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岚记》 第一章 全是套路 曾经有人说:人的一生很短暂,有时候就像睡觉一样,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眼睛一闭,不睁,这辈子就过去了。 以前唐德觉得这话儿说的就两字——精辟,但现在他却发现,这就是个……******睛一闭,一睁,不一定是一天过去了,也有可能是世界都变了。 青石铺成的路面,红墙白瓦的墙壁,复古的建筑,再加上来往的人潮。 唐德愣愣的站在街头,看着眼前的一切,总觉得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他拼命的闭眼,睁眼,闭眼,睁眼,最后,左右开弓再给了自己两耳光,似乎想要从梦中苏醒。 但越是如此,越多的细节映入眼帘,那青石缝里充塞的泥土,那道路两旁的商铺,那迎来送往的人群,还有那讨价还价的神态完全没有电视剧里的满屏尴尬,也让这世界变得越发真实。 唐德不由自主的下蹲,伸手想要碰触地面,他似乎想要通过触感的真实去确定自己是否在做梦,然而,动作到了一半,他就顿住了。 这双手,这双手? 这,这绝逼不是自己的双手! 这是一双年轻的手掌,皮肤白皙,五指修长,骨节粗大,但显得极为消瘦,消瘦到几乎不见半分血肉,只有皮包着骨头,其上一根根青色大筋清晰可见。 可,可是,自己分明是娶妻生子之后开始发福,一双手虽然不说圆滚滚,但也算饱满。 这情景,这情景,小爷咋就这么熟悉呢? 唐德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历经无数小说和电视剧的洗礼,眼前这般似乎也只有……穿越中的魂穿,换了个身体,绝对没错了。 可是,可这又是什么状况? 唐德一抬头,看着从眼前走过的一人,眼神都直了。 这是一个中年人,个头不高,微胖,体型普通,穿着普通,但那张脸是怎么回事? 圆滚的脸型,咧开的大嘴都不说了,最主要的是那鼻子,外翻的鼻孔几乎可以插入两颗大葱。 这猪的鼻子怎么长到人脸上去了? 唐德扭头看了看建筑,又瞅了瞅那猪鼻人,又确定了下建筑风格,再看一看猪鼻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尼玛,就算让小爷玩天龙八部,可混入个猪八戒算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没给他伤春悲秋的时间,一声大喝差点把他惊的魂飞魄散。 “呔,你是何人?” 唐德几乎是触电般的扭头,就看见了说话的那位老人。 这是一名身材消瘦的老人,脸色蜡黄枯败,须发蓬乱,行动间有着老人特有的迟钝和缓慢。 但此刻,于十步之外,他的双手握拳置于胸前,身姿笔挺如山,一双眼眸没有老人的浑浊,而是微微充血,顾盼间似鹰狼环视。 他盯着唐德,恍如伺机而动的猛虎,似是一个回答不好,他就会择人而噬。 唐德身体僵住了,看着老人的脸庞,一股熟悉感油然升起,脑海中突然有记忆碎片闪烁,他知道了眼前老人的身份,却越发的紧张。 可即使是紧张,眼前的难关也得过,努力的整了整僵硬的脸部肌肉,唐德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爷,爷爷,我是你……” “你不是我孙儿?说,你到底是谁?” 老人一声暴喝,打断了唐德的话语,他双眸中带着猩红,危险气息越发炙热,陡然向前逼近了一步,他握拳的双手在半空中交错,居然在极短的距离内,带起一股拳风呼啸。 这一下,唐德僵住了,他只觉得浑身颤抖,心脏不争气的狂跳,冷汗从十万八千个毛孔内渗出,凝成一个个汗珠,打湿了身上的衣裳。 穿越也就罢了! 可尼玛,尼玛,穿越不到五分钟,就被人揭穿是个什么状况? 谁,谁能告诉小爷,这到底是怎么个作死的节奏啊? 因为老人的大喝,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似乎是所有世界的通病,一群人已经围了上来,他们指指点点,相互交谈,不时更有戏谑的笑声响起。 唐德心头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前世活了三十多年,经历过很多事情,但这种情况还真没遇到过。 好吧,估计是个正常人都没遇到过…… 也就是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粗糙的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唐德本能的扭头,一张长满络腮胡的脸庞映入了他的双眼。 这一刻,脑海中有个画面跳跃了一下,他几乎是本能的开口道:“胡子叔叔。” 这大胡子很明显和唐德极为熟悉,他听了咧嘴一笑,就扭头对着老人,开口道:“老唐头,那你和我说说,谁是你孙儿?” 被称为‘老唐头’的老人眼神微微一滞,那种择人而噬的杀机缓缓消失,他歪着脑袋冥思苦想半天,才朗声大笑: “我的孙儿是孤独的旅行者,行走于世间追寻真相……” “我的孙儿有看破弥天大雾的重瞳,一切妖魔鬼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的孙儿将征战于亘古战场,用尸骨和鲜血铸就传奇……” “我的孙儿是风的使者,是电的主宰,是水的延续,是大地的根基……” “我的孙儿是神祗在人间的行走,是宿命中的帝王……” “总有一天,我的孙儿将驾驭永恒的圣火,焚烧这世间一切的罪孽……” 仿佛念了千万遍般熟悉,又带着不可言明的骄傲,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宏亮,像极了得了心爱玩具,急于向小伙伴炫耀的小孩,他甚至开始手舞足蹈。 不过,回应他的却是四周人群的哄堂大笑。 哪怕唐德面临的危机还没有解除,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可他仍旧想竖起大拇指,道一声:“你的孙子真牛逼,咦,不对,你孙子好像是……呃?” 似乎是因为哄笑声带来的羞耻,唐德不由得低头垂目,然后,他发现随着老人的诵念,大胡子似乎在……啥,数数? 从二十八开始,倒着数,直到老人吐完最后一个字,他也数到一结束,完全符合节奏。 老头话音方落,也不给唐德反应时间,大胡子立刻道:“那老唐头,你的孙子叫什么?” 老唐头傲然道:“君子怀行而纳德,为了避免我孙子杀戮过重,总怀有一份仁德之心,所以,我为他取名唐纳德?” 唐纳德! 呃,唐纳德??? 唐德思维一转,整个人都不好了…… 神特么唐纳德? 神特么君子怀行而纳德? 小爷是正宗的中国人,不是老外! 没等唐德怨念爆发,只见大胡子双手搓着他的脸揉捏,揉的扭曲变形,才对着老人问:“那你在看看这是谁?” 因为事发突然,唐德还有些懵逼,可紧接着,更让他懵逼十倍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老唐头突然惊叫一声,道:“咦,孙儿,你在这儿,爷爷找你找得好辛苦,啧啧,对了,刚才还有一个人想冒充你,被爷爷打跑了!” 说着,老唐头还屁颠屁颠的跑到唐德身边,抓住他的一只手臂,摇啊摇的! 暴击,绝对的暴击! 唐德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偷偷地看了看大胡子,又瞅了瞅老人,再环顾四周,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套路,全都是套路! 小爷认怂,认怂,求放过…… 麻麻的,小爷不玩了还不行吗?! 第二章 左轮 大胡子倒是没管唐德的反应,他在事情得到完美解决后,就抬起了头颅,浓密胡须掩盖了他的表情,仅余下一双狭长的眼眸异常显眼。 游目四顾,他的眼神再也不复看着唐德和老人时的笑意和友善,而是变得锐利,锋芒,仿佛捕食中的猎鹰。 环视一圈,没有一个围观者敢于和他对视,大胡子这才满意的微微点头,开口喝道:“好了,事情已经解决,大家都散了吧。” 说着,大胡子轻轻摆了摆手,他的身后,有五名穿着蓝白制服,身材彪悍的人应声走出,他们沿着包围圈,挥舞着手中的一根黑木棍就开始驱赶行人。 围观的人群也很识趣,大部分人都很自觉的散开了,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讨价还价的接着讨价还价。 只有几位身份地位似乎略高的人笑着走近,和大胡子打起了招呼,这大胡子的身份也很不一般,交谈间,几人的恭维声清晰可闻。 然而,就是这近似于谦卑的恭敬,让四周的人望着这几人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唐德没心思去细听几人的交谈,而是沿着脑海中零散涌现的记忆,安抚着眼前的老人,他身形微转,左手扶住老人手臂,右手伸到后方,轻轻的拍着老人的后背。 入手的触感让唐德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老人的瘦弱,可也就是这动作,老人眼神微眯,之前的紧张全都消散一空,不过,似乎是因为消耗太多的精神,老人显得很萎靡。 唐德手臂缓缓加力,将老人支起,眼角的余光则瞟向身边的大胡子,然后,他双眼瞳仁不自觉的骤然紧缩…… 不是因为大胡子那如同狗熊般壮硕的身躯,不是因为他胖胖的圆脸上,那违和的狭长眼眸,更不是因为他与人谈笑间的威势,而是因为他的腰间别着那一把……左轮手枪? 那金属造物看外形真的很像是一把左轮手枪,材质漆黑,枪管粗长,有独属于左轮手枪的转轮弹仓,不过却没见击锤。整把枪最显眼的就是有细密的银色纹路布满枪身,如同人体的血管蔓延,扎根于枪体的每一处。 只一眼,唐德脑袋又当机了。 有复古的建筑就算了? 冒出个有猪鼻人也就罢了? 这怎么还能有左轮手枪? 唐德现在满脑门的疑问……这科技树到底怎么攀的?这文明是怎么发展的? 以及,小爷这尼玛到底是穿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古怪世界啊? 也就三五分钟的功夫,大胡子就打发了攀谈的几人,转过身子,他的目光在老人的脸庞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瞄了一眼唐德,感慨道:“唐老的迷症越发严重了,想当初,唐老是何等的身份,现如今,现如今,唉……” 一声叹息,大胡子眼神有些黯然,他又对着唐德道:“小纳德,你这是要去领公粮是吧?” 神特么知道我要去干什么?为什么站在这大街上?又怎么就鸠占鹊巢了? 唐德心中吐槽不断,怨念丛生,但绝没有自暴自弃的习惯,许是一连串的冲击太过,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眼前这大胡子不仅仅熟悉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且异常精明,一看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那么现在该怎么才能遮掩过去呢? 心思电转之间,唐德就做出了决定。 只见他微微抬头,青涩的脸庞挂起了似是羞耻,似是无奈的神色,对着大胡子,他嘴角微微牵动,扯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后,又偷偷看了下四周。 一触即收,又低下了头颅,用低若蚊蝇的声音应了声:“是的!” 大胡子的络腮胡翘了翘,他倒是忘了,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羞耻心爆棚的阶段,现在在大街上被众人围观嗤笑,确实心里不好受。 眼神一转,他就道:“这样吧,你先带唐老回去,我一会下班会把你们这一星期的公粮领出,再给你们送过去。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废话。” 回去? 回家吗? 回家好啊,小爷现在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呆。 可你能和我说一下,我家在哪儿吗? 唐德维持低垂的脑袋,不让大胡子看见自己的表情,脑袋里就思索着该怎么回答时,一连串的记忆就冒了出来。 那是一条熟悉的道路,一间熟悉的屋子,当即,他应了一声:“那就麻烦胡子叔叔了,我先带爷爷回去了。” “嗯,去吧,去吧。”说着,大胡子又拍了拍唐德的肩膀,并轻推了他一下。 唐德也不敢多说,扶着老人认了个方向,就向前走去。 也就是这几句话的功夫,老人精神不济之下,眼皮开始下垂,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犯困了。 这一切大胡子都看在眼里,络腮胡子翘了翘,似乎在咧嘴笑,接着,他转身就想离开,可迈步的一瞬间,他骤然停住了。 摊开手掌,再搓揉几下,大胡子感受到了手上的滑腻湿润。 这是汗渍! 这只手只在刚才的时候,在唐德的肩膀上拍了拍…… 骤然回首,大胡子看着唐德略带仓皇离去的背影,眼神带起了三分疑惑,三分古怪,外加三分探寻。 出于职业的敏感,他总觉得今天的小纳德似乎有些不对,张了张嘴,他就想出声喊停对方,不过脑海中闪过的是那一句熟悉无比的‘胡子叔叔’,最终,他摇了摇脑袋,自嘲的笑了笑。 这是敏感过头啊?! 也就是这时,一个留着平头,身材修长,脸上带着精干神色的汉子走到了大胡子旁边,低声道:“队长,今天是收租的日子。” 大胡子瞥了他一眼,唇角的胡须微动:“怎么?是怕少了你的那份不成?” 汉子似乎也很熟悉大胡子的做派,舔着脸嘻嘻一笑:“队长,我们这些人的薪金您也是知道的,养活自己是没问题,可要养活一大家子,那可就……” 语气一顿,他没有说完,而是接着道:“你看,这不是快到月底了吗,没点外快,兄弟们苦一些都没什么,可家里人跟着挨饿,谁忍心啊?” “行了,别人就不说了,你呢?光棍一条,怎么就花钱那么快?”大胡子眼睛一瞪,狭长的眼眸微睁,自有一股凶煞之气升腾而起:“小马,没事少往赌馆跑,十赌九诈,干我们这一行这么多年,你难道还看不清?” 汉子的脸色一苦,低垂着脑袋不说话,大胡子一看他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脸色阴沉的接着训斥道:“马涛,别怪我没警告你,赌桌上没有情义,有多少警员就是在赌桌上被人拿了把柄,最后落个生死两难。 你要是到了那一步,可别怪我心狠手黑。” 这一下汉子不得不连忙澄清,他道:“老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可是你也知道的,我就这点爱好了,要是真丢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你放心,我也是老警员了,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我分得清!”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大胡子脸色微微缓和,不过,还是接着说:“小马,这样吧,我知你不愿受束缚,但男人总该成家立业,我让你嫂子给你寻摸一们亲事,到时候有婆娘管着,有家庭束缚,你也能收敛些。” “这个,这个,嘿嘿,嘿嘿,女人麻烦啊!”马涛又咧嘴干笑: “你啊,算了……”大胡子最终摇了摇头,无奈的摆摆手,道:“走吧,我们去收租。” “好来。”马涛应了一声,立刻招呼其他人动了起来。 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和唐德回家的正好相反,行进间,大胡子微微侧头向后看去,此时的唐德已经带着老人走的不见了踪影,他凝视街角尽头,狭长的眼眸中尽是一片幽深。 第三章 魂穿的正确姿势 脱离了最初的危机,精神松懈下来后,唐德就显得有些迷茫,一路行去,他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好似梦境一般恍如幻影,一触即破;却又真实的呈现在眼前,是那么清晰,那么真实。 也就是在这迷迷糊糊之间,他回到了‘家’里。 一张老旧却显得宽大的太师椅被放在了木床边上,上面铺着几床破旧的棉被,老人被褪去了简单的麻布衣服,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身体,就那么躺在了太师椅上酣睡。 唐德为他掩好了被褥,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环顾四周,房间里除了少数的几种家具外,几乎算得上一贫如洗,而他的目光则直直的盯在了窗户边的一个梳妆台上。 那很显然是女人用的东西,设计精巧,造型也很好看,但掉落的漆斑显露着它久远的历史,且似乎是因为清洁不到位,落了很多的灰尘,不过,中央的位置,那一片圆形的镜子仍旧能够清晰的映入人影。 镜子里,那是一个清秀的少年,十五六的年纪,黑发黑瞳,皮肤白皙,眉眼间似乎刚刚长开,带着少年的青涩和一丝丝苦难磨砺下的倔强。 愣愣的,镜子里的少年一动不动,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镜子外,就和外面的人直勾勾的看着他一般。 突然,少年的眼珠左右动了动,一只手被抬起,葱白细长的手掌缓缓划过脸庞,感受着那轻微的触感,嘴角缓缓扯出一个似哭似笑的笑容。 许久,镜子里的少年嘴唇微动,无声的做了个口型,仿佛是对自己说,又是在对镜子外的人说。 “若你是唐纳德,那么唐德是谁?” “若你是唐德,那唐纳德又去了哪里?” 这似乎是少年对自己内心的一些拷问,但却有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成果——仿佛是脑海中的某个闸门被打开,一连串记忆开始在心头泛起。 唐德眼神微微一凝,消化着这些记忆的同时,眉头不由得皱起,脸上又泛起了思索的神色。 大约十分钟后,他又面对着镜子里的少年,带着些许试探的问道:“那么,这老人是谁?什么是迷症?我家在哪里?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又在何方?” 仿佛是潘多拉魔盒被打开后的洪水滔天,一连串的记忆又开始在脑海中浮现,唐德双眼微眯,又是十分钟后,他才再次自言自语道:“那大胡子叔叔又是谁?什么身份?猪鼻人是什么状况?再有那左轮手枪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属于什么时期?奴隶制?封建制?又或者是资本主义?” “……” “恩?这里隶属什么国度?采用什么政体?” “语言是怎样的?文化呢?经济呢?工业程度如何?” “呃,好吧,似乎超出了少年的知识范畴了,那想想近一些的,衣食住行?经济来源?父母亲人?” “……” 时间缓缓流逝,唐德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光亮都开始西斜,天地一点点昏暗时,他才从沉思中惊醒。 沿着记忆中的方式,他取了一盏油灯,点燃后,微微跳跃的火光照亮了这间不大的屋子,更将几件家具都染成了一片昏黄。 老人还在沉睡,但睡得不是很踏实,布满了老人斑和褶皱的脸上,不时眉头皱起,似乎在睡梦中都在忍耐着痛苦。 唐德叹了口气,起身上前,为他曳好了被褥后,又再次坐在了床沿,他抬起右手摩挲着下巴,摆了一个老气横秋的姿势,眼神微眯,开始总结着自己刚才的所得。 好吧,在此之前,得先搞明白一个问题——按照唐德的认知,魂穿的前提必然是原主人受尽欺辱凌虐,大病一场,半死不活的时候,主角魂穿到来,灵魂大融合,记忆获取,继承一切。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再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一切都是套路,可套路好啊,套路大家都熟悉,套路也不需要费脑子,但唐德很想说,套路到了他这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首先,他搞不清楚那个叫‘唐纳德’的小屁孩灵魂去了哪里,他也确确实实在这具身体里没见到什么执念啊,不甘啊。 其次,记忆呢? 有,但存储在脑细胞里,以一个个片段和画面的形式存在,想要读取也可以,但必须有明确的目标和联想机制。 说简单点,记忆就好像是存储在电脑硬盘里的文件,你需要时,就得在硬盘里一点点翻找,找不到的话,就得回想相关的时间事件,看能不能确定具体位置,从而翻找出来。 若你不需要时,它就被丢在角落里,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一点点的被淡忘,磨灭。 这也是危机时刻,唐德为什么知道‘老人是他爷爷’,‘大胡子可以叫胡子叔叔’,‘回家的这条路应该这么走’的缘故?! 这些他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或者事,在见面的一瞬间触发了大脑的检索功能,从脑海深处提取了记忆,并被他所读取。 所以说啊? 什么灵魂融合,记忆碎片冲击,被搞得头痛欲裂,欲死欲仙的套路统统都是……特么的扯淡! 小爷我这才是魂穿的正确进入姿势啊! 理清楚这个情况后,唐德就开始了自己的记忆提取计划,也就是给自己框定相应的范围,并一点点从脑海中检索相关的记忆图片,总结认知。 然后就有了诸如‘我是谁?我来自何方?我要去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等等这些足以让人怀疑人生的蛋疼问题,但就是这些蛋疼问题,让唐德搞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比如说这叫唐纳德的小子今年十六岁,妥妥的青葱小嫩一枚,自小出生在红岩城一个富裕家庭,父母都是红岩城有名的强者,有钱,有权,有实力,有身份地位,家世虽然算不上显赫,但也是历史悠久。 如果一切没有变故的话,少年应该是红岩城的强二代之一。 何为强二代? 有一个有钱的爹,那是富二代,有一个有权的爹,那是官二代,两个都占了,爹妈即有权,又有钱,那自然是强二代了。 但如果终归是只是如果…… 十二岁那年,少年的父母一次出征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然后,少年被告知他的父母战死,接着,他失去了城中心的房子,失去了财富,失去了朋友和地位。 而在他爷爷越发的老迈,以及迷症越发严重后,他只能带着爷爷来到这城市外围,靠着曾经的身份领取一份公粮生活。 可以说,十二岁之前的少年活在蜜糖里,尽享人世繁华;十二岁之后的少年则掉入了尘埃里,见惯了人情冷暖和世间残酷。 躺椅上的老人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的爷爷,一个年轻时,于整个红岩城都算是有数的强者,曾被聘为红岩戍卫军团和警务司的总教官,十数年里,也不知教出多少学生。 不过,终归是人老一生伤病,又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他得了迷症。 好吧,按照唐德的推测,所谓的迷症就是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 如此一来,白天的那一幕就好解释了——说白了就是爷爷去找孙子,却没认出孙子,又差点把孙子当成冒充者,暴打一顿的戏码。 嗯,好吧,左右没人,坦白一下也没问题……其实也没打错,孙子真的是假的! 说来这事儿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按照唐纳德的记忆,隔三差五的就得来上这一出。 当然,这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躺椅上的这老人虽然看起来老迈不堪,但终归不是普通人,一身战力去了十之八九,可余下的这一成也够收拾唐纳德这青葱小嫩了。 而对于唐纳德来说,还手自是不可能的了,可最大的问题是,他丫的连逃跑,都跑不过他爷爷。 昏黄的灯火中,唐德抬头,又看着镜子里的倒影,龇了龇牙,呢喃道:“看不出,你丫的就一出悲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