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萝莉的大叔成长》 第一章 礼物 天空低矮得像是触手可及,大气层上面不断堆积的不知道是可以称作黑云的东西,还是应该称呼为从无尽宇宙里漂浮过来而交织在一起的尘埃物质,总之没有半点儿月光,天上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现在是2062年的2月14日,晚间,在a镇居住的人们都陆续开始点上了蜡烛。 我和10岁的张梓兰就坐在a镇唯一的至高点上,放眼看去,最前面是一条蜿蜒的路,被称为蛇道,蛇道的尽头是a镇的入口和出口,叫蛇口,蛇口是一处哨站,横着一辆凶悍的合金式迷彩越野吉普战车,这种经过改装的战车是军队专门为宪兵配备的装备,车上还存放着重型的车载式武器,我坐过很多次这种车,车的引擎一旦发动起来便如凶悍的猛兽发出准备扑击猎物时的嘶吼,不远处,几个宪兵同胞精神地站在铁栏杆前把守着a镇。 下面就是a镇了,从这里看下去,几乎能够看见a镇所有的房屋,光从房屋里透出来,烛光昏黄,星星点点,好像随时会熄灭下去,却又令人异常温馨,有人站在窗前往窗外眺望,泥泞坑洼的街道上已经很少有行人。 张梓兰举着油灯,闪烁着一双大眼睛看我,没有什么风,火光忽明忽暗,我身后的影子在火光里如同风中的叶子般摇曳不止,仿佛随时就会从我的脚底脱离开来,离我而去。就着这昏暗的灯光,我捣鼓着手里自制的已经涂上红色颜料的孔明灯,还剩下最后一步,只要在底下绑上固体蜡烛,就能彻底地大功告成了。 因为材料有限,孔明灯做得有点儿简陋,但张梓兰明显是很兴奋的,因为从我带她到这里来拿出孔明灯出来之后她就一直显得很兴奋,眼睛睁得很大,连眨都不眨,甚至还跃跃欲试。希望这孔明灯能够顺利地飘起来吧,毕竟这是我头一回在这个可爱的小萝莉面前装逼,要是失败的话作为帅气而又无所不能的大哥哥的我将会颜面不保。 心里默默地叨念了一遍佛祖,长生天,还有阿门,我从口袋里摸出了固体蜡烛,麻利地将它绑在孔明灯的底部,本来是想要做两只孔明灯的,这样的话飘起来的成功几率会更大一些,但在特殊时期,即使是一小块的蜡烛也算得上是稀有物品,就这么一小块蜡烛还是我偷偷摸摸从家里面摸出来的,拿多了家里可就没蜡烛点了。 “这上面还写着你的名字哦。”我撑开孔明灯,用手指指着上面“梓兰”两个字给张梓兰看。字是我自己写上去的,对于书法,一直是我内心的痛,我大概是潦草派一脉的传承者。 我笑眯眯的,冲她眨了眨眼,原以为她会高兴地跳起来,毕竟新鲜的事物对于小孩子来说具有绝对致命的吸引力。但张梓兰明显镇定过头了,脸上的兴奋劲也彻底消失,仿佛被勾了魂魄,只是拿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呆愣愣地看着我,稚嫩红晕的小脸上还有一些婴儿肥,如桃花瓣儿的小嘴紧紧抿着,在我看来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可爱。 她一动也不动,微风吹过,油灯的火光闪灭一下,又重新亮了起来,她的齐肩长发柔顺得随风飘起,又如叶片轻轻地落下。 她对着我摇了摇头。 我不明所以,便俯下身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软的发丝从我的指尖一一掠过,竟令我感觉有些享受。 “你怎么啦?”我问。 她又对着我摇了摇头,使劲儿吸着鼻子,红润的眼眶里似乎有水汽在翻滚,她立马拿手来回揉搓。 “哇,你别哭啊。”我有些发慌,“要是不喜欢的话大哥哥就重新给你换个礼物,好不好?” 今天是张梓兰刚好满10岁的生日,这个孔明灯我已经默默筹划许久,说实话,很穷酸,又很古老,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会被其他人狠狠地嘲笑一番,这样的礼物也能够拿得出手?实在不知道送什么的话送个生日蛋糕肯定都比送这个强。 可是在这种特殊时期,连门口都需要军队的宪兵和车载式重装武器在这里作警戒,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们自我保护得连过节都忘了,谁还会去特别在意一个小女孩的生日呢? 特别是一个连话都不能说出声的女孩。 先天性语言表达障碍,对于任何人来说或者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未免残酷,无法使用声音与人正常地沟通,无法开心地哈哈大笑,也无法伤心地呜呜大哭,所有的情绪只能透过自己的面部表情还有那双圆睁的眼睛无声无息地表达出来,再加上自己笨拙的肢体语言动作,偶尔用尽力气,喉咙也只是沙哑干涩的呜咽。有时甚至不免会受到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异样的对待,甚至被排斥在集体外面。 可我既然被上级任命作为她的贴身监护人,自然是需要照顾张梓兰的情绪的,况且我也十分喜欢这个小女孩,乖巧,听话,懂事,大多时候安静,不像其他孩子那般大吵大闹。 一听我说要换一个,张梓兰伸手在空气中开始比划,其实她还十分聪明,会写一手漂亮得令我无地自容的字,只是现在连一支笔和一张纸都列在稀缺物品的范围内,不使用手语的话她就无法与人交流。 “我很喜欢。”这是张梓兰用手比划出来的意思,“谢谢,很高兴。”她又比划。 “喜欢那你还哭鼻子?”我说,同时也伸手在张梓兰面前比划出这个意思,说起来她还是我手语的半个老师,我的手语大多都是她教我的,算不上精通,但已经能够完全不说话无障碍地使用手语与她沟通了。 “胡说,人家才没有哭鼻子。”张梓兰比划。 “人家?人家在哪?谁是人家?”看她嘴硬,我伸手比划,故意装糊涂。 张梓兰冲我可爱地翻了个白眼,便扭头不理我了,这可以说是我的日常了吧,有时候见这个小女孩过于安静,我便会起了戏耍她的心思,而她也会冲我翻翻白眼,有时候是委屈地撅撅嘴,伸手比划说不理我了。 但这会儿她又睁大着眼睛,看着孔明灯上的“梓兰”两个字,盯了有好一会儿,才无声地对我笑了一下,伸手对我比划,“叔叔,你的字好丑。” 第二章 礼物(2) “字丑我承认,但是你应该叫我哥哥!而不是叫叔叔!”我一脸正色,纠正小萝莉。 太过分了吧,我今年也就才20岁,在小萝莉的眼里立马就变成踏入叔叔的行列的人了? 我假装生气,但张梓兰的眼角洋溢着浓浓的笑意,她张着嘴,露出几颗牙齿,笑得特别欢快。已经有很久没看到这个小女孩如此阳光般的笑容了吧,我的上级说在我当她的监护人之前,她基本就是不笑的,每天都是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呆着,吃饭洗澡睡觉,很安守本分,完全没有同龄孩子的活波,像是失去了生气。 “对于人家来说,你就是叔叔。”张梓兰比划着。 我冲她做了个鬼脸,凶神恶煞地吓唬她:“叫哥哥不行吗?非得叫叔叔?快,叫大哥哥!大哥哥疼你!” 她使劲摇头,在我面前比了个叔叔的手势,便拉住我的手,轻轻摇晃,笑了起来。 我只得无奈,张梓兰这么称呼我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完全就是因为当初我作死拉着她的手对她说“走,叔叔带你吃糖去”,在这之后她就一直以叔叔来称呼我了,任凭我再怎么威逼利诱地纠正,她就是对着我摇摇头,然后坚决不改。 张梓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做什么准备一样,脸蛋突然红像熟得通透的苹果,她的双手轻轻比划:“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叔叔,不是其他人的。”我愣了一下,看着她那张有些认真的脸,她就冲我吐了吐舌头,然后把头扭开了。 “小屁孩,才10岁就已经古灵精怪的,长大了岂不是撩汉无敌手了。”我笑了一声,没等她翻白眼,就把孔明灯撑到她的面前,直接唱了出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张梓兰小妹妹~” 眼看张梓兰又像是被勾了魂般呆愣愣地站着不动,还开始抽着鼻子,我知道她又要哭了,便赶忙对她说道:“许个愿望吧,然后点燃底部的蜡烛,它就会慢慢地飞上去的。” 非常时期,一切从简,生日歌已经唱了,就当固体蜡烛是生日蜡烛了。 张梓兰点点头,认真地看着我,慢慢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抵在了鼻尖前,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长袖,胸口印着一只打滚的小橘猫,浅蓝色花边的裙子藏着风的痕迹,随风轻舞,她的样子神圣而又虔诚,我感觉她像是信徒直接站在了神灵面前许愿,只要这个愿望一许下,就真的能够成为现实。 过了半晌,她睁开眼,我点头示意,她便举起油灯,准备点燃固体蜡烛,火光下,她的眼眸兴奋得扑闪扑闪的,像是潜藏着几颗星星,闪耀着灵动的光芒。 油灯的火苗有些微弱,几次都差点熄灭,她一连点了好几次才得以成功,火苗窜起,固体蜡烛成了一团燃烧的小火球,热空气慢慢把孔明灯涨得鼓鼓的,我慢慢地松开手,孔明灯开始歪歪扭扭地升上天空,红彤彤的火光下,“梓兰”两个字显得格外清晰。 成功了!看来我还是挺厉害的,总算没有在小萝莉面前丢人。 看着孔明灯越飞越高,张梓兰拽着我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比划:“叔叔,要是能让人家把这个收藏起来就好了。” “收藏?可是要让它飞起来升上天空才会有意义啊。”我说。 “这是很特别的礼物……”张梓兰比划着,默默地看着孔明灯越飞越远,已经开始成为一个昏黄的小点了,便问我:“你说它会飞到哪里去?” 飞到哪里去?应该不会飞太远吧,只要那块固体蜡烛一旦燃烧殆尽,它就会掉下来的。我心里想着,但我自然不会这么说,“它大概会飞到圣诞老人那里去吧。” “圣诞老人?”张梓兰歪着头看着我,模样很是可爱。 “恩,这样的话你想要什么礼物就不用在床头边上挂袜子了,圣诞老人会直接送给你的。”我开始瞎扯淡。 张梓兰显然不是一般的小孩子,没有一般小孩子那么好骗,“可是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圣诞老人不会再来了。” “会的会的,圣诞老人收到了飞过去的孔明灯,就一定会快鹿加鞭,左摇右晃地骑着他的驯鹿赶过来的,还会在路上大喊着你的名字。” “叔叔又在欺骗小孩子。”张梓兰不满地鼓鼓嘴。 “这怎么能算欺骗呢,这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我笑着说。 “说谎的人可是会被阎罗王抓住拔舌头的。”小萝莉依旧鼓着小嘴比划。 会不会被阎罗王抓住拔舌头我不知道,但是会被上级抓住写检讨是肯定的了。我忽然警惕了起来,这个地方也算是上级明令上的禁止进入的区域,因为陡峭和不安全,今晚我是带着张梓兰偷偷潜进来的,一开始我小心翼翼的样子搞得她还很紧张,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慌张和羞涩,后来她只是低着头任由我牵着她的手前行。 孔明灯飞起来的那一刻,我猜宪兵同胞们大概就已经发现这峭崖上面有人了,不过不是在蛇口作警戒的那几个,而是在a镇里巡逻的宪兵,因为我发现一直在a镇里来回穿梭的几条影子已经不见了。 既然事已办完,我二话不说,拉着张梓兰的手立马就往峭崖下面跑,而且尽量选择狭窄的小路,张梓兰迷迷糊糊地被我拉着,小脸上满是茫然,大概是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间会变得如此紧张。 “什么人?”后面有人在大喊,吹起了哨子,随即我听到了脚步声,有几个人追在我们身后。 张梓兰立刻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小手紧张地抓着我的手,我见她跑得慢,便蹲下身子,小声笑了一下,“快上来,让叔叔带你飞。”她乖乖地趴在我的身后,双手环抱着我的脖子,我背着她便开始飞奔起来。 爬山和下山的用时果然是不能够相比的,爬山一小时,下山五分钟,转眼间我已经跑到了山下,而宪兵们还在后面穷追不舍,哨声也越来越近,但下山果然不能跑得太快,我开始喘着气,张梓兰也在我脖子边呼着温润的热气,痒痒的。 妈的写检讨就写检讨吧,又不是多大的事儿,我瞄了一眼周围,立马放弃了夜间锻炼。 “站着别动!”早已守在山下的宪兵同胞们喊了一声,慢慢地围过来。 第三章 公馆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令人不怎么舒服,圣诞老人举着孔明灯在追着张梓兰,张梓兰在前面慌张地跑着,眼看就要被追到了,圣诞老人忽然摇身一变,换上了宪兵的衣服,吹着哨子就要来拔我的舌头,手里还带着一把大钳子。 我从睡梦中醒来,虽然说不上有多惊吓,但我的额头还是冒出了点冷汗,白色的窗帘在我面前微微抖动,窗户昨晚睡觉的时候忘了关,抬眼看去,窗外已经是凌晨,雾气还有些朦胧,清冷的风穿过峭崖从窗户吹了进来,我打了个冷颤。 这是一间房屋的阁楼,楼下已经开始叮叮当当响了,满是铁架与铁架之间轻轻碰撞,还有扯开购物袋发出的嗞啦嗞啦的声音,声音在老爹的一声“谢谢惠顾”之后结束。 在a镇上,为了能有费用供应全家人日常的生活开销,我家开起了面包店,老爹曾经是个面包师,所以开起面包店来并不是怎么困难的事,前提是需要有足够多的面粉,在老爹的感染下,老娘也不顾老爹的好心拒绝,开心地做起了烘培学徒,只是做出来的面包往往只能卖出去一两个,都是依靠老顾客对老娘的同情惠顾,老娘做的面包我也是吃过的,在老娘的泪眼汪汪的注视下,我不得不连啃上两个,剩下的全让老爹包了,说不上是惨遭毒害,面包只是硬得像坚果,差点没把我的牙齿给崩坏。 倒是我监护的小萝莉张梓兰非常喜欢吃老娘做的这种硬硬的面包,啃得异常欢快,于是,我这个家里唯一儿子的地位就彻底变了,张梓兰瞬间成为老娘的心肝闺女,而我则成了充话费送的。 张梓兰是住在我家的,监护人除紧急状况外必须跟随在监护对象左右,以预防监护对象的突发状况,这是监护人守则里面的第10条规定,我通过一系列繁琐的程序,填上几张表格,最后签个名字,上级盖了几个章,张梓兰就入住进我家了 倒是不是说呆在监护院里面不好,监护院并没有建造在a镇,而是坐落在一处人工绿化林中,春色暮云,戒备森严,军队能够保障监护院充足的食物和日常用品,也保障那些住在监护院里的孩子的人身安全,只是我大多时候睡觉很认床,在陌生的床上就无法安睡,耳边只要有一点点动静我就会立马清醒过来。 张梓兰同我睡在一间阁楼上,老娘本来为她准备了一间大房间,可她每晚睡到半夜就会跑上阁楼摇醒我,眼睛扑闪扑闪的,随后就霸占了我的床位,我没办法,只得在阁楼上替张梓兰安置一张小床,几个星期下来,男子汉式的阁楼就被张梓兰腐蚀堕落得粉嫩嫩的充满了少女的气息。 我往小床上瞟一眼,粉色的小被子已经滑落到脚边,张梓兰呼吸平稳,睡得香甜,似乎是在做美梦,嘴角边勾着浅浅的笑意,我替她将被子轻轻地盖好,不准备叫醒她,自己下了阁楼。 “起来了?”老爹寄着家政围裙,正在往铁架子上摆放面包,见我从阁楼上下来,探头往我身后瞧了瞧,开口询问:“闺女呢?” “楼上睡着呢。”我说。 “那好,让她多睡会,等闺女起来了我再给她和你娘热牛奶喝。”老爹说。老爹确实是个家庭好主夫,顾家,疼老婆,唯一的缺点就是重女轻男。 “我的呢?”我接过老爹丢过来的面包,张嘴扯开包装袋。 “你吃面包就好了,家里就剩那么一罐牛奶,让她们娘俩喝……你们今天还需要做检查么?”老爹扯开话题。 做检查,自然是我每隔一个星期就需要带张梓兰去监护院做全身检查,包括检查她的心里健康状况。 “上次你们那个给她的抽血的小护士不行,是实习生么,闺女手上被扎了好多个针孔。” “确实是实习的……”虽然不是我扎的,但我还是一脸尴尬。 “下次换一个吧,不要再让容嬷嬷扎针了。” “今天不用,我自己有事情要处理。”老爹的话差点让我噎住,我一口吞下面包,再从架子上摸了一个,便出门了,出门的时候老爹好像还在我身后说了一句什么话,不过我没听清楚。 a镇的街道都是泥土路,还好没有下雨,不然走在路上肯定能溅一裤脚泥,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巡逻的宪兵外没有其他人,大多人都是躲在家里面,宪兵对我点点头,便转身走开了,那带头的小队长我认识,就是昨晚追赶我在我身后吹哨子的那一个。 拐过几条街道,来到一栋搭建精细的公馆门口,公馆的窗户很洋式,不远处就是蛇口的哨站了。 公馆门口不断有身穿制服的人进进出出,这是一种特殊的黑色军式制服,同宪兵的制服是不一样的,我也有那么几套,按照规矩来说我也是要每天都穿在身上的,但我并没有这么做,没有人说话,从公馆里走出来的人脸上都写满严肃。说实话,如果没有什么必要,我真是一点不想要来这样的地方,说不出原因,也许是我的内心中想要逃避。 我还是迈开脚走了进去,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得有点吊儿郎当,走廊上那些人走得匆匆忙忙,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是停顿了下脚步,一脸惊讶的表情,我知道什么原因——在公馆这么严肃的地方,我的穿着很随意,上身是一件白色背心,外面罩着绿色的飞行员夹克,下身是一条绿色印花的沙滩裤,脚上是一双人字拖。 这么穿的话我倒像是要去度假的,根本不适合出现在这里,要不是我这张脸有人认识的话,我想大概会立刻有人呼叫宪兵过来把我拉出去枪毙个几分钟。 有人皱皱眉,想要说话,在一旁清扫的那位保洁阿姨便笑着说:“小罗,你来了,快进去吧,人在里面呢。” 保洁阿姨是我们家面包店的常客,和我也算是认识,我点了下头,便往里头走去,身后是保洁阿姨对其他人解释的声音,“这孩子也是你们军部的,年纪还小,并不是故意要违反纪律的。” 第四章 元帅 从洋式窗户往外望去,窗外依旧是阴云笼罩,连续几个星期都不见阳光,灰色好像成了这颗星球的主调,怪不得元帅总说绿化工程计划在这颗星球上举步维艰。 我在一间办公室门口敲敲门。 “进来。” 我推门走了进去,这间宽敞的办公室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中央只摆放着一张办公桌,有人正坐在办公桌前,埋头批着文件,我喊了一声“报告”,身穿白色军式制服的人便抬起头看我,在他旁边是一顶白色镶着金丝边的军帽。高级军官的制服和我们的制服颜色是相反的。 一看进入办公室的人是我,元帅的脸瞬间就黑了下去:“我是该夸你这个监护人十分尽责,还是该训你带着孩子上峭悬?” 我摸摸头,十分不好意思:“头儿,你这是哪里的话,褒贬一起来吧,先抑后扬也是可以的。” “检讨呢?”元帅直接无视我的话。 “写了,这呢。”我赶紧堆笑,拉了一把椅子翻转过来,坐在元帅对面,把一张折几下的纸递了过去,没人的时候我可不会管那么多的规矩。 “有时候太乱来,出事情了,你吃不了兜着走。”元帅冷哼一声,接过我的检讨,看也不看就塞进了办公桌的抽屉。 “是呢是呢,头儿你说得对。”我点头。 元帅没有看我,摸出了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慢慢地吐出烟气,他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一幅世界地图,吐了几口烟之后他拿起红色的签字笔在地图上慢慢地做标记,打了个红色的叉叉。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元帅问我。 我摇摇头。 “美国的东部已经沦陷了……50000世界联盟国的军人全副武装上阵,退下来的总共不到1000人。”元帅缓缓地说,又抽了一口烟,很大口,苗头闪烁,半截烟一下子就见底了,“我们国家的军人退不回来一个。” 气氛变得很沉重,我没有说话,元帅又重新点上了一根烟抽起来。 “完全是一面倒……”半晌,我说,“我们真的……还会有生存的希望么?” “注意你的言辞,罗振宇一等军士!这是一个即将要上战场的军人应该说出来的胡话么?课是怎么上的?我随时可以以‘扰乱军心’让宪兵把你拉出去毙了。”元帅大声说。 “可是我们这次回来的招兵买马计划已经完全失败了,我们征不到人,那些青年现在全都站在了地球的战场上!”我说,“现在这颗星球上现在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而且这颗星球过不了几年就会消亡变成宇宙尘埃,我们无处可去。” 这是我第一次和元帅顶嘴,顶撞上司,很难得的,我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或许是那些消极的东西积压在我的心里太久了。 元帅站了起来,呼吸粗重,那双如鹰般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我知道我的处境,敢在狮子头上拍苍蝇,应该是嫌命长,元帅现在大概正处于暴怒的边缘,我便住了嘴不说话。 元帅靠近我,狠狠按住我的肩膀,尽量克制着他的声音:“你是我训练出来的,是我带出来的兵,无论在多么绝望的处境,都要记住你龙国军人的身份,要拿出勇气,记住你肩膀上的责任,绝对不能说出丧气的话,你明白么?” “听着。”他继续说,“这是星际战争,地球属于我们人类!只要我们手中还握着武器,哪怕是一块石头,我们都要高高举起来狠狠砸过去,要让那些外星生物知道我们并不会任它们拿捏!”元帅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一名军人,我们身后的父老给予我们手拿武器的权利,我们怎么能够畏惧上战场?没错,战争是会死人,或许还会死很多的人,但是你要知道,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最后一句话,元帅的说得斩钉截铁,脸上满是坚毅。 “是!”我立正行了个军礼。 元帅坐回了他的位子,又恢复到了那副淡然的神情,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身体方面和精神状况都良好。”我说。 “准备一下吧,三天后就让她随你一起出发,你依旧担任她的监护人。”沉默了一会儿,元帅忽然开口说。 “啊?” “三天后,让那孩子随你一起出发,时间已经不多了,再拖下去中部也会沦陷,美国之后大概就轮到我们的国家了。” “可是她还只是个孩子……”我立马开口说。 “罗振宇!” “是!执行命令!”我大吼,认真行个军礼,突然又颓了下去,是啊,孩子又能怎么样呢,那孩子既然是在监护院里的,就代表了她的特殊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监护人,除了她的日常生活照料,什么都做不了……不应该对她投入太多的情感,最终决定她的命运的……还是军方啊。 这些生活在监护院的孩子,其实是作为人形兵器让军方照料的,我没跟老爹和老娘说,他们以为张梓兰会在我们家如花儿般成长,监护院里的孩子每个星期做体检的时候,军方会在他们的身体里注射一种名为“伽玛”的药剂,无色无味,看起来像蒸馏水,这是世界联盟国顶尖科学家们发明的药剂,星际战争爆发后,为了强化人类的体能,各国每个8岁以上的孩童都需要做体检,血液对伽玛药剂不排斥,不会眼睛发红而暴走的孩子就会被收容进监护院,受到精良的对待。 我的身体里也注射了伽玛药剂,不过是第贰型号的,和张梓兰所注射的不一样,伽玛药剂能够对人体各方面进行增强和加持增幅,增强人体细胞的新陈代谢能力,身体受伤时伤口也会愈合得很快,药剂对于孩童的效果更加显著,不过一个星期也只能注射一次,过于频繁注射会给身体器官和细胞带来负荷,而且那些研发者至今还仍未找出伽玛药剂会给人类身体所带来的副作用。 监护院的孩子们将会被投入战场,成为人类新世纪的超级兵种,对付外星生物的秘密武器之一。 “这几天尽量让她开心点。”元帅的声音小了下去,我发现他似乎叹气了,想起来张梓兰好像还是元帅的小侄女。 “是。”我说。 “滚蛋吧。”元帅头也不抬地对我挥了挥手,继续拿笔批改他的文件。 第五章 监护对象(1) 心情很沉重,灰蒙蒙的天总是令人感受不到时差的变化,我忽然觉得困了,脚上像被绑着铅块,每迈出一小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身体很疲惫,我想要赶紧回到家里再睡一个回笼觉。是的,躲在被窝里面,用被子把头盖住,就能隔绝一切,隔绝外界的一切。 可这是胆小鬼的行为,我绝对不能当个懦夫,老爹也曾说过男子汉大丈夫,需要顶天立地,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就是挨了刀之后不能退缩。但我一想到张梓兰的事情,这个不算是哑巴却又不会说话的小女孩,她的身影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摇晃,就像她经常习惯性地抓住我的手摇晃,我刚挺起的腰杆立马就焉了下去。 记忆还是很清晰的,毕竟只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人类的大脑总体来说就像一块能够存储东西的磁盘,你能够清楚地记忆一些东西,存储一些东西,但是,如果有些东西你不总是拿出来,在脑海里面播放一遍,这些久远的东西就会被慢慢地消磁,然后消失不见,任凭你绞尽脑汁,却再也记忆不起来。所以说时间就像一个能够给人消磁的磁场,只要流逝的时间足够久了,就能慢慢地消掉一切,如果你还走不出心里悲伤的阴影,那只是因为你每天都将阴影拿出来播放一遍,不愿意放手罢了。 时间才过去不久,并不需要刻意去回忆,我依稀记得初见张梓兰时候的情景,那时候的天空和今天的一样,我头顶天空堆满了黑色的卷积云层,我穿着制服,迈着军靴,初次到监护院里面担任监护人的工作,监护的对象是由抽签来决定的,我从箱子里面抽出来的号码是5号,便来到5号的房间,监护院的设计装修总体来说贴心地偏向于“家”的方面,看管这些孩子的也大多都是刚刚20岁出头的少女,性格温和,大概是军队想要这些孩子呆在监护院里面却能够感受到“家”的温暖吧。 张梓兰的房间确实是震撼到我了,比我睡觉的阁楼还要大上几分,墙上是印着爱心形状粉色墙纸,一张摆满童话书本的书桌,一张粉红色的小床,被子杂乱地堆在一旁,几个hello kitty的玩具布偶安静地躺在床边,但张梓兰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趴在窗边,仿佛没有察觉到房间里有人进来,她抱着一个绿色怪兽模样的布偶默默地望着远方出神。看上去静得出奇,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标志着5号的徽章就别在她的胸口上,看管她的那个少女跟我说这个小女孩有些特殊,其他孩子平时都是吵着要玩具要玩游戏,女孩每天几乎都是这个样子,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安静地趴在窗口边发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监护对象是这样子的话,很明显我的监护任务难度就大大地提高了,就在我考虑是不是要重新抽一个号码更换一个监护对象的时候,那一霎那,张梓兰回头看了我一眼,便让我如遭雷击,瞬间动弹不得。 倒不是因为张梓兰那张可爱稚嫩的小萝莉的脸蛋,我的生理年龄现在才正是郁郁葱葱的20岁,鲜衣怒马,爱恨皆歌,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正是年少轻狂,志得意满纵马狂奔的年纪,还未到达老当益壮,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时候,内心里的某些之于小萝莉情怀的怪蜀黍的属性也还未觉醒,那时候我只是注意到了张梓兰看我的眼神。 她看了我一眼,便转头回去,只是那么一秒钟的时间,让我整个人如堕冰窟,身体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黯淡空洞,已经毫无生气,这个小萝莉仿佛已经被抽空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一个留有生命的躯体在监护院里面木讷讷地活动。 我一向是个讨厌麻烦的人,在我眼里这个穿着连衣裙的小萝莉全身已经写满了“麻烦”两个字,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我就是觉得自己无法丢下她不管,我向看管的少女要了一份张梓兰的个人资料表,进监护院的每一个孩子都会记录有这份资料,以便于监护人了解监护对象的情况,这个小女孩是个孤儿,父母居然都是军人,只不过已经阵亡在了星际战争的战场上,根据资料表上的备注记录,那时候张梓兰就躲在不远处的钢筋建筑残肢底下,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死亡。 我二话不说便签下了张梓兰的监护协议,看管的少女拿着文件退出了房间,我向张梓兰靠近,试图向她搭话,从资料上看我已经知道了她无法用语言来回应我,但是我只需要她向我点头,或者摇头。 张梓兰没有任何反应,无论我如何在她面前耍猴戏做鬼脸,她完全像一具无言的木偶,抓着怪兽模样的玩偶,始终用一双沉默无神的眼睛看着我,仿佛世间的一切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吸引力,这种沉默不是已经成竹在胸,对于任何困难都不屑一顾的沉默,她也不是选择以沉默不语来表达对于我这个监护人擅自闯入她监护院的平静生活的抗拒和不满,而是对残酷现实的逆来顺受和千依百顺,即使我夺走她手里的怪兽玩偶她也依旧平静,并不会恼羞成怒或者嚎啕大哭。 在此后的每一天里我都会到监护院来,花一上午或者一下午的时间找她说话,聊聊天,尽管她没有给予我任何回应,但我就是不想放弃。 后来我灵机一动,去看望她的时候向看管人要了纸张和笔。 打开房门,张梓兰还没有起床,大概是看管的少女忘记了喊她起床,小萝莉穿着白色的睡裙,仰面躺着,被子遮盖住了她的半张脸,她的眼睛依旧空洞地望着窗边,但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错觉,似乎她在等待着谁的到来,像是我? 我拉了一张椅子直接坐到她的跟前,即使视线被我挡住,她的眼眸依旧眨也不眨,这一次她终于有反应了,她转头,眼睛看向天花板,相较起平时,这让我感觉是一个很好的切入机会。 “我今天带了纸和笔过来,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想说的话,都可以写出来哦。”我说。 第六章 监护对象(2) “我今天带了纸和笔过来,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想说的话,都可以写出来哦。”我说。 张梓兰依旧安静,天花板上也贴了爱心形状图案的墙纸,大大小小,每颗爱心之间都留了那么一点空格,我粗略地数了一下,大概有16颗爱心的图案。书桌上的几本童话故事书似乎被人动过了,上面的灰尘已经被人擦个一干二净,整齐地摆放在上面,一共有三本书,两本伊索寓言,还有一本安徒生童话,安徒生大概是世界上最会欺骗小孩子的骗子了,我小时候也上过他的大当,忽然想起荒唐的事让我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感觉有人在用眼角的余光看我,我看向张梓兰,她不作声色地盯着天花板出神,房间外,则是其他孩子在来回奔跑的吵闹声音。 “长时间不运动对身体可不是很好,想不想到房间外面去转一转?”我说。 回应我的依旧是张梓兰的沉默,只是有风冲窗口外吹进来,一本伊索寓言被风翻开,纸页在房间里哗啦啦地响。 “想要听故事吗?我念故事书给你听?”我说,想要走到书桌旁去拿故事书。 还是沉默,这令我十分地尴尬,感觉是我一个人在演独角戏,热恋贴冷屁股还贴得不亦乐乎,我不会是有虐待自己的倾向吧?想到这一点,我的额头忽然自己冒出点冷汗。 张梓兰起身,默默地坐了起来,我从怀里拿出一块松软的面包,是老爹做的,我在她面前晃了晃,“还没吃早餐对吧,虽然没洗脸刷牙,不过没关系,要吃吗?” 张梓兰扭头望了我一下,这让我兴奋异常,以为事情开始有所转机,但她接着望开了,继续看向窗外,脸上依旧木讷。我看见她的眼神依旧黯淡空洞,就如我第一次同她见面时一样。我放下面包,一只手插自己的裤兜,另一只手拿起伊索寓言,粗略地翻了翻。我有些气馁了,是我自己太过天真,以为靠着自己的真诚和努力,就可以打动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真是有些自不量力。 我放下伊索寓言,降低了声音:“对不起,你应该很厌烦我吧。今天是一个星期的最后一天,也是我最后一天来了,按照协议规定,监护对象在一个星期内如果对监护人不满意,监护人就会被更替,接下来你不会被我烦了,希望你能遇到一个更好的监护人吧。” “然后你能够开心起来。”我轻声说。 大概是因为高兴听到之后我不会再来烦她了,我这么说的时候张梓兰的眼眸似乎微微抽了一下,她回过头,闭上了眼睛,心里似乎在做着什么样的挣扎,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眼睛睁开,小手慢慢地挪动,她拿起了我放在桌子上的面包,撕开包装袋,小口地咬了起来。 有门! 我眼睛一亮,默默地等她吃完,但我立马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想多了,张梓兰会吃我的面包,也许是因为肚子真的饿了,我虽然很高兴,但是时间到了,我不得不离开,下午就会有新的监护人来替代我,希望他或者她能够成功吧。 “那我走了。”见张梓兰吃完面包,我说,刚想转身,张梓兰就对着我摇了摇头。 “那你希望我留下来吗?”出乎意料的惊喜,我的内心好像在欢欣鼓舞,但随之而来的又是她的沉默。 张梓兰拿起我放在床上的纸张和笔,开始慢慢地写字,写完后也不举给我看,只是放在小腿上,自己呆愣愣地看着。我凑了过去。 “家人。” “我当你的家人。” 我拿过纸和笔,写完重新放在她的小腿上。 张梓兰看了一眼,又摇着头。 “怎么啦……” 果然不行么,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张梓兰在床上缩着身子,又开始慢慢地写,只是拿笔的小手微微有些颤抖,“爸爸妈妈说不会离开我的。” 这个…… 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你的爸爸妈妈为了保护你……我轻声在心里说,他们已经战死了,他们是军人的骄傲,也是我的榜样。 “爸爸妈妈说不会离开我的。”她又重复写了一遍。 “你的爸爸妈妈并没有离开你,你还记得他们,不是吗?所以他们并没有消失。”我看着张梓兰的眼睛。 张梓兰没有继续写什么,只是继续发呆,房间里很安静,我甚至能听见她小小的呼吸声。 “你还想要什么?” 张梓兰呆愣了半天,才慢慢地拿笔在纸上写,“我想要……” 她忽然停下来没有继续写下去,我的目光盯着她的小手,她的小手抖动得厉害,她的眼睛终于恢复了许些色彩,不再是黯淡无光。 “我想要回到原来的时候。”她颤抖地写着。 “我想要回家,我想要爸爸和妈妈,我想要爸爸带我去游乐园玩,我想要妈妈每晚睡觉前都给我讲故事。” 啪嗒啪嗒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张梓兰依旧动着小手,“我想要回到原来的时候。”水珠滴落在字体上,她的字迹开始变得模糊。 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我忽然在她身上想到了某个长发飘飘的影子,我不知道应该接上什么话,是应该用嘴说出来,还是应该和她一样拿笔在纸上写字,我甚至连双手都无从安放,回到原来的时候……我也想回到原来的时候啊,我还沉浸在蜜罐里面,我仍旧继续我的大学时光,操场上,室友带着篮球健步如飞,他的漂亮女朋友在一边不断替他大喊加油,绿色的草地上,那些穿着短裙的女孩们坐着聊天,时不时发出轻笑,眼角瞥着不远处帅气干净的男孩,用手抚顺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而我偶尔抬头,白的云,蓝的天,心里住着某个人的影子。 可是那座大学现在被那些外星生物占领了,墙体上乌黑的血迹,楼层破碎,篮球架倾倒,绿草皮裸露,我的室友,还有那些穿短裙的女孩子也都已经不见,我回不到原来的时候,回不到我的大学生活,我的朋友,我的铁哥们现在都站在战场上,有的已经死去,有的正在赴死。 不止是你……大家都回不去了。 我低下头,靠拢过去,慢慢地拥住了眼前的小萝莉,她的头埋在我胸前,眼泪流得很凶,我的胸口一下子就被浸湿了,但我并没有感觉到凉意,因为那些眼泪是温暖的。 那天的卷积云层似乎十分稀薄,有光线刺透了云层,从窗口照射进来,晨光落在一大一小的身上,地板上倒映着我和张梓兰的影子,我看见了久违的阳光。 第七章 亚拉腊山 我并没有马上回到家去,哨站的宪兵开着武装车,准备送我到“亚拉腊山”,三天后军队就要出发进军地球了,我身上还带着一个任务。 蜿蜒如蛇的道路没有修缮,十分颠簸,武装车硬生生坐出了过山车的感觉。“亚拉腊山”其实是军队飞船科研部基地的名称,名字来源于《圣经》中记载的希望之舟的故事,传说毁灭世界的大洪水过后,诺亚方舟就搁浅在了亚拉腊山。 圣经里说,上帝决定要发一场洪水毁灭腐朽罪恶的世界,便让义人亚当开始造船,带着全家人和一些动物躲避洪水,洪水来临之后,除了船上的人和动物,地面上所有的生物都被淹死了,等到洪水退去,大地全干,亚当才开始下船,人类的文明得以在全世界继续滋生和繁衍。 亚当乘坐希望之舟得以生存,现在,我们人类又何尝不是在灾难来临前靠着先进的飞船,才得以保留些许火种?代号为“亚当”的计划开始启动之后,名为诺亚方舟的宇宙飞船便开始做填充能源的准备了。它们被称为人类的希望之舟,现在正静静地躺在“亚拉腊山”的船库。 只是我们坐得了飞船逃生到宇宙又能够怎样呢?我们除了地球,无处可去。 听说在宇宙的空间里,时间的流逝会比地球要缓慢很多,宇宙大概就类似于天庭的存在吧,《西游记》里面曾经也有说过,天上一日,下界一年,如果我一直呆在宇宙空间里的话,那我岂不是能够永葆年轻,长命个几百岁?坐在颠簸的车上,我胡思乱想着,因为曾经看到说,一个在外太空里呆了好几年的宇航员终于重返了地球,有许许多多的人去接他,他的飞船降落地周围人满为患,欢呼声和喝彩声不断,飞船的机舱门被打开了,宇航员从中钻了出来,笑着和周围的人打招呼,他仍旧是那副年轻的样子,这时有一个头发略显苍白,脸上带着皱纹的人慢慢越过了人群,奋力拥住了年轻的宇航员,激动地喊了声爸爸,旁边还有一个小男孩喊着他爷爷。 那个宇航员成了人类探索外太空的英雄,那时候我想那个宇航员之后大概不会因为荣誉而觉得高兴吧,应该会很孤独之类的,他如此年轻,而他的儿子已经比他还要老了,他爱的妻子或许已经离开人世,即使活着,也已经白发苍苍,容颜枯萎。 宇航员或许曾经和女孩在漫天的星空下一起抬头仰望星空,星空下他对女孩信誓旦旦地说我会为你找到那一颗星星,你应该等我,我值得你等。等他现在终于真正地英雄归来,全身辉煌金碧闪耀,身后带着答应女孩的一连串流星,他低头看着草地空无一人,当初那双同他一起抬头仰望星空数着星星的漂亮眸子已经消失,或正在缓缓合上,女孩已经看不见宇航员身后那些孤独的流星,还有他那张孤独的脸。 我的思想够讨厌,我的内心也够讨厌,仿佛心里面还潜藏着另一个名为“我”的小人,他在左跑右窜,蹦蹦跳跳,他的长相和我一模一样,要是高兴了笑起来比我还阳光,要是伤心的话就会放声大哭,眼神天真纯粹,他那颗小小的心脏深处,有人居住着,却没有交上她应付的房租。 我曾经想要靠近她,却怎么也靠近不了,想要赶走,那人却又会不时就钻回小人心脏深处继续居住。 “到了,兄弟,你进去吧,宪兵部队没有进入科研部的权限,我在这等你。”车停下了,开车的年轻宪兵打断我的思绪,他的年纪看起来也跟我差不多大。 宪兵部队确实没有多大的权限,他们没有注射过“伽马”药剂,因为血液不能与药剂完美融合,宪兵大多都是受过格斗技巧训练的普通人,类似于巡逻警察,主要负责守卫地区的治安,不同的是他们手持上膛枪械,不需要去请示什么上级,遇见搞事作乱者,直接冲锋枪一顿突突突解决。 灾难电影片我又不是没有看过,在末日危机中,人类面临生死存亡的威胁,若是不能够有力度地保障秩序,采取更强硬一点的手段,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人类会变得更加难以生存下去。 “哥们辛苦了。”我掏出从老爹衣服里顺来的香烟,摸一根往车窗里递过去,特殊时期,香烟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获得,而且老娘正在严令老爹戒烟,有老娘在背后撑腰,我胆子也大,不怕老爹发现我偷拿他的香烟后大发雷霆。 “来访者登记,请出示证件。”机器电脑的声音从门边传出来。 我掏出证件,在门口那台智能电脑前的卡槽划了一下,一束红光闪了出来,自上而下地扫描了我的身体,红光熄灭,电脑屏幕闪烁着ok两个字母,门便自动打开了。每当来到这里,我总有一股子乡巴佬进了省城的感觉,内心感慨一番不愧是能够修缮希望之舟的科研部,技术够先进,够高级,相较之下我还真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走进“亚拉腊山”,虽然只是一个小分部,但这个建筑在山体里面的科研基地规模还是挺大的,放眼望去,铁架搭在基地里建得像立交桥,南北横穿,左右贯彻,一些穿着白色科研服装的人在铁架桥丧来回忙碌地走动,操纵着各种电脑仪器,路过我身边的人头都不抬一下,只顾着低头在手里的本子上作登记,仿佛我只是透明的空气,只要不对他们作出影响,就无关紧要。 这些家伙果然跟元帅向我描述的一毛一样,元帅说这些“人形亚当”的脑子和眼睛里面只横着宇宙飞船,宇宙飞船才是他们的夏娃,他们才不管你的来头有多大,该无视的照旧无视,有时候甚至能够将你晾上个一整天,而你也只能将怨言默默吞在肚子里,谁也不敢真正地去耍官威惹怒他们,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乘坐的某架飞船在航行的路上忽然掉落某块要命的防护板。 等了好半天,终于有人认出了我,应该说对方也是个“埋头亚当”,只不过是没看路刚好撞到了我身上,对方“哎呀”叫了一声摸着头,这才发现了我的存在。 “谁呀,走路都不看前面的吗?我会生气的!”对方抱着一堆文件,看来是撞得晕了,抬着眼镜看着我,一脸迷糊样。 “咦?是你?你怎么来了?”对方看清了我,忽然瞪大了眼睛。 “我当然是来监工了。”我对着她笑了一下。 第八章 光人 要说诺亚方舟是怎么制作的,这个倒没人知道,因为没有人能够造得出来。地球相较于广阔的宇宙或者太阳系来说,几乎是渺小得如同砂砾一般的存在,人类就更不用提了。但人类一直是求知欲望很强烈的物种,许多年以来,人类都满怀新奇从不间断地对外太空和宇宙进行探索。 人类科技历史进程事件的一个里程碑,是在美国东部时间1969年7月20日的一个下午,阿波罗11号飞船搭载着人类的宇航员对月球进行了首次登陆,并在这之后将宇航员成功带返回了地球。 对于宇宙空间中外星智能生命,也就是外星人的探索,人类也曾对外太空发射了一份“地球电报”——电磁波。在这之后还发射了恒星际探测器,“先驱者”号和“旅行者”号,它们携带了表明地球文明,外貌位置的金属板,同时还载有记录地球照片,声音和音乐的磁盘飞向了外太空,穿越了五行星系及其星际空间。 人类期许它们能够被生存在宇宙空间里的外星人捕获,并对信息解码,进行外星文明的沟通,从而使外星人从金属板和磁盘中了解到在茫茫宇宙里,它们并不孤独,还有对它们表示良好善意的人类的存在,人类希望能同它们结识穿越外太空的星际友谊。 这种做法就相当于将两个带有爱心折纸的漂流瓶扔进大海里面,你期望满满,想着能够有生活在海底深处的美人鱼小姐姐捡到漂流瓶,并了解折纸里面你所表达出来的爱意,可以的话再和你来一场跨越种族的禁断爱恋……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让人可想而知。 本来以为“漂流瓶”会石沉大海,但“旅行者”号却飞回来了,姊妹飞行器“旅行者1号”和“旅行者2号”,它们离开了太阳系,进入了太阳系外空旷的恒星际空间,一度和人类失去联系,就在人类准备放弃追踪的时候,“旅行者2号”飞回来了,它携带着外星智能生物“光人”送给人类的礼物,降落在了土耳其厄德尔省的东北边界附近,土耳其的最高峰,亚拉腊山,海拔有5000多米。 那是几艘巨大的宇宙飞船,通体黝黑,它们安静地低空悬浮在山体的地表上,这些宇宙飞船一度震惊了人类和引起人类的恐慌,人类对外星来客准备了作为主人最大的善意,但等待了许久,却不见有外星人下船,于是有人开始解析“旅行者2号”所携带来的信息。 “旅行者2号”早就被人重新进行了改装,并设置了新的轨道路线,于茫茫的宇宙空间里,“旅行者2号”便沿着轨道路线牵引着宇宙飞船来到了地球,同时,人类也了解到了“光人”对于人类的友好善意,这些无人的宇宙飞船便是人类未曾谋面的“光人”送给人类的礼物,礼物之贵重,大到了每一架飞船的船舱里都装满了驱动飞船的紫色能量晶体,还有一门类似于自行电离子火炮的巨型武器。同时,人类还从“旅行者2号”的磁盘里还读取到了宇宙飞船和巨型武器的使用方法,其中包括了应该如何进行维护和修缮。 外星人的高科技彻底地震惊到了全世界的人类,从宇宙飞船的整体构造来看,它们的科技水平已经相当完美地横甩了人类几千条罗马大道,包括构造飞船的材质和那些紫色的能量晶体,同时,“旅行者2号”还成了一个接收信息的雷达,“光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人类发射一连串复杂的代码,这种代码人类无法理解,通过录入高级的计算机却能够很容易就解析出来,那是“光人”在向人类传授他们的科技和文明,“光人”就相当于人类的外挂,让人类的科技水平有了一个质的飞升和提高。“伽马”药剂里有很大的成分都是来自“光人”的手笔。 那一年夏天,降落在亚拉腊山的宇宙飞船开始被命名为诺亚方舟,同年,由各国尖端科学家联合组成的亚拉腊山宇宙飞船科研基地开始组成,他们身负着解析诺亚方舟各部分构成让人类科技水平更上一层楼的重大使命。 其实早在很几十年前,有一个英国人,名叫斯蒂芬·威廉·霍金的伟大物理学家和宇宙学家,他便对人类作出了预言:在未来,地球的气温会升高,全球变暖,人类会面临着世界末日,必须移民到外星,否则就会因为灾难而“灭绝”,他说在无限茫茫的宇宙中,一定存在着其它形式的生命,或许外星生命正盯着我们看,而且外星人的先进程度远远会超过人类,他们可能会驾临地球,掠夺人类的资源,其结果就会像哥伦布登录了美洲一样,人类将会像当时的美洲土著人一样遭受厄运。 我觉得我们对霍金这位伟人的评价还是少了一点,他应该还是一位伟大的预言家,他说过人类发现外星人的存在,还会有速度能达到光速五分之一的飞行器,预言成真了。人类现在确实是有了速度堪比光速的宇宙飞行器,只不过它们不是人类自己创造的,它们的船身上没有“make in earth”的标签。 人类曾不断邀请“光人”光临地球,并表示一定会有隆重热烈的欢迎方式,以表示人类对外星人的热情和授予人类先进科技的感激,经不过人类的再三邀请和追求探索,“光人”也表明一定会亲临到地球上,与人类友好地交际,只是时候未到;他们说人类并不是由地球上的物种进化而来的,而是曾经属于“光人”一派,只不过是居住在地球上的“光人”渐渐地退化了,逐渐变成了人类,但仍然同样属于“光人”的后裔,他们会尽最大的可能帮助人类。 “光人”说人类在不久后会有一场灭世的危机,他们将飞船和武器送往地球,就是为了能够让人类在危急时刻有能力自保,搭乘上飞船逃生,避免被灭亡,而等到那一日,他们的飞船降临到地球上,便是地球危急解除的那一刻。 人类对于“光人”所说的话是相信的,因为他们所有的话到最后几乎都发展变成了现实,唯有面临灭世的危机这一条,因为太长久的安宁,逐渐地被人类淡忘在心里。 于是在2060年的某个雨季,就在人类认为“光人”的忠告只是外星友人的一个玩笑话的时候,“光人”对人类所说的灭世危机,降临了。 第九章 灾难 2060年6月1日,那是一个黑色的儿童节,湛蓝的天空消失,厚重的黑云笼罩了地球上空,世界各个地区的天气开始变得大同小异,黑云里偶有银光一闪而过,紧接着传出闷雷。阳光穿不透云层,白昼消失,地球每天的24个小时处于黑夜的状态,上帝仿佛在天上打开了拦截天河的大堤坝,暴雨倾盆而下,洗刷大地,时间持续了两个星期之久,而后终于停息,黑云变得稀薄,天空静得犹如平息了浪涛的海平面。 暴雨停息的次日,北极地区便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绚丽多彩的北极光,极光像是由织造女神用最鲜艳的颜色编织出来的光辉的彩带,地表被照耀得五颜六色,场面震撼得足够载入书册,让未来更多的人欣赏到这一美丽的景色,但却因为它伴随着一场黑色的流星雨,而使这风景变得异常诡异。 黑色的流星体带着极热的高温,在天空冒着白烟,像飞机一样在天上划出一条悠长的白色弧线,之后便纷纷嘭嘭嘭地砸落在地上了……应该说是像根钉子紧紧地镶嵌在地下,只留下一**露在地表上。 幸好流星群只坠落在北极的表面上,并没有给人类造成伤亡,人类各个国家的首脑头上捏了一把冷汗,要是这些东西直接坠落在人类的城市,给任何国家所造成的损失将是巨大的。 人类的研究者经过观察推测这是来自外太空的由尘粒固体块等空间物质组成的陨石,在接近地球时由于受到地球引力的摄动,而集体地被地球吸引,进入地球的大气层,白烟则是陨石体表与大气摩擦而产生的光迹,这是一种生流星的现象,也可以称为微陨星,地球上出现怪异的现象和奇异的极光应该是由于这些沿着地球轨迹的陨石飞落地球而造成的地球的磁场混乱,从而引发了“电磁风暴”和“可见光”现象。但这大规模的流星群还是人类史上第一次出现,流星体的质量庞大,具有非凡的研究意义。研究者们纷纷站出来各抒己见,同时呼吁说不必惊慌,这只是一种普通的天文现象,就像我们久久能看见一次的“日食”和“月食”一样。而且即使是“光人”所描述的人类危机来临,靠着现在先进的紫晶能源武器,人类也能够保障自己以最小的损失来应对危机。 那些黑色的流星陨石形状都一模一样,呈长长的圆柱状,两边头部则像是尖锐的圆锥,光是裸露在外面的半截圆柱体高度就有一层楼高,陨石的表面就像覆盖着一层厚重坚硬的黑岩,研究者们经过触摸,发现这些陨石表面覆盖的黑岩用手触摸上去是柔软的,就像是手直接摸在了棉花糖上面,或者按进填塞满软棉花的枕头。流星陨石经过冷却后,黑岩上的某种物质就会通过跟地球的空气接触,从而发生了质变,有一种类似鸡蛋白的透明胶状粘液渗透出来,包裹住了裸露的黑岩。 这些流星陨石或许又是一种全新的物质,若能彻底地分析明白这些奇异的陨石,研究出这些陨石所有的特性,说不定又是人类科学史上的伟大进步,研究者们兴奋地将某个仪器设备齐全的研究室搬到了北极,克服北极严寒的环境,进行了日以继夜的研究。 几个星期后,他们却发现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黑色的流星并不是外太空的陨石,而是一种……来自外太空的生物的胚胎! 外星生物的胚胎!它们的内部好像蕴含着一颗心脏,心脏在及其有力地跳动。 那层像坚硬的黑岩一样触摸上去却十分柔软的“棉花糖”其实就是胚胎的表皮,科学家从中解析出它还具有大量的蛋白质和能量物质,这层柔软的表皮具有钢板般的厚度还有极高的柔韧性,可以使黑岩里面所孕育的生命不受到伤害。研究者们即使是使用加强版的受激微观粒子激光刀也难以将其切割开。那些覆盖在胚胎表面的透明蛋白粘液相当于胚胎的营养液,具有胚胎生长所需要的糖分和大量营养物质,为胚胎提供丰富的营养。 完美的自我孵化机制,完全不需要由母体为其提供热能量,只需要时间来让其蜕变,就能够完美孵化。研究者们不禁对这种外星生物胚胎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同时他们也激发了更大的好奇心——他们想要知道胚胎里究竟能够孕育出怎样的外星生物,是否能被人类所驯养,或者是它们也具备高级生物所拥有的自我意识,能够与人沟通? 胚胎在营养液孕育的期间还十分敏感,只有有生物靠近胚胎周围,胚胎就会不断地往外面释放出一种讯号,研究者们通过“光人”所授予的外挂科技捕捉到了这种讯号,并判定为这是胚胎对外界发出的一种求助讯号,它们肯定是在宇宙空间里遭遇了什么意外,要不然也不可能凭空就掉落在地球上。 等到科学家们完全地翻译出那种讯号的意思,已经太迟了,胚胎群已经孕育到了最后的孵化阶段,如果不马上使用重武器将其破坏掉并杀死胚胎里面所孕育的生命,这些外星生命随时都有可能破卵而出,袭击人类。 因为它们释放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求助讯号,而是类似于一种警告,一种野兽对于临近生物的警告。 研究者们还没开始动手,胚胎就先后孵化了,那些研究者们的北极撤离工作刚准备到一半,便被永远地留在了南极的科研室,也许全部都成了那些外星生物第一份养料。通过电脑传输到外界的录制影像仿佛在当时收到了什么东西的干扰,是模糊不清的,在带着密麻的雪花大屏幕上,人们并未瞧清楚那些外星生物的模样,只听到了几声怪异的嘶吼,还有科学家惊惧的呼喊,接着,尖锐的利爪划碎了一切,视频戛然而止,留下人们面面相觑。 北极研究室里那些尖端知识人才的损失让各国的首脑们聚集在了一起,是一份悲痛而又沉默的相聚,他们终于意识到,“光人”所描述的灭世危机,在悄然间已经来临了,而人类还依旧赤手空拳,没有做任何准备。 北极科研室成了那些外星生物的母巢,它们猎杀了北极地区所有的生物,并在那里进行了数量惊人的繁衍,而后,外星生物开始慢慢地入侵附近的区域和人类居住的城市。 它们有可怕的外表和锋利的牙齿,就像成片的蝗虫,集成一个密度大的群体,朝着同一个方向运动,而人类居住的城市就像没有受到任何防护的成熟庄稼,蝗灾一来,城市就在“蝗虫群”的啃食下彻底沦陷。 仅仅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人类的数量急速锐减,土地大量失守。各个国家的首脑们立马组成了世界人类联盟,听说吃住都聚集在一起,他们说人类必须联合起来,团结一心,一致对抗外星侵略者,这样才会有生存的希望,地球才会有未来。 世界联盟国的科学研究者们对被军队带回的外星生物的遗体做过详细的研究,并证明这些外星生物的黝黑表皮上的蛋白质和覆盖在胚胎表面的黑岩物质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它们的表皮很坚韧,普通的热动能武器几乎无法对它们造成任何伤害,它们对环境的适应性非常强,部分变异的外星生物还具有一定的寄生性,能寄宿在地球生物的体内,并吸收宿主体内的营养快速生长。外星生物的体内都具有一条dna空白链,能够自主进行基因优化选择,记录下寄宿生物体内的优秀基因,并且进行复制,以繁衍出更优秀的下一代;它们也能够自主进化出适应各种极端环境的优秀基因细胞,以完善自己的原始个体,胚胎的每一次孵化,都有一定几率孕育出强悍的变异外星生物。 世界联盟国的第一防卫特战部队在这些变异的外星生物面前节节败退,几乎要从联盟国的特战部队编队上消失,于是第二部队开始接手了,他们接管了第一防卫特战部队的前线,撤离了战区里所有的居民,并进行封锁,他们获得了批准,启动了代价沉重的“杀虫”计划,开始动用核武器。 动静很大,然而核武器的使用并没有使战局得到任何有效的逆转,反而使那些外星生物进化出了更为优秀残暴的后代,世界联合国的军队伤亡更加惨重。至此,人类几乎无路可退,首脑一咬牙动用了诺亚方舟,将一部分人类送入茫茫的宇宙,让他们寻找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 然而我说得上是幸运,被元帅亲自点了名,步入了诺亚方舟船员的行列,元帅利用飞船上“光人”安装的导航仪,在外太空里漂泊了一段时间,便为飞船上的人类寻找到了暂时的落脚地,一颗直径只有1500公里,转速是每3小时便自转一次的小行星。 元帅为它起了个名字,失落之星。 第十章 视察 “咦?是你?你怎么来了?”对方看清了我,忽然瞪大了眼睛。 “我当然是来监工了。”我对着她笑了一下。 四眼萌娘,和我一样是属于元帅的直属部下,我们“刀锋”特战队一个有四个人,我,还有两个人现在呆在地球的战场上,同那些外星生物作战,四眼萌娘当然只是个绰号,这个头发扎成两条麻花,脸蛋朴素可爱,未有任何妆容,整体看起来有些傻姑气质的女孩子,真名其实叫尚紫绫,真是一个带着一点儿江湖侠女风气的名字,但初次见面时,我固执地认定尚紫绫其实也只是她的假名,她的真名应该叫尚静静,或者尚默默,因为那时候她很怕生,总是做事情总是很小心翼翼,一句话都不用说,我和她交流的时候,她也总是安静地傻笑。 “刀锋”说得好听是个特战队,但我觉得比起特战队来,我们更趋向于军队的“刀锋”后援团,其实我们都没有真正地上过战场,只是在后面处理一些后勤杂事,要是真上了正面战场,与那些丑家伙们对峙,其他人怎样我不知道,我认为我铁定活不过两秒。 四眼萌娘拽着我到了更衣室,从一间柜子里取下一套防静电服,让我穿上。 “你这样冒冒失失地进来,静电会破坏有些脆弱的设备的,到时候要维修就麻烦了。”四眼萌娘推着眼镜说。 “哇,这么严重的吗?”我大为惊讶,接过防静电服,心里却在犹豫着要不要穿上去,究竟是科研部的设备重要,还是我身为男人的面子重要。 思考了一下,我满脸严肃地问:“这一套是给女孩子穿的吧?” “nice!你好厉害!”四眼萌娘有些崇拜地看着我。 “这是你的备用服吧?”我又严肃地问。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还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四眼萌娘惊讶得差点就跳起来了。 看着眼前这套粉嫩嫩少女气息的防静电服,帽子上还带着两个可爱的小熊耳朵,我的内心在天人交战……你们科研部这么严肃的地方,都这么乱来的吗? 防静电服拿在手上,我似乎还能闻到上面残留的四眼萌娘身上的幽香,这仅仅只是看一眼就能够令人绝望的颜色,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不!我不要!我拒绝! “能够麻烦你给我换一套么?”我睁开眼,满脸认真。 “当然是没有了,防静电服都是发配得刚刚好的,因为基地里平时都不会有人过来,所以也就没有特意去做准备,我这么大方把备用服借给你穿,你居然还敢嫌弃,呵,男人!”四眼萌娘哼着将文件抱在胸前,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 “可是我真要穿也穿不下啊。”我看着比我矮了半个头的四眼萌娘,忽然想起了什么,“头儿不是经常过来吗……他的防静电服呢?” “啊啊啊!对啊,我现在就去拿给你!”四眼萌娘说完便急匆匆地跑进另一间更衣室,拿出另一套蓝色防静电服递给我。 终于是正常的颜色了,我松了一口气。 “头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过来,我差点给忘了。”四眼萌娘说。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差点就要穿上那套粉红色的小熊防静电服了? 我瞪了她一眼,自顾自地穿着防静电服。 “你不要生气了,对不起嘛,嘻嘻。”四眼萌娘冲我可爱地笑。 “我嘻你个头。”我径直走出了更衣室,元帅个子比我高了一点,他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松松垮垮的,跟元帅的身材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一根瘦竹竿。 科研基地我来过几次,路算得上是熟悉,我绕过几条横廊,便沿着梯子走上了高铁架,四眼萌娘抱着一堆文件走在我的后头,她以为我还在生她的气,脸上对我露出傻傻的笑容,我顿时生出了一种领导在视察员工工作进度的感觉,我就是那种大腹便便,扯高气扬的领导,而四眼萌娘则是在底层赔笑工作的苦逼员工。 来亚拉腊山的科研基地也是我的每个星期的工作之一,每过一个星期我都得来这里检查一遍诺亚方舟飞船里的电脑操作系统是否运转正常,它的四根铁架的修缮工作以及紫色能量晶体在飞船的中转器中的转换进度。紫色能量晶体不能直接给诺亚方舟提供能源动力,而是要在中转器中进行转换成液体,每次转换的时间需要持续两个星期,飞船的能量才会储存满。 站在一个圆球形的透明大玻璃瓶前,这是诺亚方舟的能量储存舱了,储存舱其实是由一种透明的外星物质构造成的,它比金刚石还要硬,即使受到巨大的冲击力也不会被摧毁,大玻璃瓶的瓶口也完全密封,只连接着能量中转器的软体管,被催发的紫色能量晶体慢慢地变成紫色的水滴,沿着软体管不断地滴落进大玻璃瓶。 “按照这个进度,飞船在三天后就可以继续投入使用了。”我点点头,在四眼萌娘递过来的表格上打了个勾,并签上自己的名字,递还给她。 “三天后我们就要回家了吗?”四眼萌娘问。 “回家……是啊,地球才是我们的家园,我们要回家。”我小声地说。 “是头儿下的命令?” “恩。不过回去的只是我们这些军部的人……还有监护院的那些孩子,宪兵部队会继续留在这里。”我说。 “监护院的那些孩子?”四眼萌娘显然也是知道那些孩子的命运,瞪大着眼睛看我,“这只是首批孩子啊,他们还没受到过什么正规的训练,这么快?” 我忽然想到了张梓兰,心情很闷,便没有开口说话。 “会不会是开玩笑的?” “头儿像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么?谁会去拿孩子的生命去开玩笑?那可是上战场,不是上游乐园。”我有点不耐烦,走下高铁架,既然工作做完了,那就该准备回去了,出来太久,张梓兰若是醒来发现我没有带着她一起出门,应该会闹点小情绪的吧,我走进更衣室,脱下了防静电服,便准备离开。 “对不起。”四眼萌娘跟在我身后,低着头,像做错了事情,心情明显失落。 “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做的决定。”我安慰她,也安慰自己,“我们也只是执行命令。” “头儿也是。”我说。 第十一章 生气的小萝莉 宪兵同胞送我到哨站口,我便下了车,开始步行,重装甲车是禁止进入a镇内的,因为怕引起镇内居民的恐慌,这是非常时期,稳定人心是非常重要的。 走在路上,我忽然想起了某部动画片里面一句特别经典的台词:“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忽然间就笑了起来,这不就是地球上的联盟军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么。 小时候总是觉得自己特别地牛逼,世界天遥地广,而自己无所不能,十分伟大,那时候高中生和大学生在自己的眼里看来已经像是个大叔了,而我幻想着自己到了高中生或者大学生年龄的时候已经全然无惧,整天像超人一样拯救世界。 现在我的幻想确实是成真了,虽然没有无所不能的能力,但是成了军人,抵抗外星生物,也算是在为拯救世界贡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吧,等到哪一天战死在沙场上,我也算得上是功德圆满了。 可我真正的到了大学生的年龄,早已不是小时候那般的心境,发觉自己小时候的幻想十分可笑,生活并不止是成为奥特曼打打怪兽啊,越是长大,就越会发现烦恼越来越多,越来越孤单,而呆在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少。 我没有参军上过部队,也没有受过什么特殊的训练,唯一的格斗技能还是来自于小时候老娘给我报的一个暑期跆拳道补习班。外星生物入侵前,我只是一个师范大学的大一学生,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对社会无所求,对生活亦无忧,讨厌太多的束缚,经常逃掉一些不需要点名的课程,然后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操场上的绿草地上,看着天上来回飘动的浮云,想着它们是从哪里来的,最终会飘到哪里去。 那时候我让老爹给我买了一把吉他,听着爷爷辈的一些老歌,开始自己练习弹唱,因为会唱歌和弹吉他的男孩在校园里总是能够惹女孩们的喜欢,我喜欢的歌手叫黄家驹,他是beyond乐队的主唱,我学习他的穿衣风格,穿着蓝色牛仔破洞裤,在校园举办的歌手大赛里登台演唱了一首《真的爱你》,拿了一个二等奖。 我所考上的师范大学是一所南方的大学,但其实我是想考去北方学校的,因为我是个南方人,很少见到下雪,听说北方冬天的时候会时常下雪,于是我想象在北方冬夜的一个夜晚,白雪无声地飘落,而我围着一条围巾,撑着伞走在路灯昏黄的路上,与某个走在路上的女孩擦肩而过,身后是彼此慢慢被白雪覆盖的一连串脚印,很唯美。 但是高考的牛人太多,竞争太过激烈,我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南方的师范大学。 高中的时候有人说“春天是只有高富帅才有的,像我们这种屌丝,只能等到大学了”,听到这句话,像我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便开始憧憬着美妙的大学生活,在大学某个地方或者某个教室里和某一个妹子有了一场美丽的邂逅,然后脱离fff团奔进入爆炸的现充行列,从此天天秀恩爱四处洒狗粮,以报当初在别人面前吃了一大堆狗粮的仇恨,小日子羡煞旁人。 可在一场怪异的暴雨过后,我还没度过大一的大学生活就改变了,学校开始停课,龙国的部队进入了学校,我和我的室友们签署了特战部队预备役的文件,开始了艰苦的部队训练生活。 其实不仅仅是我所在的大学,听说世界各地的大学都有国家的军队开始介入,为学生的全身做体检,合格者便被纳入了军队。 因为那些外星生物开始入侵了人类的城市,我们不得不拿起武器,开始为了人类的未来作战斗。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家门口,天色已经很晚了,四周开始刮起了冷风,我推开门,脱下鞋子,老娘正在厨房里面忙碌,而老爹正在往餐桌上摆放餐具。 “我回来了。”我打了声招呼。 “回来的正好,赶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老爹说。 “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我看了一眼餐桌椅,并没有发现张梓兰的身影。 “你们家闺女呢?”我问,真是奇怪了,平时一到吃饭时间,张梓兰小萝莉肯定是第一个呆在餐桌旁的,今晚怎么就没见到人影了? “阁楼上生气着呢,你去哄哄她,让她下来吃饭吧。”老娘在厨房里笑着说。 “哦,好。” 我刚走上阁楼的楼梯,便听见阁楼里砰砰砰有跑动的声音,肯定是小萝莉发现我回来了。我走进阁楼,张梓兰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正背对着我,小手在不断地抖动,好像在纸上写着什么。 我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一些可爱,小萝莉刚刚明显就是趴在楼梯那里偷听呢。 “小妹妹,我回来了,想大哥哥了没?”我走近她,伸头一看,张梓兰身前的纸上正大大地写着叔叔两个字,接下来便是……大笨蛋,大坏蛋,慢吞吞,大色鬼…… 哇靠,后面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大哥哥我这么善良正直的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20年至今仍旧是单身狗一枚,你怎么可以往我身上泼脏水呢?让人误会了怎么办? “张梓兰小妹妹,我觉得叔叔两个字后面的都应该划掉,替换成大帅哥才对。”我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张梓兰根本就不搭理我,娇小的鼻子无声而又重重哼了一口气,继续将后面的几个词又重复写了一次。 “好啦,是大哥哥不对,大哥哥下次出门一定带上你好不好?”我在她背后笑着说。 我这么一说,她终于肯理我了,转过身来看着我,写在纸上:“真的?”但没等我回答,她的小眉毛就皱了皱,将身子轻轻靠近我,在我身上嗅了几下,接着是无声而又重重地哼气,撅着嘴转过身去不理我了。 “又怎么了?”我闻了下自己的衣服,忽然想起自己在亚拉腊山科研部的时候好像被尚紫绫这个四眼萌娘撞了一下,身上还带着她的一丝香气。 “叔叔大色狼!大色鬼!”张梓兰快速写着,写完丢过来一张纸。 “我再也不想理你了。”她又丢过来一张。 “不是不是,那个小姐姐是大哥哥的队友,上次你在科研基地里见过的,大哥哥今天是去给飞船做检查了。”我赶忙解释,但张梓兰还是不愿意搭理我。 “好孩子可是要乖乖听话的哦。”张梓兰生气的样子还是十分可爱的。 “不要生气了,来来来,让大哥哥给你唱小星星吧,然后咱们一起下去吃饭。”我坏笑着靠近了她。 第十二章 晚饭 张梓兰依旧气呼呼,坐在床上不为所动。 不过就是出门没带上你这个人形小挂件么,这有什么好气的。我在心里发笑,想过去抱她,手刚刚碰到她的肩膀,她就故意扭开,磨蹭哄了半天,她才勉强愿意让我抱一下,这时老娘刚好在楼下催我吃饭,我趁张梓兰不注意,便在她无声地惊呼中一个公主抱将她抓到了餐桌。 长方形的餐桌,老爹和老娘坐一块,张梓兰和我坐一块,窗外是漆黑的夜,餐桌上两支蜡烛火光闪烁,一长一短,犹如远在天边的星星近距离地冲我眨眼。我不明所以,两根蜡烛,今晚这么任性,是要庆祝什么事情吗? “来,闺女,饿坏了吧,赶快吃饭。”老娘见小萝莉下楼了,高兴得也不管我,一个劲儿地给张梓兰夹菜。张梓兰还没缓过来,耳根通红,用很女神式的高傲眼神瞪了我一下,然后开心地笑了,用手比划:“谢谢妈妈。” “不客气不客气,跟妈妈这么客气干嘛。”老娘也算是答成了要养一个可爱小女儿的梦想,宠溺地摸了摸张梓兰的头。 “好了,赶快吃吧,菜要凉了。”老爹说,却没有拿筷子夹菜,而是眼里闪烁着黄鼠狼的奸光,用一种很意味深长的笑容盯着我,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有情况! 根据我的了解,老爹脸上出现这种笑容的时候,通常都是他要遭殃,准备也把我给拉下水,我曾经十分强烈地抗议过,但老爹完全不当一回事,嘴里还振振有词:你懂什么,这叫患难父子兵。 “今晚妈妈可是亲自下厨房哦,你们快尝尝,好不好吃?”老娘坐在餐桌边哼歌,心情似乎很好,兴奋地看着我们,眼睛闪闪发亮,似乎对我们的评价充满了期待。 我的脸色顿时变了,手抖了一下,快到嘴边的筷子停顿在半空中,“完了,我又要以身试毒了吗……”我眼角的余光瞥向了老爹,发现他正在不为人知地奸笑,活脱脱一副秦朝宦官赵高谋害公子扶苏时的脸色。 下厨房做菜这种东西是很简单的,只要掌握了菜谱,谁都能够做出一桌美味的家常菜,但有些人明显是例外的,比如说我的老娘,老娘有了老爹这个家庭主夫,下厨房展现手艺的机会渐渐少了,以至于厨艺水平整体下降,做出来的饭菜色味俱全,看上去是美味的佳肴,堪比五星米其林,吃下去就……痛不欲生,层层美味要人命。而老娘偏偏还对这一行家务十分热衷,于是我和老爹大多时候是尽量让老娘远离厨房的,以避免稍微一不注意,就发生家庭惨剧。 我偷偷瞥了张梓兰一眼,老娘热心地给她夹了一大碗菜,都快将她的小脸给遮住了,张梓兰只顾着埋头吃饭,吃得津津有味,仿佛眼前的那一大碗都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她的小嘴塞得鼓鼓的,见我在偷看,她立马就娇羞了,把脸往碗边一藏,慢慢地嚼动。 这种吃相,马萨卡(难道是)……老娘的厨艺终于进步了?要知道张梓兰对老娘做的硬面包是衷心地热爱,至于饭菜,有时候也是惨遭老娘毒手,但每每都被老娘笑眯眯地以“小孩子不能乱挑食哦,这样子才能长得大,才会有人喜欢”这句话逼得乖乖就范。 老娘确实说得对,她做的饭菜除了难以下咽之外,营养价值还是挺高的,每次一听到这句话张梓兰就会下意识地看看我,然后看看自己,接着埋头扒饭。 见小萝莉吃得毫无声色,我顿时放心下来,将筷子夹的这块油炸得金黄的肉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动,打算吃完竖起大拇指给老娘打个五星好评,借此博得老娘的欢心…… 而有一个我最喜欢的名叫罗振宇的地球哲学家曾经说过,当你喜欢上一个女孩子的时候,你总会感觉到对方也是喜欢的自己的,但其实这都是你的错觉。 没错,一切都是错觉! 哦!fuck!夭寿啦!这是什么东西?这,这个味道是……仿佛和咸鱼腌制在一起很长时间的老腊肉混合着一股香水的味道……我忽然间就想起了一句话,这一刻,我终于回想起了,曾经一度被老妈美食支配的恐惧,还有那被老爹和张梓兰陷害的耻辱……生无可恋,我撑不住了! 小样儿的,小萝莉装得还挺像的,见我吃下去,我发觉她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在偷笑。 回头我再收拾你! 不行,患难父子兵! 我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咀嚼着,咽下肚子。 “怎么样?好吃吗?”见我没像往常一样一口吐出来,老娘兴奋地问我,老爹也一脸狐疑。 我和张梓兰对视一眼,无声地点点头,老娘“耶”了一声之后,张梓兰继续扒饭,我又用筷子夹了一口肉块放进嘴里,大力地嚼着,老爹这个老狐狸,不下点血本他还真不容易上当。 见我吃得香,老爹终于放心,露出了笑容,对老娘竖起了大拇指,刚刚他没有第一个夹菜品尝,此刻为了讨好老娘,便豪气干云爽朗一笑,大手一伸,将整盘我夹了两块子的黄金炸肉块揽到自己跟前:“今晚的菜做得有点多啊,这样吧,这一盘就交给大胃王的我了,其余的就让给你们两个小家伙收拾。” “不用抢不用抢,油锅里还有呢,吃完我再给你乘。”老娘成就感满满,高兴地在一旁不断给张梓兰夹菜,而我吃着白米饭,心里在为大胃王默哀。 老爹一连夹了几块扔进嘴里,快速嚼几下,我猜他还想大笑称赞老娘的厨艺有进步,此刻他顿住了,笑脸僵硬在脸上,要笑又笑不出来,双目无神地看着我,我冲他挤挤眉毛,竖起大拇指,一脸奸计得逞的欠扁样。 “竖子误我!”老爹满脸悲愤,老泪纵横,看着摆在眼前的那一大盘黄金炸肉块,拿筷子的手似乎都在颤抖。 “怎么了?不好吃?”察觉到老爹的异样,老娘对着老爹皱眉。 “不不不,太好吃了,好吃得我想哭。”老爹的眼角泪光闪动。 第十三章 夜谈 晚餐虽然在老娘的盯梢下吃得有些儿艰难,但也算是其乐融融,还是多亏了有老爹这个大胃王。 吃完晚饭,老娘在厨房里刷碗,因为晚餐的大部分都被我们吃了,所以老娘显得很高兴,边刷碗边哼着歌,张梓兰想帮忙端餐具,被她先叫上阁楼上去休息。 客厅里,我和老爹仍坐在餐桌旁,餐桌上烛光摇曳,一根蜡烛已经燃烧殆尽,只留下另一根在苦苦地支撑,周围的光线随着摇曳的火光似乎在一点一点变得黯淡。 我偷偷顺走的香烟此刻已经被老爹要了回去,趁着老妈在厨房里刷碗,老爹借着蜡烛的火苗点火,开始慢慢地吐气。 “坐你旁边吸你的二手烟,其实比直接吸烟还要有害健康,我不能吃亏。”我说,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根,被老爹用手打掉。 “烟是在忧伤的时候抽的,一烟解千愁,没事的话学人抽什么烟?”老爹没好气地说,我看见他的眉宇间渐渐露出淡淡的忧伤。 “没事抽烟的话就不叫做抽烟,叫做伤肺。” 不愧是老爹,理不直气却很壮,偷偷摸摸地抽烟,边抽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厨房,动作猥琐,言辞却够犀利。 “哦?那老爹你在忧伤什么呢?”我问。 “此事说来话长啊。”老爹叹了口气,用手抚了抚下巴并不存在的胡须,又抽了一口烟,慢慢吐气。 “愿闻其详。” “我儿子快要上战场了,我这个当爹的心里忧愁呀,我老罗家可就这么一颗独苗。”老爹说完,眼睛直盯着我。 空气稍显沉默,客厅里能听到老妈厨房里碗盘的碰撞声,桌上是蜡烛啪地发出一声轻响。 “要离开了?”老爹问我。 “恩。” “什么时间?” “三天后,我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我要离开的?”我问。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知父莫如子,老子可是你爹,你小子若是有什么心事,老子一眼就看出来了。”老爹满脸得意,淡定地抽烟。 “张梓兰也要和我一起离开。”我说,既然老爹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必再隐瞒着,而且这件事他们迟早也是必须知道的。 但我的话似乎出乎老爹的意料,他的脸抽搐了一下,抽进去的那口烟似乎被呛在喉咙里,他满脸不可置信,“你刚刚说啥?” “张梓兰也要和我一起离开。”我又重复了一遍。 “闺女可是个才刚满10岁的孩子,她怎么能……” “张梓兰不是普通的孩子,她是军队的人。”我说,声音有些冰冷,似乎能把空气冻成冰块,很难想象这么冷冰冰的话是从我口里吐出来的。 老爹愣愣地看着我,隔了半晌才开口,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这不是在瞎胡闹么。” 老爹低垂着头,我看见他的腰似乎佝偻了许多,老爹对张梓兰的喜爱自然是不用多说,比起老娘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将刚点燃的香烟掐灭,这会儿连烟都不抽了,出神地看着渐渐熄灭的烟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看着老爹,心说你刚刚不是还说什么一烟解千愁呢,真正的忧愁又岂是一根烟就能解得开的,有时候就算你狠狠灌上几坛浊酒,醉得头脑发胀不省人事,都无济于事,酒醒之后,该面对的,你还是要直接去面对。 就像苦苦追求之而不得的人被人轻而易举地入了手,又像心爱的孩子需要上战场去浴血拼命。 “你娘那边我会亲自跟她说的,想必她也应该能够理解吧。”老爹背靠在椅子上,似乎需要靠椅子的支撑才能挺直身子,“今天累了吧,先上去休息。”说完便闭目养神。 我走上阁楼,窗帘有一边被人拉到了一旁,张梓兰正对着窗口往外观望,这似乎是成了她独自一人呆着时候的爱好。 我也不打扰她,径直躺在自己的床上,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张梓兰回头,便小跑到我床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便一直盯着我看。 “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我笑着说。 “叔叔你怎么了?不开心?”张梓兰用手比划。 我去,我真的就那么不会隐藏心事吗? “没,没什么事。”我眼睛躲闪着,不敢去直视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话也说得有些不自然。 张梓兰明显是不相信,直接过来摇晃着我,小嘴而撅得老高了,简直是挂个酱油瓶都没有问题。 “干嘛?小屁孩,赶快上床睡觉去。”我说。 “人家已经10岁了,才不是什么小屁孩。”张梓兰抗议地比划。 “行行行,不是小屁孩,是大屁孩,赶快去床上睡觉。” 张梓兰不依不饶,继续摇晃着我,见我在看她,便用手比划,“说。” “好了好了,你别晃了,告诉你就是,三天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放松身体,假装自己很轻松。 “三天后?要去哪里?会带上我吗?”张梓兰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了焦急。 最后一句才是你的重点吧?可是拜托,我是要去上战场耶,是要去跟那些外星生物拼命耶,有可能一倒霉的话,我的名字就会被载入烈士手册,你什么都要跟着,这样怎么行呢? “你是不是又想要丢下我?”见我没说话,张梓兰又焦急地比划。 “你知道我要去干嘛吗?”我说。 “去做危险的事情。” “知道危险你还说要跟着,是不是又打算不乖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跟着。”张梓兰开启了无理取闹模式。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既然你讨厌我了,你当初为什么还要抱我,为什么还要把我从监护院里带出来……”张梓兰的小脸渐渐低沉下去,带着一脸委屈,“我会去告状的,说你抛下我不管。” “我会带着你的。”我叹了口气,张梓兰则一脸惊喜,刚刚的委屈样子顿时烟消云散,不过显然有些不信任我,狐疑地比划,“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就算我想悄悄丢下你也没办法啊,这是上级的命令,可你却总是这么傻傻地相信我,要是有一天,我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我看着张梓兰,她的头发柔软地在轻轻飘动,她的眸子星光闪烁,她抓着我一只手,脸上满是微笑。 “我会一直保护好你的。”我在心里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