没找到狼神和萤。 之后,六一直陪在十的身边。 傍晚,七海回来以后替十诊察,判定原因是出于疲劳及压力,因此武并不怎么担心,但是六依然坐在床边,寸步不离。 后来,六与十以外的众人吃完胡桃煮的晚餐之后,武、桃花、海尔、七海和瓦尔蕾特留在宅邸一楼,进行讨论。 胡桃似乎在厨房泡茶,忙进忙出。 武站在暖炉前。 天气还很冷,房里充斥着木柴爆裂声及舒适的暖意,但是包含武在内的每个人都神情凝重。 桃花和七海坐在三人座灰色沙发上,海尔坐在书写用的小桌子前,瓦尔蕾特则坐在和沙发同样材质的软凳上。 罗斯尼闯入城内后,瓦尔蕾特和唯雪一起收拾了前院的兽化小孩及〈巫师气息〉的大半兵士,捕捉余党,对于逃走的人则是采取穷寇莫追的态度。 俘虏的余党之中似乎也有军官级的魔法师,因此瓦尔蕾特回到宅邸时心情很好。 然而,当她听闻狼神和萤逃走的消息之后,便立刻和大家一样,变得一脸郁闷。 「早知如此,就把他们关进别的空间了。」 桃花沉重地开口说道,瓦尔蕾特嘲笑道: 「呵呵,就是因为你心太软,才会演变成这种局面。一开始就该把他们解决掉。」 桃花瞪着瓦尔蕾特。 武认为与其议论当初该怎么做,不如思考今后该怎么做。 狼神他们回到〈引路人〉之后,应该会对吉平说出一切吧! 这代表龙泉寺和马是武的事将会穿帮。 ——虽然比预定计画要早,无可奈何。 如果可以,武希望能在吉平发现之前收拾〈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瑞吉?奥德。 他叹了口气,从暖炉前转向坐着的众人。 大家都一脸黯淡地仰望着武。 「我本来想利用〈引路人〉打倒奥德,现在只能拜托〈凤凰财团〉了。」 武说道,桃花回答: 「这倒是无所谓,那你的和马身份要怎么办?」 「已经用不着了。」 武断然说道,瓦尔蕾特叹了口气。 「和马先生,您不回〈引路人〉了?」 「嗯。」 武用指尖轻轻触摸自己的脸颊。 柔软的脸颊就像真正的脸,但其实是张魔法面具。 武看着瓦尔蕾特。 「你也别回〈引路人〉了。还有——」 武把视线移向海尔、七海与桃花,满脸歉意地说道: 「我们最好立刻撤离这里。他们应该也知道这个地方了。」 「我们才刚搬来耶!」 七海失望地说道,武面露苦笑。 「我本来想说今天就搬,不过明天再搬应该也无妨。」 「不急吗?」 海尔询问,武加以说明: 「对。说来很巧,鹫津吉平现在受了伤;依他的性格,应该会想亲自出马。就算用治愈魔法疗伤,也得花上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 海尔恍然大悟。 再说——武暗自寻思。 ——狼神真的会告诉吉平吗? 对于狼神鹰雄是否会对吉平供出这里及和马是武的事,武感到半信半疑。 在这个宅邸及先前的卜瑞卜宅邸生活的期间,武从狼神身上感觉不出多大的敌意。 ——如果狼神不说,熊谷萤应该也不会说。 不过,这只是武的看法,实际上他们会怎么做没人知道。 胡桃端来红茶,武交代她立刻准备搬家。 胡桃皱起眉头,但是并没有埋怨。 「知道了。」 她拿着银色托盘离开了房间。 胡桃应该会找洋平、葵和鸭志田帮忙吧! 或许也会去找六。 「总之,当务之急是搬家,对吧?」 七海坐到桃花身边,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如此说道。 桃花拍掉了那只手。 她瞪了七海一眼之后,才对武说道: 「我、海尔先生和巴斯提先生都会关注奥德的动向,交给我们就好。」 桃花等人与〈巫师气息〉仍然维持联系,武对他们回以安心与感谢的微笑。 「谢谢。我也打算卸下面具,恢复七濑武的身份。之后——」 武的话还没说完,海尔的表情便倏然一亮。 「总算要恢复啦!」 「太好了。」 「我都快忘记你原来长什么样了。」 七海和桃花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然而,瓦尔蕾特却微微地垂下头来,把视线从武身上移开。 武的心情和三人一样喜悦。 他终于能够摆脱和马的束缚了。 然而,同时,他也感到不安。 武为了变成和马,不光是戴上了魔法面具,还被施了长眠魔法。 武决心化身为和马,请求当时的众魔法师协助时,替他施法的女性曾说过这么做或许会产生影响。 ——当时,我认为这是唯一的方法。 ——再说,就算无法恢复原样,当时的我应该还是会这么做吧! 武认为现在不该思考这个问题,切换了思绪。 他对仍然开心微笑的三人和瓦尔蕾特说道: 「剩下的问题是该搬到哪里去,我会再去拜托瓦伦多夫帮忙。」 瓦尔蕾特立刻忠告: 「这么做太危险了吧?吉平一定会针对这里进行调查,只要屋主和瓦伦多夫有关联,他马上就会查出来的。」 「我想应该不用担心。瓦伦多夫说过这座宅邸不在他的名下。他是从近百个不动产名单里选了这座宅邸借给我们的,其实本人根本没来过这里。再说,我们不一定要借用他的房子。瓦伦多夫是外务局首长,认识许多人类社会的人。」 海尔点头赞同武的提议。 「可以请他代为介绍。」 「对。明天我立刻去找他。」 「在那之前,先把面具拿下来吧!」 海尔面露贼笑。 「我知道。」 武也回以笑容。 瓦伦多夫至今仍是〈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之一。 武不能光明正大地上门找他。 过去为了安全起见,都是请瓦伦多夫移驾前来,但是这回没时间慢慢来。 讨论完毕之后,武以外的众人犹如退潮一般地离开了客厅。 武也一样忙碌,但他姑且往沙发坐下,喝了口胡桃冲泡的红茶。 红茶已经冷掉了,不过武终于得以放松全身,深深地吐了口气。 过了约五分钟后,武走向二楼角落的房间。 进入这个 充当个人寝室的房间之后,他反手关上了门,站到约一公尺高的穿衣镜 前。 「『解除』。」 武拿起指挥棒念咒,化身开始不听控制地吸取过多的魔力。 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他现身之前一直保持沉默。 「——武。」 和马出现在武的身边,他的身影在镜中犹如薰衣草色的霭气,形状并不清晰。 武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 「和马,我没叫你的时候,你别跑出来。」 最近和马时常这样擅自现身。 这是因为武常向和马讨教魔法之故,但武实在受不了和马这种不问时间地点便消耗他大量魔力现身的行径。 和马嗤之以鼻。 「有什么关系?别说这些了,快把面具拿下来吧!」 薄暮呈现指挥棒型态时,和马能够听见外界的谈话。 刚才在客厅里所说的一番话,他应该听得一清二楚。 武希望和马消失。 尤其是现在—— 不过,和马却露出讽刺的笑容,盘起手臂凝视着武,完全没有消失的迹象。 武大可以将指挥棒变成长剑,让和马消失,但他一秒都不想浪费。 他终于可以卸下这张假面具,恢复原来的面貌。 武大大地叹了口气,无视和马,双手在胸前紧握指挥棒。 镜子映出的是这半年来已经司空见惯的和马身影。 对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不再感到异样,已有好一段时间。 他逐渐遗忘自己原来的手指长度、声音、发质等寻常事物,连记忆都与和马共 有,越来越分不清自己是谁;如今,他总算能摆脱这种恐惧了。 武竖举指挥棒,闭上眼睛,将魔力灌注到指挥棒之上,口齿清晰地念出魔法咒语。 「『转录』!」 指挥棒尖闪耀着暗紫色光芒,魔力粒子往覆盖武脸部表面的魔法面具落下。 鸦雀无声的房间里,时间一分一秒地经过,武缓缓地睁开眼睛。 「…………」 站在镜子前的龙泉寺和马皱着眉头,露出可怕的表情。 「…………」 武目不转睛地凝视和马的脸。 莫非是从薄暮现身的和马?他朝着镜子伸出手。 镜中的和马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武再度用双手将指挥棒举到胸前,闭上眼睛,发动魔法。 「『转录』!」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紧张。 从薄暮现身的和马站在武的身后,静观其变。 然而,数秒后,武睁开眼睛时,镜中的武身后的他耸了耸肩,露出苦笑。 看见自己和站在身后的和马外貌分毫不差,武大受打击。 「……………………咦?为什么!?」 武伸出手来,抚摸自己镜中的脸。 「咒语没错吗?」 和马问道,武一面回溯自己的记忆,一面回答: 「嗯,应该没错。」 莫非是长眠期间记错了咒语?武如此暗想,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不可能。 ——我绝不会忘记。 对于武而言,化身为和马就像昨天刚发生的事一样鲜明。 那天的决心和难以承受的恐惧。 必须把一切寄托在渺茫希望之上的那一瞬间,他绝不可能忘记。 ——可是……如果咒语是正确的…… 念了正确的咒语却无法恢复原状,表示事态更为严重。 武紧紧地咬着嘴唇,举起紧握的指挥棒。 他只能再试一次。 然而,背后却伸来一双手,硬生生地夹住武僵硬的脸庞。 「脸给我看一下。」 和马把武转向自己。 「喂……放手!」 武试图抵抗,和马用锐利的眼神制止他,并用双手捧着他的脸拉向自己。 接着,和马用武熟悉的眼睛仔细端详武的脸庞。 「有点脱落了。」 魔法面具的魔力变弱了,散去的粒子使得武的脸庞变得有些模糊。 「那咒语是对的啰?」 武在脸庞被窥探的状态之下问道。 「好像是。」 和马粗鲁地把武的脑袋推向一旁。 脖子就像落枕时一样喀了一声,武不禁皱起眉头来;但是多亏了和马,武的心情平静了些。 「这么一提……」武说道:「之前好像说过如果再施其他魔法,或许会造成影响——」 「替你施法的人说的?」 和马问道。 武点了点头,针对略微解开的魔法进行思考。 ——魔法处于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该不会永远维持这种状态吧…… 武开始胡思乱想,和马掀起嘴角,笑道: 「喂,别露出那种要死不活的表情嘛!」 「我没有。」 武立刻反驳。 和马凝视着生闷气的武,说道: 「表面上没有。不过,我是你的魔力化成的,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啊,怎么办?』、『说不定我一辈子都得顶着这张脸了。』、『我想变回从前帅气的脸庞。』」 面对和马这种自以为无所不知的态度,武勃然大怒。 「你又知道什么了?不过是个死人而已。」 和马笑了一声。 「你却得靠这个死人安慰你。」 「…………」 在这种难堪的状态之下,武无法对和马的揶揄充耳不闻。 武很想大声怒吼,却只是冷冷地瞪着和马。 「快消失。」 然而,一反武的意愿,和马说道:「不要。」 他叹了口气,把口吻放柔,对武说道: 「应该还有其他解开魔法的方法吧?」 「……是啊!只要拜托施法者就行了。」 武也在思考这件事。 ——如果是对我施法的人,或许在这种状态之下也能把我变回原状。 武还记得对自己施法的是谁。 巴斯提带来的〈斯普利坎〉魔法师,一个名叫雀莉的女性。 雀莉身穿奇装异服,更是加深了武的印象。 中世风格的洋装与化身扇子。 她使用生物魔法「异端伪装(易容术)」,将武变成了和马的模样。 和马歪了歪头。 「那个人还活着吗?」 「应该还活着。她是巴斯提先生的朋友,是〈斯普利坎〉的人。」 武也不知道雀莉的近况。 不过,当年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经过十七年,应该还活着。 ——只要没死于战争…… 和马似乎失去了兴趣,哼了一声。 「那只要叫那个人解开魔法就好啦!」 听他说得如此轻松,武不禁皱起眉头来。 「别说得那么简单。」 「是很简单啊!还有,你老是一副这件事跟我无关的态度,不过,那可是我的脸耶!」 和马指着武的脸庞。 「我也不想继续看见自己的窝囊样。」 和马的脸上瞬间浮现了无情的冷酷之色。 「只要你维持那副模样,你就只是我的冒牌货。」 「…………」 武动弹不得,宛如冻结似地凝视着他。 「你要用我 的面貌瓦解〈巫师气息〉无所谓,可是你也想瓦解〈引路人〉吧?这件事你千万别用我的面貌去做。」 在武回答之前,和马便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化为薰衣草色粒子消失了。 房里安静下来,武却茫然呆立了好一阵子。 ☆☆☆ 同一时刻,鹫津吉平与熊谷萤于〈引路人〉久别重逢。 「嗨,萤,你比我想象的更有精神啊!」 「是、是。」 萤一脸害怕地回答走进房里来的吉平。 她并非位于达特穆尔的〈引路人〉城堡,而是在另一个地方。 虽然同在英国境内,但是萤通过镜子之后并未外出,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不过,她知道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 荒凉又老旧的三层楼医院。 萤不认为有人住在这里。 破裂的玻璃窗,残破的泛黄窗帘,留有刮痕的白色壁纸;不锈钢制的床铺杂乱无章地摆放着,上头铺着满是湿气与破洞的床垫。 这是个就算幽灵出现也不足为奇——不,甚至该说充满灵异气氛的场所。 萤不明白自己为何被带来这里,也不明白狼神为何不在场。 萤和狼神一起溜出〈凤凰财团〉的宅邸,在附近的车站搭上了列车。 或许有人追来,但是〈凤凰财团〉的魔法师数目不多,他们有把握逃脱。 〈凤凰财团〉宅邸与〈引路人〉总部之间的距离比想象中的更近,也有利于他们成功逃脱。 后来,萤与狼神分离,被带来此地,已经过了数个小时。 〈巫师气息〉进攻城堡时,萤和狼神躲在外头的岩石背后,目睹了整个光景。 他们很想帮忙,但是受制于四条桃花的缚魔法,无能为力。 待战火平息之后,两人终于回到城堡,却在与吉平重逢之前被分开,而萤被送到了这里来。 萤看着拄着拐杖的吉平,问道: 「呃……狼神……大哥呢……」 萤没问吉平受伤的原因及状态。 因为她知道吉平会叫她去问别人。 吉平护着上了绷带的右脚走来,在萤面前的床铺坐下。 「鹰被我关在房里。」 「…………j 萤用难以言喻的表情凝视着吉平。 「不管我问他什么,他翻来覆去都是一句『现在不能说』,没办法。」 吉平说得没错,萤只能沉默以对。 话说回来——萤暗自寻思。 ——他果然没打算说出那里的事。 萤思考狼神不说的理由。 ——是为了五十岛胡桃吗? ——还是因为他信任七濑武? 无论为何者,她不认为狼神瞒得过吉平。 不吐露先前的行踪,很可能会被认定曾受〈巫师气息〉俘虏并窜改记忆。 届时,所有记忆都会被调查,到头来还是得穿帮。 ——如果他能编个巧妙的谎言骗过去就好了。 萤在胸中悄悄地叹了口气,以免被吉平发现。 萤独自说谎朦骗吉平,但狼神却保持沉默,没有任何意义。 到时两人的脑中都会被窥探,而撒了谎的萤会被重惩。 ——就算只有十五岁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那家伙却…… 萤默默地皱起眉头,暗自生起狼神的闷气来了。 「那你呢?」 吉平突然问道。 「咦?」 萤抬起脸来,吉平微微一笑。 「我是在问你,那你能说吗?」 「我、我……呃……」 萤垂下视线,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吉平叹了口气。 「唉!我大概也猜得出来,八成跟和马或〈凤凰财团〉有关吧?」 「……您怎么知道……?」 萤惊讶地抬起头来,吉平呵呵笑了。 「原来鹫津先生全都心里有数。」 在萤心中摇摆的天秤缓缓地倾向某一方。 萤垂下头来,满脸歉意地说道: 「……我也觉得该说出和马先生是别人假扮的。可是,〈凤凰财团〉里也有好人,所以……」 「嗯、嗯,我懂,你觉得不能背叛他们。」 吉平点了点头。 「不过,萤,你没想过或许你是被坏人窜改记忆吗?所以才把敌人当成好人。」 萤连忙抬起头来,回望吉平。 「我、我没有被窜改记忆。他们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是吗?他们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凤凰财团〉本来就和〈巫师气息〉站在同一边。」 「可是……」 萤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对于吉平而言,〈凤凰财团〉和〈巫师气息〉是同类,而从他的口气判断,他似乎已经知道和马是别人假扮的。 他八成也知道假扮者是〈凤凰财团〉的魔法师。 若是如此,萤便无话可说了。 她瘪起嘴巴,垂下头来,忍受胸口的刺痛。 吉平突然说道: 「她也在那里吗?」 「咦?」 萤反问,不知何故,吉平背过脸去,说道: 「四条桃花。」 萤不明白吉平为何提到她,但还是点了点头。 闻言,吉平笑逐颜开。 「这样啊、这样啊!」 他喜孜孜地说道,又缓缓眯起眼睛,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既然如此,只好干掉和马了。」 「……」 萤宛若突然喘不过气来似地屏住呼吸。 眼前的人是鹫津吉平。 这件事萤打一开始就知道,却忍不住发抖。 萤觉得为了该不该对这个人撒谎而烦恼的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缩着肩膀,垂下头来,忍住眼泪。 吉平从床铺站了起来,笑着对萤说道: 「萤,你果然是个乖孩子,和鹰不同。」 萤吞了口口水,下定决心,开口说话。 这句话她非说不可。 不然她会失去狼神。 萤一直没有朋友。 她因为在魔法学院被人霸凌而逃学,除了〈引路人〉以外,没有容身之处。 萤抬起头来,对面带笑容的吉平说道: 「呃、呃……狼神大哥也很犹豫该不该说,真的。可是,那里有胡……呃……狼神大哥的心上人,所以……」 萤拼命地说明,吉平瞪大了眼睛。 「心上人……?」 吉平露出惊愕的表情,随即又噗哧笑了出来。 接着,他当着哑然无语的萤的面放声大笑。 「什么!?太有意思了!」 「……鹫津先生。」 萤感到困惑,吉平笑了片刻之后,一面用指尖擦拭眼角的泪水,一面说道: 「,嗯,有意思,嗯,嗯。」 吉平频频点头,并用仍然留有笑意的脸看着萤。 「好啦,萤,用不着你了。」 「咦?」 吉平说得极为干脆;直到此时,萤才察觉房门前的走廊上有人。 一看见她,萤的脸上便浮现了恐惧之色。 「等、等一下!鹫津先生,请等一下!求求您!」 萤不想和她独处。 她很清楚这代表什么意义。 和吉平错身而过的山鼠灯樱走进房里来,萤看 不见她的表情。 萤从未看清她的脸庞过。 因为灯樱的浏海很长,盖住了半张脸。 她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即使时值一月,依然穿着朴素的薄洋装。萤缓缓地摇头。 「求、求求您……鹫津……先生!」 也不知道吉平有没有听见萤的声音,总之,他并未返回。 萤知道他不会回来。 但还是忍不住大叫。 「鹫津先生!!鹫津先生!!」 萤一面呼喊,一面往后退开;灯樱用低沉阴郁的声音说道: 「萤。」 萤知道灯樱打算做什么。 所以她泪流不止。 「求、求求你,灯樱……别这样……」 萤被逼到墙边,拼命摇头。 「求求你,灯樱……」 萤不敢直视灯樱。 她蹲在原地,缩起身子。 灯樱从口袋中拿出化身。 散发银光的小工具。 灯樱拿起化身,微微一笑。 然而,萤并未看着她。 灯樱尽可能柔声说道: 「萤,我会好好调教你,让你变成一个更乖更乖的孩子。」 萤很了解灯樱。 灯樱打从出生以来就被〈巫师气息〉监禁,注射药物,没见过任何人。 因此失去了感情。 虽然缺乏感情,使用魔法时却会变得残忍、无情又冷酷—— (插图) 萤鼓起勇气,抬起埋在膝盖里的头。 为了乞求灯樱「住手」。 然而,萤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灯樱的恍惚笑容。 「不要~~~~~~!!」 灯樱的手上握着她的化身老虎钳。 ☆☆☆ 恬静的乡间小镇郊外,有户农家坐落于可眺望田园的山丘之上。 这户农家里住了一对夫妇,院落里有主屋、放置农机具的小屋,以及一座大大的车库。 有两个男人站在车库前说话。 「多亏了你,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男人喜孜孜地说道,他身穿银色长袍,长袍底下是义大利制的三件式西装。 绅士风的眯眯眼男人留着整齐的小胡子,戴着圆顶硬礼帽,身材高高瘦瘦;相形之下,站在他身旁的巴斯提显得有点矮胖。 巴斯提从旁仰望腰杆笔直、脸颊凹陷的狐狸眼男人,回答: 「不顺利还得了?我们不过是〈巫师气息〉的地下组织。」 男人露出无声的笑容。 这个男人总是温文尔雅,不过,巴斯提一向不擅长与他相处。 他向来难以捉摸,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表面上笑脸迎人,实际上或许是笑里藏刀。 两人的生长环境完全不同,年岁也相距甚大。 不过,巴斯提和男人站在一起,年纪看起来却差不多。 即使男人的岁数远比巴斯提大。 巴斯提叹了口大大的气,眺望拓展于眼前的荒凉冬季田园。 田圜彼端,有座宅邸和这户农家一样,单独矗立于郊外。 巴斯提现在并未戴着平时的白色面具。 以后他应该也不会再戴上那张面具了。 早晨的寒风轻抚脸颊和脖子,变宽了些的额头变得又冰又冷。 巴斯提的周围除了男人以外,还有约三十名魔法师,全都在静待指示。 他们都穿着〈巫师气息〉的藏青色军服。 巴斯提对男人说道: 「话说回来,也不必赶尽杀绝吧?里头还有些乳臭未干的小孩呢!」 「难得你这么宽容。」 男人微微一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 巴斯提皱起鼻头反驳。 即使对手是等同〈引路人〉的恐怖分子,现在在场的半数都是小孩。 巴斯提想起七濑武和海尔?卜瑞卜。 这两个人非杀不可。 巴斯提也赞同这个意见。 其他像是四条桃花、兵头七海、拉雅克与洁金双胞胎,也都是不得不杀。 而〈引路人〉的叛徒瓦尔蕾特?诺斯和她手下的少年少女,若有必要,也只能全数除掉。 不过,其余的小孩活捉就够了。 巴斯提造访过那座宅邸好几次。 以〈凤凰财团〉一员的身份—— 男人的『宽容』二字也可解释为巴斯提潜入期间对〈凤凰财团〉产生了感情。 巴斯提一脸愤慨,男人说道: 「就我的看法,〈凤凰财团〉比〈引路人〉更加棘手;因为他们隶属于c7,不方便出手对付。」 男人凝视着宅邸,淡然说道。 「将他们斩草除根有利无害。这下子,连〈引路人〉都得感谢我了。」 巴斯提胸口的不快感并未平息。 他不需要〈引路人〉的感谢,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受到男人的赞美。 然而,男人笑咪咪地看着巴斯提。 「做得很好,我很感谢〈斯普利坎〉的贡献,你们全都可以得到应得的奖励。你们的工作结束了,长年以来辛苦了。」 巴斯提没有回话。 只是做了个貌似微微点头的动作。 ——这下子工作总算结束了。 巴斯提暗想。 ——真是段漫长的岁月啊! 混入〈凤凰财团〉已有二十年。 和前会长亚岗?卜瑞卜来往,结为好友,之后又成了〈凤凰财团〉的秘密成员之一;这部分并未花费多少手脚,但是自从四条桃花加入以后,工作就变多了。 设立〈斯普利坎〉的是巴斯提,但是下令的却是〈巫师气息〉的这个男人。 他说为了进行间谍活动,必须成立组织。 〈巫师气息〉评议会议员瑞吉?奥德,外号不死之身的「圣职者」。 他的可怕之处便是耳目众多,无所不在。 身为耳目之一的巴斯提终于从长年的任务解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然而,巴斯提的心中却被难以言喻的郁闷之情占据了。 瑞吉?奥德看着一脸不满的巴斯提。 奥德问道: 「话说回来,你有什么感想?」 「什么?」 巴斯提漫不经心地反问,奥德垂下眼角,用温柔的笑容说道: 「装成朋友欺瞒对方的感想。你是来看他们被杀的。」 「…………」 巴斯提悄悄地握紧垂下的拳头。 「卜瑞卜真是可怜啊!如果是我,根本不会信任你。」 奥德轻蔑地笑道。 「你本来就不信任任何人。」 巴斯提没看着他,而是望着宅邸方向说话。 奥德也同样凝视着宅邸,说道: 「是啊!我认为信任和自我牺牲是同义词。即使是深爱的人,只要自己面临生命危险,一样可以轻易地践踏、背叛。这就是我看到的世界,也是真实的世界。相信对方,就必须做好死在对方手上的觉悟。」 「…………」 巴斯提从未见过比奥德更加冷酷执拗的人。 巴斯提沉默不语,奥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七濑的母亲那件事失败了,不过这次应该可以成功。收拾他们以后,接下来就是〈引路人〉的鹫津。剩下的五格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解决他,游戏就结束了。」 听说另一个组织曾试图捉拿七濑的母亲,从前的十五个伟大 魔法师之一——千木阳子,但是最后以失败收场。 阳子逃脱,〈巫师气息〉不知道她现在的下落。 巴斯提表情未变,在心中嘲笑奥德。 ——不是什么事都能称心如意的。 ——就算是你也一样。 巴斯提露出同情的眼神,对奥德说道: 「但愿能够成功。」 「是啊!替我祈祷吧!」 听了「圣职者」的话语,巴斯提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我会替你向地狱之神祈祷的。」 接着,不到十分钟,现场便只剩下巴斯提一个人。 高级魔法师们全都前往〈凤凰财团〉的新宅邸去了,奥德也随之同行。 巴斯提看着蓝色屋檐的宅邸反射朝阳、闪闪发光的模样,片刻之后,便取出镜子,打开通道。 回到〈斯普利坎〉向同伴报告之后,这个工作就结束了。 之后,他打算前往〈巫师气息〉军务部,申请退役。 ☆☆☆ 「六,快起来!」 突然被隔着毛毯摇晃身体,六撑开沉重的眼皮,看着俯视自己的武。 「武?怎么了?」 六询问。 她坐在十的床边,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武用急切的声音对还在揉眼睛的六说道: 「现在最好立刻离开这里,你去把二楼的所有人都叫醒,我去一楼。」 「怎、怎么回……」 六站起来,武说完了想说的话,便立刻冲出了房间。 「六?」 十在床上坐起身子。 见六一脸困惑,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 「武说要立刻离开这里。」 此时,十用双手抱住脑袋。 「……唔!」 「哥!?」 六在他的身边蹲下。 并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药丸。 「要吃药吗?」 「不,不用。别管我了,六,快收拾行李吧!」 十推开六拿药的手,一脸痛苦地下了床。 他脱掉身上的衬衫,开始更衣。 「嗯、嗯。」 得知哥哥似乎没事后,六便离开房间,走向自己位于斜对面的寝室。 房里有两张床,胡桃正躺在靠近门的那张床上安静地睡觉。 虽然不忍心吵醒胡桃,但六还是依照武所言,把她叫醒,又到隔壁的葵和二叶的房间,依序叫醒二楼的所有人。 众人都是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之下被叫醒的,因此全都板着脸;但是更衣完毕来到楼下,看见正在等候的武之后,大家就变得一脸紧张了。 「怎么了?」 胡桃之所以如此询问,是因为武的眼睛变成了暗紫色。 他的手上拿着长剑化的薄暮,身旁是现身后的永远。 「马上就会展开攻击了。」 武说道,早已来到一楼的桃花和七海点了点头。 桃花环顾众人,说道: 「好像是〈巫师气息〉。七濑先用『恶梦』确认,之后又用『信号梦』确认了一次,应该错不了。」 洋平皱起眉头来。 「〈巫师气息〉?不是〈引路人〉?」 「嗯。」 武加以说明。 「『恶梦』很抽象,看不出敌人是谁;不过『信号梦』可以鲜明地看见几分钟至几十分钟以后的事。我在『信号梦』中看到了〈巫师气息〉的军服,不过人数还无法确定。」 「确定他们会来这里?而且是马上?」 海尔问道,武斩钉截铁地回答: 「没错。没有时间了,大家都有镜子吧?」 「镜子是拿来了,行李要怎么办?」 伊田把二叶拉到身旁,如此问道。 在武回答之前,桃花往前踏出了一步。 「无论敌人是谁,对方的人数一定比我们多,要是被设下结界就没戏唱了。」 桃花快步走向玄关前的穿衣镜,使用魔法开启通道。 见了桃花迅速的行动,武松了口气。 众人从客厅移动到走廊上,在穿衣镜前排队。 「一起逃走容易引人注目,分散逃走吧!」 说完,武拜托海尔照顾伊田和二叶。 「好,他们俩交给我。」 海尔用力点了点头。 七海也表示要和海尔三人一道走,武发现胡桃一脸不安,便拉住她的手。「武……?」 「五十岛,你也跟海尔先生他们一起走。」 「可是……」 「和我在一起太危险了。」 武都这么说了,胡桃只能闭上嘴巴。 她垂头丧气地跟在七海背后。 「我们甩掉追兵以后就会去伊甸圜,那边就交给你了。」 海尔说道,武和桃花大大地点了头。 他们早就针对这种事态进行过沙盘推演。 如果发生状况,便前往从前〈凤凰财团〉在瑞士建造的伊甸园会合。 不过,无论敌人是〈巫师气息〉或〈引路人〉,都必须在完全甩开对手之后才能会合。 现在伊甸园里仍有人生活,这些人被〈巫师气息〉及〈引路人〉排挤,不再是魔法师,也不见容于人类社会。 不能让他们遭受池鱼之殃。 海尔等五人跳进了桃花开启的镜子中,通道随即关闭了。 剩下的是武、桃花、六、十及洋平三人。 桃花再度开启镜子通道。 这回是通往不同的地点。 桃花触摸在镜面波动的粒子,对武说道: 「七濑,我去找拉雅克和洁金,你去刚才说好的地方。」 「好,你多小心。」 桃花笔直地望着武的眼睛,微微一笑。 接着,她便消失在镜子里了。 「我们也走吧!」 这回轮到武开启镜子。 他走向镜子,六和十也随后跟上。 然而,十突然停下脚步,脸庞痛苦地扭曲起来。 他抱着头,发出了呻吟声。 「哥!」 六摸着他的手臂,对他说道: 「哥,我去拿药。」 「不用了,六,我不要紧。」 十的脸色苍白。 武没想到十的状况这么差,忍不住问道: 「呃,十……现在或许还来得及和海尔先生他们会合。」 然而,十抬起低垂的头,瞪了武一眼。 「别说蠢话了!我不要紧。」 「哥……」 六一脸担心,十甩开了她关怀自己的手。 「我不要紧。」 他又说了一次,并打直了身子。 武没时间和十继续争论。 他死了心,询问十对面的洋平、葵和鸭志田三人。 「瓦尔蕾特呢?」 「薇女士昨晚出门了。」 葵回答。 她穿着轻飘飘的淡黄色裙子和粉红色毛衣,完全不像刚睡醒。 头发上绑着细长的红缎带。 胸前抱着褐色篮子,宛若准备去野餐似的。 听了葵的话语,武满心疑惑。 ——瓦尔蕾特跑到哪里去了? ——要是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回到这里…… 或许会被〈巫师气息〉抓住。 ——不,她应该不要紧吧! 武转了个念头。 瓦尔蕾特和武一样,能够使用回避魔法。 应该能察觉危险。 武用手抵着镜子,施展魔法。 魔力的光芒让镜面变为鲜艳的紫色。 「走吧!」 武踏入镜子之中。 ☆☆☆ 海尔、伊田、二叶、七海和胡桃五人穿过六面镜子,从英国抵达了日本。 在七海的提议之下,一行人来到了梅田的闹区。 日本和英国有九小时的时差,现在刚过下午五点。 「人潮这么多,应该逃得掉。」 胡桃四下张望。 带头的海尔走得很快,众人几乎是小跑步移动,因此和伊田牵着手的二叶已经是一脸疲惫了。 「海尔,我们要去哪里?」 七海询问,海尔头也不回地回答: 「之前住过的那间车站前的饭店如何?」 「嗯,应该没问题。」 逃离原来的〈凤凰财团〉总部卜瑞卜宅邸时,在找到下一个落脚处之前,他们都是辗转投宿于各地的饭店。 当时投宿的饭店之一就位于梅田的车站前,而海尔正要前往那儿。 然而,当五人沿着人行道前进,抵达外资大饭店的大厅时,已经有十几个〈巫师气息〉魔法师等在那儿了。 「不会吧!?」 七海惊愕地往后退。 五人的脸庞全都倏然僵硬起来。 「找到了!!」 「在那里!」 说来可怕,他们都已经「解除」了。 饭店大厅里并没有一般旅客的身影,柜台前的员工个个都是双眼无神。 「他们居然对普通人类施法?」 七海大吃一惊,和其他四人一起跑向饭店前的人行道。 「话说回来,他们怎么知道这里?」 胡桃一面奔跑,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胡桃的运动神经本来就差,不擅长跑步,被人追赶简直是场恶梦。 前方的伊田把妹妹二叶抱在腋下,以惊人的速度疾奔。 现在已经换成他领头了。 「我很不愿意这么想……莫非……」 海尔难以启齿,七海替他说下去。 「你的意思是我们之中有叛徒!?」 面对她的谴责,海尔回答: 「狼神和熊谷应该不知道这间饭店,因为我们是带着他们直接经由镜子移动的。再说,刚才那些人是〈巫师气息〉的人,为什么知道宅邸的位置及大阪的饭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泄密。」 七海皱起眉头,随即又猛省过来。 「那就是瓦尔蕾特最可疑,那个女人果然……」 「还不知道,总之先逃再说。」 海尔气喘吁吁地说道。 「说得也是。先去没有人的地方吧!在这里连镜子也不能用。」 在人来人往之处,不能光明正大地使用魔法。 七海回头看着逐渐落后的胡桃。 七海穿着鞋跟足足有十公分高的靴子在跑,相较之下,胡桃明明穿着平底学生鞋,跑起来却跟牛一样慢。 「啊,真是的!」 七海停下来等候胡桃,待她追上之后,便一面推她的背部,一面奔跑。 「大家走这边!」 伊田在通往地下街的楼梯前招手。 待海尔等人追上之后,伊田抱着二叶说道: 「我好歹也住过大阪,梅田地下街就交给我呗!」 胡桃睁大了眼睛。 「伊田头一次看起来这么可靠。」 「一三,你好厉害!」 被抱着的二叶也称赞伊田。 「还好啦!能干的男人就是要在关键时刻——」 伊田得意洋洋,而其余三人转眼间便冲下了楼梯。 「喂,居然不理我!」 伊田也连忙跑下楼梯。 「一三别多嘴的话明明就很帅……」 二叶嘀咕,但伊田并没听见。 「来到这里就没问题了呗?」 跑过地下街,伊田等人来到了深处的幽暗通道。 「我把镜子放大。」 七海立刻拿出镜子。 她把用魔法缩小的化妆镜放大成直径六十公分左右,放在地上,并用手抵住镜面。 七海施展魔法,开启通道。 然而,使出魔法的瞬间,七海的蓝色魔力粒子竟被镜面弹了回来,消散在空中。 「糟了!」 七海叫道。 「怎么了?」 伊田询问,七海紧咬嘴唇,说道: 「他们在地下街一带设下了结界,不回地上不能使用镜子。」 「回地上……那样又会被发现的。」 胡桃认为刚才紧追在后的魔法师一定在地上埋伏。 「一三。」 二叶已经被伊田放下来了,但是小手仍然抓着伊田的腰部。 「别担心,二叶。」 伊田对害怕的妹妹露出笑容。 接着,他又继续说道: 「通往地上的出口有好几个,赶快出去使用镜子不就好了?」 「会被人看见的。」 七海一面缩小镜子,一面回答。 「就算被看见也没关系呀!」 伊田认为为了平安逃脱,即使被普通人类看见他们使用魔法也在所不惜。 然而———— 「不行!」 一直保持沉默的海尔用强烈的语气说道,摇了摇头。 「我们和〈引路人〉不一样,即使反抗〈巫师气息〉,也不能违反魔法师的规则。」 伊田凝视着毅然决然的海尔,叹了口气。 七海和胡桃似乎也同意,伊田俯视着身旁垂着头的二叶,做好了觉悟。 「好呗!既然这样,只好一战啦!」 「一三……」 伊田在二叶面前半蹲下来,对妹妹说道: 「听好了,二叶,要乖乖待在哥哥身后喔!」 「……嗯。」 伊田挺直腰杆时,六名男女正好转过通道的转角。 这六名男女一面跑向伊田等人,一面从人形变为兽身。 「来追我们的居然不是人。」 伊田傻了眼,七海笑道: 「那是装甲兽化小队。」 六头野兽堵住了整条通道,同时,伊田察觉了背后的气息。 背后的通道尽头是死路,但是途中有道勉强可容纳两人并行的楼梯通往地上。 三个魔法师从那道楼梯走了下来。 「被从上方和前方夹击,看来我们陷入了超级危机。」 伊田拉过身后的二叶,紧紧搂在左侧,宛若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胡桃拿出化身护唇膏。 「……武。」 面对步步逼近的敌人,五人聚在一块。 七海和海尔面对六头野兽,伊田和胡桃则是与身穿藏青色军服的三人对峙。 五人一起「解除」,还来不及施展「干劲」,战斗便开始了。 ☆☆☆ 桃花走出镜子时,由于时差之故,当地是下午近两点。 她在红褐色废墟墙上的古老镜子前环顾四周。 失去屋顶,只剩四面墙壁的小屋残骸似乎禁不起风雨的摧残,墙壁崩塌得比她上次来的时候还要严重。 不过,普通人类不会靠近这种地方。 周围是乡间小路及荒地。 桃花又开 启镜子通道,移动到别的地点。 接着来到的是都会大厦的某个房间,她从身穿的黑色中长款大衣胸口拿出了一条长布,遮住头部与身体。 接着,她走向伊朗首都德黑兰的街道。 桃花快步穿越市集,赶往目的地。 在老镇的狭窄街道上步行五分钟后,她在一间咖啡店前停下了脚步。 全玻璃墙的咖啡店店门是敞开的,可以清楚看见店内的样貌。 店里有个接待客人的女性,仅有的两张桌位已经客满了。 桃花走进店里,只见洁金端着放了冰咖啡的托盘,见了桃花便停下脚步,眨了眨眼。 「桃花,怎么了?」 洁金一脸不安。 见了洁金普通生活的样子,桃花忍不住面露微笑。 像她这样能够完全融入人类社会的魔法师极为少见。 「太好了,你还没事。」 桃花说道,洁金歪了歪头。 「怎么了?」 「在我说明之前,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去叫拉雅克来。」 桃花一脸严肃地说道,洁金似乎察觉了什么,大大地点了头。 「好。」 洁金用以她而言稍嫌粗鲁的动作将托盘上的冰咖啡放到客人面前之后,便跑向内。 「拉雅克!桃花……」 此时,洁金突然语塞。 内场是厨房,拉雅克便在那儿工作,而洁金一看见他便睁大了眼睛。 桃花皱起眉头来,拿下蒙面的黑布。 店里有四个男客人在,他们一脸诧异地窥探内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桃花拿出插在胸袋的铅笔,同时,厨房里的拉雅克大叫: 「洁金,快逃!!」 「拉雅克!」 洁金冲进了厨房。 「『解除』。」 桃花一派镇定。 接着,她又施展了防护魔法,走向两人所在的厨房。 桃花无视四个客人。 即使被他们看见自己使用魔法,他们已经成年了。 既不会成为魔法师,也看不见魔力。 只会觉得桃花的行动很怪异。 再说,负责收拾善后的是国际魔法士协会。 桃花走进内场,望着厨房内部,只见拉雅克和洁金前方有四个身穿西装的男人。 后门是开着的,他们似乎是从那里进来的。 ——那不是军服…… 桃花认得那套制服。 不,她穿过。 ——特魔机关!! 金站在拉雅克身后,桃花抓住她的围裙绑带,将她拉到自己背后。 「桃花!?」 桃花用指尖轻轻转了铅笔一圈,瞬间将铅笔化为圆规型武器,这回又改用手臂轻快地转了一圈。 接着,她立刻施展魔法。 「『彩绘钻石』!」 拉雅克和敌人之间出现了一面正八面体的黑色硬盾。 长宽两公尺以上的盾牌足以将厨房分隔两半。 桃花缓缓走向拉雅克。 「这里不方便,换个地方吧!」 拉雅克没有回头,点了点头。 「你们也一起过来吧!你们应该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大打出手吧?」 桃花知道他们不会拒绝。 因为她从未这么教育过他们。 特魔机关的四个魔法师全都是桃花从前的部下。 在他们回答之前,桃花便用魔法转动圆规型短枪,使用「漆黑之门」在空间开了个洞。 接着,洁金、拉雅克跳进洞里,她自己也跟着被吸入洞中,消失无踪。 ☆☆☆ 穿过三面镜子,武、六、十、洋平、葵与鸭志田一起抵达了苏格兰爱丁堡郊外的某座古堡。 城堡与白天依然幽暗的森林相邻,保有几百年前的中世风格,是用灰白色花岗岩建造而成的,有座不至于过度华美的宽敞庭园,被为数不多的佣人保护着。 穿过镜子之后便来到室内,而且是摆设了气派家具的玄关大厅,令六等人不禁大吃一惊。 走出带有长春藤雕饰的青白色银框大镜,众人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待全员走出镜子后,武立刻用魔法破坏镜子,以防追兵追来。 十望着武,压低声音说道: 「七濑,这里是……」 十已经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因为当他环顾四周时,看见典雅的木制玄关门上挂着大大的金属纹章雕饰。 那是举着细剑的骸骨纹章。 只要是魔法师——尤其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都知道这是哪个家族的纹章。十用责备的语气对武说道: 「瓦伦多夫和我们联手的事会曝光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要紧,我是故意的。」 武满不在乎地说道,并穿过大厅,走向前方的楼梯。 这里是〈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之一山谬?瓦伦多夫的城堡。 看在普通人类眼里,矗立于此地的古堡是座成了废墟的荒城,就和遗迹差不多;不过,瓦伦多夫家族却在这里生活了六百多年。 武走上楼梯,打算前往瓦伦多夫的房间找他;一名年迈的管家出现在左右分岔的楼梯右上方,大声怒吼: 「是谁!!这里可是瓦伦多夫伯爵家的宅邸——」 管家走下楼梯,看着位于楼梯中央的武和楼下的非法入侵者。 一发现其中一人是龙泉寺和马,管家便闭上嘴巴,停在原地。 武淡然说道: 「快去请伯爵出来,不然奥德的部队就要冲进来了。」 管家一时间似乎不明白武在说什么,眨了眨眼。 然而,他又看了武一行人一眼之后,便慌慌张张地跑上楼了。 武走下楼梯,在玄关等候。 那儿刚好有张金缎长椅,武坐了下来,六也扶着十在他身边坐下。 武以外的众人都是一头雾水,满脸困惑。 「呃,武……」 六想询问武为何来到瓦伦多夫的古堡,但她还来不及开口,便有人暴跳如雷地下了楼;这回不是管家,而是瓦伦多夫本人。 「这是什么意思!龙泉寺,你陷害我!?」 「不,按照约定,击溃〈巫师气息〉的时候到了。你说过你会帮忙。」 「我的意思可不是帮这种忙……」 来到玄关的瓦伦多夫完全没瞧上剩下的五人一眼。 不过,他的表情和六等人一样困惑。 武的眼睛变成了暗紫色,手上拿的不是指挥棒,而是长剑。 「请立刻跟我一起去找瑞吉?奥德。」 瓦伦多夫怀疑自己的耳朵,重复武的话语。 「去找……瑞吉……奥德!?」 「没错。」 「你、你想害死我吗?他可是不死之身啊!」 面对吓得发抖的瓦伦多夫,武反驳道: 「世上没有不死之身的人类,没有杀不死的人。」 「有!他是活了三百多年的怪物!真的是不死之身!」 武并未嘲笑胆怯的瓦伦多夫,而是用刻薄的眼神瞪着他。 「不杀他,死的就是你。」 「……是、是你把我拖下水的!」 「我并不是没有胜算。」 「胜算!?」 瓦伦多夫用抽搐的脸庞笑了。 「哪来的胜算!?别的不说,奥德人在〈巫师气息〉总部,他很少外出。」 「我知道。」 「那你自己去找他不就得了!别来找我!」 「你有直通他身边的徽章吧?如果你不愿意同行,就把徽章给我。」 直到此时,瓦伦多夫才闭上嘴巴。 他凝视着武的脸庞,低声说道: 「龙泉寺,如果你死了,最后我还是会被奥德杀掉。」 他并不愚蠢。 「要是我把徽章交给你,他就可以使用徽章反向追踪,找上门来。」 此时,瓦伦多夫猛省过来。 「该、该不会……」 武等人的脚边是散乱的镜子碎片。 「他已经在追捕你们了!?」 瓦伦多夫当然也知道,就算打破这面镜子防堵追踪,依旧可以从前面的镜子找出连接的地点。 「完了……」 瓦伦多夫双腿一软,有气无力地跌坐下来。 武冷冷地看着他。 是他自己说要协助的。 再说,武并没忘记瓦伦多夫也是评议会议员。 六人之中已经除掉四人,奥德一旦消失,就只剩下瓦伦多夫一个人。 武可不想一肩扛起〈巫师气息〉。 这个工作该交由这个最没干劲又最无害的瓦伦多夫来做。 ——没错,所以我才留他一条命。 六突然察觉武的异样氛围,看见他的眼眸染成了从未见过的浊黑色。 既不是平时的暗紫色,也不是和马的咖啡牛奶色,而是宛若混合了五颜六色的黑色。 六吞了口口水,坐在椅子上的十抬起头来看着她。 「怎么了?六。」 「……没什么。」 六对哥哥露出笑容,不知何故,心里惴惴不安。 武冷着脸对瓦伦多夫说道: 「你要怎么做?要跟我同行吗?」 瓦伦多夫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也只能这么做了。」 说着,他转头对呆立在楼梯中央的管家说道: 「替我找五个人,跟我一起走。还有,把我房里的水晶天鹅拿来。记得替我换一面新的镜子。」 「是。」 管家对主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之后,便上楼去了。 「好啦!」 瓦伦多夫露出自虐的笑容。 「奥德平时都待在议事厅,他住在那里,有非常严密的结界和警卫保护。用我的徽章只能进入结界之中,之后就交给你了。」 「好。」 武点了点头,瓦伦多夫叹了口大气。 「我看你好像不明白,所以我把话说在前头。议事厅周围随时都有许多魔法师驻守,包含军务部和特魔机关的魔法师在内。只要一发现不对劲,奥德就会呼叫他们,到时候——」 瓦伦多夫看着武和其余五个人。 「——你们转眼间就会化为焦炭,包含我在内。」 武默默地聆听他言之成理的意见,并平静地说道: 「或许吧!不过,放任奥德继续胡作非为,〈巫师气息〉是不会改变的,和〈引路人〉的战争也会持续下去。大家都对葬身黑暗中的无数人视而不见,但是我不想再增加这类人,也不想见死不救。」 六察觉武的异样。 ——这不是武。这样活像是…… 另一个人——六如此暗想,而武说道: 「如果〈巫师气息〉真的是为了世人而行动,只要能够帮助到某些人,倒还无妨;可是,他们向来是为了自保及利益而行动。」 瓦伦多夫看着武。 「你活脱就是龙泉寺和马啊!说归说,我也没见过他就是了。」 这是六头一次对于和马外貌的武感到颤栗。 ——武……活脱就是龙泉寺和马……? 然而,武并没把瓦伦多夫的话放在心上。 「我并不偏袒〈引路人〉,就这一点而言,我跟和马不一样。这两个阵营都已经堕落成魔法社会不需要的存在了。」 「…………」 瓦伦多夫闭上嘴巴,思考片刻之后,说道: 「你说得没错。不过,每个社会都有扭曲的一面,有些事即使不合理,也得忍耐。」 「何必忍耐?只要导正就行了。」 武立刻反驳。 「有些事是无法导正的!」 「那只好彻底摧毁。」 瓦伦多夫和武怒目相视,六突然介入他们之间。 「听、听我说!」 武用带有魔力的可怕黑眸俯视着六,六连珠炮似地说道: 「呃!大家都知道〈巫师气息〉做的事是错的!也知道奥德议员消失,就可以建立新的〈巫师气息〉,把它变成一个好联盟!」 说着,六揪住武的胸口,将他拉过来。 「武!我……我会战斗,为了和伊甸圜里的人有同样遭遇的人而战,可是,这场仗的目的并不是杀人!」 武惊讶地凝视着六,瓦伦多夫像是泄了气似地转过身,仰望下楼来的五名男女。 「好像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不是没时间吗?」 瓦伦多夫说道,与六互相凝视的武撇开视线,点了点头。 「那就出发吧!」 ★★★ 此时,瓦尔蕾特人在伦敦。 这栋位于伦敦中心地带的大楼是〈斯普利坎〉的据点,在这一带算是较新的建筑物。 从东边的窗户望去,是成了观光胜地的巨大摩天轮;从南边的窗户望去,则是钟 塔及西敏寺。 瓦尔蕾特身穿修身裤装,披着暗灰色兔毛大衣。 她和〈斯普利坎〉毫无渊源。 这是她头一次来到这里,因为她很讨厌伦敦。 包含c7的联盟在内,许多魔法师组织及总部都位于伦敦。 因此街上四处都是魔法师。 换作平时,瓦尔蕾特大可以使用镜子直接移动到目的地的建筑物之中,用不着走街道;但是她虽然知道〈斯普利坎〉的住址,却没有直通的徽章,只能怀着略微忐忑不安的心情从最近的镜子走几百公尺的路过来。 瓦尔蕾特怀着这样的心情来到这里,是有理由的。 她是为了武。 瓦尔蕾特想阻止武变回原来的模样。 当然,她很清楚这么做违背武的意愿。 即使如此,瓦尔蕾特依然希望武维持龙泉寺和马的样貌。 打从孩提时代,瓦尔蕾特便看着和马的照片,把他当成拯救自己的英雄、王子,痴痴地爱慕着他。 七濑武的外貌并不差,但是对于瓦尔蕾特而言,和马的模样才是真正的他。 瓦尔蕾特知道昨晚武没有成功恢复原貌。 当时她留在客厅里喝红酒,深夜走出房间的武依然是和马的样貌,并在冲完澡经过客厅时,对她说道: 「晚安。今天很累,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以后,武便回房去了,瓦尔蕾特也因而得知他尚未变回——又或是无法变回——原来的模样。 ——今天是唯一的机会。 瓦尔蕾特认为武的魔法面具是一种诅咒。 倘若真是诅咒,只要杀了施法者,武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我要在和马先生脱下魔法面具之前杀了雀莉。 瓦尔蕾特透过〈凤凰财团〉成员巴斯提?巴托之口,得知替武戴上魔法面具的是同联盟的雀莉?玛格南。 虽然当时巴斯提喝醉了,但是同样喝得醉醺醺的海尔?卜瑞卜并未否认。 瓦尔蕾特 抵达大楼时,时间是上午十点。 大楼的玻璃门并未上锁,瓦尔蕾特悄悄地打开门,走进大楼里。 她相信〈巫师气息〉瓦解之后,打倒鹫津吉平的会是武。 当然,她会搏命帮助武。 不过,这是因为她希望和马外貌的武能够变成〈引路人〉的象征性领袖,领导魔法社会。 现在的武没有这种愿景。 他的目的是透过重建〈巫师气息〉来改革魔法社会,终结〈引路人〉,替长年以来的战争画下休止符。 ——我一直在思考将来的事。 ——即使你再怎么痛苦,再怎么责备我,这都是最好的做法。 瓦尔蕾特按下大楼电梯的按键,搭乘降下的电梯,前往最上层。 瓦尔蕾特是回避魔法「机率回避(机率雨)」能力者。 今天,雀莉死在这里的机率超过90%。 电梯门开了。 此时,瓦尔蕾特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眼前有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瓦尔蕾特看着散落于地板上的物品。 这里似乎刚开过庆功宴,地上被啤酒瓶、果汁罐、被踩烂的薯条及蛋糕弄得脏兮兮的。 许多魔法师倒在地上。 瓦尔蕾特看不出来有几个人。 窗帘是拉上的,房里一片昏暗。 看起来像十个人,也像二十个人。 似乎全都死了。 瓦尔蕾特对背对自己的人物说话。 然而,在她开口的瞬间,某个物体刺入了她的左胸。 「…………?」 瓦尔蕾特甚至没机会拿出化身扑克牌。 ——这是……什么…………? 倒流的鲜血从瓦尔蕾特的口中淌下,一滴滴掉落在地板上。 她只能睁大眼睛,凝视对方的脸。 「和……」 瓦尔蕾特试图出声。 然而,连深爱之人的名字都没叫出口,她便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当场倒了下来。眼前一片昏暗。 不只是因为房间幽暗之故。 她感到一阵寒气,但是寒气随即便远去了。 ——……我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 瓦尔蕾特抖着手探进胸口,拿出扑克牌。 然而,她看不见牌上的图案。 或许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她静待对方离开房间。 ——快点……快点离开……这里…… 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虚弱无力地躺在地上;脚步声清楚地传入耳中。 电梯开门声和走进电梯的无情脚步声。 在对方背向自己的那一瞬间,瓦尔蕾特用尽全力射出了扑克牌。 只要扑克牌能够进入对方的体内,以后应该派得上用场。 电梯门关上,机械声随之响起。 幽暗的室内飘荡着静谧与死亡。 瓦尔蕾特躺在原地,打从出生以来头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孤单。 没有任何人陪在身旁。 这是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带给她远比疼痛更加强烈的绝望。 瓦尔蕾特反复着浅慢的呼吸,不久后,在地板上的血泊中,她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第四章 空白的终局 blank 美国纽约上空有个被结界屏障覆盖的广大城市飘浮着。 密集于中心地带的高楼大厦几乎都是营运〈巫师气息〉这个巨大的联盟所需的局处,中央有个被称为议事厅的白垩建筑物。 环绕成对尖塔及中庭的回廊与历史悠久的教堂极为相似,让入内者萌生一股肃穆的心情。 武一行人在议事厅中庭降落时,时间刚过清晨六点。 草地上积了层薄薄的雪,众人都被刺骨的寒意冷得缩起身子。 最后走出镜子的武回过身,打算摧毁镜子。 然而,原来的位置上却不见镜子,只看得见宽阔的草地和远处暴露于风中的柱廊。 「哦,那面镜子无法破坏。」 瓦伦多夫小声说道: 「实际上虽然有类似镜子的物品存在,但那是古时候的魔法遗物,没人能够破坏,也没人能够触摸。」 武伸出手来,往自己走出来的位置挥了一挥。 然而,什么也摸不着。 「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该怎么办?」 武询问,瓦伦多夫笑了。 「能够把这里当成出入口使用的,只有六个评议会议员。我们全都持有徽章,就是这个。」 瓦伦多夫扬了扬手上的水晶制天鹅雕像。 「只要对这只天鹅灌注魔力,通道就会开启,无论身在中庭的何处。」 此时,一阵脚步声跑过回廊,武立刻戴上大衣的帽兜。 「什么人!!」 貌似警卫的两名男女从柱廊深处跑到草地上,并奔向他们。 瓦伦多夫往前踏出一步,他带来的五个魔法师寸步不离地随侍后方。 因此,武、六、十及洋平等人得以藏在他们身后。 「瓦伦多夫议员……早、早安。」 一看到瓦伦多夫的脸,两名警卫便一脸惶恐地停在原地,摆出立正姿势。 见状,葵吃吃地笑了。 「好像训练有素的狗。」 听了她的话语,武身旁的六对她投以锐利的目光。 〈巫师气息〉的军队之所以军纪严明,是因为不只规律,连风纪也列入训练项目之中。 六想起自己对此深信不疑,咬牙撑过训练部严格磨练的往事。 「早安。一大早就值班,辛苦你们了。」 瓦伦多夫说道,两名警卫俐落地敬了个礼,但是看见他身后的五人及更后方的奇特集团之后,便皱起眉头来。 「呃,瓦伦多夫议员,请问您大清早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我们没收到议员要莅临的消息。」 女性警卫询问,瓦伦多夫露出了满面笑容。 他走向女性,微微弯下腰,凑近脸说道: 「当然是为了来看你啊!」 瓦伦多夫的端正脸庞近在眼前,女性警卫羞红了脸,垂下视线。 他们身后的武已经拿出了指挥棒。 环顾周围,附近似乎只有这两个人。 ——幸亏现在是清晨时段。 他必须立刻消灭眼前的两个警卫。 然而,在武动手之前,瓦伦多夫便采取行动了。 他趁着凑近脸庞之便,用手刀轻轻敲击女性的太阳穴。 女性仰天昏倒,瓦伦多夫用手臂抱住她,温柔地将她放到草地上。 另一个警卫并没看见这一幕。 就在瓦伦多夫行动的同时,他带来的某个魔法师瞬间用蓝灰色魔力包覆全身,并以超乎人类的速度移动到警卫面前,狠狠地揍了腹部一拳。 男性警卫趴倒在草地上。 瓦伦多夫的部下迅速地将两名警卫藏到中庭角落的矮木后方,武等人得以顺利前往回廊。 六松了口气,看着哥哥十。 「好险。对吧?哥。」 十的脸色依然很差,但还是对妹妹回以微笑。 十也和武一样,戴上了大衣的帽兜。 六看着武和十,拉起自己的大衣帽兜。 「我是不是也该戴上?」 「你不戴也没关系。」 十说道: 「〈巫师气息〉的人大多都认得我,不过你应该不成问题。」 六鼓起腮帮子。 「反正我只是个没人认得的候补军官。」 听了兄妹俩的对话,武不禁莞尔;此时,瓦伦多夫对众人招手。 「这个时间奥德应该不在议员室里。」 瓦伦多夫在回廊的粗大柱子旁小声说道。 众人都围在他身边。 「三楼是他的寝室,他八成还在那里睡觉,或是已经醒了,正在梳洗。」 接着,瓦伦多夫望着武的脸,加以确认: 「我们可不去三楼喔!那儿有另一道结界,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要进去倒是不成问题,但是其他人一定会被发现。奥德的房门前又有另一道结界,只有他能通过。你能解除吗?」 武用力点了点头。 「可以,结界的事不必担心。不过,你们不肯一起去三楼,让我觉得很遗憾。」 「我没义务舍命陪君子。」 瓦伦多夫断然说道,并快步迈向回廊。 十一个人浩浩荡荡地跟着他前进。 宁静的清晨,脚步声在瓷砖走廊上回荡着,听起来格外响亮。 一行人往左手边前进,经过了几间会议室和两间议员室,弯过转角之后,便看见位于一百多公尺长的走廊中段的议会室双开门。 门前站着两个警卫。 这回的应对也相当迅速。 瓦伦多夫爽朗地举手向他们打招呼时,他的魔法师便趁机打昏了放松戒心的警卫,一行人顺利通行,完全没引起任何骚动。 抵达楼梯前,瓦伦多夫等人又迅速俐落地打倒了六个警卫。 来到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途中,瓦伦多夫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着武等人。 「接下来请各位自行前往吧!」 他露出笑容,并优雅地伸出手来。 「议事厅的警卫换班时间是上午八点,在那之前我会待在这里,不过一看苗头不对,我就会立刻撤离。」 武点了点头,表示无妨。 瓦伦多夫和五个魔法师与武等人错身下了楼,在二、三楼间的平台上待命。 武缓缓地走上楼梯,并在三楼地板的下一阶楼梯上停步。 用不着定睛凝视,也看得出地板、墙壁及天花板都被青草色魔力粒子覆盖着。 这个结界似乎是单人设置的,想必已经施了一踏入便会被奥德发现的魔法。 武举起指挥棒,「解除」魔法。 见状,身后的葵说道: 「呃,和马先生。」 她仍然这样称呼武。 武回过头来。 「您该不会是要用空间转移进入结界之中吧?」 武打算用「安魂曲」将众人转移到结界内侧。 「安魂曲」不光是能够消灭物体,也能够将物体移动到其他空间。 确认过后,葵摇了摇头。 「我觉得最好别这么做。」 「为什么?」 武询问,葵唔了一声。 她竖起食指抵着下巴回答,模样煞是可爱。 「呃,用这个方法,的确能够在不被察觉的状态之下进入结界里,但是必须逐一转移每个人,对吧?」 「是啊!」 「还有,转移人类耗费的魔力是很大的。」 「嗯。」 武明白葵想说什么了,但是他姑且听完。 「就算和马先生拥有强魔力,用魔法转移六个人,还是得消耗许多魔力;成功进入结界里,和马先生却变得筋疲力尽,不能战斗,这样我们会很伤脑筋的。」 武原本认为空间转移六个人只须消耗一半的魔力,应该无妨,但是听了葵的一番话,便改变了主意。 「我懂了。那就这么办吧!悄悄切开结界进入。」 武说道: 「我不擅长切割空间,虽然曾向四条小姐讨教,但是无法像她的『黑暗切割』那样切得像纸一样薄,所以或许会被察觉,到时可能反过来被敌人大举包围。」 「这样也很伤脑筋。」 葵鼓起腮帮子。 洋平拿着自己的反曲弓,一面苦笑,一面插嘴: 「哎,如果两种做法都有风险,我希望你能保留魔力。」 「这么做比较安全。」 十也附和,六在一旁频频点头。 鸭志田也小声回答:「我也这么想。」 武用拿着指挥棒的手一脸为难地抓了抓头。 「虽然我没什么把握,好吧!」 武直到最近才向桃花讨教切割空间的方法。 无论是谁设下的结界,桃花都能使用「黑暗切割」切开,不被对方发现。 然而,这是因为桃花长年累积的经验让她能够准确地掌控力道、切割幅度及深度。 如果葵能够胜任,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她劈头就是一句「我做不到」,无可奈何之下,武只好在结界之前举起指挥棒。 葵能够设置结界,但是不擅长切割结界。 根据她的说法,「我不是切割,而是融化,容易被对方发现。」 武拿着指挥棒,凝视着青草色的魔力薄壁,念出咒语。 「『黑暗切割』!」 他轻轻挥动指挥棒,射出魔力。 武的咖啡牛奶色魔力在结界上制造了约八十公分的纵向切口。 武太过紧张,在屏住呼吸的状态之下挥动指挥棒,导致用力过猛。 不过,他似乎成功地切开了结界,目前楼层并无动静。 「好像没问题。」 武率先进入结界之中。 其余五人也小心翼翼地避免触及结界屏障的薄膜,走进三楼。 三楼和二楼以下完全不同。 地板铺着橘色地毯,墙壁高处有着细长的采光窗,缓缓升起的红色晨曦从窗外投射到走廊上。 在众人全都踏入三楼之前,武脱下了帽兜,观察四周。 走廊上只有一扇看起来很厚的木门,仔细一看,木门被淡褐色魔力打造的结界覆盖,活像上了盖子一般。 武一行人走到门前,门后传来了说话声。 听了内容之后,武大失所望,举起指挥棒施展魔法,硬生生地连着结界打飞了木门。 房里传来的是瑞吉?奥德一派镇定的说话声,内容是要求立刻派人过来;武打飞木门之后,他便放下了话筒。 站在窗边的是身穿红棕色亮面西装的修长男子。 奥德似乎很注重领带的位置,当着武等人的面左右拉扯,调整位置。 接着,他对走廊上的武说道: 「你来得真慢。」 奥德泰然自若地横越房间,拿起木制衣架上的黑色圆顶硬礼帽往头上戴。 并用看不出究竟有无睁开的上扬眯眯眼望着武。 「其他人呢?你知道四条桃花和海尔?卜瑞卜怎么了吗?」 奥德再度从衣架边走回窗边,倚着窗缘,如此说道。 武可不想陪奥德拖延时间。 他举起指挥棒,瞄准奥德。 此时,十大叫: 「喂!前面!」 一时间,武不明白十在说什么;下一瞬间,奥德和武之间出现了波动的水蓝色通道。 ——看不见的镜子!? ——原来这里也有。 武往后退,奥德笑道: 「议事厅里的透明镜是我带来的,大约两百多年前在北非发现的,共有三面,其中一面破掉了。这是珍贵的魔法社会遗物,请勿破坏。」 武等人无暇听奥德说话。 身穿军服的魔法师接二连三地走出透明的镜子。 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随着十二名兵士现身,奔向奥德身边,一脸担心地说道: 「奥德议员,这里很危险,快移动到别处吧!」 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个男人。 浏海往后梳的黑发、驼背与黑色西装。 还有环绕脖子的红色伤痕。 ——……三崎……莲丈。 武不明白三崎为何出现在这里,其实在阿默索夫的宅邸逃过一劫之后,三崎改抱奥德的大腿,觊觎下一任评议会成员的宝座。 武无法接近三崎。 十二个〈巫师气息〉兵士全都手持化身,处于已经「解除」魔法的状态。 他们一走出镜子,便毫不迟疑地施展防护魔法。 武等人也使用「干劲」,从门边退到走廊墙边,拉开距离。 武不能让奥德逃走。 三崎也一样。 武对洋平、葵、鸭志田三人使了个眼色,把身穿藏青色、白色及一般兵装的魔法师交给他们对付。 武先对看不见但是应该存在的镜子施展消灭魔法。 镜子前的兵士各自迅速退开,照理说,武的魔法应该击中了镜子才是。 然而,「安魂曲」却穿过镜子所在的地点,消灭了前方的窗户及部分墙壁。 武的攻击成了导火线,兵士们也开始施展各种魔法。 鲜艳的魔力粒子交错飞舞,洋平、葵、鸭志田、六和十不得不应战,现场一口气陷入了混战之中。 三名兵士试图包围武,而十用「冰冻魔法(邪恶冰霜)」制造冰柱,阻止他们。 同时,电流子弹从天而降,火舌如鞭子般四处乱窜,冰钟乳石自天花板和地板刺出。 为了闪避所有攻击,武在一瞬间将指挥棒变为长剑。 他一面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闪避,一面穿越刚才镜子所在的地点。 似乎真的空无一物。 不过,奥德手上握着和瓦伦多夫相同的水晶天鹅。 ——如果无法破坏镜子,就破坏那个东西。 武手持长剑型态的薄暮,冲上前去。 然而,和奥德在一起的三崎举起手来,三个魔法师挡住了武的去路。 三人都是面无血色,双眼无神。 他们显然是死人。 仔细一看,底端有个相通的房间,里头放着三具棺木。 不知是起先就放在那儿,还是三崎带来的?三具尸体各自持着细剑、长枪和宽刃剑,攻向前来。 武目睹其中一人的瞬间,便浑身僵硬,动作也变得迟钝起来。 武跳过刺来的长枪,用长剑格开宽刃剑;细剑紧接着刺向怀中,见了对手随之靠近的脸,武惊讶得忘了呼吸。 ——……相羽零!? 那具尸体和十长得很相像。 是六和十的父亲。 ——不会吧……为什么……? 是三崎莲丈从坟墓盗走尸体吗?武如此暗想,但是他无法继续思考。 零的细剑掠过手臂,武只好往后跳开。 武看着三具尸体背后的三崎和奥德。 怒视着三崎的扭曲笑容和奥德的淡然眼眸。 此时,葵叫道: 「和马先生!我要移动了。」 武回叫:「好!」交给她 全权处理。 武一回答,房里便充斥着甘甜的气味,黄色粘液从天花板和墙壁渗了出来。 溢出地板的魔法蜂蜜随着葵的咒语散发出刺眼的粉红色光芒。 「『蜂蜜罐』!」 咒语一念完,大半兵士、葵、洋平和鸭志田便从现场消失了。 葵应用结界魔法的要领,将蜂蜜包围的空间强制转移到另一个空间去。 不过,在这个议事厅里,无法转移到外界。 议事厅周围的结界相当坚固,没有徽章无法出入。 因此,葵八成是带着他们移动至一楼或二楼。 这应该需要耗费相当的魔力。 武虽然担心葵,但是他必须先设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六和十正在与葵遗漏的两个男女魔法师交战,不过,光靠将手臂变成鸟翅膀以操控风的魔法和女性的支援用神速魔法,胜败打一开始便底定了。 十娴熟风魔法的应对之道,又有六的神速魔法相助,绝不可能落败。 武不得不和死人战斗。 他当然可以用消灭魔法消灭所有尸体,但若是这么做,恐怕魔力会不够用。 其实,昨天他在〈引路人〉城堡里使用魔法消灭了整个房间,耗去了大量魔力,而之后又只有稍事休息而已,因此魔力尚未完全恢复。 再说,使用那个魔法之后,和马一再叮嘱他不可再胡来。 消灭房间大小的空间,不只消耗魔力,也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光是使用一次魔法便足以让施法者精疲力尽。 和马笑着威胁武:「你的寿命铁定缩短了。如果你想早死的话,倒是无妨啦!」 ——我可不能在和吉平对决之前死掉。 ——再说,消灭整个房间,不见得能够杀死奥德。 纵使消灭了三具尸体和三崎,也很可能被奥德脱逃。 ——前提是奥德真的是不死之身。 武对于奥德的外号抱持着些许疑问。 就算他真的活了三百多年,长寿和不死之身是两码子事。 武一面对付三具尸体,尽可能不离开镜子所在之处。 奥德的手上拿着水晶天鹅。 在议事厅里,其他镜子碍于限制不能使用,因此无法用正规管道以外的方法出入。 换句话说,即使奥德从窗户逃走,也无法使用别的镜子。 这代表武等人也不能逃走,不过就现在的状况而言,对武他们有利。 「武,这边结束了。」 六和十打倒了两个兵士,从后方走来,如此说道;直到此时,武才发现自己的愚昧。 ——六……十…… 两人还不知道眼前的尸体是相羽零。 ——我该先设法打倒这三具尸体的。 即使必须消耗魔力使用「安魂曲」。 然而,现在为时已晚。 六和十已经看见了流着口水、双眼失焦,不断朝武攻来,并被震飞击退的死人。起先,六并没发现那是谁。 然而,十不一样。 「……爸爸?」 十的声音令武的心脏感受到一股沉重的痛楚。 「爸爸!?」 见了十的惊讶表情,六也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认出了相羽零。 「那……那、那是爸爸……吗?」 此时,三崎莲丈在奥德身旁放声大笑。 他的喀喀笑声令人万分不快。 十瞪着三崎。 「三崎机关长,这是怎么回事?」 十也知道特魔机关长三崎做了许多惨无人道之事,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也被利用了。 「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 三崎用留有笑意的表情回答: 「相羽,我真是打从心底对你感到失望啊!我本来还期待你有朝一日也能捐躯呢!」 「捐躯!?」 十勃然大怒,冲向三崎。 然而,包含零在内的死人向他进攻。 十弹开零的细剑,踹开其余两人。 「哥,等一下!」 六也大受打击,但是比哥哥冷静。 其实她尚未理解整个事态。 六是第一次看到会动的父亲,至今仍无法完全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 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加骯脏,眼神也更为悲伤。 更重要的是,他的举止十分骇人,即使手臂骨折、胸口中剑,依然若无其事;看在六的眼里,就和人偶没有两样。 六抓住勃然大怒的哥哥的手臂。 「武。」 并出声呼唤武。 武认为自己该对付尸体,由他们阻止三崎。 然而,六却说道: 「这边交给我们。」 「…………」 武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十也说道: 「就这么办吧!七濑。」 十的声音已经没有刚才的狂怒之色,恢复了平静。 武答应了,走向三崎。 然而,三崎也将魔法提升至下一个阶段。 「『进阶』!」 三崎在武举起剑来时念完了咒语,但是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变化。 出现变化的是六和十那一边。 「呀!!」 六发出尖叫声,撞上了墙壁。 刚才死人只是用武器进行单调的攻击,并偶尔使用基本魔法,但现在他们突然开始使用起生前的能力来了。 「哥、哥……」 六倚着墙壁慢慢站起来。 十在三具尸体面前制造了一面冰墙,抵挡攻击。 鲜血从他的额头滑落。 他为了保护六而被零的剑砍中了。 「六,待在那儿,掩护我。」 十说道,六点了点头。 「了解!」 十的腰间一反常态地插着两把刀。 一把是平时使用的军刀,一把是父亲的遗物日本刀。 十把军刀插回鞘中,拔出了日本刀。 「爸爸。」 十对着被剥夺意志的零说道。 「我马上帮您解脱。」 十举起刀,零和其他两具尸体施展了魔法。 三具尸体都是破坏魔法能力者。 武不能回头观看十等人的战斗。 为了保护自己,三崎召回了其中一具尸体。 武本想先一步用「安魂曲」消灭三崎,但是旁边突然喷出一道火焰,包围了武的全身。 三崎操纵十那边的尸体攻击武。 面对破坏魔法的威力,武不禁却步。 然而,十立刻释放雪雨交加的暴风雪,抵销了火焰,武才没变成焦炭。 三崎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尽量不想伤害你的遗体。」 三崎以为武是龙泉寺和马。 想必瑞吉?奥德也一样。 武原本以为既然鹫津吉平已然知情,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到〈巫师气息〉;看来事发才一天,他们尚未收到情报。 三崎用冷冷的眼神说道: 「还有,相羽的遗体总有一天会归我所用。父子俩死了也在一块,你不觉得很棒吗?」 「少胡扯了。」 十用巨大化的冰剑切断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身体和头部。 饶是尸体,没有头似乎也无能为力,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三崎皱起眉头来。 「这就叫恩将仇报。亏我还帮你消除在〈引路人〉那一年的痛苦回忆,让你可以轻松惬意地过活。」 武不解其意,但十不同。 「你对我的脑子动了什么手脚!?」 「你居然用这种态度对上司说话?我改写你的记忆,让你忘掉痛苦的回忆,但是你却这么轻易地背叛我们。」 不光是十,六和武也一阵茫然。 ——改写十的记忆……? 武忍不住看着十,十遭受与自己使用同样魔法的父亲攻击,正在应战。 相羽零和十一样,能够使用「冰冻魔法(邪恶冰霜)」,还拥有少数人才能使用的特异魔法。 这种特异魔法名为「幽闭冰雪(冰封)」,可说是「邪恶冰霜」的进化版。 十无暇反驳三崎。 十不愿伤害零,以制伏他为优先考量。 十施展「死亡立方体」,企图用冰冻枷锁拘束对手的四肢,而零毫不容情。 十的魔法被「冰封」反弹,并受到强化,化为别的魔法。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中了魔法数秒后,十的手腕和脖子被枷锁套住,倒在地毯上痛苦地打滚。 「哥!!」 六独自对付用长枪操控物体的尸体。 由于十已经打倒了一具尸体,现在只剩下零和这家伙。 然而,六奔向十身边。 十的脖子、两只手腕、脚踝上的冰冻枷锁散发出白色的蒸气。 「这是……干冰!?」 六大吃一惊。 非但如此,干冰的体积逐渐增加。 十的脖子被勒出血来了。 「哥!!」 六不管三七二十一,空手抓住脖子上的枷锁。 枷锁的位置太危险,无法用化身手枪融化。 六拼命拉扯伽锁,想让哥哥舒坦一些。 然而,十突然推了六的肩膀一把。 随后,零的剑尖朝着六刚才所在的位置挥落。 六看着父亲的脸庞。 「爸,住手!哥会死掉的!!」 零的眼睛呈现混浊的灰色,并未映出任何事物。 「爸!」 在六大声呼喊时,零依然执拗地用剑攻击。 「……六…………」 十倒在地毯上,用断断续续的嘶哑声音说道: 「别、别管……我了……」 六不听他的恳求。 再这样下去,十的身体会被大卸八块。 非但如此,另一具尸体也手持长枪,虎视眈眈。 六对着跟前的地毯发射子弹。 「『迅影电鳗』!」 雷电沿着地面爬上两具尸体的脚,暂时停止了他们的动作。 六再度奔向哥哥,蹲了下来。 十已经失去意识了。 「哥……!」 正在与三崎、奥德对峙的武迟疑着是否该去支援两人。 而在这个场面,一瞬间的迟疑造成了致命伤。 就在武微微转向六关注战况时,一直静观其变的奥德行动了。 「『纯白信徒』。」 这道毫无抑扬顿挫、宛若死神的声音一响起,剑便突然凭空出现。 武根本无暇转动视线。 浮现于武和奥德之间的白金剑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武飞来,从侧面贯穿了武的腹部。 如果武没有察觉,便是这种下场。 然而,武的手上握着长剑。 现在的他使用的是回避魔法。 敏锐的神经下意识地移动了武。 为了闪避剑尖,武用脚施展「弹打」,一面空翻,一面对奥德扬手释放魔法。 强烈的「破坏」击中了奥德的鼻尖。 奥德并未闪避。 他只是微微往后仰,圆顶硬礼帽依然戴在头上;当他把脸转向正面时,可看见他的鼻子和嘴巴鲜血淋漓。 然而,之后的他让武毛骨悚然。 奥德脸上的血宛若被吸回去似地全数消失,歪曲的鼻子和脸颊转眼间便恢复原状。 ——他真的是不死之身……? 虽然觉得荒谬,但是亲眼目睹的光景却令武忍不住颤栗。 更可怕的是,武发现自己的嘴居然吐出血来。 「……咦……?」 武俯视自己的胸膛。 只见白金剑深深地插入胸膛中央,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奥德板着脸说道: 「我获得了天神的启示,任何人都无法杀我,无法抵抗神力。」 武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奥德。 白金剑似乎是用魔力打造而成的,刺中目标数秒后便消失无踪;武趴倒在地毯上。 血块从喉咙深处涌上来,令他无法呼吸。 奥德在武的头顶上变出了下一把白金剑,朝着武的后颈急速下降。 ☆☆☆ 伊田等人在梅田地下街战斗。 胡桃紧紧抱着二叶,七海和海尔则在设法抵挡兽化魔法师的攻势。 攻向前来的狼、狗和豹都远远超过一般尺寸,足足有两、三倍大。 七海用水墙抵挡这些野兽,它们一通过,海尔便用大槌击倒对方。 伊田使出火焰,不让来自地上的魔法师靠近;想当然耳,这招不可能永远管用。 身穿〈巫师气息〉军服的三个魔法师之一和伊田一样使用火焰,其余两人则是使用神速魔法和散播淡蓝色雾气的生物魔法。 经神速魔法强化过后的炎魔法师轻易地闪开伊田的火焰拳,并殴打伊田的左右脸颊。 伊田抗火性强,并未因此烧伤,却被步步逼退,身后的胡桃和二叶也跟着后退。 不过,他们背后的七海和海尔也只是勉强守住防线而已,在幽暗的地下小路间,五个人逐渐被逼到了同一处。 非但如此,伊田面前的使雾魔法师又喷出了神经毒素。 被火焰包覆的脚以惊人的速度弹起,踢向伊田的腰部。 伊田踩住脚步,以免倒向二叶她们。 然而,被施了神速魔法的魔法师不知何时闯进了伊田的防守范围内,用交握的双手从旁殴打伊田的脑袋。 「一三!」 二叶的呼喊只是徒然,伊田在骯脏的小路上滚了几圈。 胡桃很想不顾一切地参战助阵。 然而,雾一出现,她就立刻掏出手帕来捣住二叶的嘴,自己则是连呼吸都有困难。 她的眼睛被刺得发疼,泪流不止,指尖又麻又痛,动作也变得迟钝起来。 伊田当然也一样。 「伊田。」 胡桃一面流泪,一面说道: 「我变身成你,一起战斗。」 这应该是最好的方法。 即使刚变身还使不出伊田的魔法,只要能够释放火焰,或许可以抵挡攻击。 然而,因为雾气而全身颤抖的伊田用手撑着地面起身,劈头就是一句: 「不行,五十岛。」 他说道: 「你得帮我保护二叶。」 伊田矗立在原地,举起拳头,用火焰制造出一个相仿的巨大拳头。 他用熊熊燃烧的拳头追打攻来的敌人。 施了神速魔法的魔法师轻盈地闪开攻击。 越是释放火焰,魔力就越是减少。 伊田的肩膀剧烈地上下抖动,满心想着至少先打倒一个人再说。 然而,毒雾阻碍了他的思路及肉体的动作。 伊田摇摇晃晃地往前倾,火焰化成的拳头散裂消失,整个人倒向地面。 「一、一三……」 二叶奔上前 去,胡桃必须阻止她。 但是,原本用力抓着二叶肩膀的手却使不上力。 胡桃跌坐在地。 「胡桃!!」 虽然捣住嘴巴的手帕掉了下来,但是二叶吸入的雾气还不多。 三个魔法师之中的神速魔法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到二叶身边。 「没想到这个小不点居然是『怀斯曼再世』。」 就在男人试图抓住二叶的手臂时。 男人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宛若在朝着二叶伸出手的状态之下化成了雕像一般,动也不动。 二叶抬起眼来,看见楼梯上有两道黑影。 阳子和依那走下楼梯,只用一记基本魔法便击倒了僵硬不动的三个魔法师,把他们像纸屑一样扫到了路边。 阳子的手指上套着向朋友借来的戒指。 只要有这只戒指,即使是已非魔法师的阳子也能暂时使用魔法。 阳子使用她的能力「支配回避(吉亚斯)」强制束缚三人,让他们动弹不得。 (插图) 妃依那穿的不是〈卡美洛〉的制服,而是便服。 依那奉〈卡美洛〉领袖大祭司之命替阳子助阵,绝不能被〈巫师气息〉的兵士们发现她是〈卡美洛〉的魔法师。 依那打开手上的白色阳伞,转了一圈,利用了七海制造的水墙。 水墙受到依那旋转洋伞产生的骤风影响,犹如爆发的山洪一般,一口气冲走了地下通道上的兽化小队六人。 七海与海尔回过头来,察觉阳子和依那。 阳子微微一笑。 见状,胡桃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 武被奥德刺中了胸口,而头顶上又是另一把瞄准自己的剑。 胸口虽然没被刺穿,但是伤口很深,血流不止。 三崎露出胜券在握的冷笑,奥德微微睁开了眯眯眼,喜孜孜地凝视着头顶上落下的剑。 即使武使用魔法躲开,奥德随时可以修正轨道,用剑刺杀他。 ——既然如此,只能用薄暮弹开了。 然而,要这么做,必须拥有灵敏的身手,并能够掌握一瞬间的良机。 ——现在的我做得到吗……? 武看见奥德的嘴念念有词。 瞬间,武忘了胸口的痛楚,拿着长剑回过头来。 然而,白金剑与武之间突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咦!?」 有人抓住了剑。 现身于空中的人物拿着奥德的剑,降落在武的背后。 白金剑化为粒子消散了。 武抬起头来,从脚到头打量那个人。 陌生的焦褐色靴子,黑色的牛仔裤,插在腰间的长剑;穿着黑白长袖t恤的背上有两个隆起的肩胛骨,略长的头发是淡栗色的,戴着红色鸭舌帽。 「你是谁?」 奥德询问。 武也想知道。 然而,青年并未回答。 而是自原地消失,下一瞬间便出现在奥德背后,用拔出的长剑砍向他的背部。 受到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奥德往前踉跄了几步,但是背上的伤口随即便愈合了。 奥德转过身,扬起手掌,试图攻击青年,不过背后已经空无一人。 青年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武的眼前。 接着,他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武一阵混乱。 武怀疑自己的眼睛,只能凝视着青年的背影。 和武所知的他相比,他似乎变得更加高大了。 青年抓起鸭舌帽,扔在地上,一面抚摸浏海,一面回头看着武。 那张绝不会认错的脸令武失去了声音。 ——……天啊……难道………… ——怎么可能………… 武立刻想起了那天的事。 想起那道消失的身影…… 「……月……月光…………」 武出声说道,声音和嘴里的血腥味交相作用之下,总算让武有了这并非作梦、而是现实的真实感。 月光笑了。 并勾了勾手指,要武起身。 武抓住插在脚边的薄暮剑柄,站了起来,看见月光又用瞬间移动魔法自原地消失,展开攻击。 月光在奥德背后现身,用惊异的速度挥剑。 奥德的身体各处都喷出了血。 身旁的三崎发出了尖叫声,逃向房间角落。 月光一面攻击,不时地瞧着武。 武知道月光在想什么。 他用左手捣着胸膛上的伤口,将嘴里残留的血吞下去。 武将脑中浮现的各种疑惑及心底深处涌上的喜怒哀乐暂且压抑下来。 他举起长剑,对脚底施展魔法,冲向奥德。 在武和月光的夹攻之下,奥德虽然受了伤,却若无其事地握住挂在脖子上的十字加木项链还击。 「『光枪降临』!」 足以覆盖奥德身体的大量枪头一面闪耀着白色光芒,一面出现。 并朝着武和月光一起放射状发射出去。 月光用瞬间移动闪开,武则是用剑全数弹开。 两人再度联手猛攻奥德。 不给他恢复的时间,将他大卸八块。 虽然身在同一个房间里,六并未观看武和月光的战斗。 她仍在进行另一场战斗。 ☆☆☆ 六处于命悬一线的状态。 为了救十,她必须破坏脖子、两只手腕和脚踝上的五个枷锁。 然而,就在六忙着应付零和另一具尸体时,干冰伽锁更加巨大化,变得和人头一样大。 并把十的脖子勒到细得难以置信的地步。 ——我该怎么办……! 六回头看着武。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浮在武头顶上的白金剑。 ——啊,已经……完蛋了…… 六感觉到零和另一具尸体逐渐逼近,便扑在十身上。 零高高地举起剑,朝着六低垂的黑发脑袋砍下。 瞬间,六右手持枪,左手拿起日本刀贯穿零的腹部,并用雷击射穿了他的下巴至头顶。 日本刀是零的遗物,躺在十的手边。 零被震到了后方五公尺处。 六又立刻开枪射击另一具尸体,将他震开。 「别碍事!」 六坐在地上,把十疲软无力的身子拉向自己。 接着又用颤抖的手持枪对准十的脖子。 「哥……」 她只剩这个办法。 六在心中念咒。 她瞪着枪口,勾住扳机。 「『熔解堕落!熔流喷射!』」 并用吐气般的颤抖声音念道。 虽然咒语念得有气无力,射出枪口的依然是强烈的闪光和高温。爆波把六从十身边吹走了。 受热风吹袭的脸庞宛若烫伤一样,又麻又热。 六起身时,十仍然倒在原地。 「哥!」 六爬了几步,接着又站起来,奔向十的身边。 「哥!!」 低头一看,十脖子上的枷锁消失了一半。 她没把枪口对准正面,而是稍微偏离脖子中心,似乎是正确的选择。 六拿掉剩下的枷锁,并打算如法炮制,破坏其余的四个枷锁。 此时,背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真狼狈啊!」 那是道少女般的声音,却让六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六带着半哭的脸回过头,四条桃花露出了苦笑。 她的笑容沾满了血和泥沙。 「四条小姐,您的伤……」 「不碍事。」 桃花笑道。 「别说这个了,先拿掉伽锁吧!」 桃花用短枪枪尖轻轻松松地切开四个枷锁,并在击碎最后一个枷锁之后,又顺势操控枪头,用「黑暗切割」将零之外的另一具尸体切成两半。 桃花看着窥探他们的零,叹了口气。 「真是卑鄙又残酷至极。」 她自言自语,从六和十身旁朝着零踏出了一步。 并收回射出的短枪,牢牢抓住。 此时,六叫道: 「四条小姐!那个人……爸爸由我来……由我来制伏。」 桃花没有回头,皱着眉头说道: 「你办不到的。」 「我可以。求求您,这边已经不要紧了,请您去帮武……」 说到这儿,六才发现武和某个人在一起。 他正和一个陌生的青年一起攻击奥德。 看见那个青年用瞬间移动忽隐忽现,六的心脏几乎快停止了。 「咦?月、月光?」 这是不可能的,但是与武并肩作战的身影宛若搭档已久一般地契合。 桃花也看见了青年。 不过,不管那是不是月光,对桃花而言,只要与奥德为敌就好。 ——至少目前是如此。 桃花用短枪枪头指着零,对六说道: 「好吧!这里交给你。我要跟那个缩在墙角发抖的蠢男人聊聊。」 「……是、是。」 六拿着枪与日本刀,站了起来桃花使用浮游魔法,飞向了三崎莲丈。 独自与零对峙的六往前踏出一步。 然而,有人紧紧拉住她的裙摆。 六回头一看,发现十正要勉强站起来。 「哥!」 十的脖子因为烧伤和裂伤而一片通红。 「求求你,别乱动。」 六担心不已地说道。 十微微一笑。 「不要紧,六,把我的刀还我。」 「可是……」 「六,我想送爸爸回妈妈身边。」 「……」 六也这么想。 「……嗯。」 她把日本刀交给十。 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险些跌倒。 六立刻搀扶他的肩膀,而他对六附耳说了几句话。六点了点头。 ——无论什么时候,哥都很坚强。 ——所以我相信他。 六把手伸进口袋中,拿出了为数不多的珍贵特殊子弹。 这些子弹放在六和十的母亲椿留下的珠宝盒里。 六和十一同前往椿的故居时,六拿走了珠宝盒,当作纪念。 得知母亲留下的遗物竟是子弹,十面露不豫之色,但是六却很开心。灌注了椿的魔法的子弹共有七发。 ——只有七发。 ——绝不能打偏。 六将紧握在掌心中的子弹装入枪里。 椿的能力和六一样,是支援型的魔法。 ——没问题的。我和哥哥并肩作战的时候,也曾后方支援过许多次。 十感觉出背后的六已经准备就绪,便朝着零拔足疾奔。 「『巨雹雨』。」 零念出咒语,冰雹从他的细剑喷发而出。 目睹与自己相同的魔法,十微微地笑了。 与父亲相同,令他引以为傲。 ——不过,现在…… 十扬起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释放魔法。 「『钻石雪松』!」 从脚边延伸的几条冰棘开枝散叶,抵挡了零的冰雹。 「六!」 听了十的呼喊,六把变成长管枪的枪口对准他的背部。 扣下扳机的瞬间,六想着母亲椿。 想着她那只能从照片上看见的温柔笑容—— 以及在她身旁微笑的父亲—— ——……我的爸爸…… ——拜托,让他安息吧! 一行清泪滑落六的脸颊。 「『妖精茧丝』!」 六扣下扳机之后,随着一阵冲击,平时总是喷出淡黄色粒子的枪口射出了参杂淡桃红色粒子的柔和橘光。 神速魔法与生物魔法的双重魔法阵出现,闪闪发光的子弹破阵而出,贯穿了十的背部。 六笔直地凝视哥哥的背影。 一瞬间,十宛若被推了一把,微微往前倾,全身随即因六和椿的混合魔力粒子而 散发出橘色光芒。 十当场一跃而起,朝着零所在的位置挥落日本刀。 「『水晶之血』!」 将全身化为冰雕的魔法和桩的「妖精茧丝」——将魔力变为任何武器都无法切断的硬质丝线的能力——互相混合,零的身体就在被缠绕的状态之下冻结了。 ☆☆☆ 武和月光联手迎战瑞吉?奥德,一步也不曾退却。 武一直很关心六和十的战况,当他看见桃花出现在他们身边时,便松了一口气,停止担心他们。 无论武和月光再怎么攻击,奥德的伤口都会立刻痊愈,因此两人虽然不断进攻,却未能给予决定性的一击。 逐渐疲惫的武和月光同时斩断奥德的双臂,但奥德若无其事地用魔法召唤出女神的幻影,接上断臂,随即又复原了。 「武、武……再这样……下去……」 也难怪月光气喘吁吁地如此说道。 武察觉月光的瞬间移动频率降低了。 武的「直觉回避(洞察机先)」也一样,如果持续使用,灵敏度便会下降。 「月光……」 武在月光瞬间移动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刹那说道: 「替我争取时间。」 月光弹了下舌头,砍向奥德。 他并未抱怨,而是反复进行三次瞬间移动,攻击奥德的左腿、右上臂和背部。 武将他的沉默视为答应,往后退了一步,把薄暮从长剑变为指挥棒。 将回避魔法切换为黑暗魔法,便很难闪避奥德的物质攻击。 ——不过,要一击解决他,只能靠「安魂曲」。 奥德打一开始便不畏惧武的「消失魔法」。 ——就算他是不死之身,失去了身体,应该还是会死啊! 思及此,武推测奥德或许知道「安魂曲」的真正功效。 和马教导武「消失魔法」时,曾如此叮咛他。 『几乎所有魔法师都把我的「安魂曲」当作能让物体完全消失的魔法,其实这种看法并不正确。我的魔法只能把物体瞬间移动到另一个空间;换句话说,完全消失的人类其实活在别的地方。』 闻言,武大为惊愕,反复思考这番话的含意。 『「安魂曲」有阶段之分,最简单的第一号表面上看来是将物体消灭,其实是把物体转移至他处。哎,视转移地点而定,对手瞬间就会死亡,所以和即死魔法差不多。』 「这代表……在转移的那一瞬间,你选择了地点?」 『没错。大多是海里、北极正中央,再不然就是圣母峰峰顶。好笑吧?』 武完全笑不出来。 不过,若是如此,过去没选择转移地点的「安魂曲」是把对手送到了何处?武提出这个问题,和马说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或许是什么也不是的地方。』 「什么也不是的地方?」 『一片漆黑、无人所在的地方,比如宇宙空间之类的。』 「……」 『喂,别露出那种表情嘛!反正你本来也以为对手会瞬间死亡吧?』 「我……」 武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 『别打断我的话头,我要继续说下去了。』 和马巨细靡遗地说明自己的能力。 哎,这应该是为了达成他的目的吧…… 或许奥德也如和马所言,认为「安魂曲」只是将人移动到其他地方的魔法。 ——若是如此,第二号「安魂曲」应该能够杀了他。 武平心静气,将指挥棒举到胸前,开始念咒。 「『——如同秋日雕零的枫叶。』」 武开始念咒之后,月光为了将奥德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便提升了攻击速度。 武更加聚精会神,将魔力凝聚到指挥棒尖之上。 「『闪耀于黎明的雨滴——是与枝头相连的玻璃珠。』」 奥德为了保护伤痕累累的身体,变出了四把白金剑,无论月光瞬间移动到何处,都能从任何角度迎击。 武的指挥棒尖开始闪耀咖啡牛奶色光芒。 「『逐一坠落碎裂。』」 魔力已经凝聚到武现在能力所及的极限。 武把指挥棒尖指向操控四把剑的奥德。 「『如雨滴般流响!』」 接着,他毅然而然地念完最后的咒语。 「『华丽安魂曲!!』」 见了指挥棒尖喷出的魔力,奥德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只有拥有强魔力的魔法师才能使出如此大量的魔力。 奥德以为自己只会被移动到其他地方,而这个想法对了一半,错了一半。 当奥德中了武的魔法的瞬间,他的身体受到了超乎想象的冲击。 俯视自己身体的奥德一阵愕然。 他的身体活像中了霰弹一般,到处是洞。 心脏所在的位置开了个巨大的洞,变得空空如也。 「……这是……」 奥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场倒了下来。 开了洞的部位既没有肉片也没有骨头,活像被大口径的子弹射中一般。 本来这些部位应该会立即治愈,但现在却只是不住地流血,并未复原。 武走向倒地的奥德,俯视着他。 武原本以为即使将奥德的身体细分成数个部位转移他处,奥德依然可以治愈,看来并非如此。 奥德的魔法叫做「永久复原」。 不过,复原期间,他必须活着。 如果受到来不及治愈的重伤——比如失去数个重要血管及内脏——奥德便无法持续喷发魔力。 武默默地凝视着奥德,月光走了过来,犹如刚全力疾奔过似的,肩膀剧烈地上下抖动。 「死了吗?」 月光询问,武点了点头。 并仰望自己的弟弟。 「你真的是月光?」 月光对武露出苦笑。 他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 epilogue 三天后,武在法国的饭店客房里阅读魔法社会各大报社发行的所有报纸。 瑞吉?奥德过世,〈巫师气息〉评议会似乎打算另立临时议员,但在各方人马角力之下,几乎没有进展。 实质上,〈巫师气息〉现在只能倚靠瓦伦多夫。 武拿着报纸,叹了口气。 发生的并非尽是好事。 许多伙伴负伤,根本无法沉浸于胜利的喜悦之中。 桃花和洁金、拉雅克一起在沙漠与〈巫师气息〉的魔法师战斗,虽然成功击败对手,但由于之后又立刻赶往武等人身边,对付山崎,因此耗尽了魔力,睡了整整两天还没醒来。 现在有七海照顾,用不着担心;洁金和拉雅克也为了桃花的胡来而气愤不已。 武和奥德战斗期间,桃花使用「漆黑之门」的衍生魔法「武器库」将三崎打落设有陷阱的另一个空间,山崎立即死亡。 据桃花所言,三崎的魔法只能操纵尸体,没有尸体,便无力战斗。 闻言,武不禁苦笑。 不过,三崎的死让武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也是事实。 ——这下子总算替亚岗先生和凯蒂姊他们报仇了。 而武也是事后才得知十和六打倒了亲生父亲的尸体。 ——他们一定很难过吧! 武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们才好,六倒是一派开朗。 「欸,武,我爸以后永远都可以和我妈在一起了。」 昨天,六和十将零的尸体埋葬在椿的坟墓里。 「这次我确认过,真的已经变成骨头了,没问题!」 六露出笑容。 现在的六担心的是哥哥十,他仍然为头痛所苦。 而三崎所说的改写记忆,也令兄妹俩苦恼不已。 武也有挂怀之事。 就是瓦尔蕾特。 她已经失踪四天了。 武一面思索,一面阖上手中的报纸。 突然,一则报导映入他的眼帘。 『〈斯普利坎〉遇袭!!』 武浏览这则报导,逐渐变了脸色。 位于伦敦的〈斯普利坎〉大楼遭受袭击,成员全数遇害。 几乎所有尸体都处于无法辨识的状态,领袖巴斯提?巴托似乎也被杀了。 「不会吧……」 巴斯提是〈凤凰财团〉的伙伴。 再说,武还得前往〈斯普利坎〉,请雀莉拿下魔法面具。 「雀莉呢……!?」 武寻找她的名字。 然而,报导里写的是另一个名字。 武朗读报导。 「『现场也发现了……〈引路人〉五格瓦尔蕾特?诺斯的尸体……』」 武再也念不下去了。 ——推测应是身为五格的诺斯闯进〈斯普利坎〉,与领袖巴托同归于尽。 武拿着报纸的手在颤抖。 他从椅子起身,耳边传来了隔壁房间的说话声。 洋平和葵似乎在打电玩,吵吵闹闹的。 偶尔还夹杂着六和伊田的声音,而胡桃从旁规劝他们。 武迷迷糊糊地暗想:「待会儿又要被饭店的人骂了。」 武把皱巴巴的报纸放在桌上,在原地呆立了数分钟。 「薇……」 武不敢相信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三天后,武在法国的饭店客房里阅读魔法社会各大报社发行的所有报纸。 瑞吉?奥德过世,〈巫师气息〉评议会似乎打算另立临时议员,但在各方人马角力之下,几乎没有进展。 实质上,〈巫师气息〉现在只能倚靠瓦伦多夫。 武拿着报纸,叹了口气。 发生的并非尽是好事。 许多伙伴负伤,根本无法沉浸于胜利的喜悦之中。 桃花和洁金、拉雅克一起在沙漠与〈巫师气息〉的魔法师战斗,虽然成功击败对手,但由于之后又立刻赶往武等人身边,对付山崎,因此耗尽了魔力,睡了整整两天还没醒来。 现在有七海照顾,用不着担心;洁金和拉雅克也为了桃花的胡来而气愤不已。 武和奥德战斗期间,桃花使用「漆黑之门」的衍生魔法「武器库」将三崎打落设有陷阱的另一个空间,山崎立即死亡。 据桃花所言,三崎的魔法只能操纵尸体,没有尸体,便无力战斗。 闻言,武不禁苦笑。 不过,三崎的死让武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也是事实。 ——这下子总算替亚岗先生和凯蒂姊他们报仇了。 而武也是事后才得知十和六打倒了亲生父亲的尸体。 ——他们一定很难过吧! 武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们才好,六倒是一派开朗。 「欸,武,我爸以后永远都可以和我妈在一起了。」 昨天,六和十将零的尸体埋葬在椿的坟墓里。 「这次我确认过,真的已经变成骨头了,没问题!」 六露出笑容。 现在的六担心的是哥哥十,他仍然为头痛所苦。 而三崎所说的改写记忆,也令兄妹俩苦恼不已。 武也有挂怀之事。 就是瓦尔蕾特。 她已经失踪四天了。 武一面思索,一面阖上手中的报纸。 突然,一则报导映入他的眼帘。 『〈斯普利坎〉遇袭!!』 武浏览这则报导,逐渐变了脸色。 位于伦敦的〈斯普利坎〉大楼遭受袭击,成员全数遇害。 几乎所有尸体都处于无法辨识的状态,领袖巴斯提?巴托似乎也被杀了。 「不会吧……」 巴斯提是〈凤凰财团〉的伙伴。 再说,武还得前往〈斯普利坎〉,请雀莉拿下魔法面具。 「雀莉呢……!?」 武寻找她的名字。 然而,报导里写的是另一个名字。 武朗读报导。 「『现场也发现了……〈引路人〉五格瓦尔蕾特?诺斯的尸体……』」 武再也念不下去了。 ——推测应是身为五格的诺斯闯进〈斯普利坎〉,与领袖巴托同归于尽。 武拿着报纸的手在颤抖。 他从椅子起身,耳边传来了隔壁房间的说话声。 洋平和葵似乎在打电玩,吵吵闹闹的。 偶尔还夹杂着六和伊田的声音,而胡桃从旁规劝他们。 武迷迷糊糊地暗想:「待会儿又要被饭店的人骂了。」 武把皱巴巴的报纸放在桌上,在原地呆立了数分钟。 「薇……」 武不敢相信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三天后,武在法国的饭店客房里阅读魔法社会各大报社发行的所有报纸。 瑞吉?奥德过世,〈巫师气息〉评议会似乎打算另立临时议员,但在各方人马角力之下,几乎没有进展。 实质上,〈巫师气息〉现在只能倚靠瓦伦多夫。 武拿着报纸,叹了口气。 发生的并非尽是好事。 许多伙伴负伤,根本无法沉浸于胜利的喜悦之中。 桃花和洁金、拉雅克一起在沙漠与〈巫师气息〉的魔法师战斗,虽然成功击败对手,但由于之后又立刻赶往武等人身边,对付山崎,因此耗尽了魔力,睡了整整两天还没醒来。 现在有七海照顾,用不着担心;洁金和拉雅克也为了桃花的胡来而气愤不已。 武和奥德战斗期间,桃花使用「漆黑之门」的衍生魔法「武器库」将三崎打落设有陷阱的另一个空间,山崎立即死亡。 据桃花所言,三崎的魔法只能操纵尸体,没有尸体,便无力战斗。 闻言,武不禁苦笑。 不过,三崎的死让武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也是事实。 ——这下子总算替亚岗先生和凯蒂姊他们报仇了。 而武也是事后才得知十和六打倒了亲生父亲的尸体。 ——他们一定很难过吧! 武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们才好,六倒是一派开朗。 「欸,武,我爸以后永远都可以和我妈在一起了。」 昨天,六和十将零的尸体埋葬在椿的坟墓里。 「这次我确认过,真的已经变成骨头了,没问题!」 六露出笑容。 现在的六担心的是哥哥十,他仍然为头痛所苦。 而三崎所说的改写记忆,也令兄妹俩苦恼不已。 武也有挂怀之事。 就是瓦尔蕾特。 她已经失踪四天了。 武一面思索,一面阖上手中的报纸。 突然,一则报导映入他的眼帘。 『〈斯普利坎〉遇袭!!』 武浏览这则报导,逐渐变了脸色。 位于伦敦的〈斯普利坎〉大楼遭受袭击,成员全数遇害。 几乎所有尸体都处于无法辨识的状态,领袖巴斯提?巴托似乎也被杀了。 「不会吧……」 巴斯提是〈凤凰财团〉的伙伴。 再说,武还得前往〈斯普利坎〉,请雀莉拿下魔法面具。 「雀莉呢……!?」 武寻找她的名字。 然而,报导里写的是另一个名字。 武朗读报导。 「『现场也发现了……〈引路人〉五格瓦尔蕾特?诺斯的尸体……』」 武再也念不下去了。 ——推测应是身为五格的诺斯闯进〈斯普利坎〉,与领袖巴托同归于尽。 武拿着报纸的手在颤抖。 他从椅子起身,耳边传来了隔壁房间的说话声。 洋平和葵似乎在打电玩,吵吵闹闹的。 偶尔还夹杂着六和伊田的声音,而胡桃从旁规劝他们。 武迷迷糊糊地暗想:「待会儿又要被饭店的人骂了。」 武把皱巴巴的报纸放在桌上,在原地呆立了数分钟。 「薇……」 武不敢相信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三天后,武在法国的饭店客房里阅读魔法社会各大报社发行的所有报纸。 瑞吉?奥德过世,〈巫师气息〉评议会似乎打算另立临时议员,但在各方人马角力之下,几乎没有进展。 实质上,〈巫师气息〉现在只能倚靠瓦伦多夫。 武拿着报纸,叹了口气。 发生的并非尽是好事。 许多伙伴负伤,根本无法沉浸于胜利的喜悦之中。 桃花和洁金、拉雅克一起在沙漠与〈巫师气息〉的魔法师战斗,虽然成功击败对手,但由于之后又立刻赶往武等人身边,对付山崎,因此耗尽了魔力,睡了整整两天还没醒来。 现在有七海照顾,用不着担心;洁金和拉雅克也为了桃花的胡来而气愤不已。 武和奥德战斗期间,桃花使用「漆黑之门」的衍生魔法「武器库」将三崎打落设有陷阱的另一个空间,山崎立即死亡。 据桃花所言,三崎的魔法只能操纵尸体,没有尸体,便无力战斗。 闻言,武不禁苦笑。 不过,三崎的死让武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也是事实。 ——这下子总算替亚岗先生和凯蒂姊他们报仇了。 而武也是事后才得知十和六打倒了亲生父亲的尸体。 ——他们一定很难过吧! 武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们才好,六倒是一派开朗。 「欸,武,我爸以后永远都可以和我妈在一起了。」 昨天,六和十将零的尸体埋葬在椿的坟墓里。 「这次我确认过,真的已经变成骨头了,没问题!」 六露出笑容。 现在的六担心的是哥哥十,他仍然为头痛所苦。 而三崎所说的改写记忆,也令兄妹俩苦恼不已。 武也有挂怀之事。 就是瓦尔蕾特。 她已经失踪四天了。 武一面思索,一面阖上手中的报纸。 突然,一则报导映入他的眼帘。 『〈斯普利坎〉遇袭!!』 武浏览这则报导,逐渐变了脸色。 位于伦敦的〈斯普利坎〉大楼遭受袭击,成员全数遇害。 几乎所有尸体都处于无法辨识的状态,领袖巴斯提?巴托似乎也被杀了。 「不会吧……」 巴斯提是〈凤凰财团〉的伙伴。 再说,武还得前往〈斯普利坎〉,请雀莉拿下魔法面具。 「雀莉呢……!?」 武寻找她的名字。 然而,报导里写的是另一个名字。 武朗读报导。 「『现场也发现了……〈引路人〉五格瓦尔蕾特?诺斯的尸体……』」 武再也念不下去了。 ——推测应是身为五格的诺斯闯进〈斯普利坎〉,与领袖巴托同归于尽。 武拿着报纸的手在颤抖。 他从椅子起身,耳边传来了隔壁房间的说话声。 洋平和葵似乎在打电玩,吵吵闹闹的。 偶尔还夹杂着六和伊田的声音,而胡桃从旁规劝他们。 武迷迷糊糊地暗想:「待会儿又要被饭店的人骂了。」 武把皱巴巴的报纸放在桌上,在原地呆立了数分钟。 「薇……」 武不敢相信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三天后,武在法国的饭店客房里阅读魔法社会各大报社发行的所有报纸。 瑞吉?奥德过世,〈巫师气息〉评议会似乎打算另立临时议员,但在各方人马角力之下,几乎没有进展。 实质上,〈巫师气息〉现在只能倚靠瓦伦多夫。 武拿着报纸,叹了口气。 发生的并非尽是好事。 许多伙伴负伤,根本无法沉浸于胜利的喜悦之中。 桃花和洁金、拉雅克一起在沙漠与〈巫师气息〉的魔法师战斗,虽然成功击败对手,但由于之后又立刻赶往武等人身边,对付山崎,因此耗尽了魔力,睡了整整两天还没醒来。 现在有七海照顾,用不着担心;洁金和拉雅克也为了桃花的胡来而气愤不已。 武和奥德战斗期间,桃花使用「漆黑之门」的衍生魔法「武器库」将三崎打落设有陷阱的另一个空间,山崎立即死亡。 据桃花所言,三崎的魔法只能操纵尸体,没有尸体,便无力战斗。 闻言,武不禁苦笑。 不过,三崎的死让武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也是事实。 ——这下子总算替亚岗先生和凯蒂姊他们报仇了。 而武也是事后才得知十和六打倒了亲生父亲的尸体。 ——他们一定很难过吧! 武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们才好,六倒是一派开朗。 「欸,武,我爸以后永远都可以和我妈在一起了。」 昨天,六和十将零的尸体埋葬在椿的坟墓里。 「这次我确认过,真的已经变成骨头了,没问题!」 六露出笑容。 现在的六担心的是哥哥十,他仍然为头痛所苦。 而三崎所说的改写记忆,也令兄妹俩苦恼不已。 武也有挂怀之事。 就是瓦尔蕾特。 她已经失踪四天了。 武一面思索,一面阖上手中的报纸。 突然,一则报导映入他的眼帘。 『〈斯普利坎〉遇袭!!』 武浏览这则报导,逐渐变了脸色。 位于伦敦的〈斯普利坎〉大楼遭受袭击,成员全数遇害。 几乎所有尸体都处于无法辨识的状态,领袖巴斯提?巴托似乎也被杀了。 「不会吧……」 巴斯提是〈凤凰财团〉的伙伴。 再说,武还得前往〈斯普利坎〉,请雀莉拿下魔法面具。 「雀莉呢……!?」 武寻找她的名字。 然而,报导里写的是另一个名字。 武朗读报导。 「『现场也发现了……〈引路人〉五格瓦尔蕾特?诺斯的尸体……』」 武再也念不下去了。 ——推测应是身为五格的诺斯闯进〈斯普利坎〉,与领袖巴托同归于尽。 武拿着报纸的手在颤抖。 他从椅子起身,耳边传来了隔壁房间的说话声。 洋平和葵似乎在打电玩,吵吵闹闹的。 偶尔还夹杂着六和伊田的声音,而胡桃从旁规劝他们。 武迷迷糊糊地暗想:「待会儿又要被饭店的人骂了。」 武把皱巴巴的报纸放在桌上,在原地呆立了数分钟。 「薇……」 武不敢相信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三天后,武在法国的饭店客房里阅读魔法社会各大报社发行的所有报纸。 瑞吉?奥德过世,〈巫师气息〉评议会似乎打算另立临时议员,但在各方人马角力之下,几乎没有进展。 实质上,〈巫师气息〉现在只能倚靠瓦伦多夫。 武拿着报纸,叹了口气。 发生的并非尽是好事。 许多伙伴负伤,根本无法沉浸于胜利的喜悦之中。 桃花和洁金、拉雅克一起在沙漠与〈巫师气息〉的魔法师战斗,虽然成功击败对手,但由于之后又立刻赶往武等人身边,对付山崎,因此耗尽了魔力,睡了整整两天还没醒来。 现在有七海照顾,用不着担心;洁金和拉雅克也为了桃花的胡来而气愤不已。 武和奥德战斗期间,桃花使用「漆黑之门」的衍生魔法「武器库」将三崎打落设有陷阱的另一个空间,山崎立即死亡。 据桃花所言,三崎的魔法只能操纵尸体,没有尸体,便无力战斗。 闻言,武不禁苦笑。 不过,三崎的死让武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也是事实。 ——这下子总算替亚岗先生和凯蒂姊他们报仇了。 而武也是事后才得知十和六打倒了亲生父亲的尸体。 ——他们一定很难过吧! 武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们才好,六倒是一派开朗。 「欸,武,我爸以后永远都可以和我妈在一起了。」 昨天,六和十将零的尸体埋葬在椿的坟墓里。 「这次我确认过,真的已经变成骨头了,没问题!」 六露出笑容。 现在的六担心的是哥哥十,他仍然为头痛所苦。 而三崎所说的改写记忆,也令兄妹俩苦恼不已。 武也有挂怀之事。 就是瓦尔蕾特。 她已经失踪四天了。 武一面思索,一面阖上手中的报纸。 突然,一则报导映入他的眼帘。 『〈斯普利坎〉遇袭!!』 武浏览这则报导,逐渐变了脸色。 位于伦敦的〈斯普利坎〉大楼遭受袭击,成员全数遇害。 几乎所有尸体都处于无法辨识的状态,领袖巴斯提?巴托似乎也被杀了。 「不会吧……」 巴斯提是〈凤凰财团〉的伙伴。 再说,武还得前往〈斯普利坎〉,请雀莉拿下魔法面具。 「雀莉呢……!?」 武寻找她的名字。 然而,报导里写的是另一个名字。 武朗读报导。 「『现场也发现了……〈引路人〉五格瓦尔蕾特?诺斯的尸体……』」 武再也念不下去了。 ——推测应是身为五格的诺斯闯进〈斯普利坎〉,与领袖巴托同归于尽。 武拿着报纸的手在颤抖。 他从椅子起身,耳边传来了隔壁房间的说话声。 洋平和葵似乎在打电玩,吵吵闹闹的。 偶尔还夹杂着六和伊田的声音,而胡桃从旁规劝他们。 武迷迷糊糊地暗想:「待会儿又要被饭店的人骂了。」 武把皱巴巴的报纸放在桌上,在原地呆立了数分钟。 「薇……」 武不敢相信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三天后,武在法国的饭店客房里阅读魔法社会各大报社发行的所有报纸。 瑞吉?奥德过世,〈巫师气息〉评议会似乎打算另立临时议员,但在各方人马角力之下,几乎没有进展。 实质上,〈巫师气息〉现在只能倚靠瓦伦多夫。 武拿着报纸,叹了口气。 发生的并非尽是好事。 许多伙伴负伤,根本无法沉浸于胜利的喜悦之中。 桃花和洁金、拉雅克一起在沙漠与〈巫师气息〉的魔法师战斗,虽然成功击败对手,但由于之后又立刻赶往武等人身边,对付山崎,因此耗尽了魔力,睡了整整两天还没醒来。 现在有七海照顾,用不着担心;洁金和拉雅克也为了桃花的胡来而气愤不已。 武和奥德战斗期间,桃花使用「漆黑之门」的衍生魔法「武器库」将三崎打落设有陷阱的另一个空间,山崎立即死亡。 据桃花所言,三崎的魔法只能操纵尸体,没有尸体,便无力战斗。 闻言,武不禁苦笑。 不过,三崎的死让武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也是事实。 ——这下子总算替亚岗先生和凯蒂姊他们报仇了。 而武也是事后才得知十和六打倒了亲生父亲的尸体。 ——他们一定很难过吧! 武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们才好,六倒是一派开朗。 「欸,武,我爸以后永远都可以和我妈在一起了。」 昨天,六和十将零的尸体埋葬在椿的坟墓里。 「这次我确认过,真的已经变成骨头了,没问题!」 六露出笑容。 现在的六担心的是哥哥十,他仍然为头痛所苦。 而三崎所说的改写记忆,也令兄妹俩苦恼不已。 武也有挂怀之事。 就是瓦尔蕾特。 她已经失踪四天了。 武一面思索,一面阖上手中的报纸。 突然,一则报导映入他的眼帘。 『〈斯普利坎〉遇袭!!』 武浏览这则报导,逐渐变了脸色。 位于伦敦的〈斯普利坎〉大楼遭受袭击,成员全数遇害。 几乎所有尸体都处于无法辨识的状态,领袖巴斯提?巴托似乎也被杀了。 「不会吧……」 巴斯提是〈凤凰财团〉的伙伴。 再说,武还得前往〈斯普利坎〉,请雀莉拿下魔法面具。 「雀莉呢……!?」 武寻找她的名字。 然而,报导里写的是另一个名字。 武朗读报导。 「『现场也发现了……〈引路人〉五格瓦尔蕾特?诺斯的尸体……』」 武再也念不下去了。 ——推测应是身为五格的诺斯闯进〈斯普利坎〉,与领袖巴托同归于尽。 武拿着报纸的手在颤抖。 他从椅子起身,耳边传来了隔壁房间的说话声。 洋平和葵似乎在打电玩,吵吵闹闹的。 偶尔还夹杂着六和伊田的声音,而胡桃从旁规劝他们。 武迷迷糊糊地暗想:「待会儿又要被饭店的人骂了。」 武把皱巴巴的报纸放在桌上,在原地呆立了数分钟。 「薇……」 武不敢相信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三天后,武在法国的饭店客房里阅读魔法社会各大报社发行的所有报纸。 瑞吉?奥德过世,〈巫师气息〉评议会似乎打算另立临时议员,但在各方人马角力之下,几乎没有进展。 实质上,〈巫师气息〉现在只能倚靠瓦伦多夫。 武拿着报纸,叹了口气。 发生的并非尽是好事。 许多伙伴负伤,根本无法沉浸于胜利的喜悦之中。 桃花和洁金、拉雅克一起在沙漠与〈巫师气息〉的魔法师战斗,虽然成功击败对手,但由于之后又立刻赶往武等人身边,对付山崎,因此耗尽了魔力,睡了整整两天还没醒来。 现在有七海照顾,用不着担心;洁金和拉雅克也为了桃花的胡来而气愤不已。 武和奥德战斗期间,桃花使用「漆黑之门」的衍生魔法「武器库」将三崎打落设有陷阱的另一个空间,山崎立即死亡。 据桃花所言,三崎的魔法只能操纵尸体,没有尸体,便无力战斗。 闻言,武不禁苦笑。 不过,三崎的死让武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也是事实。 ——这下子总算替亚岗先生和凯蒂姊他们报仇了。 而武也是事后才得知十和六打倒了亲生父亲的尸体。 ——他们一定很难过吧! 武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们才好,六倒是一派开朗。 「欸,武,我爸以后永远都可以和我妈在一起了。」 昨天,六和十将零的尸体埋葬在椿的坟墓里。 「这次我确认过,真的已经变成骨头了,没问题!」 六露出笑容。 现在的六担心的是哥哥十,他仍然为头痛所苦。 而三崎所说的改写记忆,也令兄妹俩苦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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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武的命名由来很单纯,他练剑道,是武道的一种,所以就取名为武。 至于月光,则是因为我打从一开始便计画将他纳入敌人阵营,既然会加入〈引路人〉,名字里就该有动物,但要是一眼就看得出是动物名,读者便会知道月光日后将加入〈引路人〉。所以我想出了一个点子:把英语改成汉字,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如此这般,月光(gekkou)是gecko,意思是壁虎。居然是爬虫类!?或许会有人这么想,不过我觉得挺相配的。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琉奈璃亚老师,这次又把档期搞得十分匆促,真的很对不起。不过,只剩下最后一哩路了,请您们多多包涵。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转眼间便来到了第11集。这次要替大家解答打从动画上档后就常被问起的谜团——武和月光的名字由来。没错,许多人都曾问我这对兄弟的名字为何有这么大的差别。 其实武的命名由来很单纯,他练剑道,是武道的一种,所以就取名为武。 至于月光,则是因为我打从一开始便计画将他纳入敌人阵营,既然会加入〈引路人〉,名字里就该有动物,但要是一眼就看得出是动物名,读者便会知道月光日后将加入〈引路人〉。所以我想出了一个点子:把英语改成汉字,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如此这般,月光(gekkou)是gecko,意思是壁虎。居然是爬虫类!?或许会有人这么想,不过我觉得挺相配的。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琉奈璃亚老师,这次又把档期搞得十分匆促,真的很对不起。不过,只剩下最后一哩路了,请您们多多包涵。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转眼间便来到了第11集。这次要替大家解答打从动画上档后就常被问起的谜团——武和月光的名字由来。没错,许多人都曾问我这对兄弟的名字为何有这么大的差别。 其实武的命名由来很单纯,他练剑道,是武道的一种,所以就取名为武。 至于月光,则是因为我打从一开始便计画将他纳入敌人阵营,既然会加入〈引路人〉,名字里就该有动物,但要是一眼就看得出是动物名,读者便会知道月光日后将加入〈引路人〉。所以我想出了一个点子:把英语改成汉字,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如此这般,月光(gekkou)是gecko,意思是壁虎。居然是爬虫类!?或许会有人这么想,不过我觉得挺相配的。 接下来是谢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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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月光,则是因为我打从一开始便计画将他纳入敌人阵营,既然会加入〈引路人〉,名字里就该有动物,但要是一眼就看得出是动物名,读者便会知道月光日后将加入〈引路人〉。所以我想出了一个点子:把英语改成汉字,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如此这般,月光(gekkou)是gecko,意思是壁虎。居然是爬虫类!?或许会有人这么想,不过我觉得挺相配的。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琉奈璃亚老师,这次又把档期搞得十分匆促,真的很对不起。不过,只剩下最后一哩路了,请您们多多包涵。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转眼间便来到了第11集。这次要替大家解答打从动画上档后就常被问起的谜团——武和月光的名字由来。没错,许多人都曾问我这对兄弟的名字为何有这么大的差别。 其实武的命名由来很单纯,他练剑道,是武道的一种,所以就取名为武。 至于月光,则是因为我打从一开始便计画将他纳入敌人阵营,既然会加入〈引路人〉,名字里就该有动物,但要是一眼就看得出是动物名,读者便会知道月光日后将加入〈引路人〉。所以我想出了一个点子:把英语改成汉字,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如此这般,月光(gekkou)是gecko,意思是壁虎。居然是爬虫类!?或许会有人这么想,不过我觉得挺相配的。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琉奈璃亚老师,这次又把档期搞得十分匆促,真的很对不起。不过,只剩下最后一哩路了,请您们多多包涵。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转眼间便来到了第11集。这次要替大家解答打从动画上档后就常被问起的谜团——武和月光的名字由来。没错,许多人都曾问我这对兄弟的名字为何有这么大的差别。 其实武的命名由来很单纯,他练剑道,是武道的一种,所以就取名为武。 至于月光,则是因为我打从一开始便计画将他纳入敌人阵营,既然会加入〈引路人〉,名字里就该有动物,但要是一眼就看得出是动物名,读者便会知道月光日后将加入〈引路人〉。所以我想出了一个点子:把英语改成汉字,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如此这般,月光(gekkou)是gecko,意思是壁虎。居然是爬虫类!?或许会有人这么想,不过我觉得挺相配的。 接下来是谢词。 责编k先生、琉奈璃亚老师,这次又把档期搞得十分匆促,真的很对不起。不过,只剩下最后一哩路了,请您们多多包涵。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谢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prologue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图源:村崎幽悠 扫图:村崎幽悠 修图:ludwika 录入:阿鲁法 校对:农夫绅士 二〇一八年,一月下旬。 〈凤凰财团〉众成员暂时栖身于法国巴黎的中高层老旧公寓之中。 这个地方是〈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山谬?瓦伦多夫介绍的暂时落脚地,外观虽然是个油漆剥落的破烂公寓,里头却干净整洁,随时可当别墅使用。 四条桃花用黑暗魔法沿着公寓内墙设置了结界,除了持有徽章的〈凤凰财团〉成员以外,无人能够从外头进入。 像巴黎这样人潮汹涌的大都市,有许多设有结界的建筑物;只要别做出可疑的举动,没有人会主动调查。 正适合武等人藏身。 然而,即使身在如此安全的地方,〈凤凰财团〉的众魔法师依然各怀烦恼。 〈巫师气息〉的六个评议会成员之中,武已经成功地拉下包含瑞吉?奥德在内的五人,但是他至今仍然无法恢复原貌。 武自己办不到,而从前替他施法的〈斯普利坎〉魔法师雀莉又一命呜呼,如今已经没有解开魔法的方法了。 或许使用伊田的妹妹二叶的魔法「巫师杀手」夺取所有魔力,武便能够恢复原貌。 不过,二叶还不能控制自己的魔法,而武现在也还不能失去魔法的力量。 ——换句话说,我只能暂时维持这副模样了。 武阖上书,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来,环顾室内。 他们是在昨天晚上搬到这儿来的。 过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收拾停当,〈凤凰财团〉的魔法师们各自在一楼的宽敞客厅里做自己喜欢的事,休养生息。 葵、洋平、鸭志田三人团团围坐于暖炉前,脸色阴郁,默默无语;桃花、七海和洁金坐在沙发上,翻阅洋装型录,谈天说笑:「这件很好看。」、「这件更漂亮。」拉雅克正在读书;海尔?卜瑞卜则是在啜飮胡桃冲泡的红茶。 胡桃似乎在厨房里烤饼干,甘甜的香味传到了客厅里来。 平常这种时候,六总是在胡桃身旁打转,但是现在她和伊田、二叶出外购物去了。 六是为了头痛不止的十去买药。 十在三楼的房间里休息,不在客厅里。 而月光和众人隔着一段距离,坐在武旁边的沙发上。 武阖上了书,却无法开口向身旁的月光攀谈。 月光靠着椅背,双目紧闭,但是看起来不像是在睡觉。 武又叹了口大大的气。 ——就算要和他说话,我能说什么? 月光在过去的世界被和马消灭的那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 武不敢相信月光现在就在这里。 他一直以为月光已经死于和马的魔法之下了。 ——不过,和马的「安魂曲」并不是让肉体消失的魔法,只是将肉体转移至其他时空而已。 ——现在我明白了。 ——可是…… 月光不只是被转移至其他地点而已。 他的年龄不同,代表他也跨越了时间。 即使外表有所改变,他确确实实是月光。 武绝不会错认弟弟。 纵使月光看来是二十出头,比自己年长亦然。 月光在武和〈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瑞吉?奥德对决时突然出现,替武助阵。 幸亏有月光并肩作战,武才能打倒奥德。 不过,一同回到这里来以后,月光并未谈论自己。 武只知道月光在母亲阳子身边待了一阵子。 就在武为了月光的出现而惊讶之际,伊田和胡桃等人也在梅田地下街为阳子及妃依那所救。 阳子与依那收到〈卡美洛〉领袖大祭司提供的情报,赶来救援〈凤凰财团〉,直到此时,武才知道海尔?卜瑞卜与大祭司是朋友。 说来得归功于从事魔锻造业的卜瑞卜一族的广大人脉。 而十也已经告知妃依那自己与六一同改投〈凤凰财团〉阵营之事。 在月光及阳子等人的助阵之下,脱离困境的〈凤凰财团〉此刻远离了〈巫师气息〉及〈引路人〉,享受暂时的安宁。 阳子与依那在梅田救了伊田与胡桃之后,便立刻返回〈卡美洛〉了,因此武没见到她们两人。 至于月光—— 「〈卡美洛〉全是女人。没办法,毕竟是只限女性加入的联盟,可是我待在那里实在很不自在,还是留下来吧!」 他不假思索地说道,现在正坐在武的身旁。 就在武迟疑着是否该向身旁的月光攀谈时,暖炉前的葵突然站了起来。 她一脸阴郁地转向坐在身旁的洋平和鸭志田,低声嘀咕: 「——我不相信。」 「……葵?」 洋平和鸭志田仰望着她。 葵抖动着涂成粉红色的嘴唇。 「……薇女士…………我的薇女士居然…………了……我不相信……」 沉重的声音引得房里的所有人都望向她。 武也坐在原位,凝视着她。 几乎所有视线都充满同情与怜悯。 葵是在两天前得知瓦尔蕾特的死讯的。 武将报导瓦尔蕾特之事的报纸交给洋平之后,他们全都望着报纸默不作声;后来葵突然放声大哭,把自己关进饭店的浴室里。 昨天搬到这里来时,葵也是不发一语,只是脸色苍白地垂着头。 所以这是她自从那天以来头一次出声。 葵站在原地,垂着头喃喃自语。 她那头平时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巧克力色头发四处乱翘,手掌紧紧抓着搭配白色蕾丝围裙的洋装裙摆。 见突然起身的葵神色有异,洋平和鸭志田大感困惑,而当她转身迈开脚步时,两人连忙站了起来。 「喂,你要去哪里!?」 「葵……!?」 葵横越鸦雀无声的室内,走向了武。 在武身旁闭目养神的月光微微睁开了眼睛。 「都是你害的。」 葵来到武的面前,毅然决然地说道。 「薇女士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斯普利坎〉去,是你叫她去的吧!」 当葵来到眼前,武发现她的眼皮肿得很厉害。 面对犹如欲射杀自己般的锐利眼神,武一瞬间胆怯了。 他本想反驳,喉咙却像哽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我完全不知情。 武真的不知道瓦尔蕾特当天前往〈斯普利坎〉,也不知道她为何那么做。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阻止她。 ——她根本没有必要前往〈斯普利坎〉。 ——该去的是我。 然而,武没有反驳。 随后追来的洋平从后方抓住葵的肩膀。 「别说了,葵。」 在洋平的拉扯之下,葵回过头来。 「都是这家伙害的!薇女士本来是五格耶!为了他脱离〈引路人〉,抛弃一切……结果……」 无法接受事实的葵再度对武怒目相视。 「为什么!?为什么薇女士会跑去〈斯普利坎〉!?她真的是去杀巴斯提?巴托吗?是你下令的!?」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跑去〈斯普利坎〉。我没有下令。」 武回答,葵立刻回以怒吼。 「骗人!一定是你叫她去的!她是为了你去的!不然 ——」 「葵,别说了。」 这回制止她的是鸭志田。 葵回过头,仰望洋平和鸭志田,摇了摇头。 「鸭志田,洋平……你们不觉得不甘心吗……为了这种人……我们的薇女士……」 洋平和鸭志田没有回答。 洋平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抚摸葵的脑袋安慰她。 然而,她拍掉了洋平的手。 「我受够了!我不想待在这种地方!!」 葵使尽浑身之力大叫,冲了出去。 「葵!」 洋平连忙追赶她。 剩下的鸭志田凝视着两人的背影,并一度将视线转移到武身上。 武原以为鸭志田要说什么,但是鸭志田什么也没说。 他一脸疲惫地摇了摇头,缓缓迈开脚步,走出大厅。 过了片刻,不知是不是为了改变房里的沉重气氛,七海的开朗声音再度响起。 她继续讨论型录上的衣服,而桃花与洁金也若无其事地答腔。 拉雅克和海尔也各自开始读书阅报。 武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深深地倚向椅背。 身旁的月光用只有武听得见的音量小声说道: 「杀了她的——到底是谁——?」 武侧眼看着月光。 月光和刚才一样闭着眼睛,头靠在沙发上。 一瞬间,武怀疑是月光杀了瓦尔蕾特。 接着,他思考时间上有无可能。 ——不,不可能。 ——那一天,月光来到议事厅之前,都和妈在一起。 ——再说,瓦尔蕾特是在我和奥德交手的数小时后被杀的。 ——当时月光已经和我们待在一块了。 武带着些许罪恶感,把视线从仰天闭目的月光身上移开。 厨房里,一无所知的胡桃正把饼干从铁板移到盘子上。 「好烫!」 当她直接用手把热腾腾的饼干移到盘子上时,背后的走廊上传来葵惊天动地的跑步声,但她并未放在心上。 「呵呵,烤得很漂亮。」 胡桃望着饼干窃笑。 用各种动物模具制成的饼干分为狗、猫、小鸭等造型,其中有一块尺寸特别大。 「这只猪是六专用的。」 胡桃想象着六购物归来以后大快朵颐的模样,露出开心的微笑。 突然,她感觉身后有道气息,回头观看。 「啊,啊……抱歉。」 站在厨房门口的是脸色极差的十。 「我想喝杯水……」 「啊,好。」 胡桃连忙拿起杯子,从冰箱里取出水来。 「请。」 胡桃拿着水再度转向十,大吃一惊。 十手扶着门,在原地蹲了下来。 「十!」 胡桃连忙把水放在桌上,跑到十身边。 「你没事吧?我现在立刻去叫人——」 当胡桃跪在眼前对自己说话时,垂着头的十突然紧紧抓住胡桃的肩膀。 「十、十?」 胡桃的右肩被抓得发疼,不禁瞪大眼睛。 十抬起头来。 他的表情令胡桃恐惧。 十的脸色铁青,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地板。 和六十分相像的黑色眼眸冷若冰霜,看上去宛若人偶一般,有种人造物品的诡谲感。 「呃、呃……好痛……放、放开我……」 胡桃毛骨悚然,缩起身子,试图甩开十的手。 然而,十并未放手。 非但如此,十甚至推了胡桃的肩膀一把,害得她仰天倒了下来。 「呀!」 「你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 「咦?」 胡桃瞪大眼睛。 不知几时间,十扑到了胡桃的身上。 「你、你是怎么了!?十!?」 胡桃全身寒毛倒竖,恨不得立刻逃开。 然而,她慑于十的异样氛围,即使想尖叫,也扯不开嗓门。 「十、十……」 一瞬间,十似乎犯头疼,紧紧地闭上眼睛。 他摇了摇头,像是在压抑痛苦,发出了呻吟声。 「我、我必须……立刻回去……」 「回去?回去哪里?」 胡桃设法安抚他,柔声问道。 十的头似乎疼得很厉害,用拳头不断地捶打自己的太阳穴。 「你、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十。」 为了脱身,胡桃在地板上一寸寸地爬行,试着离开十的下方。 然而,十停止捶打自己的脑袋,俯视着试图逃走的胡桃。 「对了。」十说道:「我必须杀掉敌人,回到吉平先生身边。」 「十……?」 十把手放上胡桃的脖子。 冰冷的手让胡桃打了个冷颤。 「住……手…………」 十显然并非平时的他。 「你是〈巫师气息〉的人?」 「不、不是……」 胡桃暴露于十那冷若冰霜的目光和手掌的触感之下,在心中大叫。 ——……武!! ——这个十……简直和那时候一样。 胡桃从前曾看过目光如此冷酷的十。 那是六一再试图营救的那个被〈引路人〉窜改记忆洗脑的十。 「〈巫师气息〉是敌人。」 十似乎不认得胡桃。 喉咙被紧紧勒住的胡桃伸出手来推动十的肩膀,想把他推开。 然而,她推不开坐在自己身上的十。 胡桃大声呼喊。 武和六的名字———— 然而,吐出的只有断断续续的气息,胡桃的视野就此转暗了。 第一章 七濑月光 nanase gekko 「喜欢。」 白色指尖扯下了黄色花瓣。 「讨厌。」 又扯下一片花瓣。 「喜欢,讨厌,喜欢。」 花瓣被一片片地扯下来,轻飘飘地飞落地板。 「…………讨厌。」 扯下最后一片花瓣之后,她用指尖转动手上的花茎。 并从长长的刘海底下凝视眼前的男人。 狼神鹰雄双手被绑在木椅上,垂头俯视脚下的地板,而不是把玩玛格丽特花茎的山鼠灯樱。 灯樱也和狼神一样坐在木椅上。 她瞥了狼神一眼,淡然说道: 「不管试几次都是讨厌,是因为这朵花的花瓣是偶数,而且是从喜欢开始数的。你知道吗?」 狼神沉默不语,灯樱有些得意地自问自答: 「原来偶数就是可以被2除尽的数字。我没上过学,现在才知道。」 狼神虽然听见了她说的话,却完全无意答腔。 「鹫津先生教了我很多事,我现在也看得懂一些汉字了。你有没有在听啊?」 灯樱把身子往前倾,窥探狼神。 然而,见他板着脸瞪着地板,又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你完全不说话了。起先还会说『杀了我』、『随你处置』之类的。」 灯樱叹了口气。 「现在连『呃啊』、『呜呜』都没了,好无聊喔,狼神。」 狼神瞪着骯脏的木板地,考虑在下次灯樱窥探自己的脸时奋力转头咬烂她的鼻子。 不过,他只是想想而已。 ——全身都痛得动不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嘴巴张不张得开。 先前,灯樱硬生生地拆下狼神的下巴,而他不记得是否装回去了。 半边视野是红色的,或许是哪颗眼睛被动了手脚。 这一点他也不记得了。 ——因为连脑袋都被这家伙搅浑了。哈哈! 虽然没发出声音,表情也没有改变,但他似乎还保有发笑的自虐心。 沦落为灯樱的玩具,不知过了多久? 狼神逃离〈凤凰财团〉宅邸,与熊谷萤一同回到〈引路人〉之后,便被分隔两地;狼神成为了灯樱的阶下囚,接受她的审问。 狼神只记得这件事。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从室内的设备看来,似乎是某个成了废墟的医院。 ——…………萤。 狼神无从得知她现在身在何处、情况如何。 灯樱不可能告诉他,而许久以前来过一次的吉平只说萤是个听话的乖孩子,用不着担心她。 ——我现在可没傻到会相信这种话了。 狼神很担心萤。 萤八成和他一样,受到灯樱的审问。 ——哎,与其说是审问,不如说是拷问比较正确。 〈凤凰财团〉宅邸的所在之处、全体成员的名字及化为龙泉寺和马的七濑武,应该都会被问起吧! 狼神不认为萤承受得住灯樱的审问。 ——就算萤说出一切也无所谓。 ——只要她平安无事,其他人变得如何与我无关。 狼神明明这么想,但不知何故,一想象他们被吉平所擒的画面,便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 ——与我无关。 ——就算七濑被吉平先生杀掉,相羽兄妹被擒…… 此时,狼神的脑海里浮现了胡桃的笑容。 把料理摆上餐桌的胡桃总是开开心心、笑容满面。 ——不,不要紧。 ——那家伙的魔法不怎么样,对吉平先生而言毫无价值。 ——马上就会被释放的。 正当狼神垂头思索之际,前方的灯樱说道: 「欸,狼神,我跟你说件会让你不想死的事吧!」 灯樱站了起来,把手伸进裙袋中。 「如果你猜中这是什么,我就给你水喝。」 灯樱淡然说道,把东西递到狼神面前。 那是一撮淡色头发。 狼神本想置之不理,但是那撮头发映入了半边染红的视野中。 「……唔……呃……」 「啊,说话了。」 灯樱略微惊讶地发出声音。 「五……五十……」 「对对对,五十岛胡桃。」 灯樱虚情假意地微微一笑。 「……住……手。」 狼神想伸出手来,从灯樱手中抢走胡桃的头发。 然而,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五十岛的………… 最坏的猜测开始在狼神的脑袋里流转。 ——因为萤招供了,所以他们被吉平先生抓住了? ——就算是这样,何必把五十岛的头发…… 他想质问灯樱,却只发得出嘶哑的声音。 「……唔,唔唔……」 灯樱在呻吟的狼神面前站了起来,拿着装了水的宝特瓶,朝他靠近一步。 「来,请喝。」 她打开盖子,硬生生地抵住狼神的嘴巴。 狼神一度摇头拒绝,却敌不过喉咙的干渴。 灯樱一开始灌水,狼神便如饥饿的狗一般,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即使心中抗拒灯樱,身体却顺从地对她的糖果和鞭子产生反应。 此时,走廊传来了轻轻敲门的声音。 「请进。」 灯樱回答,把水放在地板上,并把另一只手握着的胡桃发束扔到狼神的膝盖上。 灯樱打开了门,和走廊上的人交谈。 「吉平先生叫你。」 那是男人的声音。 「知道了,我立刻过去。」 灯樱回答。 狼神听过这个男人的声音。 他奋力抬起头来,隔着站在门口的灯樱,望向伫立于走廊上的人物。 「相羽……十……?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目睹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狼神的呼吸大为紊乱。 灯樱察觉狼神的惊讶之情,回过头来说道: 「十是吉平先生的宝贝玩具,所以我施展魔法时格外仔细,如此而已。」 狼神立即领悟了她的言下之意。 十曾经被〈引路人〉俘虏。 在那段期间内,灯樱对他的脑袋动了手脚,用魔法将他洗脑,让他一受到召唤便立刻回到〈引路人〉。 狼神头一次同情十。 ——那小子曾经被萤窜改记忆。 ——在那之前,灯樱就对他的脑袋动过手脚了。 数个魔法师对同一个人施展多重魔法,可能导致施法对象精神崩溃。 不过,若是承受得住,复杂的多重魔法便能掩盖深层的魔法。 武和六救回十之后,〈巫师气息〉应该彻底地检查过十。 他们之所以没有发现灯樱的洗脑魔法,是因为受到萤的窜改记忆魔法所惑。 狼神对十投以同情的视线,而十却是一副身在〈引路人〉理所当然的模样,若无其事地与灯樱交谈。 狼神微微地甩了甩头。 看来〈凤凰财团〉的情况比想象中更为危急。 他很担心胡桃。 倘若只是头发被剪倒还好,但是头发在灯樱手上,令他联想到最坏的局面。 「别碰……五十岛……」 狼神奋力说道,灯樱露出少见的笑容。 「狼 神,你该担心你自己。不过,也对,或许鹫津先生很快就会原谅你,到时候我可以把五十岛胡桃送给你,只不过要鹫津先生同意才行。还有,你只能接收我的二手货。」 灯樱在狼神答话之前走出了房间,一面从走廊那一侧缓缓关上门,一面说道: 「下次我会带她的指甲来,是很漂亮的珊瑚色喔!很期待吧?」 「……别碰……她……」 被绑在椅子上的狼神抬起头来,双眼燃烧着熊熊怒火。 然而,灯樱面露冷笑,缓缓地关上了门。 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被留在房里的狼神俯视着自己的膝盖。 映入红色视野的是被胡乱剪下的胡桃头发。 狼神只能用力闭上眼睛,咒骂无力的自己。 ☆☆☆ 「怎么回事?哥不见了……而且连胡桃也不见了?」 六在客厅里高声说道,她的脸色一片苍白。 她和伊田兄妹外出购物,才刚回来。 武皱起眉头,回答心慌意乱的六。 「假如不见的只有十,或许是回到〈巫师气息〉去了;可是连五十岛也不见了……」 六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环顾客厅里的众人,问道: 「他们被〈引路人〉或〈巫师气息〉抓走了?」 然而,众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一个小时前,胡桃还在厨房里。 室内仍然弥漫着她烘烤的饼干香味。 然而,现在厨房里不见胡桃的身影,刚烤好的饼干仍然留在打开的烤箱里,而桌上只有一个装了水的杯子。 直到六回来以后,才发现在三楼睡觉的十不见了。 六开始大声嚷嚷:「怎么回事!?我哥去了哪里!?」此时众人才惊觉两人失踪,惊慌失措,连忙搜索屋内,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客厅里除了武和六以外,还有伊田、二叶、桃花、七海、海尔、洁金、拉雅克与月光。 桃花对着抒发己见或四处踱步的众人说道: 「大家先冷静下来。」 「没错,我们该冷静下来思考。」海尔也说道:「他们本来在这里,如果有人入侵掳走了他们,我们应该会发现。」 桃花凝视着墙壁,声明自己的魔法没有分毫空隙。 「结界毫无反应。」 伊田歪头说道: 「会不会是十身体不舒服,五十岛带他去医院了?」 「如果是,五十岛应该会先说一声再走。」 武断然回答。 胡桃不可能不告知任何人便自行外出。 看着困惑不已的〈凤凰财团〉众成员,月光大大地叹了口气。 「唉……」 见他一副啼笑皆非的模样,武皱起眉头询问: 「干嘛?月光。」 月光耸了耸肩,露出嘲讽的笑容。 「我只是在想,你们扯那么远做什么?」 「什么意思?」 六狠狠地瞪着月光。 月光从正面回望六的脸庞,说道: 「事情应该更单纯吧?」 「所以我在问你是什么——」 「是十把胡桃带走的。」 「……」 六大感错愕,眨了眨眼。 接着,她立刻否定月光的话语。 「我哥才不会这么做。」 「可是,这么解释就说得通啦!」 「我哥头痛,在睡觉。说是胡桃带他出去还比较……」 六的话还没说完,月光便打断她: 「胡桃绝不会主动和男人独处。」 「……」 听了月光自信满满的口吻,六沉默下来。 武也不认为胡桃会带十外出。 胡桃讨厌男人的毛病确实没以前那么严重了,但她仍旧不可能与十单独外出。 「总之,得快点去找他们。」 他们在原地发愁的期间,或许两人正面临危险;武恨不得立刻外出搜索。 然而,桃花规劝众人: 「漫无目的地找,是找不到人的。如果他们去了〈巫师气息〉,只要向瓦伦多夫打听就知道了,先从这里着手吧!」 接着,她凝视着武、月光和六,宛若担任学院长时一样毅然下令: 「如果听懂了,就千万别轻举妄动。」 桃花立刻付诸行动,走出客厅,又暂且停下脚步,折回来交代七海看紧这些莽撞的孩子之后才离去。 桃花离开之后,拉雅克和洁金前去收拾厨房、准备晚餐,海尔开始教二叶西洋棋,而伊田也在他们旁边坐下。 虽然桃花千叮万嘱,但是武并不认为按兵不动是最佳方案。 ——十和五十岛都不是会擅自行动的类型。 ——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武俯视着自己腰间的指挥棒,暗自寻思。 ——我现在仍是和马的模样,只要别被鹫津吉平发现,或许可以潜入〈引路人〉。 武感觉到月光的视线。 月光已经坐回刚才的沙发上,板着脸孔瞪着武的侧脸。 六似乎也不太服气,依然站在暖炉前,动也不动。 ——我还是去〈引路人〉总部找找看吧! 就在武下了决定时。 留在客厅里的七海对武三人说道: 「好啦,为了防止你们擅自行动,你们跟我一起来。」 话一说完,七海便抓住六的手臂,又抓住坐在沙发上的月光的手臂,拉他起身。接着,她拽着两人来到武的面前,对武笑道: 「七濑,你有伊甸园的徽章吧?」 「……有。」 武慑于她的气势,点了点头。 七海对正在下西洋棋的海尔说明自己要带三人前往伊甸园后,完全不听武等人的意见,便将他们推出客厅。 「跟我来。说不定他们两个就在伊甸园里呢!」 七海说道,武等人同时发出抗议的叹息声。 ☆☆☆ 原为〈引路人〉创设、后经〈凤凰财团〉重建的伊甸园,是建造于人迹罕至的瑞士山中的魔法师避难所。 与七海一同来到伊甸园的武等人,朝着混凝土造的四层楼建筑物迈开脚步。 门内深处的建筑物最为庞大,其次是周围的四栋铁皮学舍,规模比〈引路人〉旗下的伊甸园来得小。 跟在七海、武与六后方的月光环顾周围,说道: 「伊甸园?居然建造这种玩意儿,莫非你不只外表,连内在都变得跟和马一模一样了?」 武对于这句带有讽刺之意的话语置若罔闻。 七海快步走在三人的数公尺前,似乎没听见;而六在穿过伊甸园的大门之后,依然是一脸沉痛。 她显然在想着失踪的两人,因此武虽然走在她的身边,却无法开口跟她交谈。 唯独月光一个人悠哉地环顾四周。 「这让我想起在伊甸园跟和马交手的事。」 月光一脸怀念地说道,仿佛那是几十年前发生的事。 武略微放慢步调,望着走在前头的七海与六,与月光并肩而行。 他并未把脸转向变得比自己更高的弟弟,开口说道: 「……月光……呃……后来你去了哪里?」 突然被攀谈,月光有些惊讶地看着武。 「一言难尽。」 他一面苦笑,一面回答。 月光的氛围有了如此大的改变,武在刚与他重逢时便大感错愕,如今每次看见他,依然是难以置信。 耳朵上的银色耳环,长袖印花t恤和黑色牛仔裤,红色鸭舌帽与焦褐色靴子。 头发颜色也变得淡了一些,活像染过似的。 这身行头的每一样,都是从前武认识的月光不会选择的。 除了服装不同以外,他的体格也判若两人。 从前月光较为矮小,如今骨胳却比武更为壮硕,个子也变高了,完全成了成年人体格。 月光俯视着身旁的武,突然笑了出来。 「感觉好奇怪,你居然比我矮。」 「我不矮,是你长高了。」 武不悦地反驳。 月光依然面带微笑,说道: 「你成功地回到了原来的时间,和我们分开的时候几乎没有改变。哎,外表变成了和马就是了。」 他哈哈轻笑了几声。 然而,这道干笑声正好反映了两人现在的心境。 因为他们彼此都有种奇妙的突兀感,难以拿捏距离。 ——……这就是现在的月光………… 武想起月光消失的那一天。 月光在〈引路人〉的伊甸园车道上与和马交手,最后中了消失魔法,消失无踪。 ——他不只转移了空间,也跨越了时间。 ——否则无法解释他现在的模样。 弟弟仍然活着,武固然开心,但同时也感到困惑与动摇,甚至到了不知该不该跟月光说话的地步。 月光突然出现于〈巫师气息〉的议事厅,与武合力对抗评议会成员瑞吉?奥德时,武无暇他顾,因此并未质疑,但现在不然。 ——月光是〈凤凰财团〉的朋友吗? ——谁能够保证他没有暗助〈引路人〉? 不过,月光出现在议事厅时,曾说是母亲阳子派他来的。 之后,武一直在思索。 ——妈是什么时候和月光重逢的? ——再说,我从没以和马的姿态和妈直接说过话。 ——妈应该不知道武还活着。 ——可是她却来救援〈凤凰财团〉的魔法师,代表她知道我在这里。 武最后一次和阳子见面,是近一年前的事。 以和马之姿醒来的隔月,武便前往自己的家;当时阳子被月光攻击,身负濒死重伤,昏倒在地。 过去的自己正在家门前和月光战斗,即将被转移到过去。 武替阳子施展治愈魔法,救了她的性命;不过,当时已经昏迷的她应该没有察觉才是。 疑惑不断地涌上心头,令武越发混乱。 他做了几个假设,但还是直接询问本人最快。 ——不过,月光会老实跟我说吗? 武背过脸,微微地叹了口气。 ——妈信任月光才派他过来,或许我也该这么做。 就在武怀着不安开口之时。 月光抢先了一步;他把双手盘在脑后,宛若在舒缓紧张似地吐了口大气,说道: 「看到其他人都没变,我松了口气。不过大家几乎都没变,也让我有点不爽就是了。」 「月光……」 直到此时,武才察觉因为时光流逝而困惑的人不只自己一个,月光也一样。 不过,月光似乎无意多谈。 「胡桃八成是被〈引路人〉掳走了。」 月光断然说道。 「为什么这么想?」 武询问,月光说明: 「〈引路人〉里除了窜改记忆的魔法师以外,还有擅长洗脑的人。十应该是被施了魔法吧!再不然就是胡桃在某个地方被洗脑了。」 说到这儿,月光突然打住话头,把脸转向武,望着他的脸。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对吧?武。」 月光微微一笑。 「因为你不会让敌人有机会对胡桃洗脑的。我不在的时候,是你负责保护胡桃的嘛!」 月光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眼神却充满了责难之色。 武撇开视线,望着无精打采地走在前头的六,困惑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 「别说你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武。」 月光的声音难掩焦虑之色。 「你总是这样,一副理所当然地把胡桃留在身边,却完全没保护她。你是在利用胡桃的感情——」 「别说了!」 背对着他们走路的六突然停步,转过身来大叫。 武和月光也惊讶地停下脚步。 「胡桃失踪不是武的错!」 六隔着三公尺远对月光断然说道。 「那是你哥的错啰?」 月光带着冷冷的眼神反问。 「……这、这个嘛……」 六一时答不上话,垂下头来;见状,武转向月光。 「月光,别拿六出气!」 月光面露冷笑,从红色鸭舌帽檐底下俯视着武。 在紧绷的空气之中,三人犹如冻结似地怒视彼此;而走在远远前方的七海不知几时折回来了。 她小跑步到三人身边,拍打双手,插进六、月光和武之间。 「好了好了好了,又不是小学生,都长这么大了还吵架!」 然而,武和月光依然互不相让,仿佛随时要开始互殴。 七海啼笑皆非地抓住两人的手臂。 「唉,我知道了!七濑、七濑弟弟,你们过来。」 在七海连拉带扯之下,武和月光一同被带往附近的铁皮屋。 接着,七海拉开了门,把两人同时推进去。 「来,进去!」 武和月光的手臂被放开了,背部却被推了一把,跌跌撞撞地进了屋里。 「等、等等,兵头老师!?」 「干嘛啦!」 武和月光回过头来,七海毫不容情地关上门,说道: 「看你们要在里面吵架还是打架,随你们高兴。」 「咦!?」 「喂!」 武大吃一惊,而月光横眉竖目,用脸抵着门上的小玻璃窗,叫道: 「别闹了,快开门!」 七海紧紧握着挂在胸前的化身项链。 见状,武的反抗心完全消失了。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发展。 七海发动魔法,变出大量的水,并用水墙覆盖整栋铁皮屋。 「如果你们想变成落汤鸡可以出来,不过一出来,我就会让你们后悔莫及。别小看保健室老师。」 虽然不知道这么说有没有威胁效果,七海在水墙另一头说完这句话后,便迅速离去了。 月光回过头来看着武。 「她在搞什么?」 「什么意思?」 武一面叹气,一面回答。 「那个老太婆知道我会瞬间移动吧?要出去易如反掌。」 「劝你最好别这么做。」 「为什么?」 「就某种意义而言,后果比反抗四条小姐更可怕。」 「…………」 武环顾桌椅并列的教室,拉开附近的椅子,坐了下来。 倘若硬闯出去,触怒七海,必然会成为她的水魔法牺牲者。 见武似乎死了心,月光呆立了片刻;不久后,他垂下肩膀,不情不愿地就地坐下。 铁皮屋外,六紧握双手,望着这一幕。 「呃,兵头老师……」 六呼唤折返的七海。 七海对一脸不安的六露出开朗的笑容,说道: 「别担心、别担心,放着不管就行 了。好了,六六跟我一起来吧!」 被七海搂着肩膀的六一面频频回望武和月光所在的教室,一面走向四层楼建筑物。 ☆☆☆ 被留在铁皮屋教室里的武和月光沉默了数分钟,避着对方。 武坐在椅子上,几乎是背向月光,手肘抵着桌子,叹了口气。 ——他还是老样子。 在过去世界分开以后,月光的年龄变了,代表他经历的时间比武更长。 可是一开口还是和从前一样死性不改,令武大为失望。 ——当时,月光消失的瞬间,我还以为我们的心灵总算相通了。这样根本是开倒车嘛! 就在武感到厌烦时,沉默的月光开口了。 「欸,要怎么办?打一场吗?」 「……」 武默默无语,转头望着月光。 见了武的表情,月光掀起嘴角笑了。 「看你的表情,觉得我很蠢吧?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武——」 坐在地板上的月光突然消失,下一瞬间,武的前方出现了一道大大的阴影。 随后,武的左脸颊受到了冲击,连着椅子一起横倒下来。 「……!?」 武惊讶地抬起头来,月光的焦褐色靴子映入眼帘。 月光站在倒地的武面前,用蕴含怒气的冰冷眼神俯视着哥哥。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武只能频频眨眼;月光冷淡地对他说道: 「兵头老师说得没错,长这么大了还打架很愚蠢。不过,不这么做,我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 武试着起身,月光用鞋底踩住他的胸口。 「胡桃说不定在〈引路人〉,你却还待在这里。」 「这是因为……」 「你又想推托是因为四条学院长交代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对吧?你真的一点也没变。」 月光把脚从武的胸口上拿开,用冷酷的表情俯视着武,说道: 「哎,单就这次来说,我也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就算现在去〈引路人〉,大概也救不出胡桃。」 「那你满意了吧?」 武完全没有和月光打架的意思。 ——月光看不惯我的作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个头长高了,内心却还是和以前一样。 武用手拍了拍胸口,站了起来。 ——我知道他担心五十岛。 ——我也一样担心她。 ——只能在这里干焦急,最生气的就是我。 武无视月光,扶起倒下的椅子,打算放回原位。 然而,背后的月光抓住了武的肩膀。 「我怎么可能只打一拳就满意?」 就在武听了这句话而回过头来的瞬间,月光自原地消失,并从斜上方对武出拳。 「……唔!」 被打个正着的武捂住脸颊,蹲了下来。 月光浮在空中俯视着武,露出了笑容。 「你是不是变迟钝啦?以前你闪得开的。」 武没有回答。 月光面露贼笑,继续说道: 「欸,武,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你八成还在怀疑我。这样吧,如果你打赢我,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如何?」 「…………好。」 武并不赞同,但是他已经厌倦被月光耍得团团转了。 武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月光往后退,拉开距离,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哦?现在你比较懂得变通了耶!换作从前,你铁定会反对,说你不想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 武迅速地把手伸向腰间的指挥棒。 薄暮从指挥棒变为长剑。 月光也佩着长剑,但他似乎无意使用,双手依然垂着,漂浮在地板的数十公分之上。 武没有遗漏月光脚边闪耀白色魔力光芒的瞬间。 月光的身影倏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身旁。 要跟上他的瞬间移动并不容易。 武打一开始就放弃用眼睛捕捉他了。 只是专注于自己与生倶来的魔法之上。 只要使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便能对抗月光的瞬间移动,这一点在以前交手时已经获得了证明。 月光的拳头朝着左腹挥来,而武试图抓住他的手臂。 然而,由于武的肉体动作太慢,手只能挥空而过。 「很可惜!」 月光的锐利刺拳正中侧腹,武踉跄了几步。 月光立即从原地消失,武还来不及眨眼,他便又出现在背后了。 武无暇痛苦挣扎。 他一回身便朝着月光所在之处伸出手来,顺着触感往上抓。 「唔唔……」 当武的眼帘映出月光的身影时,月光再度瞬间移动,逃离了武的掌心。 不过,他移动到离武数公尺远的教室边缘,捂着喉咙,痛苦地咳嗽。 看来武正好抓住他的脖子。 一瞬间,武感到不安,担心起月光来了。 ——这只是兄弟打架而已。 ——我干嘛认真啊? 我和月光长期失和。 ——不该制造让我们再度失和的状况。 ——我应该很明白这一点才对啊…… 武开始觉得自己不该打这种没有意义的架。 转向武的月光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正好佐证了武的想法。 见了月光那憎恶的眼神,武胆怯了。 月光再度从原地消失。 武的「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犹如精密机械一般,能够先一步感应到月光的存在。 月光的右脚从地板上空一公尺处往上踢。 武用手抓住对准自己后脑的脚踝,硬生生地将月光摔落地板。 月光摔到了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了呻吟声。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从原地瞬间移动,只是趴在地上。 武不知道该不该跟月光说话;数秒后,月光说道: 「为什么不用薄暮?」 武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自己也是空手啊!」 月光用手抵着地板,缓缓地起身,一屁股在原地坐了下来,仰望着武。 他似乎受了擦伤,嘴唇淌着血。 「下手轻一点嘛!武。我的嘴巴都破洞了。」 「是你自己说要打架的。」 武啼笑皆非地对着一脸不快的月光耸了耸肩。 「是吗?」 月光别过了脸。 接着,他把双臂举到头顶上,像猫一样伸长了身体,啪一声倒向后方。 「啊,我……动不了了……别的不说,武和我的魔力量相差太大了。我已经不是现役魔法师了。」 仰躺在地的月光喃喃说道。他似乎真的很累,闭上了眼睛。 「不是现役魔法师?什么意思?」 武询问。 月光不满地嘟起嘴巴,片刻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 「虽然不算我输,不过太麻烦了,我就跟你说吧!」 他用手拍拍地板,催促武坐下。 武迟疑了一会儿。 ——该不会我一坐下,他就立刻用瞬间移动扁我吧? 武战战兢兢地往旁边坐下。月光做了个深呼吸,胸部随之大大地起伏;待他吐了口气之后,才闭着眼睛娓娓道来。 ☆☆☆ 一九九年,龙泉寺和马败给〈巫师气息〉的那一天,月光与魔力衰退 的他交手,最后消灭。 月光向武描述当时的事。 「当然,我也以为我死定了。其实当时我觉得死了也好。」 被传送到过去的世界之后,月光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回到原来的时代。 隔了一年,当武继他之后现身时,他也曾考虑过兄弟俩就此在过去的世界生活,但终究只是验证了双方意见隔阂太大,无法相互理解而已。 武拒绝改变过去的世界,而月光认为改变过去便能够回到未来,兄弟俩就和在原来的时代时一样,再度产生龃龉。 对于月光而言,过去的世界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在那个世界,没有人认识真正的他。 即使潜入〈巫师气息〉的特魔机关,加入〈引路人〉,依然无法满足他。 的确,现实世界也充满了令他不快之事。 得知脚部受伤其实是母亲一手策划,月光不得不对她痛下杀手。 即使成了〈引路人〉的魔法师,事情的进展依然不如己意。 不过,在这样的现实世界里,月光并不觉得孤独。 因为有胡桃和武在,他需要宣泄感情的对象。 否则连活着都令他感到厌烦,感到郁闷。 所以,当时———— 月光本以为死亡可以让他解脱。 他吐露心中的所有感情,请求武的原谅。 这就够了。 被白色光芒包围,身体消失,留下的仿佛只剩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直达眼底的耀眼光芒笼罩之下,月光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 一切便是从此时重新开始的。 那是距今五年前,过去的十四年后的世界。 沿岸地带。 浑身是伤的月光倒在波浪打不到的岩石后方,一个前来钓鱼的男人发现了他,将他带回家中。 那儿是冲绳的离岛之一,男人是岛上唯一的医师,夫妻俩开了间诊所。 当月光在诊所醒来时,他丧失了记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何倒在那种地方,满心困惑;而医师夫妇悉心照顾这样的他。 医师夫妇的三岁独生女也常陪伴在无精打采的月光身旁,带给他欢乐。 不久后,月光的身体逐渐康复,无家可归的他留在诊所里帮忙,在失忆的状态之下度过了四年多的时光。 想当然耳,他忘了自己是魔法师,因此从不曾使用魔法。 然而,距今两个月前。 月光和年届八岁的小女孩一同出外购物,目睹走在前头的她快被疲劳驾驶的卡车撞上,情急之下,发动了瞬间移动魔法。 这件事让他想起了自己是魔法师,也想起了自己的来历。 说到这儿,月光对武露出难以言喻的苦笑。 「当时我觉得很沮丧,宁愿自己没想起来。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即使想起自己是魔法师,如今他已经不能回〈引路人〉,也不能回家了。 然而,月光又很担心留在过去世界的武,因此时常陷入沉思之中。 此时,有个人对月光提出了建议。 就是八岁的小女孩。 她来到闷闷不乐的月光身旁,而月光坦白告诉她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 并表明自己很担心哥哥,以及对不起母亲;闻言,小女孩说道: 「那我把我的魔法教给你。」 小女孩露出悲伤的表情。 「要像这样,脸稍微往下,用很难过的表情道歉。这样可能还是会挨骂,可是最后一定会原谅你的。我爸和我妈就是这样。」 小女孩谆谆告诫月光做错事就得道歉;听她说得如此直截了当,月光忍不住笑了。 不过,这让一直钻牛角尖的月光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因为这的确是合乎道理的正论。 之后,月光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家向母亲赔罪。 而当时月光遇上的场面,正好说明事态更加恶化了。 当他正要打开家门时,母亲先一步冲出门口。 背后有几个特魔机关的魔法师追赶着她。 月光只好带着母亲逃走。 甩掉特魔机关的追兵之后,月光与母亲促膝长谈,并为了过去伤害她之事诚心道歉。 说来连月光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对于母亲已经不再存有任何芥蒂了。 母亲阳子也为了视月光为威胁并设计他出车祸之事而道歉。 两人终于摆脱了长年以来的痛苦,但他们的忧虑并未完全消除。 就是武。连母亲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听到这儿,武歪头纳闷,询问月光: 「可是,你不是知道我在〈凤凰财团〉,才去议事厅助阵的吗?」 「不是。」月光摇了摇头。 「我并不确定现在的和马就是你。只不过,妈过去曾使用薄暮发动『恶梦』预知,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武点了点头。 「就是你变成龙泉寺和马的梦吧?」 「对。所以妈才想杀了我;不过,实际上是我或你变成和马的梦。所以我就想,既然我没有变成和马,或许是你变成了和马:因为『恶梦』是绝不会落空的预知梦。」 武恍然大悟。 月光继续说明:「光靠妈和我两个人,很难接触和马;再加上特魔机关又在追踪我们,于是我们便暂时投靠〈卡美洛〉。〈卡美洛〉的领袖大祭司是妈的好朋友,愿意帮忙藏匿我们。后来我和妈、大祭司合力收集情报,盯上了〈凤凰财团〉。〈凤凰财团〉被〈巫师气息〉和〈引路人〉追杀,而且我在过去的世界曾看过你和卜瑞卜的女儿在一起好几次,我猜你们应该还有联系。」 「嗯,和你见面时,我正好和苏菲亚在一起。」 武微微垂下头来,提起苏菲亚的名字,武至今仍然有种喉咙哽住的感觉。 「我倒是没想到连胡桃、相羽兄妹和伊田都在〈凤凰财团〉。」 月光哈哈大笑。 「而且只有我一个人老了五岁,真是糟透了。」 「月光……」 武无言以对,月光撇开视线,吐了口大气。 「不过,既然想起了这么多事,我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生活。原本我是打算向妈道歉以后就回到岛上,谁知道回家一看,特魔机关的人居然想绑架妈,你又变成这副德行,我总不能撒手不管吧!」 月光微微一笑,武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 ——莫非月光……已经改变了……? 刚才打架的时候,武还忿忿不平地认为月光死性不改,然而交谈之后,却感受到他的改变。 正当武困惑之际,月光拿起地板上的红色鸭舌帽,深深地戴到头上。 因此,武看不见他的表情。 月光说道:「你该感谢我,肯帮忙把弟弟打趴的哥哥。」 「是你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先打我的,真有脸说啊!」 武立刻回嘴,月光破颜微笑。 「对喔!我的个头已经比你高了!」 「你现在才发现吗……」 武忍不住噗哧一笑,月光也咯咯笑了起来。 (插图) 就在两人相视而笑之际,教室外突然有人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望向从门板上方的玻璃窗窥探室内的人物。 「六!?」 武惊讶地瞪大眼睛,六则用双手拍打门板。 「为什么?」 她并未开门,而是在原 地直接询问。 武反问:「什么?」 六嘟起嘴来叫道:「你们居然和好了!」 七海在背后说道:「因为男人很单纯。我不是说过了吗?放着别管就行了。」 「亏我那么担心!」 六把脸抵在玻璃窗上,再度忿忿不平地拍打门板。 「抱歉、抱歉。」 武一面道歉,一面起身,打开了教室的门。 七海设下的水墙已然消失无踪,夕阳西下的伊甸园中庭里,路灯全都亮了起来。 月光也跟着武走出教室。 武走向仍然有些不悦的六,柔声说道: 「回去吧!我们还得把十和五十岛救回来呢!」 六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武——和马的脸。 接着,她露出花朵绽放般的笑靥。 「嗯。」 六回答,她的眼睛确实看见了武隐藏在和马面具底下的脸庞。 第二章 各自的战争 individual war 〈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瑞吉?奥德被龙泉寺和马杀害一周后。 〈巫师气息〉总部的议事厅里,山谬?瓦伦多夫正处于不得离开议员室半步的半软禁状态。 六个评议会成员已经折损了五人,〈巫师气息〉的各个部局至今仍是一片混乱;无论本人是否愿意,唯一幸存的评议会成员瓦伦多夫身为〈巫师气息〉实质上的最高负责人,一切事务都得由他发落。 瓦伦多夫不但得挑选魔法军团统帅大汉罗斯尼?法斯特的继任者、填补特魔机关长三崎莲丈及统合军司令部指挥官瑞吉?奥德等人留下来的重要部局空缺,还得拟定对策,安定部局长底下的人员军心,同时留意崩坏世界、现存世界两边的〈引路人〉战局,并决定今后的方针;他现在一脸疲惫,坐在偌大的桃花心木桌前,叹了口气。 一个礼拜下来,他的金色长发完全失去了光泽,眼窝也因为疲劳而凹陷。 他一肩担下六人份的工作,会如此疲倦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他已经尽可能地动员自己的秘书与过世评议员身边的人工作,可是一点儿也没变轻松。 凌晨三点,女秘书离开议员室泡茶,而瓦伦多夫则是整个人趴倒在桌子上。 他闭上眼睛,用手指揉擦疼痛的太阳穴。 ——龙泉寺那小子,把〈巫师气息〉弄得乱七八糟之后就撒手不管,全推给我了。 瓦伦多夫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环顾室内四处堆积的文件。 ——他终究是个十来岁的黄毛小子。 ——说不定我只是被他利用而已。 即使如此,瓦伦多夫现在还是照着武说的去做。 因为他相信他们之间的交易仍然有效。 ——这是为了解开祖父的诅咒。 ——只要伊田二叶解开我的诅咒,我就能摆脱这些招摇又麻烦的工作了。 对于权势毫无兴趣的瓦伦多夫拿起钢笔,逐一替眼前的文件签名。 他被祖父下了诅咒,必须永远守着评议会成员的职位,否则便会死亡。 然而,贵为伯爵的瓦伦多夫只想悠闲优雅地在自己的城堡里看书品茶。 和〈巫师气息〉或国际魔法士协会的魔法师们开一整天的会、独自裁决攸关人命的案子,对他而言是个沉重的担子。 他只是为了实践与武之间的约定,暂时支撑失去评议会成员之后陷入混沌的〈巫师气息〉而已。 瓦伦多夫一面在文件上签名,一面揉擦疲乏的眼睛,又喝了口归来的秘书送上的茶,叹了口气。 ——龙泉寺……不,七濑武是吧…… ——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虽然扳倒了奥德,但他的战争还没结束。 ——或许下次他就没命了。 瓦伦多夫知道假扮龙泉寺和马的武的下一个目标是〈引路人〉。 只要〈引路人〉存在一天,魔法社会就没有秩序可言。 武必然会出手对付〈引路人〉。 不过,事情没这么容易。 〈引路人〉的五格以鹫津为首,全都拥有相当于最高级魔法师的实力。 更何况龙泉寺和马的真正身份已经曝光了。 瓦伦多夫知道就连〈巫师气息〉内部都盛传龙泉寺和马是用魔法化身而成的冒牌货。 在特魔机关和军务部之中,这个传言可说是人尽皆知。 七濑武的名字尚未曝光,但是迟早有一天,现代魔法报会查出他的身份,公诸于世。 ——倘若七濑武能在那之前恢复原貌倒还好…… 瓦伦多夫一直担心着武的安危。 这并不是出于好心。 而是因为武一死,解除诅咒的约定可能因而生变。 ——到时候我就得自己找出伊田二叶,让她帮我解开魔法。 瓦伦多夫决定召见自己挑选的新任特魔机关长。 二叶现在与武一起行动。 趁现在派人监视她,日后即使她换了住处,也能找到她。 ——这点小动作应该算不上背叛龙泉寺。 瓦伦多夫喝干了冷掉的茶,交代秘书在明天的行程之中加上会见机关长,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新的〈巫师气息〉才刚起步,但内部体制依然老旧,必须加以破坏,重新建构。 一想到还得继续工作好一阵子,瓦伦多夫便郁闷不已。 然而,当天早上还有更加郁闷的事在等着他。 事情发生于瓦伦多夫拿起送来的早报,确认上头没有刊登武之事的数小时后。 上午九点整。 武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报纸上,却在电视中曝光了。 ☆☆☆ 当天早上,武人在暂时藏身用的巴黎公寓里。 他在三楼的书房和四条桃花、海尔?卜瑞卜讨论今后的事宜。 他们已经讨论了好几天,而武一直与桃花、海尔僵持不下。 桃花透过瓦伦多夫与〈巫师气息〉的熟人打听十与胡桃的行踪,但是至今仍一无所获;武认为两人是被〈引路人〉掳走了。 然而,眼下没有任何证据,因此武打算单枪匹马潜入〈引路人〉找寻两人;这两天来,桃花与海尔极力劝阻他。 后来,桃花向不惜硬闯〈引路人〉寻找两人的武提出了一个建议:事先拟定计画,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行动;武听从她的建议,又继续计议了数日。 如今两人已经失踪了八天。 武等人决定于明日前往〈引路人〉。 今天正是为了研议细节而开会;谁知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跑步声,来者连门也没敲便打开了门。 「七濑,快开电视!」 见了一脸紧张地冲进来的伊田,围桌计议的武、桃花和海尔全都瞪大了眼睛。 伊田代替默不作声的武等人拿起遥控器,打开房里的小电视。 他用带有魔力的指尖用力按了两次选台键,萤幕上浮现了在人类社会不会显现的鲜明影像。 随后从楼下赶来的六和月光也跑进了房里。 「武,〈引路人〉……!!」 在听到六的急切声音之前,武已经看见了电视画面。 画面上显现的是〈引路人〉五格,鹫津吉平。 ——……鹫津怎么会………… 鹫津突然出现在电视上,令武大吃一惊,但他随即又定睛凝视背景。 他立刻从映出的景色判断出鹫津身在何处。 那是〈引路人〉总部的讲堂。 鹫津背后挂着巨大的〈引路人〉棺木百合旗,其余两个五格并立于两旁。 蛭前唯雪带着冷冷的表情吃立于鹫津的右斜后方。 平时的他总是穿着白色衬衫加朴素的焦褐色毛衣,但是今天不同。 他身穿黑色西装,披着〈引路人〉的黑色外套,领口别着百合徽章。 鹫津的左斜后方是矮小的山鼠灯樱,她和蛭前一样身穿黑色外套,由于她缩着肩膀,脑袋低垂,看不见她的表情。 话说回来,她的刘海异样地长,就算抬起头来,应该也看不见她的眼睛吧! 武盯着电视不放。 鹫津站在讲堂舞台的讲桌前,瞪着摄影机。 伊田拿着遥控器,一脸惊讶地说道: 「他居然可以随随便便就占领电视台?」 桃花回答: 「方法有很多种,对于他们而言,想必是易如反掌吧!」 窜改记忆、胁迫,或是有哪个魔法师拥有拦截电视台电波的能力。 武对于这件 事本身倒是不怎么惊讶。 只是难以置信鹫津就在眼前。 他明明不喜欢抛头露面的。 ——……没错,吉平向来喜欢当老二。 ——他说过当我的副手很自在。 武突然如此暗想,随即又摇了摇头。 刚才的不是武的念头,而是和马的。 他的脑中参杂着和马的记忆。 因此时常萌生与自己无关的念头。 正当武为了冷静下来而深呼吸时,鹫津开口说道: 『接下来是我们〈引路人〉发出的通告。』 室内窜过一阵紧张,众人都默默无语。 『首先要发布的是龙泉寺和马的讣闻。』 鹫津的声音极为淡然。 眼镜背后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反而是电视机前的武意外地瞪大眼睛。 ——……他果然发现我是冒牌货了。 是狼神和萤告诉鹫津的?还是他掳走十与胡桃,逼两人说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可能的管道。 不过,鹫津应该没有龙泉寺和马已死的证据才是。 知道和马的遗体埋葬于何处的,只有〈凤凰财团〉的少数人而已。 ——没有遗体,就无法证明和马已死。 ——可是他却对整个魔法社会发出讣闻,这代表…… 鹫津显然打算独揽〈引路人〉的实权。 鹫津继续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他是我们的首领,同时也是最好的伙伴、独一无二的朋友;他的过世对于〈引路人〉而言,以及对于所有与我们志同道合的魔法师而言,都是难以承受的莫大苦痛。然而,我们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因为龙泉寺和马期望的未来尚未实现,〈引路人〉在此发誓,必会团结同心,继承他的遗志。』 此时,桃花嘲笑道: 「以他的水准而言,算是场好演说了。」 桃花把脸转向武,冷冷地望着他。 「看来〈引路人〉是打算趁着我们铲除〈巫师气息〉评议会议员的大好机会,提振军心,彻底击溃〈巫师气息〉。」 武尚未回话,电视中的鹫津便宣布: 『如今〈巫师气息〉已经称不上是联盟龙头,国际魔法士协会也无法维持体制了。我们把部队撤出崩坏世界,逐步将重心转移到现存世界的战局之上,而胜败即将分晓。〈引路人〉将为魔法世界带来革命,引导人们前往龙泉寺和马描绘的理想世界。』 鹫津原本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讲台前,此时却摊开了双手。 『不光是魔法社会,包含人类社会在内,我们要昭告所有的魔法师:自祖先的时代以来持续了一千五百年的魔法战争将以〈引路人〉君临天下的结局收场,这个世界将会符合所有人的期望,变得充满秩序,安定祥和。』 鹫津带着胜券在握的表情微微一笑。 伊田在一旁弹了下舌头,海尔捶了桌子一拳。 六愕然地垂下头来,月光叹了口气。 室内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而武突然察觉鹫津的表情变了。 他掀起嘴角,露出笑容。 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鹫津的演说仍然持续着。 『接下来是我对特定人物发出的讯息。毕竟事情总得照顺序来,一件一件了结嘛!』 鹫津打住话头,把脸从电视镜头转开,对站在左后方的灯樱说道: 『带他们过来。』 灯樱默默点头,离开原地。 灯樱的身影从电视画面上消失了一瞬间,随即又回来了。 她捉着一个高中生年纪的少女的手腕,背后跟着一个高个子青年。 「哥!!」 六大声叫道。 「胡桃!!」 月光看见灯樱带来的少女,也跟着叫道。 灯樱带着胡桃和十来到鹫津身边,停下了脚步。 「五十岛……」 武不禁凝视着胡桃的模样。 胡桃脸色苍白地垂着头,身穿白色女用衬衫与黑色褶裙,披着同样的黑色外套。 都是〈引路人〉的制服。 然而,武凝视的是她的头部。 原先的栗色长发变为及肩的鲍伯短发。 而且长度参差不齐,即使是外行人也不至于剪得如此杂乱,显然是出自于某人的恶意手笔。 「好过分……胡桃的头发……」 六的悲痛声音响彻屋内。 就在众人愤懑难平之际,画面中的鹫津开口说道: 『喂,你们应该听见了吧?〈凤凰财团〉的党羽和七濑武。』 鹫津把胡桃从灯樱手中拉向自己。 『想讨回这丫头,就到〈引路人〉总部来。』 鹫津粗鲁地压住胡桃的头。 然而,胡桃似乎无力抵抗,只是双眼无神地俯视脚下。 「……鹫津!」 武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月光也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一定要宰了他!」 鹫津依然抓着胡桃的头部,继续说道: 『只有这个女人,我怕你不满意,所以我还准备了其他礼物。你应该很想脱下别人的皮囊吧?』 鹫津这回朝唯雪使了个眼色。 数秒后,唯雪带了一个中年女性过来。 她的年纪和武的母亲阳子差不多。 然而,见了这名女性的瞬间,武感觉到自己因愤怒而上冲的血气倏然消退了。 「……雀莉!?」 虽然比从前老了些,但那确实是武记忆中的魔法师,〈斯普利坎〉的雀莉?玛格南。 鹫津露出讽刺的笑容,对着镜头说道: 『你需要她帮你解开魔法吧?瓦尔蕾特晚了一步。哎,那家伙似乎不希望你变回原来的模样。』 唯雪身旁的女性虽然已经有些岁数,却穿着花俏的红蔷薇花样洋装,留着一头金色的纵卷长发,活像中世的贵族或公主。 然而,她的表情阴郁,毫无生气,宛若病人或幽灵。 『明天正午前到〈引路人〉来。要是没来……接下来应该不用我说吧?武。』 鹫津说完这句话后,影像便中断了。 ☆☆☆ 在早上的播送之后,武等人开始讨论如何应对鹫津订下的明日正午期限。 想当然耳,以武为首,月光、六、伊田都认为该去营救胡桃、十与雀莉,但是桃花、海尔和七海却持不同意见。 桃花等人认为鹫津暂时不会对胡桃及雀莉下毒手。 「她们对鹫津而言是重要的人质,鹫津不会轻易杀了她们。七濑,我们一直在演练〈引路人〉突袭计画,原本打算明天实行,但是运气不好,被鹫津抢先发出通告。可想而知,〈引路人〉预期我们会来,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现在别说是实行计画了,只要我们一去,就是自投罗网。」 武正面反驳桃花的意见。 「就算是自投罗网,还是得去。没人能够保证鹫津不会做出更加不利于五十岛的事。」 所谓的『不利』,指的便是胡桃的头发。 武站在房间中央,月光坐在大厅的单人座沙发上,心浮气躁地上下抖动跷起的鞋尖。 六和伊田一起坐在双人座沙发上,垂头丧气地缩着身子。 两人都一样板着脸默默不语,但月光脸上流露的是愤怒,六则是痛苦。 起初,月光说要独自前往〈引路人〉,用瞬间移动魔法救回胡桃,但是随即就被桃花打了回票。 月光的瞬间移动确实能在各种场所发挥效 用,唯一可称得上弱点的,便是入侵黑暗魔法设下的结界。 月光的神速魔法「猎杀天使」能够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移动。 但是仅限于没有障碍物的场所,倘若是像黑暗魔法那样的隔绝空间,必须有裂缝才能进入。 如果没有结界,月光便能在〈引路人〉总部内自由行动,不被任何人发现,但是 天下间没有这么好的事。 「既然这样,我和武两个人一起去就行了。」 月光说道,武正想表态支持,却又立刻被桃花打了回票。 「就算用七濑的黑暗魔法打破结界,并用你的瞬间移动成功救回五十岛,剩下两人该怎么办?尤其是相羽,从影像中看来,他似乎被洗脑了,在那种状态之下是无法带他回来的。」 月光满不在乎地说道: 「十又不干我的事。」 「月光……!」 武忍不住斥责月光,月光歪了歪嘴,转向一旁。 六依然垂头不语。 她的双手在膝盖上紧紧交握。 坐在小桌边的海尔叹了口气,说道: 「看来我们最好忘了之前拟定的计画。」 武也赞同这个意见。 现在他们失去了奇袭的先机,局势落入了对方的掌控之中。 用不着偷偷摸摸行动,也用不着仓促行动。 武断然说道: 「正面进攻吧!」 他看着桃花、七海、海尔、月光、六及伊田全员。 「鹫津应该有话想问我。他说的了结八成就是这个意思。」 武只知道一件事。 对于和马之死,鹫津一无所知。 依他的性格,应该很想知道。 ——为何我会假扮和马? ——和马的遗体在哪里? 武确信鹫津就是为了得到这些答案而要求自己赴约的。 ——吉平与和马是莫逆之交。 ——即使〈引路人〉的理念与和马在世时有了出入,对于吉平而言,和马依然是特别的存在。 ——就如同吉平与月臣之于和马…… 武的意识转向自己腰间的指挥棒。 和马的魂魄现在就依附在他的化身之上。 武依序环顾房里的众人。 板着脸的月光、垂着头的六、一脸困惑的伊田、盘臂思索的桃花、疲惫地坐在一旁的七海,和蹙眉瞪着地板的海尔。 「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前往〈引路人〉总部。」 武毅然决然地说道,众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然而,武又继续说道: 「我不要求你们跟我一起去。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别去。我没有信心能够保护大家。鹫津打算杀了我们,所以请大家慎重考虑。明天十点,我会使用我的徽章从走廊上的镜子移动,届时到场的人便和我一起去。」 月光装模作样地叹了口大气。 他那啼笑皆非的表情宛若在说:「这种事还用得着问吗?」 但是武不这么认为。 他很了解在场的众人。 海尔身负〈凤凰财团〉与卜瑞卜一族的重任。 海尔一死,卜瑞卜一族长年以来培养的魔锻造技法或许会落入不应得的人之手。 伊田还有个宝贝妹妹二叶。 二叶的能力在魔法社会中相当稀有,每个联盟都虎视眈眈。 虽然有〈凤凰财团〉保护,但是身旁是否有哥哥陪伴意义截然不同。 能够保护二叶的只有伊田一人。 对于年幼的二叶而言,伊田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其他人也都是各自肩负重任、无可替代,不该卷入即将发生的危险之中。 就连六,武也不希望她同行。 武知道六担心十。 武也很担心他。 被魔法数度洗脑的十现在处于什么状态?洗脑真的能解除吗?他能否恢复原状?这些武都不明白。 ——或许十又会对六刀剑相向。 到时受到伤害的是六。 ——不过,我阻止不了六。 ——因为六是绝不会放弃的…… 感觉起来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六苦寻十多时,好不容易掌握了他的行踪,追着他来到武就读的高中。 而武等人被卷入六与狼神一行人的战斗之中,成了魔法师。 一切都是始于六锲而不舍地营救哥哥。 武下定决心,明天出现在镜子前的无论是谁,他都会二话不说,与对方一同前往〈引路人〉。 武有种感觉,过去抱着迷惘走来的几条岔路如今只剩下眼前的这一条了。 ☆☆☆ 隔天早上,众人再度于大厅集合。 早餐分别送到各人的面前,时光在一如平时的安详气氛之中流逝。 用餐完毕的七海和六开始收拾,伊田和二叶也到厨房帮忙,大厅里只剩下武、月光、海尔和桃花。 武原本正在饮用伊田冲泡的咖啡,海尔将今早的报纸递给他之后,他便皱起了眉头。 想当然耳,报纸上大篇幅刊载了昨天的〈引路人〉电视演说,也刊载了〈凤凰财团〉之事。 在魔法社会中,〈凤凰财团〉早已被视为谋杀〈巫师气息〉评议会议员的反社会势力,〈凤凰财团〉背叛c7、被〈引路人〉吸收的臆测广为流传。 而今早的报纸居然指称〈凤凰财团〉与〈引路人〉因内斗而分裂,或许今天便会消灭。 ——根本是乱写一通嘛!说来也怪不得他们就是了。 武面露苦笑。 〈凤凰财团〉的立场确实很复杂。 与〈巫师气息〉及c7之间的良好关系全因为杀害评议会议员而毁坏了。 之所以被视为改投〈引路人〉,应该是因为和假扮龙泉寺和马的武一同行动之故吧! 然而,见了〈引路人〉昨天形同对〈凤凰财团〉下战帖的演说,每个人自然都会做出报上的揣测了。 武将报纸折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打算递给桃花。 然而,这一瞬间,武的回避能力让他下意识地将意识转向走廊方向。 几乎在同时,走廊上传来数道脚步声,这回不只武,大厅里的四人全都抬起头来了。 武立刻把手伸向腰间的指挥棒。 他没有听见开门声。 换句话说,来者是通过走廊上的镜子前来的。 要通过这个公寓的镜子,必须持有魔法徽章;其余出入口全被桃花的厚重结界覆盖,无法入侵。 走廊上的脚步声有些急促,当三人出现于敞开的大厅门口时,武放下了按住指挥棒的手。 三人一察觉武等人,便在房门前停下脚步,沉着脸瞪着他们。 「……你们怎么会——」 武开口询问,狐冢葵同时说道: 「我们看到昨天的电视了。」 犀川洋平也接着说道: 「换句话说,我们知道杀了薇女士的是鹫津了……」 洋平和葵一脸尴尬,不约而同地望着鸭志田稔。 鸭志田汇整两人想说的话,重新说明: 「我们是回来帮你们的。」 武也意会过来了。 葵等人为了瓦尔蕾特之事对武大为恼怒,负气离去,昨天听了鹫津的一席话,得知杀害瓦尔蕾特的凶手是谁,同仇敌忾,所以才回来的。 武的嘴角露出了笑意,正要开口答复,月光却抢先回答: 「你们几个还是一样低能。」 「什么!?」 葵横眉竖目地说道。 「知道是鹫津先生杀了瓦尔蕾特,就跑来说要帮忙,以为自己是谁啊?我们根本不需要你们。」 「月光,你!」 葵往前踏出一步,洋平连忙抓住她的手臂制止她。 月光继续说道: 「像你们这种摇摆不定的人,谁会相信啊?搞不好一看见鹫津先生,就又立刻投靠〈引路人〉了。」 「等等,月光。」 武不好继续袖手旁观,插嘴说道: 「犀川他们并没有摇摆不定,他们始终都是在替瓦尔蕾特做事,所以…………」 说到这儿,武停了下来,把视线从月光转到洋平身上。 三人都杵在走廊上,垂头不语。 一想起他们负气离去时的情景,现在看到他们回来,着实令武松了口气。 如今瓦尔蕾特已然不在人世,他们又不能回〈引路人〉,武一直很担心他们的处境。 ——或许他们仍然无法原谅我,不过他们待在这里,瓦尔蕾特应该也会安心点。 ——我能为瓦尔蕾特做的只剩这件事了。 武对垂着头的葵说道: 「欢迎回来。吃过早餐了吗?」 葵抬起头来。 她带着战战兢兢的表情回答: 「…………还没……从昨天起就什么也没吃……肚子好饿。」 「是吗?那我去拿些吃的来。」 武正要去厨房,六和七海便从走廊底端端着餐盘走来了。 两人手上是刚烤好的面包、热过的牛奶、沙拉和蛋包饭。 「来,快进来吧!」 六催促葵进大厅。 葵、洋平和鸭志田慢吞吞地走进大厅,围着桌子往沙发坐下。 「真是的,武就是太好说话。」 月光说道,但桃花与海尔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若无其事地开始阅读报纸。 ☆☆☆ 上午十点,在走廊上的镜子前集合的〈凤凰财团〉成员手持化身,各自深呼吸或活动筋骨,舒缓紧张的情绪。 武、六、月光、伊田、桃花、七海、洋平、葵和鸭志田,共计九人。 海尔决定留下来。 并不是为了保护魔锻造技法,而是以〈凤凰财团〉会长的立场做出了这个决定。 若是众人未能从〈引路人〉总部——达特穆尔的城堡归来,他必须保护留下来的二叶、洁金、拉雅克等其他〈凤凰财团〉魔法师。 再说,他也不能扔下伊甸园里那些被魔法社会排挤的人们不管。 当武在集合时间的几分钟前抵达走廊时,最早到的伊田和二叶已经在那儿等候了。伊田向二叶保证自己一定会立刻归来,而二叶则是将母亲亲手制作的心爱娃娃送给伊田当作护身符。 武当然不希望伊田同行,但他只是侧眼望着他们,没有说出口。 ——仔细想想,我和伊田也认识很久了。 ——进入魔法社会之后,在学院的时候和从过去回来以后,我们都是在一块。 ——我知道他为了保护二叶而决心变强,一直在训练设施锻炼魔法。 武不认为伊田是抱着轻率的心态出现于此地。 因此,为了避免打扰两人道别,武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等候其他伙伴到来。 接着出现的是葵、洋平和鸭志田三人。 葵穿着平时鲜少穿的黑色歌德风洋装(虽然同样有蕾丝),洋平手上握着反曲弓,而鸭志田一如平时脸色苍白,似乎疲惫不堪。 三人都不发一语。 只是默默地系紧鞋带,或是对着镜子整理洋装衣襟上的蕾丝。 不久后,六也到了。 见了她的服装的那一瞬间,武吃了一惊。 六穿着〈巫师气息〉的军服。 她没有和任何人交谈。 来到武的身边之后,她从腰间的枪带中拿出短枪,小心翼翼地抱在腹部一带。 接着,月光一面哼着歌,一面从二楼走下来;他环顾走廊之后,便走向武身旁。 月光来到武的另一侧,就地蹲了下来。 最后,桃花与七海一起现身,距离上午十点只剩不到一分钟了。 武走到移动用的穿衣镜前。 这时候不必多说什么。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武看见海尔与二叶并立于走廊底端。 两人手牵着手,二叶满脸不安。 见状,武才察觉自己的神经相当紧绷;他略微静下心来,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走吧!」 他用右手拿起魔法徽章,对着镜子扬起。 黑紫色的黑暗魔法阵随之浮现,受到魔力的影响,镜面开始波动,通往达特穆尔的通道开启了。 ☆☆☆ 〈凤凰财团〉的公寓所在的巴黎,和〈引路人〉总部所在的英国仅有一小时的时差。 武一行人穿过镜子通道,现身于达特穆尔的荒野正中央时,正好是夜半残雪尚未完全融化的上午九点。 时值冬季,雕零的灌木稀疏生长的荒野视野开阔,从数公里外也可看见小丘上的城堡尖塔。 武回忆起从前;当时,这座古城并非〈引路人〉的总部,而是由一个叫做〈赤龙〉的联盟使用。 在洋平的带领之下,武和胡桃、伊田一同造访此地;现在从同一个地方望去,在云层厚重的冬季天空之下,暗灰色的城墙与浓淡交杂的红色结界屏障使得这座城堡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 武姑且穿着〈引路人〉的黑色外套前来。 他把刚才用来移动的徽章放回口袋中。 他也拥有直通龙泉寺和马房间的徽章,但他并未使用。 因为房里的镜子极可能设有陷阱。 除此之外,他还有通往城堡玄关大厅及通往门前的徽章。 然而,既然不知道对方如何布局,就不该贸然深入敌阵。 设置于附近荒野中的镜子和门差不多大,在风吹雨打之下显得有些骯脏;武等人依序走出镜子。 周围不见〈引路人〉魔法师的踪影。 伊田提议用浮游魔法飞到城堡去,但桃花担心被敌人发现,主张步行前往,因此众人便从善如流,跟着她迈开脚步。 走了数分钟后—— 武察觉有异,定睛凝视城堡方向。 「有人来了!」 武用力握紧化身指挥棒,凝视着从城堡飞向荒野的两道小人影。 听了武的声音,众人停下脚步,仰望灌木彼端的山丘。 逐渐变大的人影降落到距离武等人约有一百公尺远的荒野上。 接着,他们缓缓地并肩走来。 两道人影大小不同。 大的人影握着貌似宽刃大剑的物体,小的人影则是赤手空拳。 待他们来到三十公尺前,桃花走到武的身旁,说道: 「七濑,既然只有两个人,就交给其他人应付,我们先走吧!」 桃花穿着及腰的短版粗呢大衣,双手依然插在口袋里。 武侧眼俯视着桃花。 ——我也很想照着四条小姐的话去做。 ——不过,恐怕难以如愿。 武知道对方是谁。 狼神鹰雄和熊谷萤保持一段距离伫立着。 停下脚步的武一行人主动靠近。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武发现狼神和萤的样子与平时有异。 狼神浑身是伤,明明正值隆冬,却穿着t恤和牛仔裤,衣裤也破 损得相当厉害。 看起来不像是勾破的,而是像布料融化一般,处处都是破洞。 t恤渗着血,手臂上有许多割伤与状似烧伤的溃烂痕迹。 相反地,萤乍看之下毫发无伤。 她穿着藏青色吊带裤,披着〈引路人〉的黑色外套,站在狼神身旁,一脸阴郁地凝视着脚边。 「狼神……」 光是看到他们的模样,武便明白了许多事。 狼神的伤显然是鹫津的物质液态化魔法「固质无形(混沌水星)」造成的。 月光惊讶地询问狼神: 「还没打你就浑身是伤了,怎么回事啊?」 「…………」 狼神依然不发一语,手持化身手半剑,瞪视着武一行人。 剑身上几乎没有魔力粒子,处于尚未「解除」的状态。 武的左手也拿着指挥棒,同样没有「解除」。 武往前踏出一步,直视着狼神,问道: 「五十岛在哪里!?」 一瞬间,狼神垂下了视线,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回答。 然而,最后他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知道。我的任务是阻止你们前进。」 他在身前举起了剑,剑尖朝上。 武知道狼神是来真的。 不过,我方有九个人。 还没开打,结果便已经底定了。 如果可以,武不想和狼神战斗。 萤垂头丧气地站在举剑迎战的狼神身旁。 她面无血色,眼神阴沉,活像没有生气的死人。 六凝视着这样的萤,喃喃说道: 「熊谷……你不要紧吧……?」 她的声音之中带着对萤的真诚关怀。 和萤一见面就吵架的葵也察觉萤不对劲,问道: 「熊谷萤,你怎么了?」 萤的方向传来了喀喀……喀喀……的恐怖声音。 那是上下排牙齿在微微张开的嘴巴之中打颤的声音。 曾和萤交过手的伊田见了判若两人的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怎么搞的,变得跟活尸一样。」 萤默默无语,并未正视任何人的脸。 只是垂着头,牙齿不断地打颤,表情活像损坏的娃娃一样空洞。 武代表〈凤凰财团〉的众人说道: 「狼神,寡不敌众,胜负已经很明显了。死心吧!」 「…………」 狼神眼中只有武一个人。 他依然举着剑,动也不动。 武身后的月光掀起鸭舌帽帽檐,频频打量着狼神和萤。 「该不会是被山鼠灯樱调教过了吧?」 回头反问的不是狼神,而是武。 「月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狼神对武的话语产生了反应。 「月光?」 狼神略微惊讶地凝视武身后的月光,双手依然举着剑。 「你是七濑月光?」 狼神认识的月光是个年纪比武还小的高中一年级生。 然而,现在的月光不但个子比武高,年纪也比狼神大。 「哈哈,就算被洗脑,还是会吃惊啊?」 月光嘲笑道。 狼神的脸上依然充满讶异之色。 他似乎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真正的月光。 武没有遗漏月光所说的「洗脑」二字。 「洗脑是什么意思!?」 月光耸了耸肩,回答武的问题。 「这两个人八成都被山鼠灯樱的魔法控制了,武。」 「控制?」 月光身旁的六惊讶地询问。 月光点了点头。 「嗯。我也没看过山鼠灯樱的魔法,不过听鹫津先生说过,是拷问型的魔法。」 武曾以和马之姿潜入〈引路人〉,知道灯樱拥有什么能力。 不过,他并未亲眼看过灯樱使用能力。 灯樱年方十五便能成为五格之一,正是因为能力比其他人稀有之故。 ——……山鼠灯樱的魔法是用来审问敌人的。 她的系统魔法是幻术魔法。 用魔法制造幻影,让对手听从自己摆布的魔法师并不少见。 灯樱的魔法的可怕之处在于强烈的拷问特性。 ——她制造的幻影全和暴力有关。 灯樱的能力「五感苛虐(原始苦痛)」能够摧残身体,践踏尊严,随心所欲地改造对手。 ——那是控制或破坏精神的魔法。 武再度望着狼神和萤。 狼神的目光强而有力。 ——他的神智是正常的。 ——不过………… 萤不同。 她的表情充满了颤栗与狂乱。 站在洋平和鸭志田中间的葵喃喃说道: 「熊谷萤,你到底——」 怎么了?葵还没问完,萤便抬起头来。 双颊消痩的她睁大了眼皮肿胀的眼睛,依序环视武等人之后,开口说道: 「非杀不可……杀掉……杀掉……杀掉杀掉杀掉……」 萤用嘶哑的声音反复低喃,并把颤抖的手伸入吊带裤袋里。 ——她想拿出化身! 就在武举起指挥棒的同时,萤也「解除」了取出的化身针筒,将它变大。 她对自己的双脚施展「弹打」,扑向了武。 「『破坏』!」 武举起右手,对着萤发动魔法。 萤并未防御。 她宛若一只被逼到绝路的猫,奋不顾身地用巨大针筒的利针刺向武。 武的魔法以些微之差掠过萤的脖子,飞到了半空中。 情急之下,武抓住针头,往一旁卸去。 萤紧紧抱着针筒,滚到了武的身后。 「熊谷萤!」 见萤滚到正前方,葵便奔上前去。 然而,葵一伸出手,萤就立刻发出尖叫声。 「不要~~~~~~!!」 「喂、喂……」 萤胡乱挥舞针筒,葵连忙退后。 「别、别过来!!住手~~~~~!!全都杀光!把你们全都杀光!我要把你们全都杀光!!」 为了闪避精神错乱的萤胡乱挥舞的针筒,葵不小心绊着了脚。 「很危险耶!」 洋平看不过去,抓住葵的手臂,将她拉到身旁。 接着,鸭志田将化身乐高积木放到掌心上,制造出一道包围萤的矮墙。 跌坐在地的萤大吼大叫,并未起身。 她不断说着吓人的话语,挥舞针筒。 不光是武,在场的众人都对她的异样神态感到毛骨悚然。 只有狼神依然举着剑,即使萤被捉住,他的神色丝毫未变。 他瞪着武,随时准备动手。 武问道: 「狼神,你真的想打吗?」 倘若他是奉命而战,并非出于本愿,武打算劝阻他。 然而,狼神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我……是为了和七濑一战,自愿来这里的……」 「不是因为鹫津的命令?」 武反驳。 对于狼神而言,鹫津是尊敬的师父,同时也是父亲般的存在。 为了鹫津,即使是违背意愿之事,狼神大概也肯做吧! 「你的伤是鹫津下的手吧?」 武加以指摘,狼神摇了摇头。 「不是。我、我现在仍然是 ……〈引路人〉的魔法师。鹫津先生……是正确的。我差点背叛了他,不,我已经背叛了;就算他杀了我也是应该的,可是他饶了我。」 面对狼神持续瞪视自己的目光,武大大地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好吧——」 武举起手上的指挥棒,缓缓说道: 「——我和你打一场。」 瞬间,武手上的指挥棒变成了长剑。 眼珠转为暗紫色。 月光从身后制止武。 「武,别浪费魔力,交给这些喽啰收拾就好。」 闻言,葵嘟起嘴巴反驳: 「谁是喽啰啊!?月光,你明明是突然冒出来的,有什么好跩的?」 「哎,我年纪比你大,又比你强,当然践啊!」 月光面露贼笑,葵忿忿不平地说道: 「你是白痴啊?内在根本是个小屁孩,跩什么跩?干脆死一死算了!」 「喂,别吵架,现在不是——」 六连忙当和事佬。 然而,武和狼神对他们的争执充耳不闻。 「『干劲』!」 「解除」之后,狼神紧接着又对自己的身体施展防御魔法。 「『干劲』。」 武也用平静的声音念咒,脚边出现了防护、集中、增强三个魔法阵,魔力覆盖了他的全身。 「武!!」 六大声呼唤,武感觉得出她打算奔向自己,就着面对狼神的姿势回喊: 「我这边不要紧,那边就交给你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回答的不是六,而是伊田的声音。 不知几时间,萤打破了积木筑成的墙壁,抱着针筒站了起来。 「喂,萤!」 伊田「解除」了魔法,步步靠近萤,化身银戒指散发着些微的火焰。 「杀掉……杀掉……只能杀掉……」 萤不断地喃喃自语,连瞧也没瞧上伊田一眼。 非但如此,她用魔法让针筒浮在自己的头顶上,双手交握,垂下头来,宛若在祈祷一般。 「……非杀不可……全都杀光……」 情况危急,洋平和鸭志田把葵推到身后。 只有伊田靠近萤,其余的人手持化身,严阵以待。 伊田伸出双手,一面牵制萤,一面说道: 「萤,听我说!你是不是被人威胁才这么做的?如果是,我可以替你解决——」 「啰唆……!!」 萤仿佛想赶走逐渐靠近的伊田似的,用魔法猛烈地挥舞半空中的针筒。 「伊田!」 六忍不住呼唤。 「不、不要紧。」 伊田对六扬起手,又往萤靠近一步,说道: 「我看你还是离开〈引路人〉,跟我们一起走呗?欸!」 然而,萤却抱着脑袋,发了狂似地喃喃说道: 「……不杀…………就死定了……下次……必死无疑……」 伊田打算用手按住针筒,让萤冷静下来。 他又靠近一步,缓缓地把手伸向针筒。 当伊田来到触手可及的距离时,萤抬起头来。 她的眼里映出的不是伊田,而是恐惧。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萤突然大叫,左右晃动的针筒倏然停止,针头转向伊田。 「求求你快点死!」 泪水从萤的眼睛滑落。 这一瞬间,伊田的眼睛确确实实地与萤对上了。 他看见那双眼睛里映出了自己。 「萤!」 萤不理会伊田的呼唤,操纵针筒,发动魔法。 「『无声烟雾』!」 葵的声音随即从伊田背后响起。 「『城堡果冻』!」 伊田迟了半拍,伸出戒指,念出咒语。 「『爆裂炎雾』!!」 魔法从三方释放,瞬间,橘色火焰、粉红色与淡绿色魔力在伊田周围撞击,还来不及成形便混合爆炸了。 伊田的火焰击破了葵的粉红色诡异魔力块,萤的针筒释放出的绿色雾状魔力在这股威力的压迫之下飞散四周。 「哇,这是啥鬼东西呀!?」 伊田的全身上下都被从天而降的粉红色粘稠液状物质覆盖了。 「你没事呗?萤。」 他连忙把视线转向萤,只见她也一样,全身变得粘答答的。 洋平蹙起眉头,斥责用汤匙指着前方、昂首挺立的葵。 「喂,葵!」 「我又不是故意的。」 葵收回汤匙,故作可爱地抵着下巴回答,脸上毫无反省之色。 「不过,这样很好啊!说不定那个男人婆会因此恢复正常。」 「哪有这么简单?」 鸭志田一面苦笑,一面说道;葵耸了耸肩,仿佛在说:「哎呀,是吗?」 萤发动魔法的瞬间,葵便上前迎击,试图将萤埋在特大号果冻里,箝制她的行动,谁知果冻却因为伊田同时释放的火焰而破裂融化。 虽然被甜腻的气味和恶心的粘稠液体覆盖着,伊田还是强打精神,对萤说道: 「萤,你没事呗?我们根本不必打呀!虽然时间很短,我们毕竟是一起生活的朋友嘛!」 「别、别过来……」 萤将针筒收回手边抱住,一脸害怕地往后退。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伊田更加靠近,萤抱着针筒蹲了下来。 「住、住手~~~!」 见了萤不寻常的恐惧模样,伊田不禁停下脚步。 此时,葵察觉了。 萤的手就放着针筒后方。 「白痴!离远一点……!」 伊田并未听见葵的忠告。 「『疯狂核心』!!」 萤突然按下针筒活塞,朝着伊田释放针筒内积蓄的魔力。 因为粉红色果冻而变得手脚迟钝的伊田还来不及释放火焰,便被萤的魔法击中了。 「唔哇呀呀呀呀呀!!」 「「伊田!」」 「伊田!」 葵、洋平与六叫道。 萤的魔法粒子正中脸部,伊田楞在原地。 耳边传来的不是六等人的声音。 『不要!求求你,住手!灯樱,求求你,住手,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而是少女的悲痛之声。 『不要住手~~~~~~~!!』 继惨叫之后,伊田的眼前出现了幻影。 『我会乖乖听话,你说什么我都听。』 哭着求饶的是关在透明箱子里的萤。 箱子又细又长,仿佛是为萤量身打造的一般合身,而她就躺在里头。 ——这是啥?简直就像………… 放在骯脏油地毡上的箱子看起来宛若棺木。 里头的萤一面皱着脸庞嚎啕大哭,一面敲打棺木上方。 伊田突然察觉萤的视线彼端似乎有人。 然而,那个人位于伊田的视角后方,因此他看不见对方的脸。 『饶了我吧……灯樱……灯樱~~~~』 萤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拼命地恳求伊田背后的人物。 此时,伊田察觉萤所在的箱子里有物体在蠢动。 岂只如此,仔细一看,那些物体爬满了萤的全身。 『我快疯了。灯樱,我不行了……再也撑不下去了……』 几十只扁平的黑虫在萤的身上爬动。 ——哇咧 伊田忍不住往后缩。不知是不是因为幻影之故,视角并未改变。 ——这、这不就是………… 伊田咽了口口水。 ——光看就起鸡皮疙瘩,一在家里发现就得全力打扁的那种虫吗住手~~~! 每当虫子爬动,箱子里的萤便全身僵硬,脸部抽搐。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伊田想出手救她。 但是这并非现实。 他的身体无法动弹。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更大的惨叫声响起。 『好痛!!好痛喔~~~!!』 仔细一看,虫子咬住了萤的手臂和脚,啃食她的皮肤。 『住手住手住手,好痛!灯樱,救我~~~~~!!』 伊田看见的幻影在此时戛然而止。 伊田眨了眨眼,环顾周围。 他一脸茫然地呆立了片刻,不久后才发现蹲在面前的萤。 萤抱着针筒,不断地发抖。 仍有些茫然的伊田在萤的面前蹲了下来。 「刚才的……你该不会……被那样虐待过呗……?」 然而,萤只是在嘴里喃喃自语,并未回答。 「……我会杀掉……杀掉他们……灯、灯樱……饶了我……」 萤紧紧抱住针筒,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星;见了她这副可怜的模样,伊田完全消去了戒指上的火焰。 「伊田,危险!」 六说道,枪口依然对着萤。 「她会消除你的记忆的!」 葵也一样,汤匙仍旧指着萤。 的确,精神错乱的萤不知何时会发动攻击。 不过,伊田认为已经没有使用魔法的必要了。 「她只是害怕而已。」 说着,伊田走向萤。 萤不许伊田靠近。 「别、别过来…………『陈年记忆』!」 她再度发动魔法。 伊田欣然承受她的魔法。 不过,这次的魔法和刚才不同。 「疯狂核心」是展示自己记忆的魔法,而「陈年记忆」则是唤醒施法对象的过去,引发混乱。 「唔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在萤的魔力粒子落下之后,伊田随即便因为剧烈的头痛而呻吟起来。 即使如此,伊田依然把身子靠向萤,静静地抱住她。 萤在伊田的怀中一面发抖,一面连珠炮似地说道: 「她又会虐待我,对我做很痛、很恐怖的事。所以你快点放开我,求求你快点死~~~!」 「唔唔……不要紧……我不会再让她虐待你了……」 伊田一面对抗头痛,一面说道。 「做不到!你做不到的!我会被灯樱杀掉!」 「唔……唔唔,当然做得到,只要跟我们在一起就安全了。」 宛若被钝器殴打的头痛使得伊田原本就吓人的脸庞变得更加凶恶,但是伊田依然抱着萤,继续说服她。 萤想甩开他,却因为身体僵硬又不断发抖,使不出力气。 「快、快点……放开……我。你的脑子……也会变得乱七八糟的……」 闻言,伊田更加用力地抱住萤。 此时,伊田的记忆流入了萤的脑中。 「这……是……?」 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伊田的身影。 两层楼高的老公寓。 伊田倒在外头的走廊上。 他倚着扶手,好一阵子动弹不得;后来,他气若游丝地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向敞开的门口。 室内宛若被龙卷风扫过一般凌乱不堪。 伊田看也没看一眼,踉踉跄跄地走向洗脸台,站在镜子前。 镜中映出的是伊田苍白的脸。 『二叶……』 那是妹妹二叶被〈巫师气息〉的特魔机关掳走时的记忆。 伊田把手伸向镜子,用掌心拍打镜面。 然而,镜子通道早已关闭了。 『都是我……』 伊田发出了细若吐气的声音。 『都是我害二叶被……』 他跌坐在洗手间里。 萤透过「陈年记忆」魔法看着过去的伊田。 伊田这回用拳头殴打地板。 『混账!!都是我……都是我!!』 伊田不断地捶打地板,仿佛在咒骂自己的无能一般。 萤以为伊田会哭,但是伊田却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 伊田并未灰心丧志。 『我要把她救回来,绝对要把她救回来……死也要把她救回来!』 伊田用杀气腾腾的目光瞪着空中,低声对自己说道,缓缓地站了起来。 之后,场景切换,萤看见伊田突袭位于纽约的特魔机关监察局大楼,抢回妹妹逃走。 这是因为伊田是破坏魔法能力者才办得到,但是萤依然惊愕无比。 特魔机关是连〈引路人〉都畏惧三分的组织。 任谁都不会做出这么有勇无谋的事。 就在萤哑然无语之间,魔法的效力逐渐弱化,伊田的记忆不再混乱,也摆脱了剧烈的头痛。 「你妹妹……」 萤喃喃说道。 「唔?二叶怎么了?」 伊田仍然抱着萤。 「要是我……也有兄弟姊妹就好了……」 听了萤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伊田皱起眉头来。 「你没头没脑地说啥呀?」 萤微微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是个白痴耶!难怪会蠢得跑去突击。」 萤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伊田瘪起了嘴。 「你这个人丢脸、爱耍帅、发型怪、关西腔,而且有够烦——」 「你是在参加骂人大赛吗!?」 伊田忍不住吐槽,萤不禁面露苦笑。 萤解开了化身的「解除」,一面将针筒变为原来的大小,一面说道: 「不过,我懂了。」 「懂啥?」 「或许我又会被灯樱拷问,不过你真的太蠢,蠢到我不在乎了。算了,就算被生吞活剥也无所谓了。」 伊田俯视着面露悲伤微笑的萤,气愤地反驳: 「我不是说过吗?别担心,我不会让她再对你做那种事。」 「…………」 萤抬起头来,看着伊田认真的眼神,似乎觉得逗趣,轻声地笑了起来。 (插图) ☆☆☆ 萤在伊田的安抚之下恢复了平静,武发现举剑对峙的狼神似乎安了心,眼角略微松弛下来。 然而,狼神仍然执意一战。 武问道: 「狼神,山鼠也对你做了什么吗?」 施了「干劲」的两人之间维持着剑尖几乎可互相触及的距离。 面对武的问题,狼神厉声说道: 「别管我,去担心五十岛和相羽十吧!」 既然如此——武再度询问: 「五十岛在哪里!」 「打赢我,我就告诉你。」 狼神嘴角上扬,如此笑道。 在笑容背后,狼神暗自想起了胡桃。 胡桃现在落入了灯樱手里。 散落在地的她的长发,灯樱的恐怖微笑,还有—— 狼神反刍灯樱的话语。 ——她说过……下次就是指甲了…… 后来,狼神设法求得鹫 津的原谅,而鹫津命令他和萤一起迎战武。 如果拒绝,或许萤或自己,又或是两人都会被鹫津所杀。 狼神认为鹫津这么做是正确的。 他没告诉鹫津〈凤凰财团〉与〈引路人〉为敌以及武假扮龙泉寺和马之事,是不折不扣的背叛行为。 ——就算被杀也怨不得人。 可是,胡桃另当别论。 十被洗脑,尚能自由活动,但是胡桃却落入了灯樱手里。 胡桃是〈凤凰财团〉的魔法师。 ——可是,我……却对她…… 为了营救胡桃,狼神必须打倒武,回到鹫津身边,要求灯樱释放她。 而就目前的状况看来,这近乎不可能。 不光是武,现场还有桃花、七海,甚至连月光都在。 狼神用力紧握手半剑,下定决心,灌注魔力于剑身之上。 剑刃闪耀着白色光芒,高举于狼神的头顶上。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狼神双脚一蹬,冲向了武。 武正面凝视着他的眼睛。 那是毫不迟疑的攻击。 ——不过,狼神并没有打倒在场所有人的念头。 他眼中的杀气是真的,无庸置疑;同时,也弥漫着不惜牺牲生命的视死如归之色。 那是将全副身心赌在这一瞬间的表情。 ——……以前我也看过这种表情。 ——在苏菲亚……死前………… 武举起长剑严阵以待,但是并未在剑身上灌注魔力。 他的眼珠闪耀着暗紫色光芒。 只要使用回避魔法的能力,应该能与狼神的魔法抗衡。 武知道狼神也希望他这么做。 狼神的能力是同属回避魔法的「迂回回避(匿踪云雾)」。 即使武想用黑暗魔法将狼神转移至其他地方,魔法也打不中狼神。 就某种意义而言,狼神的能力对上魔法师可说是所向无敌。 就连桃花也难以用魔法击中狼神。 将武纳入攻击范围之后,狼神便挥落手中的剑。 武打算同样用剑格开。 然而———— 一道白色闪光掠过了武的肩头。 那是瞄准狼神脸部的攻击。 魔法在狼神面前弹开,砍倒了几株荒野上的灌木,在地面上形成了沟痕。武用不着回头。 也不必使用「直觉回避(洞察机先)」,光看魔力粒子的颜色便明白了。刺入地面的魔法当场消散。 「月光,住手!!」 武回头怒吼。 月光的魔法是神速魔法,速度全都很快。 一般魔法师无法闪避,但是对狼神无效。 「别碍事!」 武怒意毕露地瞪着月光。 「啊?我哪里碍事了?我是在帮你耶!」 月光拿着剑,耸起双肩,一脸焦躁地反驳。 「不用你帮忙。」 武简短地说道。 月光闭上嘴巴,皱起眉头。 他的表情宛若在说他完全无法理解武在说什么。 月光对着在不远处一脸担心地看着武和狼神的六说道: 「欸,你看到了吧?武比我蛮横多了。要是大家一起上,马上就能解决那小子。」 「武……」 不光是六,桃花、七海、洋平等三人,还有伊田与萤也注视着他们。 桃花与七海刻意不插手。 当然,倘若武有危险另当别论;然而,狼神鹰雄对于桃花和七海而言,同样是昴魔法学院的学生。 纵使学院早已毁坏消失,既然她们还把狼神当学生,自然是能不出手就不出手。 非但如此,桃花还怀有另一种心思。 狼神和萤是鹫津的弟子。 从前,桃花毁掉了鹫津珍视的事物。 因而遭到鹫津憎恨。 他曾为了复仇而对桃花痛下杀手,桃花也曾认为自己该引颈就戮。 她和鹫津已经彻底反目了。 剩下的只有互相残杀的关系。 即使如此,桃花仍然无法完全拂去「不想被他更加厌恶」的念头。 如果可以,希望武能够替自己打倒狼神——桃花怀着这个想法观战。 她告诉自己,这和小孩打架的意思差不多。 而她眼前的武则是希望能够专心与狼神一战,不受任何人干扰。 武与狼神交手过好几次。 有时败逃,有时获胜。 再说,将狼神软禁在〈凤凰财团〉的期间,胡桃曾说过他是个好人。 武还记得胡桃笑着说她在打扫藏身用的宅邸时,狼神帮她清扫高处。 ——我和狼神战斗,不是因为他是〈引路人〉的一员。 ——而是因为他阻挡了我的去路。 对武而言,〈引路人〉的魔法师并不全是必须打倒的对象。 只是因为他们的理念、他们前进的道路、他们选择的行动都令人难以接受,可能贻害魔法社会,所以必须阻止他们。 可想而知,狼神不会退让。 ——忠实服从鹫津的命令,对狼神而言是正确的事。 ——试图扳倒鹫津的我,对狼神而言是敌人。 ——即使他是好人,我也必须打倒他。 因为月光的攻击,狼神与武再度拉开了距离。 武怒斥月光,要求他停止攻击之后,狼神便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堂堂正正一对一啊?让我想起头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说的应该是我变成魔法师的那一天吧——武也忆起从前。 自那时以来,自己和狼神交过了几次手? 狼神对沉默不语的武露出微笑,说道: 「无论外表变成什么样,你的内心还是七濑武。」 武眯起眼睛。 武知道对于本来就认识他的人而言,这副和马的样貌看起来相当突兀。 在六和胡桃这些不认识和马的人看来,武的模样更是显得异样。 或许是因为外表虽然判若两人,习惯和言行举止却依然是武的缘故吧! 狼神吐了口大大的气,重新举起剑来。 「让这次成为最后一战吧!」 「嗯。」 武点了点头,彼此的眼中都浮现了回避魔法阵。 冷风窜过荒地表面,两人的黑色外套随风翻飞。 在被风吹起的外套衣摆落下之前,狼神念出了咒语。 「『剪刀盾』!」 高举的剑尖喷出了白色粒子,一面和狼神的个头一样大的十字盾出现了。 武早已靠着「直觉回避(洞察机先)」预测了它的出现。 他以前也见识过狼神的魔法盾牌,因此瞬间就想出了对策。 武绷紧全身,集中精神。 「干劲」让武控制起魔力来变得极为容易。 「『爆裂』!」 武对自己施展转化魔法,全身喷发出大量的魔力粒子。 熏衣草色的粒子覆盖了武的身体,狼神眯起眼睛来。 一瞬间便能释放如此大量魔力的魔法师并不多。 武同时操纵释放出的所有魔力,汇聚成一体。 「『飞射』!!」 这是个简单的基本魔法,一般是从指尖或剑尖发射,一次只能射出一发,但武却将涌出的魔力在空中化为数百发子弹。 「……不会吧!?」 武对着惊愕的狼神进行同时扫射 。 在十字盾的反弹之下,武的魔法往四周飞散。 狼神虽然哑然无语,但是在盾牌的保护之下,他并未受到攻击。 不过,这也在武的计算之中。 「飞射」在基本魔法之中是容易操纵且小具威力的魔法。 与六并肩作战时,武看过她用魔法制造许多名为「流星弹」的电击子弹,加以释放。 武便是应用了同样的手法。 虽然未能贯穿白色盾牌,但是无妨。 「『霸灭之时已然到来——』」 在「飞射」的子弹交错之中,武用呢喃般的声音开始念咒。 「『即刻化为先驱者,迎击——』」 武举起长剑,将剩余的魔力灌注于剑身之上。 剑刃散发出暗紫色的魔力光芒,反射着从厚厚云层之间射下的阳光。 此时,盾牌彼端的狼神也察觉武准备进行下一波攻击。 狼神自行消除了抵挡着剩余「飞射」子弹的盾牌,挺剑冲向武。 然而,武已经念完了最后一句咒语。 「『——翻腾坠落的星雨。』」 武低声说道,等候对手攻上前来。 「『危机边缘!!』」 薄暮宛若理解武的意志一般,极尽可能地吸取魔力,粲然生辉。 同时,狼神也发动了魔法。 「『先驱者』!!」 狼神一面吶喊,一面蹬地跃起。 狼神的剑在一瞬间化为长达三公尺的大剑,破风挥落;他打算用斩击攻破武用以固守的剑。 狼神的剑散发着耀眼的白光,而武就站在它的正下方。 「武!!」 「武!!」 六和月光叫道。 武的眼眸中浮现了清晰的回避魔法阵。 他事先预测对手的剑招轨道,手臂在魔法的作用之下瞬间进入了迎击状态。 「危机边缘」是只有在对手存在时才能发挥效用的反击攻击。 狼神的猛烈重击与武用双手支撑的薄暮剑刃互相冲击。 两者之间冒出了火花,武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支撑险些跪落的身体。 虽然无法用蛮力弹开,但是武立刻将狼神的剑顺势卸向一旁。 在魔法的作用之下,武感应出打倒对手的最佳反击招式,放低姿势,一度放开右手中的剑柄,反手握好,全力朝着半空中的狼神砍去。 狼神发出呻吟声,忍不住松开了手中的剑。 他的身体弯成两半,朝着地面落下。 剑离开了狼神的手,变回原来的手半剑大小。 由于武是反手持剑,击中狼神的并非剑刃,而是剑背。即使如此,被薄钢块全力击中腹部,似乎还是只能闷声打滚;只见狼神倒在地上,不断地扭动身体。 「狼神……」 武俯视着伏在地上的狼神。 他眼中的回避魔法阵已然消失,薄暮散发的熏衣草色光芒也逐渐黯淡下来。 狼神捂着肚子,好一阵子都喘不过气;不久后,他抬起头来,露出不甘心的笑容。 「哈哈,输掉了。」 脱手的手半剑躺在三公尺外。 狼神就地坐下来,武捡起狼神的化身,把剑柄递给他,心平气和地问道: 「五十岛在哪里?」 狼神接过剑,回答: 「在山鼠手里。」 武有种不祥的预感。 灯樱是什么样的人,光看在场的萤便昭然若揭了。 「山鼠在哪里?」 武接着又问道,狼神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过,八成和鹫津先生在一起。鹫津先生……人在讲堂。」 「我明白了。」 武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过身去。 「七濑。」 狼神追赶似地呼唤道。 他试着站起来。 然而,殴打造成的伤害似乎比想象中更为严重,只见他一脸痛苦地捂住腹部,发出呻吟声。 武回过头,冷冷地说道: 「今天就是〈引路人〉的末日,你不用回去了。」 「…………」 狼神皱起眉头,用可怕的表情回瞪着武,但是武并不知道。 他立刻迈开脚步,默默地将薄暮收回鞘中,走向等候他的六等人。 武一走过荒野来到面前,六便望着狼神和萤,问道: 「欸,把他们搁着不管,没关系吗?」 站在六身旁的桃花代替武说道: 「狐冢,请把你的徽章交给狼神。」 突然被点名的葵高声叫道: 「咦咦咦咦?我吗?」 葵面露不满之色,轮流看了两旁的洋平和鸭志田一眼。 不光是她,他们当然也持有通往巴黎公寓的魔法徽章。 然而,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即使没有徽章,葵也能立刻脱离现场。 因为她能够靠着黑暗魔法转移空间。 葵嘟起嘴巴,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知道了。」 葵不情不愿地走向狼神,板着脸将徽章递给他。 接着,她瞥了坐在伊田面前的萤一眼,叹了口气,把脸撇向一旁,说道: 「喂,熊谷萤,一楼大厅的暖炉旁边有药箱。」 萤顶着仍然留有泪痕的脸庞,一脸诧异地仰望着葵。 「你的脸上都是伤。就算是个男人婆也不能这么不修边幅。」 话一说完,葵便快步离开原地,回到洋平等人身边。 萤身旁的伊田忍不住噗哧一笑。 「那家伙真是的,既然担心,干啥不温柔点说话呀!」 萤凝视着葵的背影,露出了虚弱的微笑。 第三章 未来的选择 signpost in the future 武一行人走到城门前,从前黑龙盘踞之处仍然留有前些日子的战斗痕迹。 周围的地面遍布焦痕,躺着一只被遗忘的黑色皮靴。 天篷般的红色结界屏障彼端,是往左右延伸的暗灰色城墙与倾斜的门板,还有个身穿黑色外套的人,正在等候着武一行人。 来到门前数十公尺处,武隔着结界停下脚步。 「唯雪。」 唯雪的举止一如平时沉稳,手上拿着尚未出鞘的化身百人队长。 「和马先生,因为您的缘故,〈引路人〉陷入了乱无法纪的状态。」 唯雪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您让一切都化为乌有了。」 他的声音像是在谴责,也像是心灰意冷。 武走了几步,拉近自己和唯雪之间的距离。 身后的桃花和六等人并未跟上,而是留在原地,静观其变。 「自从您醒来以后,〈引路人〉离我所期望的理想组织越来越远了。」 唯雪叹了口气,说道: 「我并不是来这里和各位战斗的。鹫津先生要我带领各位去讲堂,我是前来迎接的。」 唯雪虽然这么说,却将百人队长从鞘中拔了出来。 他朝着武迈开脚步。 武观察他的表情,并没有触碰腰间上的指挥棒。 ——唯雪是真的没有战斗之意。 这当然是件好事,不过,在〈引路人〉的魔法师之中可说是异类。 唯雪身为指挥〈引路人〉众魔法师的五格之一,长年以来一直与c7交战。 然而,他和其余五格不同,本性温厚正直,并不好战。 是个可以沟通的对象。 如果可以,武不想和唯雪交手。 如武所料,唯雪虽然用剑尖指着武,但并不是为了战斗。 他走向延伸于自己和武一行人之间的红色结界屏障,用百人队长的剑尖轻轻触碰结界,解开部分魔法,让武一行人逐一入内。 武仰望着多次造访的古城和散布于周围的几栋建筑物,惨不忍睹的破坏痕迹映入眼帘。 ——修复工程连一半都还没完成。 ——可是这里却空无一人。 平时这里纵使不到人声鼎沸的地步,至少还有些人往来通行;但是如今别说是〈引路人〉魔法师的身影,就连声音也听不见。 ——大家跑到哪里去了? 就在武打算询问唯雪时。 「等一下。」 待众人都进了城墙内侧之后,唯雪将结界复原,正要迈开脚步。 「月光?」 武回过头,发现月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唯雪。 唯雪对于武的呼唤声做出了反应,皱起眉头,回望着月光。 他皱了片刻的眉头之后,才恍然大悟地瞪大眼睛。 「你是七濑月光?」 「没错。蛭前先生,好久不见了。」 月光笑咪咪地回答,而唯雪依然一脸讶异。 唯雪最后一次见到月光时,月光才十五岁。 不过,唯雪对于事物的适应能力很高。 从过去的经验,他知道在魔法社会之中什么事都可能突然发生。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不过现在暂且不讨论这件事。月光,你和他们在一起,代表你也背叛〈引路人〉了?就和那边的犀川他们一样。」 在唯雪的注视之下,洋平、葵和鸭志田三人露出吃了苦瓜般的表情。 月光依然面带笑容,满不在乎地反驳: 「这不叫背叛,我本来就没把〈引路人〉当一回事。别说这个了,蛭前先生,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武不知道月光想说什么,和唯雪同样困惑。 然而,月光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你说和马醒了以后,〈引路人〉就走样了,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引路人〉早就已经乱七八糟了。」 「什么意思?」 唯雪一头雾水地反问。 月光这番话是武完全无法预料的。 「蛭前先生,你晋升五格,是因为你的师父死了,对吧?杀了他的人是我。」 月光清清楚楚地说道: 「是我杀了安藤象山。」 听了这句话,不只唯雪,武和周围的桃花等人也惊愕不已。 唯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然而,月光继续说道: 「鹫津先生要我杀了出席五格会议的安藤先生。」 「这是真的?」 唯雪的声音变得冰冷无比;这会儿不光是武,连月光都听出来了。 他用足可射杀人的锐利目光凝视着月光。 ——这是当然的。 武想象得出唯雪有多么敬仰安藤象山。 安藤象山不只是唯雪的前任五格,也是他的恩师与救命恩人。 非但如此,安藤与唯雪的背景十分相似。 原本在人类社会生活,投身〈引路人〉之后依然将生活重心放在人类社会上——这样的人莫说其他五格,即使在一般魔法师之中也很罕见。 月光对着怒视自己的唯雪反唇相讥: 「你不该生我的气,那是我加入〈引路人〉的第一个试验。」 武有个疑惑。 ——为何挑在这时候说这件事? 倘若月光保持沉默,唯雪对于安藤的死因便一无所知,或许大家就能平安度过这一关。 但是月光却刻意说出来。 激怒唯雪并非良策。 月光说道: 「不过,多亏了这件事,我才能得到鹫津先生的肯定。」 瞬间,武明白月光挑在这时候对唯雪说出此事的用意了。 唯雪手上的百人队长缓缓地晃动。 武硬生生地介入两人的险恶气氛之中。 「唯雪!鹫津不会打造你所期望的理想世界的!」 闻言,唯雪也察觉了方才那番话的意图。 月光想说这一切都是鹫津干的好事。 鹫津才是杀害唯雪师父的真凶——这就是月光的言下之意。 唯雪一反常态,露出情绪化的嘲讽笑容,恨恨地说道: 「你们想拉拢我?」 武心里很想这么做。 然而,武知道唯雪加入〈引路人〉的理由,无法冀望他改投阵营。 最好的办法是别让唯雪插手他们与鹫津之间的决战。 倘若他肯离开,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唯雪大大地吐了口气,交互望着武和月光,说道: 「安藤老师的死的确令人遗憾,不过,鹫津先生应该是为了〈引路人〉着想才这么做的,无可奈何。」 「你是认真的吗?那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武没料到唯雪会如此回答。 闻言,唯雪面露苦笑。 「你还真清楚啊!假扮和马先生时看过我的身家调查报告书了?」 唯雪是在说笑,不过实际上,〈引路人〉里确实存放着类似文件。 为了和马,鹫津将自己以外的所有五格的经历制成文件,加以保管。 唯雪注意到了武的表情。 他察觉武已经知悉自己的过去。 唯雪流露出厌恶感,对武说道: 「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我父母的事吧?只有〈引路人〉才能改变这个世界!国际魔法士协会和c7都是只为了私欲私利行动的组织,他们根本不在乎一个渺小的家庭变成什么样。 他们只会利用对自己有益的魔法师,支配并控制人类,自以为成了天神!」 「唯雪,这一点鹫津也一样。」 武劝解道。 然而,唯雪摇了摇头。 「不!鹫津先生说过要共存,他答应我,要改变长年腐败的魔法社会,与人类社会共存;因为这是和马先生的心愿——」 「你还是相信鹫津?」 「总比冒牌货好上几分。」 唯雪的眼中只有对武的抗拒之色。 「我明白了……」 武垂头丧气地小声说道。 距离两人七、八公尺远处随即传来了解除魔法的声音。 武回过头,看见桃花将化身铅笔变为巨大的圆规形短枪。 「四条小姐!?」 「这叫见机行事。他现在已经不是来带路的了。」 继桃花之后,洋平、葵和鸭志田也解除了魔法。 月光缓缓地离开唯雪身旁,武、六和伊田三人以外的众人立刻对自己的身体施展防护魔法。 「住手!」 武粗声说道。 「七濑,他是敌人。」 桃花冷酷地回答。 她的眼睛依然注视着唯雪。 洋平也说道: 「他怎么可能会乖乖带我们去蜘蛛巢?」 「就是说啊!既然他是探子,就得趁现在收拾掉。」 葵也持相同意见。 武试图阻止桃花等人。 他不想和唯雪战斗。 他正想说明这件事。 然而,唯雪叹了口气,对武说道: 「很遗憾,和马先生。」 他依然如此称呼武。 是因为他不知道其他的称呼?或是故意如此称呼?武不明白。 唯雪解除魔法,像桃花等人那样迅速地用防护魔法覆盖自己。 毫无防备地站在唯雪身旁或许很危险,但是武说什么都想阻止他们。 ——这是鹫津的陷阱! 鹫津故意派唯雪来迎接武一行人。 这正是鹫津的策略——武有充分的根据足以如此猜想。 然而,在武开口之前,桃花便举起了短枪。 「七濑,让开。」 「四条小姐,等等——」 武没能说下去。 因为后方有人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开。 回头的瞬间,武和唯雪四目相交,接着他就被甩到了一旁。 「唯雪!」 「我该做的事只剩一件了。」 唯雪板着脸回答。 他将百人队长高举胸前,摆出击剑姿势。 同时,桃花发动了魔法。 「『半球领域』。」 桃花的短枪枪头喷出了漆黑的粒子,化为天鹅绒天幕,覆盖了方圆十公尺。 这个魔法能够完全隔绝周围和内部的空间。 纵使有〈引路人〉魔法师前来替唯雪助阵,也无法轻易入内。 桃花、七海和洋平等人以唯雪为中心,在他的前后左右布阵,手持化身,进入了备战状态。 「『钢青帘幕』。」 接着,七海紧握胸前的项链,发动魔法。 桃花等人与唯雪面前窜起了一道厚厚的水墙。 唯雪默默地露出笑容。 「所有人都住手!!唯雪,我们没有必要战斗!」 武大声说道,但回应他的只有唯雪毅然的声音。 「态度还这么悠哉的人只有你一个。」 七海开始使用水墙攻击高举百人队长的唯雪。 「『液体绷带』!」 水墙的中央部分冒出了棘刺,朝着唯雪伸长。 水流集结成束,以鞭子般的柔韧动作狙击唯雪。唯雪轻盈地跳了起来,闪过水鞭;水鞭在地面上弹起,水滴四处飞散。 只见水鞭又立刻转换方向,再度朝着唯雪挥落。 「『镜像之刃』!」 唯雪用剑尖指着七海的鞭子,念起咒语来。 同时,唯雪手上的剑化成了与飞来的对象物一模一样的物体。 唯雪的百人队长化为水鞭,与七海迎面而来的鞭子交缠撞击,破裂的水滴在半空中四散。 战斗于不知不觉间展开,武懊恼得咬牙切齿。 ——我明明叫他们住手…… 天蓝色的箭矢从洋平的反曲弓飞向鸭志田,赋予神速魔法的效果。 鸭志田的化身乐高积木以惊异的速度组合。 组成了一枝与他的苗条身躯格格不入的粗犷机关枪。 鸭志田抱着枪,瞄准唯雪。 七海的水鞭增加为三条,唯雪奋力用百人队长将它们打落;然而,当鸭志田的子弹与洋平的魔法箭同时释放时,他立刻对自己施展魔法。 「『完全拟态』!」 唯雪模拟七海的水墙,全身从头到脚,就连身上的衣物也变为淡蓝色液体。 子弹和箭矢都穿透了他。 然而,唯雪的身体似乎也承受不了液体化,犹如打翻了水桶一般,逐渐在地面上扩散开来。 「『共生拟态』。」 趁着嘴巴仍保有形状,唯雪发动了下一个魔法。 唯雪的身体犹如冰块融化一般,在地面上扩散开来;而这些液体活像拥有生命似地聚集起来,再度化为人形,看起来煞是诡异。 在短短数秒内实行的魔法令洋平等人倒抽了一口气。 哑然无语的不只他们,伊田和六也是动弹不得,楞在原地。 「……这、这家伙……可以变身成任何东西吗!?」 伊田错愕地眨了眨眼。 唯雪的魔法「拟态回避(三重拟态)」不只能改变化身,也能改变自己的身体。 恢复人形的唯雪恨恨地凝视着桃花、七海与洋平等人。 武在思考他该怎么做。 然而,唯雪这回转向了武。 「武!!」 六的叫声传来,而武与唯雪的视线正好对上了。 唯雪眼中的敌意让武瞬间产生了怯意。 过去的他从未表露过如此强烈的憎恶和斗争心。 面对这么多对手,唯雪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怀有战斗之意。 但是现在的他表情却如同被逼到绝路的野兽。 ——是我们把他变成这样的。 唯雪的百人队长变回了钢铁剑。 他举剑朝着武砍来。 「武,快闪开!!」 六的声音再度响起。 然而,武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假扮和马时在古城一室中读到的他的过去。 ☆☆☆ 蛭前唯雪的父亲在他国中时因病过世。 隶属于某个小联盟的魔法师父亲过世,使得原为普通人类的母亲被赶出魔法社会,和唯雪两人一起搬到乡下地方的小镇上。 他的生活过得如何,武不知道。 但武可以想象得出唯雪为了唯一的亲人母亲,有多么努力地当个勤勉认真的少年。 现在的唯雪就读于有日本最高学府之誉的大学,可想而知,这是因为他付出了同等的努力。 然而,残酷的事件正等着就读国中的唯雪。 父亲过世数年后,〈巫师气息〉的特魔机关找上了唯雪母子。 特魔机关前来迎接遗传了父亲魔法的唯雪。 但是母亲表示要把唯雪当成普通人类养育,赶走了他们。 想当然耳,这个组织不会轻言放弃。 几天后,特魔机关用强硬 手段带走了唯雪,并消除了母亲对于独生子的记忆。 接下来的两年间,唯雪误信母亲希望他为〈巫师气息〉工作,一直在特魔机关担任收集情报的间谍。 然而,奉命接触〈引路人〉的唯雪遇见了五格安藤象山。 敌人象山告诉唯雪他被骗了,并告知他母亲的消息;唯雪半信半疑,瞒着特魔机关的耳目悄悄回家探视。 家里空无一人,四处寻找母亲的唯雪发现了某个可怕的事实,满心愕然。 因为当他好不容易找到母亲时,母亲竟然已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由于被消除部分记忆造成的影响,母亲的精神出了问题,住进了医院。 她认不得丈夫和儿子,变得如同一个幼小的女孩。 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之下,唯雪依然不认为是特魔机关的错。 他无法这么想。 他认为错的是对母亲不闻不问的自己。 是受骗的自己太过愚蠢所致。 回到〈巫师气息〉以后,唯雪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几天,几周,几个月。 唯雪默默地使用自己的魔法「拟态回避(三重拟态)」替特魔机关打探〈引路人〉的情报。 而在半年后。 唯雪与安藤象山再度碰头了。 双方开始交战,与唯雪同行的两个伙伴被杀,下一个便轮到唯雪了。 此时,安藤所说的一番话深深地打击了唯雪。 「在你的母亲心中,你已经死了,杀了你的是特魔机关。你不只被他们利用,甚至还得为了他们惨死在这种地方,难道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国中时,唯雪从不和人打架,总是迎合周围,能让则让,不惹事生非,过着风平浪静的生活。 只要迎合旁人,要交朋友并不难。 同时,他的课业也维持在一定的水准,凡事持守中庸之道,不引人瞩目。 这种温和的性格带给了他「拟态回避(三重拟态)」魔法。 一切都极为平顺。 父亲过世固然令他伤心,但是还有母亲陪伴他。 即使不用魔法,也不至于造成生活上的任何困难。 ——可是………… ——我明明安安分分、平平静静地过生活…… ——明明不想和任何人争斗…… 唯雪回握安藤象山伸出的手。 这是他头一次做出与众不同的选择。 ——成为恐怖分子。 加入〈引路人〉不久后,唯雪便察觉了。 ——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战。 ——为了自己而活。 这是好是坏,唯雪已经不在乎了。 即使有人谴责自己,反正是不相干的外人。 魔法社会的声音只是外野的杂音,他渐渐听不见了。 唯雪成为安藤象山的部下,向他学习击剑与魔法。 学会了许多在〈巫师气息〉时不知道的事。 并从信奉龙泉寺和马的安藤口中得知了他的理念。 如此这般,蛭前唯雪成了〈引路人〉的魔法师。 ☆☆☆ 身穿黑色外套的唯雪挥落剑刃的那一瞬间,武对双脚施展魔法,及时闪开。 他的手摸着腰间的指挥棒。 然而,当武要拔出指挥棒时,脑海中却响起了唯雪的声音。 『他们根本不在乎一个渺小的家庭变成什么样。』 这句话没有错。 武认为不光是〈巫师气息〉,就连c7和国际魔法士协会也一样,没有人在乎唯雪的家人变成什么样。 支撑魔法社会的组织全都过分执着于魔法,无一例外。 唯雪的「拟态回避(三重拟态)」对于他们而言相当有用,利用价值极高。 『他们只会利用对自己有益的魔法师,支配并控制人类,自以为成了天神!』 唯雪说得一点也没错。 唯雪不断地挥剑朝武进逼。 武灵敏地躲开这些攻击。 突然,武感应到来自右手边的攻击。 「「『破坏』!」」 葵和七海同时朝着唯雪释放拳头大的魔力。 唯雪用剑背反弹她们的魔力。 周围的桃花等人不能对唯雪发动猛攻。 因为武在他的身旁。 唯雪算准了这一点,寸步不离武,一面灵巧地躲在武身后,一面出剑。 想当然耳,他不能一直用这种方法战斗。 就在唯雪打算绕到武的左手边时,他的脚绊了一下。 直到此时,武才对唯雪扬起了手。 「『弹打』!」 武施展的是威力比「破坏」更小的基本魔法。 唯雪原以为会有更强力的魔法袭来,严阵以待;见状,一脸错愕地用剑弹开魔法。 「你为什么不战斗!?我可是打算杀了你啊!」 唯雪怒目相视。 「唯雪,我——」 武还来不及说话,洋平便从武的后方射出了箭。 「『翻阅天书』!」 闪耀着天蓝色光芒的箭矢穿过武和唯雪的头顶,贯穿了另一头的月光肩膀。 获得神速魔法效果的月光全身都被洋平的魔力覆盖着。 「武,我替你认真打吧!」 月光的身影于一瞬间消失无踪。 「月光!!」 犹如欲掩盖武的呼唤声一般,桃花的念咒声同时响起;可以感觉得出她即将使出毫不留情的魔法。 「『黑暗切割』!」 连空间也能斩断的漆黑利刃朝着唯雪释放,而月光则是高举长剑出现在瞪大眼睛的唯雪上方。 武有足够的时间飞走,避开桃花的攻击。 但是唯雪就在武的身后。 非但如此,他的意识完全集中在使用瞬间移动出现的月光身上。 因此武不能逃离原地。 情急之下,武只能抽出指挥棒,灌注魔力,并将它高高举起。 「住手~~~~~~~!!」 高举的指挥棒尖散发出黑紫色光芒,喷发的魔力犹如烟火一般,伴着闪光飞散于周围。 仿佛有一阵强风以武为中心刮起一般,众人都停下了动作,微微弯下身子。 即将击中的桃花的「黑暗切割」消失无踪,浮在空中的月光突然滚落地面。 唯雪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右手拿着百人队长,环顾四周。 武依然高高举着指挥棒,但由于一口气释放出大量魔力,他变得全身无力,垂下手臂之后,痛苦地喘了好几口气。 武抬起头来,发现众人都停下动作看着自己。 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单单消灭了……魔法……?」 六喃喃说道。 听了她的声音,武才发现七海的水墙不见了。 非但如此,桃花设下的结界也消失无踪,环绕于远远上方的〈引路人〉红色结界映入眼帘。 月光一脸疼痛地捂着腰站了起来,从唯雪身旁慢慢走开。 唯雪正面凝视着武。 「你太胡来了。」 他说道。 「我不知道你这种作风是出于和马先生的性格,或是你本性如此;不过,像刚才那样使用魔法,会缩短你的寿命的。」 唯雪八成是真的出于好意而忠告武。 武面露苦笑。 ——正因为他是这种人,我才不想放弃沟通。 武知道身 为〈引路人〉魔法师的唯雪做过什么事。 他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魔法社会中是个犯罪者,也是个杀人凶手。 ——不过,我没有制裁他的权利。 ——因为我也做过同样的事。 ——打从决定假扮和马的那一刻起,我便决心贯彻自己相信的道路。 ——即使杀人,即使被怨恨也在所不惜。 ——或许这是种傲慢,或许我才是罪大恶极之人。 ——不过,这是我选择的未来。 ——所以我要尽我所能,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武对着垂下百人队长的唯雪说道: 「唯雪,欺骗了你,我感到很抱歉。不过,我自认醒来以后,一直是以和马的身份、继承了他的精神在行动。」 唯雪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 像是在笑,也像是在生气。 「你的意思是你化成和马先生的模样,继承和马先生的意志,为了〈引路人〉而战?别说笑了,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你并不是和马先生。」 他的声音和话语正好相反,相当平静。 「你只是在〈巫师气息〉和〈引路人〉之间制造混乱,杀害我们的伙伴而已。」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必须这么做。」 武坦承不讳;闻言,唯雪往前踏出一步。 「这么说来,我也必须在这里和你一决生死啰?」 「唯雪,就算你在这里打倒我,只要鹫津掌握〈引路人〉的实权一天,你所期望的世界就不会成真。」 武的手上拿着指挥棒,但是并没有用它对着唯雪的意思。 只是真诚地凝视着唯雪的眼睛。 唯雪的气势似乎被武的态度所挫,只见他微微撇开视线,不久后才说道: 「若是这样,我会朝着期望的方向努力改变。因为这里并不是〈引路人〉的终点。」 唯雪用略带困惑的表情回望着武。 「你不想和我战斗,只是出于怜悯和同情吧?对于我父母的事,你知道多少?」 武没有回答。 同情或许是不想战斗的理由之一。 但并非全部。 虽然时间不长,武以和马的身份与〈引路人〉五格之一的唯雪相处了一段时光。 在这些日子里,武了解了唯雪的为人,也察觉他信奉的事物与鹫津不同。 唯雪敬仰和马对于魔法社会的理念,所以才留在〈引路人〉。 ——我应该可以说服他。 武如此确信。 武没有回答,唯雪便径自说下去: 「我替〈巫师气息〉做了许多事,甚至包含了我不愿意做的事,因为我以为我妈希望我这么做。我听信三崎莲丈的话,认为必须先成为一个独立的魔法师,才能去找我妈。我对于这帮扼杀了我妈的人所说的话深信不疑。世上还有如此残酷的事吗?」 「唯雪……」 「我妈的记忆即使用魔法也无法复原了,已经彻底损毁,彻底消失了。」 唯雪对无言以对的武轻轻一笑。 「不过,唯有一件事我非常感谢你。你杀了三崎莲丈,对吧?真的很谢谢你。」 「…………」 打倒三崎的是桃花,不过唯雪应该不在乎吧! 杀人竟受到感谢,多么扭曲啊! 而这正好象征了现在的魔法社会。 唯雪垂下视线,回忆往事: 「带我脱离特魔机关的安藤老师常对我诉说〈引路人〉想要开创的未来。打造魔法师与普通人类能够真正共存的世界——这就是和马先生的理念。」 没错——武在心中赞同。 「现在的我在人类社会里是个大学生,同时又以〈引路人〉魔法师的身份在魔法社会之中奋战;因为我相信有一天魔法师也能融入人类社会,一起生活。」 唯雪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 「我想切断魔法社会和人类社会的不均衡关系!这件事只有〈引路人〉才办得到!」 「没错,这是和马的心愿。不过,鹫津的心愿可不一样。」 武明确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唯雪,听我说——」 「你还想继续对我说那些空口白话?」 「不是!打从和马将一切托付给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思考怎么做对魔法社会才是最好的。我确实不是和马,但是我知道〈引路人〉已经被鹫津的扭曲理念改变了。你应该也知道!」 唯雪无法反驳,紧紧地皱起眉头。 武说道: 「如果你真的了解和马,真的想了解和马,现在你该倾听的不是鹫津的声音,而是和马的声音才对!」 「不是你的声音吗?」 唯雪微微一笑,像是在说武睁眼说瞎话。 武懒得继续无谓的争执,用半带焦虑的声音反驳: 「那你就亲眼确认吧!」 武将指挥棒拿到胸前。 见状,唯雪也举起百人队长。 然而,武无视于他的反应,发动魔法。 「『爆裂』!」 魔力自武的全身喷发而出,灌注于指挥棒之上,就像吸收烟雾一样。 唯雪随即也看出那并非攻击魔法了。 武的魔力自指挥棒尖溢出,犹如小型龙卷风,一面旋转,一面成形。 目睹魔力逐渐化为人形的唯雪瞪着手持指挥棒的武。 守在不远处的桃花等人也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龙、龙泉寺……和马……?」 「幻术?」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武无法使用幻术魔法。 和马在武的身旁现身,一脸不悦地抓了抓头。 「喂,武,不要什么事都推给我。」 和马一开口说话,唯雪便瞪大了眼睛。 「幻术魔法?不……可是……」 即使是系统魔法天生就是幻术魔法的魔法师,也很难制作出如此精巧的人类。 和马看着唯雪惊愕的脸庞,露出讽刺的笑容,说道: 「如果武能用幻术魔法,或许扮我就能扮得更像一点了吧!」 武耸了耸肩。 被关在指挥棒里,和马似乎比武想象的更加郁闷。 明明看得见外头的世界却无法干涉,想必令他心痒难耐吧! 然而,让和马现形必须耗费大量魔力,更重要的是,他就和幽灵差不多。 老是放他出来也很烦人。 ——就连永远,我顶多也只能在作预知梦的时候让她现形。 ——要是啰哩八唆的和马有事没事就跑出来,谁受得了?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武的想法,和马露出了贼笑。 他瞥了武一眼后,便转向唯雪,开始说话。 「我和这小子不一样,不是你深恶痛绝的冒牌货。我的灵魂——」 和马抓住武的手腕,硬生生地将他拉过来。 「——被用来魔锻造这小子的化身了。」 和马笑着对唯雪展示指挥棒。 武连忙缩回拿着指挥棒的手。 接着,他告诫和马。 「和马,别再说了……」 不能让他继续谈论魔锻造。 这是卜瑞卜一族极力隐藏的秘术。 然而,和马依然故我。 他若无其事地对一无所知的唯雪说道: 「我是留在这个世上的部分灵魂,不管你相不相信。」 武顾虑的不只唯雪,还有听见这番话的桃花一行 人。 武望向六,只见她把短枪抱在胸前,一脸不安地凝视着武等人。 和马继续说道: 「我没打算对你说教,也不会叫你离开鹫津,投靠这小子。蠢毙了,我早就死了,未来的世界变得如何干我屁事?」 「和马!」 武忍不住粗声说道。 ——我不该叫和马出来吗? ——我还以为真正的和马能够说服唯雪。 这下子是白费魔力了。 武大失所望,叹了口气,打算把和马收回指挥棒中。 此时,和马说道: 「——不过,我必须跟吉平谈谈。」 武忍不住望着和马。 「吉平是我的好朋友,我有权利干涉他的所作所为,就算我是个死人也一样。」 和马说道,并用试探的眼神瞪着唯雪。 「你打算阻挡我和吉平谈话?」 唯雪似乎慑于和马的气势,垂下了头。 倘若这是武制造出来的幻术,就代表武拥有三种系统魔法。 这是不可能的。 唯雪不知道和马所说的魔锻造和灵魂之事是真是假,但他明白眼前的人物确实存在,而且与武是不同的两个人。 「呃、呃……和马先生,在您看来,〈引路人〉失控了吗?没有朝着您指引的未来前进吗?」 唯雪急切地询问和马。 对于唯雪而言,倘若眼前的是真正的和马,他必须询问这个问题。 因为和马指引的未来才是唯雪期望的道路。 只要照着他说的去做,就能修正〈引路人〉的轨道。 然而,武身旁的和马却一脸无聊地回答: 「问这个干嘛?我说过,我早就死了。〈引路人〉要不要和人类社会共存,是由现在领导〈引路人〉的人做决定。换句话说,就是身为五格的你。」 「我……」 唯雪垂下视线。 见状,和马怜悯地说道: 「如果没人为你指引道路,你就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前进,劝你别当五格了,你不适合。」 「…………」 「假如你是抱着信念和这小子对立,随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这小子的女人被抓去当人质,现在他正要去痛扁吉平一顿。你打算和吉平同流合污,把〈巫师气息〉对付你母亲的那一套用在这小子身上吗?」 听了和马的一番话,唯雪哑然无语。 他知道鹫津抓了一名女性当人质。 唯雪并没有为虎作怅之意。 甚至该说这种卑鄙的手法完全违反他的意愿。 不过,唯雪也没有向鹫津大声抗议。 他确实视而不见。 听闻自己信任的和马竟是冒牌货,唯雪对于武虽然不到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却也是怒火中烧。 当鹫津派他去迎接假扮和马的武时,他甚至曾想过索性亲自动手杀了武算了。 在门前之所以按兵不动,纯粹是因为武的党羽比想象中的更多。 唯雪困惑地看着武。 武双唇紧闭,顶着同样的脸孔伫立于和马身旁。 武似乎正在观察唯雪会如何判断,而和马则是漠不关心。 「吉平应该在这边,走吧!」 说着,和马迈开脚步。 唯雪动也不动,沉默不语;武跟着和马迈开脚步,走过他的身旁。 武的其他同伴似乎也认定唯雪已无战斗之意,纷纷离开原地。 当武和唯雪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时,唯雪抓住了武的手。 「等、等等!」 武侧眼看着唯雪。 唯雪似乎拿不定主意,情急之下,抓住了武的手臂挽留他。 武停下脚步,回望着唯雪,眼里既没有敌意,也没有怜悯。 他并没有因为被突然抓住而采取攻击姿势,也没有挥动指挥棒,只是笔直地回望着唯雪。 他甚至没有甩开唯雪的手。 唯雪静静地放开手,武若无其事地重新迈开脚步。 桃花、七海、月光、洋平等人、六和伊田也随后跟上。 桃花与七海对唯雪视若无睹,月光对他笑了一笑。 洋平等人狠狠地瞪着他,而六与伊田则是避开他的视线,小跑步通过。 待他们走远了以后,唯雪回过头来。 和马、武和桃花等人正步向鹫津所在的讲堂。 唯雪已经无意追赶,也无意去替鹫津助阵了。 唯雪了解和马的理念,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他开创未来的基石;就某种意义而言,他和武是抱着同样的使命感留在〈引路人〉的。 如今和马与武都否定鹫津的作为,他察觉自己已经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唯雪背向讲堂,深深地叹了口沉重的气,将百人队长收入鞘中。 他走向设有镜子的城堡。 数百公尺外的讲堂传来一阵巨大的鼓噪声。 无论哪方是赢家,这里都不是我应留的〈引路人〉了——唯雪如此暗想。 ☆☆☆ 包含矗立于正门的巨城在内,〈引路人〉总部坐拥数栋建筑物。 然而,现在这个规模大得足以容纳六千人的地方却不见人影,自从与唯雪分别以来,到抵达讲堂的路上,武一行人没遇上任何人。 讲堂是位于城堡左手边的长方形建筑物,约有三层楼高,以红砖建造而成。 靠近城堡的右角有个带有屋檐的门廊,武一行人来到门廊的双开门前,停下了脚步。 桃花环顾四周,狐疑地皱起眉头。 「这里没设结界,还真贴心啊!」 这栋建筑物毫无防备,宛若在邀请外人入内似的。 原本以为鹫津铁定会设下几个陷阱,没想到既没有结界,也不见敌人的踪影。 「要解除魔法吗?」 七海询问;武挑选了几个人,要他们先行解除,以便随时使用魔法防御。 他挑选的是能够使用黑暗魔法设置结界的桃花和葵,以及擅长使用防御魔法的七海与鸭志田。 其余的人为了保存魔力,姑且不解除魔法,只拿着化身。 武自己也没有解除魔法。 拥有强魔力的武魔力量虽然多于其他人,但他已经消耗了不少魔力。 刚才仍在身旁的和马已然消失无踪。 要让和马持续实体化,需要耗费大量的魔力。 武自己也得先和鹫津谈谈,因此和马虽然不情愿,却也同意暂且消失。 确认全员准备就绪之后,武下定决心,伸手开门。 武和桃花等人一同进入讲堂中,只见门口至正面的舞台之间沿着墙壁笔直地铺着绿色地垫,舞台正下方有众多身穿黑色外套的魔法师排成一列,立正待命。 武一行人踏进门内一步之后,便停在原地。 〈引路人〉魔法师并未解除魔法,也没有施展防御魔法。 他们似乎在等候鹫津的指示,不时回头窥探舞台。 舞台上摆着一张模仿王座制成的金色扶手椅,鹫津稳稳地坐在上头。 他跷着二郎腿,靠着椅背,即使武一行人入内也没有改变姿势,只是面露贼笑。 武看见舞台下列队的魔法师之中有些熟面孔。 ——是百格…… 这么说来,这里将近有一百个人。 讲堂大得足以容纳两千人,武一行人与他们之间还有好一段距离。 即使在这里动手,这个地方的天花板够高,空间也够大,可供双方使用 大规模魔法。 武迅速地环顾周围,查探鹫津有无设下任何机关。 然而,讲堂空空荡荡,感觉不到他们以外的任何人影或魔法的气息。 武判断他们应该不至于突然发动攻击。 因为鹫津不会让他们这么做。 武很了解他的性格。 果不其然,王座上的鹫津站了起来,夸张地摊开双手,走上前来。 「我该说欢迎光临,还是欢迎回来呢?」 「…………」 武站在原地,默默地回望鹫津。 「小不点也是好久不见啊!」 被鹫津点名的桃花撇开了脸。 「真过分,用不着不理人吧!还有几张熟面孔……唔?」 鹫津从舞台上打量着武等人,视线突然停留在某个人身上,诧异地歪了歪头。 月光掀起红色鸭舌帽檐,露出笑容。 「好久不见,鹫津先生。」 「唔……你该不会是……不,你就是月光吧?」 鹫津眯起眼睛来仔细端详,月光哈哈轻笑。 「是啊!武的弟弟,你从前的部下,月光。」 月光拿下鸭舌帽,梳理刘海。 鹫津兴味盎然地凝视着月光,问道: 「听说你被传送到过去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先别说这个了,你成长了不少啊!」 月光比起鹫津最后见到他时长高了许多,样貌也成熟了许多。 月光依然面带笑容,说道: 「鹫津先生,我刚才已经跟蛭前先生坦承是我奉你的命杀了安藤象山的。」 闻言,鹫津并不怎么惊讶。 「哦,这样啊!」他只答了这么一句。 「没关系吗?」 反倒是月光有些惊讶地反问。 「没关系啊!不过,唯雪应该很震惊吧!因为他是个老古板。话说回来,安藤死了,他才能当上五格;这么一想,他倒是该感谢我才对。」 听了鹫津这番话,月光傻眼地耸了耸肩。 「他气炸了。」 鹫津一笑置之。 对于鹫津而言,或许唯雪只有这么点分量吧! 聆听着月光和鹫津的对话,武再度想起了唯雪。 想起从〈巫师气息〉流落到〈引路人〉,如今又再度失去栖身之所的他—— 唯雪今后何去何从,只能由他自己决定。 不是因为奉了谁的命令,也不是因为有人牵着他的手引导他,而是自行思考,朝着自己选择的道路前进。 当唯雪拉住自己时,武一瞬间曾迟疑该不该对他这么说。 要不要来〈凤凰财团〉? 然而,见了他求助般的眼神,武打消了念头。 如果唯雪想这么做,该由他主动开口才对。 就在武暗自担心唯雪之际,鹫津也开始评论起唯雪来了。 「那小子是安藤带来的,但是他压根儿不适合〈引路人〉,也不适合当五格;我只是顾忌瓦尔蕾特,才让他升格的。安藤也是同一副德行,魔法师只要在人类社会生活,就会变得低俗不堪,全身上下都沾染了普通人类的臭味,开始说什么共存共荣、互相理解之类的鬼话。或许是脑袋染上了什么可怕的怪病吧!」 鹫津指着太阳穴笑道。 武没将心思表露出来,而是淡淡地询问鹫津: 「你刻意派他独自在门前待命,就是为了让我们杀掉他?」 「我有这么说吗?」 鹫津故意装蒜。 然而,见武默默地凝视自己,鹫津皱起眉头。 「喂喂喂,别露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嘛!尤其你顶着和马的脸,看起来格外恐怖。」 他用半是调侃的语气说道。 「别误会,我并不是瞧不起普通人类,只是希望他们搞清楚自己的立场而已,你应该懂吧?再说,比起〈巫师气息〉,我已经很善待普通人类和魔法师了。」 鹫津搬出〈巫师气息〉来肯定自己。 他又继续说道: 「只可惜我的善待无法让唯雪满意,所以才伤脑筋。话说回来,他死了吗?」 「…………」 武冷冷地瞪着鹫津。 「怎么,还活着啊?哎,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鹫津面露笑容,有些遗憾地说道。 武用力紧握手上的指挥棒。 对于鹫津而言,唯雪、瓦尔蕾特和从前的五格伙伴都不是可以真正互相信赖的对象。 打从一开始,就只有〈引路人〉与和马才是他的一切。 然而,早在和马沉睡之前,鹫津便开始失控了。 ——自从弟弟死亡以后,吉平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由于脑中参杂着和马过去的记忆,武知道鹫津这个男人的各种面貌。 他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 他的确很重视和马与月臣两个好友。 这一点无庸置疑。 鹫津突然当着武的面望向舞台左方,呼唤某人的名字。 英姿飒爽地走上舞台的,正是山鼠灯樱。 她的右手边是一名个子稍微比她高的少女,左手边则是穿着花俏服装的中年女性。 后方还有另一个人大步走来,见状,六叫道: 「哥!!」 那是相羽十。 他走在灯樱身后,对于六的声音毫无反应;灯樱停步之后,他便站到了灯樱身旁。 他的表情和从前被〈引路人〉俘虏时不同,眉头紧皱,似乎很痛苦。 武发现灯樱带来的两人都垂头不起,心中暗自担忧。 站在灯樱左侧的是胡桃,右侧的是〈斯普利坎〉的雀莉?玛格南。 胡桃被剪去了长发,露出了低垂的纤细脖子。 雀莉的打扮则是呈现出另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显得有点滑稽。 她穿着红蔷薇洋装,金色纵卷长发在脸庞左右轻轻地摇晃。 武凝视着胡桃,等待她抬起头来。 然而,胡桃的头连一次也没有抬起来。 她垂着头,不发一语,始终没有瞧上武等人半眼。 ——……五十岛没事吧? 武很想对她说话,但是在那之前,他有其他该做的事。 武抢在鹫津开口之前发难。 「把人质还来。用我交换总行了吧?」 回答的不是鹫津,而是武身后的六等人。 「武!?」 「你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 六与伊田发出惊讶之声。 「如何?鹫津。」 武用锐利的目光怒视鹫津,鹫津歪起嘴角,笑道: 「我无所谓,不过我有点惊讶,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选择。你要当这些人的替死鬼,代表你愿意任我处置;换句话说,你愿意活活融化在我的脚边。」 鹫津装模作样地拿出插在胸袋里的化身眼镜,啪一声打开镜脚。 他并未戴上眼镜,而是一面用手把玩,一面说道: 「你的目的不是击溃〈引路人〉吗?为了拯救这种毫无意义的生命,你打算舍弃原来的目的,白白送死吗?」 武无意与他争论。 「要换就快。」 武虽然拿着化身指挥棒,但他并未解除,毫无防备地在绿色地垫上迈开脚步。 「等等,武!」 六从后方阻止他。 然而,武依然继续大步走向鹫津。 「别这么急嘛!武。」 鹫津有了动作。 舞台下的百格对靠近的武投以困惑的视线,但是没有鹫津的指示,他们不能行动。在武拉近了三分之一的距离之后,鹫津从灯樱手边抓过雀莉,带她走上前来。并把她推到舞台边缘。 雀莉原本顶着一张如幽灵般苍白的脸庞,沉默不语;在鹫津推了她的背部一把之后,她终于抬起头来,望着逐渐靠近的武。 武的相貌与龙泉寺和马一模一样。 「……噫……噫~~~!」 雀莉宛若被打落地狱一般,皱起脸庞,发出惨叫声。 她的表情十分骇人,武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在过去世界中相识的雀莉较为年轻,也不是在这种状况之下;当时,她可说是个活泼的美人。 可是现在却比实际年龄更为苍老,形貌消痩,眼神游移,嘴角淌着口水。 ——她怎么了……? 她的精神状态显然不正常。 正当武因为她的异状而眉头紧皱时,鹫津说道: 「要交换的只有十和五十岛胡桃,对吧?」 瞬间,武察觉了他要做什么。 「住手!」 声音虚无地回荡于讲堂之中。 鹫津无声无息地拔出他佩带的日本刀,刺入意识混浊的雀莉背部。 鹫津的刀刃从腹部刺出,雀莉的眼珠子瞪得几乎快掉出来,大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鹫津和下手时一样迅速地拔出刀刃,把雀莉一脚踢下舞台。 下方是队列整齐的百格,而她正好落在他们和舞台之间的缝隙,从武的方向看不见她。 舞台上的鹫津面露冷笑。 鹫津甩了甩染血的日本刀,收回鞘中,说道: 「这下子你一辈子都是那副模样了。」 用不着听这句话,武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一辈子都是这副模样………… ——雀莉死了,我永远都是这副模样了………… 武无法恢复原貌了。 舞台上的鹫津突然收起了笑容。 他那燃烧着憎恶的眼里映出的,是捂着早已习惯的脸庞、自嘲的武。 第四章 魔法世界 magical world 「你在笑什么?」 鹫津克制着怒气问道,武依然面带笑容,回答: 「我只是在想,能不能恢复原貌,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 「是啊!闯进这里来或许会死,我居然还在挂念这种事,简直蠢到极点。」 闻言,鹫津用鼻子哼了一声。 「的确,仔细想想,对一个即将死在这里的人而言,这种事的确不重要。」 「对吧?」 武淘气地笑了,鹫津也跟着露出笑容。 这让他们想起了从前在〈引路人〉以好友的身份相处的那段时光。 「过来吧!武。」 鹫津呼唤道。 「走那道楼梯,来我这里。」 武看着鹫津指示的舞台边楼梯。 然而,他依然留在原地,说道: 「在那之前,先放了五十岛。」 鹫津回头看着灯樱。 她的手抓着垂头不起的胡桃。 「灯樱,放开她。」 鹫津一声令下,灯樱便放开胡桃,将她往前推。 胡桃并未迈开脚步。 灯樱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走向胡桃,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胡桃这才摇摇晃晃地迈开脚步。 她犹如悬丝人偶一般,垂着头走到舞台边的楼梯。 武在绿色地垫上快步前进,瞥了舞台下列队的百格一眼,跑上边缘的楼梯。除了武和胡桃以外,没有人移动半步。 「五十岛!」 上了舞台的武走向无精打采的胡桃,用手抓住她的肩膀。 「五十岛,你没事吧?」 胡桃对于武的探询置若罔闻,只是垂着头。 不过,在武数次摇晃她的肩膀之后,她终于抬起头来。 「…………武……?」 她用茫然的表情凝视着武。 空洞的眼神令武极为不安。 ——山鼠果然对她动了什么手脚…… 此时,胡桃突然皱起脸庞。 「五十岛?」 武望着胡桃问道,而她露出武从未见过的抽搐表情,睁大了眼睛。 「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 胡桃突然大叫,武忍不住放开她的肩膀。 然而,胡桃揪住武的衣服。 这是她头一次对武做出如此粗鲁的举动,令武大为错愕。 「都是你,害得武!害得武~~~!!」 (插图) 胡桃一手揪着衣服,另一只手开始捶打武的胸口。 「五、五十岛!?」 武往后退开。 桃花、六和月光也察觉胡桃的样子不对劲。 然而,舞台下的百格开始慢慢地往旁边移动。 他们宛若拉开黑幕一般,挡在通往舞台的楼梯前,并逐渐扩大彼此之间的间隔。 「五十岛,你怎么了!?是我,武!」 武对于胡桃的反常举止感到困惑。 胡桃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胡桃边哭边叫。 「都是你害的,武,武是被你害死的~~~~~!!」 胸口被抓住的武柔声安抚混乱的胡桃: 「五十岛,我还活着。我人不就在这里吗?」 「不是!你是龙泉寺和马!不是武!武……武……」 武不明白胡桃为何不认得他,而且以为他死了。 武隔着胡桃的肩膀怒视灯樱与鹫津。 灯樱带着身旁的十兴趣缺缺地望着武。 而鹫津与武对上视线之后,便突然笑了出来。 起先他只是呵呵轻笑,不久后,他似乎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笑。 武无视他们,拉起胡桃的手臂。 「放开我!」 武硬生生地拉着胡桃走下舞台。 此时,背后的鹫津有了动静。 武拿着指挥棒时无法使用回避魔法。 然而,在这一瞬间,「直觉回避(洞察机先)」确实发动了;武回过头来。 鹫津用响彻讲堂的清晰声音说道: 「启动!」 当武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时,直达天花板的结界屏障已经化为鲜艳的大红色薄膜,挡在舞台与大厅之间。 舞台下的百格展开了行动。 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对着桃花等人施展的威吓用基本魔法、设置结界用的黑暗魔法和对自已施展的辅助魔法将大厅点缀得五彩缤纷。 隔着刺眼的红色结界,武看见桃花等人进入了备战状态。 桃花与葵同时用黑暗魔法在空间里制造了一个巨大的洞穴。 几个百格被拉进洞穴里,转移到其他空间。 不过,百格多半是高级魔法师。 他们从四方展开攻击,企图分散桃花、葵、七海、伊田、六和洋平等人。 武抓着胡桃的手臂,伫立于原地。 鲜红色的结界看起来并不坚固。 武可以用桃花教导他的黑暗魔法切开结界,替大家助阵。 他没有这么做,是因为舞台这一侧有鹫津和灯樱。 武把脸转向鹫津和灯樱。 虽然担心桃花他们,但是现在不能前去助阵。 突然,灯樱露出少见的微笑。 武只看见她的嘴角在长长的刘海之下上扬,应该是在微笑。 灯樱说道: 「过来,胡桃。快回来。」 听了这道呼唤,胡桃便走向灯樱。 「喂、喂……」 武用力抓住她的手臂,想把她拉回来。 然而,胡桃却晃动被抓住的手臂,试图甩开武。 此时,武的旁边出现了一道浮空的人影。 那道人影迅速地用手刀砍向胡桃的后颈。 「胡桃,抱歉!」 听见这道声音,武才知道那是谁。 「月光!?」 武惊讶地抬起头来,只见月光抱住软倒的胡桃,用脚底施展「弹打」,飞到了舞台边。 武无法回头确认。 十的身影映入了视野边缘,武立即做出了反应。 武将化身从指挥棒变为长剑,格挡十挥落的冰之大剑。 「十……住手!」 十的脸庞近在眼前,他的表情显然异于平时。 失去感情的眼睛宛若透明的玻璃珠。 武使劲横挥长剑,卸去十的剑。 他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武能够及时反应,是因为进入讲堂之后,他一直持续地释放微量魔力。 当化身呈现指挥棒型态时,武的系统魔法就变成黑暗魔法;但由于他天生的素质是回避魔法,因此魔法粒子处于相当不安定的状态。 用化身发动魔法时,魔法粒子会在瞬间判定是哪种系统魔法。 然而,外泄于身体周围的魔力并未经由化身,因此依然处于不安定的状态。 这些魔力化为混合黑暗魔法与回避魔法的粒子,对于「直觉回避(洞察机先)」这类只需微量魔力即可持续发动的魔法也能发挥效果。 武直到刚才才发现这件事。 与蛭前唯雪交手,发动基本魔法中的魔力释出魔法「爆裂」时,武只靠着身体释出的魔力粒子便消除了周围的魔法。 换句话说,「爆裂」释出的魔力带有消灭魔法「安魂曲」的效果。 他本来以为是因为自己拿 着指挥棒,然而,刚才他却靠着持续释出的微量魔力发动了「直觉回避(洞察机先)」。 虽然武拥有强魔力,但是让身体持续释放魔力消耗太大,因此武过去从未想过要这么做。 ——这代表即使化身呈现指挥棒型态,也能够使用魔力消耗量较少的回避魔法。 这个意外得知的知识非常管用。 武击退十之后,鹫津在舞台的另一头乐不可支地说道: 「两边都越来越有意思啦!你也这么想吧?武。」 「…………」 武没有回答。鹫津隔着结界从舞台上凝视着大厅里的战斗,掀起嘴角,露出扭曲的笑容。 「你应该知道会演变成这种局面的。」 「…………」 武不愿赞同这句话。 但是鹫津说得没有错。 ——或许我不该带大家来的。 ——我明明知道……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我并没傻到以为对手只有鹫津一个人。 ——我知道得和〈引路人〉的人、山鼠及唯雪战斗。 ——可是我还是把大家带来了,这不是因为鹫津叫我这么做。 武咬紧嘴唇。 ——没错,是因为我没有独力救出胡桃的把握。 ——所以才拖大家下水。 虽然他自知不够坚强,但是当他化身为和马时,他暗下决心,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起责任。 可是,现在他却带着六他们来到这个必须搏命一战的险地。 就在武茫然呆立之际,背后的月光一面放下胡桃,一面说道: 「武,十也和胡桃一样被灯樱控制了。」 「嗯。」 武心不在焉地回答。 鹫津前方的十举起用魔法变大的「冰之剑」,冷冰冰地望着武。 鹫津笑咪咪地说道: 「欸,武,你不觉得我挺好心的吗?」 武皱起眉头。 鹫津继续说道: 「其实我可以更生气的,因为你践踏了我最重视的好友。可是我却特地放你进总部,还让你和朋友重逢。这份黄泉路上的饯别礼实在太过厚重了。」 听了鹫津这番毫不避讳的话语,武露出嫌恶的表情。 鹫津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嗯,不过我倒是有点感谢你。虽然受了骗,但是你让我重温跟和马共度的时光。与和马共度的那段日子真的是充满刺激又快乐无比。」 鹫津用怀念的目光凝视着化成和马的武。 然而,他的视线在说出下一句话时转为充满憎恶。 「知道你是冒牌货之后,我本来打算立刻杀了你,不过当时的我办不到。」 武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时候。 武开口询问: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这个嘛,很久以前。不,是最近。」 鹫津一面回想,一面回答。 「我是在你打倒罗斯尼之后才确定的。」 他所说的罗斯尼即是〈巫师气息〉的评议会成员。 武和鹫津曾经一起在这里——〈引路人〉总部——与有怪物之称的罗斯尼?法斯特战斗。 因为罗斯尼攻进总部来。 武想起来了。 ——当时,鹫津被变成鳄鱼的罗斯尼咬伤了右脚。 那是武以和马的身份与鹫津相处的最后一天。 「我那时候不是要你弹钢琴给我听吗?」 鹫津说道,武反问: 「……钢琴?」 「你或许知道和马会弹钢琴,但是其他的事你可就不知道了。和马的确会弹钢琴,而且弹得不错;不过,那小子在月臣死的时候对我说过他从此不再弹钢琴了。」 「…………」 武皱起眉头,回想参杂在脑中的和马记忆。 然而,他只想得起和马常弹钢琴,却想不起曾对鹫津说过这句话。 ——毕竟我并不是拥有和马全部的记忆。 在断断续续的记忆之中,留下的似乎只有和马印象特别深刻的片段。 其余的日常会话武当然一无所知,或许连和马自己也忘了。 至于与和马交流过的人记得哪些事,武更是无从得知。 鹫津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而你毫不知情,对我说『下次再说』,所以我才确定:『啊,这个人不是和马,是个不知打哪儿来的王八蛋。』」 鹫津虽然在笑,眼神却充满怒意。 他盯着武断然说道: 「你一直和〈凤凰财团〉一起行动。我们跟卜瑞卜也有点交情,因为几乎所有魔法师都是请他们一族魔锻造化身。不过,和马和〈凤凰财团〉并没有那么亲近,更别说是一起去讨伐〈巫师气息〉那群垃圾了,根本不合理。从这里着手调查,很快就查出你的真正身份了。」 鹫津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十,继续说道: 「只是我没想到十也和你在一块。我的运气真好啊!」 从这句话可知,十在鹫津的设计之下回到这里,和武的真正身份穿帮之间是没有因果关系的。 武叹了口气。 见状,鹫津笑道: 「好了,反正也没有其他话可说了,该结束了吧!」 武在身前举起长剑。 然而,鹫津并未戴上眼镜。 举起剑来的是他面前的十。 「十,杀了他们。」 灯樱下令。 十用无机质的声音回答: 「是,灯樱小姐。」 十的大剑高高举起。 「十!!」 武呼唤道,十的脚边浮现了一个散发着雪白光芒的破坏魔法阵,冰化成的剑刃变得更长更大了。 ☆☆☆ 那个地方幽深阴暗,宛若黑夜的森林里。 可以感觉出脚边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岩石。 环顾四周,看不见任何东西。 周围一片漆黑,分不清眼睛究竟是睁开或是闭着的。 十戴着化身白色手套,手持军刀伫立着。 他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之中。 ——我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十试着回忆,但是脑中宛若蒙上了一层雾似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想起来。 ——这里是哪里? 他就像是被独自扔到深沉的黑暗迷宫之中。 十抬头仰望头顶上,如同周围的景色,他的眼里没有映出任何事物。 没有天空。 他转动视线,确认自己的前后左右,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又竖起耳朵聆听,嗅了嗅气味,萌生的只有「或许这里不是现实世界」的悲观想法。 他战战兢兢地往前迈出一步。 —假如前面是断崖,我就会坠地成佛了。 十如此自嘲。 不知何故,他觉得自己置身的状态相当怪异。 或许这并非现实,只是一场梦。 若是如此,死了应该就会醒来吧! 不过,他不敢死。 十试着再往前走一步。 此时,他突然听见一道声音。 「好了,动手吧!」 十皱起眉头,回过头来。 然而,周围一片漆黑,即使有人,他也看不见。 正当他如此暗想时。 有人把手放到十的肩上。 十猛然一震,抬头仰望那个人。 「…… ……教官。」 十的声音像女孩一样尖。 日光灯的光线突然洒落在刚才还一片漆黑的场所,一个目光温和的男性抓着十的肩膀。 他身穿黑色西装,别着〈巫师气息〉特魔机关的徽章。 「动手吧!十。」 年龄与父亲相仿的碧眼男子再度对十下令。 十皱起脸庞。 他不愿意照着男人的话去做。 「不要。」 十回答,男人宛若在安抚闹脾气的小孩一般,柔声说道: 「你宣誓过了吧?你已经是军中的魔法师了,必须这么做。」 「不要。」 十再次说道。 十的手上戴着化身白色手套。 不过,他的手和十岁小孩一样小。 「真拿你没办法。」 男人嘀咕道。 现在十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了。 是在特魔机关替他进行魔法特训的人。 〈巫师气息〉的军队里也有训练部,但由于十的魔法比其他魔法师更为强力,因此由特魔机关管理。 为了成为军人,替〈巫师气息〉建功立业,十向这个男人学习控制破坏魔法。 十对这个男人言听计从。 向来都是如此。 不过———— 十瞥了吊在训练室墙边的物体一眼。 「那是什么?」 有个男人吊在天花板底下,背对着十等人,脸朝着墙壁。 男人的双手被绑起来,只有脚尖勉强触地,一脸痛苦地摇晃着。 教官说道: 「那是今天的教材,十,为了测量你的魔法威力而特地准备的。」 十用讶异的目光仰望教官。 「可是,要是我对他施魔法,他说不定会冻死耶!」 十说明危险性,但教官微微一笑。 「没关系,他是罪犯,反正迟早都是要被处理掉的,你不必感到内疚。」 「处理掉?」 十不解其意,教官抓着他的肩膀,将他转向男人。 「来,十,别说了,快动手吧!用你的全力把他冻结起来。」 十虽然是小孩,却也明白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他摇了摇头。 见状,教官对十附耳说道: 「『动手』。」 听了这道声调异于先前、带有魔力的命令,十的手自行动了起来。 「咦!?」 手上的军刀刀尖指向男人,十瞪大了眼睛。 闪耀着白光的魔法朝着男人摇晃的背部释放。 只不过一击,男人从背部到头顶都被冻结了,连吭也没吭一声。 带有意志的动作化为反作用力造成的晃动。 「太棒了!」 教官发出惊叹之声。 然而,十只是拿着军刀,茫然地凝视着上半身冻结的不知名男子。 回到昴魔法学院之后,十看见妹妹六正在等候自己归来。 比十小两岁的六穿的不是学校的制服,而是粉红色的柔软绒毛睡衣。 「哥,你回来啦!怎么样?〈巫师气息〉的工作辛苦吗?」 在常春藤宿舍前的楼梯上等候的六笑咪咪地询问。 「咦?啊,嗯……是啊……」 十半是下意识地回答。 换作平时,六一个女孩子在熄灯前穿着睡衣待在这种地方,十一定会气冲冲地赶她进宿舍,但是此时的十却忘了该这么做,只是茫然地俯视着六。 十猛省过来,看着自己的手。 脱下化身的肤色双手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 宛若沾上了什么污垢一般,十在穿着长裤的屁股上擦了擦双手。 浑然不觉的六笑着对他说道: 「欸、欸,帮我做一个新的企鹅!我把它放在冰柜里,被高年级生拿走了。」 「……嗯,下次吧……」 「不要!现在就帮我做!」 六猛然抓住十的手。 「六!!」 十大声怒吼,甩开她的手。 六似乎吓着了,用大大的圆眼仰望哥哥。 「抱、抱歉,我累了。」 他对着目瞪口呆的六挤出笑容,说道: 「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去睡觉了。明天见。」 十奔上楼梯,头也不回地打开宿舍大门。 进入玄关之后,十用背部关上门,静静地俯视自己的双手。 ——我用魔法杀了人。 ——我居然用魔法杀了人。 十倚着大门跌坐下来。 数年后,才摆脱特魔机关没多久,十又被分发到〈巫师气息〉司令部。 那是军官部队的特殊战斗班,每天都得和〈引路人〉交战。 这和十描绘的〈巫师气息〉魔法师生活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逐渐地消耗他的心神。 「这是任务,相羽。」 高层说的话总是大同小异。 「我明白。」 十只能一如平时地回答。 然而,内心的纠葛却越来越强烈。 ——任务?这是哪门子的任务?难道杀人就是我的工作吗? ——岂有此理。 ——我算什么?杀人工具吗? 十对自己感到愤怒,踩着惊天动地的脚步走过司令室前的走廊。 即使如此,十还是只能依照他们的命令行动。 某一天,妹妹六说道: 「哥,我也想加入〈巫师气息〉。」 「绝对不行!」 十反对,想当然耳,不明就里的六反驳: 「为什么!?哥还不是加入了〈巫师气息〉!」 「你……绝对不能加入〈巫师气息〉!」 六气得和十大吵一架。他们鲜少吵得这么厉害。 然而,最后六还是不顾十的反对,加入了〈巫师气息〉。 高中二年级的冬天,十和特殊战斗班的五个伙伴奉〈巫师气息〉之命出任务;他们掌握了〈引路人〉的动向,前往崩坏世界。 十一行人照着情报室提供的情报找到了〈引路人〉魔法师,与二十名敌人陷入了交战状态。 不知不觉间与其他伙伴分散的十将某个魔法师逼入小巷,毫不容情地打倒了对方。 「『水晶之血』!」 随着纯白色的魔法光芒,〈引路人〉魔法师化成了冰雕。 因恐惧而脸部抽搐的人类化成的冰雕看起来美丽又可怕。 十站在冰雕面前,突然背后有道声音响起。 「很漂亮的杀人手法。」 十回过头来,皱起眉头。 「……鹫津吉平。」 身穿风衣的男人一面用手指把眼镜往上推,一面望着十。 鹫津露出贼笑。 「毫不迟疑,一击毙命。这是种慈悲的杀人手法。」 他赞叹道,并把视线从冰雕移到十身上。 他的眼睛闪耀着鲜红色光芒。 十瞪着鹫津,但鹫津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虽然擅长杀人,但是不喜欢杀人,只是被迫干这些不想干的骯脏事。」 十牢牢握住军刀刀柄,以便随时对抗敌人。 然而,面对神情紧张的十,鹫津却是一脸从容。 「相羽十,只要你继续待在〈巫师气息〉,你就得一直杀人,直到被敌人杀掉为止。对于〈巫师气息〉而言,你只是个方便的杀手;他们会利用你的善良和忠诚心,继续欺骗你、使唤你 ,直到你死亡为止。」 十默默地等待鹫津说完这番蠢话。 只要鹫津一闭上嘴巴,他就会在一瞬间将眼前的男人变为冰雕。 到时他便可以回家,回到六候着的学院。 这是十唯一的心愿。 鹫津一面微笑,一面说道: 「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可以答应你,不会派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十没想到会被挖角,终于开口说话了。 「别说笑了,我才不想成为恐怖分子的同伙。」 十冷冷地回答,然而下一瞬间,他知道这么做造成了反效果。 「那就这么办吧!今天先————」 鹫津微笑的双眼溢出了大量的血红色魔法粒子。 「——用强硬手段带你走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十便当场跪了下来。 十蜷曲在地,捂着胸口。 犹如内脏被压碎的剧痛令他痛苦不堪。 十趴在地上,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趁着你说话的时候,把我的魔力注入了你的体内。」 鹫津开朗地说道: 「听说从体内开始融化是种令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此时,十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每天早上一醒来便想着自己或许正被操控的人,应该没几个吧! ——对我而言,在〈引路人〉生活,是不用抱持任何疑问的。 无论在〈巫师气息〉或〈引路人〉,都得奉命执行同样的任务。 十淡然地完成他的任务。 「十,收拾这些家伙。」 「是,鹫津先生。」 只要照着鹫津的吩咐行动即可。 单纯明快,没有罪恶感,也没有疑惑。 不过,有时候,眼前会突然变得一片黑暗。 「『钉刺?死亡立方体』!」 十施展魔法,往〈巫师气息〉军服男子的双手双脚和脖子套上用冰打造而成的钉刺枷锁。 男人发出呻吟声,开口恳求: 「住、住手……」 「我不想死。」 「我有孩子,求求你,放过我。」 「相羽,是我!我们从前一起在军队受训的啊!快想起来!」 渐渐地,所有声音听起来都变得一模一样。 十扬起军刀,将冰制伽锁勒到最紧。 「『碎裂』!!」 瞬间,随着血沫横飞,人类变成了物体。 十冷冷地俯视脚边的尸体,不知何故,清晰的景色仿佛蒙上了一层雾一般,逐渐变暗。 很久以前他似乎也有过相同的感觉。 ——我的冰……染上了血…… 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幼便开始杀人之故,或是单纯的记忆混乱。 他听见了不特定多数人的声音。 「〈引路人〉是魔法社会的敌人。」 「你的父亲就是被〈引路人〉杀害的。」 「为了〈巫师气息〉。」 「杀了他们。」 「收拾他们。」 「这是任务。」 十摇了摇头,仿佛想甩掉黑暗的视野。 「〈巫师气息〉是所有人类的敌人。」 「照着我说的去做准没错。」 「你做的事是正确的。」 「杀了他们。」 「收拾他们。」 「什么也不用想。」 每道声音听起来都一样。 命令他杀人的声音。 「这么做,世界会变得更好。」 这么说的可是鹫津? 或是另有其人? 十总是在思考这件事。 ——只要我继续杀人,世界就会……变得更好……? 十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是〈巫师气息?〉是〈引路人〉?还是在其他地方战斗? 不过,做的都是同样的事。 「哥!」 一道怀念的声音令十抬起头来,凝视着出现于眼前的少女。 「哥,回家吧!一起回家吧!」 十想起她是谁,但是十拒绝了。 「六,我……必须杀人……」 另一个少女的声音落了下来。 「没错,你必须杀人。你为了大家杀了很多人,但是还不够,你还得杀更多更多的人。」 「……是吗?真的?」 十仰天问道。 少女的声音对他下令。 「没错,快把眼前的敌人全杀了。这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好,也是为了你妹妹。」 「为了……六……?」 「杀了他们!」 少女厉声说道。 「可是……」 十支支吾吾。 ——……我不想再杀人了。 然而,少女下了命令。 「快杀了他们,十!」 十一脸疲惫地垂下头来。 ——要到什么时候为止? ——我必须继续杀人到什么时候为止? 少女催促道: 「杀了敌人!」 此时,十察觉了。 ——啊,这道声音和从前那些家伙一样。 不过是命令我杀人的声音罢了。 ——……别再…… ——别再……对我……下命令。 十很想逃,但是他办不到。 他心乱如麻。 「杀了所有人!」 当少女如此大叫时,十似乎隐约看见了黑色雾气的另一端。 ☆☆☆ 武正在与挥动冰之大剑进攻的十战斗。 「十!别打了!」 要继续一面躲开十的攻击一面对他喊话很困难。 就在武正要放弃时。 「别再对我……」 十开了口。 玻璃珠般的眼睛似乎恢复了生气。 「十!」 武呼唤道,而灯樱的叫声盖过了他。 「十,听话!」 十困惑地喃喃说道: 「别再对我…………」 灯樱高声大叫: 「杀了他们!!」 「十,别打了!!」 在武又一次地喊话之后,十肩膀一震,终于抬起头来。 ——还差一点点…… 武知道十正在努力自行解开洗脑。 突然,有东西撞上了分隔舞台与大厅的红色结界屏障。 似乎是百格与桃花等人的战斗余波,某一方施展的攻击魔法。 武在一瞬间转过视线,而六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武立刻将长剑变为指挥棒,朝着结界施展魔法。 「『黑暗切割』!」 红色的结界帘幕被切开了。 桃花、七海、洋平等人、伊田及六在结界另一头的大厅里。 他们正在与百格奋战。 而六的脸是朝着舞台方向。 「哥!!」 六一直关注着舞台上的情况。 她隔着结界观看十和武战斗。 六一面替伊田和洋平等人进行掩护射击,心里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哥哥身边。 如今结界被武切开,时机已经到来,六便立刻拔足疾奔。 「哥!」 武面前的十对声音产生反应,把脸转向大厅。 武的注意力不是放在十身上,而是背后的灯樱和鹫津。 因为武认 为十的洗脑一旦解开,这两个人或许又会对他动什么手脚。 「哥,别打了!」 六朝着十叫道。 十凝视着奔向舞台的妹妹。 「……这是……为了……保护六。」 他用其他人都没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道。 「十,你在做什么!快点杀了他们!」 灯樱斥喝,但是十并未行动。 「哥!」 六对双脚施展「弹打」,接着又施展「飘浮」,飞向舞台。 此时,十的眼睛看见了以前的六。 举起化身手枪哭诉的妹妹。 『看到温柔的哥哥居然杀了人还面带笑容……我好难受……』 十微微一笑。 他笑自己竟然如此愚蠢,一再地遗忘妹妹。 「他们是敌人,十!」 灯樱聒噪地怒吼。 十将大剑高举到自己的头顶上。 「别再对我……」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仰望自己用魔法打造的冰剑尖端。 「十!」 灯樱叫道。 「哥!」 「十!」 六和武也呼喊着,但是十已经不想再听任何人的声音。 「别再对我……下命令了……」 剑尖闪耀着青白色的光芒。 「我再也……不受任何人……」 十将所有魔力灌注到剑上。 「哥!!」 当六的脚踏上舞台边缘时,十闭上眼睛,发动了魔法。 「『水晶之血』!!」 从剑尖释放的魔法朝着十的身体倒流。 「不要~~~~~~~~~~!!」 六的尖叫声响彻四周,目睹突然出现的冰雕,在场众人全都倒抽了一口气。 十高举军刀,冻结自己,静静地屹立着。 (插图) ☆☆☆ 舞台下的宽敞大厅里,百格与桃花等人的战斗仍然持续进行着。 在六飞向舞台,脱离战线之后,伊田等人为了填补她的空缺,集结了全力抵抗敌人。 百格约有一百人,其中三分之一被桃花和葵的黑暗魔法转移到其他地方,十人因为七海的水魔法而溺水倒地。 即使如此,仍然留有近半数的魔法师。 靠着桃花与葵的结界、七海的水墙、伊田的火焰、鸭志田用乐高积木打造的遮蔽墙,伊田等人勉强防御敌人的同时攻击。 众人聚在一块,在大厅中央制造层层墙壁,躲在墙内抵挡敌人的攻击;但他们不能永远防守下去。 桃花打了个信号,洋平举起化身反曲弓,朝着七海射箭。 「『翻阅天书』!」 在洋平的神速魔法辅助之下,被箭射中的七海发出了天蓝色光芒。 同时,葵和桃花在箱形结界的上方开了个约一公尺大的圆洞。 七海用超乎常人的速度从上方离开结界。 「『螺旋浪潮』!」 七海摊开双手,掌心喷出了大量的水;这些水如同龙蛇一般打旋,以箱形结界为中心,朝着天花板窜升。 水流的速度也受到了洋平的神速魔法强化。 几个兽化的〈引路人〉魔法师被绊倒,吸进了漩涡里。 接着,伊田也一样用魔法跳到结界上方,高举银色戒指,叫道: 「『破坏之火』!」 在七海的漩涡造成的旋风煽动之下,熊熊燃烧的橘色火焰与水流互相缠绕。 高速旋转的水流和伊田那爆炸般的豪迈火焰交互作用,产生了水蒸气。 白烟笼罩着周围,化为热水的激流将大厅变成了巨大的涡流。 桃花、洋平、鸭志田与葵四人从上方离开结界,施展浮游魔法,飞向锁定的敌人。 水蒸气笼罩的大厅里陆陆续续地传来〈引路人〉魔法师的声音。 数分钟后,当众人再度回到箱形结界中时,〈引路人〉魔法师的数目变得更少了。 见状,桃花对葵附耳说了几句话。 葵点了点头,桃花制造出一扇小门,从原地消失。 她再度出现的地点是舞台上。 武破坏了结界,因此她得以轻易地转移过来。 桃花浮现于鹫津头顶上,用化身短枪上的锁链卷住了他的手臂。 鹫津连吭声的机会也没有。 桃花把鹫津拖进自己制造的「漆黑之门」中,转眼间消失无踪。 「鹫津先生!!」 灯樱瞪大眼睛大叫时,阴森漆黑的洞穴已经完全封闭,什么也不剩了。 ☆☆☆ 他们来到了一个约两坪半大的小房间。 说归说,这里没有门,也没有窗户。 这是桃花事前备好的空间。 鹫津俯视着缠在自己手臂上的锁链,露出了笑容。 「小不点,你就这么想和我独处啊?」 桃花皱起眉头。 「这是为了你着想。你应该不想被人看见自己死在我手上吧!」 桃花冷淡地回答,鹫津扬起嘴角,更加愉快地说道: 「很好,你的优点就是不知死活。也不想想自己已经有两次险些死在我的手上。」 「这代表你两次都没成功杀掉我。这样的你有什么好怕的?」 桃花反唇相讥,而鹫津并未反驳。 他耸了耸肩,环顾周围。 鹫津了解桃花的魔法,因此虽然被关住,却不感到害怕。 桃花无法将对象转移到固定距离之外。 换句话说,这里是〈引路人〉所在的英国,而这个狭窄的房间是她事先准备的。 对于鹫津而言,融化墙壁逃脱易如反掌,但他认为还不是时候。 从前他融化墙壁逃脱,外头竟是海里。 如同鹫津对桃花知之甚深一般,桃花也对鹫津瞭若指掌。 墙外必然有某种阻碍鹫津逃脱的东西。 ——多佛海峡的水应该很冷吧! 又或许这里是位于地底深处也说不定。无论如何,鹫津认为没有立即逃脱的必要。 还有其他方法可以离开这里。 鹫津把手放在眼镜镜脚上,重新戴好眼镜;见状,桃花一脸紧张地往后退。 她在身前举起手上的圆规型短枪。 「『解除』。」 鹫津用平静的声音念出咒语。 接着,他施展了防护魔法。 桃花也重新对自己施展一度解开的防护魔法。 「『干劲』。」 两人分别被红色与黑色魔力光芒覆盖着。 「桃花。」 鹫津呼唤道。 「你想杀了我?」 桃花瞪着他,闭口不语。 「你是真的想杀了我?」 鹫津再度问道。 桃花发现他的眼神异常地认真。 似乎不是在说笑。 面对他的问题,桃花默默地点头。 鹫津面露苦笑。 「是吗?跟那时候不一样了。当时你在我的手里像只小鸟一样发抖,一心求死;第二次碰头的时候,你为了保护学院的学生和我战斗,打算杀了我以后再自杀,对吧?」 这两件事,桃花都能鲜明地回忆起来。 在纽约的〈巫师气息〉总部前,被鹫津刺伤—— 在崩坏世界的东京,彩虹桥的上空,险些被鹫津所杀—— 鹫津隔着眼镜,用闪耀着红色魔力的眼睛凝视着桃花。 「这次呢?为了同伴杀了我,瓦解〈引路人〉和〈巫师气息〉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把一切交给武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你似乎很器重他,但是〈凤凰财团〉是无法领导这个世界的。」 桃花还有余裕听鹫津发表意见。 她默默地倾听着。 鹫津游说与自己对峙的桃花。 「你们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们能像〈巫师气息〉那样打着正义的大旗,背地里干骯脏事吗?能像我们这样不惜成为刽子手吗?」 桃花没有回答。 鹫津知道她无法回答,继续说道: 「我甚至想问,你真的有活下去的打算吗?在你的心中,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吧?你早就对魔法社会绝望了。」 原本直视鹫津的桃花略微垂下视线,这才开口说话。 「即使如此,我也不想陪你一起死。」 「世上大概没人像我这么了解你吧!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未来变得如何……桃花,你最好现在就死在我的手上。这也是你的心愿,一心寻死的可怜小不点。」 鹫津嘲笑道。 桃花冷冷地回答: 「请别擅自分析我。你对我的认识根本不足以了解我。」 鹫津并未理会她,哈哈短笑了几声之后,便用手指抬起眼镜,以打招呼般的自然语气说道: 「『瞄准目标』,『开始融解』,『倒数?13』。」 瞬间,红色十字瞄准器对准了桃花的额头,鹫津的眼镜底下喷出了大量的鲜红色魔力粒子。 鲜红色的雾气逐渐弥漫于狭窄的房间里。 桃花不为所动。 「『漆黑之门』。」 她在脚边制造出一个通往其他空间的洞穴,迅速地消失于洞穴之中。 接着,她出现在鹫津的背后,并用短枪枪头刺向他的背部。 鹫津似乎早已料到,在回身的同时拔出腰间的日本刀,格开了桃花的枪头。 桃花暂且收回短枪,脚却往前踏了一步。 她继续追击鹫津。 面对桃花的追击,鹫津挥刀应战。 金属声响彻狭窄的房间。 双方短兵相接,在桃花大大地旋转短枪之后,鹫津用魔法飞入她的怀中,抓住了她的手臂。 「『瀑布』!」 桃花正面望着鹫津染成了鲜红色的双眼。 他的声音传入耳中。 「瀑布」是将他的眼睛所见的一切全都加以融化的魔法。 这个魔法的速度是他刚才施展的魔法无法比拟的,想要逃过这个持续五秒的魔法,只有一个方法。 就是离开鹫津的视野。 然而,桃花的手臂被鹫津紧紧抓住。 就在桃花暗叫不妙之前,一阵犹如体内沸腾般的热气及剧痛侵袭了她。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手臂受制的桃花当场跪了下来。 拿着短枪的手指失去了知觉,手臂的皮肤宛若被火烘烤似地红肿溃烂。 眼前的景色开始扭曲歪斜,桃花垂下头来。 然而,抓着桃花手臂的鹫津也出现了异状。 用鲜红色眼珠俯视着桃花的鹫津突然感受到一阵晕眩与头痛,甩了甩头。 他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相当急促。 「什么……?怎么……回事……?」 鹫津依然紧紧抓着桃花的手臂,气喘吁吁。 数秒后,他也跌坐在地板上了。 他的身体变得沉甸甸的,无法动弹,手不断地抽搐。 桃花躺在地板上。 她的手臂仍旧被鹫津抓着,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桃花打从心底感到安心与喜悦。 「哈哈哈……这里就是……我们的……棺木,鹫津学长……」 桃花睁不开眼睛,一面笑着,一面阖上眼皮。 「唔……」 鹫津的痛苦呻吟声从身旁传来。 这里是充满一氧化碳的水泥箱。 鹫津虽然能够融化物体,却无法干涉气体。 为了隐藏喷发一氧化碳的装置,桃花替这个箱子贴上了白色壁纸,伪装成空无物的小房间。 箱子埋在地表底下一百公尺深处。 如果鹫津融化墙壁,破坏箱子,上方的土石就会把两人压扁。 即使他能够融化所有土石逃离,也无法全身而退。 虽然桃花逐渐失去意识,但她感到很愉快。 疼痛早已消失,身体似乎大半都回归了尘土。 然而不知何故,只有被抓住的手臂十分温暖。 ☆☆☆ 舞台上,六与灯樱对峙着。 武、月光和失去意识的胡桃位于化为冰雕的十的另一侧。 一想到轻举妄动或许会破坏冰雕,他们便不敢靠近灯樱。 六站在舞台边缘,左方是十和武等人,右方是灯樱,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冲向可恨的对手。 「你竟敢把我哥变成这样!」 六举起短枪,朝着灯樱快速射击。 灯樱飞上空中,闪过了带电的四发魔力子弹。 她浮在空中,对六扬起手来,进行反击。 「『破坏』!」 「『雷电水车』!」 六立刻丢出雷电圆环防御。 灯樱恨恨地说道: 「是他自己要死的,你也看见了吧?」 「闭嘴!!」 六回以怒吼。 灯樱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嘟起嘴巴抗议: 「我什么也没做。」 灯樱解除了化身工具老虎钳,将它变大,抱在怀中,反复说道: 「每次都是这样,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灯樱的眉头之间浮现了只有回想起不快往事时才会出现的皱纹。 灯樱的耳边传来的尖叫声依然鲜明,宛若昨日之事。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母亲的叫声。 「老公!老公!!」 幼小的灯樱看着母亲惊慌失措地摇晃吊在楼梯扶手下的父亲。 她的手上握着剪断铁丝用的老虎钳。 「怎、怎么会……」 母亲的视线终于停驻在灯樱身上。 「灯樱?你、你做了什么……?」 「妈咪,我什么也没做啊!」 灯樱歪了歪头。 母亲的眼睛染上了恐惧之色。 「为什么那样看着我?妈咪。」 灯樱拿着老虎钳靠近母亲。 她已经忘了自己为何拿着老虎钳,大概是父亲在修理什么损坏的物品吧! 灯樱不过是拿起老虎钳,开开阖阖地把玩而已。 不过如此而已。 谁知———— 「父母居然一起自杀。」 「真可怜。」 父母的葬礼上,灯樱拿着老虎钳,伫立于一脸同情的亲戚之间。 父亲和母亲都当着灯樱的面自杀了。 灯樱只能凝视着带着彻底绝望的表情吊在楼梯扶手下的两人。 后来,灯樱被送进了设施里。 虽然父亲是魔法师,由于父母都在人类社会里低调过活,因此灯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之下被送到了孤儿聚集的设施里。 然而,在那儿也同样出了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孩子们都……」 「灯、灯樱……?」 小熊班的教室地板和墙壁都血迹斑斑。 老师们 纷纷尖叫,只有灯樱一个人手持老虎钳,毫发无伤地伫立着。 「我什么也没做。」 灯樱说道。 她只能这么说。 因为她真的什么也没做。 只是开开阖阖地把玩老虎钳而已。 把玩父亲的遗物老虎钳—— 谁知教室里的孩子们突然开始发狂,拿着剪刀或铅笔互相残杀。 后来,只有灯樱被带往其他地方。 不认识的叔叔问她问题。 「你就是灯樱?你把设施里的朋友全都杀掉了?」 「不是我。」 灯樱重复说道。 这是事实,她只能这么说。 那个叔叔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 听闻灯樱周围发生的怪事之后,〈巫师气息〉派人前来迎接她。 〈巫师气息〉将她送往特魔机关,并决定了她的处置方式。 「在她学会控制能力之前,只能先把她关起来了。」 「这种魔法很可怕,不过以后应该派得上用场吧!」 在特魔机关的安排之下,灯樱被送进了〈巫师气息〉总部附设医院的精神科大楼。 她在那儿孤零零地度过了好几次生日。 没有人来访,不能踏出病房半步.,不知不觉间,灯樱满十四岁了。 她依然不会读书写字,也不懂简单的计算,只能望着栏杆窗外的银杏叶变色、枯萎凋零。 她没有生活可言。 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是我的错? ——明明是大家自己死掉的。 ——又不是我杀了他们的。 ——太过分了。 ——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头上,把我关在这种地方,明明没生病,却得天天吃药。 ——啊,脑袋迷迷糊糊的。 ——我也想去外面玩。 被护理师持续喂药的灯樱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躺着度过的。 她的意识模糊不清,无法使用魔法。 某一天,奇迹发生了。 窗子上的栏杆被拆了下来。 「灯樱,跟我走。」 看到站在窗边的男人时,灯樱一阵困惑。 连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上次和人交谈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是谁?」 灯樱询问,他说道: 「我是〈引路人〉的鹫津。我需要你的力量。」 「大家都说我是杀人魔,说我的魔法只会让人不幸。」 灯樱说道,鹫津在眼镜底下露出了笑容。 「是吗?如果你肯帮我,我会很幸福。再说,或许你是杀人魔,但我是比你更加凶恶的杀人魔。」 「你是坏人吗?」 灯樱眨了眨眼,如此问道。 「这有什么问题吗?」 鹫津一面微笑,一面说道。 接着,他伸出了手。 笔直地朝着灯樱。 握住这只手时,灯樱没有任何迟疑。 如今灯樱已经明白自己是被诅咒的存在。 不过,她依然无法接受旁人指责她为某人走上死路的元凶。 他们是自己想死的。 灯樱举起老虎钳,对着眼前的六说道: 「每个人中了我的魔法,就会后悔来到人世。」 六的枪口指着灯樱。 灯樱是幻术魔法能力者。 能够使用名为「五感苛虐(原始苦痛)」的魔法。 当她开阖老虎钳时,对手只要触及老虎钳溢出的魔力,便会被强制带入幻术之中。 那是种完美的恶梦,以白日梦的形式让对手看见自己最为恐惧的现象。 虽然身在梦中,却真实无比;时间一长,便会造成精神上的伤害。 灯樱可以同时观看对手目睹的景象。 大多时候,人们口中的恶梦都是关乎自身生死之事。 被未知的东西追赶,最后被追上并杀害的梦。 突然被熟人虐杀的梦。 被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生吞活剥的梦。 生不如死的现实不断持续,人便会崩溃。 灯樱打开老虎钳,对六微微一笑。 「让你也尝尝后悔的滋味。死在恶梦中吧!『原始苦痛』!」 她闺起巨大的老虎钳,将绯红色魔力粒子撒向六。 六并不闪躲,而是同时扣下了扳机。 「『电击风暴』!」 从枪口释放的追踪式电击带着淡黄色光芒击中了灯樱的肩膀。 「呀!!」 灯樱浮到了近两公尺高的空中,又摔了下来,倒在地上。 虽然肩膀麻痹,但是抬起头来看着六的灯樱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她对自己的胜利深信不疑。 然而,双眼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六非但没有因为幻术而痛苦挣扎,甚至若无其事地举起手枪,打算再赏她几发子弹。 「为什么!?」 灯樱叫道。 「当然没效,因为现在就是恶梦!」 灯樱的绯红色粒子缠绕着六的身体。 然而,六并未被白日梦囚禁,依然正视着事实。 「我绝不放过你!你居然把我哥……」 六往前跨出一大步。 灯樱初次感受到恐惧。 「等、等等……」 她坐在地上,慢慢地往后退。 六用枪指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 「把我哥还来!」 当六的手指扣下扳机时,灯樱松开了手中的老虎钳,犹如小孩般抱住脑袋。 「『迅影电鳗』!」 六开枪射击的不是一脸害怕的灯樱,而是地板。 电击从子弹击中的位置网状延伸,黄色闪光从正下方包住了灯樱。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暴露于高压电之下的灯樱浑身僵硬,大声尖叫。 然而,叫声随即戛然而止,灯樱虚软无力地横倒在地板上。 她昏倒了,身上散发着些微的烧焦味。 见灯樱失去意识,六立刻奔向哥哥身边。 她轻轻地触摸冰雕,用颤抖的声音呼唤十。 武一直待在月光和胡桃身边,直到现在才靠近六。 六和灯樱的战斗仅仅持续了几分钟,因此他连出手相助的机会也没有。 六怒火攻心、忘情突击,或许正是对付灯樱的幻术魔法的最佳方法。 武手持长剑,走向冻结的十与仰望着他的六。 就在此时。 武的「直觉回避(洞察机先)」感应到异样的气息。 「武!?」 武突然奔向舞台右侧,六惊讶地用视线追逐他。 当她看见出现在那儿的人物时,她不禁缩起身子来。 「鹫津!」 武拿着长剑,呼唤鹫津的名字;鹫津望着倒在舞台底端的少女,笑道: 「怎么,灯樱,你被做掉啦?」 鹫津嘲笑道,武惊愕地凝视着他的手臂。 像物品一样被他抱在左臂的人虽然衣服融化了一半,脸庞和手臂也红肿溃烂,但确确实实是四条桃花。 「四、四条……小姐……?」 见状,武一阵骇然,连忙呼唤,但桃花一动也不动。 鹫津代为回答: 「虽然只剩一口气,但是她还活着。」 鹫津把桃花轻轻地抛向武。 「四条小姐!」 武恨不得立刻奔向桃花身 边,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一旦他在桃花面前跪下,鹫津便会毫不容情地攻击他。 面对桃花的惨状,武咬紧嘴唇。 败给鹫津、躺在地上的桃花究竟还有没有呼吸,都令他怀疑。 鹫津用手指推了推眼镜的鼻托,并用红色眼睛凝视着武,说道: 「这次的野餐很好玩,我差点就没命了。」 说归说,鹫津看起来根本是毫发无伤。 不过,鹫津的身体其实也出了不少状况。 在桃花打造的箱子里,他吸进的一氧化碳似乎比他料想的更多;回到这里以后,他依然感到头痛、恶心及疲惫不堪,更糟糕的是由于眼睛刺痛之故,眼前的武看起来活像有两、三个。 之所以能够从箱中脱身,是因为桃花先一步被「瀑布」击倒了。 ——如果我比小不点先昏倒,我就没命了。 桃花八成是打算在自己受到影响之前留下鹫津,用「漆黑之门」逃脱吧!然而,她的手臂被鹫津捉住,无法逃离。 桃花昏倒之后,意识朦胧的鹫津强打精神,设法逃离箱子。 桃花以为鹫津会破坏箱子离开,其实他根本无须这么做。 因为鹫津带着镜子。 平时他总是嫌麻烦,从不携带镜子,但今天这样的日子另当别论。 鹫津拿出小镜子,用魔法加以扩大,使用徽章,一瞬间便回到了这里。 武与鹫津对峙着。 正当他要举起长剑时,脑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是永远的声音。 『武,武……』 武回应她的呼唤。 「干嘛?永远,我现在——」 『和马先生说他想和鹫津谈谈。』 「……现在?」 『他说这是你答应他的。』 武确实曾答应和马,如果有机会,会让他和鹫津谈话。 「……好吧!」 鹫津一脸讶异地望着喃喃自语的武。 武使用少量的魔力将长剑变为指挥棒。 瞬间,指挥棒就像是等不及似的,开始连抽带拉地吸取武的魔力。 武皱起眉头,抵抗试图夺走全身魔力的指挥棒。 武的眼睛闪耀着黑紫色的光芒,魔力在他和指挥棒之间互相牵引。 指挥棒尖端溢出的魔力逐渐在武的身旁化成人形。 武横甩指挥棒,阻断和马的蛮横作为。 这个时候,和马已经化为完整的人形了。 「……和马!?」 鹫津眯起眼睛望着武的身旁。 看在鹫津眼里,等于是化为和马的武身边又出现了另一个和马。 面对这幅奇妙的光景,鹫津皱起了眉头。 散发着黑紫色光芒的和马对鹫津露出笑容。 「吉平,好久不见。」 「……这是幻术魔法?」 鹫津询问,和马摇了摇头。 「不是,应该算是幽灵吧!」 「…………」 事实上,和马称不上是幽灵——武如此暗想,但并未说出口。 他不想打扰两人谈话。 「吉平,你在干什么?把我的〈引路人〉搞得乱七八糟。」 面对啼笑皆非的和马,鹫津指着自己的胸口反驳: 「你的?不对,已经是我的了。既然死了,就乖乖待在坟墓里吧!」 这回轮到和马反驳了。 「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是你们实在太吵了,害我不能好好睡觉。」 两人用锐利的目光互相凝视,很难想象他们从前曾是朋友。 不久后,鹫津问道: 「……是那小子杀了你的?」 鹫津说「那小子」时,手指正指着武。 和马一面苦笑,一面说道: 「不,是个可爱的女孩。」 「…………」 鹫津闭上嘴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和马呵呵笑道: 「你用不着报仇,在我死掉的那一天,她也死了。再说,我可没孬到把自己的下场归咎于别人的地步。相较之下,吉平,在我看来,你的所作所为可耻多了。」 「我的所作所为?」 流动于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冰冷。 和马说道: 「魔法师不该干涉人类社会。我以前没这么跟你说过吗?」 「以前和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鹫津回答,和马发出短暂的笑声。 「哈,在我看来都一样。无论是以前或现在,都是执着于争权夺利的人渣在利用弱者分一杯羹,而你也沦落成人渣之一了,不是吗?」 「我只是想把世界变得更好。」 鹫津断然说道。 武察觉和马垂下的手握紧了拳头。 和马微露怒意,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更好?对谁而言?对你而言吗?我创立的〈引路人〉是用来对抗〈巫师气息〉的组织,但是你的〈引路人〉却和腐败的〈巫师气息〉散发着同样的臭味。」 和马一说完,鹫津便带着焦躁的表情回答: 「和马,你不该待在这里。抱歉,请你乖乖睡觉吧!」 瞬间,武虽然有所警觉,却无法行动。 鹫津扬起手来,朝着和马的胸口释放魔法。 「『破坏』!」 和马的身体中央被打穿,分成了上下两半。 然而,由于他本来就是武的魔力构成的,丝毫不觉得疼痛,只是笑着俯视自己的身体。 「喂喂喂,你把我的肚子打出一个洞来了。」 「……你附身在那小子身上?」 鹫津叹了口气,看着武与和马。 「哈哈哈!武,原来你被我附身啦?」 和马笑着望向武,武皱起眉头瞪着他。 「也不算是说错吧!」 虽然和马是被化身吸收的部分灵魂,但他和永远不同,不但会擅自现形,记忆也和武的混在一块,尽给武找麻烦。 ——就跟被恶灵附身差不多。 武颇为无奈,而和马仍然试着说服鹫津。 「欸,吉平,收手吧!就算你继续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的。其实你心里也明白吧?」 鹫津似乎不想听,撇开了眼睛。这是他头一次避开和马的视线。 接着,他用不快的表情回答: 「和马,你终究不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你总是这样,月臣还活着的时候,你也尽是护着那个呆瓜;他死了以后,你就对我视而不见了。」 「没这回事。」 「有,你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和马无法完全否定鹫津的说法。 的确,自那天起,和马便开始疏远鹫津。 和马迟疑着该不该说出口,但最后他还是说了。 「……那是因为你弟弟死了。你那时候很难受,我不想打扰你——」 「我!」 鹫津打断和马,大声怒吼。 他带着从未展现过的激动表情反驳: 「我有拜托你这么做吗?他会死,是因为他太软弱了。那不是我的错,是他自己的错,对吧?我何必伤心后悔?月臣也一样,迷恋敌方的女人,自取灭亡。还有你,也是不知不觉间就死了。留下来的我要怎么做,你们凭什么干涉!」 鹫津一口气说完,用手指将眼镜往上推。 鲜红色的眼睛溢出了魔力粒子。 「回到地狱去吧!和马。现在没有你出场的余地了。等我死了以后, 再去找你玩朋友游戏吧!」 「吉平!」 和马还想说服鹫津。 然而,身旁的武感到越来越疲惫。 和马现形的时间越长,消耗的魔力就越多。 时间到了。 即使冷漠,武也只能这么说: 「别浪费时间说服他了,这个人根本没有让步的打算。」 和马看着站在身旁的武。 然而,武挥动手上的指挥棒,将和马变回粒子。 和马一消失,鹫津便微微一笑。 「好啦,碍事的人消失了,接下来轮到你了。」 他望着舞台左边,对蹲在胡桃身边的月光说道: 「月光,如果你想回我身边,这是最后的机会。」 月光立刻反驳: 「鹫津先生,不好意思,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得意忘形的傻孩子了。」 「是吗?真没意思。」 鹫津故意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 月光带着开朗的笑容断然说道: 「不会啊!无论是魔法师或普通人类,只要认真过活,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我更加遗憾了。要是我在这里杀了你,就再也听不到你这些老气横秋的话了。」 鹫津的声音渐渐变得冷酷,当他再度用手指把眼镜往上推时,他念出了咒语。 「『解除』。」 武、月光和站在冰雕前护着十的六也接着解除魔法。 鹫津立刻施展防护魔法,进入备战状态。 武再次将指挥棒变为长剑,月光使用瞬间移动魔法,从胡桃身旁消失。 六为了保护冰雕,制造了一个巨大的电击圆环;鹫津拔出腰间的日本刀,扬起另一只手,开始念咒。 一切都展开于一瞬之间。 暗紫色、淡黄色、鲜红色与白色光芒在舞台上交错,雷电闪光与冲击波,断断续续的金属声响彻四周。 在用基本魔法「破坏」与「飞射」交战的空档,月光的剑刃朝着鹫津头顶挥落,日本刀的刀尖掠过了武的侧腹。 攻防随即转为系统魔法。 武听见了月光的念咒声。 「『阿撒佐』!」 六翼天使带着神圣的光芒现身,拍动翅膀,卷起暴风,宛若要将舞台上的一切尽数吹走一般。 暴风之中夹杂着无数锐利如针的羽毛。 鹫津的视力尚未恢复。 不过,他的经验告诉他,这种攻击没什么大不了。 「『快速水滴』。」 这是连子弹都能融化的即效性魔法,转眼间便将暴风中袭来的羽毛全数融化。 「我知道你只是在拖时间而已。」 鹫津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耳中。 月光并未留一手。 他立刻展开下一波攻击。 「『拿非利』!」 趁着鹫津防御攻击时,月光念完了冗长的咒语。 他用瞬间移动移到鹫津身后,又移到鹫津身旁,继续攻击。 施展这个魔法的期间,月光的剑化成了背上的翅膀,因此他只能徒手攻击;即使如此,鹫津的日本刀依然无法抵挡他出其不意的一击。 鹫津的魔法「固质无形(混沌水星)」可以融化映入眼帘的一切物体,但无法在一瞬间将一个人完全融化。 当月光拼命奋战时,武拿着化为枪剑的薄暮,伺机而动。 机会仅有一次,这一击绝不可落空。 他将小心保管的银色桥夹装进薄暮的弹匣里。 武知道这颗魔法子弹的效果有多么可怕。 「『结合』。」 当武扣住扳机时,保护哥哥冰雕的六把视线从鹫津与月光的战斗移到了他身上。 「武……」 见了变形的薄暮与武毅然的表情,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六单膝跪地,坐在冰雕前的雷击圆环底下。 她把短枪变成了长枪型态,窥探瞄准镜。 从瞄准目标到扣下扳机,仅花上几秒钟。 「『变异飞行』!」 魔法阵犹如花朵绽放一般从枪口展开,射出了六的鲜黄色神速魔法。 当六的魔法击中背部时,武的全身就像被毛毯裹住一样温暖。 现在不能把眼睛从鹫津身上移开,因此武只是在心中感谢她,并举起薄暮。 「『巫师杀手』!」 在咒语作用之下,薄暮接收了灌注于子弹之中的魔力,散发出漆黑的光芒。 这把武器的形状和从前永远与武战斗时手持的武器相同。 带有大盾,散发着黑色光芒的厚刃。 武用浮游魔法减轻薄暮的重量之后,便对双脚施展魔法;在六的神速魔法影响之下,他的身体闪耀着淡黄色光芒,只跨一步便抵达了鹫津身边。 ☆☆☆ 看着舞台上之战的人并非只有六一个。 倒在舞台左侧的胡桃恢复了意识,她缓缓地转过头,目睹发生的一切之后,忍不住发抖。 「武、武……月光……」 胡桃用手撑着地板,试图站起来,但是手臂仿佛变成了一滩烂泥似的,完全使不上力。 她趴在地上,摸索着自己能够做什么。 此时,舞台下的光景映入了胡桃的眼帘。 约有十来个魔法师正在和伊田、七海、洋平、葵与鸭志田战斗。 说来惊人,倒在周围的魔法师数量竟比双方人马的总数还多。 ——大家……好厉害…… 胡桃对窝囊的自己感到失望。 她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 她被十掳走,在〈引路人〉总部见到了灯樱与鹫津。 不过,之后的事她便记不得了。 ——我被掳走,大家一定很困扰。 ——武也是………… 现在明明不是后悔的时候,但是胡桃却为了自己的无用而欲哭无泪。 无论如何,她不能老是在地上躺着。 胡桃的手臂用力使劲,终于撑起了身子。 当她在原地坐下时,突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从刚才没注意到的舞台边缘可以看见台下。 胡桃有些害怕,但还是爬过去一探究竟。 她从舞台边缘往下看,发现台下倒着一名女性,正在痛苦地喘息。 那是名身穿红蔷薇花俏洋装的女性。 胡桃立刻察觉了她的状态。 洋装腹部被鲜血染得一片通红。 「你没事吧?我、我立刻……替你施治愈魔法……」 胡桃手忙脚乱地爬下约有一?五公尺高的舞台,赶到她身边。 雀莉仰躺在地上,看着胡桃。 「你是……那孩子的……?」 雀莉喃喃说道,她知道胡桃是谁。 胡桃是和她一起被灯樱囚禁的女孩,对于武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雀莉目睹灯樱使用魔法让胡桃身陷恶梦之中,破坏她的精神。 之后,胡桃宛若丧失心智一般,变得迷迷糊糊,连话也不会说了;而雀莉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想不起自己为何身在此地。 直到鹫津从背后刺伤她的那一瞬间,她才从恶梦中醒来,恢复了意识。 胡桃想替雀莉的腹部施展治愈魔法,但雀莉却抓住了她的手。 「等等,别消耗魔力。」 雀莉说道。 胡桃困惑地皱起眉头。 「可是……不治疗的话……」 雀莉缓缓摇头。 「不用 epilogue 卜瑞卜宅邸背后有座小山丘。 不光是卜瑞卜一族,相关人士也都埋葬于此地。 武站在苏菲亚长眠的坟墓前。 旁边是和马的坟墓,更旁边则是新建造的瓦尔蕾特的坟墓。 武穿着不习惯的高中制服,在这里伫立了好长一段时间。 几片樱花花瓣飘落。 武静静地微笑。 ——每次来到这里,总是流连忘返。 大概是因为回忆起许多往事,千头万绪之故吧! 〈引路人〉瓦解至今已过了三个月。 在这段期间里,周围有了显著的变化.,有人离开了〈凤凰财团〉,也有人加入。 武自己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多亏胡桃复制了雀莉的魔法,武才得以恢复原来的样貌,暂时松了口气。 后来,武和海尔一同前往国际魔法士协会,偕同〈巫师气息〉评议长瓦伦多夫在 众多魔法师面前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寻求众人的谅解。 一百多个大小联盟代表出席会议,畅所欲言地发表意见。 其中也有人将假扮龙泉寺和马的武视为罪犯,但是大多数人都采取宽容的态度,最后并未追究武的责任。 会中并针对今后的方针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 内容大多是关于〈引路人〉的处置方式,另外也提及了武等人的安排。 武、六和胡桃三人不等被破坏的昴魔法学院重建,直接转学至其他魔法学院;与百格战斗的洋平、葵和鸭志田三人原为〈引路人〉的魔法师,因此暂由协会收留,现在三人分别就读于不同的魔法学院。 狼神与萤在被协会收留之后一同提出了转籍〈凤凰财团〉的申请,现在以接受海尔监管为条件,正在办理手续。 由海尔担任会长的〈凤凰财团〉也确定了今后的走向。 海尔没有把握能在从事魔锻造之余妥善营运〈凤凰财团〉,因此希望能够尽速选出下一任会长,交出棒子。 协会提议干脆解散〈凤凰财团〉,让旗下魔法师转籍其他联盟。 然而,桃花反对。 她无意返回〈巫师气息〉,也不想改投其他联盟。 武也不愿解散〈凤凰财团〉。 人数不多的〈凤凰财团〉与〈巫师气息〉不同,活动起来较为灵便。 为了建立人类社会与魔法社会之间的良好关系,武毛遂自荐担任〈凤凰财团〉的下一任会长。 协会与海尔都没有异议,同意了这件事,仅仅提出了一个条件。 武还是高中生年龄。 他必须先从魔法学院顺利毕业,才能接管〈凤凰财团〉。 魔法学院的高等科是五年制的,所以武还得上三年的学校。 除此之外,会中也讨论了在〈巫师气息〉军务部工作的六以及其他〈凤凰财团〉成员的去留问题。 六被〈巫师气息〉军务部正式除役,转籍至〈凤凰财团〉。 并且和武一样就读魔法学院。 桃花与七海也脱离了〈巫师气息〉,转籍至〈凤凰财团〉。 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抉择,朝着自己选择的道路迈进。 就这一点而言,魔法师与普通人类并没有分别。 在和煦的晨光照耀之下,武迎着花瓣纷飞的清风伫立着;突然,他听见宅邸方向有人呼唤他。 他回过头,看见了两道人影。 六和胡桃穿着同样的制服,在山丘下呼唤着武。 出门的时间似乎到了。 武再一次回顾苏菲亚等人之后,才缓缓地走下山坡。 来到两人身边,口袋里的手机正好开始震动。 武拿出手机,确认来电者之后,便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 『喂——』 拉长的男声传来,武面露苦笑。 「干嘛?伊田,怎么一大早就打电话来?」 『干嘛是啥意思呀!亏我还特地打电话跟你报平安!』 伊田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真是气死验没伤。』 武面露苦笑,一面与六、胡桃一同走向宅邸玄关,一面继续说道: 「你们过得怎么样?」 『很舒适!』 伊田在电话彼端发出快活的声音。 『谢谢你帮了那么多忙。二叶在学校里交到新朋友了,我也过得挺开心的。』 「……这样啊!」 武想象着伊田的妹妹二叶的模样,微微一笑。 『你们咧?大家过得好吗?』 在武回答伊田的问题之前,六便把嘴凑近武的手机,插嘴说道: 「伊——田,你好吗?」 武切换为扩音,伊田的声音在周围大大地回响。 『原来相羽也在呀?我和二叶都过得很好!』 闻言,胡桃冷冷地回道: 「我看你八成还是老样子,一直给二叶添麻烦吧?」 『呃,原来五十岛也在呀?』 「你呃什么呃啊!」 胡桃嘀嘀咕咕地骂伊田没礼貌,六和武都吃吃笑了起来。 话筒彼端的伊田说道: 『哎,总之我们过得很好。只不过还有二叶的魔法问题,不能安心就是了。』 「是啊!二叶还没下决定吗?」 武反问,伊田沉吟了一会儿以后,说道: 『等她决定了以后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哎,还要花点时间就是了。她根本不懂事情的严重性,就算我劝她,她也只会嫌我烦而已。』 「这样啊!」 武也略微思索。 二叶的魔法对于一个小孩而言太过强大,也太过危险。 就算〈巫师气息〉已经不再打二叶的歪主意,仍然有许多人觊觎她的能力「巫师杀手」。 而这正是伊田与二叶销声匿迹的理由。 在〈引路人〉总部决战之后,伊田决定和二叶一起移居人类社会,过着不使用魔法的生活。 不过,由于仍然有魔法师觊觎二叶的能力,他们还不能跟护理师母亲一同生活。 武曾考虑过使用注入了二叶魔法的子弹,将她从魔法师变回普通人类。 然而,二叶自己还拿不定主意。 「哎,只能再看看情况了。」 武表示无可奈何,伊田也叹了口气。 『是呀!拜拜,再联络。』 「嗯,再见。」 武挂断电话,将手机收进口袋中。 伊田现在似乎在西餐厅打工,二叶则是以普通小孩的身份就读新的小学。 武交代他们,若是被其他魔法师发现踪迹就立刻搬家,而他们每周都会打一次电话报平安。 武、六和胡桃走进宅邸的玄关时,月光正好要从玄关旁的穿衣镜外出。 见了身穿制服的武等人,月光吃了一惊。 「咦?你们还在啊?现在才要去上学?」 武点了点头。 「嗯。你在替海尔先生办事?」 闻言,月光嘟起嘴巴。 「对,被他呼来唤去。」 月光最近在替海尔办事,现在正要前往〈巫师气息〉总部。 「我要替海尔先生送魔锻造好的化身过去。」 月光拿着用布裹住的三把刀剑和一个行李箱,打开了镜子通道。 他本想走进镜子里,又突然想起一事,回头对六说道: 「对了,十有事找你。」 闻言,六歪了歪头。 「哥找我?什么事 啊?」 六走向位于一楼的十的房间。 武和胡桃也陪她一同前往。 在〈引路人〉总部决战时,十将全身化为冰雕,自我了断;后来在伊田的爆炎魔法及七海的治愈魔法救援之下,奇迹式地捡回一条命。 然而,至今过了三个月,他的双手双脚依然有些麻痹,卧病在床。 有七海持续照料着他,不必担心。 桃花在隔壁的房间里疗养。 论伤势,桃花较为严重,至今仍全身包着绷带,躺在床上。 有时七海会以照料为名钻进被窝,此时便会传来桃花的尖叫声;除此之外,一切安好。 武等人来到十的房间时,房里已经有另一位客人了。 察觉门开了,妃依那回过头来;一看见她,六便鼓起腮帮子。 依那身后的十在床上坐起上半身,望着六温柔地微微一笑。 「啊,六,幸好你还没去上学。你回家的时候,能不能替我领这个?」 六走向哥哥的床铺,接过他手上的纸片。 「依那替我量好了。」 六当着笑容满面的十面前,瞪着印有提货券字样的纸片。 那是〈巫师气息〉新制服的订购单。 十复原之后,便会回到〈巫师气息〉的军务部。 这是他自己下的决定,武和六都没有反对。 十回去,是为了开创不同于过去的新〈巫师气息〉。 提货券上记载着十的胸围和肩宽等数字。 似乎是正巧来探病的依那替他测量尺寸的。 ——跟我说一声,我就会帮忙量了啊! 六一脸不悦,却又无可奈何地回答哥哥。 「知道了!」 她撇开脸,走出了房间。 十对着她的背影说了声「路上小心」,六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 「我出门了。」 武和胡桃也向十道别,离开了房间。 回到玄关大厅,武把手放在穿衣镜上,开启魔法通道。 三人依序走进起了波纹的镜面。 他们来到的是德国某间魔法学校的镜子通道。 或许是因为快要迟到之故,平时总是挤满学生的通道上完全不见人影。 武、六、胡桃三人从春天开始就读这所学校。 三人为了前往教室而从镜子走廊走向外头的穿廊,在耀眼的晨光照耀之下,不禁眯起了眼睛。 武抬头仰望淡蓝色的春季天空,下意识地触碰插在腰间的指挥棒。 谁知指尖竟粘在指挥棒上,无法离开。 「喂!」 武皱起眉头。 指挥棒硬生生地吸取黑紫色的魔力,释放出粒子来;不久后,一阵轻飘飘的雾气 开始成形。 永远与和马先后现身,对武微微一笑。 「看来今天也会是个美好的日子。」 永远说道,和马面露贼笑。 「但愿今天能够设置个象样点的结界。」 他是在调侃最近常在课余时间练习设置结界的武。 六在胸前握紧拳头,说道: 「没问题的!武一直很努力。」 胡桃也点了点头。 「是啊!班际对抗魔法战一定是我们获胜。」 武对擅自现形的永远与和马露出苦笑,并轮流望着大家的笑容。 「嗯,加油吧!」 说这句话的武也和大家一样,带着犹如春日阳光的温和笑容。 待似漫长却又短暂的高中生活结束之后,武便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魔法师,肩负起联系两个世界的任务。 不过,他并非孤军奋战,还有一群好伙伴陪着他———— (插图) (终) 名为后台的后记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集! 谢谢大家陪我走到最后。 突然变成魔法师、从现在回到过去、弟弟下落不明、变了脸,变了性格,虽然让主角吃了不少苦头,终于完结了。 以后武应该不会再遇上什么悲惨的事了吧!大概(望向远方)。 一想到武他们的未来,各种想象便源源不绝地冒了出来。 起先动念写魔法师故事的时候,我完全没想到会写得这么长。 我这个人一向是三分钟热度,还以为大概写个三集就会结束了…… 责编好像说过应该能撑个六集。 而我却写了两倍长,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想写的情节全都写进去了,我很开心。 这都要归功于支持我的各位读者。 谢谢您们。 接下来是谢词。 呃,责编k先生,这次的稿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延误,真的很抱歉……该怎么说呢?我无话可说了。不过现在已经完结了!我们就乐观地看待这件事吧!只要结局圆满就好!不要老是回顾过去! (您一定在想「你还有脸讲这种话?」吧……) 撰写本作的日子可说是似长又短……不,是很长;多亏您适时的温柔鞭挞,我才能平安地撑到完结。真的很感谢您,今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替拙作绘制美丽插图直到最后一集的琉奈璃亚老师,长期以来,真的辛苦&谢谢您了。 这次的封面是十二集中我最喜欢的!可以感觉出六和胡桃拥有一颗坚忍不拔的心。以后这两个人虽然还是会绕着武叽哩呱啦,但是终究会像这张图一样,手牵着手,以好友的身份互相支持吧!一想到这儿,我就觉得很幸福。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深深感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集! 谢谢大家陪我走到最后。 突然变成魔法师、从现在回到过去、弟弟下落不明、变了脸,变了性格,虽然让主角吃了不少苦头,终于完结了。 以后武应该不会再遇上什么悲惨的事了吧!大概(望向远方)。 一想到武他们的未来,各种想象便源源不绝地冒了出来。 起先动念写魔法师故事的时候,我完全没想到会写得这么长。 我这个人一向是三分钟热度,还以为大概写个三集就会结束了…… 责编好像说过应该能撑个六集。 而我却写了两倍长,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想写的情节全都写进去了,我很开心。 这都要归功于支持我的各位读者。 谢谢您们。 接下来是谢词。 呃,责编k先生,这次的稿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延误,真的很抱歉……该怎么说呢?我无话可说了。不过现在已经完结了!我们就乐观地看待这件事吧!只要结局圆满就好!不要老是回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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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一定在想「你还有脸讲这种话?」吧……) 撰写本作的日子可说是似长又短……不,是很长;多亏您适时的温柔鞭挞,我才能平安地撑到完结。真的很感谢您,今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替拙作绘制美丽插图直到最后一集的琉奈璃亚老师,长期以来,真的辛苦&谢谢您了。 这次的封面是十二集中我最喜欢的!可以感觉出六和胡桃拥有一颗坚忍不拔的心。以后这两个人虽然还是会绕着武叽哩呱啦,但是终究会像这张图一样,手牵着手,以好友的身份互相支持吧!一想到这儿,我就觉得很幸福。 最后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句话。 深深感谢您赐予我和您共有同一个世界的幸福。 螺帽松了的机器人——铃木央敬上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集! 谢谢大家陪我走到最后。 突然变成魔法师、从现在回到过去、弟弟下落不明、变了脸,变了性格,虽然让主角吃了不少苦头,终于完结了。 以后武应该不会再遇上什么悲惨的事了吧!大概(望向远方)。 一想到武他们的未来,各种想象便源源不绝地冒了出来。 起先动念写魔法师故事的时候,我完全没想到会写得这么长。 我这个人一向是三分钟热度,还以为大概写个三集就会结束了…… 责编好像说过应该能撑个六集。 而我却写了两倍长,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想写的情节全都写进去了,我很开心。 这都要归功于支持我的各位读者。 谢谢您们。 接下来是谢词。 呃,责编k先生,这次的稿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延误,真的很抱歉……该怎么说呢?我无话可说了。不过现在已经完结了!我们就乐观地看待这件事吧!只要结局圆满就好!不要老是回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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