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es of Vesperia 薄暮传说》 序章 天朝d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男人看到的,是世界。 倾注而下的柔和阳光,洒落在曲折重叠的群山棱线上。无穷无尽延伸着的青翠草原内侧,一条宛如小河般曲折延展的街道,描绘出了缓和的曲线。一阵清风吹来,摇晃着花草,让人有一种身心澄净的舒服感觉。 但是,这个外表看上去貌似和平的世界,当你实际踏足时却有着不一样的情况。在这片拒绝脆弱人类入侵的地方,众多魔物徘徊在茂密的丛林深处。人类如果没有拥有各种功效的魔导器辅助,很难走过这一片土地。世界是美丽的,但同时也不会善待人类——就是这个道理。 阵阵强风拂过男人所站立的小山丘。男人那散发出耀眼光芒的银色斗篷,被风吹往身后,然后垂落回原来位置,跟头发相反的、让人想到血色的长袍。他手上拿着的剑,从刀柄到刀身雕刻着细小复杂的花纹。 男人的视线转向风吹来的方位。 那里有一座占地宽广的小镇。简直就像是一座山般宏大的小镇。辽阔的领土上房屋并肩而立,越是往街道中央走,建筑物越是宏伟。这世界——特尔卡·琉米雷斯唯一的帝国、它的首都沙费亚斯,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无重力般漂浮在街道上的鲜艳光轮——覆盖着整个城镇的四重光轮。 那是守护人们免于受到绝不能说慈祥的世界攻击的魔导器的恩惠。那是能退治凶暴魔物的“结界魔导器”释放出的光芒。人们在光轮内侧能安心生活,能睡觉,虽然那是一个无法扩展的庭院般狭窄的世界。 男人敏锐的听觉,察觉到某些刺耳的声音——远处传来的怒吼和悲鸣。仔细一看,城镇的边缘部分,下等阶层居住的区域上,喷起了一道水柱。大量的水从地面涌了出来。居民从不同地方走出来,慌忙地朝喷射的水柱跑去。 但是站在远处山丘看着这一幕的男人,表情毫无变化。深色的眼瞳,平静地看着远处发生的骚动。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 然后,男人垂下了眼睑,转身背对城镇,消失在山丘尽头。 **************************************************** 青年看到的,是下町。 位于帝都沙费亚斯的南侧。虽说是下町,并不等于毫不奢华。紧邻而建的房屋的外观,不能说恶劣,但寒酸,房子与房子之间的道路暗黑且狭窄。而且居住于此的人素质不算太好,起码自称绅士淑女的人是不会轻易靠近这个地方。 但是,青年还是喜欢下町。虽然这里的土地条件不太好。大致上,帝都沙费亚斯越是往周边走去,湿度就越高、地势也越是低缓。夏天闷热得让人受不了。而且跟中央部分的贵族街道不同,下町的房子面积都不大。但是这是青年生长的故乡。虽然条件不好,但居民们都是重情义、人情味浓厚的人物,都是一些可以敞开心扉交往的同伴。比起住满重视特权意识贵族的贵族街、帝城,住起来反而要舒服。 靠在不断有新鲜风吹拂进来的窗口边缘,青年眺望着下町的景色。他有一头长到腰背的黑色长发。五官端正深刻、沉默不语时,隐隐透露出一种威严。以前隶属于城堡骑士团时,因为这张脸,青年没少吃苦头。有些长官只要看到他的样子,就会突然开骂了。因为他的样貌太嚣张、太有反抗感觉。 眺望着窗外的青年旁边是一张床,一头大狗趴在床上,闭着眼睛。 突然,狗那尖尖的耳朵动了动,不一会儿, “尤里!” 屋外传来叫喊声。然后是跑上楼梯的脚步声,很快门扉也敞开了。一个少年飞奔进屋内。 “糟糕了!” “喊得那么大声,怎么了,德多?” 青年——尤里·罗威尔持续看着窗外,甚至没有回头看少年一眼。 “总之,进入人家房间之前,要先敲门。对父母跟同伴都谨守礼仪才能活得更开心吧。” 尤里模拟着性格认真的朋友的口吻调侃道。但是少年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了。稚嫩的脸上挂着惶恐的汗水,少年走到尤里倚着的窗边,身子尽量往外探,指着远处说: “你看!那个!” “嗯?” 顺着少年指向的方位,尤里也探出身子,看了看。 “水道魔导器又坏了,前几天才修理过啊。” 下町中心部位、专门贩卖杂货的小店林立在广场方角上,喷出了巨大的水柱。水花往上飞散,散落在整座广场上。水柱甚至有往杂货店流去的趋势。 尤里那淡紫色的眼眸瞬间眯了起来。迅雷不及掩耳地,尤里恢复刚才的姿势,肩膀轻微地缩了起来。 “什么啊,这么麻烦的事,还是交给骑士团吧。那是他们的责任。” 名叫德多的少年摇着脑袋说: “骑士团是不会为了下町工作的。” “不是有喜欢管闲事的弗伦吗?” “我们已经去拜托过弗伦了!但是他们不见我们!” 尤里无奈地挠着脑袋说: “啊?就是说,让我代替弗伦?” “好了,快点来吧!人手不够!” 德多牵起尤里的手腕,拼命地拉他。但是尤里始终一副悠然的神态。虽然敌不过少年的劲头,被他拉着走,但全程都是无所谓地打着呵欠。这时候,屋外传来其他人的叫喊声。 “德多!德多!快下来!你也来帮忙!” 是德多妈妈的声音。 “等、等一下……” 少年困扰地回应着,再次来到尤里的面前。尤里还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真是的……尤里你这个蠢才!” 少年应该放弃了吧。他愤怒地责怪了一声,就像来时一样,快速飞奔出房间。尤里扬起一抹苦笑,目送他离开,再次悠闲地看着窗外。 “一有什么骚动就马上跑出去的家伙……” 他小声嘟囔着,隐藏在眼瞳中的锐利光芒全数收敛下去。道路的对面、貌似浮雕的小尖塔,矗立在广场中央,那是水道魔导器。供应下町所有生活用水的唯一魔导器。外表看上去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周边的水管中喷出大量的水。但是眼神锐利的尤里看到的不只是喷涌而出的水,而是魔导器自身的异变。 ——没有魔核。 尖塔的根部,刚好面向这边的魔导器的表面变得焦黑了。本来那个位置上应该镶嵌着特殊的石头,但现在不见了。失去石头,魔导器根本无法启动,因为那是制御魔导器力量流向的框体和力量源头的魔核。只要聚齐这两点,魔导器才会能启动。不管是水道魔导器、或者是个人使用的武醒魔导器也好——甚至是守护帝都沙费亚斯免受魔物侵袭的巨大结界魔导器,运行原理都是如此。 恐怕调整水量的水泵也出现异常状况了。从地下水脉涌出的大量水分,连尤里家门前这条道路都淹没了。正在路上晒太阳的野猫慌忙跳到附近人家的屋顶上。发现情况有异的下町居民也纷纷从家里跑出来了。 “这样下去,恐怕会变成只有鱼能住的地方。” 轻轻叨念了这一句,尤里转身,走回室内。然后,朝房子的另外一位住客叫喊: “拉比特。” 没有回应。房子的门大开着,德多离开时没有关门,狗儿刚从门缝走出去,直立的长长尾巴消失在入口外面。 尤里不由得苦笑说: “你早就看穿了吗?” 尤里把放在房间一角的剑拿起来,把剑鞘跟腰上皮带的扣子系好,走到二楼房间的窗边,脚往窗棂上一踏,借力跳到外面去 了。 ******************************************************* 少女看到的,是自己。 充满古典味道、饰品都是高价品的房间中央,巨大的镜子上映射着自己的身影。表面看上去,经常穿着(或者说被迫穿着)的裙子还是一样,但其实里面已经有点不同。她松开了系好的腰带,把形态固定的肩托脱去,动作也变得轻便起来。连脚下的鞋子都不是派对用的高跟鞋,而是接受剑术指南教育时使用的皮靴。 ——没问题。 站在镜子前的少女把手放在胸口,安慰自己。顺序没错。肯定顺利的。别慌张别着急,冷静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少女拿起放在附近桌面上的短刀,藏在裙摆分散的裙子内侧。当然,这只是以防万一。不可能什么武器都不用就能度过。很快就到午餐时间了,侍女会来到这房间。她的感觉非常敏锐,所以必须先瞒过她的耳目。像平常那样吃午饭、喝茶。等到她退下后就马上—— 少女坐在绣着精致花纹的沙发上,用手触摸背部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有着微微的颤抖。冷静点……她再次这样安慰自己。一定可以顺利的…… 突然,安静的房间中回响起敲门声。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吓得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门的那边传来有礼的呼唤声。 “打扰了,爱斯特里瑟小姐,我把食物拿来了。” “请进来。” 少女那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悄悄紧握。 从现在开始。 ——这个世界,特尔卡·琉米雷斯。 希望有着各种效用的魔导器能够带来繁荣的人们、被魔导器力量守护着的人们。 所有事情都还没开始、他们也还相互不认识。但是,相识的时刻一定会来,邂逅的时刻一定会来。不,那瞬间已经迫在眉睫了。 一、帝都出发 ——想帮助眼前的家伙。 只是这样而已。国家有困难,或者什么都没所谓。我只是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只是如此。 “但是那是不行的,尤里。”头脑顽固的朋友反驳,“如果想要保护受虐的人们,就必须改变嗜虐社会的根本。不然最后谁都守护不了。所以不如你加入我们骑士团吧!” ——但是结果什么都没改变。 “今天不行的话,还有明天。明天不行的话,还有后天。如果说法律是错误的,那把它修改成正确的就好了。当我们在骑士团中的地位提升了之后。” ——你是很出色的,弗伦。只是—— “我不适合做这种事。” “问题不是适合不适合吧?” “弗伦,你看那些贵族街的人。他们完全不把魔导器当一回事,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而下町的同伴,用跟废品差不多的魔导器艰难地生活着。——你或者我晋升了是好事,但期间这样的惨剧还是不断发生的。” “那……” “有些人只是因为没有钱、身份低微的原因就死去了。你要这样对他们说吗?让他们等我们出人头地?我们到底算什么人?” “……” “……对不起。那是你的梦想。我不是想挑你毛病,我也知道自己的孩子气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 但是,我—— ******************************************************* 阴暗、潮湿的空气对尤里来说,再也熟悉不过了。 完全无视舒适性的硬床。垫子散发着一股霉味。躺下后往上看,视野内是一片简陋、凄惨灰色的天花板。然后,自己脚尖的那一头,是顽固的铁窗。 (那……) 让人插翅难飞的独立房间中,尤里躺在犯人用的床铺上,却丝毫没有犯人的模样,非常悠然地自言自语着。 (首先想想哪里出问题了。) 第一。 失去魔核的下町水道魔导器。首先,他把不是水道而是化身为巨大喷泉的魔导器的处理工作交给下町的同伴,而自己去追踪消失的魔核行踪。无论怎样,不把魔核抢回来,魔导器就会失去本有技能,无法解决根本性问题。关于问题魔核的行踪,负责修理水道魔导器的技术魔导士发现了奇怪的线索—— 嗯,到这里还没什么差错——尤里在心里默念着。修理前的水道魔导器中的确是镶嵌着魔核,他也亲眼看到了。但在魔核消失之前,最后碰触过魔导器的是魔导士。有嫌疑也是无可厚非的。 “……那个盗贼从很难入侵的贵族家里,偷取了宝物?” “你也知道。盗贼早就被捉住了,被盗窃的东西也找回来了吧?” 隔壁独立牢房的犯人跟看守说着什么。虽然被投进监狱了,但他还是很悠闲。虽然这个监狱不是监禁什么重大犯人、只是关闭一些在街上喝醉闹事之类的人……不不,别想其他了。 第二。 负责修理水道魔导器的魔导士名叫莫尔德奥。骄傲的莫尔德奥居住在徒有名声的嚣张贵族街的大屋中。尤里从忙着处理乱喷的水的下町人们口中得知了其地址,来到莫尔德奥的大屋前—— 嗯~~~对于拼命工作的汉克斯爷爷他们,的确不公平吧?诚如德多所说的,人手真的不太够。 “不不,贵族们只是碍于面子问题才这样宣布。其实盗贼没有捉到,现在大屋里面的东西都是赝品。” “蠢才……” 隔壁真吵。 第三。 他偷偷潜入莫尔德奥的大屋,果然被他蒙对了。当时一个披着奇怪披风的家伙,抱着类似魔核的东西,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因为披风的关系,没能看清楚那家伙的脸,真是可惜。但是他偷那种东西来干嘛呢?魔导器也好,魔核也罢,都已经被加工施予一定功能,水道魔导器的魔核主要目的就是制御水。就算想偷窃拿去卖,但帝国对魔导器和魔核的管理非常严格,是不可能轻易卖出去的。 “只能说到这里了。漆黑之翼可红着眼在找着根据地呢。” “什么?那混账……嗯,不,没事。你给我老实点。很快到吃饭时间了。” 对对。不要再跟大叔闲扯了,快点工作吧,看守。 第四。 如果当时他跟拉比特有追上想要逃走的莫尔德奥就好了。结果还是让他给逃了。虽然抢到了部分的行李,但魔核不在里面—— 果然是在这一点上出错了。他一直以为魔导士都是躲在研究室、运动量不足的家伙。在争执过程中,被大屋外的人知晓了情况,负责守卫的骑士团很快赶到。住在下町的人的解释,先别说弗伦了,其他骑士是不会听的。因为那里是贵族街,任何引发骚动的人,马上会被逮捕。不过咬着莫尔德奥那家伙行李的拉比特没有被捕,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一直盯着天花板也很累吧,隔壁的人。你一直都没睡吧?” 隔壁牢房突然传来的搭话声,让尤里慢慢地从床上起来。刚才跟隔壁牢房大叔说话的看守已经远离牢房了。 被突然搭话的尤里,纹丝不动地回答: “刚才那些谎言都是你自己想象的?大叔真是闲啊。” “说大叔太残酷了,大叔我受伤了呢。” 隔壁的人笑了笑,继续说: “而且那才不是谎言,这可是分布在世界中的我的部下们呢,拼命收集来的情报……” “哈哈。” 因为对方那轻松的口吻,让尤里忍不住笑了出来。肃静的牢房中回响着细微的响声。 “大叔你真的很有趣呢。” “蛇有蛇道。你可以试着问我些问题啊,什么我都会回答你。像是海贼公会的沉没宝物?住在世界尽头的贤者的事?或者是……” “比起这个——” 尤里拿起床上的垫布,半开玩笑地说: “告诉我离开这里的方法吧。” “嗯?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乖乖呆上十天就能出去了吧?” “等到那时候,下町都变成湖泊了。” “下町……啊,我也听说过。水道魔导器被毁坏了吧?” “现在情况如何呢……” 想到这里,尤里唇边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下町的人性格本来就暴躁,现在坏了一个水道魔导器也许就会引发意想不到的事态了。反过来说,这一点他最在意。尤其是汉克斯爷爷,希望他没有做出勉强的事情吧…… “抱歉,我没有这种情报。” “是吗。” 尤里随便回应了隔壁传来的声音,然后再次躺回床上。遭逮捕时,被骑士团的人殴打的地方有点疼痛。但不算是什么大伤,即使放任不管,两三天就能治好了吧。尤里眼神四处游移着,无意识地念叨说: “莫尔德奥那家伙,要怎样才——” “莫尔德奥?亚斯比奥那个?学术都市的天才魔导士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听到这句话,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震惊的尤里再一次坐起来。 “你知道吗,大叔?” 尤里的声音比刚才任何时刻都要认真,但对方却不知为何沉默了。等了好一会儿,才以轻佻的口吻回答: “哇?你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就要付相应的报酬——” “就是学术都市亚斯比奥的天才魔导士对吧?多谢招待了。” “不、不是的。我说不是。那是美食公会长老的名字。等一下,那是……” 正 当隔壁的大叔犹犹豫豫地说着什么的时候。 牢房前的走廊出口方向,传来了脚步声。坚硬军靴的声音——尤里这样想着,脚步声的主人经过了自己牢房门前。不由自主抬起头看向对方的尤里,震惊得双目圆瞪。 脚步声的主人是男性。雕刻般深刻的脸部线条、宽阔的肩膀。身上披着一件奢华的斗篷。腰间挂着的剑除了实用性外,肯定也起着装饰作用。镶嵌在剑柄部分的宝石是真的,不是赝品吧。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派身居高位的骑士风范。尤里知道男人的名字。或者说,住在帝都沙费亚斯的人都会认识这个男人。他的名字叫——亚雷克瑟。帝国骑士团团长、亚雷克瑟。 简单点说,分散在帝都沙费亚斯乃至全国、负责保护帝国安全的骑士团的头目,就是他。在骑士团权力强悍的帝国中,他不只是武官们的领袖,更可说是能撼动国家的重镇般的存在。 男人·亚雷克瑟没有看向关闭尤里的牢房,率直地走过,停驻在隔壁牢房前。 “出来。” “人家待得好好的……” “快点。” 这样几句对话后,就传来牢房门扉开启的金属声。 亚雷克瑟再次出现在尤里牢房门前。当然,这次他还是没有回头看,就这样走了。然后,跟在亚雷克瑟身后的一个男人,出现了。 那是一位怎么看都像是醉汉的男人。年龄应该超过三十五岁了。穿着一身东方风情的衣服。皮肤略微带点褐色。脸容绝不算是端正,充其量是个普通的中年人。而下颚上散乱的胡子,让他的形象更显邋遢。 “呃……” 突然,男人跌倒在尤里牢房前。不,只是做出跌倒的样子吧。尤里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察觉到男人的意图,尤里接近铁窗,像是担心跌倒的男人是否有事的样子,小声说: “……骑士团长亲自来找你,大叔,你是什么人?”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以身体挡着手,让其他人都看不到,然后把什么东西递给了牢房中的尤里。 “女神像之下。” “嗯——” 这时候,位于男子前方的亚雷克瑟喊道: “你在做什么!” “来了来了,我马上就来了。” 轻佻地回答完,男人就站起来了。在尤里的目送下,亚雷克瑟跟男人的身影消失在牢房出口。 直到确认他们完全走远,尤里才张开自己一直轻握着的右手。手掌上横躺着的是刚才男人递给他的——黄铜制的小钥匙。 尤里盯着钥匙,然后困惑地挠着脑袋。 “我是说过想要找办法离开牢房啦。” 钥匙是为了开启牢房用的。 到了晚上,尤里开始行动。 坦白说,给自己牢房钥匙的家伙说奇怪又不算太奇怪,加上下町发生的骚动,如果再加上“越狱”的罪状,肯定不只是坐牢那么简单,必然会受到严惩。但关于这一点,这位名叫尤里·罗威尔的青年反而很乐观。 (早上之前回来就行了。) 原本他也没有想要越狱的想法。正如那奇怪大叔所说的,乖乖呆上个十天就能被释放了。但是他担心魔导器被破坏的下町的情况,如果真的变成湖泊就糟糕了。居住其中的同伴和居民都没事吧?他要亲眼确认。 趁着夜色,他偷偷离开了牢房,回到下町去。然后早上再回到牢房。没问题,肯定没问题。关于莫尔德奥和魔核小偷方面……反正现在也是没办法了吧。等他被人真正释放后再想这些问题吧。 躲过牢房看守的耳目,走出牢房——话是这么说,还要到紧邻牢房的仓库中拿回自己被没收的行李。之后,其实很轻松。原本他就很熟悉这座城镇。甚至连保卫城镇安全的骑士队巡逻规则、躲过警卫的小道也知道。——隶属于帝国骑士团的骑士大人、尤里·罗威尔,数年前还是自己的名号。有同伴说,下町出身的他通过那么多辛劳才加入了骑士队,退出实在太浪费了。但是现在看来,这些都无所谓了。就算只能偶尔为同伴效力也好。 尤里离开牢房所在的建筑物后,并没有直接朝城门走去,而是绕到了骑士团驻扎地所在的东塔内侧。静寂的夜色中,天空上漂浮着几颗星星,巨大的城堡显得有点虚浮。抬头仰望着城堡,尤里压抑住苦笑的冲动。 (之前每次走那条路,都会被那家伙骂的……) 那家伙——弗伦·西凡。跟尤里同样是下町出身,同一时期加入骑士团,但他跟退出骑士团的尤里不同,现在还继续做着骑士的青梅竹马的朋友……他性格直率,不会通融,不过他是位遇到有困难的人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老好人。尤里还效力于骑士团的时候,晚上经常利用这条小路到镇上玩,回来时弗伦肯定会站在路上等他。然后就开始无穷无尽的说教。——听着,尤里,我们是守护法律的骑士团,但骑士自己破坏规则出去夜游,算什么样子? 现在弗伦出人头地了,成为帝国骑士团的小队长。尤里觉得这很好。骑士这种职务,最适合像那家伙这样的人。正义感强烈,讨厌歪曲,对弱者善良、对强者不谄媚,可以说是适得其所。 窗外透进光线,传来当夜班的骑士们交谈的声音。尤里蹲下身子,从窗下走过。就这样走到应该称之为城堡厨房的食堂后的谷物仓库。来到这里,后门近在咫尺了。尽管他很熟悉城堡的内部情况,但能让犯人轻松逃走的警备力量也太不称职了。弗伦太轻忽了,应该好好纠正一下部分属下的根性。 穿过充满干燥小麦香气的谷物仓库,尤里踏入黑暗的食堂。 但,异变却在此时发生了。 **************************************************** 再也逃不掉了。 绝望的少女转过身来。也许因为持续奔跑的关系,她的气息紊乱。但是为什么这么快就被发现呢,是不是走错路了。以前弗伦告诉过她——他旧时的朋友逃出城堡时就是用这条小道的。当然弗伦的话是半开玩笑性质的。真是让人困扰的男人——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是他应该不可能讨厌自己的朋友。因为他笑得很快乐,那时的他完全没有平常严肃的样子。而且不止是朋友的事情,连小道的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她才会想到这个计划。 宽广的食堂,主要是供骑士团的士兵们使用的食堂,即使是普通少女也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少女站在墙边,回首一看,视线捕捉到了男人们的身影。男人们身着甲胄,一脸威严,那是城堡的骑士们。本来他们是守护少女而非追捕少女的。但是,现在…… “请您回去吧,爱斯特里瑟殿下。” 一位站在前头、身形高大的骑兵语调嘶哑地说。少女边整理紊乱的呼吸,边顽固地摇头说: “不要!我不能回去。” “这是为了您好。” 另外一位骑士插口道。 “关于那件事,我们有责任向小队长传达。” “说得好听,但结果你们什么都没做!”少女不甘示弱地反驳。 “拜托你们,让我走吧!无论如何,这件事也不能告诉弗伦——” 听到少女的话,骑士们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地,所有人一致地摇头,然后收窄了包围圈。少女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冒出冷汗。 “不、不要再靠近我!” 说着,少女把之前藏起的剑拔了出来,指向逐渐迫近的对手。刀子让骑士们脸色一变,之前那种对待哭闹孩子的态度消失了,转为严阵以待的态势。站在前头的骑士以比刚才更加低沉的声音警告: “请您马上放下它……不然会受伤的。” “我很擅长使用剑。” “……那我们也没办法了,尽管我们也不希望动粗。” 伴随着这句话,骑士们同时从腰侧拔出自己的剑。少女嫣红的双唇些微地颤抖着。 就在这一瞬间。 “哈!”这叫声,既不是少女、也不是骑士们发出的。下一瞬间,传来划破空气的尖锐响声。一股无形的冲击波挽住了少女的腋下,把她提了起来。那震动让耳膜生疼。但是,目标绝不是少女。 “咕哇!” 想要靠近少女的带头骑士被弹飞到后方去,撞上食堂的墙壁,滑落,然后再也不动了。当然不是死了,只是晕过去了。 “啊!” 其他骑士慌忙朝袭来冲击波的方向转去。但是,第二波、第三波攻击毫不留情地接踵而至。 “咳噗!” “咕哇!” 骑士们接连在少女面前倒下。惊慌地看着这一幕的少女不由自主地惊叹了。 ——这种技巧。 “弗伦!?” 惊叫了一声,少女转身看背后。但所看到的,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位金发骑士。 黑色的长发、同色的衣装,还有锐利中蕴含着澄净的率直眼瞳。 “呃!你是……谁?” 少女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 ——真是的。 我在干嘛啊…… 让拔出的剑回鞘,尤里在心底责骂着自己。手上的腕轮微微发出光亮——那是武醒魔导器。刚才那些剑技,绝对不是普通锻练就能掌握的技巧。虽然不能说绝对不可能,但也不是普通人可能有的技巧。但是,让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就是这个武醒魔导器。将作为万物根源的艾尔鲁转变成物理性力量,从而衍生出术与剑技。刚才那剑技就是其中之一。 “应该偷偷溜走的,结果变得这么麻烦。” 确认倒下的骑士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后,尤里无可奈何地耷拉着肩膀。刚才一个年轻女孩被数名拿着武器的男人包围——这样一幅构图之下,虽然说任何男人都会想要帮助女孩,但是最起码也要问清楚情况,确认是否应该帮助再说。而且这些男人是真正的骑士吧。就是说,在这座城堡中,也许他们才是正义的代表…… (这能归咎于弗伦吗?) 总而言之,尤里把责任往不在场的好友身上推。因为他最终决定帮忙也是因为女孩的口中说出了弗伦的名字。 “那?你到底是——” 尤里转身朝身后的女孩发问。与此同时—— “呃!” “!” 一个巨大的花瓶出现在眼前。而且,还以极快的速度往他砸来。尤里身子一侧,避开了花瓶。对方也撑得很辛苦了吧,花瓶收不住势头,摔在尤里刚才站立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粉碎了。 “你干嘛!” 尤里忍不住大声抗议,对手的蓝色眼瞳中浮现了警戒的神色。女孩的头发十分整齐地盘于脑后,仔细看的话,与其称她为女人,不如称其少女更来得贴切。 “……你、你不是城堡里的人吧?” “如果你觉得我不像,那还真是我的光荣呢。” 压抑住反射性想要拔剑的手,尤里气息混乱地回应。果然不应该救她。趟进一滩浑水的结果是,被自己救助过的少女打倒,跟倒下的骑士们一起晕过去——无论怎么好意地解释,他都觉得自己很可笑。如果是弗伦那家伙,应该会生气或者是感叹吧?尤里……竟然堕落至此,他的脸色会是多么悲伤啊。呜哇,恐怖。 “真是的……弗伦那家伙,好歹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女朋友啊。” “弗伦——” 尤里下意识的呢喃勾起了眼前少女的反应。 “你……认识弗伦吗?” “我也想问你。如果不是你说出了他的名字,我才不会做守护公主的骑士呢……” 但是说出这句话后,少女的戒备突然解除了,并且飞扑过来,整个人几乎要埋进比她高一个头的尤里的怀里。 “拜托你!” “喂、喂!” “如果你是弗伦的朋友,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带我去找弗伦!” “不,因为——” “弗伦现在很危险!我要去告诉他!” 尤里的眉头稍微皱了起来。被眼前的少女用充满哀求之色的眼神看着…… “不……你冷静点吧,你到底——” 就在这时候—— “呃。” 少女发出惊恐的吸气声,然后快速地拔出尤里腰间的剑,像砍草一般朝空中一挥而过。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几把小刀被剑弹飞了。而就在刚才,这些小刀直直瞄准他飞来。 没有脚步声。只有一股气息从宽阔的食堂对面、靠近城堡走廊的一侧传来,一抹身影出现在薄烟中。那人影以沙哑的声音叫着一个名字: “弗伦·西凡……” 尤里尖锐的视线从男人的手游移到脸部。对方看着的不是尤里身边的少女,而是尤里本人。一个身形高大但不夸张的男人。像是要束缚自己似的,男人从肩膀到腰间围着形的皮带。尽管光线太暗,让人难以完全看清,但还是可以辨认出男人后脑勺部位的头发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身高不会超过自己,但手脚很长。那双长手上握着的,是让人惊叹的两柄弯刀。 “我名叫札奇……是即将杀死你的男人。记住吧,然后——去死!” 月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洒落在男人的大刀上,折射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 虽然说,所谓的灾难很多时候都是自作自受,但也有本人完全没有责任的情况。 先别谈责任归属的问题了,还有谁遇见过比这更不知所谓的灾难吗——尤里心不在焉地想着。本以为只是刚好出现了一个精力过剩的家伙,但那家伙却完全不把尤里当成一回事地攻击过来了。虽然不知道他是刺客还是别的什么,但尤里最想跟对方说的是,“麻烦你先认清楚样貌!”这样的。自己跟弗伦,无论是样貌还是身高都是很不同的吧? 自称札奇的男人手操弯刀,动作诡异得宛如灵蛇。纵横无尽、伸缩自如,随心所欲地改变着轨道,直击敌人的要害。而且…… (好快……) 尤里挥出剑挡住了直往自己颈间袭来的刀锋,趁机往后一跳,躲开了。火花飞溅在黑暗的食堂中。 “呵……刚才那是……挡住了我的攻击吗?” 男人的眼中闪耀出光芒。尤里探出空闲的左手,想要把附近的木制椅子拉过来。 “接工作之前要先确认好,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男人充耳不闻。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非常快乐的微笑。 “呀哈哈哈!真不错!上吧!快点来呀啊啊啊啊!” “你没毛病吧!” 尤里把椅子往男人的方向掷过去。男人斜过身体,避开了椅子的冲击。尤里瞅准机会跳了起来,刀刃与刀刃在空中相接,切开了彼此的衣服,但是没有伤及皮肉。两人几乎是同时着地。尤里重整身形,跟对方保持距离。 “……喂。” 尤里转向背后,小声问道。少女正站在他身后,担忧地看着一连串的打斗。 “那就是你说的‘危险’吗?” “啊……不,那个——” “一会儿再说吧。无论怎样,现在就有这么个手持利刃的傻瓜来捣乱。” 少女像是醒觉似地双目圆睁,神色变得戒备且危险。一改刚才的茫然若失,少女拿起细剑说: “我也来帮忙。” “退后。” “但是!” 男人的笑声再次响起。 “啊哈哈哈哈!两个都很不错啊!让我把你们都杀光!” “哈!正合我心意!” 男人跟尤里同时从地面上高高跃起。 窗外的月光洒落在三片刀刃上,黑暗中瞬间反射出银色的光辉。 要打斗多久呢?十个回合、二十个回合、还是更久呢?如果这里是竞技场,有观众的话,也许大家都会为他们的精彩打斗喝彩。男人与尤里打得不分上下。彼此的刀刃都在空中飞舞着,施展出浑身解数。谁也不肯轻易放弃,有时甚至差点被对方打倒,但很快就又站起来。刹那的攻防,也许就是生死的差别。 但是,先别说对男人来讲重复战斗有何意义了,至少对尤里来说,这绝对是非常愚蠢的。 “我都说了吧,你搞错对象了!” “这种小事有什么所谓!来,继续打!” “那是什么歪理……真是的,我又不是弗伦,为什么攻击我!” 两条影子不断交错、融合、再交错。 就在这时候。 “札奇!” 出其不意的声音和出现在对手身后的崭新气息,让尤里吃了一惊。新对手吗?坦白说,他心里很是担忧。这个男人很快、很强,如果敌人数量增加了,可就太糟糕了。 但是,情况跟尤里预料的不同,男人背后出现的黑影——全身都被黑布包裹着,脸上甚至还戴着黑色面具,面具下的眼睛闪耀着红光——是个很不可思议的家伙。 “住手。骑士团已经发现这里的状况了。” “……” 名叫札奇的男人没有说话,弯刀仍指向尤里。当然,尤里也没有放下剑。彼此都继续保持着戒备。 “喂,听着……” 红眼男人靠近札奇,伸手想要拍他的肩膀,但札奇却突然以弯刀向黑影砍去。红眼男人敏捷地避开了攻击。 “你干嘛——!” “不要妨碍我!呀哈哈哈!我还没有尽兴、还没有!” “你——!” 红眼男子杀意顿起,右手摸向自己腰间的剑。 “给我适可而止。你想违背契约吗?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这句话似乎有点效用。札奇轻轻啧了一下,狂气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 札奇用跟自己的刀术一样,让人感觉散发出灵蛇般的妖气的眼睛看了尤里一下,然后突然转身走了,红眼男人跟在他身后。跟出现时一样,没有脚步声,只是感觉到两人的气息逐渐远去。 杀气跟鬼气也渐渐薄弱下来。 确认对方完全离开后,尤里放下了剑,大大喘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握着剑的手都出汗了。 城内一片骚动。 发现有异样的骑士团开始行动了。糟糕。这样下去,也许会被人发现自己逃出了牢房。什么早上之前回来就好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吗—— “结果还是要加入越狱犯人的行列吗。这样子就不能在阳光里散步了。” “越狱……” 旁边的少女低喃着。跟收起了剑的尤里不同,少女还是紧握着细剑。 尤里轻轻点头。 “那跟你没关系——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呢?” “呃?” 少女猛然张开眼睛。 “怎样……” 尤里补充说明道: “我要出城。在这里被骑士团捉到、或是迟些被捉到,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有些事情,我必须在重新蹲进牢房前完成。” 少女抬头看着尤里,啪嗒啪嗒地眨着眼睛。 “那你要怎么办呢?弗伦在城外吧?我先说好哦,不要拜托我对弗伦说些什么。虽然抱歉,但我现在一跟弗伦见面,根本什么都不用说,他就会马上逮捕我。” 少女只是仰望着尤里的脸,然后不安地说: “但是……你跟弗伦是朋友吧?” “我知道他不会因公徇私,即使我们是朋友。” 尤里平静地回答完,少女也点头应允: “弗伦的确是这样的人……” “如何?我要出城了。别指望我转告弗伦。你有什么想转告他的话——如果你想出城见弗伦,我可以帮你。我觉得你还是亲自见弗伦比较好。”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弗伦真的被那刺客袭击的话,尤里也希望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少女犹豫了一下子。瞬间过后,她看着手中的细剑,抬起头,毅然地说: “我跟你一起走。” “呼……” 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尤里有些意外地重新审视着少女。刚才还以为这少女只是个普通的千金大小姐,这一点看她的动作跟熟悉城堡的程度、还有追赶她的骑士们的态度就可以知道。但是她现在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尤里的预料。原本以为她听到“越狱”这个词就会大喊救命…… ——他不可能不在意。 而且与其说想见弗伦,不如说有些话必须亲自见面才能跟他说。 尤里心底默念着,这样也好。引发了骚动,就算对方是女性,也是让人困扰的。 “那个……” 少女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尤里的头稍微歪了一下说: “对不起——我知道了。那我们就马上离开吧。呃……” “我叫爱斯特里瑟。” “爱斯特……好难说的名字。爱斯特尔不行吗?” “啊、好的,没关系。呃……” “尤里。我叫尤里·罗威尔。” 少女吃惊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啊、不……没什么。原来你叫尤里、尤里·罗威尔……” 少女不知为何,一再重复尤里的名字。 “尤里,以后请多多关照。” 少女低头鞠躬,尽管尤里不太懂她的意思,但还是说: “我才要请你多关照呢,走吧,爱斯特尔。” “是!” 走廊传来的零乱脚步声越来越近,尤里拿起了剑。 ******************************************* 也许自己说谎了。 少女想。 担心弗伦是真的。她真的认为自己必须见到他,跟他说一些事。但是—— (应该不止是这样……) 现在这城堡里的人正在进行着某项计划。先别说是否真的要实行那计划,但假如是真的,自己就会变成无法自由行动的人了吧。当然她也不是那么讨厌,但在此之前她有些事想要去做,有些东西想要去看。那就是——城外的世界。她还没有看过自己生长的环境。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她想看—— 不是依靠城堡中的书本去想象,而是亲眼看看真正的世界。 (……对不起) 对着走在前头的青年的黑色背影,少女——爱斯特里瑟在心底道歉。但是,希望他能原谅自己。这是她卑微的愿望、目前唯一的梦想了。只是很短的时间。对,只是冒险一下而已,所以…… 但是——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她跟他的目的地等待着的,不只是“小小的冒险”。 二、花之街 跟某人会合是真的,天真无邪地相信别人是最愚蠢的。 我相信的只有它们——魔导器。它们跟人类不同,不会背叛我。我也不会背叛它们,我一定会守护它们的。 因为做出坏事的人,绝对不是它们—— ************************************ 茂密生长的树木让森林变成了一座迷宫。 堆积在湿润腐化泥土上的落叶,纵横生长突出的树根让地面变得凹凸不平,要在其间行走的话就不得不小心移动。交错的枝梢上传来不明种类的鸟儿那诡异的鸣叫声,其中恐怕还混杂着徘徊在森林中的魔物的叫声。铺天盖地的繁枝茂叶将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让整个森林更显阴暗。 在这充满阴森之气与妖异氛围的森林中,阳光只从那唯一一棵大树的树冠上投射进来,笼罩出一层神圣洁净的光辉。 “——来到这里就能得到神圣的活力!真是得救了呢!” 青年坐在腐朽了的树干上,面前站着一位少女。术已经完成了,因此自她手心释放出的蓝色澄净光芒也更加耀眼。像是要把飞散的光粒子吸收进来的样子,光束集中在青年的右脚上。光束的集中点上有着泥污跟扩散的血迹。刚才被狼群袭击时,其中一头狼毫不留情地咬伤了青年。但一接触到光束,伤口便慢慢愈合了。光束更加耀眼,下一瞬间却突然消失了。简直就像完成任务的蜡烛火焰般,瞬间熄灭。 沉寂了一会儿,少女问道: “你觉得怎样?” 伸出手的少女·爱斯特尔问。也许因为集中精神施术的缘故,她白皙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青年尤里·罗威尔抬头仰望着爱斯特尔,然后伸出手轻抚自己被治愈的伤口。触摸了好几次伤口表面,为了确认触感甚至几次按着皮肉,最后很满足地点点头。 “好像没事了。谢谢你,爱斯特尔。” “不、不用客气……” 他只是稍微道谢了,但爱斯特尔的脸却莫名燃烧起来。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一直都是这样,似乎很不习惯被别人道谢。因为这反应很有趣,所以尤里以比平常更认真的态度道谢。当然,其中也不乏真心的感谢。 “呃,我们快点走吧,尤里。要在天黑之前走出森林。” “是是。” 也许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爱斯特尔自告奋勇地充当起了开路先锋,并且不断地催促着尤里。尤里笑了笑,从腐朽的树干上站起身来。 从帝都沙费亚斯逃出来,已经过了整整四天。 聪明地避开城堡的追兵来到城外的尤里和爱斯特尔就这样离开了沙费亚斯。本来两人只是约好出城后就分道扬镳的,但直到现在还在一起行动当然也是有理由的。尤里既是越狱犯之身,就不能再留在沙费亚斯,而爱斯特尔也必须去寻找尤里的老朋友、现任骑士团小队长职务的弗伦。弗伦现在好像离开了沙费亚斯,也许是在位于城镇北面的花之街哈鲁尔、或者途中转向了东边的学术都市亚斯比奥、又或者是西北边的港口城市卡普瓦·诺尔。虽然不清楚弗伦到了沙费亚斯附近的哪条街道,但因为爱斯特尔说要追上弗伦,所以尤里就决定伴随她走到半路了。这不算是发挥骑士精神,尤里也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就是关于之前那魔核小偷的事情——学术都市亚斯比奥的魔导士·摩尔特奥。摩尔特奥好像也离开了沙费亚斯,尤里打算寻找他的踪影。失去魔核而导致水道魔导器故障的下町,现在通过自力救济总算保证了生活用水,但这样长期下去,下町的人还是会为每天的饮水问题而苦恼不已。不能依赖骑士团的人或者是贵族街的人们。捉住魔核小偷摩尔特奥,可能的话取回被盗的魔核——尤里认为那是最快捷的方法。 “结果道路好像也是相同的呢。” 逃出沙费亚斯后,尤里这样对爱斯特尔说: “我们作为被人追捕的同志,不如就在一起互相帮助一段时间吧!” “是!” “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哦?” “没这种事,请你多多关照,尤里。” 就是这样,这四天里,他们肩并肩展开了旅程。 “真的很大啊。” 慎重地走在狭窄的兽道上,尤里说出这句话。他们刚刚才休息完毕再次上路,走在前面的爱斯特尔惊讶地回头看着他。一头大狗走在最前面,那是拉比特。对尤里来说,它不只是饲养的宠物,更是重要的同伴。有着超群嗅觉和听觉的拉比特走在最前面,然后是爱斯特尔,尤里走在最后,戒备着往前移动。这是穿过这座名为克奥依的危险森林的基本顺序。按照计划,从沙费亚斯出发,越过北面的德伊顿城门,然后进入小镇,但因为城门紧闭,为了避人耳目也只好选择穿过森林的迂回方法了。 嘴里叼着途中摘来的细长竹叶,尤里语气有点沉重地说: “刚才的术,是治愈术吧。就算是骑士团中也没有那种术的使用者,而且还是你这个岁数的。” “是吗?” 也许是被褒奖所以有点害羞吧,爱斯特尔的脸稍微红了起来,低下头。 “我还以为骑士团中有很多人能做到呢。” “如果真是那样,也许他们会比现在更有用。” 原本能使用治愈术体系的术的人就非常稀少。即使借助魔导器的力量,使用者本身也必须具有高度的技术和与生俱来的资质,事实上尤里自己遇到的这方面的使用者,是屈指可数的。更何况,爱斯特尔的术还能呼唤出光芒。能一瞬间缝合被狼牙撕裂的伤口的术,尤里至今还是第一次见。 “无论如何——我想你应该更加有自信。” “自信……” “不然我可要发狂了。” 尤里朝一脸不可思议的爱斯特尔笑了笑。 “偶尔你也要说‘哦呵呵,不用道谢了,尤里。对穷人施予恩惠是理所当然的’之类的话。不然我脑内的贵族小姐形象就要崩塌了。” “我说不出这种话……我觉得那跟自信没关系。” “是吗?对我来说,充满自信的大小姐都是那种形象的。” “那是偏见,尤里。” 但是,有一点他是可以确认的,这个少女不单单是被人守护的大小姐。治疗术的事情就是证据,虽然少女外表柔弱,但她的剑术却不是盖的。从相遇那一刻开始,爱斯特尔就绝不是柔弱少女了。起码在剑术跟魔术方面,她的水平足以加入帝国骑士团。即使跟她同行,也绝不会变成负担,反而经常像刚才那样帮助他。 但是—— “你这样说……尤里。” 边往前走着,爱斯特尔惶恐地对尤里说。 “怎么了?” “我在书上看过,这克奥依森林被称为诅咒森林——但现在看来只是普通的森林而已吧?” “那……” “我还以为会出现进行夜晚诅咒仪式的恶劣魔法婆婆或者是吃孩子头的怪物蘑菇。” “……” “好像也没有哭泣着往前走的……无头骑士呢。” 现在倒很有大小姐模样。 “那个,爱斯特尔,”尤里叹息着说,“把书本上的知识直接应用到现实中——你好像是被怪谈之类的迷惑了……” 就在尤里这样说着的时候,走在前头的同伴、拉比特停下了脚步。不,不只如此。前头的道路传来奇怪的鸣叫声。不是同一个种类的生物的叫声,而是几种不同的声音混杂、重叠在一起,在林间回响着。一直没留意他们对话动作的拉比特伏下身子,低声地咆哮着。 “拉比特?” 尤里无言地阻止了想要跑过去看情况的爱斯特尔,然后把她推到自己身后,跟拉比特一起上前。 ******************************************* 站在圆的中心的,是两位少年男女。 少年大概是十二、三岁吧。穿着便于旅行的麻质裤子,肩上背着一个大包,还有跟娇小体型完全不相称的巨大斧头。握着斧柄的双手颤抖着,脸上一副与其说是幼齿、不如说是天真无邪的表情,额头上浮现出些微的汗水。 身旁的少女比少年略微年长,披着一件花纹复杂的斗篷,身上穿着跟斗篷同款的服装,明显是术的专业使用者·魔导士特有的服饰。但是从斗篷空隙间能看到她的脸,面容非常端正,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也许是身材平板、也许是尚未散发出女人魅力吧,即使把少女称之为少年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她跟旁边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不同,神色很是平和。 “——等一下。” 少女出其不意地对少年说,语调也是淡然的。反而是少年以颤抖的声音回应: “什么?” 少女还是若无其事地问着: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名、名字——我叫卡罗尔。昨天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吧?” 少女嗯地点头说: “我只是想问而已,小鬼。” “卡罗尔!” “我觉得这样称呼比较顺口。” 少女不容反驳地说着,视线在身边的景物上巡视着。 “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说过吧,自己是魔物狩猎组织‘魔狩之剑’的希望之星吧。” “嗯,我说过。” “艾古贝亚?这种怪物遇上我也会变得乖乖的。” “我是说过……” “只要有我特制的臭袋,就会非常不可思议了。沾染了臭气而不断逃走的艾古贝亚会被我打倒,工作就完毕了。天才魔导士姐姐只要看着就好了。” “说过吧……呃?天才?” “那、那是什么?” 阻断了少年的话,少女指着在森林某处树木被砍伐、宛如广场一般空旷的地方,团团围住他们的魔物问。 “嘎呜呜呜呜……” “咕嘎、咕嘎!” “呜咕咕咕咕咕!” “呀呀、嘎啊!” 复数的叫声重合起来让音量更大。像成年人那么大的怪鸟、能独立行走在地面上的食人植物、连下颚也长出尖锐牙齿的狼、拍打翅膀时发出尖锐声音的巨大蜜蜂。现在就算说整个森林里的魔物都已经聚集过来了也不足为奇,因为这里已经变成了魑魅魍魉的巢穴。而且魔物们不但没有争抢,还很有组织性地慢慢收窄包围少年少女的圆圈。 “为什么森林里的魔物会集中起来?而且还是在我们设置好陷阱之前。” 少女还能勉强维持住冷静,这么问道。少年则是强装镇定,“啊哈哈哈”地笑着。 “也许臭味的源头有点太强了……从袋子里面泄露出来了,然后——” 少女鼓着脸颊说: “现在连艾古贝亚都混在这群怪物里面了,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达成目的了。” “那……” 少年的眼睛瞬间发出光辉,但被少女箭一般挥出的拳头打散了。 “噗呀!” “我都说不要拖累我了!” “好痛!你打人好痛!” “闭嘴。真是的,我应该一个人行动的。” 少女呢喃着,不管抱着头坐在地上的少年,往前踏出一步。 “所以我才讨厌跟某人组合。不止是多了一份负担,一不小心受伤了还要抱怨个不停。” 该说少女实在是不够聪明呢还是别的什么,现在实在不是抱怨的时候。魔物们的包围圈越收越窄。其中一头狼咆哮一声,猛地扑上前来,其他魔物们也跟着行动,朝包围圈中心的少年少女袭击过去。少年想站起来,但在看到这副景象后却害怕地抱着头蹲下了。而少女则是以平静的眼神注视着迫近的魔物。 “呀啊!” “……” 领头的狼一跃跳到少女头顶上,张开了血盆大口。那渴望血腥的牙齿划出的攻击轨道的尽头,正是少女的咽喉。但是, “汪!” 伴随着出其不意的悲鸣,响起了几下爆炸声,接着是重物跌落地面的闷响。闭着眼睛趴在地面的少年恐惧地睁开眼,看到了刚才想要攻击自己的几头狼身体上冒着黑烟,横倒在地上。二人的四周包裹着一团薄膜似的光环,光环表面漂浮着少年难以理解的复杂古代文字,像无数带子一般包裹着整个光环。 “呃……那是火焰之术?什么时候……” 位于光环中心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脱下了头上的斗篷。应该是发动术时造成的强大气流掀开斗篷的。略带红色的头发反射着周围的光芒,闪闪发亮。然后,少女伸出双手,快速地在胸口划出复杂的印章。 少女开始吟唱,光芒变得更加耀眼,配合着身上魔导器的力量,少女再次发动术。 “——彷徨黑暗的微笑!扩展的零!” 刹那间,大气中衍生出大量的黑色结晶。在密集的魔物们的中心,结晶宛如急速膨胀的气球一般,下一个瞬间就从内侧弹出。飞散的黑暗结晶伴随着爆炸的气场,把周围的魔物都弹飞了。 “咕嘎——!” “噜呜呜呜呜!” 刺耳的魔物叫声不绝于耳,魔物们也一一倒下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的少年不由自主地说道“好厉害”。这时候,少女已经吟唱完下一个术的咒文了。 “——改变愤怒的矛头,贯穿妨碍前进的障碍物!锁定!” 少女把手贴在地面上,破土而出的岩石朝着剩下的魔物们刺去。激烈的响声和震动让少年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再次张开眼睛时,原本满步周边的妖气已经淡泊下来了。尘埃中,看到仿若被折断般的魔物们的累累尸体—— 少女深深地喘息着,接着解开了刚才展开的魔法阵。 “抱歉……我不能成为你们的食粮。因为我利塔·摩尔特奥还有很多没完成的事。” 就在此时。 “利塔!” “呃——” 旁边传来少年尖锐的叫喊,但少女听到警告时已经太迟了。随着厚重得仿佛要扬起尘土般的脚步声,一头魔物出现了。那是一头背部长着银色毛发的巨熊般的魔物——就是他们刚才提到的艾古贝亚。它正以超越人类的速度迫近少女。 “糟糕……!” 艾古贝亚以后腿支撑着站立起来,挥动着厚实的前腕,爪上钝光闪耀。很轻易就能把少女瘦小的身体挥开,然后吃掉她吧。少女吓得用双手遮住了脸,闭上了眼睛。这时候—— “苍破刃!” 预期的痛楚并没有侵袭少女的身体。整座森林变得宛如真空般深沉静寂。少女惊恐地放下覆着眼睛的双手。几乎是在同时,眼前的黑影倒下了。艾古贝亚的喉咙被切断了,伤口周围没有特别的疤痕,可以说是接近冲击波的攻击。 少女看着肌肉神经还在抽搐着的已经死去的魔物,然后静静地转向身后。 那里站着一位手持长剑的黑发青年和一头巨犬,还有一名娇小俏丽的女生。 ***************************************** “呃……谁?” 最初说出这句话的,是拿着跟身高不相称的大斧头的少年。 而另外那个少女 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尤里他们,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评价的意味。 过了一会儿,少女移开了视线,顺了顺斗篷的下摆,背对着他们。 “喂喂。” 手上拿着剑的尤里吃惊地说道,把割断巨大艾古贝亚喉咙的剑放在肩膀上说: “虽然我也没有特别期待你会说感谢啦,但是怎么说我都算是帮助过你吧。” 听到这句话,正想要离开现场的少女停下了脚步,头发稍微摇晃了一下,转身面向尤里他们。 “……谢谢。” 虽然说得很不情愿,但这也算是她的道谢了。尤里脸上不由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总之你知道礼仪的‘礼’字怎么写吧?” “尤里,你这样说太过分了……” 站在隔壁的爱斯特尔慌忙地说,拉了拉尤里衣服的袖子。少女看了她一眼说: “我不是那种对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嚣张地说‘我又没有拜托你’的混帐。就算现在的我有多么觉得你们烦人,也是另外一回事。事实上你的确救了我,谢谢了。” “呵。” “如果你说金钱方面的答谢是必要的话,我一会儿就给你。抱歉,现在我有事必须去做。完成工作后,再跟你们商量吧。” “那是……” 尤里不由得苦笑。真是不可爱的家伙。 但是少女没有再管尤里,开始对站在不远处的少年下达命令: “喂,小鬼。你发什么呆!快点把艾古贝亚的爪子切下来。你不是说新鲜度等于生命吗?” “真是的,我都说我叫卡罗尔——” “放到箱子里,我就会用术冰冻着它。虽然只能起到简易式保冷袋的作用,但起码能挨到回镇上。” “嗯,要消毒和加工吗?” “那是合成屋的工作……啊,蠢材!要从根部开始切、根部!” “但是这……好硬啊?” “你不是有把斧头吗?先把爪子跟身体分离,然后再用小刀切掉多余的部分!” “啊,是吗。” “真是的——” 围绕着倒下的艾古贝亚,两人哇哇大叫地讨论着。虽然热闹,但作业本身却充满了猎奇杀人的感觉。因为从刚死的艾古贝亚身上把爪子砍下来,的确是满残忍的。 看到这种情景,爱斯特尔的眼神里流露出与其说是排斥,不如说是为艾古贝亚心疼的感情,她问尤里: “他们在干什么呢?” “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吧。”尤里回答得漫不经心。 “但是……” “也许他们喜欢吃熊锅料理吧,别管那么多了。” 阻断还想反驳的爱斯特尔,尤里半眯着眼睛。 “我倒是因为你说出的话变成现实而吃惊呢,爱斯特尔。” “呃?” “邪恶的魔法使用者……虽然不是老婆婆,但怎么看都是非常不可爱的嚣张小鬼。——身高也不怎么样吧?” 这时候,爱斯特尔发现尤里已经将那把打败了艾古贝亚的剑轻巧地扛在了肩膀上。 “那个,尤里。” “嗯?” “为什么你不拿好剑,也许附近还有……” 尤里瞥了脸上再次浮现紧张感的爱斯特尔一眼,唇边扬起一抹不以为然的微笑。 “只是望风而已,用不着武器吧?” “啊?” “而且还是逃走过一次的对手。” 拉比特坐在他脚边,深色的眼眸直直盯着前方的少年少女。 不一会儿,他们的“工作”似乎就完成了。 名叫卡罗尔的少年珍而重之地把装有巨大艾古贝亚爪子的箱子放进包中,少女确认无误后,才终于来到尤里他们面前。 “久等了。我再次感谢你们。那关于谢礼的事情——” “啊,不,我们……” 尤里走到爱斯特尔身前说: “如果你要给我们也不会拒绝,不过在那之前——你叫利塔·摩尔特奥吧?” 尤里的手毫不掩饰地放在剑柄上,以备随时反应。 少女歪着脑袋问: “为什么你会知道?” “刚才你自己报上名来了。” 啊,爱斯特尔轻轻地叫了出来,嘴巴张得圆圆的。 反而少女只是“嗯”了一下,点点头肯定了。 “那时候你们已经在了吗?” “先确认一下吧。” 尤里态度平和地问: “你是学术都市亚斯比奥的魔导士,利塔·摩尔特奥吧?” “人家都说过了吧。” 爱斯特尔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与之相对的,尤里反而扬起一抹愉快的微笑,握住剑的手稍微加重了力道。 “原来如此,那我救了你也算有价值了。……如果你死了,我就无法知道下町魔核的去向了。” “啊?” 这次少女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疑惑的神情。 “你说什么?” 周围空气中所弥漫着的魔物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 “呼……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听了尤里跟爱斯特尔的话,名叫利塔的少女冷漠地回答道。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其实她长得蛮可爱的。如果说爱斯特尔是贵族千金小姐的话,那么这位少女就是盛气凌人的小家碧玉了。但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吧,她周身散发着一股难以亲近的气息,完全违背了人们对于魔导士的一贯印象。 “既然你已经理解了,那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被盗的魔核在哪里?” 尤里以不很友好的语气问道,利塔耸了耸肩膀说: “在那之前,我有问题想问。你确认过那个自称‘摩尔特奥’的魔核小偷的长相了吗?” 尤里毫不所动地回答: “没有。只是凭着身高跟服装判断,那人跟你的打扮很相似。” “就是说,你不能确认那人就是我吧?” “嗯。” “原来如此。” 利塔再次发出轻蔑的哼声。 “那就算被怀疑也是没办法了。” 尤里不由得皱起眉头。 “让人意外呢,你就不会辩解吗?” “太麻烦了啊。” 丢下这句话,利塔马上背对尤里,走向森林中央开阔的广场。 “而且就算我拼命解释,你也不会听吧?” “嗯,无论怎那么说,我现在的确没心情听你解释。” “对吧,所以解释是没用的。我没时间浪费在没用的事情上。” 说完,利塔转身直直盯着尤里。感觉到她视线中的含义,尤里握住剑柄的手无可奈何地松开了。 “本以为事情有进展了,结果还是老样子。但起码你也陪救命恩人玩一下吧?” “到底是救命恩人呢,还是别的什么呢?” 利塔双手举高到胸前。食指跟中指重合、伸直。是魔导士施展术之前的姿势。 “被首次见面的人称为小偷,我还没有成熟到可以原谅这个人的程度。” “那谢礼怎么办?现在就算被一个魔核所累也是没有意义的吧。” “不存在的东西无法用来进行交易。” “谢谢了。我的判断的确太草率了。这种随便的态度的确让人困扰。” “没必要烦恼,倒下的人大概是你。我是可以随便应付你一下啦,但你倒下之后,就要那边的小姐承担这一切了?” “真是麻烦啊。” 尤里静静地握住剑戒备着。一瞬 间,现场的空气紧绷起来,充满了让人窒息的斗气。 就在这个时候。 “等一下!快住手,尤里!” 爱斯特尔出其不意地走到两人中间。而名叫卡罗尔的少年也是一样。 “是、是啊,利塔。艾古贝亚的爪子要怎么办啊?不快点拿回去哈鲁尔的话,就赶不及了。” “再仔细问一下比较好吧……” 但是二人的劝说,并没有让尤里放下剑,或者让利塔放下手。 “尤里!” “利塔!” 双方的名字再次被叫唤,尤里小声地叹息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剑。 “看来我们有必要再仔细交流一下。” “……” 利塔还是维持着施术的姿势,无言地沉默着。尤里让剑回鞘,以表示自己没有战意。 “还有一点。这血腥味不断扩散开去,马上就会引来别的魔物了。总之我们先离开森林再说吧?” 利塔的姿势终于解除了。 “那就是说对我的怀疑继续保留了?” “虽然我没打算等太长时间。” 尤里笑了笑。 “不过我希望你这次不会再打逃跑的注意了。” “哼。我从没想过要从你手上逃走,也没必要逃走。” 利塔不情不愿地反驳着,再次把斗篷覆上头顶。 ************************************************ 从位于帝都沙费亚斯北部德伊顿的城门再往北走,就是这小镇。 花之街哈鲁尔。 如果你问为什么要起“花之街”这样一个名字,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些事情。本来人类居住的小镇是由结界魔导器守护的——那是退散徘徊的魔物、覆盖整个小镇的结界。但是哈鲁尔并没有像守护帝都沙费亚斯那样的机械性构造的结界魔导器。这里的魔导器是很特殊的。 哈鲁尔的树木—— “魔导器的内在融合了植物,拥有有机物的特性,能进化……” “爱斯特尔真是博学呢。” “啊,是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正确就是了……” “你说什么?尤里?” “不,没什么。” “总之这代表着它是花之街的结界魔导器。” 矗立在小镇中心的巨大树木。他们很自然地形成一个让魔物们无法接近的结界,守护着小镇的安全。 “——那就是哈鲁尔之树吗?” 四人平安无事地走出了阴暗的克奥依森林,踏上了前往小镇的道路。尤里手搭凉棚,眺望着前方的街道。哈鲁尔并不像帝都沙费亚斯那般巨大,但的确是个宜于生活的地方。远远看去,房屋林立的市区中心很是热闹,连小山丘上都建立着房屋。而在房屋们之上,有着一定距离的场所,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巨大的树影。 “那棵大树开花时非常壮观的吧。花之街,呼呼~” “但是——” 走在尤里身边的爱斯特尔歪着头问道: “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是啊……” 越是接近街道,异常的感觉就越是鲜明。 “没有结界……” “那些树能发挥作用吗?这样魔物岂不是可以随意入侵?” “怎么回事呢?”爱斯特尔跟尤里都非常疑惑,前头突然传来不太高兴的声音: “喂,不要悠然乱逛了,好好跟上来。我说过我们赶时间了吧?” 走在前面的是扛着大斧头的少年卡罗尔和魔导士利塔·摩尔特奥。当然,发出责备之声的是少女利塔。 尤里挠着脑袋说: “……到达哈鲁尔之前就休战吧。而且监视的工作应该是我来做吧。看来某人不止不可爱、冷漠,还很专制呢。” “她会听到的,尤里。”小声提醒着的爱斯特尔不知为何莞尔而笑,“与其说她不可爱,不如说是有精神吧。总是指挥着周围的人。” “跟你一样,她完全破坏了我心目中对于魔导士的固有印象。魔导士应该更加……” “真是的,尤里。” “什么?” “我觉得那个人绝对不是坏人。” “如果看上去不像坏人的人都是好人,这个世界大概也变得很透明、很和平了吧?” “那……也许的确是那样的。” 沿着小道往前走,他们和快就到达了小镇的入口。 一踏入小镇,明显感觉到一股异常气息。时间已经是黄昏了,天空中布满了夕阳的光辉。染满红晕的天空中毫无遮挡。也就是说,像帝都沙费亚斯或是其他城镇上空那样漂浮着的光环、结界,哈鲁尔是一概没有的。 整座城镇的空气出离阴沉。路上完全没有行人,每一户人家都是门窗紧闭。另一方面,小镇周边有不少拿着武器巡逻的人。门卫完全没有对尤里他们进入小镇有任何的异议,因为这里没有结界,所以他们要忙着警戒魔物的侵袭吧。 利塔跟卡罗尔领头,走在位于小镇中心的细长通道上。尤里、爱斯特尔、拉比特跟随其后。越往前走,映入眼帘的哈鲁尔之树就越是巨大。拐过第三个弯,眼前出现一座大房子,一个老人从屋内飞奔了出来。 “啊啊,利塔殿下,卡罗尔殿下,你们回来了!” “嗯!我们回来了,长老。” 卡罗尔很是精神地回应着。但利塔却没有看向一脸笑意接近他们的老人,只是打了卡罗尔的头一下。 “小鬼,把艾古贝亚的爪子送到东边的合成屋去。他们已经准备好其他东西了。” “ok。” “还搞不定的话,你就敲敲那大叔的南瓜头,让他快点。” “那——应该不行……” 留下嗒嗒嗒的轻快脚步声,卡罗尔离开了。目送着少年离开的老人,双目炯然地看向利塔。 “事情进展的还顺利吧。” “嗯。” 利塔首次回应老人的话。 “现在只欠那材料了。明天晚上帕纳西亚瓶子就会完成了。” “那……” “会顺利的……不,绝对要让它顺利。” “嗯,谢谢您。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们了——” “等事情顺利结束再说吧。” 尤里跟爱斯特尔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交谈,爱斯特尔小声问: “帕纳西亚瓶子?被誉为万能解毒药的那个?” “嗯,应该是。之前我在城堡中也见过一次。” “那东西很贵的。不过效果好像也很超群。” “请问你们这里是有必须治疗的病人吗?” “因为没有结界,所以有被魔物袭击的人类……” 就在尤里这样猜测的同时, “不是的。”跟老人交谈中的利塔突然转过身来。 “呃……你听到我们说话了吗?” “嗯,从刚才在外面就听到了。你们说的所有悄悄话都听到了。” 爱斯特尔慌忙向要辩解: “啊……利、利塔……?我们其实……怎么说呢,尤里他,没有说你的任何坏话哦……” 但是利塔若无其事地看着慌慌张张的爱斯特尔。 “跟我来吧。总之我希望在这件事完结之后,再处理你们的问题。但我起码也会给你们解释一下目前这件事的经过。” 尤里抱着手肘,一时无言。然后盯着利塔的脸,苦笑道。 “重点是能找到真相吧?” “ 啊?什么东西?” “没什么。……说话难听跟性格恶劣是两回事。” “等一下……” “没关系了。反正事情都延期了,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尤里若无其事地说着,抬头仰望红色的天空。 “哈鲁尔之树——” 沿着山间被掘出的陡坡往上走,利塔开口说: “每年临近开花的时节,结界就会变弱。” “魔物就能乘虚而入了。” 陪他们一起走着的小镇长老补充说明道。尤里趁机问: “那现在就是那个时期吗?” “街道结界消失的原因也是这个吗?” 爱斯特尔问,利塔摇摇头。 “不是的,开花季节已经过去了……问题是那里。” “?” “呜哇……” “接近一看,原来是真的~~” 不由自主感叹出来的爱斯特尔跟尤里面前耸立着一面墙壁。不,墙壁只是用来形容面前这物体的巨大而已。空间的中央部分漂浮着一棵有压倒性存在感、树根在地面横生的哈鲁尔之树。树干需要多少个人才能合抱得住呢?五十人吗?还是一百人?也许需要更多。总之与其说它是一棵树,还不如说是一根擎起天空的柱子。 “我真想看看它开花时的模样。” 爱斯特尔说着,想要走近树干看清楚,但是却被利塔突然伸出来的手拉住了。 “呃——” “不要随便靠近。” “但是……” 尤里也点头认同利塔的话。 “的确是很茂盛……但是这棵树没有生气。而且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利塔放开了爱斯特尔。 “下面,地面。” “地面?” 尤里视线往下移,然后脸色变得有点危险。 “这是——” 埋藏着巨大根部的土壤,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现出一片焦黑。但并非夕阳的光芒影响了泥土颜色。 利塔继续说:“是毒。” “毒?” “嗯,最初小镇被魔物袭击的时候,也有魔物闯入了这里。幸好后来魔物被打倒了,但魔物的血液中似乎含有毒素。有毒的血渗透到泥土中,因此树木才会开始枯萎。” “一开始我们也不明白原因的,”长老叹息道,“树木为什么突然枯萎呢?那时候负责小镇守卫工作的‘魔狩之剑’成员中的卡罗尔大人,突然查明了原因。” 尤里有点意外了。 “那孩子也蛮厉害的嘛。” “但是,卡罗尔殿下无法辨明毒素。于是就让学术都市亚斯比奥的学者——” “然后你就来了。” 尤里看着正仰望树木的利塔的侧脸。但是利塔没有回答尤里的问题,只是轻喃着继续说明: “问题是渗透的毒素不止一种。本来要消除毒素,应该准备相应的解毒剂,所以必须要分析让树木枯死的毒素成分。但是那样需要很多时间,分析期间,树木就会完全枯死了,所以……” “帕纳西亚瓶子。” 尤里转移视线,再次仰望树木。 “原来如此,要治疗的不是人,而是树。” “虽然不清楚那是否对所有毒素都有效,但只要减弱了大部分毒素的作用,哈鲁尔之树的生命力和融合的结界魔导器——” 就在这时候。 “肯定……呃?什么?” 突然停顿住的声音。吃惊的尤里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到了双目圆瞪的利塔和双眼闪闪发光、紧紧握住利塔双手的爱斯特尔。 “喂、干嘛……” “你果然是好人啊,利塔!” 想要抗议的利塔的声音,完全被感动的爱斯特尔的声音盖过去了。 “为了有困难的镇上居民,你特别从亚斯比奥赶过来。而且还冒着危险去收集帕纳西亚瓶子的材料!尤里,她果然是好人!” “啊……那又怎样啊,爱斯特尔。” 感情好是好事,但对方不情愿啊——尤里挠着脑袋想要劝她放手时,利塔已经率先一步甩开了爱斯特尔的手,并且分开一段距离。 “住、住手。我都说不是这样的了。” “但是……” “不是那样的!” 面对想要反驳什么的爱斯特尔,利塔一口咬定爱斯特尔会错了意。但是不知为何,少女脸上的神情有点不自在。 “利塔?” “……我不是那样的。” 最后一句无意识的话。 尤里无言地看着她的脸。 ************************************************ 月亮出来了。 位于小镇一角的小小旅店中。登记好自己跟爱斯特尔的房间后,尤里他们就到一楼饭堂享用迟来的晚餐了。饭后,尤里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往室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啊,尤里?” “我要去散步。你先回房间吧,爱斯特尔,你也很累了吧?” “我没关系的。” “那就这样吧。拉比特,你要一起来吗?” “汪!” 由拉比特伴随着,尤里走出了旅店。 哈鲁尔街道上没有类似帝都沙费亚斯那样的城墙。小镇都是艰难地用泥土堆砌起来的,换句话说,没有魔导器的话,这里就等同于毫无防备了。没有结界存在的话,徘徊在小镇周边的魔物随时都能攻击行人。因此一入夜,街道上就点燃了火把,有人巡逻,所有出现在街道上的人都手持武器。尤里看着这景象,跟拉比特一起,沿着小镇的街道闲步。 突然,尤里发现,街道外的一棵橡树下、没有巡逻火把的地方,倚着一个少女。就算光线很差,但他也马上猜到那人是谁。那是有着短头发的魔导士少女。 “哟。” 尤里喊了一声,少女利塔*摩尔特奥回头,但也只是如此而已。倚着树干的利塔看着尤里,什么也没说,马上又转开了视线。视线的尽头是小镇外的区域。 尤里轻轻低下头问: “你不是住在长老家吗?作为拯救小镇的伟大魔导士,住在长老家才算合乎身份吧?” “你才是吧。” 利塔终于回应了。 “夜晚也要监视我吗?不用担心,我不会逃走的,起码在治好哈鲁尔之树前不会。” “是吗。” 尤里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 “第一,你没有逃走的必要。” “呃。这是当然的。” “那我也就没有必要监视你了。我只是散步而已。” 蹲坐在尤里脚边的拉比特哼了一声,以示赞同。 利塔只是用毫无感情的视线看着尤里跟拉比特,然后不情不愿地开口道: “比起你本人,你跟狗的组合更奇怪。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旅行者。” “我的目的你也已经知道了。而拉比特是作为我的同伴跟我一起旅行的。爱斯特尔……对了,简单点说,我是在帮她寻人。” “寻人?她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吧?为什么要跟你这样的人一起?” “发生了很多事。——先别说这个了吧。” 尤里环视着周边的景色。 “但是这镇上的人也不容易啊。结界魔导器好像也坏了,魔导器故障真的对生活有很大影响呢,况且结界魔导器还与生命安危息息相关……” 利塔沉默了。 尤里没在意,继续说道: “不过只要到了明天,这些问题就会在卡罗尔大人和伟大的亚斯比奥魔导士大人手上得到解决了。” 听到这里,利塔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终于将身体转向尤里,说道: “什么?难道你也跟那个爱斯特尔一样,认为我是为了这小镇上的人们才做这一切的事吗?” “也许吧。” 尤里没有看向利塔,漠然地看着远处的某个方向。 “你自己也说不是了。而且我原本就认为你是魔核小偷吧。” “我话先说在前头,”也许是被尤里的态度气到了吧,利塔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我不是小偷,也不是那孩子所以为的什么好心人。坦白点说,我对其他人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 尤里轻轻地笑了出来。 “真是冷漠啊。但你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呢,其实你说到底还是想要治好哈鲁尔之树,从而得到长老的谢礼吧?” “哈,认为我是为了钱而行动的。从亚斯比奥来的魔导士利塔*摩尔特奥可不便宜喔?我只是想要守护那孩子而已。” 听到这里,尤里忍不住转头。利塔半闭着眼睛,正看向他。 “那孩子?” “哈鲁尔之树。” 说着,利塔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我关心的只是魔导器。尤其是,作为研究对象的哈鲁尔之树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魔导器……而且你看,最近因为接连有魔物袭击,街道也被毁坏,镇上的人都开始埋怨这些树了。” 尤里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要埋怨树?” “街道被袭击以来,有人就说哈鲁尔之树已经风烛残年,不再有用了。总是这样。安然地接受这些树的守护,但当守护神变得衰微的时候——” “不,等一下!” 尤里下意识地制止了少女继续说话。 “总觉得你所说的话漏洞很多……” “你是说有什么古怪吗?” “就是说——”尤里停顿了一下,整理了思绪,理顺呼吸,说道,“怎么说呢……不会说它风烛残年的吧?那长老也好,镇上的大家也好,所有人都一直很感激哈鲁尔之树守护了小镇。看到树变成现在这样,大家也很担心吧?” “现在的确是这样没错。”利塔淡然承认,“但应该不会持续很久。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吧,有用的时候就奉若神明,但没有价值时就弃之如敝履。当灾难降临到自己身上时,人们就争先推卸责任,辩解说‘事情变成这样都是因为重要的魔导器坏掉了’。” “那——” 也许确实是说不清楚。 利塔接着说: “真是任性啊。这些树一直都毫无怨言地为人类工作。一旦停止工作就被当成垃圾对待。我只是不喜欢这样,不想这些树被人那样对待。” 尤里总算理解了。 主要是价值观不同。这少女跟自己……不,与魔导器打交道的专家和有着普通感性的人类,是不同的。对于普通人来说,魔导器不过是道具,是有着便利功能的机械罢了。但对少女来说恐怕不然。就是说—— “呃……要怎么说呢,”尤里抚着拉比特的脖子,想了想说,“结论就是——你对魔导器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 利塔猛然睁大双眼。她快速地转过身再次背对尤里,靠在橡树干上,语气苦涩地咕哝道: “……蠢材。为什么你一定要用带有这么浓烈感情的方式来表达?” “抱歉,我一直都很擅长吐别人的槽。” 尤里再次笑了。 “而且真的很有趣呢。” 利塔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尤里。 “你再说些无聊的话,我就要像在森林里时那样对待你了。” “反正明天也会被这么对待吧,前提是你真的不会逃走的话。” “什么?” “哈哈,就这样吧,晚安。” 尤里还是笑着,不想再刺激少女,轻轻摆摆手,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若无其事地拐过街道上的第一个弯,尤里突然伸手往旁边的行道树下一探。 “呀啊!” 树下传来细微的悲鸣。被拎出来的,是手脚乱舞的大小姐。 尤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偷听可不是有教养的大小姐应有的行为吧,爱斯特尔。” “啊,哇、不、这是……是,对不起,尤里。” 停止了挣扎,爱斯特尔老老实实地认错道歉。尤里笑着松开手。 “要道歉的人应该是我吧——喂,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跟利塔道歉。” “不,我说……” 果真是想到哪做到哪的千金大小姐。 尤里叹了口气说: “那家伙看来也不会太在意的,别管了吧。” “但是……” “你不讨厌那家伙吧?” 听到这句话,爱斯特尔脸容变得严肃起来,直直地看向尤里。 “尤里。” “什么?” “我还是觉得偷窃魔核的不是利塔。” 少女的眼神里满是真挚。与之相对的,尤里的眼神就很敷衍。 “嗯,我知道。” “呃——” “其中一个理由就是——我的同伴没反应。” 说着,尤里看向脚边的大狗。拉比特也许是累了吧,正打着呵欠。 “拉比特……?” 爱斯特尔问,尤里点点头。 “虽然我在沙费亚斯没有看到小偷的脸,但拉比特当时可是咬过那家伙的,所以拉比特的话,绝对不会忘记那家伙身上的味道。” 听到这里,拉比特止住了呵欠,像是很骄傲似地挺起了胸膛。 “理由之二。根据长老的话,通知亚斯比奥哈鲁尔之树的事是在四天前。就是说,当时利塔在亚斯比奥。那时长老的信使可是亲眼看到她了。” 看着张口结舌的爱斯特尔,尤里继续说道: “而我跟魔核小偷在沙费亚斯纠缠是在五天前。之间只差了一天。如果她是犯人的话,必须一天之内从沙费亚斯回到亚斯比奥——但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除非她会飞天。” 尤里沉吟着,而爱斯特尔却像是松了一口气。 沉寂了一会儿—— 爱斯特尔终于不安地问道: “尤里。” “嗯?” “难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嗯,一定程度上。” “那、那为什么你要那样说?” 所谓那样,应该是指在克奥依森林中的事情吧。尤里想了想—— “因为……” “因为!?” 屏息静气的爱斯特尔,等待着接下来的真相。尤里陷入了沉思,然后—— “因为无聊——吧?” 再次沉寂。爱斯特尔完全僵硬了。尤里凝视着她,少女深深地叹息着。 “真是的……弗伦也说过了,你经常都会说些让人搞不懂的话啊,尤里。” “话是这么说,但当时我对她的怀疑也确实是没有解除啊。” 尤里以轻佻的语气回答道。 “到了小镇上后,我才确定她是无辜的。” “因为什么呢?” “也许是在森林的清新气息中沐浴过,头脑变清楚了吧——不过你也是一样啊,爱斯特尔。” “啊?” “你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偷听呢?等我回到房间后再问不就行了?” 听 到这里,爱斯特尔的表情为之一变,端正的脸上浮起一抹可以称之为恶作剧的笑容,说道: “我的理由大概跟你差不多,尤里。” 尤里沉默了。爱斯特尔很高兴地接着说: “利塔也是一样的理由吧,你看。” 爱斯特尔探出头,看着道路的前方。利塔*摩尔特奥还坐在那里。跟之前一样,倚着橡树,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尤其是小镇的外侧区域。 “说起来,那个男孩——是叫卡罗尔吧?途中我也看到那孩子了。他跟尤里不同,很坦率地说‘赌上魔狩之剑的名誉,绝对不能让魔物袭击小镇,所以正在巡逻中。’” 尤里还是沉默着,伸手挠了挠鼻子。爱斯特尔奇怪地看着他问: “我要去跟利塔说会儿话。跟利塔一起的话,尤里你就不会说什么危险、让我回房间去的话了吧?” 尤里苦笑道。 “不要妨碍她了。虽然我们做的事情是相同的,但动机各不相同。所以还是不要惹怒她比较好吧?” ——不希望这些树被如此对待。 所以那少女为了确保在哈鲁尔之树被治好前,小镇不会被魔物袭击而进行着护卫。 “是,我会努力尝试的!” 爱斯特尔还是笑着、充满元气地这么回答,然后踩着轻快的脚步靠近前方的少女。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叫声让利塔吓了一跳,但爱斯特尔毫不在意地继续对利塔说着话。 远远地眺望着这情景,尤里耷拉下肩膀。 “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可爱的人啊。” 真是搞不懂千金小姐的想法——尤里嘟囔着,朝跟她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 第二天晚上。 澄净的月光下,在位于小镇中央的哈鲁尔之树前,聚集了很多居民——以长老为首的镇上居民。站在人群中心的当然是利塔、卡罗尔。而尤里跟爱斯特尔就站在他们身边。 “小鬼。” “我来就可以了吗,利塔?” “事到如今,谁做都是一样。” “好~~~那,我开始了~~” 卡罗尔抱着一个大瓶子——制作完成的帕纳西亚瓶子,站在焦黑的泥土前。然后开始把瓶中的液体——蓝色的清净之药往地面倾倒。液体一接触到地面,就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同时泥土的焦黑之色也褪去。周围的人群不由自主爆发出欢呼声,听着这些喜悦的声音,卡罗尔更加卖力地继续进行泥土的净化。 终于,作业完毕了。虽然泥土不能说是完全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但那不祥的污染已经消失了。 无言看着的利塔抬头仰望巨树。站在她身后的长老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结界、哈鲁尔之树,请你们苏醒……” 这句话并不是什么启动魔咒。但是刚好,在月亮的照耀下,哈鲁尔之树茶色的树干开始散发出光芒。不,不止是那样。人们的头顶上,在一片白色光点的包裹下,绿叶开始渐渐恢复生机。跟树干一样,散发出透明鲜亮的光芒。爱斯特尔不由得沉醉了。 “树——” 尤里嘴边浮现出微笑。卡罗尔则是高兴地大叫着“成功了”。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 “呃……?” 是谁发出的惊讶之声呢?包裹着树木的光芒渐渐变弱。不止如此,刚才看上去恢复生机的树叶和树干再次暗淡下来了,生命的气息渐渐消失。 “为什么……” 卡罗尔慌忙看着地面。 “是药量不够吗?但是泥土已经……” “卡、卡罗尔大人,帕纳西亚瓶子——” 长老慌忙问道,但卡罗尔摇着头说:“不行了,已经全部用完了。” “怎、怎么会!” “又要重新开始吗?” “可恶,这次我要把艾古贝亚——” “但是,要多少才够呢?” “总是就是分量不足!如果有更多的话一定能行,但是……”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就在这时—— “不是的!” 压倒众人的尖锐呼喊。发出这声音的少女,正是一身魔导士打扮的—— 她双手紧握成拳,愤怒地颤抖着。 四周一片静寂。利塔往前迈出一步,以颤抖的声音宣告: “已经太迟了……” “太迟——什么意思啊,利塔!” 卡罗尔怒吼着,利塔摇摇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帕纳西亚瓶子消除了毒素,但是这树和树身上融合的结界魔导器已经无法再生了。我们太天真了,想不到树木已经衰弱到如此地步……” “那要怎么办才好啊?” “什么都做不了了。” “怎么会!” “胡说!应该有为树木再次注入活力的方法吧!” 面对大声抗议的卡罗尔,利塔只是咬着牙,迈开了脚步,走过卡罗尔身边,靠近哈罗尔之树的巨大树干,伸手抚摸巨树的表面。 少女的拳头再次紧握起来。 “……对不起,没能守护你……对不起……” 对着树干,说着没有人能听见的话。 令人窒息般的沉默。 利塔抚摸着哈鲁尔之树,垂着头。卡罗尔整个人像被冻结了似的,一动不动。以长老为首,镇上的人们都悲伤不已。 “怎么会……这样的……” “爱斯特尔?” 挥开想要拉住自己的尤里的手,爱斯特尔走近树干,站在了利塔身边。 “喂,你——” 利塔抬起头,想要跟爱斯特尔说话。但是爱斯特尔已经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合十。 “呃?” 利塔惊讶地张大双眼。那也是无可厚非的,因为风突然凭空而生,眼前的爱斯特尔全身被光芒包围,脚下衍生出花纹复杂的魔法阵。 利塔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治愈术!?这是——” 风势增强了。像是要回应似地,爱斯特尔身上的光芒也增强了。利塔不由自主伸手挡住风,然后听见了尤里的大喊声: “爱斯特尔!” 没有理会那叫声,爱斯特尔闭着眼睛,小声呢喃: “拜托你……开花吧……” 瞬间,风势猛增,光芒达到最耀眼的程度。 “哇!” “呀啊!” 村民们大叫。与此同时,以爱斯特尔为中心的光聚成一束,注入眼前这棵巨树——这持续守护着小镇的魔导器。然后—— 树,苏醒了。 蔫缩的叶子再次展开,晦暗的树干散发出生机勃勃的光芒。不,岂止是再生。伸展开的树叶缝隙间绽出无数的花蕾。花蕾瞬间盛放,开出了鲜艳的粉红色花朵。 风变弱了。但是空中还有微风盘旋着,像是恩泽之雨那样降落的花瓣,在温柔的月光下飞舞着,飞散到整个小镇。开满花的哈鲁尔之树,让整个小镇染上了一层鲜明的粉红色。看着这一幕的居民们都惊呆了。卡罗尔不由得感叹: “好厉害……” 其他人也纷纷开始议论: “怎么会……” “刚才那是治愈术吗……” “做梦一样……” “真是罕见啊……” 在震惊与感叹声中,爱斯特尔张开了眼睛,合十在胸前的双手也放开了。 自 嫣红的双唇中溢出大大的叹息,之后,少女全身一软,坐到了地上。 跟其他人一样,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的尤里,突然回过神来。 “爱斯特尔!” 他朝坐在地上的少女跑过去。爱斯特尔松了一口气,仰望着他: “啊……尤里……咦?我刚才在干嘛……” 没有焦点的眼神还是有些许的涣散。 “别说话。” 尤里半蹲下来,扶起了她。为眼前的情景所震慑的利塔全身都在颤抖,脸色大变地后退了一步: “喂、你!刚才……” 利塔以雷霆万钧之势走近爱斯特尔,想要问得更清楚一些,却被尤里阻止了。 “不行。” “呃……不行?难道——” 尤里没有理会愣在当场的利塔的问话,只是以淡然的声音说: “她已经睡着了。” “难道……呃,啊?” 尤里松了一口气,肩膀完全放松。 “这位小姐,睡着了。真是的,连个赞美她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时间给我。” 尤里的臂弯里,爱斯特尔一脸幸福地睡着了。 ******************************************** 尤里轻轻地敲了敲闭着的门。 “喂~~~爱斯特尔,准备好了吗?” “啊,是,我现在就来!” 哈鲁尔之树复生的第二天早上。 房间里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尤里面前的门扉随之敞开。出现在眼前的,是跟之前别无二致、正准备再次踏上旅程的爱斯特尔。 “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嗯。” 经过一整晚的休息,爱斯特尔很轻松的样子。尤里问她身体怎么样了,但她却不明所以,回答不出来。其实她的步伐那么有力,本人也反复声称自己没什么事了。 但是—— “结果还是停留了那么长时间呢。” 从旅店二楼的房间往一楼走去时,爱斯特尔说道,尤里也附和了一句。 “弗伦好像不在这个小镇上。让我们停下脚步的反而是假的摩尔特奥。” “对不起,尤里,都是因为我……” “没这回事。时间多了反而能收集到更多情报呢。刚才我也说了,根据镇上那假的摩尔特奥的话,看来我的目标人物应该在西边的卡普瓦*诺尔。” “那个……不是假的吧?利塔是真正的摩尔特奥。” “啊,是吗?” 跟旅店主人道过谢,正想要外出时,突然又被喊住。店主表示无论如何也要把之前收取的住店费还给他们,说是不能收拯救小镇的恩人的钱。 “啊~~真厉害,爱斯特尔就不用说了,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哦。” “但是尤里在克奥依森林打倒了艾古贝亚啊。” “那只是碰巧而已。” 因为实在没办法拒绝店主的好意,所以只能收回钱币,放入口袋中。 “但是……救世主吗?我到底干什么了?”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那时候的事完全忘记了?” “是啊,只是有些模模糊糊的记忆。” “嗯,那一会儿先上路吧,然后我再详细地告诉你——” 聊着天的两人推开了玄关的正门,走出了旅店。 门外,两位意外的访客正在等着。 “啊,好慢~~~” 一见到他们就赶忙抱怨的少年正是肩扛巨斧的卡罗尔。 少年身边的少女正弯着腰,整理着靴子——学术都市亚斯比奥的魔导士利塔*摩尔特奥。尤里跟爱斯特尔的谈话被两人的出现打断了,讶异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问道: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送我们走吗?好高兴啊。” 卡罗尔对爱斯特尔的问话摇摇头,表示她的猜测完全是错误的。 “我们……” “我——” 利塔阻断了想要解释什么的卡罗尔,明明白白地说道: “我要跟你们一起出发。因为刚好有点事情是我想研究的。” 整理好靴子站起身来,利塔静静地抚平衣服上的皱褶。 “当然,跟那边的小鬼没什么关系的。” “喂……利塔,没那种事的啦。” “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 “因、因为那之后大家都要去卡普瓦*诺尔的吧?所以我们的目的地是一致的。顺便做做导游也不坏……” “你是害怕途中遇上什么难以应付的魔物吧。” “不是啦!没这种事!” “我从没见过你的斧头用于原本应该发挥的作用上。如果不需要,就卖给那边的武器店吧。” “不要!这斧头可是很重要的!” “斧头迷恋症……而且是末期。” “喂!利塔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啊,等一下。” 听不下去的尤里打断二人的争吵。 “斧头迷恋症也好,毒舌也罢——” “我没有斧头迷恋症!” “谁毒舌了!为什么要把我跟这家伙相提并论啊!” 尤里无奈地抱着头。 “总之,不要再跑题了!你们要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说——”卡罗尔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那个……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而且我很清楚路况哦?所以同行对你们也很有利吧?” 虽然态度有些古怪,但听上去还是蛮有道理的。 尤里叹息着,把视线转到利塔身上。 “我说过了吧?我有事情想要调查。” 利塔保持着一贯的冷漠,背起了脚边的行囊。 “我想你对我的怀疑已经解除了吧?” 尤里耸耸肩。 “关于那件事,我还没有对你好好道过歉呢。怀疑你真是对不起了。” “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反正你之前也救过我一次。” “那么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消了,就是这样。” 尤里眯起了眼睛。 “你的目的……是什么?” 利塔回答得理所当然:“比起回亚斯比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你不喜欢跟我一起旅行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尾随着你们就行。” 利塔以略带不安的语气说着这个不成理由的理由。 尤里再次叹息。 “你说得这么勉强,我可不能接受。对吧,爱斯特尔——” 他转身想取得同伴的赞同,但应当在那里的爱斯特尔却不见了。 “呃……什么?” 爱斯特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利塔面前,脸上堆满笑容。爱斯特尔打从心底里喜悦地看着利塔说: “我还是第一次交到同龄的朋友。” “朋友……你……” 利塔吃惊地往后退了一步。爱斯特尔举起右手。 “把手拿出来。” “啊……呃?这样?” 可以说是半反射性行为吧?利塔按照爱斯特尔的吩咐,举起了右手。爱斯特尔兴奋地跳了起来。 “来!” 两手在空中相击。片刻沉默之后,利塔看着自己的手,随后又抬头看着爱斯特尔。 “这、这算什么……” “高兴时的指定动作。” “啊?” “以后请多多关照呢,利塔、 卡罗尔。” 爱斯特尔笑着低头鞠躬。 “总觉得——爱斯特尔好奇怪……” 卡罗尔将手覆在额头上,仰望着无力地耷拉着肩膀的尤里说。 “对吧?” 尤里第三次发出了叹息。 三、剑武二人 前篇 有时候,我会羡慕他。 尤里*罗威尔。跟我一起在骑士团工作、一起练剑的老朋友。 虽然表面上吊儿郎当,但对于想守护的东西他是绝对真挚的。当然,我们的生存方式不同,思考方式也不同。但是在彼此自由的情况下,原则是绝不会改变的——不管那道路充满了多少荆棘。我多少也是明白的。 选择了那样的生存方式的他,和没有做出选择的我。 我不会后悔。但是他的生存方式也是流光溢彩的,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我是这么想的。 ************************************************************** “嗯……” 看着手中的一张纸片,尤里兴趣缺缺地低吟着。 向西延伸的道路上完全没有人迹。头上是厚厚的乌云,风中蕴含着咸咸的湿气。可能因为这里靠近大海的缘故吧,这是连接位于穆尔洛奇亚半岛北边的海港城市卡普瓦*诺尔的道路。 “赏金5000格尔多……真便宜。还是说骑士团太小气啦?那些家伙最近手头紧吗?” 视线一直停留在纸面上的尤里百无聊赖地说着,走在他旁边的少年*卡罗尔额头上已经覆满了密密的汗珠,换了个姿势抱住斧头。 “便宜……那又不是什么缉捕犯罪者的赏金。” “是吗?” 两人闲聊的话题是尤里手中的海报——帝国骑士团张贴到各地的通告。通告上画着已经远离中央的尤里的扭曲的模拟画,下面注记着这样的文字: “通缉:凶恶越狱犯。穿着胸口经常敞开的黑色服装,拥有黑色长发的男子。如若发现此人,请马上通知骑士团!” 尤里冷静地评论说: “看到这文章我反而不想去报告了。应该是亚德克尔那家伙写的吧。把衣服、头发这些马上就能变换的特征都写在通知上,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啊?” “真是的……一般的越狱犯可不值这么多的通缉赏金吧?尤里到底做过什么了啊!” 卡罗尔的问题与其是说是问尤里的,不如说是问走在前头的少女*爱斯特尔的吧。但回答问题的却不是爱斯特尔,而是另一位少女。 “放火、强盗、盗墓、捡食物吃……还有,”随便将各种罪状安插在别人身上的少女、学术都市亚斯比奥的魔导士利塔*摩尔特奥回头,从正面指着走在尤里身边的爱斯特尔,“诱拐贵族,暗杀……” “不要突然指着爱斯特尔。什么叫捡食物吃?” “你不是做了吗?” “我的确不能说自己没做过……” “啊,真的有啊?” “小孩子时候的事了。捡食物吃都有罪吗?” “人道上是有罪的。” “哇——你说什么,卡罗尔先生?” “呃?我对这方面不是太了解啦——” 跟一直开着玩笑漫天乱侃的三人不同,爱斯特尔很认真地思考着。她把手放在腰间的短刀上,呢喃似的说: “是因为……我吧?” 当然,这位少女并不是被尤里绑架着带离帝都沙费亚斯的。她说要去见尤里的朋友——现在为了执行任务而暂时离开了沙费亚斯的弗伦,所以跟着尤里走到了现在。但正如卡罗尔所说的,通缉书上的赏金已经超过了越狱犯的范畴,所以恐怕是跟她的存在相关了。 但听到她这么说,尤里笑了笑,敲了下她的头。 “尤里——” “为已经发生事情苦恼也是于事无补的吧?” “但是……” “见到弗伦之后,就拜托你跟他说明绑架一事了。越狱方面你也可以解释,但因为我的确是这么做了,所以被定罪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要怎么办?” “我想说……总之就是逃走吧,但是那家伙对这种事很敏感。现在又发生了魔核小偷的事情,我说明过后,就任由他处置好了。” 淡淡地说完,尤里抬头仰望着天空。 “云团的移动变得奇怪了……” 覆盖天空的云朵突然变黑了。 走在前头的大狗、尤里的同伴拉比特的对面,被白光包裹着的道路前头,出现了涌起白浪的广阔大海和覆盖着结界魔导器光轮的海港城市,卡普瓦*诺尔。 一行人刚到达卡普瓦*诺尔,天空就下起倾盆大雨了。 “呜哇……在全身湿透之前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是啊。” 附和着卡罗尔的话,尤里加快脚步朝城镇东侧的繁华街道走去,期间突然发现了什么。 “爱斯特尔,怎么了?” 任凭雨水拍打着脸颊,少女停伫在小镇人口,看着眼前的光景。直到尤里喊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我还以为海港城市是更有活力的地方。” 尤里也看向同一个方向,然后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卡普瓦*诺尔沿着海峡延伸,跟位于托尔比奇亚大陆东端的海港城市*卡普瓦*托里姆一样,都是交通枢纽。位于两片大陆交界处的港口城市,物资流通旺盛、人多聚集似乎是必然的。捕鱼业和其他产业都欣欣向荣,街道上应该非常热闹才对。 但现在呈现在尤里他们眼前的街道,却完全没有上述特征,一片死寂。当然,也有可能是天气的问题。街道上人烟稀少,也没有市场、杂货店之类的东西。 “跟想象完全不同呢……” 尤里说着,而站在后面的利塔也插嘴说: “但是我有预感,你要找的小偷就在这里。” 不,有点不同。尤里修正道: “根据情报,那家伙的最终目的地是卡普瓦*托里姆。” 利塔耸耸肩。 “反正都是差不多的地方。” “没这种事。诺尔港可是很麻烦的。” 卡罗尔这么说道。爱斯特尔惊讶地问: “怎么回事?” “诺尔港受到帝国的压力……” 正当卡罗尔想要解释的时候, “——不准备好钱的话,你们也很清楚自己的小孩会怎样的吧?” 凶恶的声音出其不意地响起。尤里他们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在被布幕覆盖、上了锁的杂货店门前发现了几条人影。两个腰间插着剑、无赖打扮的男人,围着居民打扮的一男一女。后者应该是住在镇上的夫妇吧。他们就这么在雨中,跪在了满是泥水的地面上。 “大人!请您们高抬贵手,把孩子……还给我们!” 丈夫模样的男人恳求着,旁边的妻子一个劲地磕着头。 “这几个月天气太差,船都出不了海……” “大人们也很清楚,我们是真的交不出税款啊!” “哈,谁知道呢。” 无赖打扮的男人之一一脚朝丈夫的头踢了过去。 “呃……” “交不出钱来的家伙,就没有生存的价值。” “你知道什么叫市民‘义务’吗?义务!啊~~~?” 另外一个男人朝躺在地上的丈夫的腹部踢去。 “咕哇!” “德古鲁!” “总之,快点把钱准备好!再磨蹭下去,那些小鬼永远都回不来!” “拉古乌大人的玩具,食欲可是很旺盛的哟,呀哈哈哈!” 丢下抱着肚子痛苦不已的丈夫和惨叫着扶起丈夫的妻子,两个男人大笑着扬长而去。 “什么呀,那些野蛮人是……官员吗?哪里来的 ?” 看着事情经过的利塔厌恶地皱起眉头。尤里意外地冷静,看了看旁边的卡罗尔。 “这就是你刚才说的麻烦?” “呃、嗯。” 卡罗尔点头。 “这卡普瓦*诺尔承蒙帝国的关照,但在帝国中地位极高的新上任的执政官,总是任意奴役民众。” 就是说,即使其部下横征暴敛也没有人敢投诉,没人能阻止。 “怎么会……” 爱斯特尔不知为何,像受了严重打击似的凝视着眼前的光景。 “不要啊,德古鲁!” 喊叫声吸引了尤里的注意力,被踢倒在地的男人摇晃着站起来,而妻子模样的女人拼命拉着他。 “这种天气出海,可就永远都回不来了!而且你还受伤了……” “但我不去的话,波利要怎么办啊,克拉斯!” 名叫德古鲁的男人挥开妻子的手,朝船舶停驻的方向走去。 尤里再次叹息,然后快步走近男人。在擦身而过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伸出脚,将原本已经脚步不稳的男人跘了个正着。 “痛……你干什么啊!?” “啊,抱歉,绊倒你了。” 面对大声抗议的男人,尤里轻佻地应了一句。然后,爱斯特尔飞奔过来说道: “尤里!你真是的……” 但是她似乎明白了尤里的打算,并没有再责怪尤里,只是弯下身扶起摔倒的男人。 “对不起,马上就能治好了。” 话音刚落,脚下衍生出花纹复杂的魔法阵。蓝色的澄净光芒包裹了男人。 “治愈术……” 男人吃惊地低喃着,利塔、卡罗尔还有男人的妻子都朝他们跑了过去。其中只有利塔意味深长地看着爱斯特尔的魔法阵。 “那个……” 不安地开口的是被称为克拉斯的女人。她看着集中精神展开术而闭着眼睛的爱斯特尔和站在她旁边的尤里说: “我们……付不起治疗费……” 尤里坦然地问: “你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说这个吗?” “呃……” 女人垂下眼睛,尤里无奈地叹息着。 “真是的,金钱跟常识都被一起榨干了吗?” 这时候女人才回过神来,对着正在施展术的爱斯特尔说: “对不起,谢谢你。” 爱斯特尔没有回答,男人要治愈的不只是刚才被踢的腹部,还有之前受过的伤,治疗的范围要扩展,所以需要一点时间。 尤里微笑地看着这一幕,然后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看向身后。 *************************************************** 黑暗的小巷里。 继续治疗着男子的爱斯特尔、同行的卡罗尔和利塔都没有发现的样子。尤里悄然离开他们身边,踏进小巷。淅淅沥沥下着的雨中,四下无人。 ——那。 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尤里没有做声,只是在心底默念。 ——这里就可以了吧? 当然,这句问话是无声的。就在尤里默念完成的同时,背后传来一阵强烈的杀意。穿透雨帘,突然出现了复数个黑色的影子,在他们覆盖着脸颊的厚厚的面具下,双眼闪耀着血一般的红色光芒。像箭一样迸射而出的短刀,被尤里拔剑全数挡开。 “呃——喂喂!” 环视着围攻而来的人影们,尤里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我又被错认了吗?” 对。这些人的打扮跟之前在帝都沙费亚斯误认他是弗伦而展开攻击的人非常相似。但今天,发色奇怪的、名叫札奇的男人并不在人影之列。 “告诉你们的头儿,攻击之前要先搞对目标啊。还是说,因为我知道了你们的存在,所以不应该继续存活在世上了?” 回答他的不是言语,而是攻击。刺客们无言地一跃而起,刀刃自四面八方袭来。尤里压低身子,朝身后水平一踢。 “!” 从后方飞扑而来的一个刺客被绊倒了。尤里趁着这个空当逃开了,背对小巷的墙壁,面朝刺客们。对方有六个人。尤里不由自主在心底啧了一下。是不是太低估对方了?如果只是一些乌合之众,那么随便来多少都没关系;眼前这些刺客的水平虽然不及札奇,但都是受过训练的杀手。单独对战,他们或许及不上尤里;但如果一起攻击可就麻烦了。演变成持久战的话就相当不妙了。 ——没办法了。 实在太累了,不想纠缠太久—— 刺客们再次围聚起来,不断收紧包围圈。就在他们合力发动攻击的瞬间,尤里用力践踏脚下的积水。泥水朝四周飞溅,短暂地打乱了刺客们的杀气。尤里趁机踩着背后的墙壁,高高地跳了起来,然后朝刺客们的正中央俯冲下去。笔直地刺出剑,手腕上的武醒魔导器闪耀出绚烂的光芒。 “爆碎阵!” 将自己的剑向地面敲击去的同时,产生了震碎岩石的冲击波。圆环状扩散的波动穿透了身边刺客的身体,几乎所有刺客都被弹飞出去,同时无声地软倒下去。尤里那趴倒在地面上的身体也一时失去了动作。 用剑支撑着,尤里喘着气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 “!?” 头顶再次涌现出杀意。两抹全新的人影从邻近的民居屋顶降落。 ——还有第二轮! 尤里险险地挡住了其中一人的攻击,但是勉强的动作让身体失去了平衡。这时,一把刀像发现猎物的蛇那样快速游走过来。 躲不开了——就在尤里以为自己的腹部要被敌人的刀刃劈开的瞬间,一道疾风插入两人之间。阻挡住蛇刃攻击的剑,其主人是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的男子。 一袭被雨水淋湿的、骑士团特有的铠甲出现在呆然的尤里面前。尽管刺客的刀是用尽全力劈下来的,但男人只是单手拿着剑,便毫不费力地将刀刃挡住了。从侧面看还是那么端正的脸庞,这是尤里绝对不会认错的脸。 就像英雄传记主人公一般在最紧急时刻出现的青年,淡淡地问道: “没事吧,尤里。” 听到这句话,尤里猛然回神。 “弗伦!你……那是我的台词吧!” “真是的,终于找到你了。” “那也是我的台词吧!” 也许是知道比拼力量的话终究不能取胜吧,刺客猛地把刀收回,拉开彼此的距离。另一个刺客跟同伴一起,再次架起刀,往这边冲过来。 尤里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青年,青年也看着尤里。 尤里悠然地笑着,青年——弗伦*西凡只是略做停顿,便像照镜子一般,与尤里采取了同一个姿势—— “哈!” 非常具有艺术性的剑舞二重奏。两人的剑释放出的冲击波完全击中了刺客,把不速之客弹到了小巷深处的垃圾堆中。 “呼……” 在确认周边的杀气已经完全消失了之后,尤里终于发出了一阵安心的叹息。 “真是千钧一发啊。” 得救了,弗伦——伴随着这样的话,尤里转身面向终于得以再见的好友。 但就在此时—— “啊!” 弗伦的剑突然朝自己袭来。尤里快速拔出自己的剑,挡住了对方的利刃。 “喂,你在干嘛啊!” 对尤里的抗议充耳不闻,弗伦继续挥舞着剑,一脸僵硬地说: “尤里离开沙费亚斯到外面的世 界旅行,我很高兴。” “啊?” 尤里不禁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就更加高兴吧,快点把剑收起来!” “但是看到这个,我可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尖锐地说完,弗伦的剑间突然指向附近小巷的墙壁。尤里顺着方向看过去,那是大街小巷到处都贴着的附有丑陋肖像画的通缉令。但是—— “赏金上升到10000格尔多了,可恶。” 尤里的话中听不出一点紧张感,弗伦脸色一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辞掉骑士团的工作就是为了成为犯罪者吗?” 尤里耸耸肩。 “发生了很多事。” “无论发生什么事,犯罪就是犯罪。” “真是的,头脑还是那么顽固……啊。” 突然插入了另一道声音。 “尤里?刚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悄然站在小巷入口探头探脑的,是治疗完男人后到处寻找失去踪影的尤里的爱斯特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边说边走进小巷的爱斯特尔,突然停下脚步,双眼猛然睁大。 “你来得正好。” 尤里笑着说,弗伦毫无所觉地转身一看,顿时呆在了当场。 “弗伦……?” “爱斯特里瑟……小姐?” 瞬间,爱斯特尔满脸欢喜地朝弗伦跑了过去。 “弗伦!” 她再次叫唤着,然后握住了已经石化的青年骑士的手。 “太好了,弗伦!你没事吧!” “呃……那个……” “没受伤吧?我有些话一定要告诉你的——” “我没有受伤。爱斯特里瑟小姐……” 站在旁边看着二人的尤里不由得苦笑,轻轻挠了挠脑袋。 ************************************************ “事情讲完了吗?” 稍微巡视过附近街道的情况后,悠里带着两个小鬼进入了旅馆,直接就杀到客房里去了。 爱斯特尔点点头。 “连那边要说的秘密也说完了?” 弗伦也点了点头。 “我也听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了解了尤里之所以成为赏金犯的理由。” 将手中的通缉令放回桌上,弗伦从沙发上站起来。 “首先我要向你道谢,谢谢你一直保护她。” 说到这里,爱斯特尔也走到尤里面前,深深一鞠躬。 “我也是,谢谢你。” 尤里笑着挥挥手。 “没事啦,这只是在寻找魔核小偷的途中顺便而已。” “问题……就在这里。” 在爱斯特尔想要说是么之前,弗伦抢先压低声音说道。尤里疑惑地歪着脑袋,弗伦表情僵硬地说: “无论发生什么事,妨碍公务、越狱、非法入侵都是不容于帝国法律的行为。” 爱斯特尔一脸抱歉地说: “对不起,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弗伦了。” 尤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伸手挠了挠额头。 “没办法了,反正我是真的做了那些事。” “那——”弗伦以爽朗率直的眼神看向尤里,“要接受相应的处罚,可以吗?” “弗伦!?” “没关系。” 没有理会抗议的爱斯特尔,尤里直接回答了弗伦的问题。 “但可以再等一阵子吗?” 弗伦轻轻地叹息说: “你想说拿回下町的魔核后再接受处罚吧?” 果然了解自己的人就只有弗伦。尤里笑了笑。就在此时—— “弗伦大人!得到情报了,执政官果然——” 门扉伴随报告声同时打开,两个人走进了室内。 一个是娇小的少年魔导士,穿着厚重的魔导服,戴着大大的眼睛。几根头发倔强地竖立在圆滚滚的脑袋上,乍一看很像是个圆溜溜的苹果。 另外一位则是气质过人的女骑士,有着鹰隼般细长敏锐的眼睛。身上穿的铠甲比起防御性来更重视轻便性,并不是那种覆盖全身的类型。一柄细剑提在左手边。 还没进房间就开始对着弗伦说话的少年魔导士想要继续说完,但眼镜下的目光捕捉到了同室的尤里他们。不,正确说来是盯住了站在尤里身后、百无聊赖地看着墙上画作的魔导士少女。越看脸色就越是怪异。 “为什么利塔会在这里的!?妳不是拒绝了帝国的协力请求吗?帝国直属的魔导士可以放弃有赋予义务的工作吗?” “啊?”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利塔转向了少年。往前踏出一步,看着比自己还要矮一些的少年。 “这谁?”尤里问道。 “……谁呢?”利塔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少年额角的血管很明显地跳了一下,但还是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轻轻咳嗽了一下说: “呼……哼,算了。我也对你没有什么兴趣。” 弗伦几步跨到他们面前,对尤里介绍到: “他是亚斯比奥的魔导士维切尔。之前经常帮忙骑士团处理有关魔导器的事情,是值得信赖的协助者。” “魔导器……” 尤里一脸深思地重复着这句话。仔细想来,弗伦是骑士团的成员,不可能像尤里那样自由地展开旅行。他会出现在卡普瓦*诺尔,肯定是因为任务的关系。能跟尤里和爱斯特尔再会也只是因为他们在追踪着弗伦的脚步吧。也就是说,骑士团的大部队很快就会到达这小镇了—— 但是弗伦并没有再详细介绍下去,只是以右手指了指另一位女性骑士。 “这位是……我的部下苏提亚。” “初次见面——” 在弗伦的催促下,名叫苏提亚的女性骑士跟尤里打了个招呼。突然之间,她的双眼之中盛满愕然地叫道: “这家伙……是悬赏的犯人!” 女性的感觉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骑士的警觉,洋溢着满满的杀气。尤里也马上做出反应,手按剑柄戒备起来。下一瞬间,苏提亚的剑已经指向尤里了。 “等一下,苏提亚!他是我的朋友!” “啊?” 在弗伦的严厉制止下,苏提亚吃惊地回头说: “你说什么呢,弗伦大人!他是悬赏犯人!” “我刚才已经确认过了。他的确是犯了罪,但变成悬赏犯人只是误会。” 为了平息部下的杀意,弗伦尽量以淡然的声调陈述。 “改天我会带他回帝都,亲自解释。我会让他接受应得的惩罚。” 最后那句话不是对苏提亚说的,明显是对着尤里。弗伦蓝色的眼睛盯着举起剑的尤里。就算什么也不说,尤里也明白朋友的意思。改天——就是说,在一定程度上,处理好魔核小偷的事情之前,弗伦承诺了尤里行动的自由。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尤里苦笑着点点头,放下了剑。 “但是,弗伦大人……” 苏提亚还是戒备着。弗伦轻轻摇摇头说: “不要搞错了事情的轻重缓急,苏提亚。” “……” “我们还有其他必须完成的事情。因此我才拜托维切尔帮忙的,不是吗?” 苏提亚以尖锐的眼神盯着弗伦身后的尤里。但也只是这样而已,似乎弗伦的话对她来说有着极重的分量。在弗伦的劝止下,苏提亚 不情不愿地收起了剑。 “我也想知道,”无视现场的紧张气氛,利塔突然插嘴问,“什么是跟魔导器相关的事情?特意把亚斯比奥的人带到外面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卡罗尔低喃着“魔导器狂热症复发了”,头被利塔出其不意地敲打了一下。 “噗哇!” “跟你没关系——” 弗伦再次阻止了维切尔的解释。深思了一会儿,然后不是转向发问的利塔,而是对尤里说: “你看到小镇的样子了吧?” 被问的尤里以食指尖抚着下颚。 “我看到了一些狗仗人势的混账。放任不管真的好吗?” “怎么可能好,但是……” 弗伦一脸困扰,没有再说下去。 尤里眯起了眼睛。 “——操纵天气的魔导器?” 尤里问道,站在窗边的弗伦点点头,视线看向窗外。天空始终一片阴霾,强风吹得窗棂啪啪直响,拍打在窗玻璃上的雨水也始终没有停过。 “小镇的执政官叫拉古乌,是评议会的人。” “就是说,是个贵族了。” 主宰着帝国的两大组织——骑士团和评议会。换句话说,骑士团主导帝国的武装,评议会主导帝国的政治。大致上,两个组织的关系不算太好。跟只要是帝国臣民、通过入团测试就能成为其中一员的骑士团相比,评议会的席位则是完全由特权阶级的贵族独占。虽然身份上存在差异,但两大组织都握有帝国的主导权。两大组织为了各自的权益,曾屡次发生冲突。 “拉古乌在成为卡普瓦*诺尔的执政官之前,风评就不太好了。” 弗伦看着窗外,继续说道: “魔导器的事情也是那样,拉古乌是个特权意识很强烈的人,而且生性残忍。已经不止一两次对民众展开迫害和虐待行为了。” 尤里厌恶地哼了声。 “为什么会让这种家伙成为执政官的?这个国家的上层果然腐化了。” 弗伦没有说什么,倒是坐在沙发上的爱斯特尔脸色比平常要阴沉很多。 “……总之,”沉默了一会儿,弗伦若有所思地说,“这种天气恐怕是执行官捣的鬼。他利用魔导器控制天气,因此镇上的人一直不能出海捕鱼,没办法维持生活。” “搜查呢?魔导器归帝国管理,这种使用方法肯定是不允许的吧?” “我们当然有到执政官的住所去。魔导器研究所已经给我们派发了调查执行书。” “那进入调查了吗?” 尤里追问道,但弗伦摇头否定了。 “被执政官拒绝了。” “执政官挑衅说,如果真的有魔导器,你们就试着从正面冲进去吧。” 弗伦身旁的维切尔说明道。 “就因为我们没有那种权限,被别人给当傻瓜看待!” 苏提亚不甘心地咬着唇。 尤里考虑了一下,然后坦然地说: “但是那家伙说的很对不是吗?” “什么!?” 维切尔拼命阻止听到尤里的话脸色大变、想要动手的苏提亚。一直沉默地听着大家说话的卡罗尔吃惊地问: “尤里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现在不是阵营的问题,而是他说了有自信就闯进来这样的话。” 尤里对弗伦使了个眼色,但弗伦为难地摇了摇头。 “不……那恐怕是陷阱。” 尤里双眼中射出了光芒。弗伦继续说道: “拉古乌是极端排斥骑士团的一派。原本作为执政官,没必要做出让自己难以征收税款的行为。他故意让小镇上的居民过得艰难,并不单纯是他个人的恶趣味或是人品有问题,而是一种引诱。” 就是说——尤里低声说道: “让身为骑士团小队长的你失态,他就有借口向骑士团兴师问罪了……是这样吗?” 弗伦点点头。 “现在就算直接闯入,想必对方也把证据藏得一干二净了吧。只会被他反咬一口。虽然骑士团跟评议会都是支撑帝国的重要组织……但拉古乌似乎忘记了这一点。” “……原来如此。” 尤里无计可施地抚着脖子。 “总之那小子不是单纯的执政官大人就是了。那有下一个方法吗?” 尤里问,弗伦却无言以对。不,不止是弗伦,苏提亚和维切尔也是一样。 “什么啊,没有其他办法吗?” 尤里再一次问道。终于,维切尔开口了: “……如果宅邸中发生骚动,骑士团的特权便为第一顺位,可以直接闯入。” 只有在突发情况下,骑士团才有特权被允许介入所有状况中——帝国法典上规定得很明确。 “呵……怎么会突然发生那种事。” 尤里低喃着,唇边突然浮现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就是说,若是发生小偷闯入或火灾之类的就可以了。引起骚动就好了吧?” 弗伦吃惊地回过头来,以严肃的眼神看着尤里。 “尤里,你——” 尤里没有再说什么。 弗伦垂下眼睑,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次抬头看着尤里。而尤里只是笑着,对他眨了眨眼。 弗伦没有笑。再次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后,他看向了苏提亚和维切尔。 “去镇上巡逻。然后在得到通缉书上的贼人想要袭击执政官邸的消息后,立即赶往现场。” 尤里将回鞘的剑搭在肩膀上,满足地笑着。 这个朋友果然很了解自己啊。 ***************************************** 尤里跟卡罗尔、利塔都离开了房间。 “……这样真的好吗,弗伦大人?” 悠长的沉默后,苏提亚问弗伦。 “听从那通缉犯的建议……” 弗伦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以罕见的呆然语气说: “其实他内心也很生气……” “啊?” “我的朋友不是那种怒形于色的可爱人种。” 现在的卡普瓦*诺尔发生了跟帝都沙费亚斯下町相似的情况。尤里看在眼里,会怎么想、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跟他相识已久的弗伦再清楚不过了。问题只是那方法——本来这种做法绝对是违背了弗伦的原则的。 但是—— “事实上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面对疑惑的苏提亚,弗伦仿佛想要驱散那迷惘一般,说出了这句话。大约也是为了安慰自己吧,他的视线稍稍转移了焦点,看到了还留在室内的短发少女。 “我们也出去了。” 弗伦平静地对她说。 “本来应该让爱斯特里瑟小姐在这里等着的,那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弗伦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话语中蕴含了无尽的深意。坐在沙发上的少女*爱斯特尔终于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 ******************************************** “但是——”前往位于小镇西端的执政官拉古乌寓所的途中,卡罗尔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操纵天气的魔导器呢。这么便利的东西……” “不可能有吧。” 突然开口否定的,是走在卡罗尔旁边的利塔。 “啊?利塔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不可能有操纵天气的魔导器。” 不知为何,利 塔看上去不太高兴。 “如果真的有这么方便的东西,那些人们无法居住的沙漠和冻土地带、无法耕作的土地也就不存在了吧?……拉古乌那家伙应该是同时发动了复数个魔导器,干涉了大气和海洋的变化。” “复数个?” “说明起来太麻烦了。所以简单来说就是——想要下雨的话,就呼唤雨云。但是没有能制造出雨云的魔导器,那么最可能的方法就是通过干涉大气的温度和湿度,制作出‘容易诞生雨云’的状态。斯托利姆、雷特斯、洛克那、布雷克……拥有这方面属性的魔导器,不,只要有魔核可能就行了。” 卡罗尔歪着脑袋说: “但结果仍能说他可以操纵天气嘛……痛!” “你完全不明白事情的严肃性啊!” 敲打卡罗尔脑袋的利塔,随意地踢飞了脚边的小石头。 “先别说现有的魔导器都有着制御盘筐体,除去添加在魔核上的外在因素,几乎都是从古代克拉伊奥斯文明遗迹中发掘出来的。尤其是能干涉大气这样的可以实现大范围现象的魔核就更加罕见。就是说……所谓的魔核,从发掘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加工定型,因此不同的魔核才会拥有不同的特性。” “……所以?” “所以既然魔核自身有着特定的性能,人类擅自改变其用途就是很危险的。水道魔导器的魔核就应该用于制御水,结界魔导器的魔核就应该用于维持结界。如果勉强改变本来的用途而用于制约天气变化——” 不知为何,利塔没有说下去,咬着唇,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不,没什么了。” “什么啊。” “都说没什么了!……啊,真是气死我了。你,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走快点,快点!” 走在两人之前,跟身边的拉比特一起沉默地听着身后的对话的尤里,忍不住回头,郁闷地叹口气说: “你们完全可以不管我的——为什么要跟来?” 对,就是这一点。原本尤里就打算一个人完成这件事。即使取得了身为帝国骑士的弗伦的信任,但接下来的行为本身确实就是一种犯罪,他们是否明白这一点? 当尤里这样问时,利塔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说道“你难道不明白吗”。 “事关魔导器,我不可能置身事外吧。” 这家伙说的也不无道理—— 放弃说服利塔的尤里,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卡罗尔身上。卡罗尔疑惑地想了一会儿,说道: “嗯,但是我不能放着小镇的惨状不管。虽然被爱斯特尔治疗之后,那个叫德古鲁的人老老实实回家去了……但是也许不久之后他又会想要勉强出海了。那样的话——” 该说他是老好人还是正义感特别强呢。 尤里再一次叹息,然后嘴角浮起一抹苦笑问: “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 “嗯!” 两人都回答得很爽脆。尤里只能继续苦笑着回答说“我明白了”。 突然,卡罗尔回头一看说道: “爱斯特尔……没有跟来。” 尤里的笑容消失了。 “无论怎么说,她都是贵族的千金。” 尤里并没打算责怪她什么,她会采取这样的行动也是当然的吧。在这小镇上跟弗伦再会,爱斯特尔的旅程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也没必要跟同为帝国贵族的执政官发生冲突吧?” “我也明白……” 卡罗尔脸色有些阴沉,利塔则是不屑地看向另一边。 看着他们,尤里再次笑了出来。 “待事情解决后,大家再好好聊聊吧。——出发吧。” “嗯。” “……” 尤里走在前面,卡罗尔跟利塔紧跟其后。 但就在这个时候。 “等一下!请等一下!” “爱斯特尔!” 卡罗尔高兴地叫着这个名字,利塔则是悄悄地把视线别了过去。喘息着从身后追上来的少女——正是爱斯特尔。 “请带我一起去吧。” 停下脚步的尤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爱斯特尔也没有避开视线,严肃地回望着尤里。 尤里又问了一遍: “你明白吧?” 现在追上他们三个所代表的含义—— 爱斯特尔还是没有转移视线,她咬着唇说: “是……” 尤里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 “那就走吧。” “呃——” 也许被他直爽的态度吓到了吧,爱斯特尔面对干脆的邀请双眼圆睁着。尤里转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喂,不要慢吞吞了。” 丢下傻站着的爱斯特尔,尤里快步往前走去。拉比特跟卡罗尔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爱斯特尔,快点快点!” 爱斯特尔还是傻傻地站着。一个少女靠近爱斯特尔,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 “不是说了别慢吞吞的吗?” “……但是……” “真迟钝啊,还是说不要去?去吗?还是不去?” 最后下决定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利塔这么说道。 原本呆住的爱斯特尔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笑容。 “我去!” “那就快点走吧。” “是!” 少女像平常那样元气满百地回答道。 *************************************************** 雨势变小了。 建造在海边的奢华大屋,那就是卡普瓦*诺尔的执政官拉古乌的府邸。高耸而坚固的墙壁环绕着不免让人误以为是城堡般的庞大宅邸,大门从正面敞开着。门前站立着的两个男人手持长剑,想必就是门卫了。 “那——” 离开门前有段距离的地方,路旁的树荫下,卡罗尔压低声音问着尤里: “要怎么进去啊?” “当然不能大摇大摆地问一句‘有没有人’就进去吧。” 尤里若无其事地回答。 “况且我们也不是来做客的。” “那我们把你推进去?” 魔导士利塔在胸前盘起手,低声问道。这家伙还是这么热血地少根筋!卡罗尔慌忙阻止。 “不、不行的,利塔。” “什么啊,反正我们的目的就是引起骚动吧?” “我说——” “但问题是如果没有找到魔导器的话,弗伦会很困扰啊。” 说话的是爱斯特尔。 “真正的目的是那个。” 利塔想要说什么反驳的话,但被尤里抢先一步: “要引起骚动也是在进入大屋后的事了。否则,就算解决了门卫也是没意义的。” “那怎么办?” “正面不行就从背后进去。政府官邸的话,应该有隐藏的后门的……” 尤里阐述着自己的方案时。 “真是遗憾哪。即使有那道门,也被外墙围着呢。一定要先想办法越过这墙才行。” 突然,他们背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卡罗尔、利塔、爱斯特尔猛然回头。最吃惊的应该是站在队伍最后的爱斯特尔吧,眼前突然冒出一个男人。少女不由得想要大叫,但男人快一步比出了一个“嘘”的姿势。 “你现在大叫会被门卫发现的,小姐。”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 尤里在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就双眼圆睁了。 让人担心他是不是喝醉了的动作和神态,东方风情的衣装,蓬乱的头发。 尤里认识他。不,应该说是记得他。对,在帝都沙费亚斯,尤里被骑士团捉住投进监狱时,住在隔壁牢房的就是这名奇怪的男子。 “呃、呃……” 一时的惊吓平复过来之后,爱斯特尔问到: “失礼了,请问您是哪位?” 即使在此时,爱斯特尔说话的态度还是那么彬彬有礼,让男子慵懒的脸上浮起一个微笑。 “哎~呀,我和那边的帅哥有过一点交情啦,——对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带头的尤里身上。尤里抄着手臂,看着男子,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快步向前走去: “不,你搞错了,别扯上我。” “喂喂,好过份啊。我们在城里的牢房不是相处的不错吗,尤里*罗威尔先生。” ——嗯。 尤里再一次审视男人,这次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了。 “我不记得自己有告诉过你名字。” 男人脸上挂着一抹飘忽的微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那是小镇上到处都贴着的通缉书。卡罗尔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因为尤里也算是有名人嘛。那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嗯?这个嘛,姑且叫我雷文吧。” “姑且……”利塔郁闷地嘟囔着。 “真是个吊儿郎当的家伙。” 尤里眼中的锐利消失了,闷闷地朝男人挥挥手。 “是吗,那雷文先生,去好好过日子吧。” “不要说得这么冷漠嘛。” 男人——雷文对尤里的态度并未生气,反而有点厚脸皮地凑上前说: “你也想进大屋吧?那就交给大叔吧。” 在尤里想要阻止之前,雷文已经从树荫中走了出来,懒懒散散地朝大门走去。 “不阻止他,好吗?” 利塔催促一直沉默地看着雷文的尤里,但尤里轻轻地摇摇头。 “虽然他是那个样子,不过我离开城里时真的受到他很大的帮助。” 爱斯特尔有点吃惊。 “是吗?那也许值得信任呢。” “真是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雷文靠近门卫,想要说些什么。感觉不像是要引起什么麻烦。难道——就在大家各自猜想时,突然—— “怎、怎么会朝这边来了!” 跟雷文说话的门卫突然脸色大变,朝尤里他们藏身的树荫跑过来,似乎肯定了这边有可疑者。门卫身后的雷文笑着冲尤里他们挥挥手,轻松地走进了没有门卫的大屋中。 “怎、怎么会……” 爱斯特尔惨叫了一声,旁边的利塔也愤怒得双颊涨红。 “那家伙!居然敢耍我!我最讨厌被人利用了!” 尤里跟卡罗尔没有时间去阻止利塔。她在胸前划出手势,快速地吟唱起咒文,身体被浮现在空中的魔法阵包裹住。 “——摇动的火焰,追逐!火球!” 愤怒的火球并未飞向潜入大屋的雷文,而是直接袭向两个靠近的门卫,瞬间就把他们弹飞了。 “啊~~~真的做了,怎么办啊?” 吃惊的卡罗尔面前是两个倒在地上、肌肉神经不断抽搐的门卫。看来应该不是死了,只是晕倒而已。利塔总算是手下留情。 “你问我怎么办,当然是立马追上那个混账大叔!除此之外还能有其他的吗!” “但是利塔你这样做……” “利塔,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目的吧?” 冷静的卡罗尔跟爱斯特尔先后说道,利塔顿时语塞。尤里无奈地打断同伴们。 “别议论大叔做的对错啦,反正现在也找到办法了,我们进去吧。” “对、对啊!喂,不要磨磨蹭蹭啦!” 尤里喊住了想要带头走进去的利塔。 “等一下。不要从正门进去,我们绕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入口。” “我、我知道啦。” 尤里跟拉比特带头,后面跟着利塔、卡罗尔、爱斯特尔,一行人走进了大屋。 上方的天空还没有放晴。 四、剑武二人 后篇 所谓的世界,是建立在万物调和的基础之上的。 万物之源是艾尔鲁。但是,就如同药物使用过量便会成为毒物一样,不断增加的艾尔鲁会破坏世界的平衡。因此,必须对世上的艾尔鲁予以调整。 我正是为此而巡回于世界中的。 跟老朋友一起—— ************************************************** 异样的空气。 “这种臭味是什么……” 双手握住大斧头,环视着四周的卡罗尔不安地问道。在日光不能到达的地下室,打开紧紧关闭着的楼梯门锁后,一行人似乎走进了一处开阔的房间。室内光线太暗,无法确认房间的整体构造。站在卡罗尔身边的尤里看向同一个方位,疑惑地问道: “……是血的味道,还有些什么……?好像有腐烂了的臭味。” “什么都好啦。” 利塔调整了一下头上的护目镜的位置,不耐烦地回道。 “总之,先找到那个大叔再说。” “利塔,我们的目的不是……” 爱斯特尔正要解释,走在最前方的拉比特突然伏下身子,低声咆哮。 “拉比……” 卡罗尔想过去看个究竟,但被尤里按住肩膀阻止了。 “尤里?” “……” 终于,拉比特以外的大家也都感觉到了那股气息。嘶啦嘶啦……地板上传来厚重皮革袋被撕裂的声音。逐渐习惯黑暗的眼瞳捕捉到几条黑色的影子,形状犹如龟壳上长满锐刺的乌龟。但不用说也知道那绝不是普通的乌龟,黑影的目视高度就已经超过了人类的身高水平,留着唾液的唇边露出狼一般的獠牙。利塔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喂,为什么镇上会有魔物——” “现在什么都别问了。” 尤里拔出剑。 “开始吧,保护好爱斯特尔。” “是!” “哇哇,利、利塔!魔物从旁边扑过来了!” 仿佛要贯穿地面的魔物们的咆哮震撼了黑暗的地下室。 “牙狼击!” 尤里的剑仿若要将空气切开一般一闪而过,贯穿了其中一只巨大乌龟的脑袋,拉比特趁机跃起,一口咬住了乌龟的喉咙。 “沙嘎——!” 魔物发出刺耳的悲鸣,颓然倒下。 这一只魔物的毙命宣告着战斗的暂时完结。 “……真是的,竟然养着这么恶心的宠物。” 尤里厌恶地抱怨着,伙伴拉比特悠然地收回了攻击。尤里将剑滑回鞘中,抚了抚同伴的脖子。周围的血腥味比刚才更为浓烈,爱斯特尔被腥臭味熏得眉头直皱,握住短刀走在尤里身旁。 “这也是执政官……” “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自己地下室放养魔物。” 但是——对尤里的话存在异议的是连发了数记大型法术、累得直喘粗气的利塔。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这样大屋中的人岂不是都不能接近地下室了!” “他是想隐藏什么吧?不过这样的话直接安排守卫不就好了……” 站在利塔旁边的卡罗尔抱着脑袋苦苦思索着。就在这时, “爸……爸、妈妈……救我……” 黑暗的地下室角落里传来细微的求救声。卡罗尔迅速举起大斧戒备着。 “喂,刚才是什么声音?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爱斯特尔认真地仰望着尤里,说道: “我们去看看吧,好像有人在里面。” “嗯。” 跟尤里他们最初进入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的右侧,有一件隐藏着的小屋。总体面积跟刚才的房间差不多大,但被若干的铁格分割开来,应该是牢房。 率先踏入的尤里不禁停下脚步,皱起眉头,而跟在后面的卡罗尔也发出了“呜哇”的悲鸣。 “这什么……骨头?是人骨吗?” 房间的一头散落着的东西,正如卡罗尔所言。石造的地板上堆积着人骨,血腥味刺鼻到令人难以忍耐的地步,还散发着腐肉的臭味—— “……呜呜呜呜。” 跟刚才不同,这次听到了很清晰的哭声。所有人一起回头,看到了房间一角的小孩。娇小的人影抱着头,坐在地板上啜泣。 爱斯特尔比谁都快一步行动,走近坐在地板上的孩子,柔声安慰着。 “没事了。” 把脸埋在瘦弱膝盖中的孩子抬起头。那张被泪濡湿的脸勉强能看出,应该是个男孩。爱斯特尔歪着头,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孩子原本布满恐惧和绝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希望。趴在地板上的男孩靠近爱斯特尔,抱住了她的腿。爱斯特尔伸出手,轻抚着男孩的背部。 “可以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孩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哽咽着开口说话。 “一个恐怖的叔叔带我来的……” “恐怖的叔叔?” “嗯。他说爸爸妈妈交不出‘税金’——” 所有人都愕然了。卡罗尔开口道: “难道这孩子是街上那对夫妇的……” 尤里走近几步,问道: “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波……波利。” 果然—— 回想起来,当时那些官员确实是对那对夫妇说过“拉古乌大人的玩具食欲可是很旺盛的”这样的话,还有“不快点支付税款,你的孩子可不知道会变成怎样”等等的。看来遭遇到同样事情的不只是那对夫妇,地面上堆积的人骨就是证据。恐怕其他被带进小屋的人,都被居住在地下的魔物们…… “太过分了……” 爱斯特尔咬着嘴唇。 “哎呀呀,怎么回事呀?又增加不少美味的食物了吗?” 刺耳的高亢笑声,突然从铁格子对面的走廊上传来。 ********************************************* 是个年纪稍长的男人。一把花白的胡子,也许叫他做老人家更为合适。像狐狸一般细长锐利的双眼,给人一种高傲的感觉。更直接地说,男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残忍与冷酷。身穿金光闪闪的华丽长袍,那绝对不是镇上的居民能够买得起的衣服。难道他是—— 阻止想要说些什么的爱斯特尔,尤里往前迈出一步。 “你就是拉古乌?看来你有着相当令人不爽的恶趣味呢,不是吗?” 老人没有否定尤里的话,看来他的确就是卡普瓦*诺尔的执政官,帝国贵族拉古乌。 “这是只有像我这种高雅的人才能了解的乐趣啊。” 老人以高亢的声调轻蔑地说着。 “至于说到评议会那些胆小的老家伙们,他们老是弄些无聊的工作,我只好自己找乐子了。而且让那些无趣的平民们热络起来,是像我这种被选上的人类才有的特权对吧?” 拉古乌若无其事地说着完全欠缺伦理观的话语,尤里身后的爱斯特尔颤抖着发出难以置信的愤怒疑问: “难道你只是因为这种理由而……?” 拉古乌似乎没有听见。老人看着尤里等人,露出一个歪曲的笑容: “怎样都好。既然多了一些好饵食,今天又有好戏看了。为了打发我的无聊,就让我听听你们的悲鸣吧。” 尤里发出一声嗤笑。 “如果你期待的是房间里的宠物的话,那就抱歉要让你失望喽。早就被我们收拾啦。 ” 拉古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说什么?” “听不到吗?我说被我们打败了。” 尤里笑着说。听到这里,拉古乌神色大变。 “呃……怎么会……” “既然是玩具,挂个铃铛就好了嘛。” “呃,算了。只要有钱,宠物的话要多少就会有多少——” 拉古乌还想说些什么时,再也无法忍受的爱斯特尔走上前来,以跟平常截然不同的凛然声调质问道: “拉古乌!你这样也算是奉仕帝国的人吗!” “下贱的人等还装什么伟大……” 但在下一瞬间,拉古乌的双目爆睁,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你……难道是……?” 老人呢喃着想要凑近一些看。有见及此,尤里马上拔出剑来。 “啊!” 一道剑光闪过,剑尖衍生出的五行冲击波袭向拉古乌和铁栅栏。铁栅栏本身绝不能说是脆弱,但还是承受不住尤里的剑技攻击,激烈地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声音断裂了,慢慢朝走廊一侧倒去。拉古乌惨叫着向后退。 “啊……你、你干什么!?” “哇,厉害厉害,身手也算敏捷嘛。” 尤里装作听不到拉古乌的抗议。 “如果你突然瘫软成一堆泥的话,我也会觉得不好玩呢。” 拉古乌咬着牙,转过身大喊: “来人!有入侵者!快来捉住他们!” 拉古乌一边大叫着一边往走廊的另一头跑去。尤里阻止了想要追上去的爱斯特尔和拉比特。 “捉捕那家伙是弗伦和骑士团的工作吧。” “但是……!” “不要搞错目的了。我们的职责是找出操纵天气的魔导器和引发骚动,给弗伦一个闯入这里的理由。明白了吗?” 双手已在胸前合十、想要吟唱咒文的魔导士利塔瞥了尤里一眼,有点慌张地解除了魔法,不高兴地说: “知、知道了啦。” “我们也要赶紧了吧!” 卡罗尔紧张地问。 “这孩子怎么办?” 卡罗尔看着身边名叫波利的男孩。 尤里想了下,轻轻叹口气说: “不能让他一个人回去。爱斯特尔、拉比特,能麻烦你们守护他吗?” “是,没问题!” “汪!” “你叫波利吧?绝对不要离开姐姐跟那只大狗哦。” “呃……嗯。” 不愧是统治小镇的执政官家,屋子大得不像话。 要从中找出放置操纵天气的魔导器的房间并不容易。小心地避开四处搜查的卫兵,从一个房间移动到另一个房间的尤里小声地对紧跟身后的利塔说: “是时候轮到专家上场了。” “你让我找出魔导器设置在大屋的哪里?……是啊,”利塔歪着脑袋,很爽快地回答,“虽然无法确定,但如果要操纵天气的话,应该是在容易接触外界的地方,比如说靠近海水的地方这样的。这小镇的环境很大程度上受大海影响,靠近水的地方也比较容易生成水蒸气。” “好,那么就照你说的前进。” 他们更加谨慎地朝大屋深处走去。然后在大屋的最西侧,铺着红色绒毯的走廊尽头发现了类似的房间。房门上有着精致的浮雕,小心地上了锁。 “要用工具打开吗?” “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还跟他客气什么。这样——不就好了。” 对卡罗尔的提问不置可否,尤里用力踹开了门扉。门后是延伸到二楼的广阔空间,巨大的魔导器出现在他们面前。 低沉的震动声显示,魔导器仍在稳定地运作着。 散发着蓝白光芒的魔导器有着古怪的形状,不像常见的魔导器那么简单。外形娇小圆润的水道魔导器就不用说了,就算是跟守护小镇的结界魔导器相比,这家伙的组合也更为复杂。虽然没有结界魔导器那么大,但也几乎全盘覆盖了这宽广的房间。 “果然……是勉强把许多东西拼接在一起的……” 一看到魔导器,利塔的神色就变得很危险。尤里问道: “你明白了?” “或者说是‘猜对’了吧。” 说完,利塔走近魔导器。站在魔导器的正面,类似操纵盘的面板前,利塔指着面板表面: “斯托里姆加上雷特斯……跟预想的一样。把复数个魔导器组合在一起……真是够乱来的。” 在后面看着的爱斯特尔问尤里: “这样证据就确凿了吧?” “嗯。” “利塔,要调查还是等事情之后再……” “……再一会儿就好。再让我调查一会儿。” 即使爱斯特尔提醒她,利塔却还是不肯离开操纵盘。尤里无可奈何地说道: “之后再跟弗伦借这个魔导器就好了吧?快点实行计划了。” “只要弄坏其中一处就可以了……” 爱斯特尔呢喃着,卡罗尔打量着魔导器的周边。就在大家想要展开行动的时候—— “啊~~!!真是的!!” 利塔发出不耐烦的叫喊,然后把放在操纵盘上的手收回到胸前,突然开始吟唱咒文。耀眼的火球在少女的手中诞生了。无需多说,火球在扬起斧子的卡罗尔脚边爆炸。 “呜哇!你干嘛啦!?” “不做到这种地步的话,骑士团不会过来吧?” 利塔边怒吼着边向四面八方释放火球。虽然不太明白理由,但看来她真的生气了。大概是因为无法对面前的魔导器进行更细致的分析的缘故吧。 “但这也做得有点……” 爱斯特尔想要阻止利塔,就在这时。 “你们在别人家里干什么!” 刺耳的声音自房间另一侧的门扉中传来。是执政官拉古乌。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带着数个男人。跟守卫大屋的士兵截然不同,看起来像是雇佣兵,全身都穿着暗灰色的服装。尤里他们朝声音来源看过去,不知为何,卡罗尔一脸吃惊地说: “那些家伙……” 即使看到拉古乌和雇佣兵,利塔也还是毫不在意地继续吟唱咒文发动攻击,放出不断爆炸的火球。这情景让拉古乌露出厌恶的神色,对身边的男人喊道: “你们得拿出与报酬相应的实力啊,把他们抓起来!不过——”拉古乌指着爱斯特尔说,“要小心别杀了那个女人!” 尤里啧了一下,退到释放火球的利塔身边。 “够了,撤退!” “你在说什么啊,这种程度的骚动就可以了吗!” “不快点逃走就要跟弗伦对上了,这种蠢事我可不干。” “不可能会那么快吧……” 就在利塔想要反驳的时候,房间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刚才尤里踹开的门外闯进几个人。耀眼的金色头发,一身轻装铠甲,正是帝国骑士团小队长弗伦*西凡。后面还跟着部下苏提亚和维切尔。 “弗伦!” 爱斯特尔看向入口的方向,卡罗尔抱住了头。尤里对利塔说: “你看吧。” “……虽然头脑顽固,但也是懂得分辨是非的嘛。” 没有理会尤里他们,弗伦冷静地对执政官拉古乌说道: “执政官大人,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会尽力帮您解决问题。” 拉古乌以尖锐的眼神看着他,嘲讽地说道: “切,还真是热心工作的骑士大人啊……” 但是就在那瞬间,室内发生了剧烈的动荡。 巨大火焰炸裂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而始作俑者并非利塔。事实上,连利塔都吃惊地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大屋的外墙瞬间崩落,飞散的玻璃碎屑中出现一抹黑色的人影。 “呃——” 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口气。在大家想要发出疑问之前,影子从被自己破坏的崩塌的墙壁间跳进了室内。不断拍打着的巨大蓝色翅膀,爬虫类一样的长尾巴——不是鸟类,那是传说中赫赫有名却少为世间所见的生物。 “龙!?” 卡罗尔惊讶地大叫。而且不只是龙,龙的背上还有人。那人全身甚至脸上都覆盖着厚重的铠甲。爱斯特尔震惊得双目圆瞪。 “魔物被人……?” 突然闯入的龙和驱使龙的人做出让在场的人更加吃惊的举动。龙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朝位于室内中央的魔导器飞去,张开大口。血色的喉咙深处衍生出了赤色的火焰,被释放的灼热气息直击魔导器的中心部位,爆炸声再次响起。被闪光包裹着,原本发出低沉运作声的魔导器冒出黑烟。不只是魔导器所有者的拉古乌,连想要趋前调查的弗伦也愕然了。而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当数魔导士利塔。 “慢着!!那人在搞什么!为什么要破坏魔导器!” 但是坐在龙背上的人没有理会利塔。看到魔导器被破坏后,就像没事一般地从进来时炸开的洞口离开了。 “站住!” 利塔释放的火焰球连龙背都到不了。不,其实周围的状况已经容不得她去追赶龙使了——被破坏的魔导器喷出了火焰。猛然回神的弗伦呻吟了一声,对同行的苏提亚他们喊道: “马上灭火!” 害怕引发火灾是当然的,但对弗伦他们来说,魔导器更是重要的证据。让它自我燃烧掉的话,能证明拉古乌罪名的证据可就没有了。 “去准备船!” 抛下弗伦他们,拉古乌令佣兵们备船逃走。在狭小的空间里急速转身,拉古乌眼看就要逃出房间。 “切,想逃!快追!” 尤里对同伴们挥挥手,迅速追了上去。 *************************************** 屋外的天空仍是一片阴暗,但雨势减弱了。制约天气的魔导器被破坏后,天空渐渐放晴。 “真是的!那个乘坐着魔物的到底是什么啦!” 利塔怒骂着。自从进入那放置着魔导器的房间后,她的脾气就变得更加暴躁了。看到自己倾注了学术性关心和满腔热情的魔导器被那样对待,生气也是无可厚非的吧。卡罗尔在一旁发表感慨: “龙使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什么龙使!叫他笨龙就够了!竟敢破坏掉我的魔导器!” “你说笨龙……但那不是利塔的魔导器吧?” “喂,现在没时间闲扯了。” 尤里在旁提醒道。为了追踪逃走了的拉古乌,他们一路追到了屋外,但完全没有看见拉古乌跟佣兵们的踪影。他刚才提到了船,所以应该是向着泊船的地方逃去了。被破坏的魔导器就交给弗伦了——但是尤里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走向队尾的爱斯特尔和拉比特。不,正确说来是走向了夹在女孩和大狗中间的小男孩——名叫波利的男孩子。 “你可以一个人回家了吗?” 尤里问,波利点点头,然后问道: “你们要去追叫做拉古乌的坏家伙?” “嗯,我们得快点了。” “嗯,没问题的,我一个人也可以回家。” “好孩子。” 尤里摸摸他的头,波利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然后朝尤里和其他同伴鞠了躬,向街道的一角跑去了。爱斯特尔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爱斯特尔,你怎么了?” 卡罗尔问道,爱斯特尔犹豫着说了一句“因为……”,然后以低沉的语调回答: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执政官竟然做出这么过份的事……” “常有的事啦。” 卡罗尔应道。尤里接着说: “若是要了解帝国的话,在这个旅行之间也能见识到。” “但是……” 爱斯特尔一时语塞,然后像是要赶走迷惑似地摇摇头。 “不——现在先追到执政官再说。” 一行人再次迅速出发。 船舶停留处,一艘绘满精致图案的豪华轮船正要离岸,船头压着波浪缓缓向前。卡罗尔沿岸拼命跑着,大声喊叫着: “啊,被他逃了!” “用过去式是什么意思啊!追上去吧!” “但是……” 尤里快速地跑上前来,一把抓起想要反驳的卡罗尔的娇小身体。 “要上了!” “呃……慢着慢着慢着!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啊啊啊啊啊!!” 无需过多解释,尤里把卡罗尔投掷到船上后自己也奋力跳了上去,然后向从后方跟上来的爱斯特尔伸出手,把她拉上去,接着是拉比特,利塔则凭着自己的力量飞到了船上。 “……我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啊。” 喘着气跪在甲板上的利塔说着,突然发现了什么。眼前放着一只奇怪的大木箱。利塔疑惑地窥探木箱内侧的时候,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不是魔导器的魔核吗!” “什么?” 尤里和卡罗尔等人也靠近了看。原来如此,利塔说的没错。箱子里装着大大小小的魔核,颜色和种类都很丰富,简直就像童话中的百宝箱。卡罗尔疑惑地歪着脑袋问: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魔核?” “不知道。就算是亚斯比奥的研究所里,也没有这么多的魔核。” 站在利塔身后的爱斯特尔看着尤里。 “尤里,难道这是……” “你是想说所有事情都跟执政官脱不了干系?怎么说呢……” “但是——” “的确我所追踪的魔核小偷不像是没有目的性的个别犯案,应该是受了某人指示的……喂,里面有没有水道魔导器的魔核?” 尤里问。利塔看了看箱子,摇摇头。 “很遗憾,没有那么大型的魔核。” “那么还是无法断定吗?” 尤里烦恼地挠挠脑袋。 “但是,这艘船上也许还有其他的魔核。” 说着,卡罗尔走向位于甲板中央、通往船室的入口。 “再找找吧,也许能找到其他的呢。” “也有这种可能性。但目前优先的是——” 就在这个时候。 “!” 突然四周涌起杀气,然后好几个男人从船舱中跑了出来。这些人身上都穿着暗灰色的衣服,手握短刀。卡罗尔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说道: “这些家伙……果然就是‘红之绊佣兵团’!” “卡罗尔老师你知道吗?” 尤里调侃地问了一句,卡罗尔抹抹头上的冷汗。 “嗯,是五大公会之一。顾名思义,由佣兵组成的公会——但是,”卡罗尔顿了一下,“他们应该只是普通的货物保镖,就算说要帮助同一组织的成员,也不至于做出危害帝国的事情——” 公会。原本是指在帝国被支配阶层中身份特别低下的民众,为了反抗帝国的高压统治而缔结成的互助组织。拒绝帝国强制管治的同时,连其所提供的些微恩惠都放弃的他们,通过建立跟帝国不同的共同体组织来互相支持着生活。 但是经历如 此过程诞生的集团,很多时候都难以与官方组织进行正常的交流。一般市民等级的交流还好说,他们与帝国官僚组织的关系绝对说不上好,有时甚至还会发生纷争、互相攻击。 “那公会的成员参与了帝国执行官的恶行。魔导器的事也好,魔核的事也好,似乎背地里都很活跃呢。” 尤里说着,看了看身旁的爱斯特尔。少女正以罕见的锐利眼神盯着面前的佣兵们。就在此时, “哈哈!拉古乌那家伙竟然会被这样的小鬼打败。” 伴随着沙哑刺耳的声音,一个大块头的男人自佣兵们的身后出现了。他全身满布着有力而隆起的筋肉,胸膛厚实,覆着黑布的单眼似乎曾被剑所伤。左手的位置安装着一支古怪的义肢,背上背着一把巨剑。如此的组合让男人身上散发出超越暴力的独特威压感。 “你就是他们的头目吗?” 尤里沉着地问道。大块头的男人笑了笑,然后突然展开行动。他挥舞着粗壮的手臂,以跟巨大身体毫不相符的恐怖速度朝尤里冲了过来。尤里轻快地闪到一旁,避开了男人的攻击。男人惊讶地笑了,停住脚步,回过头说: “身手敏捷,胆量也不错。武艺不输给我……我的公会想要你这种人。” 尤里耸耸肩,答道:“这还真是荣幸啊。” “但是你这种带着强烈野心的眼神可不好,这会破坏掉公会的融洽。真可惜……” 男人笑着说出这样的话,船舱入口的阴暗处传来了熟悉的高亢声音。 “巴尔博斯,快点把他们解决掉!” 是拉古乌。他躲在佣兵们身后,看着这边。但是被称为巴尔博斯的男人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你给我多少钱,我就做多少事。而且骑士团很快就会追上来,被追到可就麻烦了。” 大块头男人悠然地在甲板上前进,走到从帆柱延伸而下的绳索旁边。那绳索一直延伸到船外,似乎吊着什么东西。男人以右手拔出背部的剑,迅速切断了绳索。啪唰一声,有什么东西随即拍落海面。看来绳索吊着的是遇难逃生用的小艇。 “小鬼们,下次再遇见的话可就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男人纵身一跃,跳上小艇。拉古乌焦急地叫道: “等等,里面还没……” 也许认为再耗下去会危及自己的安全吧,拉古乌啧了一声,吩咐甲板上的佣兵们牵制尤里一行人,自己则快步走向船沿。 “札奇,交给你了!” 拉古乌大喊道,然后向着大块头男人所在的小艇跳了下去。语音刚落,一个男人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虽然个头比较小,但全身也像大块头男人般地充满了筋肉感,上半身被形的武装带所包裹。染成两种颜色的头发,还有那充满血色、不同寻常的眼神—— “是……要杀谁!?” 尤里跟爱斯特尔同时瞪圆了眼睛。 对,正是之前在帝都沙费亚斯将尤里误认为弗伦并加以袭击的刺客札奇。 “尤里!那个人——” “真是有缘啊……” 尤里回应着爱斯特尔的同时,札奇已经展开了行动。以离弦之箭的速度欺身向前的札奇双手挥舞着弯刀,尤里拔剑抵挡。 “让人跃跃欲试呢!让我杀死吧……死吧!” “哎呀……拜托你手下留情啊。” 刀剑再次相撞,两人势均力敌。焦急的爱斯特尔、利塔、卡罗尔终于回过神来,想要帮忙,但尤里却尖锐地大喊道: “别过来!” 坦白说,要跟札奇周旋,对爱斯特尔跟卡罗尔来说非常困难,身为魔导士的利塔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现在跟王城里那时的情况不同,除了札奇之外,现场还有“红之绊佣兵团”的大量佣兵。 尤里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对同伴们说道: “抱歉,拜托你们帮我处理一下其他的事情,尽可能别靠近我们。” “真是的,总是这么任性。” 利塔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但她似乎了解了尤里的意图。她催促着犹豫的爱斯特尔和卡罗尔,转向处理其他的佣兵。以眼角的余光确认了情况后,尤里再次集中精神面对眼前的敌人——札奇。 “看来这次没有搞错对手了……” 札奇双眼发光,握着大刀用力向尤里挥去。 “开始吧!” 尤里说着,两人同时跃离了甲板。 交错的剑与刀。 札奇的剑术一如既往的怪异。尤里的剑术虽然基本上是从骑士团学来的招式,但也不断加入了自己的心得与技巧。这样的二人战斗起来的场景,是完全说不上客气和高尚的。尤里飞起一脚,将甲板上的木桶踢向对方,想要借此扰乱对手的动作,但札奇完全不把这当一回事,反而以此为盾牌朝尤里的侧面砍去,企图从旁展开奇袭。完全不具备骑士们展开马上比赛时的那种近乎仪式般的赏心悦目,而是彻头彻尾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战斗。若被头脑固执的人看到,也许会不认同地被评价为“毫无优雅感的打斗”,但有别于正经八百的对战,倒也别具独特的美感。彼此都赌上性命地展开刹那的攻防。打倒对方、自己则要存活下来——单纯为了这一目的而战成一团的两条人影,很好地阐释了战斗的根本。 ——还是那么快。 边躲避着快速袭来的札奇的刀,尤里边这么想着。速度正是这个名叫札奇的男人最大的武器。他的攻击力度其实远不及弗伦,但速度之快跟招式之多都是非比寻常的。乱箭射出般的攻击让人不得不疲于应付,然后瞅准机会攻击只能防守的敌人的弱点——恐怕这就是札奇的战斗风格。尤里发现这一点时,动作已经渐渐由主动攻击转为防御。 ——但是。 札奇的刀划着圆弧再次朝尤里的颈项袭来。 ——无论多强,也不存在没有对应方法的招式! 尤里没有避开对手的砍击,反而主动迎上前去。不,与其说是接受了砍击,不如说是主动迎击更准确。尤里倾注全身力量以剑挡住札奇的刀刃,将一柄弯刀弹飞到身后。结果显示出纯粹的力量差距,这也是必然的。如果攻击比较快速的话,那么相对的力量也会较轻,只要施展出比他更重的一击就能够化解。 “哈!” 札奇的右臂因惯性而被甩开,露出了破绽,流畅的动作也瞬间停止了一下。尤里抓住了这个机会,握紧十指,迅速改变了剑的轨迹,再次使出一击。剑从札奇的右腋向上劈开,眼看着就要形成致命伤,但形势却在关键时刻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札奇奋力躲闪了一下,只有少量鲜血从被划破的腹部涌了出来。 “咕哇!” 若要就二人的力量进行衡量,那么在帝国王城战斗时经验丰富的札奇也许略胜一筹。虽曾经身为帝国骑士,但尤里在骑士团供职的时间并不长,也并不是每天都在战斗中生活。而相对的,札奇则是纯粹的杀手,每天过着在刀尖上舐血生活的人与普通人之间,无论如何都会有明显的差距。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情况了。那之后的尤里离开了被结界魔导器守护着的沙费亚斯,每天徘徊在充斥着危险魔物的城外,在退离骑士团后的平静小镇生活中多少迟钝了的战斗力已经完全恢复了。纯粹的战士资质和压倒性力量苏醒了的尤里—— “双牙掌!” 尤里乘胜追击,不断地攻击着体式平衡已被破坏的札奇。这次他施展出了骑士团学来的剑技,以箭一般迅速的直击完美贯穿了札奇的左手。札奇的手一松,另一柄弯刀也掉落在了甲板上。 在资质跟力量两方面,无疑尤里比札奇更加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就是这样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惨叫声,札奇在甲板上连连后退,以另外一只手按住喷血的左手。 “呜喔……!!痛死了。” 看着不甘心地低喃着的札奇,尤里收起剑,平静地宣告: “胜负已分。” “呃……我……” 落败的札奇垂下了头。但紧接着一道奇异的声音自札奇口中发出,虽然低沉,但那的确是纯粹的愉悦笑声。 “……呼、呼呼。啊哈哈哈哈哈……” 札奇抬起头。 “你!很强!好强、太强了!我记住你了,名叫尤里!尤里……尤里!” “我要把你切碎!让你不能再动,安静地……为此我会拼尽一切!不论多久!等着我吧!” 听着札奇那充满狂气的话,尤里没有回答什么。刚才也说了,胜负已分。证据就是札奇以没受伤的右手捡起落在脚边的刀,想要挥舞几下,身体却摇摇晃晃的。没有那超群的速度,连使出奇怪刀技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后会有期啊啊啊,尤里!” 札奇大叫着,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身体往后倾倒,就这样掉进了大海。 尤里盯着那柄打败札奇的剑,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收剑回鞘。以魔术打败了巴尔博斯手下魔导士的利塔走了过来。 “他好像很中意你呢。” “这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利塔的讽刺让尤里耷拉下肩膀。 “怎么说呢,那种人放着不管也算是种危险的存在。就这样放过他他真的好吗?” “追到海里去搜索的话也太麻烦了。如果他还活着,迟早还会再来找我麻烦,到时候再解决不就好了吗。而且——” 尤里吸了吸鼻子。 “总觉得有股奇怪的气味。” “你这么一说……” 耳边传来猛烈的爆炸声,两人脚下的甲板剧烈地摇晃了起来。站在尤里和利塔不远处的卡罗尔“哇”地大叫了一声,以巨斧作为支撑点才勉强稳住了脚步。 “发生了什么事……?” “快看后面!” 爱斯特尔的提醒让全员都回头看去。船的后方,袅袅黑烟腾空而起,空气中满是火药的刺鼻气味。 尤里忍不住啧了一下:“那混账……” 恐怕是拉古乌和巴尔博斯干的好事。目的是杀死尤里他们吗?还是认为被人发现船上堆积的东西会很麻烦,所以准备让证据沉没海底呢。总之应该是他们乘坐船只逃生的时候就已经设定好了的,完全不打算顾及船上还有自己的部下这种事情的啊。 “船,该不会要沉了吧!?” “跳水逃生吧!” 听从尤里的指示,一行人正要跳水时, “……咳咳、咳咳……有人在吗?” 从紧闭的船舱门扉内侧传来沙哑的求救声。最接近门扉的爱斯特尔停下脚步,向门扉伸出手去。但是尤里很快地跑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推开。 “尤里!?” 没有回应爱斯特尔的呼唤,尤里沉默地独自闯入了船舱。爆炸声再次响起,船体倾斜得更加厉害了。 “呃……尤里!” “爱斯特尔!不行!” 利塔抓住了想要跟随尤里进去的爱斯特尔。 “但是……” “不要再说了,跳海吧!” 拼命拉住爱斯特尔,利塔把少女推落海中,然后自己也纵身一跃跳入大海。 不一会儿,第三次的爆炸声响彻了海面。 已经无法再承受爆炸冲击的船体从中央裂开,慢慢沉没。 船只的残骸静静地漂浮在波浪上。 卡罗尔抱住一块木板,大声叫道: “大家都没事吧!?” 应答声随即传来。 “我、我没事。” “我也没事。” 爱斯特尔和利塔同样抓住了木板,拉比特在爱斯特尔身边若无其事地游着。但是—— “尤里呢……?” “……” 没有人能回答爱斯特尔的问题。 “怎么会——” 四周弥漫着沉重的气氛。就在此时—— “……哇哇!” 吃惊的卡罗尔面前,顶着一头眼熟黑发的男人突然自海水中浮了上来。而且不止他一个人,手臂中还抱着一个娇小的身体。 “尤里!太好了……” 忍不住发出欢呼的是爱斯特尔,利塔则只是哼了一声。尤里吐出一口海水。 “呼,好险啊,喝了不少水呢。” “他是谁啊?” 卡罗尔问道,尤里耸了耸肩。 “看来不是那些家伙的同伴,姑且先救他好了。” 尤里说着,让臂弯中的人趴在卡罗尔抓着的木板上。是个少年,似乎晕倒了,但所幸没有受伤。凝神看清楚他的样子后,爱斯特尔不由叫出了声: “约德尔!?” “嗯?什么?你认识他吗?” “啊……不,其实……” 爱斯特尔顿了一下。正当大家疑惑地看着她时,不远处传来了船只划破波浪的声音。回头一看,有跟拉古乌的船只不同的船从海港往这边赶来了。站在船头的是有着一头金发的帝国骑士。 “看来你们没事了。” 弗伦冷静地说着,尤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真是的,你说的倒轻松。” 拉比特朝尤里游过来。卡罗尔打着喷嚏,爱斯特尔一脸复杂的神色,利塔郁闷地梳理着自己的刘海。看来危机暂时过去了。 但是—— 事情还没有结束。 ********************************************* “无法逮捕执政官……?” 几天后。 待天气完全放晴后,一行人横渡大海,来到海峡西侧的另外一个港口城市卡普瓦*托里姆。因为尤里有事情要问弗伦,所以一行人就集中到弗伦落脚的旅店。 被尤里一问,弗伦脸色有点阴暗,点了点头。 “因为没有逮捕他的证据。” “等一下。” 利塔插嘴道。 “那在大屋中收藏着的魔导器算是怎么回事?那可是很确凿的证据吧。” 站在沙发旁的弗伦看向利塔。沙发上坐着一位少年,正是尤里从拉古乌的船上救出来的那一位。 看着利塔,弗伦不情愿地开口道: “我以为你会能够理解,亚斯比奥的魔导士利塔*摩尔特奥。” 利塔没有说话,弗伦继续说道: “操纵天气的魔导器……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够左右卡普瓦*诺尔的天气呢。现在魔导器被破坏了,没办法以实验来取证,只能怀疑而已。在得不到确认的情况下,是不能算作证据的。” “而且调查他们得到魔导器的经过和构成术式也变得很困难了。如果破坏程度不是那么严重……就能把魔核跟筐体彻底重建。” 弗伦的话令利塔紧咬住下唇。 “该死的……下次再见到,绝对不会放过他!” “但是,”卡罗尔对弗伦说,“大屋地下室的情况又如何解释?你们也看到了吧?拉古乌那家伙把镇上的人都——” “……” 弗伦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暗了,没有再开口说话。尤里以罕见的低沉声音叫道: “弗伦。” 弗伦又沉默 了一会儿,然后静静地说道: “对我们骑士团的查问,执政官表示他一概不知。” “怎么会!” 像是要盖过卡罗尔的声音似的,弗伦加重语气说: “其实地下室中并没有你们所说的东西。……恐怕拉古乌的手下已经把证据湮灭了。而且——” 尤里把话接了下去说道: “我可是帝国的通缉犯。像我这种家伙的证词跟帝国执政官大人的证词,‘法律’上一般倾向于后者,对吧?” “……” “守护恶人的法律吗。站在你的立场也只能那样说吧。” 听到尤里那隐含辛辣讽刺的话,弗伦只是沉默着。看到朋友这个样子,尤里只能叹息。 “放任受到苛待的人民不管……帝国还是一样没变。可恶,我要走了。” 尤里朝房门走去。弗伦从后方看着朋友的背影,当尤里的手握住门把手时,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尤里……你这样逃避,又能改变什么呢?” 尤里停下了动作。 “法律并不完全是无力的。为了让人们过上安定的生活,为了国家的稳定,需要帝国订立的法律。” 尤里一脸严肃地回过了头。 “但是法律放过了拉古乌那样的混账!” “正是为了改变这样的现状,我们才成为骑士的不是吗?” 弗伦说着,尤里的眼神变得更加尖锐。 “光是在下面抱怨,什么都不会改变。不如踏踏实实建立功劳,赢取信赖,然后从帝国的内部把它矫正过来。……没错吧,尤里。” “……所以为了要出人头地,就得默默地看着小孩子被当成魔物的饲料也无动于衷?要看着下町的大家遇到困难也听之任之?” 尤里的声音变得很激动。 “正是因为无法忍受这点,我才会离开骑士团。” 弗伦冷静地说道:“我知道啊。但是你离开又改变了什么?” “!” “跟进入骑士团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尤里无法回答。瞥了弗伦一眼,他再次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然后响起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又来了。” 弗伦无可奈何地低喃着。尤里走出房间后,他看起来有些苦恼。 “我只是希望尤里能够往前走而已,不想要他就这样裹足不前。” “弗伦……” 留在房内的爱斯特尔担心地看着他。弗伦有点自嘲地摇摇头,看着艾斯特尔。 “……让您看见丢脸的地方了。” “不,并不是——” 爱斯特尔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句。这时候利塔说道: “不过——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利塔的视线转向沙发上坐着的少年。耀眼的金发,略显稚嫩的脸容,一身绿色的长袍。 “他是什么人?” 这是自他被从拉古乌的船上救出后的第二次见面。晕倒的少年醒来后向搭救自己的尤里一行人郑重地道了谢,却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 “这位……” 说着,弗伦以征询的眼光看向少年,然后看向爱斯特尔。少年沉吟了一下,跟爱斯特尔一起点了点头。爱斯特尔对利塔和卡罗尔说道: “这位是下任皇帝候选人的约德尔殿下。” “啊?” 卡罗尔发出吃惊的声音,连利塔也是双眼圆瞪。 “喂喂……爱斯特尔真是的。” 卡罗尔扬起一抹僵硬的微笑看着少女,但少女并没有笑。接着,弗伦也点了点头。 “……咦?那,难道……是真的?” “是候选人之一。” 少年约德尔沉稳地开口补充道。然后,他看向了爱斯特尔。 但爱斯特尔却扭开了头。 “是真的。”弗伦证实道,“约德尔殿下是上代皇帝的外甥。” “真的吗!?” “是。” 面对卡罗尔的问题,约德尔满脸笑容地回答,然后彬彬有礼地说道: “请容许我再次向你们道谢。感谢你们出手相救。” 被介绍为下任皇帝候补的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也想当面跟他道谢。” 他——当然是指将少年救出困境的尤里。 *********************************** 啪!尤里用拳头猛击着旅店后门的墙壁。 好一会儿,才终于收回拳头,背靠着墙壁,滑坐在地面上。 “……真是的。” 半开的唇中溢出轻声的抱怨。 “被戳到痛处了……” ——跟进入骑士团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啊啊…… 明白的。我明白的,弗伦。 什么都没有改变。无论是我自身,还是我周围的环境。但是要我跟你一样,走上跟你一样的道路—— 尤里默默地抬起头。 眼前是万里无云的晴空。 五、崩溃都市 讨厌恐惧。 讨厌疼痛。 更讨厌死亡。 但是不面对这些,就得不到大家的承认,大家也不会褒奖我。 如果有更简单的方法就好了。 无需感受恐惧、疼痛就可以的方法,如果我像顿、尤里那样一开始就很强的话—— ****************************************************** “这根本是个废墟嘛。” 看着周边的景色,与同伴的拉比特一起走在前头的黑色长发的青年尤里*罗威尔说道。 飘着小雨的城镇——或者说,已经不能称之为城镇了。崩塌的断壁残垣上爬满了青苔,地面上到处都是裂缝,井里积满泥水。放眼望去,一个人影也没有。看来这城镇之前受到了地震的侵袭,周边城镇的住民都称其为“死亡都市*卡尔博克拉姆”。 “你倒是说说看,谁会来这种地方啊。” 跟尤里看向同一个方向的魔导士利塔怀疑地说着,尤里轻轻挠着头。 “又给了我一个不可靠的情报……” “又?” “不,没什么。” 执政官拉古乌和“红之绊佣兵团”事件后,尤里他们来到了位于港口城市卡普瓦*托里姆西北方的卡尔博克拉姆。帝都沙费亚斯下町水道魔导器魔核被盗一案中,嫌疑最大的犯人就是“红之绊佣兵团”。之前曾有个家伙告诉尤里,这伙人去了卡尔博克拉姆。 “真是荒凉寂寞的景色啊。” 站在尤里身边的爱斯特尔呆呆地说道。 “难道就没有人想要重建被破坏的街道吗?” 虽然少女的旅行目的是为了要跟尤里的朋友*弗伦见面,而这一目的之前就已经实现了,但目前她仍跟着尤里一行一起旅行,似乎本人另有想法。 “这种事,都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啊。” 尤里回答爱斯特尔。 “破坏程度如此强烈,就算要把路重新铺平也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啊。” “需要很多钱吧。” 神情严肃地插嘴说话的,是经常拿着跟身高不相符的巨斧的卡罗尔。自称是魔物狩猎专门组织“魔狩之剑”最受期待的新人,姑且不论这说法有多少可信的成分,但他的确是个博学的家伙。 “而且这附近的土地贫瘠,原本就没有太多人居住了。” “是吗?” “嗯。不过这里以西不远处有个新兴都市贝利奥多……” 正当卡罗尔想要详尽解释的时候,沉寂的空间里突然响起陌生的尖锐叫喊。 不,虽说有些尖锐,却可以听得出是可爱女孩子的声音。 “别动!本地区现在属于我们“魔狩之剑”管辖,目前完全封锁中!” 利塔、爱斯特尔吃惊地环视着四周,对声音反应最为激烈的要数卡罗尔。 “这声音……!?” 他慌忙乱转着寻找声音的主人,然后, “这是为了让无辜的部外者免受侵害的措施。” 就在尤里一行人所在位置的左前方废墟上,一个少女正立于崩塌的屋顶上。她身着轻便的黑色旅行装,背上背着巨大的回旋镖。站在队头的尤里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卡罗尔早就从背后飞扑了出去。 “小南!” 就在卡罗尔高兴地喊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少女原本凛然的脸上添上了一丝疑惑。 “太好了,终于追上你了。” 卡罗尔朝屋顶上的少女喊道。尤里小声地问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利塔。 “这是哪位?” “为什么要问我啊……啊,小鬼之前告诉过我,他好像跟同伴走散了。” 说到这里,利塔偷偷看了尤里身旁的爱斯特尔一眼。 “大概就是在哈鲁尔之树那件事的时候吧。” “是吗?那对卡罗尔来说,现在是感动的再会了?” “就像爱斯特尔飞扑上去死命抱住弗伦那样。” “我、我没有死命抱住他啦……” 这种题外话……还是过一会儿再说为好,大家达成了这样的共识。 “首领和提索也一起来了?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卡罗尔相当兴奋地对少女展开了连珠炮式的提问攻击,但少女的脸上却渐渐浮现出危险的神情,那是混杂着轻蔑和不耐的表情。 “不要装作很亲昵地跟我说话。” 卡罗尔无力地垂下肩膀。 “好冷淡啊,我只是稍微走散了一会儿罢了。” “一会儿?” 听到卡罗尔的话,少女的神情转为严厉。 “还敢说这样的谎言吗?明明是自己逃走的!” “我、我才不是逃走!” “还在找借口?” “这不是借口!我真的打败了艾古贝亚啊!” “这也是谎言吧。” 少女轻蔑地哼了一下。 “真、真的啦!” “亏我还特地把你邀来魔狩之剑里……” 少女完全听不进卡罗尔解释的样子。 “说着下次绝不会逃走的是谁啊!从以前你就总是那样!马上逃避,不管哪个公会都把你赶走……” 少女说到这里,卡罗尔忍不住大喊道: “哇、哇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 叫声盖过了少女的声音。说话被打断的少女看了卡罗尔背后的尤里他们一眼,然后再次以冷漠的眼神看着卡罗尔。 “……哼,你被开除了!” “等、等一下!” 卡罗尔还想要解释,但少女完全不打算继续理睬他,将背着的回旋镖投掷了出去——但目标并不是卡罗尔,而是他背后的尤里他们。 “这是“魔狩之剑”给各位的忠告!马上离开本地区!不遵从这点的情况下,我们无法保障各位的性命!” 说完后,少女收回了回旋镖,转身离去。 “小南!” 被卡罗尔呼唤的一瞬间,少女停下了动作,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在尤里一行的面前,少女足尖轻点屋顶,消失在废墟的尽头。 “呃、呃……” 气氛糟糕到了极点。爱斯特尔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尤里走到情绪低落的卡罗尔身边,无言地将手放在了他的头上。然后,就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地开口谈论起其他话题: “为什么‘魔狩之剑’的人会来这里呢?” “不知道呢。” 利塔若无其事地回答着,然后转身走向街道深处。爱斯特尔惊讶地叫住了她。 “利塔,等一下!你忘记她的忠告了吗?” “她没说不能进去吧?” “但、但是不保障生命安全……” “我会被那种小鬼吓到吗?别开玩笑了。” “总之,”尤里做出结论,试图说服爱斯特尔,“他们也许有他们的事情,而我们也一样。既然这里也没有看到‘红之绊佣兵团’的人,那就到里面去调查看看吧。” 卡罗尔一直垂着头。 ************************************************** 小镇并非十分宽广。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倾倒的建筑。这些破败的房屋虽然还在风雨的侵蚀下顽强地挺立着,但几乎没有哪件屋子还保有屋顶,入口也都大被瓦砾所掩埋。一开始还警戒地从崩 塌墙壁的缝隙间窥探房子内部情况的尤里也很快就放弃了,无奈地说道: “我觉得这只是在浪费时间。” 难道那提供情报的怪人所说的,是“魔狩之剑”的人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现在无疑是在浪费时间。 “但若是考虑作为收藏被盗魔核的场所,这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利塔说着,扬起下巴指了指前方。 “尤其是那里。” 利塔指向的地方刚好是镇中心,那里有一座保存得相对完好的巨大建筑。跟其他房屋不同,平坦的屋顶别具特色。 “很大的酒场呢。” “让我说的话是大型的图书馆吧。” 尤里跟爱斯特尔交换着意见,利塔则干脆地否定道“不是这样的”。 “那应该是放置这小镇结界魔导器制御装置的地方。” “魔导器?” “从位置上来考虑的话。” 再加上——利塔继续说道。 “从以前开始,那样的建筑在这种类型的小镇上就经常兼做研究设施使用了。” 尤里发出感叹的呼声。 “只是从外面看你就很了解了嘛。” “那种建筑的外形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 利塔耸耸肩。 “像是排热管的位置和水道的设定啦之类的都很类似。作为保管魔核的地方,保安都会比较严密。” “原来如此。” 尤里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 “总之先调查看看吧。” “但如果真的是放置魔核的地方,岂不是会很棘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毫无警备措施的。” “小心一些就是了。” 对于利塔的提醒,尤里轻快地回答道。 “我进去看看。首先要确认的是——” “有没有‘红之绊佣兵团’的踪迹。” 爱斯特尔接道。 小心翼翼的探索进行着。 地面上到处都是巨大的龟裂,看起来不像是地震造成的。刚走了没多久,大家就注意到道路的前方仿若广场般的空地上聚集了很多人。站在前头的是手持巨剑的高大男人,而男人的面前耸立着比他高三倍、样貌与巨狼相似的魔物。爱斯特尔紧张地问了一句: “红之绊佣兵团吗?” “……看起来不像。” 隐蔽在暗处观察情况的尤里否定了爱斯特尔的推测。这时有人补充说明道: “那是‘魔狩之剑’。” 说话的人是卡罗尔。话音未落,那边的战斗已经开始了。魔物朝大块头男人飞扑过去。就其身体大小而言,即使当场踩扁男子也并不奇怪。但男子并未避开,而是简单平实地挥了一剑,瞬间就将魔物劈成了两截。连利塔都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啊……那家伙好厉害!” “确实,只是一击就击败了那样的魔物。” 尤里感叹道,向站在拉比特身边的卡罗尔问道: “难道他就是你们的首领?” “嗯。”卡罗尔点头道,“他就是‘魔狩之剑’的首领,克林特。” 卡罗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聚集在广场上的人。 发现这一点的利塔直率地问: “你真的想回去吧?” “怎、怎么会——” “呃……?卡罗尔要回去了吗?” 爱斯特尔的语气有点遗憾。卡罗尔慌忙摇头。 “我不回去!因为已经厌倦狩猎魔物了。” “不是不回去,而是回不去了吧。” 利塔嘲笑地说道。 “刚才不是说了你被开除了吗。” “不是的!原本我就打算离开了!” 正当利塔想要继续调侃他的时候,尤里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嗯~是吗,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不是?” “尤里……” 不知为何,卡罗尔不安地看着他。但尤里没有再说什么,于是卡罗尔垂下眼睛说: “嗯……我想要跟大家在一起。” 拉比特静静地看着少年的侧脸,而爱斯特尔也笑着宣告: “那么就再一次的请你多多指教了,卡罗尔。” “呃、嗯……” 无言地看着这一场景的尤里苦笑了一下,视线转向前方。 “不过他们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爱斯特尔也很不解。 “若目的是刚才的魔物的话,那么一个人就够了。” 恢复精神的卡罗尔说道: “这么多成员聚集在一起,可是前所未有的。” “是吗?” “嗯。大家都分散各地很难齐聚,而且首领他们在一起行动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越来越可疑了。” 利塔说道。卡罗尔不以为然地转向尤里问道: “要……跟在后面吗?” 尤里爽朗地笑了笑。 “不必了,虽然很有趣的样子,但还是别管了吧,我们的目的不是这个。” 他们要找的是“红之绊佣兵团”。 目标建筑物的背后有着小型的隐蔽入口。 映入眼帘的是腐朽大开的门扉,以及倒在脚下的石板。这里也没有“红之绊佣兵团”的踪迹,但是在石板的上面…… “尤里,这是……” “脚印。” 看到爱斯特尔所指着的东西,尤里判断到。附着在布满裂纹的石板上的泥土还很新鲜,应该是踩在濡湿的地面上后留下来的。 “是魔狩之剑还是红之绊佣兵团呢。” “两者都有可能吧。” “无论是哪一边,总之的确有人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 “如果被那个克林特发现了,你要负起责任对付他啊,利塔。” “啊!那么你走在前面好了!” “大家好像完全没有紧张感呢……” 嘴上说着闲聊的话语,大家戒备着走进屋内。 里面一片空旷,看起来即使想要办个舞会也不成问题,也许许久之前它就是用来举行类似活动的。但现在小镇上已经没有住民了,这里也就随之荒废了吧。 “什么都没有嘛。” “不要看着我抱怨啊。” “但是尤里,那边还有楼梯耶。” “地下吗……” 尤里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虽然总是半开玩笑地说着一些轻浮的话,但尤里也好、队里的其他成员也好,谁都不敢大意。刚才遇到了“魔狩之剑”的人,而他们现在正在追踪的人,对魔狩之剑来说可不算什么朋友。所以老实说,深入地下是有些鲁莽的举动,一旦被人包围的话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况且这里本身就是个亡灵都市,就算发生什么异样导致地面下陷也并不奇怪,那样的话大家可是会被活埋的。 “虽然想说没问题,但看上去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利塔自言自语地说着让人费解的话。爱斯特尔走到楼梯旁,窥探着下面的情况。尤里疑惑地问道: “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里的地板和楼梯不像是会随时崩塌的样子。但是——” 利塔的神情有些为难。 “奇怪啊……这些墙壁都使用了最新的荧光技术,而且地板跟楼梯也都加固过了。” “就是说,最近有人翻修过这里?” “对。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 那么换句话说,整座小镇只有这里不能被称作废墟了 。有人出入的痕迹。当然,很可能是“红之绊佣兵团”。 “只有去看看了吗?” 尤里低声说道。 沿着螺旋式的楼梯往下走,越走就越有种莫名窒息的感觉。原本以为是走向地下的缘故,但感觉似乎和海拔下降引起的不适略有不同。其他成员看起来比尤里更加痛苦的样子。 “什、什么啦,从刚才开始就感觉很难受。” 卡罗尔说着,利塔也喘息着回应: “连迟钝的你都感觉到了?” “谁迟钝啊……这么说利塔你也感觉到了?” 终于来到地下深处,四周的环境越来越诡异,空气浑浊,让人感觉全身沉重。吸进鼻腔的气体带着不可思议的暖意,越是大口呼吸就越是感觉到快要窒息。也许哪里正飘散着有毒的气体也说不定。 “这是怎么回事?” “尤里也……连爱斯特尔都……?” “我、我不要紧的。” 听到卡罗尔担心的询问,爱斯特尔强打起精神回答道,但脸色却略见苍白。注意到这种情景的尤里劝道: “不要勉强了,先休息一下看看情况。” 旁边的石壁上镶嵌着厚重的门扉,利塔擦擦汗,看着门扉说道: “到底是怎么了。来到这里突然……” “如果这时再遇到魔物袭击可就糟啦。” “小心说曹操曹操到哦。” 卡罗尔半开玩笑地说着话时,尤里迅速地伸出了手臂,抓住身旁爱斯特尔的手腕。少女已经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了。 “尤里……” “如果你要昏倒,起码也要选在人多的城市里,因为我不可能一直都照看着你啊。” 虽然话说得一点儿也不温柔,但爱斯特尔听出了话语中暗藏的关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是,谢谢你,我没事的。” 爱斯特尔靠着尤里,稳住了身姿。 这时四周的光景发生了变化,一团团模糊的绿色光芒漂浮在他们身边。利塔张大了眼睛。 “……这是艾尔鲁。” 卡罗尔惊讶地问道: “艾尔鲁能用肉眼看见吗?” “只要浓度够高就可以。” 利塔解释道。 “顺带一提,高浓度的艾尔鲁对人体有害。” “之前我也听说过。” 尤里的表情严肃。 “我们还是回去吧。” 爱斯特尔的状态看起来实在不太好,但少女却不赞成尤里的建议。 “还没有确认佣兵团是否在这里。” “话是这样说没错……” “那就走吧。门扉深处似乎还有房间。” 拧开门把,那之后是更加宽广的空间。就连是不是还在地下都已经不能确认了,高高的天花板似乎直接与地面相连,从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但最神奇的,是天花跟地板之间的不可思议的景象。 “水浮起来了……” 卡罗尔呆呆地看着汗珠飞离自己的脸上,往半空中飞去。他们的头顶上,悬浮着相当于一个水潭那样体积的水块。而且,漂浮着的不止是水,水块上方还有散发着冰冷光泽的金属机械。从形状来看,应该也是一种结界魔导器。 “水……是那个魔导器搞的鬼吧。” “而这份异常感也是——” 尤里和爱斯特尔说着,而站在一旁的利塔也自言自语地说道: “跟卡普瓦*诺尔的情况很相似……” “坏掉了吗?” 卡罗尔问道,利塔摇摇头。 “魔导器坏了的话,艾尔鲁供给的机能也会停止,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那、那……到底……” 爱斯特尔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虚弱了。 “我不知道……它在做些什么……” 利塔呢喃着的时候,四周突然发出了地震般的响声。有什么东西在嘶声呻吟。 “什、什么……这是魔物的声音吗……?” “魔物……!” 卡罗尔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想要举起斧子戒备,但软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尤里抓住少年的肩膀,将他拖到自己身后。 “病人就去休息,这里可是没有医生的。” “……但是……” 没有回应卡罗尔,尤里握紧了手中的剑走在前头。房间中央出现了巨大的圆形凹槽。与此同时,拉比特之外的所有人脸部表情转为震惊。 “呜……呜哇……” 那里有一只巨龟般的魔物。虽然外形跟地面上的魔物没什么区别,但这么巨大的魔物是尤里跟其他人都没有见过的——甚至比一座民宅还要巨大,肥胖的头不耐烦地甩动着,甲壳部分长满锐刺。它奋力想要爬上尤里他们所在的地方,但一直没能成功,可能是被头顶张开的那层薄薄的绿色光膜妨碍了吧。 “结界吗?但看起来坚持不了多久。” “不要紧的。” 尤里的担忧得到了利塔的回应。 “那是逆结界。” “逆结界?” “是为了要封闭魔物而张开的强力结界,不会这么容易就突破的。但是,”利塔抬起头,“这个艾尔鲁的量太异常了……” 艾尔鲁——万物之源。 被称为古代格拉依奥斯文明遗产的魔导器,基本上都是以艾尔鲁作为驱动动力。作为动力源的魔核,以及存在于大气中的艾尔鲁,只有集齐这两样,魔导器才能正常运作。也就是说,在有魔导器运作的空间里存在艾尔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正如利塔所说的,弥漫在四周空气里的大量艾尔鲁确实是异常的。那就像雾气一般,遮蔽了他们的视线。 爱斯特尔突然跪了下来。尤里再次伸出手,支撑着她的身体,但此时尤里自己的脸色也已经很糟糕了。脚下的魔物开始了更激烈的挣扎。 “情况不太好啊……” 封印魔物的光膜正不断减弱。没过多久,就变得像行将熄灭的蜡烛火光一般,若有若无。 利塔呢喃着跑开,沿附近的楼梯往上走到位于半空水块中的结界魔导器操纵盘前,打开了盖子。 “……等着,我现在马上修好你……” 就在这个时候。 “汪!” 伴随着拉比特警惕的叫声,半空中飞来一只巨大的回旋镖。它贯穿弥漫室内的艾尔鲁雾气,迅速逼近尤里一行人。尤里松开爱斯特尔,拔剑凌空一挥,将回旋镖挡了回去。紧接着,一道高亢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无视于我们的善良忠告的是哪里的家伙啊?” 艾尔鲁的雾气稍稍减淡。出现在尤里他们对面的,是魔狩之剑的成员。 领队的大块头男人正是首领克林特。他旁边有个披着绿色斗篷的矮小男子,刚才说话的就是他吧。再旁边是小南,投掷回旋镖的就是她。 尤里强忍住自身的不适感,笑了笑回答道: “真抱歉,我们也不是会乖乖地听从忠告的老实人呢。” 斗篷男子嗤笑着说: “原来如此……哎呀,那边的不是被开除的卡罗尔吗?” 卡罗尔原本想要躲到尤里身后,但听到这句话脚底一软,整个人坐到了地面上。斗篷男子笑得更厉害了。 “被艾尔鲁弄得昏昏沉沉了啊,你们那边的艾尔鲁浓度确实蛮高的。” “……刚好。” 发出沉稳声音的是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首领克林特。 “就乖乖呆在那里吧。我们的工作就只是对付这只凶暴 的怪物。” “既然把话说得这么满,那就记住宠物是要好好照顾到底的。” 尤里忍不住反驳道, “中途放弃的话只会让人困扰。” 魔物的动作更加激烈,不停地跺着脚,想要把头顶的结界撞破。呼啸的吼声让整座房屋都为之震动,就在此时—— “!” 最先发现情况的是拥有敏锐感觉的拉比特。它的耳朵动了几下,仰头看向上方。下一个瞬间异变从天空降临,刺耳的爆炸声响彻了四周。穿破浮在天花板上的水块,巨大的黑影飞进了屋内。那是对尤里他们来说绝不陌生的身影。充满压迫感的光景——从建筑物外侵入的是骑着巨龙、身着铠甲的龙使。 “那家伙……!” 利塔话音未落,龙使已驾着龙径直冲向空中的结界魔导器,挥舞着一杆散发出金属质感光辉的长枪,一击刺穿了魔导器的中心,使之粉碎。室内突然响起了震撼大气的咆哮,是那巨龟般的魔物发出来的。封印着它的光膜已经完全消失,从束缚中被解放出来的魔物狂叫着。同时空气的流动剧变,生成了席卷一切的暴风。 弥漫在室内的艾尔鲁雾气像是被卷走了一般,颜色渐渐变淡。刚才还喘着粗气的爱斯特尔也睁开了眼睛。 “呼……咦?没事了……” “结界被打破了!” 从不适中恢复过来的卡罗尔大叫着。站在操纵盘前的利塔怒吼道: “逆结界的魔导器被破坏了,结界当然会破!那个笨龙!” 与他们相比,魔狩之剑的首领克林特反而不太在意龙使。他锐利的眼神始终盯着脚下的巨龟。 “没错……再狂暴一些吧!魔物就要有魔物的样子!” 他拔出大剑,朝巨龟冲了过去。同样是斩天裂地的一击,在刚才顺利地将魔物一分为二,但面对巨龟却没能奏效。伴随着“噹”的一声,龟壳把克林特的剑弹开了。攻击没有产生什么效果,反而惹怒了巨龟,使得魔物再次发出恐怖的咆哮。克林特重整姿势,举起大剑想要再一次冲上去,但是—— “呜!” 一道蓝色的影子从旁袭向克林特,是龙使。巨龙飞舞在空中,仿若要将身体撞开般地突进。克林特终于抬头看着自己一直无视的龙和龙使。 “……啊?” “似乎是在说‘先要打倒我’吗?真是有趣!” 发出亢奋声调的是跟克林特一同出现的斗篷男子。男人的脚尖轻盈地在墙壁上一点,朝空中的龙使扑去。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刀迫近龙使,但被龙使以枪柄挡住。刀枪碰撞的清脆声响中,龙使再次飞回空中,风狂乱地吹着。克林特和南的目标则转移到巨龟身上,各自拿好武器准备展开攻击。 “喂喂,别虐待动物啊。” 尤里吃惊地说着。但眼前的状况已经由不得他继续悠哉地说俏皮话了,受到克林特攻击而发狂的巨龟,不知为何不朝攻击者的克林特跑去,反而冲尤里他们直奔过来。 不。 正确来说,是朝着尤里身边的少女奔来。眼瞳为魔兽的身影所占据,爱斯特尔的脸变得苍白—— 小山般的黑影不断向尤里他们迫近,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 “哈哈……” 尤里发出干涸的笑声。 “糟糕,腿在发抖。” 爱斯特尔也以颤抖的声调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魔物……” 脸色比两人更加难看的卡罗尔已经语无伦次了: “啊……啊啊……不、不要……” 魔物更加接近了。 ****************************************** 最初的恐惧过去之后,尤里找回了冷静。 “苍破刃!” 他挡在不能动弹的同伴面前,朝巨龟的粗腿释放出一击。奔驰在空中的冲击波呼啸着击中了巨大的魔物。这个粗笨的家伙必须用四条腿来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一旦其中一只被击中,就不能再继续移动了吧——考虑到这点,尤里才发动了刚才的攻击,但是完全行不通。尤里释放的剑技毫无疑问准确地命中了巨龟的脚部,但这家伙的皮肤太坚硬,冲击波就像撞上了坚硬的墙壁一般消散了,巨龟完全不为所动。 “……也太硬了吧,这家伙究竟是怎样啦。” 体型巨大,再加上行动比较迟缓——巨龟的特点使得尤里有时间跑开,绕到侧面展开攻击。避开坚硬的壳,尤里挥起剑再次朝巨龟腿部砍去。 “爆碎阵!” 剑技衍生出圆形的波动,但是—— “呃!” 触感变了,并不是预想中击中墙壁般的坚硬。被尤里的剑砍中的瞬间,龟腿的形状发生了扭曲,下一个瞬间却像橡胶一般还原膨胀起来,卸除了剑的力道。 “喂喂……” 跳开的尤里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迄今为止的战斗中,通过两次不同招式的攻击,大致都能了解自己的招式是否对对手有效。即使攻击看似弱点的部位也完全无效的话,那就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够应付的魔物。当然,如果有克林特的力量,也许另作他论……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将熟悉的剑挥到腰侧,尤里再次把意识集中到剑尖,手腕上的武醒魔导器跟着发出温暖的光芒。把力量累计到极限,然后一口气释放出来,目标是巨龟的后腿。 “幻狼斩!” 尤里的身体在瞬间化为舞动的疾风。如同滑行一般流畅地奔跑着,将速度完全灌注进刀刃,朝龟腿砍去。终于有了反应,巨龟的皮肤被割裂开来,腿部涌出大量鲜血。 “行得通……咕哇!” 但是下一个瞬间尤里却被弹飞了出去。刚才所受的伤对巨龟来说算不得致命伤,吃痛的巨龟咆哮的同时扬起粗腿,踢中了尤里的腹部。尤里狠狠地被甩了出去,一股全身碎裂般的冲击紧接着袭来。 “呃……咳咳!” 血腥味在口腔中扩散。虽然还能站起来,但对方似乎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尤里。巨龟再次展开攻击,这次它高高举起前足,仿佛要将尤里碾为碎霁。 “切!” 尤里就势往一边滚去,避开了攻击。但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比普通民宅还要巨大的巨龟的前腿重重落在地板上,与此同时响起了刺耳的声音,尤里身下的地板裂开了。 “啊……” 开裂的地板缠住了腿,尤里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巨龟没有停止攻击,这次无法避开了。尤里闭上了眼睛。 但是,预想中的冲击没有袭来。 “——解封!” 咒文吟唱完毕的同时,尤里的身体瞬间被托了上来。自地面上生长出尖锐的岩枪,虽然没能贯穿巨龟的身体,但成功阻碍了它的行动。地面产生的始料未及的巨变打乱了巨龟的阵势,迫使它停下了脚步。 “真是的,别乱来啊!” 释放出魔法的利塔抱怨着。 “谢谢了!” 尤里回应着,从裂缝中拔出脚来。转身一看,巨龟仍未放弃,作势想要再次冲向尤里,但被一旁袭来的黑影及时制止了。 “喀啊!” 是拉比特。它跳上了龟壳,沿着魔物延伸的背部曲线向更高处跳跃,直到抵达巨龟的后脑,以尖锐的牙齿狠狠地咬向敌人的颈部。也许无法忍受突如其来的剧痛,巨龟发出了悲鸣似的咆哮。而退到后方的尤里身上,则突然包裹上了一层蓝色的澄净光芒。 “——坚固的守护!巴利亚!” 是爱斯特尔。尤里转过身去,看到了她全神贯注的脸庞。从刚才开始,那张脸上就完全没有染上过恐惧的色彩。 “我也要战斗!” 爱斯特尔抽出短刀。尤里笑了笑,再次握紧自己的剑。 “那么……” 被拉比特紧咬住的巨龟再次发出愤怒的咆哮。 “不要天真地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啊!” “牙狼击!” “以灼热的轨迹泯灭罪恶!螺旋之火!” “闪光吧!震撼大气的力量!光子!” 尤里的剑技、利塔和爱斯特尔的魔法一起击出。 形势已经完全发生了逆转。巨龟对利塔的火焰术攻击抵抗力不高,每当火焰飞舞在空中,它都会露出怯懦的样子,而尤里跟拉比特就趁机施以重创。 “喀哇!” “幻狼斩!” 尤里和拉比特配合无间,不断在动作迟缓的巨龟身边变换着位置,同时加以攻击。但这样无法打败对方,巨龟的皮肤实在是太厚了,大概就算是把尤里的剑斩断、拉比特的牙齿磨平也无法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 “不、不行了……” “有时间说泄气话还不如抓紧时间攻击!快行动起来!” 利塔说的没错。其实尤里他们的攻击也不能说是毫无效果,证据就是一开始将所有人轻松震慑住的巨龟姿势发生了变化。像是被尤里和利塔不断发出的攻击给吓住了一样,巨龟开始后退。 “——震慑的火焰啊,追击吧!火球术!” 不知发动了多少次火焰术去炸裂龟壳后,巨龟终于转动身体,想要撞开身后的墙壁逃走。 “站住,别想逃!” “算了,别追!” 想要释放火球追击的利塔被尤里大声喝止了。就算让巨龟就这么逃走也没什么不好,他们的目标并不像“魔狩之剑”一样要去狩猎魔物,况且连番的攻击之后大家都已经很疲累了。再战斗下去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而且危险度也很大。 巨龟消失在身后的巨大洞窟中,看来里面还有房间。 眼见巨龟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尤里终于舒了一大口气。 回过神时,龙使和魔狩之剑的人全都不见了。龙使在巨龟逃走的同时,也从被破坏的天花板飞了出去。魔狩之剑的人不知是追了上去还是对已经没有魔物的房间失去了兴趣,也一并消失不见。 瓦砾碎石不断崩落,被龙使和巨龟破坏的房屋快要崩塌了。爱斯特尔抬头看看,对尤里说道: “天花板……这里快要支持不住了。” “小鬼呢?” 利塔看看四周,找不到卡罗尔。仔细一想,跟巨龟战斗时他就已经不在场了。 尤里跟利塔一样,在室内来回扫视着。 “也许是先出去了吧,我们也赶快撤退!” “真是的,我真想狠狠揍那笨蛋一次。” “卡罗尔……没事吧……” “艾尔鲁已经变得很稀薄了,不用担心。” 的确不用担心。 但是—— ******************************************** 沿着来时的楼梯往回走,除了卡罗尔在内的一行人正要走到建筑物外,却听到了耳熟的声音。 刚好在支撑建筑物的柱子背后,有人在大声地争执。 “……一旦发生了事情,你总是这样!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逃走!” “不、不是的!” 靠近一看,那里站着两个娇小的人影。背对他们站着的是卡罗尔,站在他对面的正是南。说是争执也许不太准确,应该说是南在质问卡罗尔,而卡罗尔则在拼命解释着。 “我有说错吗?” “所以我说在哈鲁尔的时候是……” “现在不是说哈鲁尔的事情,而是说刚才!” “……” “若是你觉得问心无愧的话,为什么要藏在这种地方?快点回去同伴身边不就好了吗!” “所以我说那是……” “不必对我解释什么,你要说明的对象是别人。” “呃……?” 卡罗尔慌忙回头,目光与尤里一行人相撞。 “大家……” 少年想要解释,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倒是爱斯特尔以若无其事的明朗声调说道: “卡罗尔,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真是的。”一脸不高兴的利塔也说道,“你是跑到哪里去了?刚才我们这边可是超惨的!” “对、对不起……” 尤里走近垂着头的卡罗尔,轻轻敲了一个爆栗。 “好啦,没受伤就好。” “嗯……” 不知为何,南紧盯着他们,然后别开了脸。 “我要走了。” “啊……” 卡罗尔赶忙喊住她:“等一下——” “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吧。” 南背对着他,冷静地宣告。 “不然的话,我再也不会管你。” “……” 留下沉默的卡罗尔,南离开了。直到那娇小的背影消失在废墟的另一头,卡罗尔才垂下了头,肩膀有些颤抖。 尤里轻轻挠了挠头,再次将手放在了卡罗尔头上。这次把卡罗尔的头发都拨乱了,小鬼忍不住抗议道: “哇,喂……住手啦~~!” 尤里笑了笑,放开了手。 “走吧,卡罗尔。我很累了。” “尤里……” 卡罗尔神情复杂地仰望着尤里。并没有责备自己——尤里这样的态度,似乎让卡罗尔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尤里始终没有说什么。 原本他就不是在这种时候会责备或是安慰自己的青年呢。 那天最后的一件事,发生在他们决定离开小镇回到卡普瓦*托里姆休息之后。 “毫无收获啊。” 走在前往小镇出口到的小道上,利塔疲倦不已地说。 “结果还是找不到‘红之绊佣兵团’的线索,反而遇到了难缠的魔物……而且魔导器又被破坏了。” 跟拉比特一起走在队头的尤里苦笑着回应: “真是的,果然从下次开始要对那大叔的情报多加留意了。” “呃……等一下,大叔的话,说的是……” “没错。” 在卡普瓦*诺尔时,自称雷文,与尤里他们一起行动过的可疑男子—— 尤里歪着脑袋,以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的口吻说道: “大叔在那之后也来到卡普瓦*托里姆了,今天的情报就是那时候听到的啊。”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们?” “说了的话,大家一定会反对的嘛,尤其是你。” 尤里淡然地答道,利塔被气得全身发抖,握紧了拳头。 “啊……那个大叔,下次见到他一定要烤了他!” 爱斯特尔困扰地看着尤里和利塔。 “我们还是去旅馆吧。” “对对。经过一场大——战,大家也一定很累了。” “你别打岔!如果知道情报是来自那个大叔,一开始我就——” 就在利塔想要说出更多诅咒之时。 “咕呜呜呜呜呜呜……” 拉比特突然站住,发出了威吓式的低吼。 不,有所发觉的并不只是拉比特,尤里跟其他人也很快发现了。就在小镇的出 口,整齐的铠甲在崩溃的大门前排列起了铜墙铁壁。铠甲上都烙印着帝国直属骑士团的纹章。而且不只是前方,他们的背后也响起了铠甲相碰的沉重金属声响,尤里一行人已经被完全包围了。刚才没有感觉到他们的气息,恐怕是因为对方正屏息以待猎物主动踏入陷阱吧。而所谓的猎物,当然就是—— “……差点忘记了,”利塔停下脚步郁闷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之中还有一位通缉犯。” 以前在卡普瓦*诺尔看到过通缉书。虽然弗伦答应在水道魔导器的事件解决之前给予尤里自由,但并不代表骑士团的其他成员也认同这一决定。那始终是弗伦的个人判断,而弗伦不过是骑士团的一个小队长罢了,当然不可能像帝国骑士团团长亚雷克瑟一样代表骑士团的总体立场。 尤里苦笑着看看前后的兵士们说道: “让你们特地漂洋过海来到这种乡下地方,真是辛苦了。” ——不过…… 尤里在心底默默说着。 目的好像不止是我—— 像是要证明他的推测似的,领队的一位较年长的男人跨出一步向前,以雄壮有力的声调说道: “公主殿下,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啊?” 发出惊讶叫声的是到刚才为止情绪一直很低落的卡罗尔。 “公主……?” 尤里点点头回答道: “公主大人就是公主大人吧,就在你的面前。” “啊?” 卡罗尔看向尤里视线的前方。 爱斯特尔一脸僵硬地站在那里。卡罗尔震惊地回头看了看尤里。 “尤里,你为什么会……” “果然如此。” 利塔平静地说道。不止是尤里,她也发现了。 “我之前就在想是不是这样了。” “呃?利、利塔也……?” 虽然看起来爱斯特尔只是个普通的贵族少女,但身份一定并不简单。 卡普瓦*诺尔的事件里—— 尤里从执政官拉古乌的船上救出的那个少年,名叫约德尔。那是帝国的皇子,同时也是下任皇帝候补的少年。 在卡普瓦*诺尔跟约德尔相见时,爱斯特尔清晰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能直呼下任皇帝候补人的名字,至少也要跟对方拥有同等的地位,或是拥有更高的地位才行,最起码也必须是皇宫贵胄的子弟。 “怎么办?” 利塔小声地问尤里。 “根据我的常识,好像没有比诱拐皇族、具体点说是诱拐公主……更重的罪名了吧?” “现在是常识的问题吗?而且诱拐什么的,我们根本没做过吧。” 安静地说完后,尤里把手中的剑丢到地上。无论如何,目前的情况看起来没有退路。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话,也许还能逃出这里,但现在还有卡罗尔和利塔。再加上,刚才跟巨龟的战斗确实已经让大家筋疲力尽了。 “到此为止吧。” 尤里耸耸肩,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没有战意。一直紧盯着爱斯特尔的年长的骑士终于看向尤里。 “逮捕尤里*罗威尔跟他的同伴!” “请等一等……!” “爱斯特尔,别担心。” 尤里安静地阻止了想要制止骑士们逮捕同伴的爱斯特尔。 **************************************************** 新兴都市哈利奥多。 位于托尔比奇亚大陆中心位置的小镇,现在正以成为帝国要镇为目标积极建设着。虽然是打着振兴帝国的旗号,使这里迅速成为了尚未开发的周边地区的核心,但从这里往西不远处的一座名为丹古雷斯特的城镇却是拒绝帝国管制的人们汇聚的地方,那里跟帝国上层的关系一直很紧张。正是为了制约其发展,才在这里建立了这么一座帝国支配色彩浓厚的小镇——帝国也有着自己的政治考量。 在卡尔博克拉姆被骑士团逮捕的尤里一行人,正是被带往了这个哈利奥多。 “——接下来确认第18项罪状。” “是,请。” 在小镇的一角驻扎下来的骑士团大本营里,针对一行人的审问正持续不断地进行着。面对没完没了的问讯,坐在椅子上的尤里回应得有些漫不经心。也许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抵抗,所以并未被锁链绑住。但即使如此,想要从这里逃出去也是绝不可能的。 审问尤里的是在卡尔博克拉姆逮捕他的年长骑士,名叫鲁布兰,之前也曾见过几次。在帝都沙费亚斯,只要是尤里在街上引发骚动,大都是鲁布兰带着部下来处理事件。蛇鼠之势——也许大部分人会这么认为,但实际上尤里并不讨厌这个有些强势的大叔。莫论武艺,单就性格而言,他在骑士团中也算得上是相当正直的一员。虽然在帝都与尤里的关系算不上友好,但在对帝国的忠诚和坚守法律、捍卫骑士原则等方面,鲁布兰与弗伦有着非常相似的地方。不能容忍违法行为的意念,绝对不止是针对尤里的,就算对方是特权阶层的贵族,鲁布兰也不会手软。 “三个月前,你把前往征收税款滞纳金的骑士推进了河川,没错吧?” “好像是有这回事吧。” 随便应付着鲁布兰的问题,尤里悄悄看往他的身后。 “咦,记得是阿凸?” “不要叫我阿凸!” 红着脸反驳的是站在鲁布兰身后的高个子骑士。站在旁边保持沉默的骑士——博克斯,正是跟同伴相映成趣,被尤里戏称为“凹凸二人组”的另一人。被叫做“阿凸”的高个子骑士亚德克尔挺起胸膛,愤然地说: “没错!因为这样害我感冒,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 “就是说你的体质意外地孱弱吗。”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亚德克尔看起来愤怒难当,但尤里对此完全不在意。若无其事的利塔无趣地问向尤里: “……这还要持续多久啊?我已经腻了。” “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啊,会被怎样呢……” 与旁边两个悠哉的人不同,因为被骑士团逮捕而心情更显低落的卡罗尔无力地呢喃着。 “一点反省都没有……这要写入调查书。” 亚德克尔的旁边,博克斯很高兴地奋笔疾书着。尤里抬起眼皮瞥了二人一眼。 “对了,你们那个无所事事的队长如何啦?好像是叫修凡吧?” “身居高位嘛,所以在偷懒吧。” 利塔淡淡地插嘴道,坐在对面的鲁布兰双眼猛然睁大。 “不要侮辱我们队长!修凡队长是十年前那场大战中的英雄!” “随便啦,对我们这些小人物而言怎样都没所谓了。” 利塔应道。 “够了~!继~续确认下一条罪状!” 亚德克尔突然站起来怒吼——就在此时。 审问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一袭漂亮的银色铠甲,一看即知与眼前的鲁布兰他们在阶级上有着天差地远的不同。刚才还一脸不快的鲁布兰看到那人后立即脸色大变,倏地站了起来。 “亚、亚雷克瑟骑士团长阁下!您为什么会来这样的地方呢!?” “什么?” 尤里也吃惊地睁圆了双眼。对,站在眼前的确实是帝国骑士团团长亚雷克瑟。他身后还跟着一名有着蓝色长发的女人,应该是副官克罗姆。 “亚雷克瑟……为什么……” 就算是涉嫌绑架帝 国公主,也无需惊动这个人出场吧?尤里呆呆地看着,亚雷克瑟直接走到尤里身边,淡淡地宣告道: “爱斯特里瑟公主以及约德尔大人,两位殿下裁决要赦免你所有的罪。” 尤里的肩膀瞬间垂了下去,站在一旁的鲁布兰不满地反驳道: “什么!这家伙是扰乱帝都和平的凶恶罪犯……!” 但是亚雷克瑟没有理睬他。 “你救了约德尔殿下,一路上保护爱斯特里瑟公主,骑士团要感谢你。” “这些……” 站在亚雷克瑟身后的克罗姆将一个厚重的皮革袋递交给尤里,看来装了不少的钱。尤里沉下脸,摇了摇头。 “我才不要那种东西。” 如果他的目的只是这个的话,也没有必要一直与少女同行。 “我又不是为了骑士团做的。” 尤里的说明让亚雷克瑟露出一个微笑。 “是吗。” “爱斯特尔她……” 尤里问道,亚雷克瑟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笑容消失了。 “早先公主已经承诺要回帝都了。” 卡罗尔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但是马上又低下头去。 “啊……,但因为她是公主,所以也是没办法的。” 利塔不高兴地沉默着。亚雷克瑟看着他们的样子,补充道: “公主在旅店等你们,希望能见一面。” 就是说,是道别会吧。 ************************************** 走出审问室,过分灿烂的阳光刺痛了眼睛。 既然说是新兴都市,街道上的建筑物自然都是崭新的,洋溢着特有的活力。还在修建中的建筑物不在少数,路边不断传来作业现场的热闹声响。人口还不算太多,但只要假以时日,应该会发展成为更多人口聚集的大型都市吧。 “你——觉得这样好吗?” 前往旅店的途中,利塔问尤里。尤里转身看着她,非常干脆地答道: “做出选择的又不是我。” “那……也是。” 利塔还是一脸的不高兴。尤里有些不明白,他当然也知道利塔对爱斯特尔的能力有着一定程度的兴趣——哈鲁尔事件中公主展示出了惊人的力量。正是因为想要研究,所以才会一路同行的吧,不过现在的态度可说是超出了他的预期。利塔关心的应该不过是爱斯特尔的“能力”,对其本人并不抱有研究之外的个人兴趣吧。原本这个名为利塔*摩尔特奥的少女就是满脑子的魔导器,根本不管别人的嘛。但是从刚才利塔所说的话来判断,比起为拥有“能力”的爱斯特尔离开而困扰,她更像是在关注爱斯特尔本人。 “在意爱斯特尔的话,去帝都不就好了。亚斯比奥的天才魔导士即使在城堡之中也不至于被埋没吧。” 听着尤里试图深入探讨这个话题,利塔别开了脸。 “是啊。但是……” “什么?” “……没什么了。” 虽然没听懂她想表达什么,但是利塔显然不打算再说什么了,一行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尤里之后还要继续找寻魔核小偷吗?” 利塔之后发问的是卡罗尔。 “还要追踪‘红之绊佣兵团’?” “目前是这样打算的。”尤里重整心情回答道,“但是因为大叔的情报被揭穿了,线索也中断了。” “那不如去往公会城市丹古雷斯特吧……” 这样说着的卡罗尔脸上突然乌云密布。 “啊……但我是不行了。现在回去的话,大家都会把我当笨蛋……” “啊?” “没、没什么。只是我自己的事情罢了。” 慌忙作解释的卡罗尔之后也陷入了沉默。看着两人奇怪的态度,尤里不由得挠了挠头。往四周扫了一遍后,他悄悄地问道: “你们有没有听到附近有什么奇怪的声响?” “呃。” 卡罗尔抬起阴郁的脸庞,利塔也转着脖子四处张望。 “说起来……” 行人们杂乱的声响。建造房屋的工程噪音。……等等,好像还有什么噗噗的声音……脚下的地面似乎传来些微的震动。 “地下在挖洞吗?” “声音也未免太大了吧……” 卡罗尔的牢骚让利塔瞬间反应过来。 “!” 附近突然传来莫名的爆炸声。同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异变的主体,就在那里。 巨大的结界魔导器就装设在位于城镇中心的广场上。原本张开光轮守护整个小镇的魔导器散发出异样的光芒,耀眼的绿光笼罩了整个广场。没错,正是在卡尔博克拉姆地下看到的艾尔鲁之光。 沉浸在光辉中的魔导器四周也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哇哇!” “什么东西!?” 发出惨叫的居民们面前,两旁接触到艾尔鲁光芒的行道树急剧膨胀着。不,也许应该说是急速成长更为准确。向上延伸的树干、向周边延展的树枝,本来应该要在长年累月的时光中才能达成的成长,现在转眼间就完成了。 “这是……” “是因为艾尔鲁吗!?” 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尤里和卡罗尔不由得感叹出声。二人旁边突然窜出一个娇小的人影,是利塔。 “啊、喂!” 尤里来不及阻止。利塔跑进了艾尔鲁的光芒之中,靠近魔导器操纵盘,迅速地打开了盖子。像是要弥补在卡尔博克拉姆时被龙使打断自己的魔导器救援行动的缺憾似的,她迅速地将想法付诸行动。 “利塔,回来!” “闭嘴!” 尤里怒吼着想要接近,但利塔以比他更大的声音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我不能丢下它不管!” “再这样下去就打算是你也会有危险的!” 周围被艾尔鲁的光芒所吞噬的居民们也开始发生变化。 “呃,快要窒息了……” “这是是么一回事……呃!” 尤里被眼前的光景震慑到,不由咂了咂舌。 “切……都是那魔导器!” 艾尔鲁的量比卡尔博克拉姆时更多、浓度更高。浓密的艾尔鲁本身就对人体有影响,浓度更高的话就会对人体产生物理性的损害。尤里想要靠近站在操纵盘前的利塔,但因为浓厚的艾尔鲁压迫着呼吸和视觉,无法进一步前进。 站在直到刚才为止艾尔鲁的浓度还不算太大的楼梯上调整操纵盘的利塔,边对抗着浓密艾尔鲁的影响,边飞一般挥舞手指做着快速的操作。 “没问题的……只要调整好艾尔鲁的量就没事了,会恢复原状的!” 她正跟眼前的魔导器说着话。突然,尤里身后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危险!现在马上离开那里!” 尤里应声回头,眼睛瞬间睁大。 “弗伦!你怎么会在这里——” 出现在面前的是金发的骑士。骑士团团长亚雷克瑟正率领部下赶来。他以跟弗伦完全不同的冷静态度迅速下达着指令: “……引领市民到城外。包括公主还有他们!” 接受指示的鲁布兰等骑士们立即分散开始进行紧张的部署。也有人试着接近利塔,但都没办法比尤里更加靠近操纵盘。站在光芒中的利塔突然惊愕地喊了出来。 “……怎么会!流入了超出这孩子许可容量的艾尔鲁。这样下去,艾尔鲁会充满这个城市, 弄不好会爆炸……” 瞬间,艾尔鲁的光芒增强了。 附近陷入了一片恐慌。因为过于浓密的艾尔鲁,不断有居民倒在路上。尽管如此,小镇的居民仍确实地接受着亚雷克瑟为首的弗伦等骑士的疏导,快速地远离艾尔鲁的光芒。 而现在唯一坚持着站在已经暴走的魔导器旁边的,只剩下利塔。 “呃……呕……对、这里要改变术式……” 她还想继续操纵魔导器,但身体已经在颤抖了。尤里再次咂舌,决心这次就算用拖的也要把她拖走,但就在他正要冲向利塔时, “利塔!” 出其不意的叫声自背后响起。齐肩的短发、明朗的容貌,那是让接触过的人印象深刻的少女,帝国的公主爱斯特尔。她面对眼前的这一幕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跟尤里一样走向了魔导器旁边的利塔。 “爱斯特里瑟公主!?” 正忙于指挥部下的亚雷克瑟脸色大变。 “可恶……!” 被浓密的艾尔鲁阻碍,尤里跟爱斯特尔都无法前进。此时一名骑士一步跨上前来,站到了尤里的身边,是弗伦。他们交换着眼神,无需言语,两人同时拔剑。 “哈!” “啊!” 两把剑同时释放出冲击波,切开了充斥于空气中的艾尔鲁。爱斯特尔毫不犹豫地冲进了这难得的缺口,朝利塔跑去。但是尤里跟弗伦制造出的空隙也只是维持了一瞬,闯进去的爱斯特尔的身体马上就被怒涛般汹涌的艾尔鲁光芒吞没了。再来一击如何——尤里跟弗伦再次举起剑。 这时候,尤里清楚地看到了。 刺耳的爆炸声响彻四周。 奔跑在炫目的光芒中的爱斯特尔,手腕上用于术式发动的武醒魔导器发出了龟裂的声音。但即便如此,当爱斯特尔双手在胸前合十时,仍然凭空生出了圆形的术式。 “那家伙!?” 尤里愕然地睁圆了眼睛。 不只是爱斯特尔,连魔导器旁边的利塔都被那术式包围了。一直颤抖着支撑身体的利塔神色也顿时轻松了不少,重新站直。她吃惊地看向了爱斯特尔: “你果然……!” “利塔你没事吧!?” 爱斯特尔关切地问道。看到她那表情,利塔马上将头低了下去,转向魔导器,继续刚才一度被中断了的作业。 “最后……组合这个术式……” 利塔的手指在操控盘上起舞。 “好,完成了!这样就……呃?呀啊啊啊啊!” 伴随着大叫,利塔的身体被弹飞开去,摔到了广场的一角。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撞上了异常成长的行道树,终于一动也不动了。 “利塔!!” 爱斯特尔也大叫着,解开了术式。也许是利塔的操纵起了作用,弥漫在周边的艾尔鲁光芒突然减弱了不少。解开术式的爱斯特尔飞快地跑到利塔身边,但倒在地上的利塔却没有睁开眼睛。 “利塔!振作点!!” 爱斯特尔再次发动术式,向怀中的魔导士注入澄净的光芒,那是发动的治愈术。同样恢复了行动自由的尤里也跑了过来。爱斯特尔边施展着治愈术边说道: “呼……呼……快点把利塔、利塔……” “你在说什么!你自己也快累倒了吧!” 斥责了她几句后,尤里转身一声大吼: “卡罗尔!过来帮我一把!” 但是没有回应。广场的另一角,少年蹲坐在地面上,以恐惧的眼神看着这边。 “呃……弗伦。” “我知道了。” 跟在尤里身后跑来的弗伦比较冷静,迅速地做出了反应: “马上让她接受治疗!总之先离开这里……” 暴走的魔导器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再喷吐出大量的艾尔鲁。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浮现出黑云,接着便下起雨来。 一、前往基尔多街道 天朝d版 转自 战斗绯红@轻之国度 旅程继续的话,能看到更多。 都是些在城堡生活时看不到的、不知道的。 所以我想继续旅行。 但是我—— ※※※※※ 有点阴暗的旅店走廊上,一个少年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靠在墙壁上的是他一直拿着的大斧头。少年以阴郁的眼神看着自己脚下的地板。 尤里走过来了——卡罗尔似乎发现了尤里的气息,但没有抬起头。只是把下颚放在膝盖上,低喃: “……尤里你肯定觉得拿我没办法吧。” 尤里没有回答,只是从走廊的窗户看向外面。已经夜晚了,窗外只看到沉静的新兴都市哈利奥多漆黑的街道和星空。 “在卡尔播克拉姆也是……今天也是……” 卡罗尔语气沉重地说着,尤里的视线从窗外回到少年身上。然后以开玩笑的口吻说: “今天的确是很吓人呢,连帝国骑士团团长大人都束手无策。” 街道上的结界魔导器发生异变,艾尔鲁因此大量泄露。修理好魔导器的利塔受了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同样被卷入事件的爱斯特尔不顾身体疲倦,以自己的治疗术给利塔治病。而卡罗尔——诚如他本人所说的,只是为眼前发生的事情发抖。 但是—— “对大人来说,也是有很多事是做不到的。” 尤里改变语调说。卡罗尔沉默了一会儿问: “尤里也是?” “恩。” “是吗……世界没有那么简单。” 尤里点头表示认同。卡罗尔没说话,一会儿后才说: “……那个,尤里。” “恩?” “要跟我一起建立基尔多吗?” 尤里有点吃惊地看着他,但是马上就展开笑颜了。 “基尔多吗?还有那个选择呢……让我考虑一下。” 这次轮到卡罗尔脸露惊讶了。 “呃?” “有什么好吃惊的。” “因为我以为你会因为麻烦拒绝。” “哈哈。” 尤里笑了消,再次看向窗外。 “有很多事呢。” “……” “大人也有很多事……” 夜渐渐深了。 跟卡罗尔告别后的尤里,原本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最后还是站在这房间前。敲敲门,里面马上传来回应: “进来。” 打开门,进入室内。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利塔和趴在床沿的爱斯特尔。 “你醒来了吗?太好了。” 尤里先跟利塔打了招呼,然后看着趴着睡着的爱斯特尔。 “真是的,都说不要勉强了。” 看来是过度使用治愈术,累得睡着了。当然,因为她的努力利塔才能康复得那么快。 “你也明白吧。”利塔说,“就算你劝她,她也不会听。” “恩。” 站在爱斯特尔旁边的尤里耸耸肩。闭着眼睛的爱斯特尔“恩恩~~”地呢喃着,似乎是梦话了。 “呼……” 帝国公主突然发出可爱声音。利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她的神态很幸福呢……” 利塔想了一会儿,问尤里说: “爱斯特里瑟是怎么看待我的呢……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有。” 尤里把后退一步的腿回到原位,挠着脑袋: “我以为你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 “你,算了,滚一边去。” 利塔红着脸别开了眼。尤里反而轻轻笑了出来。 “比起术式,这家伙单纯得多了。看到这张脸……” 这时候爱斯特尔又发出了“恩恩”的低喃,然后慢慢张开了眼睑,意识模糊地看着床上的利塔。 “呼……咦……?利塔你醒来了吗?” 在利塔回答之前,爱斯特尔就站起来了。 “啊,不过还不能大意。当你以为治好而大意时反而最危险。” 把白天破坏的武醒魔导器放在胸口上,爱斯特尔再次吟唱起治愈术咒文。发动的术,包围利塔的光。尤里无奈地看着她。利塔稍微低下头,捉住了正在施展术的爱斯特尔的手。 “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再装作使用魔导器的样子。” “呃——怎么回事?” 爱斯特尔停止吟唱咒文,震惊地看着利塔。站在其身后的尤里也以干脆的声调说: “就算没魔导器,你也能使用治愈术。” 爱斯特尔的视线慌张地来回于两人之间。 “为什么……” 就在这时候。 “什么?” 突然感觉到窗外有异样的气息,尤里赶忙走过去。不,应该说是杀气吧。打开的窗户外面,有一抹浮现在夜空中的巨大黑影。 不是人。黑影扇动着巨大的翼,黑影背上骑着人,是全身包裹着铠甲的龙使者。 “啊、蠢材龙!” 利塔惊叫的瞬间,骑在龙背上的龙使者举起了枪,是准备投掷的姿势。但是不知为何,龙使者的动作停了下来。放下了枪,然后收回。 “切!” 尤里拔出剑。同时发动攻击的不是龙使者而是龙。大张着口,从中涌出鲜红燃烧的火球。 “呃!利塔!” “呃……!” 爱斯特尔朝床上的利塔扑过去,抱住她,自己则背对着袭来的火焰,拔出剑的尤里也行动了。 “苍破刀!” 尤里的剑上衍生的冲击波跟飞来的火球正面冲撞,火球快要触及挺身保护利塔的爱斯特尔背部前消散了。刚才停止攻击的龙使者把枪投掷进来。 “啊!” 地板上跳起的尤里直接用自己的剑挡住枪。降落地面后,尤里想要施展下一个剑技,但对手却突然转身。龙展开巨大的翼,载着龙使者飞到空中。重整姿势准备再次攻击……但不行……他们渐渐远去了。 想要释放追击剑技的尤里收回了剑。 “到底怎么回事——” 龙跟龙使者的黑影渐渐变成了星空中的黑点,映射在尤里眼瞳中。 “利塔!没事吧!”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尤里回头,爱斯特尔还维持着保护利塔的姿势,紧张地问。 “你这个人……” 在爱斯特尔臂弯中的利塔抱怨着。但尤里听得出那抱怨绝对不是厌恶的,而是有点苦笑及柔和的颤抖。 ※※※※※ 第二天。 “那叫弗伦的骑士不见了。” 为了送别将要回到帝都沙赞亚斯的爱斯特尔,身体恢复健康的利塔、爱斯特尔、卡罗尔、同伴拉比特、尤里一起到了骑士团驻扎地。正如利塔所说的,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你就暂时跟着我们吧?” 卡罗尔抬头看着爱斯特尔说。爱斯特尔疑惑地问: “是吗……真的好吗?” 少女的眼睛询问性地看向尤里。把剑放在肩膀上的尤里没有回答,只是说: “卡罗尔,不要骗公主殿下哦。” “——说得对。” 驻扎地深处突然传来意想不到的声音。门扉打开,走出一个穿着漂亮铠甲的骑士——帝国骑士团团长亚雷克瑟,其深厚还跟着副官克罗姆。亚雷克瑟站在爱斯特尔面前。 “这样擅自行动会带来很多麻烦的。爱斯特里瑟公主必须回到帝都。” 爱斯特尔沉吟了。亚雷克瑟看着她,然后再看看尤里他们。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对站在最后面的利塔说。 “弗伦有别的任务,已经先走一步了。” “啊。” “那——利塔·摩尔特奥,我想拜托你调查昨天魔导器暴走的事。” 听到这句话,一直别开脸的利塔转向亚雷克瑟,坦率地摇头。 “要调查是不行了。我今天早上已经调查过那魔导器了,没发现什么线索。” “不,”亚雷克瑟摇摇头,“我希望你调查艾尔鲁克雷的走向。昨天那件事,存在着太多疑点。” 利塔双眼发光。 “艾尔鲁克雷是……?” “什么?” 听到不曾听过的名字,卡罗尔不可思议似的歪着脑袋。回答问题的不是利塔也不是亚雷克瑟,而是一直沉默的爱斯特尔。 “……分布在世界各地的艾尔鲁源泉。所有艾尔鲁都从那里诞生,然后分散到世界各处——” “啊……爱斯特尔学识真广。” 爱斯特尔询问利塔跟亚雷克瑟说“没有错吧?”,亚雷克瑟点头。 “昨天这里的地面泄露出大量的艾尔鲁,被其接触到的植物都异常地生长——” 跟说话的亚雷克瑟不同,利塔没有回答爱斯特尔的问题,只是挽着手,深思着。 “其实骑士团收到报告说,类似的现象在艾尔鲁克雷那也发生过。” “……但是,”利塔终于开口了,“哈利奥多中不存在艾尔鲁源泉。” “因此才必须调查。类似的事情在条件不同的地方发生。仔细调查也许能发现目前我们所没确定的共同点。你不这么想吗,利塔·摩尔特奥?” “恩,我是这么想……” “我们派遣了信史回帝都,但派遣优秀魔导士也需要时间。这一点上,说你幸运是奇怪了一点,但你作为当事人,我希望你能先行调查。” “……” 利塔还是沉默。然后,她以有别于平常自负为天才魔导士的口吻,小声地说: “但是……我……爱斯特尔回去的话,我也想一起到帝都去。” “呃——” 全员都回头看着利塔。其中最震惊的也许是爱斯特尔本人。无论怎么说,利塔还是第一次不称呼爱斯特尔的奔命爱斯特里瑟,而是昵称她为爱斯特尔。 亚雷克瑟的眼神变得锐利。 “利塔·摩尔特奥,你身为帝国境内亚斯比奥的魔导士、帝国直属魔导器研究所研究员,完成我们交付的工作是你们的义务。” 利塔无言,只是看着亚雷克瑟。瞬间,两人间产生的气氛变得紧张。爱斯特尔赶忙插嘴说: “啊、呃……那我跟利塔同行就没问题了吧?” 不是开玩笑,问题大得很。亚雷克瑟吃惊地再次摇头。 “公主,请不要说出无理的请求。” “当然,不是一直跟她同行的。” 爱斯特尔在亚雷克瑟说什么之前,快速开口解释: “利塔调查艾尔鲁源泉是延续到其他魔导士加入之前。那之后就要进行职位交替了吧?那之前……只是很短时间而已。” “但是……”亚雷克瑟为难地说,“不能让公主在没有随从的情况下旅行——” “那……” 爱斯特尔回头,看着尤里。 “尤里你能跟我一起吗?” “啊?我?” “有尤里在一起,就没关系了吧?” 爱斯特尔问亚雷克瑟。虽然亚雷克瑟还想坚持什么,但最终深深叹一口气,转向尤里说: “青年,拜托你在旅途中保护公主。” 对此表示吃惊的亚雷克瑟的副官克罗姆。她一直站在亚雷克瑟身后保持沉默,但听到这里不由得往前一步,想要阻止。但亚雷克瑟伸手阻止了她。然后再次对尤里说: “这是对曾经加入帝国骑士团门下的你期望性的拜托。” 吓到的尤里叹息了一声说: “……怎么突然对我有所期待呢。” “那回答可以当成你接受委托也没关系了吧。” “是没关系……但我还有事情要做。去调查艾尔鲁源泉之前,我要先到丹古雷斯特。” 为了寻找魔核小偷、沿着“红色绊佣兵团”的线索而前往基尔多城镇·丹古雷斯特——而且昨晚尤里跟卡罗尔也说过了,想要成立自己的组织。当然具体的事项还没有确定,因此到基尔多大本营所在地的丹古雷斯特去有着另外一层意义。 “如果你接受这条件,我就接受了。” 尤里说,亚雷克瑟沉吟下来。 “无法答应。” 站在亚雷克瑟身后的克罗姆直接反驳。 “……弗伦已经预料到这结果了。” “恩?弗伦怎样了?” 尤里问,亚雷克瑟淡淡地回答道: “弗伦让我告诉你,爱斯特里瑟公主就拜托你了。” 尤里无奈地垂下头。 “好,那先到丹古雷斯特去吧。” 卡罗尔一声令下,一行人背对着亚雷克瑟和克罗姆,走向驻扎地的出口。 亚雷克瑟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快要走出驻扎地才突然开口说: “——你有任务了。” 他说话的对象不是副官克罗姆。 而是站在驻扎地深处,仿佛融入黑暗中的一个骑士—— ※※※※※ 基尔多的城镇·丹古雷斯特。 当然这也是名义上包含在帝国支配范围的城镇。但实际上有着相当大的差别。 “尤里昂?” 一行人朝着小镇西边前进途中,尤里问,卡罗尔“恩”地点头了。 “五大基尔多运营的组织。可以说丹古雷斯特就是尤里昂的小镇。因为它是约束基尔多整体的组织,官方一直无法摆平。” “啊。” 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润喉,尤里把水壶递给卡罗尔。卡罗尔接过,同样喝了一口水。 “但巴尔波斯的‘红色绊佣兵团’也是五大基尔多之一吧?” 走在最后、跟爱斯特尔并肩走着的利塔加入两人的对话,她很是困倦地打着哈欠。虽然伤是治好了,但是身体状态还没恢复最佳状态。 “总觉得感觉不太好,像是非法集团?” “没这种事。” 喝完水的卡罗尔有点生气地说着。 “多恩就是很厉害的。” “多恩?” “经常违法的人?” “我说……” 而对若无其事询问着的利塔和尤里,卡罗尔更加生气,这时候爱斯特尔插嘴说: “你说的是五大基尔多首领,有着‘射天箭’美名的多恩·怀特霍斯吧。弗伦告诉过我。” “呃、恩!” “难道卡罗尔你认识他吗?” “呃……我、我——” 被人微笑着询问,卡罗尔反而词穷了。 “我很尊敬他,或者说是憧憬吧……” 尤里笑了笑。 “能得到卡罗尔老师这样的评价,那人肯定很了不起。” “不、不、我说——” “无论如何,希望他是明白事理的人。我不想跟尤里昂组织打架。” 但是事关五大基尔多一员“红色绊佣兵团”,尤里昂不可能不管吧。 一群候鸟划过他们头顶的天空,朝北方飞去。 到达丹古雷斯特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好——” 站在小镇入口、横在小镇外缘河流上的桥面上,尤里看着四周。在傍晚天空下沉静的基尔多小镇,却充满着活泼气息。跟渐渐黑暗的天空相对,小镇到处都是明亮的灯火,道路上的小店还没关店,道上的行人发出热烈的交谈声。哈利奥多已经很有活力了,但跟这里的活力性质有点差别。坦白点说,这里骚动跟杂乱的自由是同时兼备的,就像是尤里长大的帝都沙赞亚斯下镇的氛围。 “要从哪里下手呢。” “如果是巴尔波斯跟‘红色绊佣兵团’的事情,应该是尤里昂总部吧?”卡罗尔回应道。 “为了不让事情更糟糕,应该在开头就先商量好。” “还是先去找多恩吧。” 尤里也同意。 “卡罗尔,你带路吧。” “喂、等一下,这么轻易——” “拜托了,卡罗尔。” 被爱斯特尔这么一说,卡罗尔垂下头。 “……尤里昂的总部在小镇北边。” “好。那去看看吧。” 尤里跟拉比特走在前头,利塔、爱斯特尔、卡罗尔跟在后头,一行人在大街上前进。虽然说是基尔多的大本营,但小镇面积还是满宽广的。也许要在小镇转一圈需要好几天。但是尤里也好,其他成员也好,目的都不是观光的。不管小卖店员工的招呼、不看周边的风景,他们只是朝着卡罗尔说的北方走。 “你干什么?” 利塔突然说。尤里疑惑地回头一看,发现原本应该走在最后尾的卡罗尔来到了自己身后。而且像要隐藏什么似的躲在尤里背后,缩着身子。 “呃?没什么……” 对于利塔的问题,卡罗尔这样回答着,但举动非常可疑。他戒慎地看着四周,始终躲在尤里身后往前走着。 这时候—— “恩?那不是卡罗尔吗?” 一道唐突的声音止住了尤里他们的脚步。路旁的旅店门前站着两个男人,身上都穿着有点脏的轻装铠甲。虽然不太清楚来历,但应该是某基尔多的成员。各自手上还握着从小卖店买来的酒。 “你怎么还有脸回镇上来呢?” 红脸男人开口说,而刚才始终躲在尤里背后的卡罗尔终于走向前。明显死撑着地对男人们说: “你突然说什么啊?” 男人对卡罗尔的威吓毫不在意,转眼看了看四周,露出了一个下流的笑容。 “哎呀?看不到南了。她终于放弃你了吗,啊哈哈哈!” “不是的!她追得我太紧了,所以我才逃出来了!” 卡罗尔反驳。站在背后的尤里以卡罗尔听不到的声音说: “因为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才不想到丹古雷斯特来吧……” 男人们靠近。酒醉的眼睛从卡罗尔转移到尤里他们。 “你们就是这家伙捡到的新基尔多人?还是再选择对手比较好。” “他唯一值得骄傲的是所属基尔多的数量。啊,那不值得骄傲呢,呀哈哈!” 卡罗尔表情扭曲地低下头。尤里完全无视男人们,转向少年说: “是卡罗尔的朋友吗?还是再选择对手比较好。” 男人们的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 爱斯特尔仿佛保护卡罗尔似的站出来,以凛然且不怒而威的声音对男人们说: “我怀疑你们的品位!” “哇哇,你真是够胆说!” 利塔以充满兴味的语调说,站在爱斯特尔身边。 “不过我也有同感。” “开什么玩笑——” 男人们走得更近。但尤里跟拉比特快一步挡在他们面前。尤里平静地握住剑柄,拉比特低声咆哮。男人们不由得更加生气了。 “呃……!” 一触即发——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周边响起了毫无关系的刺耳钟声。 “呃——” “什么声音?” 爱斯特尔跟利塔疑惑地看着四周。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两个喝醉的男人。 “糟糕……又来了!” “喂,走吧!” 像是忘记刚才的挑衅那样,男人们快步离开。本以为那只是他们逃走的借口,但看样子不像。证据就是除了钟声、小镇南边还传来类似鸟鸣的声音。尤里皱着眉头问: “什么东西?” 回答的是卡罗尔。 “警钟……魔物袭来了!” “那这种震动……” 从小镇外部闯进来的魔物的脚步声——? 爱斯特尔强装镇定,尤里眼神更加尖锐。 “那数量就相当庞大了。” “但是不用担心。丹古雷斯特的结界相当坚固,不可能轻易打破……” 当卡罗尔解释的瞬间,四周陷入了一股异样气氛中。照亮天空的光芒让尤里他们不由自主抬起头,异变清楚地映入眼帘。守护小镇的结界魔导器的光轮,前一刻还认为它很坚固,但突然它却消失了。 “呃呃呃呃呃呃呃!?” 沿着来道返回,朝发生骚动的一方走去。 “真是的,每次去的地方都会发生麻烦事。” 尤里边奔跑边抱怨,一边跑着的利塔则说: “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你?” “也许吧。等一下要到奉神的地方拜拜了。” “别说这些了,快点救街上的人——” 穿过大道,来到位于小镇南侧的广场。那里已经被入侵的魔物群侵占了。到处是忙着逃生的人们,另一方面,也有些手持武器面对魔物的人,恐怕是以战斗维生的基尔多人。率先跑进广场的尤里马上拔出剑,加入他们。 “好厉害,这么多的魔物到底从哪里涌出来的?” “今天情况有点异常!” 站在尤里身后,拿着大斧头的卡罗尔声音颤抖,爱斯特尔也同意。 “我觉得魔物的样子跟平常的不同!” “感觉之后再说!总之先把它们打倒!” 双手合十在胸前的利塔被术式包裹着。 “爆裂阵!” 尤里的剑往地面敲去,衍生了波动。一头长着角的野猪式魔物被弹飞,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尤里!后面!” “切!” 被卡罗尔提醒,尤里一转身就挥动剑。 “咕嘎啊啊啊!” 迫近眼前的怪鸟从嘴部开始被劈成两边,掉下来。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只了,但是广场上的魔物数量并没有减少,甚至不断增加。 “没完没了。” “啊~~烦死了!接连不断……真是的!” 不远处的利塔快速地操纵着各式法术,被利塔跟尤里保护着的爱斯特尔正给负伤无法动弹的居民治疗。 “现在没事了。快点到安全的地方去。” “谢谢你……” 在爱斯特尔的治疗下脚步总算能动、居民模样的女生站起来,想要往广场深处跑,但这时候—— “嘶嘎啊啊啊啊!” “呀!” 其他魔物飞来了。像巨大螳螂的家伙挥舞着闪光的镰刀,朝女人袭来。 “啊!” “爱斯特尔,趴下!” 不由自主跑向女性的爱斯特尔背后传来尤里的叫喊。察觉到他的意图,爱斯特尔按照吩咐俯下身子。 “呼!” 尤里的剑释放出来的冲击波划过爱斯特尔的头顶。切开空气,直劈巨大螳螂的胴体。 “呀啊啊!” 在女人面前一分为二的巨螳螂。它的身体还在颤抖着,女性转向救了自己的尤里说: “谢谢……” “别道谢了!走吧!” “是……!” 被尤里呵斥,女性连滚带爬地跑走了。但不代表战斗就此结束了。对手数量太多了,尤里他们跟其他基尔多成员都跟魔物纠缠着,却还是无法完全对付。 “太辛苦了。” 尤里呢喃着,突然发现有别的魔物想要袭击某个男人,像蛋熊似的魔物。距离太接近了,魔物对倒在地面的男人举起粗壮的手臂。 “可恶,赶不及了!” 但那瞬间,一抹白影比奔跑的尤里更加快速、箭一般朝前走去了。白色头发和白色胡子向后飘着。白影瞬间靠近魔物,到处都是肌肉的巨大身体挥舞着大剑。 “咕呀啊啊啊!” 魔物被从脑袋劈成两半。真是让人恐惧的腕力。然后,一刀把魔物劈倒的老人粗声大喝: “可恶的家伙!有多少来多少!我这个老头跟你们拼了!” 像是要回应老人雄壮的呼喊一样,广场另一边出现了很多完全武装的男人。他们跟老人一块,全力驱赶广场上的魔物。他们的行动力非常惊人,但一开始出现的老人更胜一筹,每次挥舞大剑就会打败一只又一只魔物。 “哇……” 尤里也被吓呆了。 “真是厉害的老人家,什么人?” “是多恩!他就是多恩·怀特霍斯!” 卡罗尔大叫。 气氛一变。 “是多恩!多恩来了!” “太好了,一口气赶退魔物吧!” “守护我们的小镇!” 那老人、多恩·怀特霍斯,除了身上充满力量外,也有着统率小镇的高度魅力。只要听到他的声音,镇上的人眼神一变,像是重生那样勇猛地冲向魔物。 这时候—— “魔神剑!” 对尤里来说,那是熟悉的骑士团剑技。猛然回神,就看到一个骑士劈开了眼前的魔物。是金发青年和在他挥下的精锐士兵来了。 “弗伦!?” 弗伦没有看向尤里,而是对不远处挥舞着大剑的老人、多恩·怀特霍斯喊: “请让我们协助讨伐魔物!” “等一下!” 老人以粗壮的腿踢倒一只魔物,怒吼着反驳: “骑士青年站住!” “!?” “让你们出手帮忙,我们的面子要往哪儿搁?不要动!” 弗伦震惊地睁大眼睛说: “现在不是执拗这些的时候吧!” “哈!你们这些人一直认为基尔多是脱离帝国的人!现在有为难就想借助帝国的力量,我们这个镇的人不会接受这种耻辱!” “但是!” “那是我决定的规则!我不遵守谁来遵守!?” 被人当面拒绝,弗伦只要停下脚步。另一方面,尤里看着始终挥舞着大剑砍魔物的老人,小声呢喃: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放弃原则……这才是真正的基尔多吗?” 这时候,在不远处的利塔跟爱斯特尔跑到尤里跟卡罗尔所在的地方来。 “喂,那边的!带路吧!” “那边的……啊?呃?我、我吗!?” 突然被利塔怒吼,拿着斧头的卡罗尔疑惑不已。 “带路到哪里啊——” “我要去修理结界魔导器。” 爱斯特尔回答。 “一定要阻止魔物继续进入街道。” 的确。因为多恩·怀特霍斯的出现,基尔多成员的势头积极了不少,但闯入小镇的魔物数量并没有减少。这种状况继续下去,就算是多恩也会支持不住的。因此只有让小镇结界复苏,才能防止魔物继续闯入。也许小镇上的人也是如此打算。 “是吗,利塔的话的确能……” “就是这样——喂,你也是!” “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 利塔一喊,尤里也同意了。 “好,这里就交给那个老爷子,卡罗尔!” “恩!” ※※※※※ 跟随着先导的卡罗尔,在道路上拐弯。 跟充满魔物的广场不同,附近都没什么人气。闲散的道路尽头就是装设着结界魔导器的台了。虽然并不是在帝国街头能看到的雄伟建筑物。但是装设着巨大魔导器制御装置的台,被坚固的石壁围着。 “就是那里!” “等一下,卡罗尔!” 卡罗尔喘着气想要走近台,被尤里锐声制止。因为他发现了倒在台周边的影子,是人。先行的尤里走近台,身后跟着能用治愈术的爱斯特尔。但是爱斯特尔刚弯下身子触摸倒在地上的人,脸容就马上变得阴暗,她摇了摇头。 “……已经太迟了。为什么会——” “这些人是管理魔导器的魔导士和警备员……” 卡罗尔说,尤里不由得咋舌。 “经过大概是那样吧。” 跟魔物袭击同时,发生了太恶劣的结界魔导器故障。是谁故意做的吧。当然现阶段是无法理解凶手的目的。 “利塔。”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被尤里催促下,利塔想要走向连接制御装置的台的楼梯上。瞬间,四周涌起杀气。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从阴暗处跳出来。这时利塔已经走上了楼梯。在他们的刀刃接触到利塔之前,已经被尤里的剑和拉比特的牙齿阻止了。 “!” “就这样吧。” “嘎呜呜呜呜……” 尤里跟拉比特站在想要攻击的男人面前,握着剑。 “利塔!你负责魔导器。爱斯特尔和卡罗尔保护利塔!” “交给我吧。” “是!” “呃、恩!” “牙狼击!” 以几乎要滑倒的速度往前奔跑,尤里的剑击中了黑色装束的男人身体。虽然力道并没有对待魔物时那么狠,只是以单面刀刃攻击。但那冲击力也很惊人了,男人呻吟了一声,倒在地上。 “喀!” “呃……!” 尤里旁边的拉比特咬住另外一个男人的手腕,把男人骑在脚下。这时候—— “拔剑!逮捕他们!” 熟悉的声音让尤里分神望去,弗伦带着几个部下赶来了。一声号令下,拔剑的骑士们把剩下的黑色装束男子捉住,瞬间就控制住情况了。 尤里轻轻苦笑,让剑回鞘,走近指示部下把捉住男人捆绑好的弗伦。 “没问题吗?多恩不是让你别出手吗?” “话是那么说,但我无法袖手旁观。” 尤里轻佻说话,得到了弗伦认真的回应。 “破坏小镇结界魔导器的人是他们吧?” “恩,恐怕是。” “还是你把他们交给多恩比较好吧,尤里。” “把他们放在这里,基尔多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了。” 尤里淡淡地说,弗伦也微笑了起来。但是神色马上变得认真。 “那结界魔导器的修复如何?” “看天才魔导士大人的功力了。” 尤里跟弗伦抬头望去,台上利塔打开了操纵盘,指尖在上头滑动着,嘴里念念有词: “……还有魔核。只是术式被强制停顿了……恩?这是增幅器?这术式跟——卡尔博克拉姆时一样……” 虽然皱着眉头,但利塔在操纵盘子跳跃的手指并没有停下来。虽 然经常能看到,但现在看来简直就像是演奏某种乐器般鲜活。 尤里看着一直注视着利塔的弗伦问: “魔物袭击跟结界消失同时发生应该不是偶然吧?” 弗伦回应说:“……恐怕是。” “你会出现在这里,代表事情跟帝国统治有关系?” “……” “如果你不想说,就别说了。” 看着沉默的弗伦,尤里淡淡地说着。利塔的作业也完结了。 “这样就——完美了!” 最后利塔的手指在操纵盘上点一点。瞬间原本安静的结界魔导器发出低低的震动声、启动。同时周边的气氛骤变,头顶上突然闪耀着耀目的光芒,出现覆盖着广阔街道的结界光轮。 “不愧是利塔。” 站在利塔旁边的爱斯特尔高兴地说。 “没事,我不是说交给我吗?” 利塔好像也满高兴的。两人兴奋地互相击掌。看着少女们,弗伦对身后的部下喊: “好,一举扫除小镇外的魔物!外围的话,基尔多就不会抱怨了吧。” “是!” 然后,跟出现时一样,弗伦他们像风一样离开了。修缮完魔导器的利塔回到地面,尤里说: “外头就交给弗伦,我们回到广场帮忙吧。” 利塔微微点头。 “卖个人情给多恩,然后询问‘红色绊佣兵团’的事情?” “那老爷子不是会掉入人情陷阱的人。无论如何,不把事情镇压下去,就没办法跟尤里昂对话了。” “你也说得对。” 利塔、卡罗尔、拉比特一起跑出去了,尤里跟爱斯特尔跟随其后。边往前走,爱斯特尔以只有尤里听的到的声量说: “尤里你果然很信任弗伦。” 尤里无法回答什么。但是马上又看着前方说: “只是其他人不可信任罢了。比较性问题。” 爱斯特尔不可思议地歪着头问: “有时候尤里的话很难理解。” “谢谢赞赏。” 尤里笑了笑。 ※※※※※ 骚动完全平息,是在半天之后。 东方天空已经开始明朗了,已经是凌晨了。 “利塔没事吧?” 站在爱斯特尔身边的利塔的黑眼圈大大的,但爱斯特尔自己也很困了。苦笑地看了看他们,尤里抬头看着眼前的建筑物。 “这里就是尤里昂的总部吗。” 那之后,尤里一行人忙着驱逐街道上残留的魔物、给受伤的人治疗,稍微假寐了一下就来到这里了,映入尤里眼帘的是比周边房子大一倍的建筑物,但也比不上帝都沙费亚斯的雄伟。厚实的墙壁透露出一种拒绝不够资格者拜访的意思,不过并没有警卫巡逻。虽然都一样是支配小镇,但基尔多跟帝国始终有着差别。这表示尤里昂跟居民们非常贴近。 话虽如此,不等于建筑物中毫无戒备。正面大门前站着两位警卫员。看到尤里他们靠近,就大声询问: “你们是什么人?” 走在前头的尤里回答说: “我们想见多恩,有话要跟他说,请通报。” “是跟五大基尔多相关的事情。” 卡罗尔插嘴补充。然后警卫谨慎地打量着尤里他们。 “没见过你们。哪儿的基尔多?” “哪儿也无所谓吧。” “总之现在不行。多恩忙着处理傍晚的骚动。” 警卫毫不留情地说着,尤里耸耸肩问: “那也是。那他什么时候可以见我们。” “无法确定。不是基尔多的成员、没有资格跟多恩见面……” 就在男子想要解释的时候。 “——喂喂,用不着那样吧。这些人是在傍晚的骚动中修理好结界魔导器的恩人哦?” 突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大家回头一看。 “老爷子看到他们就会认出来了。” “啊!”利塔发狂地大叫。 “你……!” 睡意完全清除的利塔往着眼前的这个人物,但对方只是举起右手,“呦”地打着招呼。 “大家精神很不错啊。” 对。 就是之前在港口城市卡普瓦·诺尔见过的,自称雷维的男子。 走在广阔回廊上,利塔揪住走在旁边的卡罗尔的耳朵说: “为什么那个大叔会在这里的?” “痛、痛死了,利塔!为什么要问我……” “你是基尔多的人吧?” “但也不代表我什么都知道啊!痛……” “切,如果这里不是多恩的地方,我肯定马上烧死那大叔。” “利塔,你冷静点。卡罗尔真的好痛。” 爱斯特尔拼命地安慰她。 走在后面听着他们对话的尤里对走在身边的男子——雷维说: “大叔,你是尤里昂的人吗?” “恩~~也许算是吧。” 雷维的态度还是那么轻佻。长满胡子的脸上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他瞥了尤里一眼。 “怎样?要重新看待我了吧?” “说是重新看待,不如说快被你的行为磨光耐性了。” “不要这样说嘛。起码我也让你们有了会见多恩的机会啊。” 雷维的话并不是谎言。门卫听到雷维的话后,就爽脆地让尤里他们通过了。 “那,雷维难道是‘射天箭’的干部?” 终于从利塔手上逃脱的卡罗尔问。雷维啧了几声,摇摇头。 “少年,这样说太肤浅了。大叔可是丹古雷斯特的爱之战士雷维大人,这样不很好吗。” 利塔不高兴地说了一句“笨蛋……”,爱斯特尔对“爱之战士”一词很不明白。 雷维笑了笑,再次看着尤里。 “你们还是一样呢。” “是吧。” 尤里平静地回应。 雷维率先进入房间,不一会儿,尤里他们也被放行了。里面的建筑物外观也是非常朴素,没有什么玉座也没有什么奢华的摆设品,只是一个空旷的空间。但是却像是尤里昂干部日常使用的房间,墙壁上挂着五大基尔多的旗帜。 “修缮好魔导器的人就是你们吗?” 一进入房间,一道粗哑的嗓音就响起来了。 “因为我们的疏忽,给你们添麻烦了。” 比地板高一段的台子直接铺着垫子,而坐在上面的老人就是多恩·怀特霍斯。 “不要说什么废话了,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 “啊,你——” 利塔想要抗议,雷维跟在身边的多恩看着利塔和尤里,精悍的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 “你不会想要让同伴麻烦吧?” “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呼呼……跟我说话也不觉得恐惧。你们能成为出色的基尔多。” “基尔多呢。” 尤里站到多恩面前。然后看了看旁边,现场还有个让人意外的人物。 “尤里……” 是弗伦。他也是一脸惊讶的。 “你们认识吗?”多恩问,弗伦回答说: “是的,我们是老朋友。” “呵呵。” 多恩兴致盎然地托着下颚,鹰一般的眼光再次投向尤里。 “你说有话要跟我说?” “没关系,按顺序吧。” 先来到这里的是弗伦。听到尤里的话,多恩笑得肩膀都颤抖了 。 “那是由我来决定的吧。如果我不想听你们说话你们也进不来了。” 对于修缮好魔导器、守护小镇免受魔物袭击的尤里他们,多恩有着独特的感谢之意。尤里也笑了。 “那我就说吧——” 他想问的,当然以巴尔波斯为首的基尔多“红色绊佣兵团”。 尤里从帝都沙费亚斯水道魔导器魔核被盗一事,到现在为止的事情都简单说明了一下,最后如此总结: “我没有实际证据,信不信由你。但是关于魔核小偷一事,我觉得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多恩沉默地听完尤里的话。 最后发出呻吟之声的不是多恩,而是一直在旁边听着尤里说话的弗伦。 “是吗。你也是为了巴尔波斯来的——” “……你也是?” “恩。” 弗伦走到沉思的多恩面前,调整了语调说: “我们是来拜托尤里昂跟‘红色绊佣兵团’解除盟约的。正如刚才我的朋友所说的,以巴尔波斯为首,其基尔多在各地滥用魔导器,造成了社会混乱。” 原来如此——尤里听着弗伦的话想。原来弗伦来此小镇的目的就是这个。 “如果能得到尤里昂的协助,就能一举打败‘红色绊佣兵团’了。” 被弗伦这么一说,多恩挽着粗壮的手臂,想了很久,终于哼了一声说: “巴斯波尔吗?那家伙最近的行为的确让人有点看不过去了。难道他跟昨天结界魔导器故障也有关系?” “恐怕是。” “那速战速决。放任危害自己城镇的家伙胡作非为——尤里昂绝对不会这样的。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 弗伦露出一个松口气的表情。 “如果能得到你的协助,帝国跟基尔多的武力斗争才能免于发生。但是放任巴尔波斯下去,两者的关系总有一天会龟裂的。” “那家伙真是无聊。” “现在应该制止巴尔波斯。” 面对趁机叙述观点的弗伦,多恩轻轻举手,制止了他再说下去。 “但是我有件事必须确认。” “是——” “所谓的协助,就是说我们跟帝国的立场是对等的。” 说到这重要问题,多恩小心地观察着弗伦的脸色。弗伦马上回答说: “是的。” “恩。那样的话,跟帝国站于统一战线也不太差啊。” “那……” “恩,大家联手事情会进展得更加顺利。” “谢谢您。” 谢谢过后,弗伦伸手从怀里取出了一份有封印的文书,然后郑重地递给多恩。 “这是约德尔殿下写的文书。” “啊,下任皇帝候选的密旨吗?” 多恩接过,爽快地撕开封印,无言地浏览着。 站在旁边的尤里看到他白色的眉毛动了动。 看完文书后,多恩把文书递给了旁边的雷维。雷维也浏览文书,然后脸色变得严峻。多恩笑着说: “读出来听听。” 雷维叹了口气,以平静的语气把文书最重要的部分读出来: “——交出多恩·怀特霍斯的首级,巴尔波斯一事尤里昂方能免责。” 除了多恩跟雷维,在场的所有人都愕然了。其中弗伦强装镇定地问: “你、你说什么——!?” “哇哈哈哈哈!” 多恩纵声大笑。 “真是天大的笑话。” 雷维把文书丢给弗伦。弗伦捡起文书,看了看,开始发抖。 “这是什么……” 多恩打了一下响指。随之基尔多“射天箭”的男人们从门口进来了。也许是听到多恩跟弗伦的对话吧,所有人都杀气腾腾,手上拿着武器。 “看来骑士大人跟你们殿下的想法天差地别呢。” 多恩那充满底气的话让呆住的弗伦猛然回神。 “多恩·怀特霍斯!这肯定有错误!约德尔殿下没有……” 但是多恩已经不会听弗伦的解释了。他对其中一个部下使了使眼色说: “喂,把客人带到特别室。” “多恩,请你听我说!这肯定是陷阱!” “跟帝国全面开战!集合尤里昂的全部力量、攻陷帝都!把不懂得尊重客人的家伙四分五裂!不要再让我听到他的声音!” 多恩的部下爆发出雄壮的回应。 二、两条路 不是什么都没想。 只是没有发现,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的方法、手段。加入帝国骑士团时也是、脱离骑士团也是。 但是现在的我—— ※※※※※ 沿着前往黑暗地牢的楼梯往下走,传来了叫喊声。 “尤里吗……” 从牢房深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尤里停下脚步,然后假装吃惊地说: “哇哇?我明明悄悄进来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被困于铁格子中的老朋友正坐在脏脏的床上,闭目养神。 终于,张开眼睛、一头金发的帝国骑士静静地说: “你是来耻笑我的吧。” “对对,我来看看坐牢的你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弗伦·西凡把一封文书带到基尔多小镇·丹古雷斯特来了。因为文书性质过分挑衅,弗伦被逮捕了,现在外面帝国跟基尔多的战争一触即发。但是弗伦没有被尤里不正经的话激怒,只是看这周围说: “偶尔坐坐牢房也是不错的。” “把那么麻烦的信带来,你为什么还能如此悠闲呢……” “那是红眼们做的好事。” 打断了尤里的话,弗伦淡淡地陈述。尤里双眼微微发光。红眼——在港口城市卡普瓦·诺尔袭击他们的家伙吗? “队伍到达这里之前受到袭击。虽然击退了,但是看来那时候文书就被调换了。” “这错误一点都不像你。是部下的原因吗?” “包括这一点,都是我的失误。” “是吗?” 尤里耸了耸肩膀。本人都这样说了,如果再有什么变数,弗伦肯定都会归咎于自己吧。头脑还是那么顽固。但正因为一开始就明白,尤里绝对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争论上,马上转移了话题。 “但……所谓的红眼是暗中支持拉古乌的人吧。” 听到这里,一直没看尤里说话的弗伦抬起头。 “恩?为什么这样说?” “在卡普瓦·诺尔的时候,我看到拉古乌对红眼一伙的暗杀者发出命令。” “还有这种事吗?” “他们的目标还不明确吗?” 尤里低声问,弗伦垂下头说: “恐怕是想让基尔多跟骑士团发生武力冲突吧。” “那么——” 尤里想不通。 “骑士团也收到了类似的文书吗?” “十有八九。” “最终目的呢?” “弱化骑士团。跟尤里昂正面冲突的话,骑士团不可能全身而退。趁着这个机会,评议会一片的权限就能扩大了。” “原来如此,一目了然啊。” 说着,尤里把剑从腰侧拔了出来。弗伦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尤里。尤里快速挥舞着剑。喀嗒一声干脆的金属音,牢房门上的锁就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既然明白了,就去夺回真正的文书吧。” 不解除双方的误会,事情无法平复。虽然那文书极有可能已经被处置了,但是必须再一次准备能证明帝国下任皇帝候选人约德尔的真心诚意的东西。 尤里收起剑,弗伦慢慢从床上站起来。 “我一直等待尤里给我劈开那麻烦的锁。” 尤里笑了笑。离开牢房的弗伦正想要走向出口,尤里也想跟上,但却被弗伦推到牢房中。 “你留在这里。” “让我代替你坐牢吗?” 弗伦点头。尤里再次笑了出来,一转身,走进牢房中。坐在刚才弗伦坐着的床上,若无其事地说: “你很想丢下我吧。” “对。如果我回不来了……” 弗伦转过身去,然后以前所未有认真的声音说: “你就代替我去死吧。” “恩……” 尤里声调变地承诺了。弗伦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听着脚步声,尤里躺在床上。 头顶的地牢天花板,有着淡淡的污迹。 不久后,黑暗当中传来声音。 “——代替朋友坐牢吗,你对那家伙到底有多维护啊,小子。” 尤里没有朝声音来源地看去,只是回答说: “特意让守卫力量薄弱的人没资格说我吧。” 黑暗中传来比弗伦沉重数倍的脚步声。出现在眼前的是筋肉隆隆的白发老人,支配丹古雷斯特的尤里昂的首领、多恩·怀特霍斯。 多恩站在牢房外打量着尤里,哼了一声。 “我有秘密任务交托给骑士小子了。” “弗伦?” 尤里骨碌一下坐起来。多恩深深地点头。 “所以我们特意演了这场戏。反正这附近应该有更精彩的戏码。” “既然是做戏,就不要煽动基尔多了。” 面对尤里的指责,多恩只是笑了笑。 “不展现一下干劲,黑幕就不够好看了。而且不这样做,我那些血气方刚的同伴可不会沉默。” “辛苦你了。” “总之就是这样。如果骑士小子不回来,当然就要你的性命偿还了。” “我知道。” 尤里回答,多恩转身想要离去。尤里再次喊住了他。 “喂,你为什么要建立基尔多?” 多恩停下脚步。转过头,静静地盯着尤里。 “因为我发现帝国建立的规则无法守护我重视的东西。” “在帝国不是更加容易守护吗?连下镇都有结界守护。魔物绝对进不来了。” “那其他不好的地方,你都能忍受了?” “那……” 被多恩反问,尤里一时语结了。多恩还是看着尤里说: “不喜欢帝国建立的规则的话,有两个选择。” “——” “你想效法那骑士小子,去改变帝国吗?还是脱离帝国,建立你自己的规则呢?” “……我也不清楚。” 尤里困惑地回答,多恩再次笑开了。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你要负起让重要人质逃走的责任。” 尤里有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除了代替坐牢外还有其他吗?” “戏做完了,黑幕应该出现在街上了。我打算让你去找那个骑士小子。” “让我去吗?” “处理后果的方法就交给你了。” 多恩淡淡地说完,转身向前。 “你带来的那个女生,正忙着治疗受伤的人。只有你悠闲地睡觉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爱斯特尔吗,很有她风格。” 尤里无奈地站起来,静静地看着牢房门扉。当然,门扉是开着的。 ※※※※※ 镇上一片混乱。 武装的基尔多成员纷纷集合在广场上。其中的中心人物当然是—— “让开让开!多恩来了!” “呃……” 看住突然从旁边快速跑过来的基尔多男人,尤里低声说: “那老爷子为了引出黑幕真的打算战争吗?” 像是回应他的话,广场一角传来多恩雄壮的声音: “好好教训那些轻蔑我们、侮辱我们的帝国混帐!” 街上的人欢呼着回应。无论男女,大家都举起紧握的拳头,呼喊着多恩的名字。 尤里站在远处看着这情景,卡罗尔跟爱斯特尔朝他们跑过来。 “尤里!” “你去哪里了。” 被卡罗尔这样一问,尤里轻轻地拨了拨头发 说: “有点其他事。” “真是的……现在情况很糟糕啊。” “我看到了,也明白了。” “不是那样啦。” 卡罗尔摇着头。 “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红色绊佣兵团!” 尤里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爱斯特尔也插嘴进来说: “但见不到巴尔波斯。” “利塔跟拉比特现在正跟着他们。” 听到卡罗尔的话,尤里再次看着广场一角。 “按照多恩的预测吗……” “呃?” “不——他们到哪里了?” “那边!” 卡罗尔等不及似的朝另外一个地方跑去。尤里跟爱斯特尔紧随其后。 那是小镇外围的一家荒废的酒场。酒场坐落在狭窄的小道角落。 日落时分的天空下,建筑物内测隐约透露出光芒。利塔跟拉比特就隐藏在后门的阴暗处。 “这里面?” 追上卡罗尔来到这里的尤里小声问,利塔也小声地说“对”。贴近门扉,听到里面传来几个人的声音。 “……巴尔波斯!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拉古乌。港口都市卡普瓦·诺尔的执政官。 “你说什么啊,我也不知道啊。” 红色绊佣兵团的首领巴尔波斯说。 “那塔跟魔导器的事情!我没有收到报告!” “为什么一定要报告给你听呢?” “你说什么!?瞒着雇主在那种要塞地方建塔……而且擅自使用‘海凶之爪’!” “我没打算成为你的走狗。我们只是按照你的期望把魔核集合起来,因此你才能建造操纵天气的魔导器吧!” “是谁说多几个魔核也不错的!?” 拉古乌的声音比平常还要高亢。但巴尔波斯只是发出看待傻瓜般的耻笑。 “互不干涉是我们合作的条件吧。” “你说什么……!” “要我说出你所做的一切吗?” “巴尔波斯!你……” “执政官大人要回去了。” “你……给我记住!像你这样腹黑的男人总有一天会受到教训的!” “呼,你说你吗?” “你——” 争执持续着。但是对尤里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站在前头的尤里悄悄给同伴使颜色。利塔点点头,拉比特浮下身子,爱斯特尔跟卡罗尔脸色紧张地握住武器。 然后—— 没有高尚地打开门扉,尤里一脚踹开了门扉,走进建筑物内。里面不止是巴尔波斯和拉古乌,一些有着红色绊佣兵团特质的男人也在室内,恐怕是巴尔波斯的手下吧。所有人都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尤里。 “谁……咕哇!?” 站在门边的男人怒吼,想要走进尤里,尤里毫不犹豫地用剑柄攻击男人。伴随着呻吟声,男人当场倒下。尤里没有多看一眼,只是盯着坐在窗边椅子上的大块头男人。跟其他人不同,全场只有这男人没看过来,视线一直留在打开的窗户的一角。那外头是丹古雷斯特小镇的平原,就算远远看着也能看到从街道上涌出的基尔多们,正被穿着铠甲的骑士兵团阻挡了去路。虽然战争还没开始,但也是一触即发的状态了。 “聚集恶党,独占特别席?真是厉害啊。” 尤里讽刺道,眺望着窗外紧张情景的大块头男人——巴尔波斯终于回头了。 “哪来的笨蛋想要阻碍这台戏的演出呢?” 拉古乌看到尤里身后的爱斯特尔,悄悄地朝巴尔波斯身后走,想要隐藏起来。 “呵呵,船上见过的小子吗。” “这一连串的骚动都是你们做的好事吧?巴尔波斯,拉古乌。” 尤里旁边的爱斯特尔以前所未有的强势口吻说,巴尔波斯淡然地点头。 “那又怎样?反正你也逮捕不了我。” “啊?什么理由。” 想要斥责他的利塔问,尤里回应说: “我没想过自己会输给恶人。” 卡罗尔疑惑地问: “那样说的话,现在的尤里也变成坏人了吗?” 尤里爽脆地笑了笑。 “恩,极恶人。” “小子,别乱吠了!” 巴尔波斯打了个手势。同时,屋内的所有手下都拔出了武器。 “收拾他们。” 尤里他们也蓄势待发。就在这时候。 窗外突然传来地震般的声音。日照猛烈的平原中央对峙着的两军开始移动。像遮住天空的黑云一样,朝着彼此前进的黑压压人潮发出响彻平原的叫喊。 巴尔波斯纵声大笑。 “蠢材!行动了吗!这样碍手碍脚的多恩跟骑士团都会受到重创!” 卡罗尔突然想到什么。 “难道——是为了破坏尤里昂、消灭多恩……” 而拉古乌就如弗伦所说的,趁骑士团实力削弱的时候扩大评议会的权限。 巴尔波斯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哼了一声。 “就算知道我的目的,你们现在还能干吗?战争已经无法制止了。” “那”,在卡罗尔反驳什么之前,尤里扬起一抹自信满满的笑容,对巴尔波斯说,“这家伙又如何呢?” ※※※※※ 膨胀的无数杀气将要爆发前一刻,在平原中心剑拔弩张的骑士团和基尔多军团紧张对峙着。双方的数量大概都有几千吧。正如其名,骑士团排列出整齐的队伍,基尔多军尽管排列是杂乱无章,但都有着善战者的风格,在首领多恩·怀特霍斯的指挥下,紧张地跟对方保持距离。只要多恩一声令下,或者骑士团骑马出动,以血洗血的激战就会开始了吧。 但就在此时—— “停止!双方放下刀!不要乱来!” 沐浴阳光、迎着风、如箭在弦一般冲出去的一骑人马,出现在面临激斗的两军中央。尽管这行为等同于自杀,但穿着闪耀白色银光铠甲的骑士从怀里取出一张文书,展开,高举到头上说: “我是骑士团的弗伦·西凡!这是约德尔殿下亲笔写的文书!” 暗藏杀气,想要杀死弗伦的基尔多军团发出了阵阵议论声。弗伦对着骑士团一侧说: “违背帝国意志的就是乱臣贼子!马上撤军!” 骑士团停下来了。白发被风吹乱的多恩也从基尔多那边走出来,对马上的弗伦说: “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面对多恩不以为然的笑脸,弗伦还是一脸认真地回应: “因为我没有丢下那家伙不管的打算。” 下马的弗伦递出文书,多恩也笑着接过—— ※※※※※ “真是的,迟到了。” 尤里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窗外的光景。另一方面巴尔波斯也说: “拉古乌!你不是搞定帝国那边了吗!?” 从刚才的悠然自得到现在的凶恶大吼。拉古乌也全身颤抖地抱着头。 “切……” 巴尔波斯轻蔑地看着拉古乌胆小怕事的模样,对其中一个手下使眼色。手下男人点头,把手上的像长枪的魔导器对准窗外。 “尤里!那个人想杀死弗伦!” 不等爱斯特尔说完,尤里已经想要放剑了。但是站在拉比特隔壁的卡罗尔更快一步,抓起了身边桌面上的酒瓶,朝拿着兵器魔导器的男人丢去。酒瓶击中了男人的后脑勺,然后被男人扣动扳机的魔导器朝错误的方向释放出一 个火球。 “击中了!” “做得好,卡罗尔!” “喂,小鬼!我不会允许你们妨碍我的!” 巴尔波斯踹开拉古乌,从手下手中夺过魔导器,对准了尤里他们。再次释放的火球在尤里他们脚边爆炸,烧着了地板上的绒毯。 “哇哇!” “呀!” “逃!往出口走!” 尤里冲同伴们喊,但自己却朝拿着魔导器的巴尔波斯跑去。 “尤里,危险!” 爱斯特尔惨叫。但是尤里当然不会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行动的。那魔导器以存在于大气中的艾尔鲁为能量,必须聚集到一定程度才能释放出火焰。就是说,无法像弓箭那样连发,在艾尔鲁填充完毕之前,都无法发射下一弹。只要趁这段时间短距离—— “成功了!” “太迟了!” 尤里握着剑飞扑出来。但是眼前巴尔波斯受伤的魔导器枪口再次释放出强烈光辉。 “不是吧!?艾尔鲁填充也太快了!” 利塔吃惊也是无可厚非。巴尔波斯对着尤里,作出发射下一弹的姿势。 “呃!” “小子,你完蛋了!” 但是巴尔波斯的魔导器释放出来的火焰击打到尤里身上前,窗外的阳台上一把枪像彗星一样飞进来了。 “啊……什么东西!?” 巴尔波斯吃惊地叫着,被枪贯穿的魔导器被弹飞、发生爆炸。一头巨龙漂浮在外面的天空,而刚才那支枪的发出者——笼使者正坐在龙背上。 利塔大叫: “蠢材龙又来了!” 面对巴尔波斯和其手下吟唱的术,利塔转而把它攻击龙和龙使者。龙也张开嘴巴发出火焰。在空中相撞的两股火焰,产生了热气,把附近的巴尔波斯的手下都吹飞了。 “呜啊!” “啊啊啊!” “切,很不错啊,那就……” 完全忘记目的,进入下一个术的利塔被尤里慌忙阻止。 “利塔,不要搞错了!敌人在那边!” “我的敌人是蠢材龙!” “别管了!” 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巴尔波斯跑到了窗外的阳台,然后亲手拿着巨剑指向天空。正当大家疑惑他要干什么时: “妨碍我的人,一定会后悔的!” 丢下这句狠话,巴尔波斯的双脚从地板上升起来,头顶是发出光芒且卷起旋风的大剑。 “飞起来了!?” 卡罗尔大叫,同时尤里也看到了。巴尔波斯的剑底座上镶嵌着的是一个巨大的个人用武醒魔导器的魔核,他记得。 “那是下镇的……” 水道魔导器的魔核。漂浮在空中的巴尔波斯的剑发出更加眩目的光芒。巴尔波斯就这样飞到空中,瞬间消失了踪影。 于是,龙跟龙使者也行动了。龙拍动着翅膀,在空中改变了方向,追赶逃走的巴尔波斯去了。 “啊!等一下!蠢材龙!我不会让你逃的!” 利塔在胸前画出图案,想要靠近追上龙,但尤里快一步抓住龙脚。他对骑在龙背上的龙使者喊: “如果你要追那家伙的话,请带上我!我们当中没有长翅膀的人!” “喂,你说什么啊!这家伙是敌人!” 背后传来利塔的怒吼,但尤里完全不理会。 “我一定要抓住那家伙。” 漂浮在空中的龙使者,转过被厚重面具覆盖着的脸看着尤里。像是听到了尤里的话,也理解了,只是在考虑着什么。尤里的声调更加认真地说: “拜托……!” 龙使者把头转回原位,同时龙也靠近地面上的阳台。然后,龙使者脖子动了动,比了比自己身后,似乎是让他坐上来。尤里双眼发光。 “得救了!” 踩住阳台的围栏,尤里坐到龙使者身后。 “等一下,我们也要!” 拿着大斧头的卡罗尔走过来,但龙已经离开阳台,飞向空中。 “怎么看都是超载了。” 代替沉默的龙和龙使者,尤里说。 “你们就留在这里!” “怎么可以!” “好好工作,别给镇上的人添麻烦了!” “等……尤里你这个蠢材!” 不管卡罗尔的叫喊,尤里跟龙使者乘着龙飞走了。 ※※※※※ 迎面来的风势很强。 虽然从地面上看龙很优雅地飞在天上,但实际上乘坐才发现龙背不太舒适。震动比想像中强烈,不抓稳一点的话,很有可能被震下去了。 “你知道他的目的地吗?” “……” 迎着风,尤里痛苦地大叫,但前面的龙使者还是无言。也许他是不善言辞,但也有可能是不屑回答。所以尤里沉默了。 离开丹古雷斯特上空后,飞了多远呢。 终于,尤里看到了那身影。划过云层、在沿岸荒凉大地上卷起了巨大龙卷风。 “那是什么?” 尤里打破沉默地问。紊乱的大气、疾劲的风。周围的天空一片晴朗,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现象。 龙使者驱使的龙就像逆流而上的鱼,冲入了龙卷风发生的乱气流中。迎面而来的风势更强,尤里死命抱住龙背。然后龙距离龙卷风一定距离,张开了嘴巴,释放出火焰。巨大的火球贯穿了龙卷风,然后龙卷风内测发出巨大响声。 “!” 大气流向急剧改变了。眼前的龙卷风变成云雾、消散了,一座巨塔出现在眼前。看来是以龙卷风藏住这座塔。塔顶部冒出袅袅黑烟,是因为刚才龙释放的火焰吧。被破坏的似乎是某个大型机械,魔导器吗。应该是刚才引发龙卷风的装置吧。 龙卷风消失了,龙飞翔在能够自由移动的天空中,靠近塔。那时候,脚下传来了刺耳的大叫。 “你们!破坏了我的魔导器!” 是巴尔波斯,他矗立在塔顶部,手上拿着大剑。 “不可原谅!” 巴尔波斯的剑一闪,衍生了巨大的冲击波。与其说切开空气,不如说刺穿大气般的冲击波在空中奔走。龙拼命侧开身子,但还是不能完全避开,冲击余波击中了骑在龙背上的龙使者。一直不发一言的龙使者首次发出声音。 “呃……” ——女的? “喂,你没事吧!” 龙使者倒下去了,她的铠甲的一部分出现了龟裂。虽然不是被直接击中但却造成如此伤痕,可想而知那冲击波威力多大。 “我要杀死你们!” 巴尔波斯再次举起剑。失去平衡的龙降落了不少,接近巴尔波斯。下一击肯定避不开吧。发现这问题的尤里毫不犹豫踩着龙背,跳到空中,在空中释放剑技。 “苍破刀!” 尤里剑上衍生的冲击波迫近巴尔波斯。跟巴尔波斯的大剑释放出来的剑技相比,这不过是稍微强点的风罢了。但也能让对手失去平衡,争取到了一点时间。此时龙重整姿势,拉开了跟巴尔波斯的距离。同时尤里利用剑技的反作用力降落在塔的顶部。 “痛……” 原本打算利用力的作用以缓和落地的冲击。但是双脚还是传来了骨头碎裂的痛楚。如果再高一点的话,真的会骨折吧。但是现在不是在意痛楚的时候。 “臭小子!” 巴尔波斯举起大剑朝尤里劈来。尤里躺在地面的地板上,避开了攻击。大剑释放的波动削开了刚才尤里所站的空间,撞到他背后的铁骨上,铁骨像强风中的小树枝 般断裂了。 “哎呀……这里是你的房子吧?要好好珍惜啊。” “贫嘴到此为止!” 巴尔波斯再次举起大剑。糟糕了——就在尤里这么想的瞬间。 “……趴下。” 背后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跟龙使者的不同。尽管无法确认对手的身份,但直觉让尤里听从男人的吩咐。黑发一甩,尤里趴在地板上。刹那,低下头的尤里上方,闪过了一道电光般的光带。光芒延伸到巴尔波斯那边,缠住了大剑,像约束带那样停住了大剑的动作。 “什么!?” 想要再释放攻击的巴尔波斯愕然地说。以大剑为中心旋转的大气——闪耀着淡蓝色光芒的大气一缠上光带就雾散了。巴尔波斯慌忙再次往剑上注入力量——恐怕是艾尔鲁吧——挥动大剑,但这次大剑像是无法负荷那样升起白烟,从中断开两截。 ——是谁? 但政党尤里想问他是谁的时候,穿着仿若混合黑暗和血色长袍的人物看到巴尔波斯的大剑被破坏了,也就若无其事地转身,消失在塔顶部的炮台后。 “呃!可恶!” 武器被破坏的巴尔波斯,咒骂的同时丢下没有用的大剑。 “利用了那个男人和帝国制造的魔导器——不,所谓以贤明智慧和魔导器得到的力量也不过如此吗。” 取代丢弃的大剑,巴尔波斯拿过别的剑。这不是魔导器,而是之前在卡普瓦·诺尔看过的巨大切肉刀,起码不像那大剑一样镶嵌着魔导器的魔核。 “形势逆转了。” 尤里站起来说,巴尔波斯憎恨地看着他。 “哼,真是愚蠢的小子,是否逆转还说不定呢。” 巴尔波斯穿着靴子的脚踢了踢地板。他背后的门扉中走出了几个强悍的男人,恐怕是基尔多红色绊佣兵团的精锐成员吧。 “只要有我花费十年多岁月建造的这座塔格斯法罗斯特大楼阁作为基地,就不用害怕多恩·怀特霍斯了。基尔多之后就是帝国!我不会让你这样的小鬼妨碍我的计划!” “豪言壮语说够了吗,我也快要看腻你的脸了。你竟然擅自浪费下镇的魔核。” 尤里举起剑。在 巴尔波斯的指示下,红色绊佣兵团的男人们团团围住尤里。一个人要如何入手呢——这时候,巨大的火球降落在想要袭击尤里的男人们的头顶。 “呜哇!” “什么东西!?” 是龙使者跟龙。因为刚才受到巴尔波斯攻击负伤了吧,龙的动作没有之前那么敏捷。但是为了掩护尤里,它还是发出了火球攻击红色绊佣兵团的人。 “蠢材!不要被击败了!——啊!” 斥责着部下的巴尔波斯的声音更加紧张。尤里挥动剑、对男人们展开乱箭般地攻击。巴尔波斯刚举起大剑,挡住了尤里的剑。 “看看情况吧,要受伤了。” “小子!” 被巴尔波斯的力道震开,尤里顺势在空中转了一圈,降落在地板上。两人对峙着。 “……上吧。” 巴尔波斯语气中含有震裂大地般的迫力。 “让你尝试一下……跟怀特霍斯齐名、被称为刚岚巴尔波斯的我的力量……!” 彼此都准备好,同时跳了起来。 “哇!” 从侧面扫过来巴尔波斯的大剑。尤里没想到要正面挡住攻击,而是身体一歪,避开了。尽管失去了拥有压倒性破坏力的魔导器之剑,但巴尔波斯的刚强力道是真的。跟他比试力气是没办法取胜的。如果勉强挡下,自己的剑也会折断,这个人都会被弹飞的。 “真是的……” 跟宛如狂风般挥舞着巴尔波斯的剑保持一定距离,尤里说。 “那个多恩也是这样,最近的老人家怎么这么健康啊!” “还在耍贫嘴吗!” 巴尔波斯再次突进。以速度取胜的尤里避开攻击,但是这次巴尔波斯的手下袭击而来。 “去死吧!” “碍手碍脚!爆裂阵!” 尤里手腕上的武醒魔导器闪耀着,以敲击地板的剑为中心衍生的波动朝握着短刀冲来的两个男人攻击去。 “咕啊!” “哇啊!” “小子,做得很不错啊!” 巴尔波斯继续攻击。 “我的血液开始沸腾了!” “不要那么兴奋!” 歪曲身体,尤里避开了下一阵攻击,但因为跟那两个男人的纠缠让反应慢了一步,被巴尔波斯的冲击波劈中了腹部。 “呃!” 传出骨头裂开的讨厌声音。但尤里强撑着,退后了两三步。看到这情景,巴尔波斯大笑。 “怎样!真的那么疼吗?” “切……” 全靠龙把巴尔波斯的大部分手下注意力分散了,不然尤里是完全没有胜算的。但是—— ——长久战是不利的。 无论着呢们说,这里是敌人的根据地。也许塔里还有巴尔波斯的其他手下。如果他们听到骚动全部聚集起来,那么尤里就只能选择落荒而逃了。 既然那样—— “去死吧,臭小子!” 高举大剑的巴尔波斯冲过来。尤里忍住腹部的疼痛跳到旁边,然后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双手上,武醒魔导器再次发出光芒。 “呃、别想逃……!” 巴尔波斯停下脚回头。那动作就算再强但绝对不够快。瞬间,尤里的眼睛大睁。 以自己现在的力量和状态,肉体跟精神都已经严重消耗了,这一发攻击就是极限—— “战迅狼破!” 尽极限伸张的尤里的手,闪光由此而生。那是通过武醒魔导器把集中在自己手上的斗气一次性释放的技巧。瞬间,被释放的斗气变成可视光袭向敌人。对,简直就像是尖锐的狼牙一样。 “什么!” 击中巴尔波斯全身的尤里的斗气,就像是猎食的狼一样捉住巴尔波斯的身体,咬住了巴尔波斯,把他推倒在地板上。 “咕娃啊啊啊啊啊啊!” 巴尔波斯撞到墙壁上,颓然倒在地上。 ※※※※※ 战斗的结果决定了。 看到自己首领被一击倒地的红色绊佣兵团成员,都震慑于尤里过人的剑技,瞬间就被龙踢翻了。有些人沐浴在火球中,有些人被得到龙使者帮助的尤里击中,还有人跌跌撞撞地逃到了塔内。 就这样,塔顶只剩下尤里和巴尔波斯两人。 “呃……” 晕过去很久的巴尔波斯终于醒来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上已经没有武器了。尤里拿剑指着他。 “你的部下都走了,真是有自知之明。不自量力的傻瓜只有你一个。” “呃……” 巴尔波斯两步、三步地朝旁边移动。但他能移动的距离就那么多了,再往前就是塔中心部位的空洞,往下看只看到了无限的深渊。 自暴自弃的巴尔波斯大笑。 “哈哈哈、啊……原来如此,你说得很对!” “那就乖乖的——” 尤里说着,但巴尔波斯还是继续往前走。 “我没打算继续让人耻笑下去。” 尤里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转向尤里,表情苦闷地笑了笑说: “……你叫尤里吧。你跟年轻时的多恩·怀特霍斯很相似……很相似。” 尤里把剑放在肩膀上。 “我会变成那种大叔吗?真是开玩笑。” “啊、恩……” 巴尔波 斯的笑容更为深刻, “终有一天……你会成为世界最大的敌人。跟多恩一样。” “……” “然后……被世界吞噬。” 又是一步。巴尔波斯走着。 “本大爷就在地狱等待悔恨、悲叹、绝望的你!” 瞬间,尤里回过神,不由自主地跑过去,想要抓住巴尔波斯的手。但是巴尔波斯快一步踩着地板,把身体投向了虚无。掉到了位于塔中央的空洞底部。 “哈啊哈哈哈……!” 伴随着高亢笑声,巴尔波斯消失在地底。 经过多久了呢。 尤里无言地看着巴尔波斯掉下去的洞穴,忍不住叹息了下,把剑回鞘。 突然,背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龙使者。她从龙背上下来了。但是那龙不见了。也许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伤吧,她身上的铠甲都破烂不堪。 “谢谢你的帮助。” 尤里收起剑,边走向她边道谢。龙使者双手扶着面具,稍微用力取下了面具,映射天空颜色般的蓝色长发垂落。不,不止是那样。尤里不由得双眼圆瞪,龙使者的耳朵是尖的。 “你是克里提亚族人吗?” 酷似人类的外形,拥有古老知识和技术的一族。即使在这个世界德卢卡·琉米雷斯也绝少见到他们的身影。 女人对尤里笑了笑,然后拨下碎裂的铠甲。跟穿着冰冷铠甲时完全不同、恰到好处的煽情感觉。覆盖在丰满的胴体上的布料只遮住了重要的部位,沐浴在日光下的肌肤白皙得刺眼。 从惊讶中回过神,尤里也对女人笑了笑。 “让我再次跟你道谢,谢谢你。” “彼此彼此吧。” 女人首次开口,声音宛如铃铛般悦耳。 “你也帮助了巴乌鲁吧?” “巴乌鲁?” “恩,我的朋友。” 女人仰望天空,但天空上什么都没有。不过尤里明白女人的话的意思了。 “是那魔物吗。它到哪里去了?” “它受伤了,所以我让它去休息一下。” “在哪里?” 女人没有回答。收回了投注在天空的视线,但她看的不是尤里,而是倒在尤里脚边的东西。 巴尔波斯一开始用的魔导器大剑。 幸好镶嵌在剑身上的下镇水道魔导器没事。 尤里也看着女人看的东西说: “是吗,你是来破坏魔导器的。” 女人点头。 “算是吧。” “你要破坏这东西吗?可以的话,别损坏魔核好吗?有些人很需要它。” 女人笑着。 “已经不用了。” 尤里不解地问:“为什么?” 女人还是没有回答,看来是惜言如金的类型。尤里想了想,再次询问别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破坏魔导器?” “……” “不想说就算了。” 尤里附加说明,女人想了想说: “那原因不会让人感动的。” 这次轮到尤里沉默了。然后女人补充般说: “想破坏所以就破坏了。” 尤里轻笑。 “的确不能让人感动。不过,太好了。” 说着,尤里拿起掉在脚边的大剑残骸。他拔出水道魔导器的魔核,然后把还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魔核放入怀中。尤里再次对女人说: “那……我要去找出口了。你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 “在朋友回来之前一直呆在这里吗?” 女人歪着脑袋沉思。尤里再说: “我必须回丹古雷斯特。有人在等我。” “你要走出这座塔?” “对。如果你也要离开的话,作为谢礼,让我充当你的侍卫吧?” 尤里苦笑说: “彼此彼此吧。” “怎样?” “好,那就这样做吧。” 尤里朝女人伸出左手。女人握住。 “我叫尤里,尤里·罗威尔。” “茱迪斯。” “茱迪斯……还是陈虎你茱迪比较方便。” 茱迪斯意外地圆瞪眼睛,然后露出一个可惜的笑容。 “随便吧。走吧。” 结果离开那座塔花费了半天左右的时间。 边警戒着红色绊佣兵团余党边前进时当然的,但最重要的是—— “怎么说呢,”确认半天没踏足的泥土地面触感,尤里有点吃惊地问着不久前成为同行者的女人——茱迪斯。 “你真的是想破坏才破坏吗?” 对。茱迪斯在下塔途中看到魔导器会破坏,花费那么长时间也是这个原因。绝对不能让那家伙看到——尤里不由得想起最近一起行动的魔导士的脸。 但是茱迪斯不是毫无差别地破坏所有魔导器,实际上,她没有把塔内的所有魔导器破坏了,而且—— “这东西没问题吗?” 尤里指着自己手腕上的武醒魔导器,拿着枪的茱迪斯露出艳丽的笑容说: “破坏这个一点都不好玩。” “呼。”打开门扉,一片广阔的红褐色土地在眼前延绵开来。空气中混合着潮汐的香味,也许就在海边了。 “那就到此分别了。” “你要去找你的朋友吗?” “我们会分开行动,彼此的行动时互不干涉的。” 茱迪斯打断了尤里的问题,然后歪着头看着广阔土地的某处。 “而且你看,你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恩?” 尤里也看向同一个方向,发现了。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的那边,远远就看到几道熟悉的影子靠近。 “……尤里……!” 跑在前头的是拉比特,然后是爱斯特尔、卡罗尔,最后还有利塔。 “他们——” 尤里无奈地挠挠脑袋。 “真是的,都说让他们留在那里了。” “呼呼,真让人羡慕。” “怎么说呢。” 利塔身后还跟着那大叔、基尔多“射天箭”的干部·雷维。难道是多恩派遣他来的? 尤里的表情变得沉默。 “怎么了?” “没——” 茱迪斯问。尤里摇摇头,回首看着背后的塔。 “在地狱等待吗?” “……” “真是讨厌……” 茱迪斯静静地看着尤里的侧脸。 ※※※※※ 几天后。 回到丹古雷斯特,为了治疗伤患而休息的尤里收到了一个消息。 “尤里!糟糕了!” 位于小镇中心的某旅店一楼,卡罗尔猛然推开了房间的门奔进来。躺在床上的尤里慵懒地起来,打着哈欠。 “我都说让我好好休息了,我现在可是伤患啊。” 但是卡罗尔完全听不到尤里的抱怨。 “拉古乌,拉古乌!” “拉古乌怎么了?” 跟基尔多红色佣兵团首领巴尔波斯勾结、作出无数恶行的帝国执政官拉古乌。巴尔波斯的事情由尤里处理了,而拉古乌怎是交给骑士团……不,应该是被费伦抓住了。罪名除了谋反还有滥用职权、虐待民众。一经审判,处罚绝不轻。 但是—— “他利用评议会的势力,减轻了罪名!” 卡罗尔冲口而出的话,让尤里皱起眉头。 “好像只是稍微降低了他的地位!明明作了那么多坏事!” “……真是有趣的玩笑。” 尤里以比平常低沉的声音说着。卡罗尔摇头说: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卡罗尔脸颊涌上了愤怒的红潮。原本他就是胆小却又充满正义感的少年。尤里背对着卡罗尔,自言自语般说: “这就是现在帝国的规则吗?真是一点都不有趣呢。” “怎么办啊,尤里。” “那……” “不好好惩罚他,真是太可惜了!——对了,跟爱斯特尔说,让她想办法!” 卡罗尔跑出房间了。 “喂,不要给公主添麻烦!” 爱斯特尔再不回帝都沙费亚斯就麻烦了。在新兴都市哈利奥多被骑士团长亚雷克瑟催促时,她半强迫地让对方答应了继续旅行的要求,但明天就要在弗伦和骑士团的护卫下赶回帝都了。的确拜托爱斯特尔处理拉古乌的事也是一个选择,但爱斯特尔是不是真的有那样的能力又另作别论了。失去皇帝的帝国中,评议会的权利是无限大的。因此本来跟评议会有着同等权限的骑士团,才会率先暴露拉古乌的胡作非为…… “真是的,弗伦那家伙在干嘛啊。” 看着卡罗尔走出房间,尤里从床上起来,拿过自己的剑。静静地盯着已经回鞘的剑。 “那家伙……应该在驻扎地帐篷吧……” 沉浸在夕阳余晖中的丹古雷斯特街道旁,并排着几个简易帐篷。虽然说战争暂停,双方达成一时和解,但基尔多城镇丹古雷斯特基本上还是讨厌被帝国干涉。考虑到这一点,骑士团也不能在镇上长时间逗留。 没有被人阻止,尤里走进并排的帐篷间,站在最里面最大的帐篷前,无言地看着紧闭的布幕。突然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起码也要敲门吧?” 似乎是发现了他的存在。尤里耸耸肩,装作敲门在布幕上拍了拍。 “你知道我来吗。” “恩。” 里面传来回答。然后布幕从内测被掀开,声音的主人弗伦出现了,那张脸跟平常一样。只是看到来人的尤里睁大了眼睛。 弗伦身上穿的铠甲。 灿烂的光芒诉说着这是一袭新的铠甲,而且说明了以前那旧铠甲多么朴素。这是覆盖全身的铠甲。当然,曾经在骑士团任职的尤里很清楚,能允许别人穿上这身铠甲的人,只有骑士团最高权力者。 “你的打扮……” 尤里问,弗伦轻轻点头。 “今天开始,我调任队长。” 一直表情僵硬的尤里,泛起了笑容。 “不是弗伦小队而是弗伦队诞生了吗。又有差别了。” “你这么想的话就回到骑士团来吧。尤里一定……” “我就别说了。” 尤里没让弗伦说下去,摇摇头。 “恭喜你就认队长。” “谢谢。” 两人都沉默了。 有点冷的风吹进驻地。插在帐篷上的骑士团旗帜迎着风,往西边飘扬。 风一过,旗帜就无力地垂下来了。弗伦开口说: “你来这里不会是为了恭喜我吧?” 尤里点头说:“恩。” “关于拉古乌的事。” 尤里再点头。表情一直都很平静的弗伦脸色变了,那是从心悔恨的表情。 “把诺尔港口私有化、跟巴尔波斯勾结作出谋反行为,再加上掠夺镇上居民财富,因为个人的喜怒而纵容手下胡作非为。” “……” “把杀死的人当成魔物粮食、当作商品卖给想要尸体的人、赚取金钱。” 尤里牙齿咬得嘎嘎响。 “可恶……” “这样严重的罪行却无法问罪!超过想像……评议会的权利!” 弗伦肩膀颤抖着。证明一般无法压抑的愤怒正笼罩着弗伦。 “原本以为晋升为队长,距离我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但是无法裁决拉古乌却是残忍的现实。” 弗伦的肩膀垂下。尤里静静地看着他。 “……还没完结吧?” 弗伦原本盯着自己脚尖的视线转向尤里。尤里接着说: “要改变这现状,就要往上层去吧?” “三队。但是期间要牺牲多少人呢?无穷无尽……想到这里……” 弗伦颤抖的拳头,放在自己腰间的剑鞘上。 看到这里,尤里轻轻摇头。 这里的事已经完结了—— 尤里是这么想的。自己只是想要确认这一点,他的朋友还没改变,跟加入帝国骑士团时一样——那种想要改变帝国腐败气息的心意还没有改变那就够了。就算做了多么卑劣的事情,拉古乌一旦正式被赦免,隶属于守护法律的骑士团的弗伦还是无能为力的。尤里一开始就很清楚。 “你不会一时焦急殴打拉古乌吧?” 为了打破紧张的气氛,尤里轻佻地说。 “出人头地只是泡影。” 弗伦悔恨地沉默。与之相对,尤里沉稳地宣告: “只要你的地位比拉古乌高,然后——” “……恩。” 这句话得到弗伦的快速回应。 “我一定会创建人人平等的法律秩序。” 尤里笑着,转身背对弗伦。 “那就够了。我……也有自己的做法。” “尤里?” 没有理会弗伦惊奇的叫喊,尤里迈开脚步,但是在距离弗伦不远处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法律无法制裁的恶党……” “呃?” “你的话面会如何制裁?” 面对尤里的问题,弗伦沉默了。然后,苦涩地说: “我也不知道……” “是吗?” 尤里呢喃着,再次迈开脚步。弗伦无言地目送着好友离去。 ※※※※※ 月亮出来了。冰冷半月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的残忍女神气息的。 深夜,沉睡静寂的基尔多城镇·丹古雷斯特。几个人穿过了城镇小道,走在前头的是拉古乌,身后跟着两位类似护卫的武装男人。 “……原本以为亚雷克瑟不在就能逃脱了。” 沐浴在月光中的拉古乌脸上,一脸憎恨。 “弗伦·西凡……嚣张的骑士小鬼。我不会忘记这种羞辱的!我一定会用评议会的力量严惩他!” 那口吻毫无反省意味。对拉古乌来说,其他人都是为了伺候集中而存在的。一旦其他人束缚到自己的话,就等于羞辱了自己,绝不允许。这位老人家身上绝对没有自我反省的精神。正如他所说,刚才拉古乌已经在策划如何报复弗伦和骑士团了。 但是—— “呜哇!” “什么事!?” 这是之前他逃脱时说过的话。 “咕哇!” 一行人经过流经小镇的河川上的桥面上时,一道黑影打倒了拉古乌的护卫。月光下一闪而过的刀刃,瞬间就把护卫打倒了。然后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的拉古乌面前,站着那道仿佛融入黑暗的黑影。 黑色长发迎风飞扬。 “你、你……” 拉古乌睁得不能再大。瞳孔中映射出的影像——名叫尤里·罗威尔拔剑的情景,却没有映射出泛滥于他全身的杀气。 拉古乌的脸上一片恐惧。 “你要杀死我吗!?我是评议会的人!不会那么轻易被你击败的!” 尤里无言地行动,缓慢地 前进。相对的,拉古乌慌张地往后退。 “你、你这样做尤里·罗威尔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 尤里拔出腰测的剑,以前所未有的低沉声调说: “法律跟评议会饶得了你,我却饶不了你!” 拉古乌害怕的牙关喀嗒喀嗒地响。 “啊……呃!不要过来!” 瞬间,尤里纵身一跃。刀刃以完美的弧度朝转身想要逃走的拉古乌一口气劈下去。月光下有飞溅的鲜红的血液洒落。 “呃……” 拉古乌的身体颤抖着,多了一道致命伤。拉古乌摇摇晃晃地走近桥边。 “怎、怎么会……还差一点《宇宙戒典》就……” 尤里举起剑,从发出苦闷呻吟的拉古乌身后, “亲手……喀噗!” 拉古乌的身体掉出桥面,在空中挣扎着,跟沾满鲜血的长袍一起掉落桥下。然后是水花被激起的声音—— 尤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情景。 尤里一回到落脚的旅店,就看到同伴拉比特蜷缩在店门口。以为它睡着了,但它听到尤里靠近的脚步声就抬起头。然后像想说什么似地,盯着尤里的脸。 “……拉比特。” 尤里想伸手抚摸拉比特的头,但是在接触到拉比特之前顿住了。尤里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后双手抱住头。空中浮现的是那轮冷月。 不知为何,微弱的月光竟然刺痛双眼。 三、地上的明星 ——那是在夜空中释放最强光芒的星星的故事。 很久以前,发生了一场足以毁灭世界的大灾难。 在厄运面前,很多人失去了生命。 当大家竭尽全力、倒下的时候,一对兄妹出现了。 兄妹合力,跟灾厄战斗,最终拯救了世界。 妹妹被称为“满月之子”,战争后残留在大地上。 哥哥被称为“凛凛明星”,从空中守护着世界—— ※※※※※ 利塔失去了平常那种飒爽的感觉,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像是害羞,或者说是深深害羞吧。 端着那样的表情,利塔说: “艾尔鲁源泉的调查完毕的话,我也要到帝都去。” 身后跟着帝国高官的爱斯特尔微笑,握住利塔的手。 “是,我很期待。” 爱斯特尔将在骑士团的护卫下回帝都去了。 一瞬间,爱斯特尔的脸上浮现寂寞的神色。利塔转过头,装作看不到的样子,放开了爱斯特尔的手,往后退。 “那,再见了!” 应该是为了隐藏害羞吧,利塔全速奔跑,离开了这里。爱斯特尔看着少女的背影,最终视线来到现场最后一个旅行同伴身上。 “卡罗尔以后要怎么办呢?” 跟利塔不同,坦率地表现出跟爱斯特尔分别遗憾的卡罗尔耸耸肩。 “恩……我想跟尤里一起建立基尔多。” 爱斯特尔笑容在现。 “真实不错的想法呢。” 被爱斯特尔褒奖,卡罗尔“哈哈”地笑着,脸上的笑容更加满足。 “那,我要走了。” “啊,不叫尤里来……也没关系吗?” 听到这句话,爱斯特尔的脸有点阴沉,但很快就打起精神说: “恩,他好像还在休息呢。” “是吗……” “再见了,卡罗尔。” “恩。希望能再见。” ※※※※※ 躺在旅店的床上,尤里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这时候, “尤里?起来了吗?” 敲门声后,门扉被打开了。尤里改变身体姿势,不是转向门口而是墙壁。卡罗尔走进来了。 “爱斯特尔跟利塔都走了。” “是吗。” 尤里装作毫不在意地回答,卡罗尔默然。烦恼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 “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吧。” 充满期待的少年的话。但是尤里始终是若无其事地回答: “抱着这种心情,总有一天能再见的。” “尤里你这个蠢材!我不管了!” 斥责了一声,卡罗尔走出房间。尤里还是面向墙壁,睡着的样子,小声地说: “就算去了也不能让她们回来……” 尤里闭上稍微睁开的眼睑。 这时候,同样在床边假寐的同伴拉比特突然抬起头,耳朵动了动。然后旅店外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尤里猛然睁开双眼,做起来。 “什么事?” 他飞奔出旅店的同时,刺耳的警钟声震耳欲聋地响起。那是……魔物袭击的警告钟声。尤里抬头看向丹古雷斯特的红色天空,然后看到了它。在空中飞舞的巨大身影,比茱迪斯乘坐的龙巴乌鲁更巨大,外形就像是燃着火焰的鸟。 “魔物……?” “尤里!” 刚才已经走出旅店的卡罗尔跌跌撞撞地跑到尤里身边。 “卡罗尔!那是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 街道上的居民也从房子中跑出来,骚动不已。 “降落了!” 卡罗尔喊。回旋在空中的生物突然改变翅膀的角度,降低高度。似乎找到了什么,他一直线地朝地面降落。看着那方向的尤里的脸,罕见出现了震惊。巨鸟想要降落的地点是连接丹古雷斯特镇和东部平原的桥。那里是—— “走吧,卡罗尔!” 比想象更快地,尤里行动了。拉比特跟在他身后。 “呃?等一下!” 卡罗尔慌忙追上。 到达桥边的尤里所看到的,是在空中扇着翅膀,保持一定高度的巨鸟和倒在不远处的弗伦。 “什么事。” 尤里跑过去问,弗伦痛苦地哽咽说: “尤、尤里……拜托……爱斯特里瑟公主……” “尤里!那里!” 卡罗尔指着蹲在桥面中央的爱斯特尔。没有受伤,正为一个受伤的骑士治疗,展开了术式。然后,巨鸟漂浮在空中,一直在观察这情况。 “魔物!过来吧!” 弗伦部下的魔导士维切尔释放出火球,想让巨鸟离开爱斯特尔。但是魔物只是厌烦似的挥了挥翅膀,把火球扇走了。另外一个部下,苏提亚大叫: “为什么会无视我们!?” 说得对。不止是维切尔跟苏提亚,骑士团其他人的攻击巨鸟也毫不在意。面对这些前赴后继想要攻击自己的人,只是厌恶阻碍似的扇动翅膀鼓起风,把人们扇走。只是这样而已,没有想要进一步攻击倒下的骑士。而且它那尖锐的瞳孔始终盯着位于桥面中央的帝国公主。事到如今,专心地给受伤骑士们治疗的爱斯特尔也发现了巨鸟的目的。 “目标……是我吗?” 尤里拔出剑,朝爱斯特尔身边跑过去。但从小镇深处走出了另外一队骑士。一脸痛苦地倒下的弗伦不由自主睁开眼睛。 “骑士团长……为什么会在这里……?” 突然出现的帝国骑士团长亚雷克瑟看了看周围,咋舌。 “骑士团的精锐……也是没办法吗?” 亚雷克瑟对身后的部下说: “用海拉克雷斯攻击!” 站在河川对面的小山般的影子动了。 一句话说,那是移动要塞。 整体形状看起来像尖锐的甲壳,但大小只有一半大。在丹古雷斯特附近河流上流动的样子简直就像一座岛,而岛的表面覆盖着无数的大炮。中央一尊巨大的主炮喷火的话,会有多么大的破坏力呢。 帝国荣耀的巨大兵器——哈拉克雷斯。 尤里远远眺望到那哈拉克雷斯时也被吓到了,但还是朝爱斯特尔跑去。这时候亚雷克瑟的声音传过来: “罗威尔!站住!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开玩笑!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爱斯特尔被吃掉!” 那要塞不能保证什么。飞在空中的巨鸟想要攻击爱斯特尔了。它看着爱斯特尔,然后, “消除禁忌的世界之毒。” 在远处的尤里也听到了。没有其他人,是爱斯特尔眼前的巨鸟发出的声音。爱斯特尔端正的脸上再次浮现惊愕。 “说人话……你到底……!” 巨鸟张开嘴,喉咙深处出现燃烧的火焰。想要吐出火球吗——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其他地方传来爆炸声。多个火球一同飞来,是哈拉克雷斯大炮发出的,目标是扇着翅膀的巨鸟。火球发挥了效果,巨鸟在空中失去了平衡,为了重新姿势它往更高的地方飞去。这时候尤里、拉比特、卡罗尔跑到爱斯特尔身边。 “尤里!”爱斯特尔神色紧张地小声喊。 “没事吧。”尤里问。 “留在这里很危险!” 卡罗尔说得对。哈拉克雷斯不断对巨鸟发出炮击,就像怪物跟怪物正面冲突那样,人类毫无插手的余地。 尤里的视线投向丹古雷斯特外部。一瞬间露出了迷惑的眼神,但马上又 变回坚决了。 “爱斯特尔。” “啊……是?” “我就这样离开镇上,继续旅程。” 爱斯特尔吃惊地张大嘴巴。尤里直直地看着他,严肃的说: “如果你要回帝都,就到弗伦身边去。” “!” “选择权在爱斯特尔手上。” 爱斯特尔看着小镇外围,又看看街道内侧。他们所在的桥面,一边是通向镇外的世界,一边是延续到安全的内部世界。爱斯特尔来回看着两个方向。 她内心是如何的纠结啊。 少女低下头,但很快就坚决地抬起头。 “我……想继续旅行!” 尤里笑了笑。 “那我们就要走了。” 旁边的卡罗尔也笑了。尤里伸出手,爱斯特尔紧紧握住。 “走吧,不要慢了。” “是!” ※※※※※ 听着接连不断的哈拉克雷斯炮击声,三人跟拉比特在长桥上奔跑着。一发流弹击中了桥,退路完全被切断了。但是没有人回头。他们只是一鼓作气地在桥上奔跑。 在他们横渡桥面的时候,跟一个女生擦身而过了。 “茱迪斯?” 对。就是那个克里提亚族的女生?茱迪斯。她站在桥脚上,呆呆地仰望天空。已经走过桥面的爱斯特尔改变脚步方向,冲茱迪斯跑去。 “这里还危险!” 爱斯特尔已经知道这个茱迪斯的事情了,因为在巴尔波斯的事情中见过一面。不过当时利塔也在场,所以对于茱迪斯就是破坏魔导器的龙使者一事为了不增加麻烦,尤里对同伴绝口不提。 茱迪斯看了看爱斯特尔,再看向天空。不,正确来说是看飞在空中的巨鸟。 “不用担心,你们先走吧。” 但是爱斯特尔也有自己的坚持,不听从茱迪斯的话。她牵起茱迪斯的手。 “快走!” “哎呀,真是乱来的人。” 茱迪斯无奈地耸耸肩,终于迈开了脚步。突然,天空发生了异变。巨鸟壁凯了哈拉克雷斯的炮击,一直盘旋在小镇的上空。然后突然转动翅膀,开始远离小镇。 “咦?回去了。为什么?” 卡罗尔不可思议地问,当然,尤里也不懂。反正都没所谓了。 “觉得哈拉克雷斯很讨厌吧。总之我们走吧。” “恩。” 被尤里催促,一行人再次往前走,就在这时候。 “尤里,站住!还有爱斯特里瑟公主!” 被哈拉克雷斯炮击切断的桥的另一边,金发骑士大叫。尤里苦笑说: “麻烦来了。” 跟悠然的尤里不同,爱斯特尔一脸认真地停住脚步,回到被破坏的桥梁边缘。 “对不起,弗伦。我还是不能回帝都。我还有很多必须学习的事情!” “回到帝都也能继续……” 弗伦想说什么,但被爱斯特尔阻止了。 “诺尔港居民痛苦的声音是无法传达到帝都的,巴尔波斯和拉古乌的恶行也是。” “……” “不自己亲自体会,什么都得不到……这是我在旅途中学会的。所以……我要继续旅行!” “爱斯特里瑟公主——!” 弗伦吃惊地喊。站在爱斯特尔背后的尤里丢给弗伦一个魔核,是从巴尔波斯那里抢回来的水道魔导器魔核。 “弗伦!把这个魔核送回下镇!” “尤里!” “我暂时不会回帝都了。我要建立基尔多。” 被这句话吓到的不止是弗伦,还有尤里身旁的卡罗尔。尤里接着说: “汉克斯爷爷跟下镇的各位就拜托你了!” “基尔多……这就是你说的自己的方法吗?” “恩,我决定了。” “那没关系,但是爱斯特里瑟公主……” “拜托你了。” 假装听不到弗伦接下来的话的样子,尤里把视线转到卡罗尔身上。 “虽然跟你说的相反,但多多关照了,卡罗尔。” “尤里……恩!” 从心底喜悦的卡罗尔点头,用力握着尤里伸出来的手。尤里也笑了。 “那,快点离开这个镇吧。拖拖拉拉的话骑士团要追上来了。” “ok!爱斯特尔跟茱迪斯也快点!” “是!” “呼呼。” 他们跑向镇的出口。 伸出手想要阻止的弗伦,只是呆呆地目送他们。 ※※※※※ “休息一下吧~~~” 喘着气奔跑的卡罗尔说出这句话时,是在离开丹古雷斯特不久后。 为了躲避追捕者,离开小镇后一直奔跑,对体力弱的卡罗尔来说可是相当难熬的。 “是啊,好像没追来了。” 跟卡罗尔完全不同,一脸若无其事的茱迪斯回首看着背后,轻声说。没有卡罗尔那么喘的爱斯特尔不可思议地问: “为什么你会知道的?” 茱迪斯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 “直觉吧。” “直觉?” 卡罗尔惊讶地问。这时候尤里插话说: “来到这里应该没事了。找个地方休息吧。” “恩。” “是啊。” 尽管卡罗尔跟爱斯特尔惊讶不已,但还是同意了尤里的话。让拉比特跟他们两个走在前头,尤里小声问茱迪斯: “朋友的情报吗?” 茱迪斯只是笑得妖艳,没回答什么。但也没否定尤里的问题。尽管现在似乎变成了旅行同伴,但她身上还是充满谜团。然而尤里莫名其妙地觉得能相信她的话。真的只是直觉吗,还是那名叫乌鲁的龙在附近警戒着呢,他不知道。 穿过森林就是一个开阔的岩石场。因为被周围的树木包围着,所以很难被人发现。抬头仰望天空,太阳已经西斜了。 “今晚只有在这里露宿了。” 尤里低喃,卡罗尔不安地看看四周。 “没事吧?” “升起火,小心戒备魔物就没问题了。” 升起火、以手边的简单食材和从森林摘来的树木果实简单解决了晚餐时,天色已晚了。黑暗中火堆的小小火苗摇晃着。 “明天再决定基尔多的事情吧。” 往火堆里添加枯枝的卡罗尔看着身边的尤里,高兴地说。而坐在对面的茱迪斯也插嘴问: “建立基尔多要做什么呢?” 卡罗尔一时语结,尤里想了想说: “做什么吗……” 其实尤里还没决定具体要做什么。于是卡罗尔有点惶恐地开口说: “我想先把基尔多壮大起来。然后继承多恩,守护丹古雷斯特。我觉得这能给一直守护街道的多恩报恩。” 爱斯特尔感动地说:“很出色的梦想呢。” 尤里点头说: “这样的话,我就跟随首领吧。” 卡罗尔吃惊地说:“呃……我、首领——我吗?” “恩。因为这是你提出的建议。” “是、是吗。” 听到尤里这么说,卡罗尔紧张地双手紧握。 “那要做什么呢?” 尤里苦笑着说: “总之你先冷静吧。” “呃、恩!” “呼呼……基尔多好像满有趣的。” 茱迪斯快乐地笑着,然后爱斯特尔也开心地说: “不如茱迪斯也加入基尔多吧?” “哎呀,好像满不错的。那就请让我加入吧。” 茱迪斯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尤里和卡罗尔。尤里眯了眯眼睛,卡罗尔则是一脸认真。 “基尔多最重要的是遵守规定。”卡罗尔像说给自己听那样叙说着,“打破规定就要受到严厉的出发,即使是朋友兄弟——那就是基尔多的荣誉,所以不发誓遵守规则是不能加入的。” “基尔多的规定是什么?” “呃……” 被爱斯特尔这样一问,卡罗尔无言了。看来还没有想好。 “互相帮助。考虑到基尔多的利益而行动——” 沉默的尤里出其不意地说。 “呃……” “作出身为人应该做的事情。而且一旦违背这个规则就要退出。” 没理会呆呆的卡罗尔,尤里加重语气道。爱斯特尔咀嚼了尤里的话后,伸出食指放在唇上说: “人人为基尔多、基尔多为人人——秉着仁义做是,不义须受罚,是这样吧?” 尤里点点头。 “只要不违反规定,我们将尊重每个基尔多成员的个人意思。” “尤里,那是……” “那如何呢,首领?” 顺着情势,卡罗尔陷入思考。 “人人为基尔多、基尔多为人人……” 他重复着这句话,突然脸上露出一个领悟的笑容。 “恩!对!那就是我们的原则!” “现在开始,那就是我们的原则!” 茱迪斯说,尤里偷偷瞧了他一眼。 “这么轻易决定,真的好吗?” “恩,我喜欢。人人为基尔多……真好。” 茱迪斯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尤里苦笑,卡罗尔也开口说: “那……” “恩。”茱迪斯点头,走到卡罗尔身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说: “我发誓一定遵守规定,为了我和你们。” 卡罗尔把手叠在茱迪斯的手上面,然后尤里也叠上去,连拉比特也走过来,汪地叫了一声。 看着那情景的爱斯特尔笑着,只是眼神中有点寂寞。 空中的半月释放出迷蒙的光芒。 静寂的夜色中,坐在岩石上的爱斯特尔仰望天空,深厚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睡不着?” 是尤里。他的手紧握着入鞘的剑。爱斯特尔笑了笑。 “尤里你才是……我知道把风是必须的,但不好好休息对身体不好。” “我只是散步而已。” “呼呼,是吗。那就这样吧。” 看着笑容依旧的爱斯特尔,尤里耸耸肩,站在旁边,看向爱斯特尔也在看的月亮。然后,爱斯特尔也一样仰望着天空。 持续了多长时间呢。打破静寂的是尤里突如其来的问题。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尤里的眼没有看着爱斯特尔,只是看着月亮。爱斯特尔眺望着尤里的侧脸说: “这个啊……我之前没想过能继续旅行的,所以现在正在思考。尤里会努力建立基尔多吧?” “虽然想说得很好听,但只是做样子给弗伦看而已。” “卡罗尔很高兴呢。我有点……羡慕。” 爱斯特尔呢喃的话终于让尤里回头了。像是开玩笑地说: “哎呀,公主也想加入基尔多吗?” 那是——不行的。就算离开了弗伦和骑士团身边,但爱斯特尔始终是帝国的公主。不可能拒绝支配帝国的机会,反‘而成为他们这个按照自我规则生存的基尔多一员。 但是听到尤里的问话,爱斯特尔脸色也变得觉悟,然后不安地看向尤里。 “如果我想请让我加入……就能加入吗?” 尤里的表情还是不变,但是眼神中加入了真挚的感情。 “如果你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我不会阻止你。” “是、是吗……”爱斯特尔重复说,“我……一定要好好考虑。” “不过想太多也不行。” 尤里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爱斯特尔也笑了。 “是,谢谢你,尤里。” “这些小事不值得道谢吧。” 轻轻挥挥手,尤里离开了。爱斯特尔盯着他的背影,呢喃: “我的决定……” 夜风吹拂着少女的头发。 ※※※※※ 第二天早上。 “难得建立了基尔多,想做点什么工作呢。” 跟傍晚一样,简单地吃过早饭后,卡罗尔说。正在磨刀石上磨爱剑的尤里轻笑。 “不用急。” “但是……” “总有机会的。虽然做事快点没什么不好,但首先要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 卡罗尔想说什么之前,茱迪斯就说“是啊”。 “不是说欲速则不达吗?” “那好像有点不对……” “是吗?但现在要先站稳阵脚,而不是盲目扩大吧?” “呃~~说起来,爱斯特尔你以后怎么办?” 卡罗尔问,正以濡湿的毛巾擦脸的爱斯特尔回答。 “我想寻找那只会说话的魔物。” “呃?” “如果它的目标是我的话,我想知道理由。” “但是……” 在慌忙想要说什么的卡罗尔身边,尤里插嘴说: “不明白那理由,你就不能睡个安稳的午觉吗?” 也许这句话太搞怪了,所以爱斯特尔笑着说: “恩。” “那就没办法了。” 尤里装作无奈地笑着。反而卡罗尔疑惑不解。 “但是……能找到吗?对方可是不知身在何处的怪物哦。” “能委托卡罗尔老师做为怪物情报担当吗?”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种怪物,不懂啊。” “你就拿出一点身为首领的威严和才干吧。” “但是,尤里……” 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茱迪斯突然开口: “那不是怪物,它叫费罗。” 大家一起回头看住茱迪斯。爱斯特尔的眼神变得严肃地问: “你知道吗?” 茱迪斯想了想,歪着脑袋。 “茱迪斯?” 再次被问到,茱迪斯终于回答爱斯特尔的问题。 “我之前跟朋友旅行时见过。我朋友知道他的名字。” “在哪里见到呢?” “德约艾尔大陆上的可格尔沙漠。” 卡罗尔“呃”了一句,尤里也皱眉了。爱斯特尔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 “德约艾尔大陆……位于托儿比奇亚大陆西南的大陆。那里的沙漠……” “沙漠看上去无害,但绝对不能随便进入。” 认为不可能的尤里警告。但是爱斯特尔像是听不到的样子。 “难道那传说……” 卡罗尔惊奇地问:“传说?” “恩。我在城堡中看过。一个关于居住在可格尔沙漠,会说话的魔物的故事。” “但是只是传说吧?” “怎么说呢,”茱迪斯再开口,“我觉得那传说就是在说他。” “呃?那……” “不是基于空想创造的传说,而是基于现实。” 爱斯特尔点头。 “空穴来风,事必有因呢。” “没错。” 不知为 何,茱迪斯露出满足的微笑。卡罗尔的眼神来回于茱迪斯和爱斯特尔脸上,惶恐地询问: “那……爱斯特尔你打算一个人去吗?” “呃?啊……” 爱斯特尔的话中断了,但是她并不想否定卡罗尔的问题。尤里无奈地苦笑着。 “如果我们不负责守卫,她真的会一个人去了。” 尤里看向卡罗尔说: “不如那就作为基尔多的首件工作吧?” 卡罗尔睁大眼睛,但是马上眼瞳就闪光了。 “是吗——恩!如果让爱斯特尔一个人去,就违反基尔多规则了。……啊,不过既然是工作的话,就要收取报酬了。” “钱这些没所谓啦。” “不行不行。对于基尔多的运营来说,钱是很重要的。” 爱斯特尔一脸困扰。 “那个……我现在没带钱……” 茱迪斯提供帮助。 “那报酬就之后再支付吧?” “我一定会支付报酬的,所以请你们跟我一起去吧。” “决定了。” 尤里同意爱斯特尔的话,卡罗尔也同意了。爱斯特尔的表情豁然开朗。 “大家又能一起旅行了……” 她好像很高兴。卡罗尔也是一样,势头十足地举起手腕宣告: “好!那么‘勇气凛凛团’出发!” “啊?” 除了拉比特跟卡罗尔,所有人都吃惊地叫了出来。爱斯特尔不安地问: “那是什么?” “呃?” 卡罗尔反而觉得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什么啊,就是基尔多的名字。昨晚我想的。” 爱斯特尔摇摇头。 “那不行!要给别人报上基尔多名字时,名字一定要琅琅上口的。” 奇怪的拘泥。虽然不是基尔多成员的爱斯特尔没有决定的权力,但卡罗尔也被她说服了。 “是吗?那……啊……呃,要怎么办啊,尤里?” 尤里一脸“不要问我”的表情耸耸肩。然后,爱斯特尔率先开口。 “这个啊,凛然这个词是好的……不如就叫凛凛明星吧?即使在夜晚也释放出最强光芒的星星——” “最亮的星星吗?真帅。” 卡罗尔说,尤里也赞成。 “凛凛明星……我喜欢,就这样吧。” “决定!好,再次出发!” 晴朗的天空下,响彻了卡罗尔元气的叫喊声。 ※※※※※ 要到可格尔沙漠,不经过新兴都市哈利奥多的话,就必须到港口都市卡普瓦·托里姆去。在那里坐船走水路,然后到诺多泊利卡,这是最顺畅的路程。而诺多泊利卡的别称是竞技场都市,由跟丹古雷斯特“射天箭”并驾齐驱的基尔多“战士的殿堂”运营的小镇。 “在德兹艾尔大陆上最大的城镇,应该能询问到很多关于沙漠的情报。” “但是那之前要先到托里姆港准备船只。” “我觉得商船就可以了。不过时间倒是难配合吧?” “我想知道之前结界魔导器损坏的哈利奥多现在怎样了。” 夹着走在前头的拉比特,卡罗尔跟爱斯特尔聊着天,两人脸上都是一种充满决心和生气的神色。他们身后不远处,尤里正微笑地看着他们,但脸容突然一变。 “哈利多奥吗?” 走在尤里旁边的是拿着枪的克里提亚族女生·茱迪斯。尤里瞥了茱迪斯一眼,以前头两人听不到的声量说: “我想确认一件事。” 茱迪斯看着尤里。 “之前在哈利奥多狙击爱斯特尔的是茱迪吧?” 茱迪斯脸上没有一丝动摇的神色,甚至有点兴致盎然地说: “观察力真好。竟然知道目标是谁。” “我性格就这样。”尤里也若无其事地回答。 “费罗的目标也是爱斯特尔。” “有什么关系吗?包括你的朋友在内。” 面对尤里认真的问题,茱迪斯也严肃起来。想了一下说: “这件事很难说明。” “狙击那件事不能否定。” “我不擅长说谎。”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问……但是,”尤里眯了眯眼睛,“如果你想再想攻击爱斯特尔的话——” 说到这里,茱迪斯笑了笑。 “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了,我保证。” “真的吗?” “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呢?” 被她反问,这次轮到尤里深思了。 眼前是条细长、向东延伸的街道。为了避开骑士团的追捕稍微绕了点远路,但道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新兴都市哈利奥特的踪影。 看着小镇上空一片蓝色的天空,尤里无力叹息。 “你说自己不擅长说谎?” “……” “……我也没说过那样的话。” 然后,彼此说出基尔多的誓言—— 尤里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追上前头的爱斯特尔和卡罗尔。他们赶忙把之后的计划告诉尤里。 茱迪斯静静看着他们三人,然后笑了。 “奇怪的人……” 到达哈利奥多已经是午后了。原本打算如果有从丹古雷斯特来的追捕者他们就直接穿过小镇算了,但因为没有发现追捕者,所以一行人姑且住下了。虽然露宿也不是太坏,但还是要考虑到身体状况。 “总觉得……比以前更加闲散了?” 走在大陆上,爱斯特尔说,尤里看着四周也同意了。 “恩,我觉得人好像少了。” “是因为发生那件事了吗?” “怎么说呢……之前来的时候,没有那种颓废感觉的。” “先找家旅店落脚吧,我已经好累了。” 卡罗尔的提议是正确的,一行人走向小镇北侧、旅店设施林立的区域去。 跟丹古雷斯特、卡普瓦·托里姆不同,哈利奥多中没有太繁华的街道。原来就是建设中的新兴都市,小镇南侧变成了建设作业从业人员的驻扎营地。真正的城市建设现在才开始。 “先休息一下,再去看结界魔导器吧?” “我也想那样做,尤里。” “我知道了。” 走出小镇中心部位,想大道北侧前进。这附近时之前曾经逮捕过尤里他们的骑士团的驻扎地。 “在大街上不要引起注意了。” 跟走在小镇外围是不同,卡罗尔变得不安的打量着四周。 “我可不想再被骑士团逮捕。” 尤里轻笑。 “那要看对方了。而且怎么说都好,我们也许又成为诱拐公主的犯人了?” “呃,但是那是——” “……对不起,卡罗尔,都是我不好。” “啊,不是啦,怎么会是爱斯特尔的错呢……” 卡罗尔慌忙解释,就在这时候。 突然周边响起震撼地表的爆炸声。卡罗尔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什么事!?” “那边!” 爱斯特尔指着某座建筑物。跟周围的房子比起来更雄伟、但窗户玻璃全碎了,里面冒出黑烟。他们都记得那建筑物。是之前逮捕他们的骑士团的驻扎地。 ※※※※※ “竟然关在这种地方!” 意外开阔的驻扎地大厅。 纷乱的攻击用火焰术在室内乱舞。横七竖八呆在地上的是骑士团 精锐。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叫责任人出来!” 然后站在炸裂火焰术中心的是一位穿着魔导士服装的十多岁少女—— 当然,能在这种地方如此肆无忌惮的少女,世界上并没有几个。至少对尤里他们来说,只有一个人。 “呜哇……利塔,你怎么在这里?” 比其他人快一步赶到的尤里从破窗户中看到情况,吃惊地问。没有告诉爱斯特尔一声,自己率先跑了进去。本想对骑士团受伤的事情视而不见的,但还是看不过去。 “你冷静一点!我马上去叫!” 面对凶暴的利塔,一个骑士害怕得大叫。但是利塔还是—— “烦死了!” 再次发动火焰术,把不断安抚她的骑士可怜地弹飞了。因为只是威力较低的术,所以不会弄出人命。 “喂,太乱来了吧。” 挠着头,尤里跳过窗框,进入驻扎地内。然后快速接近还想继续吟唱咒术的利塔,握住她的手腕。 “放、放手!” “冷静点,是我。” “呃……尤里?” 利塔停下吟唱咒文,呆呆地仰望着尤里。这时候爱斯特尔也从入口跑进来了。 “尤里,你没事吧!” 但是看到眼前的另一个人,她停下了脚步。 “利塔……?” “爱斯特尔?” 少女们异口同声地说出对方的名字。 “冷静了?” “呃、恩……” 接过爱斯特尔递过来的水壶喝了口水,利塔有点腼腆地点头。 地点是小镇结界魔导器放置的广场。引发了那样的骚动后,如果还呆在驻扎地那里,肯定无需做任何解释就被人投进监牢了,所以就转移到这里来。 “利塔你怎么会在那里?” 爱斯特尔问。之前利塔为了调查艾尔鲁源泉的事情,已经先他们一步展开旅程了。 “因该是这样的。” 利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但是因为我喜欢这个结界魔导器,所以就想在调查前再来看一次。” “然后就为一些无聊的原因暴走了。” 尤里一平实的口吻补充说明。 “你还是那么爱惹麻烦呢。” “倒地发生什么事了?” 爱斯特尔问,利塔脸色越来越差。 “晚上。” “晚上?” “我看到骑士打扮的人偷偷把魔导器搬运到建设工人的扎营地去。那个时间不是太奇怪了吗?” “难道你到处调查被他们抓到了?” 尤里追问,利塔很爽脆地摇头。 “不是,我潜进去了。” “……然后被逮捕了。” 卡罗尔叹息着说。但利塔反而还反驳: “因为我不能看到有人想把魔导器用于奇怪的地方而不管啊。” 确实很像她。 “那你就找个稳当一点的方法……” “烦死了。……我潜入时发现骑士们要挟小镇的居民工作。” 听到这里,尤里跟爱斯特尔的表情都变了。 “被迫工作?” “怎么回事?”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利塔不解地问: “你们也看到了小镇的情况了吧?” “恩,静寂地出奇。” “对,就是说——” 综合利塔的话来看,就是这样了。 哈利奥多被称为新兴都市,从其他城镇来的流动人员很多。尤其最近更多,因为有个公告让人们离开其他城镇来到这里。 “公告说能来到这里就能变成贵族?” 尤里反问,利塔点头。 “在这里工作,建设好城镇后就能成为贵族。” “呃?那有点古怪啊。” 插嘴的是爱斯特尔。 “贵族地位一般都是授予对帝国有功德、或者得到皇帝陛下信任的人的——” “没错。” 利塔无聊地哼了哼,同意爱斯特尔的话。 “所以那公告完全是骗人的。因为现在能授予别人爵位的皇帝都还没即为嘛。” “这么说……” “民众被骗到镇上,最后会被关在南边的建筑业工作者扎营地中,强迫劳动。镇中心没太多人也是这个原因。” “怎么会——” 爱斯特尔脸色变得苍白。 “到底是谁做的?” “现任代理执行官,叫球摩尔的骑士。” 听到这个名字,尤里双眼发光。 “你说球摩尔?” “你认识他吗?” “恩。” “他是怎样的人?” 卡罗尔问。尤里想了想,简单地说: “性格不好吧。” “呜哇……” “连你都这样说了,肯定很差了。” “也许吧。” 更准确一点说,就是类似拉古乌那种特权意识浓重的人物。贵族阶段出身、把贫民当成尘土。效力于骑士团的时候,总是对尤里跟弗伦,这些下镇出身的骑士很歧视。不,现在也没什么改变。尤里跟弗伦虽然是下镇出生,但晋升速度却异于常人,因此成为了球摩尔的眼中钉。 没有多提以前的事情,尤里问利塔说: “那你看到的那个被搬运的魔导器是?” “兵器魔导器。对方收集了很多,看来是为了作战准备。” 卡罗尔突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打算攻打丹古雷斯特吗?” “为什么?现在应该正在商量缔结友好和约的……” 看着脸色苍白的爱斯特尔,尤里声调反而变得平和。 “的确很像球摩尔。对于跟基尔多缔结契约的事情,他肯定很不屑,因此暗地里计划击溃尤里昂的势力,为自己立功。” “怎么可以!” “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恩。不能让弗伦跟多恩的辛劳化为零。” 一直沉默地听着他们说话的茱迪斯开口说: “商量到这里为止吧,既然都明白事态了,不如早点行动吧?” 所有人看着茱迪斯。尤里笑了笑。 “性格真是有够激烈的。” “你打算说我是错的吗?” “我不会说那是错的。” “那——” “恩。” 只有行动了。 ※※※※※ 哈利奥多的建筑业从业员营地位于南侧的低地上,从北侧街道到乘坐作业用的升降梯才能下去。 尤里一行人避开耳目来到升降机所在地,但走在前头的利塔却快速制止同伴前进。 “藏起来……!” 利塔的意图马上就传达给所有人。他们前来的通道另一方,大陆一角有两个人正坐在升降梯前来。一个人全身穿着精致的铠甲、一头长发。但跟同样长发的尤里不同,对方的发型与其说自然生长,不如说是特意打造的贵族发型。而且明明是男性,春上却涂着鲜艳如有毒的口红。卡罗尔厌恶地说: “那就是球摩尔吗?哇,好恶心的脸。” “先别管他的脸有多恶心了。” “反正都一样。” 修正他们说法的尤里小声地打断利塔。球摩尔隔壁还有一个人,是个刘海垂下来的男人。但看来不是骑士,最起码没有穿着像球摩尔那样的铠甲。 “我没见过他,什 么人?” “别人称呼他做耶卡,基尔多‘海凶之爪’的首领。” “呃?‘海凶之爪’?” “卡罗尔老师你认识吗?” “恩,专门从事武器、兵器买卖的基尔多。交易的话,五大基尔多之一的‘幸福市场’是最有名的,但最近‘海凶之爪’力量扩大的很多。” “啊……兵器买卖。” 在小声交谈的他们对面,球摩尔跟耶卡就在升降机前面停下来了。看来是要往下走了。正在操作机械,等待升降机上来。 突然耶卡跟旁边的球摩尔交谈。 “殿下,在可格尔沙漠那样做真的好吗?” 耶卡的语调很古怪。而球摩尔一高亢的声音回答。 “哼,根本没必要听从亚雷克瑟的命令。我用这些钱和武器就能得到一切了。” “到时候,我希望你能褒奖一下我们‘海凶之爪’的工作。” “恩,我明白了,耶卡。” 耶卡看了看自己背后,露出淡淡的笑容,没有看球摩尔。 “用我卖出的大炮,攻击尤里昂。” “哼,尤里昂根本不在我眼中。” “侮辱多恩可不是好玩的。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你要记住。” “哎呀,你好像蛮尊敬多恩的。” “我尊敬他。不过‘海凶之爪’的工作又另作别论。” “呼呼……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不过不用担心。我可是要成为骑士团长的男人哦,让我监视尤里昂的亚雷克瑟真是愚蠢。还要订立什么友好协定?” “是的,那是当然!” “如果是我就肯定马上击溃尤里昂。以你们卖的武器。我是不可能纵容尤里昂的。” “呼呼,是的,是的……” 升降机从下方来到了他们面前,球摩尔跟耶卡乘坐着下去了。确认情况后,尤里他们从阴暗处走出来。 “那个龙猫头,看到他就想笑。” 利塔不高兴地说,尤里也点头。 “先别管球摩尔那蠢材了,那个人肯定发现我们的存在了。” “把我们当傻瓜!” “冷静点。总之下面就是关闭镇上居民的地方?” “恩。” 那要做的事情就决定了。 “大家,去解放他们吧,从笨蛋手上。” 难闻的臭味。 恐怕卫生环境很恶劣吧。处处是并排的帐篷和小屋,但布幕都破烂不堪了,屋顶空荡荡的,与其说是劳动者帐篷,不如说是难民营。再加上拿着皮鞭负责监视的人在怒吼驱赶劳动者——满身是伤仍然拼命地搬运沉重箱子的劳动者,其实不堪入目。箱子里面的是魔导器吧。 “太……过分了。” 躲在堆积的木箱背后,看着劳动者帐篷的情况的爱斯特尔呆住了。原本苍白的脸,现在因为愤怒变得赤红。 茱迪斯瞥了她侧脸一眼,以异常冷静的态度问尤里: “你打算怎么办?” 尤里也淡淡地说: “引发骚动,让现场陷入混乱,趁机会让他们逃走。有机会的话,顺便把带头的球摩尔击败……就是这样。” 茱迪斯笑了笑。 “有计划也要有把握。稍有不慎,受教训的认识我们。” “以前开始他就有这种兴趣了。” “不要忘记魔导器,一定要回收管理。” 利塔加入一个要求。这时候,球摩尔跟耶卡经过隐藏在木箱背后的他们面前。一个劳动者走过来,趴在他们脚下。 “够了吧……让我回家……” 球摩尔脸色一变,一脚把男人踹开了。 “不要用肮脏的手碰我!你这个贱民!” “咕哇!”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快点工作,工作!” 球摩尔甩鞭子践踏抱头呻吟的男人。尤里跟茱迪斯快要看不过去的时候,爱斯特尔快一步站了出来。 “请你停止!” 没有时间阻止,爱斯特尔就这样从藏匿的地方跳出来了。 不止是尤里他们,连球摩尔都吓了一跳。 “公、公主!?” 不管表情扭曲的球摩尔,爱斯特尔走到被虐待的男人面前、扶起他。看到这情景,尤里立马追上爱斯特尔,挡在球摩尔身前。既然爱斯特尔已经先行动了,那么再想什么计划都没意义了。 “尤、尤里·罗威尔!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的!?” 球摩尔的脸容更加僵硬。扶着受伤男人的爱斯特尔回头说: “像你这样的人,没资格成为骑士!” 利塔、茱迪斯、拉比特、卡罗尔他们都从躲藏处走出来,跟球摩尔对峙。爱斯特尔继续声讨他: “以武力来彰显帝国违心的做法是错误的。请你马上丢下武器,释放所有被你骗来的人!” 往后退的球摩尔眼球转动着。确认围在爱斯特尔身边的尤里他们的人数后,脸上泛起了冷笑。 “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反正你现在也是行踪不明了,直接消失在这里吧。我最讨厌那些满嘴好话的人!” 尤里紧握剑柄,讥讽地反驳: “妄想做骑士团长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球摩尔吃惊地倒抽一口气,看向站在身后看戏的耶卡。 “耶卡!干掉他们!” 但是被命令的耶卡却不知为何不动了。反而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饶有兴味地看着尤里他们。 “耶卡!?” 球摩尔再次大叫。这时候—— “球摩尔大人!” 从升降机那边跑来了一位骑士。听他称呼球摩尔为大人,应该是他的直属部下吧。 “弗伦队!弗伦队来了!” 正为受伤的劳动者治疗的爱斯特尔双眼瞪圆。 “弗伦……!” “快点赶他们出去!” 球摩尔惊慌地大叫。但是骑士却为难地左右摇头。 “不行了!他们说要调查营地……已经冲进来了!” “下镇那些没教养的家伙……” 球摩尔用力践踏地面。这时候,一直沉默的耶卡行动了,但不是对尤里他们采取攻击。他还是若无其事地弹弹手指说: “格修、多洛华特!” “是的,耶卡大人!” “终于到你们出场了。” 回应耶卡的是从附近小屋屋顶下来的两个少女。乍看之下,少女外表像是普通的小镇姑娘、很可爱。但是身体动作不同,眼睛光芒不同。两人以毋庸置疑的战士般利落动作,要保护耶卡和球摩尔似的站在尤里他们面前。这时候,耶卡像唱歌那样命令道: “优先任务是逃出这里,ok?” “是是~~~!” 两个少女把什么丢到尤里他们脚下。那东西撞击地面,在拿着剑的尤里面前爆炸了,是烟雾弹。应该是经过特殊加工的,弹身上喷出爆炸般的白烟,包围住尤里他们。 “呜哇……什么东西!?” 卡罗尔惨叫。另一边, “来,这边走!” “逃吧逃吧!!快点逃啊~~!” “下次见面绝对不止如此!” 少女们和球摩尔丢下这些台词,就快不远走了。 当白烟便稀薄时,他们已经消失在尤里一行人面前了。 “快点去追!” 吸入烟雾咳嗽不已的爱斯特尔说,但被卡罗尔反对了。 “等一下!应该先就住镇上的居民吧?” “但是……” “怎么办,追?不追?” 利塔问尤里。尤里想了想,听到烟雾另一边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持续响彻四周的凛然之声。 “冷静点!到此为止!” “哇,来得正好!” “恩,尤里?” 出现的是弗伦和其属下的骑士们。尤里没有看弗伦,而是对爱斯特尔扶着的劳动者说: “抱歉,不能照顾你到最后了。之后你就自己回家吧。” “好,谢谢你。” 男人感激地对尤里和治愈自己的爱斯特尔说。 茱迪斯问:“要追吗?” 尤里点头。 “恩。这里交给弗伦处理吧。——卡罗尔,可以吗?” “是啊,爱斯特尔也必须走了。” “对不起,卡罗尔。” “真是的!既然要追的话就快点走啦!” “是!” 爱斯特尔慌忙追上率先跑出去的利塔,尤里跟着。弗伦在背后大喊: “等一下!尤里!” 当然,尤里和爱斯特尔谁也不会等。 “弗伦,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爱斯特里瑟公主!你继续这样危险的旅行……!” 追赶上来的弗伦的声音听不到了。 ※※※※※ 球摩尔跟耶卡已经逃到小镇外了。 嗅觉灵敏的拉比特走在前头,尤里他们离开了哈利奥多,但是在平原上往东走了一会儿就被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河阻挡了步伐。当然不是无法渡过的河川。但是到此拉比特再也闻不到他们的足迹气味了。在附近探索过的爱斯特尔无力地说: “……找不到。” “结果还是给他们逃了。” 利塔不高兴地抱怨,爱斯特尔也情绪低落。转着头打量四周的卡罗尔问: “这里是哪里?” 茱迪斯伸手遮挡光线,眺望东方。 “托尔比奇亚大陆中部吧。沿着这条路走应该马上就能到达托里姆杠了。” 尤里看着同个方向。 “那比起回哈利奥多,就这样前往港口会比较好。” 爱斯特尔惊讶地抬起头。 “怎么可以……那球摩尔方面怎么办?放任不管?!” 在尤里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茱迪斯悄然走到前面,以有点冰冷的眼神看着爱斯特尔。 “我以为你的旅行目的是见费罗吧?” “那是……” “凛凛明星是回去做些无聊使得基尔多吗?” 爱斯特尔突然醒悟过来。茱迪斯的表情跟平常差不多。然后尤里沉默了。来回看着两人脸容的爱斯特尔说: “……对不起,我没打算……” 沉默到访。打破沉默的是尤里。 “冷静点,”他走近爱斯特尔,拍拍她的肩膀。“而且弗伦也来了,交给他就肯定没问题了。” “尤里……” 爱斯特尔眼神复杂地仰望尤里。这时候利塔插嘴说: “等一下,费罗是什么?凛凛明星呢?给我说明一下吧。” “——对对,我想听一下。” 说出这句话的不是卡罗尔,当然也不可能是拉比特。完全是另外的人的声音。一行人不由自主回头。 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呢?站在他们身后的一个男人。脑后蓬松凌乱的头发跟不修边幅的胡子让人印象深刻,身上散发着气氛还是不同,基尔多“射天箭”的干部,雷维。 “喂、喂、你是谁!?” 呆住几秒的利塔马上回过神,大声问。雷维还是以吊儿郎当的口吻回应: “什么嘛,天才魔导士少女,你已经忘记了吗?我是雷维大人。” 利塔眼神充满了迫力。这次的语气反而平静、可有可无地说: “你是谁啊。” “我都说是雷维……” 想要解释的雷维在看到利塔尖锐的眼神后,顿住了说话。 “……什么嘛,真是恐怖的小孩……” 尤里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下。 “那大叔你在这里干什么?” 尤里问,雷维马上整顿心情,露出一脸“很好、听我说”的表情。 “因为你们太过有精神了,大叔太喜欢了,就跟到这里来。” “什么意思?” “途中在告诉你们吧。总之先到托里姆港口去。大叔肚子饿了。” 雷维闭了闭一边的眼睛,轻佻地说。 四、幽灵船骚动记 世界上是没有幽灵的! ※※※※※ 白天也阴暗的船舱中没有人。 每次踩上腐朽的甲板都会发出“嘎呀”这种让人不舒服的声音。几个摆设品铺满了尘埃。裂开的镜子中看到什么东西在动也是错觉吧。也许是波浪拍到船身吧,偶尔周围的景象会倾斜,狂乱的三半规管和脑神经不断发出警告,说快点离开这里。 然后男人悲伤地说: “汗臭味……” 拿着剑鞘确认甲板强度的尤里背后突然传来让人意想不到的叹息声。而发声的雷维还是以悲伤的声调说着: “喂喂,青年~~这样的组合算什么啊。” “就是这样。” 把剑放回腰侧,尤里郁闷地回应。总之只是行走的话,地板看来是可以支撑的。 “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也是没办法的吧。” 这样说着的尤里身边,警戒地跟着的是手持大斧头的卡罗尔。可能真的很害怕周边的气氛,卡罗尔脸色苍白。然后走到最后的是拉比特。也许是警戒吧,也许是不喜欢海水和霉菌的味道吧,它吸起了鼻子。在场就只有这几个男人了,爱斯特尔、利塔、茱迪斯都不在。说到性别,连拉比特在内,完全是男性种类,所以雷维说的“汗臭味”也是没错的。 “真是没趣味。” 雷维继续说。 “这种时候当然是男女组合来套现吧?” “喂,大叔……” “茱迪斯被附近突然跑出来的老鼠吓到,大喊着‘呀,大叔救我!’……呼呼。” “茱迪斯的话,就算跑出来的事老虎也能把它打死。” 事情要回溯到五天前。 从新兴都市哈利奥多到港口城市卡普瓦·托里姆去的尤里一行人,各自交代了接下来的方针。首先尤里、卡罗尔、茱迪斯、拉比特的“凛凛明星”,保护寻找会说人话、名叫费罗的魔物的爱斯特尔,前往可格尔沙漠。这是最初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改变。另一方面,在哈利奥多再会的利塔知道爱斯特尔要前往危险沙漠地带非常吃惊,一开始是想阻止的。但是爱斯特尔已经下定决心了,于是利塔就说自己也要同行。虽然说来回各地调查艾尔鲁源泉是利塔的目的,但是主要是因为担心爱斯特尔吧。然后就是雷维了。在球摩尔一事中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宣告要跟尤里他们同行。但是目的跟利塔完全不同。好像是基尔多“射天箭”首领、多恩·怀特霍斯命令他监视帝国公主爱斯特尔。另外,同样是多恩的命令,让他去找同龄竞技场城市诺多泊利卡的基尔多“战士的殿堂”首领贝利乌斯,商量某些事。因为同样要到诺多泊利卡所在的德兹艾尔大陆,所以就跟上来了。 然后他们说到奥卡普瓦·托里姆中五大基尔多之一、专门从事商业买卖的“幸福市场”,于是就决定坐船到德兹艾尔大陆了,但航海途中遭遇到了怪事。 “雾气还没散去呢。” 卡罗尔从船舱的小窗口中惶恐地看着外面,小声地对尤里说: “尤里你也认为全部都是这船的错吗?” 跟雷维打着哈哈的尤里回头。 “我们的船突然被卷入浓雾中,驱动魔导器又停止了,然后雾中出现了这艘船——觉得可以也不是没道理的。” 雷维点头。 “而且我们只是进来调查一下而已,结果船就象地震那样摇晃,结果就跟留在原来船上的茱迪斯她们越离越远了。” 就是这样。女生们都留在原来那条船上,而转移到这船上的尤里他们一进入船舱,位于传中央的帆柱就断裂了,船身猛烈摇晃。而且进来是经过的门扉突然关闭,让他们没办法回到原来的那条船上。 雷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对卡罗尔说: “你也知道亚瑟鲁姆号的事情吧?这艘船肯定是中了幽灵船的诅咒,一定是。呼呼……” “喂,不要说了,雷维。” “先别管是不是诅咒了。” 说着,尤里把手放在脸色苍白的卡罗尔头上。 “快点找出离开这里的方法吧。” “恩。希望爱斯特尔她们也没事吧。” “一两只幽灵奈何不了她们吧。” 拉比特同意似的吠了一声。 ※※※※※ 另一方面,这时候—— “呃~~” “利塔没事吧?” “没事。肯定没事啦。” “那就好了。” “是啊,这、这样的东西没所谓……” 这样说着,利塔悄悄往走在自己身边的爱斯特尔靠近,不想离开。也许她本人是打算担任爱斯特尔的护卫,爱斯特尔脸色也有点为难。走在前头的茱迪斯看到这情景,以不只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口吻忠告道: “关系好是不错啦,但这样很难走路吧?不如某人背其某人更加有效率。” “那当然不行啦!” “如果爱斯特尔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背你哦。” “我说我没事了!” 她们在船外看到帆柱折断非常吃惊,于是就跟着尤里他们上船来了。但是进入船舱以后,利塔的样子就变得有点古怪了。对些微的声音都有剧烈反应,突然释放咒术,看到反射在地板上自己的样子也会下一跳。 打开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的门,茱迪斯好笑地说: “谁也有好怕的东西呢。” “我不相信什么诅咒!” “呃……” 对方一脸笑容,让利塔不知如何反驳。平常的她反驳什么都不奇怪,但现在应该是恐惧心胜过一切吧。利塔脸色苍白地沉默不语,然后以茱迪斯听不到的声音跟旁边的爱斯特尔说: “你……不怕吗?” 爱斯特尔笑了笑。 “不,我很害怕。” “但是完全看不出来……” “因为我跟茱迪斯、利塔在一起,所以我能忍受。” “是吗?” 也许是因为害羞吧,利塔终于离开了爱斯特尔身边。爱斯特尔四周打量着说: “尤里他们在哪里呢?” “真是的,没事的话也要回应一句啊……” “也许他们在无法回应的地方吧,走吧。” 始终若无其事的茱迪斯催促着,爱斯特尔谨慎地、利塔慌张地进入了下一个房间。 一打开门扉,就看到宽广的房间。房间正面有一段延续向上的阶梯,比房间的天花板还高。阶梯尽头还有一扇更大门。爱斯特尔疑惑地说: “大厅?” 茱迪斯摇头否定。 “这艘船怎么看都不像游览船和旅客船。虽然面积满大的。” 船的型号已经很旧了。整体形状跟现代船只不同,怎么说呢,外形很古典。但是另一方面,正如茱迪斯所说的,面积相当大,船只内有很多房间。 “看来不像是船员休息室或者是堆放杂物的地方。” “房间数量太多了,就像迷路一样……尤里他们也迷路了吧。” “不在甲板上,应该是这样吧。是楼梯还是门扉?” “利塔你觉得呢?” “呃、啊……这个啊,这艘船真的很大。” 面对爱斯特尔的问题,利塔还是模凌两可地回答。爱斯特尔深思着,而非常有兴趣到处走着的茱迪斯说: “不要那么害怕,大声喊来让尤里他们发现我们的所在吧?” “那也是一种方法吧。” 走进楼梯,抬头往上看的茱迪斯说: “最起码能确认他们没来过这房间。” “为什么你会知道的?” “因为地板上铺满尘埃,没有脚印。当然,这楼梯也是。” 茱迪斯并不是漫无目的到处走的,而是为了确认情况。 “那他们的路跟我们的不同?” “目前应该是。船内构造复杂,要找出正确的路——” 突然,茱迪斯的话中断了。 “茱迪斯?” “……出现了。这也是船的诅咒吧。” “都说没诅咒了!” 姑且先别否认利塔的主张 “出现——” 爱斯特尔想问清楚时,茱迪斯拿着枪挡在面前。爱斯特尔倒抽一口气。茱迪斯面前、阶梯上有一个黑影在动。 “魔物!?” ※※※※※ “仓破刀!” 尤里的剑尖衍生的冲击波,劈中了巨大蟹状的生物。再加上雷维射出的箭,把魔物钉在背后的墙壁上。身体被贯穿钉在墙上的魔物,挥舞着覆盖着厚重甲克的脚,挣扎想要走,但还是动不了。 战斗结束了。他们身边倒下无数的魔物残骸。看着眼前这幅充满血腥味道的光景,雷维深深叹息着。 “老人家受不了这些。” “呃~~这船上果然有魔物。” “什么啊,少年。不用担心。只要有本大爷在,一两只魔物——” “雷维你刚才一直躲在我背后吧……” “因为大叔的专业是这个嘛。” 说着,雷维很是高兴地举起手上的弓箭。卡罗尔失落地耸拉着肩膀。尤里苦笑地看着他们,然后视线落在房间一角。一把梯子钉在墙上,一直连接到天花板的门户上。 “上去看看吧。” 卡罗尔也看着那里。 “能出去吗?” 雷维悲观地摇头。 “不知道,我们一开始都是沿着楼梯向下的,所以这里应该是船舱最低舱吧?” “但总之先到甲板上去吧。爱斯特尔她们也很担心了。” “恩。” 既然有能向上走的路线,就没有理由拒绝。 这样既然决定了,尤里想要走近梯子,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踏上梯子。是拉比特。 “拉比特?” 问话的是卡罗尔,尤里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静静地凝视上方的拉比特。过了一会儿。 “恩……我知道了。” “呃?” 卡罗尔惊讶不已,尤里摸了摸拉比特的头,走近梯子。慢慢地踩着梯子向上走,但没有马上打开天花板的门,而是用耳朵贴着门。 “尤里?” “好像有奇怪的声音……” 看上去,门板绝对不薄。但是尤里还是能隔着门板听到声音。好像有很多人在远处吵闹着。然后尤里的耳朵离开了门板,慎重地把门稍微往上推—— 瞬间。 “嗵!” 打开门的尤里马上关上门。但是没能防止响彻门后的刺耳声音和声音的主人入侵房间。 “哇!这是什么!?” 那些东西经过缩在楼梯一角的尤里面前,朝梯子下的卡罗尔围攻过来。卡罗尔惨叫着,挥动斧头看向乌云,但完全打不中。斧头反而差点打中了站在附近的雷维的腹部。 “呜哇!危险啊,少年!” “但是……” 从梯子跳下来的尤里,从放在房间一角的床铺上扯下被单,张开,以此击落对手。被扑到地板上死去的是几只昆虫。充满毒物感觉的紫色翅膀上飞散出磷粉般的东西。其中一只想要再飞起来的昆虫被尤里踩扁,俯视着。 “这些昆虫是什么东西?” “而且体积也太大了吧?” 卡罗尔说得对。地板上那翅膀跟脚颤抖着的昆虫每只都有人的手掌大小。 “呃,好恶心。” “那声音就是由这些东西造成的吧?” “不过虫子就是虫子。” 同样看着虫子的雷维耸耸肩。 “没必要去在意吧?” “但、但是好像有毒……” “好像不太愉快的感觉。” 卡罗尔的话得到了尤里的同意。能使用治疗术的爱斯特尔不在这里。如果手边的解毒剂能解除虫子的毒还好,不然这些虫子都是危险的存在。 “那要怎么办呢……啊,等一下。” 沉思的尤里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是击落那些昆虫的床单。尤里轻笑着拍了拍上头的尘埃,出其不意地盖在卡罗尔头上。 “哇哇!尤里你干嘛!” “没事,乖乖别动。” 按住不断挣扎的卡罗尔的头,尤里从怀里拿出野外求生用小刀。在床单接近眼睛的位置上划了两个洞,刚好露出了卡罗尔的眼睛。在一旁看着的雷维理解地点头。 “原来如此。” “这些家伙好像有毒针呢。只要不让它们直接接触到皮肤就没问题了。” “对面房间也有床吧,大叔你去把床单拿来。” “拜托了。” 然后出现的是怪奇三人组。 像穿着附带帽子的长袍那样,从头套到脚的床单。适当位置剪出洞穴,露出眼睛和手腕。手上还带着手套作防护。 “……总觉得我们好像也变成魔物了。” “出色的男人就算是蒙着脸也能散发出独特的魅力啊,少年。” “雷维的话虽然意义上是正确的,但好像不太适应场合……?那拉比特怎么办?” “狗狗有自己的毛皮,没问题。” “真的吗?” “都说不用担心了。” 面对卡罗尔的提问,回答的不是雷维,而是站在拉比特身边的尤里。然后他率先踏上梯子。 “那要冲上去了。我在前头,接着是卡罗尔,拉比特很难沿着梯子攀登……” “让雷维当垫脚石,让拉比特跳上来就好了吧?” “我是垫脚石吗?” “那不如你跟我调换位置吧?” “不要,大叔想留在后面,悠闲一点。” “真是的……” 尤里爬上梯子,以左手推开门户。 “我会一口气推开门,大家要跟上。” “呃、恩!” “去吧!” 大叫一声,尤里以刚才所没有的决心把门往上推。隔着头上布料,听到了嗡嗡、类似耳鸣的声音。整个房间中都是色彩艳丽的昆虫,像涌起的云朵般。尤里踩着梯子跳起来,在到达通往上层的楼梯前回头,对跟在后头的卡罗尔伸出手,拉住他矮小的身体。 “哇,好恶心!” “感想一会儿再说,快跑,卡罗尔!” 卡罗尔后头,就是踩着雷维头颅跳上来的拉比特。 “痛死了!” “大叔,我们要先走了!” “恩,不能这样吧!” 尤里转身,跟拉比特一起开始跑起来,雷维慌忙爬上梯子。 “尤里!这边!还有一扇门扉!” 卡罗尔在连接房间深处和走廊的地方,卡罗尔挥手喊。因为大量昆虫遮挡无法看清楚,但是走廊很深很长的样子。卡罗尔说的门扉,就在走廊尽头吧。 “门打开了吗!?” “这里看不到!但是……” “只有去试试看了!” “是啊!” 卡罗尔同意尤里的提议,正想要跑到走廊尽头。就在这时候,隐藏在布料下的尤里双眼圆瞪。 “卡罗尔,趴下!” “呃… …哇哇!” 一道黑影出其不意朝卡罗尔迫近。尖锐的剪刀——想在刚才那房间中巨大蟹状的魔物——魔物挥动着两把大剪刀,想要捉住往前奔跑的卡罗尔。但是就在那时候,尤里疾风般跑到卡罗尔身边,用剑挡住了巨大的蟹剪刀。 “切,虫子加上魔物吗。” “也许是某个钓鱼场。不过谁是猎物还不清楚呢。” 终于爬上梯子的雷维张弓,瞄准从另一个方向朝卡罗尔和尤里靠近的巨大螃蟹。但是—— “可恶,被虫子妨碍着,很难命中。” “不要射中我了,大叔。” “不用你说我也会。” “好了,这里就交给我跟拉比特,大叔先走吧。卡罗尔你也是。” “但是,尤里!” “门那边,拜托你了。” 虫子不断拍打三人的身体。但是尤里还是冷静地对卡罗尔说出这句话,而卡罗尔也甩掉迷惑。他点点头,马上往前冲。拉比特对付着另一只巨蟹。 “那我先走了。” 最后。雷维在尤里身后跑远了。同时尤里比力气的巨蟹剪刀往旁边倾斜,因失去平衡巨蟹而跌倒在地。尤里趁机会拿起剑。 “哈!” 利落地把一个巨蟹剪刀削下来。 ※※※※※ “弧月闪!” 茱迪斯的枪划出优美的半圆轨迹,砍杀了漂浮在半空中的敌人。就像用墨水造成人形的黑色魔物身上涌出鲜血,利塔趁机会释放火球炸裂它。被弹飞出去的魔物散发出焦臭味,跌在地板上,一动不动。那是下楼梯后最后一只魔物,确认它已经死去,茱迪斯才收起纵横自如的枪。 “想不到这么容易对付。” “呜呜~~” 跟百无聊赖地嘟嚷着的茱迪斯不同,站在背后的利塔有点伤心。虽然身体没有受伤,但心里却下吓个半死。虽然她也能战斗,但跟前卫的茱迪斯相比,后者更加成熟。 爱斯特尔走近把枪扛在肩膀上的茱迪斯。 “茱迪斯,你受伤了,我给你治疗。” “谢谢,不过我没事。” “但是……” “没事的。” 不知为何,茱迪斯有些强硬地拒绝了爱斯特尔的治疗,环视着四周。 “虽然早有预料,但这艘船看来是魔物的巢穴呢。” “恩……要快点找到尤里他们。我很担心他们。” “利塔,你也是。” 被人这样说,反而会更加强装精神的利塔少女。虽然是强装精神,也算是精神。也许这就是朱迪斯的目的。 “喂,快点走啦!” “那要往哪边去?” 正面的楼梯还是利塔后面的门扉呢?爱斯特尔困惑了。这时候茱迪斯突然说。 “喂,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呃?” “听,这声音。按照方向来看,是那边的门扉——” 茱迪斯这样说的时候。突然墙壁后传来嗒嗒的脚步声,有什么东西打开了那门扉。爱斯特尔吃惊地四周张望。而最靠近门扉的利塔也紧张地张望,然后,出现在利塔面前的是—— “啊!” 那奇怪的生物发出咕咕的叫声。身高大概跟普通人类相似吧。但是打扮却不普通。头上披着肮脏的布块,布块长度直达膝盖。布块两边伸出来的两只手。简直就像是怪谈中经常出现的怪物……再加上,那怪物看到利塔,忽然很兴奋地大叫着朝她跑过来, “太好了!利塔……” 瞬间—— “呼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超越人世认知的惨叫,利塔的铁拳击中了盖着布料的怪物的头。 ※※※※※ “那——” 大概五分钟后。切断追赶而至的巨蟹和昆虫攻击,尤里关上背后的门,脱下头上的被单,吃惊地问。 “这是什么状况?” “呜呜……好过分,利塔……” 宽广的房间中央,同样脱下被单的卡罗尔低头哭泣,头上肿起了一个包。爱斯特尔用沾水的毛巾冷敷红肿,而站在后面的利塔脸红不已地嘟囔着。 “我、我都说对不起了吧。都是在混乱时冲出来的你不好!” “但是突然打人也……” “是啊,太过粗暴了。” “不,大叔,你迟一点真是太好了。” 最后两位是茱迪斯跟雷维。迟来的尤里虽然搞不清楚事态,但总算知道双方有点误会。 给卡罗尔额头敷上毛巾的爱斯特尔看到尤里,露出一个松口气的微笑。 “尤里,你没事就好了。” 尤里无所谓地耸耸肩,也报以一个笑容。 “让你担心了。” “不。” “总之,现在大家都到齐了,快点出发吧。” 利塔说着,朝房间的另一扇门走去。看来她们是通过这扇门来到这里的。但是站在块步靠近门扉的利塔身后的茱迪斯却以冷静的口吻说: “那扇门的话,已经开不了。我刚才已经确认过了。” “呃?” 利塔慌忙走近门扉,握住把手。但是无论怎么拉怎么推,门扉都开不了。 “不、不是吧……” 四周一片静寂。爱斯特尔不安地问: “肯定是船上的恶灵想加入我们的队伍,在船底等着我们……” “不、不要做奇怪的想象!” “冷静点。” 尤里耸耸肩,重整心情。 “那里不行的话,我们就去找别的出口吧。” “说的也是啊,这样的话——” 茱迪斯拿出枪,转了一圈,指着位于房间中央的楼梯。 “只有走这边了。” “……茱迪斯你好像很期待呢。” “哎呀,我没说过吗?我喜欢这种东西。” 看着吓呆的雷维,茱迪斯轻轻笑了。 ※※※※※ 沿着楼梯往上走,来到一间比刚才的房间要狭窄的房间。放置在屋内的装饰品虽然陈旧但都很昂贵。也许这是船员中比较高级的人使用的。 最先从楼梯上来的尤里看到室内的情况,不由得皱眉,跟随其后的卡罗尔小声地叫起来。 “呀……!” 房间的墙壁。木制大桌子上有一条人影。一瞬间,全员都紧张戒备,但是马上就知道紧张是没意义的。 坐在椅子上,趴伏在桌面的是已经化成白骨的尸体。桌面上还放着类似日志的东西。擅长解读文书类东西的爱斯特尔跟尤里一起,谨慎靠近尸体,窥探日志。 “……亚斯尔历232年,普尔艾尔月13?” 尤里先把自己看懂的部分念出来,爱斯特尔困惑了。 “亚斯尔历跟普尔艾尔月是这帝国建立前的月历时间。” “千年之前吗……” 利塔说。爱斯特尔继续看。 “——船已经漂流了40又5日。水跟食量都用尽了。船员一个接一个饿倒。但是我不能离开。我要把‘澄明刻晶’送到约姆戈恩镇去……只要有能退治魔物的‘澄明刻晶’,小镇就能得救了,……‘澄明刻晶’就放在红色小盒中。尤利法恩给我的重要盒子。快要见到她了。大家也会得救……” 读到这里,爱斯特尔悲伤地垂下眼睑。 “结果……这个人没能回到镇上,反而死在这里了——” “爱斯特尔……那是千年前的故事了。” 利塔拍拍她的肩。沉默的卡罗尔有点 疑惑地开口: “我没听说过有约姆戈恩这个小镇……” “这些都是千年前的记录了,小镇可能早就毁灭了。” “啊,是吗。” 利塔的话得到尤里的认同,他看向同伴。 “‘澄明刻晶’是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最后尤里看向利塔,她摇摇头。 “不知道。” “退治魔物的能力……” 雷维念叨着,茱迪斯插口说: “应该是结界之类的东西吧?” “红色小盒……恩?这个吗?” 尤里发现白骨手上抱着一个盒子。盒子体积不大,能放进卡罗尔的背包。利塔伸手想拿,但看到白骨就马上住手了。 “大、大叔,你去拿。” 雷维拒绝: “不要,你这个年轻人真是不像话!” 就在两人互相推搡之际,茱迪斯走过去,把手放在盒子上,轻轻一拉,盒子动了动,但白骨的手臂碎裂,一起粘在盒子上。 “来。” “呜哇……茱迪斯好大胆。” “呼呼,会被诅咒哦。” 茱迪斯笑着把盒子上的白骨弄走,然后把盒子交给雷维。雷维慌忙接过,想要打开盒盖。 “咦,打不开……” “喂,你干嘛!” 雷维跟利塔千方百计尝试打开盒盖,卡罗尔突然回头,因为他听到什么声音。但后面什么都没有。他以为是自己错觉,但下个瞬间,他全身僵硬。 房间墙壁上,挂着一面也许是房间主人使用的大镜子。然后,镜子上映射出朝一行人靠近的黑影。特大晴天娃娃形状的魔物,让人觉得可爱,但是映射在镜子上只是—— “喂,大家!那、那、那、那个……!” 卡罗尔惨叫,雷维马上回头。 “恩……哇!” 茱迪斯却饶有兴味地笑了。 “说反了。” “什么?!” “我们把魔物引来了。” “来了!” 爱斯特尔叫的同时,尤里跟茱迪斯握紧各自的武器,向前迈出一步。 “哈!” 预测镜中映射的对手的位置,尤里挥出剑。虽然剑术还算不错,蛋不是完美。对手的行动出奇地快,看不到它确实很麻烦。他反而被对手迫得后退一步,尤里不由自主咋舌了。 “比想象中麻烦呢。” “但是它有实体的。” 跟尤里背对背,挥着枪的茱迪斯说。 “不然我们的攻击和它的攻击都不可能打中。” “利塔,爱斯特尔,不能用什么法术吗?” “我、我们正在想!” “这么狭窄的地方不能使用大范围的法术!” 一不小心就会连累同伴了。虽然重要关头还是能攻击对手,但真的很难。这时候,往后退的卡罗尔大叫。 “等一下!说道实体的话——” 他伸手到书包中,找了一下,拿出一个玻璃瓶。他把斧头放在地面上,双手握着玻璃瓶。 “尤里!茱迪斯!闪开!” 尤里跟茱迪斯马上左右分开。这时候,卡罗尔挥动玻璃瓶,把里面的东西往前泼去。液体状的东西飞散。好像不是什么攻击用工具。只是液体上有颜色,淋到对方头上。而一直肉眼无法看到的对手身体,也清楚显露出来了。 “哎呀,是画具?” “恩!之前我在卡普瓦·托里姆时买的。” “做的好,卡罗尔!” “做的好啊,少年。这样——” 雷维张弓,对准空中那会动的颜色放箭。怪物的身体被箭从正面贯穿,室内回响着魔物的惨叫。再次拿起武器的尤里和茱迪斯冲上前。 战斗结果已经分晓了。 ※※※※※ “真是的,放过我吧。” 在清扫完所有袭击的魔物后,雷维喘息地说。 “那这个盒子要放回去那个人手上吗?” 茱迪斯觉得麻烦地说,看了看白骨。卡罗尔非常激烈地同意。 “还是还回去比较好!” “……那个,”但是爱斯特尔却提出异议,“我想把‘澄明刻晶’送到约姆戈恩去。” “你说什么!” 利塔吃惊地问,爱斯特尔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尤里。 “可以把送还‘澄明刻晶’的任务加在基尔多工作上吗?” 尤里看着她,想要说什么,但卡罗尔却抢先一步,坚决地否定: “不行的,爱斯特尔。” “呃……” “基本上我们这样的基尔多,必须完成一件工作才会接受下一个任务。” “因为每一件工作都跟基尔多的信誉度息息相关。” 雷维跟卡尔多的意见相同,而茱迪斯的话就更加不客气了: “又让她毫无目的的建议阻碍基尔多吗?” 一开始打算阻止爱斯特尔的利塔咬唇。 “喂!你怎么那样说话?” “利塔,等一下。” 爱斯特尔按捺住想要争吵的利塔。 “对不起,茱迪斯。但是我想把这个人的心思传达给那些人等待的人知道。” “但是……” 想要争辩下去,但爱斯特尔还是闭嘴了。她也知道自己的主张是多么乱来吧。沉默包裹着整体。打破沉默的是利塔。 “我要去找。” “呃——” “利塔?” 看了吃惊的卡罗尔和尤里他们,利塔说: “我没有加入‘凛凛明星’,可以后续寻找跟保护爱斯特尔,你们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了吧。我自己擅自决定帮忙。” 卡罗尔焦急地凝视利塔,想了一会儿,出其不意地点点头。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笑容说: “我也要跟你一起!” “啊?” “有空的话,我也要一起找。” 站在双眼圆瞪的利塔身边的尤里也加入阵营。 “喂,等一下,你们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反正你也是跟着我们吧?那做点工作以外的事情也没问题吧。” “对对。跟基尔多的委托时两回事。” 爱斯特尔感激地看着尤里和卡罗尔。 “谢谢你们!” “哪里的话。” “义气互助——是我们‘凛凛明星’的原则啊!” “尤里,卡罗尔……” 雷维轻轻笑了。 “年轻人有精神真好……恩?” 他猛然回头看向窗外。烟雾一般的东西升起了。不可能是火灾,像是发烟筒。 “是船传来的信号吗?驱动魔导器修好了?” “回去看看。” “但是没有路怎么回去?” 利塔反驳卡罗尔的提议。茱迪斯说出结论: “找一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吧。” “是啊。” 尤里也同意。 放置‘澄明刻晶’的房间没有其它出口。没办法之下,尤里他们回到之前的房间中。但却被意外的状况吓到了。 “咦?门扉开了!” “哈哈。”雷维趁机说,“看来诅咒解开了。” 利塔慌忙否定。 “不可能是吧!?不要乱说了,走吧。” “是是。” 打开了的是利塔、爱斯特尔她们女性阵营走过的门扉。接下来的事情也很有趣,之前那些 乱舞的魔物连影都不见了。一行人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到自己的船上。途中利塔害怕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啊……” 爱斯特尔不知为何,爽朗地回答: “肯定是因为亚瑟鲁姆号的人为了把‘澄明刻晶’交付给别人,所以才会呼唤我们前来。而我们也答应了他的要求……” “不可能吧!死的人还有什么意志啊?” 利塔拼命否定,旁边的尤里也感慨深刻地说: “门扉突然打不开。船的驱动魔导器不能启动。果然很有诅咒感觉。” “不是的,都说不是了!” 利塔大叫着,拍打着旁边卡罗尔的头颅。 “为什么是我……” 雷维笑着说出自己的感想: “大家没事就好了吧。” “虽然我们的首领不像没事。但总算没事了——” “恩。” “终于能出发到徳兹艾尔大陆去了。” 茱迪斯微笑,走在旁边的拉比特也“汪”地叫了一声。 这是跟幽灵船亚瑟鲁姆号的道别。 ※※※※※ 破浪前进的船前方,看到了昏黄的城镇灯光。已经深夜了,蕴含潮汐气味的夜风吹拂着甲板上的尤里他们的脸颊。 “那就是诺多泊利卡了。” “恩,别名是竞技场都市!” 卡罗尔元气十足地回答茱迪斯的问题。爱斯特尔补充自己在书上看过的知识: “让罪人互相战斗,贵族们狂热地喝彩。现在竞技场的运营权掌握在基尔多‘战士殿堂’手中,那里成为了市民的娱乐场所。” “‘战士殿堂’是能跟多恩的基尔多‘射天箭’匹敌的大型组织……” 卡罗尔想要解释时,啪嗒一声烟火再夜空中爆开了。不是一发两发,而是接连不断的烟花。当然,是诺多泊利卡施放的。 “啊,好漂亮。” “每天都举行祭典吗,真好。” “你不是来游玩的吧?” 尤里的抢白让雷维失望地耸拉下肩膀。 “是啊……接下来就辛苦了。” 卡罗尔指着雷维的脸说: “你是多恩的使者,不要作出失礼贝利乌斯的行为了!” “什么啊,少年,你是说我没有礼教吗!?” 雷维态度一转,开玩笑似的盯着卡罗尔。这时候,悄然站在爱尔斯特身边的利塔悄声问: “你真的要去沙漠吗?我之前也说了,那里真的很危险。我怎么能让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啊啊,真是的。” 也许为自己说出口的话感到不好意思吧,利塔跺跺脚。爱斯特尔有点困惑,但马上又很高兴地看着利塔,突然转身看着前方的诺多泊利卡的街道,小声说: “对不起,利塔。但是我一定要查个明白。” “……” “关于自己的事情。” 利塔沉默了,听着两人谈话的尤里和茱迪斯悄悄打量着爱斯特尔。 热闹的城镇和城镇前头被沙漠操控的大陆已经迫近在眼前了。 五、寻找费罗 大家都找寻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为了想做的事情而努力。 我也想这样。我一定要找到自己想做的、应该做的事情。 那就是这趟旅行的目的。也是——我的骄傲。 ※※※※※ “好热~~~” 利塔烦闷的抱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光线强烈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烤炽着大地,炽热得连矗立在路旁的房子影子都要着火了。地面的热气透过鞋底传达到身体中,让人更加闷热。但这里是绿洲城镇,跟前头的沙漠热气相比起来,已经算舒服的了。 擦擦额头上的汗,尤里打量着四周。 “好安静的小镇啊。” “但好热……” 黄沙街道、曼塔伊克。 从港口城市卡鲁瓦·托里姆出发,到达徳兹艾尔大陆的竞技场都市·诺多泊利卡的尤里一行人,在诺多泊利卡听说了曼塔伊克的事情,决定到访这里。曼塔伊克位于诺多泊利卡西边,贯穿被称为卡多思喉咙山脉的洞穴的前头。据茱迪斯所说,费罗所在的可格尔沙漠就在曼塔伊克的前面。 “这种地方也有骑士吗……” 跟利塔同样受不了热气的卡罗尔问,茱迪斯疑惑地说: “之前来的时候,戒备没有那么严谨的哦。” 整个小镇就像尤里说的,很安静。被干沙覆盖的通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不过,目之所及处处能看到身穿铠甲的帝国骑士,虽然也有一些杂货店开门营业,但整体来说都很安静。更坦白点说,整座小镇都没什么活力的样子。 “怎么觉得这小镇让人有种屏息的感觉呢。” “看到站在周边的骑士,想活跃都活跃不起来了。……好热。” 爱尔斯特的感想得到利塔的附和,走在最后边的雷维则是爽朗地笑了笑。 “住在这里的人都习惯炎热的天气了吧。” “……大叔你好像也习惯呢。” “恩,大叔总是元气满满,勇气百倍。” “烦死了……” 抹抹汗湿的鬓角,卡罗尔仰望旁边的尤里。 “总之,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是啊。” 先休息一下在说吧。 “那么——” 走在空无人气的道路上,尤里对跟在身后的雷维说: “大叔,你这样跟着我们真的没问题吗?” 这雷维,不像尤里、卡罗尔、茱迪斯这些“凛凛明星”成员那样,目的不是护卫想要寻找费罗的爱斯特尔;也不像利塔满口不在乎却因为担心爱斯特尔,趁着调查艾尔鲁源泉从港口都市卡普瓦·托里姆到徳兹艾尔大陆的机会,代替爱斯特尔把“澄明刻晶”归还本来主人、寻找名为约姆戈恩的小镇。 面对尤里的问题,雷维笑着回答: “传说只能在新月的夜晚才能见到贝利乌斯。” 贝利乌斯——那是实际上统治竞技都市诺多泊利卡的基尔多“战士殿堂”的领袖。 雷维受多恩·怀特霍思命令,给贝利乌斯送文书,所以才会渡海到诺多泊利卡去。但是,刚好他们到达诺多泊利卡时并非新月的日子,结果还是没能达成目的。 “而且多恩也命令我,要照看好爱斯特尔小姐。” “但你跟我们在这里耗费时间,说不定新月的日子会回不了诺多泊利卡去。” “哎呀,根本就是两码子事啊……不过,”雷维不知为何,兴致盎然地看着尤里旁边的爱斯特尔,“也许非见贝利乌斯不可的人,不止是我一个哦。” “什么意思?” “多恩说的。贝利乌斯应该知道袭击丹古雷斯特的那只魔物——不,根据茱迪斯的话,那不是魔物吧?总之就是知道那东西的事情。” 茱迪斯平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尖尖的耳朵动了动。爱斯特尔眨了眨眼睛。 “贝利乌斯是……?” “这都是多恩说的,我也不太清楚。” “蛋既然是多恩说的话……” 卡罗尔边走边说,尤里也点点头。 “可信性还满高的。” 至少也有采用的价值。如果在沙漠中找不到费罗,也能循着这个线索调查一下。 “新月之前,我们回诺多泊利卡看看吧?” 卡罗尔问尤里。 “雷维手上有多恩的信,跟他一起就应该能会见贝利乌斯了吧?” “就是说,利用大叔——也不错啊。” “反正都是大叔。” 利塔若无其事地说,雷维一脸不情愿地说: “喂喂!把我当成大叔,太过分了吧!” 雷维抗议着,就在这时候。 “可恶,放开我!” 一道少女的叫声突然传入他们耳中。转眼看去,前方一间石造的小屋旁边,几个人正在争执。一边是帝国骑士,另一边是年幼少女跟少年。一个骑士抓住少女的手,强行拖她走。 “破坏外出禁制令的坏孩子,一定要受执政官的责备!” 压着少女的骑士说,这次轮到少年反驳了。 “不要,我们只是去找爸爸妈妈而已……!” 听到这句话,尤里眉头皱了起来。他制止想要冲上前去的爱斯特尔,跟拉比特一起走近骑士们。 “代替执政官,让我来责备一下吧。” “啊?” 骑士们回头,看到尤里说: “别多管闲事!” 这次,爱斯特尔站到尤里旁边。 “请你允许。让我代替他们给执政官道歉。” “都说别多管闲事……” 但是其中一位骑士盯着爱斯特尔的脸,突然想起什么。 “难道……你是——” “……” “失、失礼了!喂,走了!” 就像小蜘蛛散去一样,骑士们快速离开。 爱斯特尔疑惑地看着尤里。 “难道……被发现了?” 在丹古雷斯特时,不听从弗伦制止,继续旅行的爱斯特尔现在正被骑士团追踪。但是,就算小镇的骑士们认出爱斯特尔,她脱离帝国庇护逃出来的事情也许还没传到这小镇上。尤里苦笑着说: “目的达到就好。” 两人聊着的时候,茱迪斯走近被释放的少年、少女。茱迪斯抚着那个应该是妹妹的少女的头,少女笑了笑。 “谢谢你,哥哥,姐姐。” “小朋友你的名字是?” “我叫亚尔夫,我妹妹叫拉伊拉。” 少年报上名来。茱迪斯笑着说: “名字真好听,”然后问。“你们的爸爸妈妈怎么了?” “被押上希瑟伊卡恩大人的马车,带到沙漠去了……” 少年沉声回答。然后—— “说要调查费罗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一行人脸色一变。爱斯特尔睁大眼睛看着尤里说: “费罗……!” 尤里脸色严肃地点头附和:“恩。” “但是调查费罗到底是要怎么做?”雷维说。 “而且还利用镇上的居民?太过分了吧?”这次是卡罗尔。 这时候,沉默的少女转向少年。 “哥哥……我们去找爸爸把?” 在少年回答什么之前,茱迪斯插嘴说: “不行的。你们去沙漠只有死路一条。” “呃……” “茱迪斯!” 爱斯特尔责备了一句,茱迪斯却毫不在意,反而笑着说: “我们去找。 所以你们不用你到沙漠去。” 爱斯特尔突然明白了,一脸不好意思的。 “真的吗!?” 少年很高兴地问,茱迪斯点头。 “我不会说谎……没问题吧,卡罗尔?” 正在喝水的卡罗尔马上赞成。 “恩!没问题。” “哎呀,真爽快。” 利塔打断他的话,爱斯特尔表情一变说: “这也是为了义理吧?” “没错。” 卡罗尔元气十足地回答道,尤里只是无言地笑着。 “谢谢姐姐你们!” “作为谢礼,这个给你们。” 少年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交到茱迪斯手上。一颗散发着耀目光芒的珠子。 但是那光芒不像是很贵、很有价值的石头。 “玻璃珠……?” 卡罗尔说,茱迪斯却摇摇头说: “很漂亮的‘宝石’呢。” 恐怕对少年少女来说,这就是最珍贵的。爱斯特尔笑了笑。 “工作的报酬呢。” “收下酬劳就要好好工作了,卡罗尔。” “是啊。” 尤里笑着说,卡罗尔也笑容满面地点头。尤里高兴地看着他们,然后抬头看天空。 “……不过,”近乎谁也听不到的呢喃,“帝国对费罗的调查吗……” 目的是什么?因为丹古雷斯特的事情要进行报复吗,还是—— “现在不能休息了。要马上出发到沙漠去。” 让少年少女回家后,卡罗尔想要出发,但被利塔阻止了。 “一定要有准备。被困沙漠的话就死定了。” “而且虽然说要找,到哪里找?沙漠很广阔的。” 雷维的话让尤里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才说: “茱迪,我们的目的是费罗,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地方时我们应该去的?” “重点是,能见到费罗的地方是哪里?” 反问的茱迪斯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应该要横越沙漠中央的某个岩石场。” “岩石场?” “恩,但是——” “他们的情报跟茱迪斯的一样吗?” 情报不同的话,线路也就不一样了。 “应该有可能一样。” “爱斯特尔?” “我在城堡中看过的传说,也有提到那岩石场。只要关于费罗的话,那岩石场必然会出现。” “原来如此,那么……” 说到底只是确率的问题,进行费罗调查的帝国人员会前往岩石场也不足为奇。 卡罗尔肯定地点点头。 “决定了。” “恩,我们也到那边去吧。” “所以要先做准备!尤其是你,暴露的皮肤太多了。” 利塔指着茱迪斯。 “穿这样跑到沙漠,肯定会被太阳烤得浑身着火。” “哎呀,我自己很喜欢这件衣服哦。” “是啊,天才魔导师少女。茱迪斯就是穿成这样才叫茱迪斯嘛。” “闭嘴,大叔。总之要调整装备再出发。现在小镇上买点东西吧。” “呼呼,你是担心我吧,谢谢哦。” 利塔的表情突然变得不自在。 “我、我只是从一般观念出发,不希望你变成我们的包袱负累——” “利塔是很温柔的,茱迪斯。” “爱斯特尔!你不要乱说话……” “喂,再不走就丢下你们了。” “利塔你的练好红哦?快点走吧。” “……” ※※※※※ 其实确如利塔所说,沙漠绝对不适合人生活。唯一能活下去的可能就是像曼塔伊克那样,会经常涌出水来的绿洲地方。连魔物也因为猎物的稀少和气温强烈变化,沙漠上的分布数量绝对算不上多。可以说那是死亡世界。 但是—— 就算是同个环境,每个人的接受方式也是不同的。 尤里他们发现这件事,是在曼塔伊克整理好装备、进去可格尔沙漠两天后。 ※※※※※ “……一个人影都没有。越是往深处走越是荒芜……” 头上戴着帽子遮挡强烈的日照,爱斯特尔声音沙哑地说。而卡罗尔也以疲惫不已的声音回应: “这种炽热,真是难以想象……” “如果没准备就出发的话,死定了。” 比两人更有体力的尤里说。但是他也嘴唇干裂,没迈出一步都比平常沉重。走在他旁边的拉比特热得吐出舌头了。 这时候,利塔插嘴说: “那大叔就是毫无准备也没事呢……” 跟平常不同,雷维走在了队伍前头,跟他们这群被炽热弄得苦哈哈的人相比,脚步轻盈得吓人。 “大叔……你不热吗?” 尤里问,雷维回头看着他们,举高双手无奈地耸肩。 “热,很热,非常热!” “郁闷……” 利塔嘟囔,爱斯特尔叹息。 “每次说热的时候……我觉得温度又上升了不少。” “哈哈哈,喂,小姐,你这样拖沓走路,会更加累哦。” “为什么你会这么精神的……?” “有的人在超越身体极限时,会特别精神。” 尤里也叹息了,利塔握紧拳头说: “我想把他打飞出去……” “不要乱来。我们这样还算好了——” “那对孩子的父母,什么准备都没有呢。” 茱迪斯说着,眯起双眼眺望沙漠前头。 “虽然说他们本来就居住在沙漠边沿,应该习惯了气候。” “一定要找到费罗,但是……” “恩,可以优先处理亚尔夫和拉伊拉的委托吗?” 茱迪斯问的是,姑且变成基尔多“凛凛明星”首领的卡罗尔。卡罗尔沉吟了一会,疑惑地看着爱斯特尔。 “但是——” 爱斯特尔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 “爱斯特尔……” 这次卡罗尔笑着看向尤里。尤里也勾起了唇角。 “好,就按那线路走吧。” “恩。” 就在这时候。 一阵仿若撕裂空气般的高亢声音响彻四周。很熟悉。爱斯特尔猛然抬起头仰望天空。 “刚才那是费罗……?” “费罗果然在这个沙漠!” 卡罗尔同样仰望天空,尤里笑着说: “别焦急。处理完那对孩子的委托,再好好跟他玩吧。” 一行人朝沙漠的北面走了三个小时。 虽然说环境恶劣,但不等于没办法在可格尔沙漠生存下去。虽然没有曼塔伊克的绿洲,但也有涌出少量水的地方,对旅行者来说以此为据点前进是常理。而知道那路线的,是之前来过沙漠的茱迪斯。利塔问茱迪斯: “你之前来这里干嘛?” “我居住在这里以北的山中小镇。跟朋友一起。” 茱迪斯没停步地回答。 “所以偶尔也会到沙漠来。” “到沙漠……?” 利塔惊讶地歪着脑袋。茱迪斯没有看她,只是说: “不过——如果要来寻找什么东西,就没时间多加注意了。” 尤里不耐烦地擦擦汗水,同一她的话。 “保护自己的性命已经很费劲了。” 只是在水据点之间 移动都如此消耗体力。因为热吧,利塔不想贸然回头,拖着沉重的脚步说。 “就让那个乱精神一把的大叔来想吧?” “什么啊,天才魔导士少女,指定是本大爷?看来最能依靠的还是本大爷——” “……以我的性命作为交换,我真的很想打飞他。” “利塔,那是不行的……” “对对,有漫长未来的年轻人不能轻易丢弃生命。” “真的越来越想打他……” “住手。” 尤里无奈地制止,看了看走在前头的雷维。而雷维挽着手,陷入深思。 “那些人是为了调查费罗才带那对小鬼的父母过来吧?” “亚尔夫跟拉伊拉是这样说的。” “但是,按照一般情况来想,对付会飞天的家伙,一群没受过训练的镇上居民会游泳吗?” 听到这句话,利塔和爱斯特尔的脸色大变。 “难道……” “我认为他们的作用有两个。”雷维以罕见的认真语气说,“一个是作为骑兵们的杂务员兼行李搬运。要跟费罗对峙,最起码也要有防备兼兵装魔导器吧,这些都需要人搬运。” 卡罗尔问:“那另一个呢?” “恩~~~最糟糕的情况呢。” “啊?” “坦白点说就是做饵。既然要调查,把费罗引出来就是最快速的方法。” “难道——” “所谓魔物,大概都不太喜欢人类。虽然费罗好像不是魔物,但是也许它也有这种特性。” 尤里不由得气氛地批判: “可恶,帝国执政官总是……” “如果是真的话,决不能原谅!” “恩。” “那些人应该不会太急速前进。” 雷维附加说明。 “原本兵装魔导器的移动就不会那么迅速。而且就算不前往那岩石场,只要诱饵们能引出费罗就好了。” “但是——”茱迪斯插话说,“如果他们不想在沙漠中死去,那么路线应该跟我们的一样。” “也许吧。” “一直走下去,应该能追上的。” 尤里眼神锐利地看着前方,爱斯特尔也以强硬的口吻说: “快点走吧,尤里。” “没错。” ※※※※※ “尤里!你看那里!” 还差一点路程就抵达下个水据点的地方,卡罗尔有所发现了。 满天黄沙的大地一角,凹凸的岩石宛若小孤岛般树立在地面上。那不是茱迪斯所说的岩石场,这比那面积要小。岩石上倒映着人影般的东西。尤里他们踩着黄沙,往那边跑去。肯定是人,一对中年左右的男女。 “没事吧!?” 卡罗尔跟尤里吧两人扶到岩石下。然后爱斯特尔开始念念有词地吟唱治愈术。 “看来骑士们都不在。” 利塔打量着四周确认情况,语带不屑地说。 “这难道就是诱饵吗?” “不,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应该在附近等候费罗出现的。” 雷维摇头。 “难道只是因为他们体力耗尽,无法再做杂务所以被人丢弃?” “无论如何都太过分了。” 茱迪斯呢喃着,拉比特也同意似的“汪”了一声。而被爱斯特尔的治愈术光芒包裹着的中年男女,身体动了起来。看来已经恢复意识了。 “呃……你、你们……” “舒服点了吗?” 吟唱完咒文的爱斯特尔问,男人左右看了看。 “……妻子、我妻子……” “是这边这位吧……?没事,她就在你身边。” “啊、恩……” “你先安静一下。” 爱斯特尔看到治愈术还不够,于是再次吟唱咒文。 “水……” 尤里跟卡罗尔拿出自己的水壶,凑近两人的唇边。 “真的、很感谢你们……” 在艾斯特的治愈术和水份补充作用下,两人不一会就能站起来了。 看着低头鞠躬的两人,尤里轻轻地摇头。 “你们活着回去,我们就放心了。” “想要答谢你们……但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 “啊,没事没事,不要谢了。” “不,不能那样的。我们回到曼塔伊克一定……” 曼塔伊克——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茱迪斯走向前问: “你们是亚尔夫和拉伊拉的父母?” “你们认识亚尔夫和拉伊拉吗?” “恩,我们在曼塔伊克见过他们。” “他们很担心爸爸跟妈妈。” 卡罗尔在旁边补充。 “甚至想要亲自来找你们。” “你说什么!?” “啊……这样不行啊。要马上回去……” “不要焦急。” 茱迪斯制止坐在岩石场上想要起身的两人。 “你们的身体状况还不行。” “但是……” “亚尔夫跟拉伊拉说吧找人的事情全权交给我们。” 茱迪斯看了看尤里。明白她意图的尤里马上说: “前面还有水据点吧?今天就先到那里扎营。” “你们也没有受太重伤的样子,休息一晚——” “是……我们没事。” “请扶住我的肩膀。” 爱斯特尔跟茱迪斯扶着女人。利塔就背着爱斯特尔和茱迪斯的行李。 “喂,大叔,你扶那位叔叔。” “呃?本大爷的肩膀是女性专用的……” “好了,快点吧,大叔。” 尤里跟没办法的雷维扶着那男人,尤里脱下行李。 “拉比特,我的行李拜托你了。” “汪!” “我来帮你拿吧?” “没问题,利塔会帮忙的。” “恩。” “那,本大爷的行李……?” “呼呼,大叔那么厉害,当然能自己搞定了?” 茱迪斯妖艳地笑着,雷维马上恢复精神。 “交给我吧!茱迪斯。” “蠢材……” 利塔嘟囔。 支撑着虚弱的两人,艰难地在沙漠中前进。 这时候,又听到那声音了——割裂大气般的笛子鸣叫声。爱斯特尔说出那名字: “费罗……” “真是的——都说不要急了吧。” 尤里表情痛苦地仰望天空。虽然寻找费罗使他们的目的,但现在状况太恶劣。一旦见到,也许马上就开战了,现在还带着亚尔夫和拉伊拉的父母,情势太恶劣。 “好、好像比刚才更靠近了?” 抱着爱斯特尔行李的卡罗尔不安地说。尤里点点头。 “总之先到下个水据点吧。” 前方,已经隐约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两边被岩山断层夹着的水据点。断层也许是地震什么造成的。而且断层中还看到了沙漠中罕见的点点绿色。 边小心警戒天空上的声音,一行人快步朝前方水据点前进。但茱迪斯出其不意地低声警告: “有点……古怪。小心——” 她的话还没说完震动他们耳膜的声音变质了。从割裂空气的声音变成了无数野兽怒吼撼动兽笼的声音。 “不是费罗……?” 爱斯特尔猛然睁开眼,旁边的拉比特发出咕呜呜的咆哮声。 “突然改变了……” 难道是陷阱吗,就在尤里这样想的时候,卡罗尔大叫: “那、那边!” 天空上有什么降落了。 一眼看上去,像是巨大的果冻。浑身是半透明的有毒紫色。那东西蠕动着,像是要堵尤里他们去路似的站在前面。利塔恶心的说: “什么东西啊,好恶心。” “那、那种魔物,我没见过!” 住手疑惑地说: “那不是魔物。” “不是魔物的话,是什么?” 流着冷汗的雷维问,茱迪斯只是看着前方,没有回答。 这时候,尤里发现了隔壁的拉比特异样地紧张。它咆哮着,脚没有往前一步,全身毛发倒竖着。 “拉比特在发抖……很糟糕呢。” “逃、逃走吧!” “不行!它正过来!” 爱斯特尔大叫。尤里放开自己扶着的男人,拔出剑。 “只能开战了。你们绝对不要过来!” “是……!” “以炽热的轨迹消灭野蛮卑劣的行为!旋风火焰!” “去死吧!” 面对靠近的巨大生物,擅长远距离攻击的利塔和雷维各自释放火焰术和弓箭。但是对手完全不当一回事。利塔的火焰烧焦了敌人的皮毛,但是无法阻止对方的脚步。怪物还是让空气鸣动着靠近他们。雷维的箭也射中了对方,但是完全伤不了对方。 “啊……!” “喂喂……” “也许它没有痛觉神经。但是——” 跑出去的茱迪斯在敌人面前跳起来。 “圆月!” 她以只能看到残像的速度挥舞着枪、移动着身体。枪尖刺穿了巨大生物的身体,果冻装的肉片飞散。总算是阻止了对手的行动。 “要砍碎你呢。” “茱迪斯!” “呃——” 爱斯特尔的提醒让茱迪斯猛然醒悟。巨大生物的触手和尾巴袭来。刚释放完枪技的茱迪斯一瞬间停止了动作。动不了。 “!” “苍破追莲!” 尤里以剑释放出快速的冲击波。就在触手快要缠上茱迪斯时,阻止了触手的动作。茱迪斯趁机会跟巨大生物拉开距离。 “比想象中要快。” “最麻烦的是他没有痛觉。” 茱迪斯冷静地说,雷维打断她的话: “现在不能想那么多了,先攻击了再说吧。” “而且你看!” 卡罗尔指着一个方向。 “被茱迪斯削掉的地方,又长出来了!” “是再生吗?” 尤里举着剑,咬着干裂的唇瓣。 “长久战呢……” 因此留在这里对他们来说,非常不利。 “邪恶的魂魄被光之契毁灭!北斗七星!” “真是的,好歹受点伤啊!” 描绘出七颗星的轨迹,爱斯特尔浑身的光术炸裂,雷维趁机释放弓箭。战斗开始已经好一阵了。幸好同伴都没有人受重伤,但始终打不败对方。另一方面,大家都已经很累了。原本横渡沙漠和救助那对夫妇已经消耗了很多体力,现在还要应付战斗。被敌人打败之前,也许他们的体力会先耗尽。 “呃……” “卡罗尔,振作点……” 爱斯特尔想要支撑他。尤里走向前,保护着他们,喘着气跟分散四周的同伴说: “利塔!茱迪!最后一击能用尽全力吗?” “当……当然可以啦……” “应该可以……” “好……大叔!你争取时间。” “这是最后了,没有下一发了。” 雷维继续释放弓箭。箭全部落在中央的巨大怪物身上,对方的动作变得迟钝。趁机会,尤里、茱迪斯、利塔各自把意识集中在各自的剑、枪、术上。 “聚合起来。” “不要弄歪了哦……” “肯定。” 雷维把最后的箭射向敌人。瞬间,三人同时睁开眼睛。 “吃我一击!战迅狼破!” “尊贵的光之砍击!刀刃卷!” “分散吧,飞燕连月华!” 尤里发射出形状如抓住猎物的狼牙般的斗气,把怪物弹飞了,而等着怪物的是出现在利塔眼前的巨大光之剑。以切开空气一般的态势砍向敌人。对方被弹到更高的地方,茱迪斯猛然一跃,从上空施放连续的砍击—— 一阵“咕唰”的刺耳声音,是被茱迪斯的枪弹开的巨大生物落入黄沙大地是发出的。 “成功了……吗?” 以自己的剑支撑身体的尤里,看到了巨大生物如软掉的雪糕般倒在地上。它还在动,但是那影子突然变得淡薄。倒在沙上的巨大生物,像融化在沙漠中的蜃楼一般变得透明,然后完全看不见了。 “消失了……” 尤里呢喃着,眼前突然飘过一根橙色的羽毛。 “这是……” 抓住在空中飞舞的羽毛,爱斯特尔想说什么,但已经累到极限了。她身体摇晃着,跟失去意识的卡罗尔一起倒在黄沙上。对面利塔趴在地上。以枪支撑着降落地面的茱迪斯累的跪下来了。 “呃……” “连本大爷都……极限……” 连雷维都站不稳了。 “……这、糟糕了……” 看到同伴的样子,尤里咬咬牙,想要站起来。大家都倒下的话,在黄沙世界可没救了。但是尤里也超越了身体极限,只是往前踏出一步就脚下一软,倒下来,身体滚了一圈。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突然朦胧的视线看到了绿色。 “……什么?” 并立在绿色中的房子。 “街道……?” 但是那光景稍逊即逝,尤里呆呆地看着从天空降落的一头巨龙。 “费罗?不、不是……” 眼前的龙体型更大。它正在靠近。 “……呼。……吃了我……会坏……肚子的……” 浑身乏力的瞬间,尤里完全失去意识了。 ※※※※※ ……他听到了孩子们的欢呼声。 张开眼睑,尤里第一眼看到的是低低的天花板,造工朴素,好像只是一些模板围成的。 “呃……” 一坐起来,头就痛。 “沙漠……” 但是周围的光景跟尤里预料的完全不同。没有那炽人的热气,也没有刺痛皮肤的日照。甚至还有些凉爽的风从窗外吹进来。 “这里该不会是天堂吧……” 但太有现实感了。他看看墙壁,并着的床上躺着卡罗尔跟利塔,他们都闭着眼睛。看来只是睡着了,不像受伤。 这时候—— “啊,你醒来了吗?” 看向声音来源,房子一角出现的人影。不是亚尔夫跟拉伊拉的父母,是个跟简朴房子同样朴素的男人。 “你的同伴都醒来了哦。” 卡罗尔跟利塔都在他身边,男人所说的同伴是指其他人吧。 “这里是……?” “我跟妻子经营的旅店。你们在小镇入口晕倒了。” “小镇?” “你们很累了吧。现在请好好休息吧。” 说完,双手抱着打扫工具的男人走进旅馆深处。看来工作很忙。 尤里挠挠头,从床上站起来。 走出旅馆,马上就看到茱迪斯和爱斯特尔了。 “早。” 站在横跨小河的桥上的茱迪斯,一看到尤里就说。 “尤里,你没事了?” 爱斯特尔问,尤里点点头,走近两人。 “你们才是呢,没事吧?” “恩,总算没事。” 尤里看了看四周说:“我们在沙漠倒下了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茱迪斯也不明白,只是说:“好像是被某人救了……” 爱斯特尔附加说明:“不知道是谁。” “亚尔夫跟拉伊拉的父母呢?” “好像跟我们一起被带到镇上来了。” “好像?他们也没看到救命恩人吗?” “他们好像也晕过去了。” 茱迪斯从桥上看着小镇的中心位置。 “我想他们正在小镇上到处参观。” 尤里突然想起某事。 “说起来……那幻觉是……?” 爱斯特尔惊讶地问: “什么事?” “我晕倒之前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魔物。跟费罗不同,但很相似……” 茱迪斯无言地眯起眼,爱斯特尔吃惊地说: “真的吗?” “恩……爱斯特尔你没看到?” “恩。我没看到。” “那,是幻觉吗?” 爱斯特尔像是要确认般地看着茱迪斯。茱迪斯还是沉默地摇摇头,像在说自己没看到。尤里耸耸肩,抬头往上眺望。 “那这里是哪里,什么小镇?” “温柔的大叔已经去调查了。” “温柔……?啊,大叔。” 这时候,利塔跟卡罗尔从那旅店中走了出来。两人虽然醒来了,但脸容却非常古怪。利塔跟尤里一样眺望头顶,发现了。 “没有结界……奇怪的小镇。” 对,尤里刚才就发现了,这小镇的天空上没有退治魔物的结界魔导器的光轮。 卡罗尔反而被四周的情景吓到,眼睛骨碌碌地转着说: “我听说沙漠的巨山部居住在无人地带。” “利塔、卡罗尔、这边。” 爱斯特尔挥挥手,把利塔和卡罗尔喊过来。两人跑过去,尤里吃惊地看着爱斯特尔手上握着的东西——橙色的羽毛。 “那是?” “啊……刚才在沙漠袭击我们的魔物留下的。” 站在爱斯特尔身边的利塔,疑惑地问: “那魔物好像没长毛吧……” “那是费罗的羽毛。” 茱迪斯突然开口道,大家都被吓到了。爱斯特尔认真地看着茱迪斯问: “但是……为什么费罗的羽毛会在刚才那魔物的身上?” “呃?” “完全搞不懂。” 卡罗尔呢喃着。道路前头熟悉的蓬松头朝这边走来,是雷维。 “你回来了。” 茱迪斯淡然地打招呼,雷维耸拉下肩膀。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调查?” “我去的话,就跟你孤男寡女独处了。很危险的。” “危险,那我呢?” “怎么说呢。” 茱迪斯笑了笑,爱斯特尔一脸不明白地歪着头,利塔就嘟囔“奇怪”。 雷维看着她们三个,不由得深深叹口气。 “危险的大叔就别说了……” “你明白了吧,大叔?” “这里好像就是叫约姆戈恩的小镇。就是之前幽灵船日记上的那个。” 大家又下了一跳。幽灵船——尤里他们从港口城镇卡普瓦·托里姆前往徳兹艾尔大陆时遇到的古怪船只。当时他们得到了装有“澄明刻晶”的小盒子。 “这里是?” “为了退治魔物,必须要有‘澄明刻晶’,我们在船上发现的日记是这样写的。” 卡罗尔的话得到利塔的认同。 “原来如此,所以这小镇没有结界。因为他们已经找到退治魔物的方法。” “但是,那是千年以前的故事了吧。” 雷维指出要害。 “日记的记述就是这样吧。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而且没有结界的情况下,人们都能生活下去,这小镇真奇怪。” 尤里也认同雷维的话。 “我没听说过帝国领土内有这样的小镇啊?” “你这样说,我也不知道啊。” “恩,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卡罗尔低喃,这时候茱迪斯提议说: “让镇上的人看看‘澄明刻晶’的盒子,问问他们吧?” “说的对。” 爱斯特尔赞成。 “也许能问道关于费罗的情报。” “现在只有这样做了。” 虽然没有结界,但小镇非常和平,居民都不太害怕被魔物袭击的样子,而且虽然小镇旁边就是沙漠,然而气候变化也不大。小镇耕作的田埂上,青绿的蔬菜也将近收成期,蔬菜间有白色的蝴蝶翩翩起舞。 路上有个类似小公园的地方。有几个人坐着公园中。背影有点熟悉,是在沙漠获救的夫妇。 “大家……” “呦,你们好像也没事呢。” “是,真的很谢谢你们。” “不过……”尤里想接下去说的时候—— “那盒子……” 不是夫妇的声音,一行人回头一看,看到一个年轻女性站在那里。虽然相貌很漂亮但穿着的衣服很古旧,恐怕是这小镇的居民吧。 “关于这个盒子,你知道什么吗?” 爱斯特尔问,女性摇摇头。 “那盒子……是朗齐的……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一艘名叫亚瑟鲁姆号的船上。” 雷维神态奇妙地走向前,打断了爱斯特尔的话。他说: “美女,你知道那艘船吗?” 对女性来说,比起雷维的态度,他口中的名字更重要。 “呃……!你们知道亚瑟鲁姆号,啊?” 女性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连雷维都被她吓到了。 “呃、恩,偶然在海上发现……” “你们有见到朗齐吗?” “呃,朗齐……哪位?” “是……我恋人的名字。对不起,突然……” 雷维的态度完全恢复正常。想逃脱什么似的摇头说: “恋人吗……切,卡罗尔,交换。” “真是的——” 卡罗尔不情愿地代替雷维,站在女性面前。 “呃,我们看到的只是……船本身。” “是吗……” 看到女生的样子都觉得伤心。茱迪斯趁机问: “能请问你的名字吗?” “我叫尤利法恩。” 尤里他们面面相觑。爱斯特尔小声问: “是亚瑟卢姆号日记中的那个名字?” 尤里点头,问站在卡罗尔身后的女生: “你知道‘澄明刻晶’吗?似乎能退治魔物。” “‘贤人’说要构建结界一定要有‘澄明刻晶’。有那个的话……” 说到这里,女性双眼圆瞪地看着爱斯特尔手中的小盒子。 “难道、这盒子中?” “是,我们把刻晶送来了。” “是那样吗。” 女性低下头,然后一脸严肃地抬起头,从衣服的衣摆处拿出一把钥匙。爱斯特尔低叫:“钥匙难道……” 女性点点头问: “能把箱 子给我吗?” 钥匙插进锁孔中转动几下,一直紧闭着的盒子啪嗒一声开了。蓝色透明的光芒从敞开的盒子中溢出来。 爱斯特尔从盒子中把结晶拿出来。结晶的大小刚好像人类孩子的头颅那么大。不是因为反射太阳光而发光,是石头内部闪耀着。 “呜哇……这就是‘澄明刻晶’?” “看来是。” 看到爱斯特尔手上的结晶,卡罗尔兴奋地问,魔导士利塔也饶有兴味地注视着结晶。 雷维问女人: “你刚才说的‘贤人’是谁?” “‘贤人’就是从沙漠对面来的克里提亚族的伟人。” 卡罗尔看向茱迪斯。 “克里提亚族的……?” 茱迪斯一脸不解地摇头。于是利塔问女人: “所谓的建立结界就是制作魔导器吧?” 卡罗尔插嘴说,利塔视线变得有点严苛。 “有些人还是会勉强制造的。你也见过了吧?卡尔博克拉姆、拉古乌使用的操纵天气魔导器。” “啊……” “那‘贤人’应该就是以乱糟糟术式制造魔导器的人吧?” 利塔的质问不是对卡罗尔,而是对女性。女性困扰地说: “对、对不起,我不是太明白。总之要建立结界一定要有‘澄明刻晶’。‘贤人’是这样说的……朗齐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展开旅行了……已经三年了。” “……三年。” 尤里重复着女性的话。 “不要太担心了。” 爱斯特尔以手抚唇,深思。 “好像有点奇怪?” 卡罗尔的话声量小得女性听不到。 爱斯特尔也小声回答:“不太吻合……” “千年的错误吗?” 雷维说。利塔也问: “那她是几岁了?” “应该也……不年轻了吧。” 完全找不出结论。于是茱迪斯问女性: “那‘贤人’在这里吧?他在哪里?” “呃……是的,就在小镇最里面的房子中。” “是吗。” 点点头,茱迪斯看向尤里他们。 “我想直接去问那‘贤人’比较快。” 有道理。 尤里询问女性说: “这石头,我们直接交给‘贤人’好吗?” “啊,好的,拜托你们了。” 女性深深鞠躬。 鸣叫尤利法恩的女生所说的房子,马上就被尤里他们找到了。 就在小镇深处,有一座跟周围的民居样式完全不同的别馆式建筑,但其面积并不大。玄关前打扫得很干净,似乎让人留步。 玄关的门开着。尤里在门上轻敲,然后走进室内。 “打扰了。” 虽然室内很整洁,但感觉很朴素。装饰品也只是最低限度地修饰,因此房子比外表看上去更宽广。而在简朴的房间一隅,一位男性背对他们站在床边。看到他,尤里不由得睁大眼睛。 “你……” 男人回头。月光般耀眼的银色长发,以红色、黑色为基调的衣服,端正的脸上浮现着不容亲近的冷漠表情。男人似乎为尤里他们的来访感到意外,虽然脸容依旧冷淡,但眼珠子却动了动。 “你们……是怎么来的?” 对。 他就是在齿轮楼阁上破坏了巴尔波斯手上魔导器大剑的高个子男人。名叫—— “德科……” 念叨出他名字的不是尤里,而是走在最后的雷维。他好像认识这个男人。 ※※※※※ “怎样来,就是用脚走路,穿越沙漠。” 收起震惊的神色,尤里回答德科的问题。 之前也告诉过同伴们自己跟德科在格斯法罗斯特的事情。 德科听到尤里的话,自言自语似的说: “原来如此……但,到底——” 不知为何,她的眼神不是落在尤里身上,而是爱斯特尔。爱斯特尔一脸惶然的,德科摇摇头,移开了视线。 “不……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关于这件事,等一下。” 说着,尤里拿出“澄明刻晶”。德科眉毛动了动,从尤里手上接过“澄明刻晶”。 “让你们特意跑一趟了。” “不,只是顺便而已。” “是吗……那就是奇迹了。” 这句话让尤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正想说什么时,身后的利塔向前走问: “喂,你好像说要建造结界魔导器?” 德科冷然地看着利塔。也许被气到了吧,利塔的表情也变得危险。 “你要装‘贤人’我不管,但不要制作魔导器。不用魔核制造魔导器的话——” “这虽然不是魔核,但跟魔核一样,都是艾尔鲁的结晶。” 说着说着,德科顿住了—— “只是没有刻上术式而已。” “没有刻上术式的魔核……?怎么回事……?” “一般称之为圣核。‘澄明刻晶’就是其中之一。” “圣核!?” 利塔吃惊地大叫。 “什么?” 卡罗尔问,利塔没有回答,只是圆瞪眼睛看着德科。 “但那只是理论上的说法,还没有事实证明……” “无论什么东西都存在着原型。当然,魔核也是。” 基本上现在的魔导器、魔核都是从古代克拉伊奥斯塔文明遗迹中发掘出来的。 就是说,混合了人类施展的术式的魔核是不存在于自然界中的。既然有魔核的存在就有其原石的存在——正如德科所说的。 “话、话是那么说……” “而且‘贤人’不是我。” “呃?” “那个人已经死了。” 沉默听着两人对话的尤里终于插嘴进来。 “真是困扰。那这东西不能交给你了。” “对。”德科冷淡地说,“这……对于我或者人世都不需要。” 说完,德科把澄明刻晶放在地上,挥动手上的剑。 “!” “喂……” 没时间阻止。伴随着干脆的声音,德科的剑把澄明刻晶破坏了。 而且剑在接触结晶的瞬间,结晶散发的光芒一度包裹住德科的剑,然后像烟雾一般摇晃着,颜色变淡了。看着一系列现象,利塔睁大了双眼。 “刚才的……” “圣核会为人世带来混乱。” 德科没理会利塔的惊讶,毫不留恋地让剑回鞘。继续说: “还原成艾尔鲁比较好。” “……还原成艾尔鲁?刚才那真的只是……?” “喂喂,我都说不要破坏了吧?” 连尤里都忍不住责备他,站在隔壁的爱斯特尔也一样。 “澄明刻晶……不,圣核是用于拯救这小镇免受魔物侵袭的东西吧?” 德科摇摇头说: “这小镇不需要结界跟救赎。因为已经约定了永远的和平。” “虽然好像也是这样。” 尤里不得不承认。但是—— “但是……会有费罗这样的魔物接近吧?” 爱斯特尔说出那名字的瞬间,德科再次盯着她。但这次的眼神更加强力。 “为什么你会知道费罗?” “费罗说我是禁忌的毒物。” “……原来如此。” “你知道什么吗? ” 爱斯特尔的问题,让德科迟疑了数秒。深思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 “这世界存在着能使用让始祖隶长禁忌力量的人。” “始祖隶长……?” “能使用那力量的人称之为满月之子。” 爱斯特尔脸色一变。 “满月之子……传说的?” 凛凛明星跟满月之子的传说…… 释放充满地面的黄金光芒的女生,你名叫满月之子。 哥哥,凛凛明星从天空上看着我们。 你留在地上,永远守护着贤母大地—— 那是传说的一节。 “始祖隶长……费罗吗?” 爱斯特尔问,德科点点头。 “没错。” “为什么始祖隶长……讨厌满月之子?始祖隶长忌讳的满月之子的力量是什么?” “真意就在始祖隶长的内心。只有直接询问始祖隶长才能明白了。” “还是要直接会见费罗吗?” “一见到费罗,满月之子就会被杀死。不要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但是……!” 爱斯特尔的声调标高。端正的脸上满是严肃得表情。但是德科只是拉了拉衣摆,转身。 “走吧,你们已经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等一下……” “爱斯特尔……”尤里按住她的肩膀,制止她。 “……我也有事想要问你。”一直看着被德科破坏的澄明刻晶的利塔说。 “你是什么人?这把剑是什么!?” “你们是无法理解的。” 德科没有回头。 “别再问为什么了,走吧,我不会再说什么。” “喂,什么态度!” “利塔。” 尤里拉住愤怒的利塔。这个叫德科的男人,只要不想回答的话,任何人都无法让他说什么吧。 再次看了看他的背影,尤里催促同伴们。 “走吧。” 德科还是没有回头。 刚走出别馆,爱斯特尔就想起了什么。 “救了我们的……也许是德科。” 虽然不能断然否定,但是—— “怎么说呢。”尤里不解,爱斯特尔看着身后的房子。 “……我要去道谢。” “不要去了,”尤里说,“那家伙也不是为了这个才救我们的吧。” “是吗……” “恩,应该是。” 爱斯特尔还是看着别馆。而一直沉默的卡罗尔对尤里说: “原本以为解开了米宽体,但谜题反而增加了。” “对,什么满月之子。” 根据传说,跟变成凛凛明星的哥哥不同,留在大地上,看守着大地的满月之子—— “支配这个世界……吗。的确爱斯特尔是帝国的公主,这样说也没错吧?” “怎么说呢。” 卡罗尔的解释换来了雷维的怀疑。 “所以每一代皇帝都要袭击费罗吗?” 爱斯特尔摇摇头。 “我没听说过这种事。” “是吗。” “恩,到底怎么回事呢……?” 得不到结论。 看着深思的同伴,茱迪斯率直地说: “现在先决定接下来的做法比较好吧?” 听到这里,尤里也深表同意。 “不能一直留在这小镇上。还要完成亚尔夫和拉伊拉的委托。” 约姆戈恩位于沙漠北边,让两人的父母独自横渡沙漠太危险了。只能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再加上尤里他们的保护比较保险。而且还有认识费罗的贝利乌斯的事情没有解决,新月之期也迫在眉睫了…… “费罗的事情稍后再说吧,好吗,爱斯特尔?” “是,没问题,原本就那样约定了。” “利塔也没问题吧?” “我……虽然还有事情要问那个德科。”利塔不服气地说,但马上又失望了,“不过按照这情况,那家伙不会再说什么了。只是澄明刻晶……我想再留在镇上调查一下圣核的事情。” “那明天出发如何?” “恩,足够了。……谢谢你,先跟你道谢了。” “哈哈,不客气。” 头顶的天空还是那么湛蓝,一阵舒服的风越过小镇,吹拂着人们的脸颊。 一、满月之子 天朝d版 转自 雪名残@轻之国度 就算被说有事隐瞒,我也无法反驳什么。 但是我没有罪恶感。因为这是我选择的路。只要不破坏世界就好了,因为我相信只有一个方法。 所以我没有任何感觉。即使那时刻来临,即使面对他们。 应该,一定—— ※  ※  ※  ※  ※ “呼……终于回来了。沙漠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利塔疲倦地嘟嘴,卡罗尔也同意。 “真的……” 一行人的前头,是以绿洲为中心扩展的曼塔伊克小镇。离开小镇前往沙漠不过是十天前的事情,但小镇的一切都让人怀念。寻找水源、走在炽热沙粒上的日子终于完成了。 但是—— “建筑物外有人……” 正如爱斯特尔所说,小镇出口附近停着一辆马车,旁边还有围观者。 “也许外出禁制令被解除了。” 茱迪斯推测,但情况有点古怪。街上居民模样的人被强迫拉上马车,帝国骑士在旁边看守着。而站在骑士群中央的是脸容宛如化妆般苍白、唇边一抹恶心微笑的长发男子—— “球摩尔……!” 利塔脸色大变,想要跑出去,但被尤里拉住了。不一会儿,居民不断被迫上马车,球摩尔尖声大叫: “喂喂,快点上去。我要带你们展开快乐的旅程。” “我们不在的话,孩子们……” 一对男女哭着倾诉。但是球摩尔脸上的笑容依旧。 “只要你们把有翅膀的巨大魔物杀死,带回它的尸骸,我就给你们钱。孩子们也能过上好生活了。” “请、请你放过我们吧……” “谁管你!我都说上车了!下民!” 躲在阴暗出,看着情况的尤里他们身后,亚尔夫和拉伊拉的父母低声说: “我们就是那样被带到沙漠去了。” “原来如此。” 所谓有翅膀的巨大魔物肯定是指费罗吧。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捉费罗呢?” 雷维问。 茱迪斯看着尤里的侧脸问: “现在要怎么办?放着不管?” “我……” 爱斯特尔脸色苍白地想提议,但尤里摇摇头。 “那蠢材,连公主的话都不听了。” 在新兴都市哈利奥多时就这样了。 “……那要怎么办?” 尤里考虑了一下子说: “卡罗尔,靠过来一下。” “呃?” 卡罗尔走过去,尤里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少年双目圆瞪。 “呃呃?那是可以……” “那就拜托了,首领。” “呃……真是的。我知道了。” 也许那句首领奏效了,卡罗尔不情愿地答应了。 “有危险的话……要救我哦?” 说完,卡罗尔俯下身子,朝人堆相反的方向,就是马车右边车轮的方向走去。球摩尔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只是对居民们大声呼喝: “快点快点。这些下民完全不行!快点上去!” “球摩尔大人,所有人都上马车了!” “是吗,那就出发。不要把人放下就回来了。不然下次就把你们的孩子送过去!” 一个骑士坐在控制台上。旁边看着的爱斯特尔焦急地握紧双手。 “卡罗尔!” “没问题的,他一定做得到。” 茱迪斯说,尤里也无言点头。马车启动了。前进了一点路程,马车厢就严重倾斜了。伴随着刺耳的声音,右后方的车轮整个脱落下来。当然是卡罗尔做的好事。马匹被拉住了,不过还是受惊不已,倒下的车厢被砸散,里面的人都走出来了。 “什么事?!是谁准备的马车?!” 球摩尔愤怒地大叫,看着属下的骑士们。当然,没有人敢回答。 “可恶!快点修好马车!” 虽然他这么说,但光要扶起倒下陷入沙堆中的马车厢已经很辛苦了。而且因为一开始倒下时的冲击力,不止是后轮连前轮都扭曲了。球摩尔毫无办法,愤怒地踢了踢马车,转身说: “我要追究责任!” 留下这句话,球摩尔就走回小镇深处。剩下的骑士们耷拉着肩膀,开始拉起马车车厢上的粗大绳索。他们打算把马车拉回正位,然后再修理车轮吧。 而消失的卡罗尔回到了尤里他们那边。尤里扬起一抹会心的微笑说: “辛苦了。” “呼……吓死我了。” 卡罗尔的表情有点夸张。尤里拍拍他的肩膀,抚慰他的辛劳。 但他们所做的事情不过是争取时间。 球摩尔现在好像成为曼塔伊克的执政官了。只要等马车修理好或者找到代替的马车,他又会把镇上的居民送到沙漠去吧。 但是对尤里他们来说,要打破现状太难了。跟骑士团对立的话,就成为帝国的敌人了。在哈利奥多时因为爱斯特尔的率先行动所以才被迫跟随,而当时也因为弗伦的赶到,情况得到逆转。但不可能一直期待这种好运。 “那球摩尔最后真的是混账。” 让亚尔夫和拉伊拉的父母回家去,尤里他们避开骑士们的耳目,落脚到小镇外围的旅店中。利塔生气不已地抱怨。坐在床上的卡罗尔也点头。 “基尔多的话,多恩肯定不会放过那种人。” “还是让我以皇族的身份……” 爱斯特尔脸色阴沉地说,茱迪斯马上就打断她的话了。 “你忘记哈利奥多的事情了吗?” “……” “总之别人的事情,自己的事情,哪个更重要?你想知道始祖隶长的想法吧?” 那现在还是别管球摩尔的事情比较好——茱迪斯这样的说法,意外得到利塔的认同。 “我跟你的意见一样。” 利塔再看了看茱迪斯,然后对爱斯特尔说: “我觉得比起寻找费罗,跟贝利乌斯见面更加优先。” “但是……” “就算抓住球摩尔,我们也没有制裁他的权力。既然毫无办法的话,就尽己所能吧。” “弗伦的话……” 说到一半,爱斯特尔沉吟了。弗伦不在这里,应该说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利塔拍拍低落的爱斯特尔的肩膀。 “对不起,爱斯特尔……大家不是要责备你。我也很生气。只要想到他如何对待人民我就生气。但是——” “利塔……我明白。” “就算被帝国的人抓住了,”茱迪斯也开口说,“一旦被释放,那种人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 雷维深表同意。 “不是说笨蛋到死还是笨蛋吗。” 苦闷的沉重包围着整个房间。 “到死还是笨蛋吗。” 拉比特静静地仰望着他。 夜深了。 寂静的室内,一道黑影快速动作,从床上起来了。是尤里。躺在旁边的卡罗尔打着呼噜,再旁边就是雷维。 小心不吵醒两人,尤里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然后朝旅店出口走去。一打开门扉就看到被月色照亮的曼塔伊克街道。站在旅店前,尤里停下脚步,拔出了剑。 刀刃发射了星星的光芒,折射出白光。 尤里静静盯着剑身。 “我有自己的做法……” 把剑收回鞘,尤利眼中的情绪消失了,漠然地走在街道上。 ※  ※  ※  ※  ※ 已经选择了。 走上这条路。 所以不会迷惑。 “……球摩尔。” 伴随着低沉的叫喊,他的侧腹传来阵阵刺痛。那个他,球摩尔猛然醒来,整个人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什么……你、你你!你是尤里?!” 也许刚吓醒无法完全把握状态吧,球摩尔还是一脸迷惘,尤里把刚才踢球摩尔下床的脚,踩在地板上。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的?!” 位于曼塔伊克中央位置的骑士团驻扎地。当然像尤里这种非骑士的人不能随便出入这里。 “来人!有没有人!” 球摩尔发出悲鸣般的惨叫,但没有任何回答声音。守夜的人已经被尤里打得陷入睡眠状态了。当然只是不让他们妨碍自己而已,不是杀了他们。 尤里无言地拔出剑,迫近球摩尔。 “你要用剑杀掉贵族的我吗?好、好,我接受挑战!” 脸上强撑无所谓地,球摩尔拿着自己的剑站起来。但是到此为止了。尤里往前踏出一步,剑一闪,球摩尔手上的剑干脆地折断。 “啊,蠢、蠢材?!” “……你太过分了,球摩尔。” 低声宣告着,尤里更往前一步。 “是时候从舞台上下来了吧?” “你知道对我挥剑罪名有多重吗!” 流着冷汗,球摩尔一直往后退去。尤里没有动,没有听到球摩尔说的任何话。球摩尔再次发出惨叫: “呀、呀!” 突然,球摩尔转身,通过房间内侧的出口跑到外面去了。 那是距离小镇不远的沙丘。因为与巨大的流沙群相隔不远,所以镇上的人都不敢接近。脚步踉跄,喘息地奔跑着的球摩尔发现了眼前的流沙,突然站住了。原本不是镇上居民的球摩尔不知道这里有流沙群吧。球摩尔身后传来黄沙被践踏的声音,是尤里。跟球摩尔不同,他没有喘息,也没有把拔出来的剑回鞘,完全把球摩尔的退路堵塞住了。球摩尔慌忙大叫: “等一下!不是我的错!那是命令!我没办法不接受!” 他拼命的解释对尤里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那就怨恨下命令的人吧。” “等一下!这样吧!” 像要阻止尤里靠近那样,球摩尔伸出双手。 “以我的权力抵消我犯下的罪行!回到骑士团后,我会马上辞职!” 尤里什么都不说,不回答。 只是往前走着。 “我、我给你很多钱!有钱的话,我能给你完成所有的愿望!说出你的愿望吧?!” 再往前一步。被尤里逼迫得不得不往后退的球摩尔,已经没有退路了。背后能吞噬一切的流沙发出无机质的响声。尤里再次开口说: “我的愿望只有一个。” “那、那是什么……” 球摩尔发问的瞬间,弥漫在尤里全身的杀气益发膨胀。也许感觉到吧,球摩尔虚张声势地大叫: “走开……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下民!我是骑士团的队长!而且终有一天会成为团长的!” 最后一步。 剑完全能够的着。只要尤里想,能在此刻把球摩尔的身体一刀两断。那恐惧让已经没有退路的球摩尔更往后退了。 “呃、呜哇啊啊啊啊!” 他脚下一滑,身体滚落流沙中。尤里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尤里面前,球摩尔的身体渐渐被沙漠吞噬。 “拜托你!救救我!!” 惨叫只是扩散在夜空下。 “请、请放过我!这样下去!这样下去!” 尤里面无表情地俯视他说: “你这句话已经说了多少次?” “呃……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边大叫着、哭泣着,球摩尔消失在沙粒中。 过了好一会儿,尤里才让剑回鞘。 已经听不到球摩尔的声音了。尤里看着那仿若没发生过任何事、静静流淌着的流沙,转身。 但—— “!”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回小镇的路旁,有一个人影倚在树下。 “……” 在星月光芒反射下,金色头发跟银色铠甲闪闪发光。是帝国骑士团队长,尤里的好友,弗伦·西瓦。 无言看着尤里的弗伦,终于沉静地开口: “小镇已经在我部下的掌控下。没有人会受苦了。” 尤里慢慢闭上眼睑。只能说是时间的错吧。跟哈利奥多时一样,好运原来就在附近。弗伦跟他的部下来了的话,球摩尔就没办法继续对小镇实施暴政。就算尤里不出手,镇上的人也会得救的。 但就算弗伦能阻止球摩尔的恶行,也无法直接给他惩罚吧。 尤里张开眼睛,以不变的语气说: “是吗。这样足以让你出人头地了吧。” 尤里沿着小路往回走。跟弗伦擦身而过时—— “我要回去找他们了。” 弗伦什么都没说。没有追赶尤里也没有阻止他离去。 只是在两人距离最大前,弗伦对尤里的背影大叫: “尤里,之后我有话跟你说!” ——他已经发现所有了吧。 “……我知道了。” 停住脚步,尤里回答。 看着再次往前走的尤里,弗伦呢喃式地宣告: “我在湖畔……等你。” ※  ※  ※  ※  ※ 街上因祭典骚动起来。 因为弗伦队的到来,球摩尔跟其部下实施外出禁制令被废除,兴奋的居民们到广场上喝酒唱歌庆祝。不,不止是居民。逮捕球摩尔的骑士们的弗伦队,对他们来说是解放者。于是居民们心怀感激地做了很多料理,大肆庆祝。这种气氛不止在弗伦队散播,还传染到探访街道的尤里一行人。原本就喜欢热闹的雷维嘻嘻哈哈地加入跳舞的行列,连一脸不愿意的利塔都被他拖进去了。 “这小镇真的好热闹。” 站在不远处开心地看着这一切的卡罗尔说,拿着料理吃的茱迪斯也笑着回应。 “嗯,被解放真是太好了。” “想不到弗伦会来。” 跟茱迪斯并排而坐的爱斯特尔开口。卡罗尔点头说: “真的像做梦一样呢。” “但是……逃走了的球摩尔可能又在某处做坏事了。” “下次弗伦一定能抓到他的,对吧,尤里?” “嗯……啊。” 卡罗尔问,坐在广场一隅闭目养神,跟同伴不同,不是看着跳舞人群而是仰望天空的尤里敷衍回答。然后抓起旁边的剑,站起来。 “尤里?” 爱斯特尔惊讶地问。 “我去跟弗伦打个招呼。” 尤里没有回头,朝广场相反的方向走去。 位于小镇西侧的湖。 倒映着星空的湖面。这个湖泊丰富的水资源,正是这绿洲城镇曼塔伊克繁荣的最大理由。湖的周边生长着茂密的树木。 其中一棵树树荫下,升起了一堆小小的篝火,弗伦正坐在篝火前。虽然发现了尤里靠近的足音,但视线还是盯着湖的方向。 尤里站在弗伦背后时,弗伦终于开口了: “不要站着,坐下吧。” 隔着篝火,尤里坐到弗伦对面。彼此视线没有交流。沉默了好一会儿,尤里才说: “你有话要说吧。” 弗伦的眼睛终于从湖那边转到尤里身上。脸上的表情很僵硬。原本他就不是善于开玩笑的人,这时候是好还是不好呢,尤里像看待他人似的想着。 弗伦沉重地开口: “……为什么要杀死球摩尔?” 没有前奏,单刀直入地质问。尤里眉头皱了皱。 “社会不允许人类互相制裁,那就应该用法律制裁。” “那你是说法律能制裁球摩尔了?” 糟糕了——边回答着弗伦的问题,尤里反射性地觉得,跟这位好友彻底对立大概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根据过去的经验,尤里很清楚,所以尤里没办法再沉默下去。 “凭着无法制裁拉古乌的法律?别开玩笑了。” “尤里,你……” 听到拉古乌这个名字,弗伦睁大眼睛。探索性地看着尤里的脸,从尤里脸上找出了答案,弗伦叹口气。 尤里没有发现弗伦的行为,只是继续说: “法律一直都是掌握权力的人的同伴吧。” “所以——” 弗伦延伸恢复锐利。 “凭个人感觉决定善恶、人类互相制裁是不好的。如果法律是错的话,就必须先修正法律。因此我才会继续留在骑士团!” 尤里眼中也衍生了某种尖锐的东西。 “但事实是因为他们的死,某些人才得救。你要面对被救的生命说:请你忍耐到法律修正的那一天吗?!” “我没那样说!” “就算人死了还中伤别人的坏人,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弱势的人总是被坏人欺负。就像下镇的人们。” “但是!”弗伦语气更强,“尤里你们做法错了。难道你打算把自己价值观中的坏人全部制裁掉吗?那是罪人的行径!” “我明白,就是明白了才这样选择。”尤里没有退缩,“杀人是有罪的。” “既然明白,你还要选择弄脏手的道路吗?” “不是要选择。是已经选择了。” 弗伦站起来。 “那就是你的做法吗?” 他握住腰侧的佩剑。看到这情景,尤里反而以平静的语气说: “之前在丹古雷斯特也说过了吧,我已经决定了。” “嗯,但是看来我没能正确了解你的含义……” 弗伦悔恨地咬着牙。 “作为骑士,不能放任你的罪过不管。” 尤里也拿起剑,站起来。弗伦握住剑柄的手不由得加重力道。虽然真心不希望这一切发生,但两人身上还是弥漫出剑拔弩张的气息—— 就在此时。 “队长!你在这里吗!” 突然从其他方向传来叫喊声,尤里跟弗伦突然回过神,紧张的气氛顿时散去。从小镇广场方向跑来的是弗伦直属部下,女骑士苏提亚。 “怎么了?” 调整好语调,弗伦问着。苏提亚先行了礼,然后才回答: “根据命令,诺多泊利卡的封锁快要完毕。” 封锁……诺多泊利卡? 这奇怪的话让尤里皱着眉头,弗伦脸上闪过一抹心虚的神色,垂下眼睛。 “是吗……” “‘魔狩之剑’好像采取行动了。我们要快点到诺多泊利卡去。” 苏提亚催促,但弗伦还是无言。 “队长?” 被再次问道,弗伦才抬起头说: “我明白了。” “是。” 在再次行礼的苏提亚面前,弗伦转过身。但是尤里已经不见了。 “尤里……” 边沉思着,尤里边在围绕湖边的树丛中奔跑。 “……啊,糟糕,拉比特。” 往树荫那边传来焦急的叫喊。拉比特悄然出现。当然,发出声音的不是拉比特,而是拼命躲在树丛后的帝国公主。看到她那样,尤里也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尤里……” 爱斯特尔不好意思地从树荫下走出来。而尤里以跟平常一样的语气问道: “你都听到了?” “是、是的……对不起。” 尤里苦笑着想要走近爱斯特尔,但爱斯特尔早一步退开了,尤里眨了眨眼,表情变得严肃。 “你害怕我吗?” “呃……” 也许爱斯特尔刚才的举动是无意识的。被尤里这样一问,她脸上浮现了惊讶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尤里才说: “讨厌的话,就到此为止吧。跟弗伦一起回去。” 爱斯特尔张张嘴,然后猛烈地摇头。 “……我不回去。” “你——” “尤里做的事是犯法了。但是我……不明白。” 那句话与其说是说给尤里听的,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尤里做的事的确救了很多人……” “也许有一天会要杀你呢?” “尤里不会毫无缘故做那种事。如果尤里要杀我,肯定是我做错了。” “……” 尤里沉默,然后,轻轻叹息。 “你只能趁现在跟弗伦回去了。他好像很急的样子。” 尤里再次确认性地问,爱斯特尔还是摇头。 “我要跟尤里继续旅行。我想继续。” “……” “跟尤里旅行,我觉得找到了自己想选择的路。所以——” 爱斯特尔惶恐地伸出右手。尤里看着她,爱斯特尔脸颊微红,附加说明: “呃……就是说以后请多多指教。” 尤里认真地打量着她,然后安稳地笑了起来,握住爱斯特尔的手。 “尤里……” “谢谢你。” 虽然没有任何感情,但听到尤里那真诚无伪的道谢,爱斯特尔高兴地笑开了。 ※  ※  ※  ※  ※ 尤里在意的是弗伦部下苏提亚所说的话。 “封锁诺多泊利卡?” 回到广场的尤里和爱斯特尔把这个消息告诉卡罗尔,卡罗尔吃惊不已。 “为什么……这样做的话。‘战士殿堂’是不会沉默不管的!” 实际支配竞技场都市诺多泊利卡的基尔多“战士殿堂”是跟多恩·怀特雷斯领导的“射天箭”匹敌的大型基尔多。就算对方是帝国骑士团,他们也不会任由对方做出威胁自己城镇的行为。 “这不太像弗伦。” 爱斯特尔说,茱迪斯淡然地提出异议。 “但他是帝国骑士吧。如果封锁命令是上头发出的,也不得不从吧。” “那……也许是吧。” “‘魔狩之剑’的举动也要多注意。” 尤里看着卡罗尔。卡罗尔一脸认真地沉思。 “为了在竞技场战斗,诺多泊利卡境内饲养着魔物……我还是魔狩之剑成员时,就有很多讨厌如此的人。” 狩猎魔物就是基尔多“魔狩之剑”的最优先事务。所以如果魔狩之剑对饲养竞技大会用魔物的战士殿堂有任何不满也不足以为奇,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才行动呢。应该很早以前两个组织就发生冲突了。诺多泊利卡的竞技场建设也不是最近的事情了。 “目前这个阶段,无法再推测出什么。” 茱迪斯爽快地下结论,尤里也同意。 “既然这样,去会见贝利乌斯是最好的方法了。” 新月之夜渐渐接近。再加上苏提亚跟弗伦说很快就封锁完毕。换句话说,现在还没完全封锁诺多泊利卡。 “要赶在那之前到诺多泊利卡去… …” 茱迪斯同意爱斯特尔的建议。 “如果骑士团真的完全封锁了通行道路,我们就只有强行突破了。还是早点过去比较好吧?” “嗯,卡罗尔,你去叫利塔跟雷维过来。” “呃、嗯。” 几天后,尤里一行人到达了竞技场都市诺多泊利卡。途中,骑士团已经驻扎在卡多恩开始对行人检查了,能尽快从曼塔伊克出发真是万幸。趁着还没完全封锁的漏洞,总算赶在新月夜晚来到了诺多泊利卡。 “街道看起来很普通。” 打量着四周通行的行人,卡罗尔说。 “虽然偶尔会看到骑士的身影。” 但是来到这里反而没有路上驿站那种严加审问的感觉。虽然也有骑士在,但没有严肃地审问街上的人,只是无言地监视着。也许帝国骑士团想要避免刺激“战士殿堂”吧。另外,镇上的居民虽然鄙视地盯着骑士们,但也没有特意引起事端。跟尤里他们之前到访的街道相同,人们关心的始终是战士殿堂主办的竞技大会。热闹的推测讨论声音响彻四周,彰显出观众们的热情。 “在新月之夜才能会见贝利乌斯……刚好是今晚。” 茱迪斯说着,视线转到某建筑物处——位于城镇北面的巨大的圆形竞技场和附属的雄伟大屋。那就是治理诺多泊利卡的基尔多“战士殿堂”的总部。 “那我们先休息一下再去见贝利乌斯吧。” 忍住打哈欠的冲动,雷维提议。 “终于能把多恩的信交出去了。” 这个建议得到认可,一行人朝旅店方向走去。但只有尤里停下了脚步,再一次打量周边的景色。发现尤里没走的爱斯特尔转过身,惊讶地看着他: “尤里?” “弗伦那家伙……” “呃?” “也许已经在这个镇上了。” 听到这里,爱斯特尔的表情沉下来了。尤里跟爱斯特尔都有话想要问弗伦。 “要快点处理好我们的事情,然后跟弗伦聊聊……” “那时候——请带上我。” 尤里轻轻举高手,回应爱斯特尔的要求。 ※  ※  ※  ※  ※ 安静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宛如碎银一般镶嵌在夜空的星星光芒。 走向临近竞技场的“战士殿堂”馆,跟门卫报备后被带到屋内。走进里面,在宽广大庭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身高不算太高。但那隆起的肌肉让人觉得他是纯粹的战士。他名叫纳兹,是贝利乌斯的直属部下,担任诺多泊利卡统领代理职务。 “我们来见贝利乌斯。” 纳兹站在通往馆内深处门扉前,尤里对他说。对方也没有很惊讶的样子,点点头。 “你们是多恩·怀特霍斯的使者吧。带来了文书。” 拿着文书的雷维从尤里旁边走了出来。 “对对,就是这样,所以让我们通过吧。” 面对雷维亲昵的态度,纳兹沉稳的气息还是没改变。 “让你通过是没问题……” 说着,纳兹看了看尤里他们。 “其他人就不能进去。” “呃!为什么?” 卡罗尔惊讶又不满地问着。利塔也不高兴地插嘴说: “你是说不相信我们吗?” 纳兹不为所动。 “很抱歉,就是这样。” “怎么会,我们……” 爱斯特尔脸色一变,想要申诉,但就在这时候—— “……好了,让他们进来。” 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呢。声音凭空而来,却看不到人影。听起来像是年长女性的声音,但看不到她。一行人吃惊不已,连脸上一直维持岩石般沉稳表情的纳兹也不由得惊讶起来了。 “统领!但是……” “我说没问题。” 声音语调加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尤里笑了笑。 “真是明白事理的统领。” 纳兹终于点头。 “……我明白了。” 通向深处的门扉被打开。纳兹率先走在前头,然后说: “不要把一会儿看到的东西告诉外面的人。” “不要说……?为什么?” 卡罗尔问,纳兹的神志恢复刚才的强硬。 “这是我们基尔多的原则。” 语重心长。察觉到那种气氛,尤里也笑着,玄妙回答: “我明白了,约定了。” “上了楼梯就会看到一个房间。那就是我们贝利乌斯大人的房间。” 纳兹关上背后的门,消失了。 走到楼梯尽头,看到一扇门大开着,仿佛在等着他们。这里没有外面那些保卫人员。不要把看到的东西告诉外人——根据纳兹的话,也许就算是战士殿堂的成员,被允许进入这里的人也很少吧。 站在前头的雷维推开门,室内没有光。只是楼梯边沿的灯光隐约照亮了室内。地上铺着绒毯。但当一行人走上绒毯,最后的拉比特也进入房间后,原本开着的门却自动关闭了。四周被黑暗包围。 “呃、呃呃!什么事?” 卡罗尔不由自主喊。尤里问: “大家都在吗?” “在!” “是!” “嗯。” “嗯。” “汪!” 虽然各自词语不同,但大家都同时回应。终于,室内亮灯了,四周景物慢慢清晰起来。然而,尤里正面,房间最大窗户前的那身影也显露出来。 “!” “啊……!” 卡罗尔叫起来也不是没道理的。因为眼前出现了一只体型远大于人类的动物。有着闪光的金色毛发,整体形状像狐狸,又想长着翅膀的马。宝石般澄净的眼睛——无法读取情绪的眼睛静静地俯视着尤里他们。 “魔物!” “真是的。” 尤里耸肩,握紧剑柄。 “还期待有奢华的食物招待我们呢,原来是陷阱。” 但是站在后面的茱迪斯说: “不是陷阱。她……” “难道是……贝利乌斯?” 从尤里旁边走向前的爱斯特尔歪着脑袋仰望眼前的生物。然后“她”回答了: “我就是治理诺多泊利卡的战士殿堂的贝利乌斯。” 刚才跟纳兹说话的声音就是她。听起来像是久经历练的女性,而且近听还觉得充满了威严。不是粗暴,而是混合了高度的知性,让听到的人不由得服从她。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体造成了压迫感。 “真够吓人。”雷维双目圆瞪,另一方面,爱斯特尔虽然吃惊,但还是认真地看着对方: “你也会说人话呢。” “你们刚才去找费罗了。”她——贝利乌斯始终以泰然的口吻说,“那么我会说人话,应该不是太稀罕了。” “这么说——”尤里放开了剑柄,“你也是始祖隶长吗?” “是的。” “……多恩老爷子,是特意隐瞒的吗?”雷维嘟哝似的说。听到多恩的名字,贝利乌斯把脸凑近雷维。 “你是?” “多恩·怀特霍斯的部下雷维。给你带文书来了。” 雷维走向前,从怀中拿出一卷文书。贝利乌斯像人类那样,右手灵活地接下文书,撕开了封条。认真地看着文书的内容。 “虽然那老爷子跟谁交朋友我都不吃惊,但你们是什么关系?” 雷维看准时机问。贝利乌斯抬起头。 “人魔战 争时我受过他照顾。” “人魔战争……?!” 那是大概十年前、人与魔之间发生的大战—— “那在人魔战争中跟人战争的……是始祖隶长?” 卡罗尔焦急地问。贝利乌斯缓缓地点头。 “人也好,始祖也好,都有必须遵从的责任。大家都只是跟从责任而已。” “但是……” “总之我跟多恩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以他的能力,做人真是太可惜了。” “老爷子跟人魔战争有关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 雷维说,贝利乌斯也暧昧地点头,视线再次回到文书上。 “有些话,他应该没办法说出口吧。” “……话是那么说没错。” 雷维打破沉默说出这话时,贝利乌斯已经看完文书了。她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善意笑容。 “多恩想让我介绍费罗给他认识。那刚毅男人无法忍受费罗破坏自己城镇的事情。真是难以完成的愿望啊。” “那……” “我姑且去通知一下吧。” “呼~~得到好人帮忙了。” 雷维夸张地挺起胸膛,安心地叹息。看着事情发展的尤里感慨深刻地说: “如果街道被袭击的话,基尔多统领间就互相帮助。始祖隶长真是奇怪。” “你们也是一样吧。” 贝利乌斯饶有兴味地对尤里说,然后看着眼前的爱斯特尔。 “你们来不只为了文书的事。对吧,满月之子!” “!” 被这句话吓到的不止是爱斯特尔。利塔跟卡罗尔也一样。只有茱迪斯脸色不变,来回看着爱斯特尔跟贝利乌斯的样子。 利塔往前一步。 “你知道爱斯特尔是满月之子的事……” “我们始祖隶长能感应到满月之子。” 贝利乌斯看着爱斯特尔,若无其事地说,然后回过神来的爱斯特尔朝贝利乌斯一鞠躬说: “我叫爱斯特尔。” “……” “请您告诉我。满月之子是什么?费罗说我是禁忌的毒物。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爱斯特尔把旅程中片刻不忘的疑问一口气说出来,贝利乌斯再次暧昧地沉吟着。 “虽然不知道告知你真相,会不会改变你的命运……” 她试探性地俯视爱斯特尔。爱斯特尔想说点什么,茱迪斯插嘴说: “贝利乌斯,事情是那样的……” “茱迪斯……?” 不止被呼喊名字的爱斯特尔,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茱迪斯。但是茱迪斯完全不在意,继续说: “费罗……” “嗯,发生什么事了?” 贝利乌斯惊讶地问,但就在这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声。 “到底什么事这么吵。” 雷维看向声音来源,但反应更加敏感的是拉比特。他迅速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就是他们进入房间的门扉方向低咆。接着,一阵轰隆声,拉比特眼前的门就从外被炸开了。 “呃?!” 袅袅升起的烟雾中出现两条人影。披着厚重斗篷的瘦弱男子和手持大剑的大剑的大块头男子。毁坏门扉的看来是大块头男子。大块头男子一进入室内就大声咋呼: “终于找到你了,始祖隶长!率领魔物的罪恶根源!” 卡罗尔睁大眼睛,吃惊地叫: “首领!提索恩!” 对。是之前在卡尔博克拉姆见过的基尔多“魔狩之剑”的首领克林特及其部下提索恩。 ※  ※  ※  ※  ※ 留下疑问。 基尔多“战士殿堂”首领贝利乌斯不是人类,是始祖隶长。正因为知道这事,克林特率领的“魔狩之剑”虽然一直对“战士殿堂”在竞技场饲养魔物不满,但也放置不管,可是为何趁这时候闯入“战士殿堂”。人在饲养观赏魔物和魔物照顾魔物(这些都是“魔狩之剑”的主观意见)两件事上,有着完全不同的印象。 这很好。 但是到底克林特他们从哪里得到贝利乌斯是始祖隶长的消息呢?想到贝利乌斯属下·纳兹的谨慎样子,可见贝利乌斯的正体是“战士殿堂”秘密中的秘密。那为什么—— 但不是思考疑问的时候。 披着绿色斗篷的男子·提索恩发现了卡罗尔,讽刺地笑说。 “原来是卡罗尔你们。跟怪物愉快聊天这兴趣真是奇怪。” “南、南呢……” “啊?你担心她?现在正在竞技场指挥狩猎魔物吧。” 说着,提索恩挺直腰背。 “妨碍我们‘魔狩之剑’制裁的家伙,就算是人也无法饶恕。” “别闲扯了,我先上!对战吧,怪物!” 克林特和提索恩同时跳起来。及时反应的尤里和茱迪斯拿出各自的武器想要阻住两人的前进。或许因为位置关系,对抗提索恩的尤里挥动牵制之剑,成功阻碍了对方的脚步,面对克林特的茱迪斯也以挡住了大剑。 “呃!” “哇!” 把茱迪斯弹飞开去,克林特朝贝利乌斯冲去,大剑迫近贝利乌斯。但是下一个瞬间,伴随着干脆的声音,贝利乌斯以右手挡住了大剑。 “啊?!” “这两个家伙还不是我的对手。” 相对于惊叫的克林特,贝利乌斯显得比较冷静,淡然地对尤里说。 “麻烦你们一下,可以去帮纳兹的忙吗?” “你应付得到吗?” 挡住再次扑过来的提索恩的身体,尤里问,贝利乌斯呼呼地笑了。 “战斗的人是不会回头的。” “原来如此。” 尤里苦笑了一下啊,神色恢复到尖锐。 “我明白了。” “抱歉了。” 馆内各处都开始战斗了。 看来“魔狩之剑”派了很多人潜入“战士殿堂”内部。应战的“战士殿堂”成员们的怒吼和武器互相撞击的声音远远都听得到。 走出贝利乌斯房间的尤里他们,一直线地走下了楼梯,穿过了刚才纳兹带领通过的门扉。但是入目的是被“魔狩之剑”的人打败,趴下的“战士殿堂”的人。幸运的是,纳兹不在其中。 “过分……!南竟然……” 卡罗尔说,尤里走向前,扶起一个倒地男子。 “喂,你没事吧?” 男人尚存一息。但是—— “……纳兹大人……为了守住竞技场……跟‘魔狩之剑’的人战斗……拜托……帮他……” “现、现在,我……” 能使用治愈术的爱斯特尔跑过来,但尤里摇摇头。男人说完话的同时,已经全身无力瘫软了。已经无回天之术了。看着尤里把男人放回地板上,爱斯特尔自责地咬着唇。 “如果再快一点……”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了。” 茱迪斯斥责般地提醒爱斯特尔。利塔也同意。 “一定要快点去帮纳兹。” “嗯。” 尤里点头,站起来,视线落在散落着点点血痕的地板上。他们正面有一扇敞开的大门。音乐能看到里面有楼梯。外头新鲜的空气从那里流进室内。看来这扇门跟竞技场是连通的。 “走吧。” “嗯!” “竞技场现在被‘魔狩之剑’镇压了!马上撤退!” 这里是平常竞技大会评委们坐的地方吧。 宽广的圆形竞技场一角,有一个特别高 的台,一个少女傲然地挺起胸膛,高声宣告。跟在尤里后面进入竞技场内的卡罗尔叫: “南!快点住手!” 听到这声音,少女似乎被吓到了。她转头: “卡罗尔?你为什么……” “尤里昂严禁基尔多同志互相残杀!” “你说什么!这是尤里昂委托我们的工作!” “什么?” 这次轮到管理尤里昂的“射天箭”干部雷维罕见地叫起来。 “喂,怎么回事……” 雷维面前出现了一个青年,看年纪大概是二十来岁吧——脸上画着刺青图案的金发青年。 “……哈利?!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谁?” 利塔问。雷维没回头,直接回答: “多恩的孙子哈利。” “多恩……的孙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维问眼前这个金发青年哈利。于是哈利说: “你也知道的吧。多恩在寻找圣核。” ——圣核?! 大家都为这突如其来的话吃惊不已,雷维的态度却异常平静。 “嗯。但是圣核跟这场骚动,有什么关系吗?” “那是——” 哈利想解释什么时。突然雷维身边奔出一条黑影,是茱迪斯。她举起枪,一直线朝竞技场中央跑去。 “茱迪斯!怎么了……那个人!” 慌忙大叫的卡罗尔发现了。茱迪斯的目标是被几个“魔狩之剑”的人围攻的男人,纳兹。他受了伤,跪下了。 “纳兹!” “去吧!” 回应尤里的号召,拉比特,爱斯特尔,利塔跑出去。 “呃!我还没有说完呢……!” 雷维困扰地挠着脑袋追上他们,卡罗尔也想着跑过去。但是他突然停下来,再看一次那身影,站在台上的一个少女。 “南……” 但是少女移开了视线。 “跟一个人对战很不够吧?让我们做你们的对手吧。” 跟茱迪斯同时跑在前头的尤里,握着剑说。那些正想要刺死纳兹的“魔狩之剑”的人满脸杀气地回头。 “你们也是贝利乌斯的属下吗?” “跟魔物为伴的人都要死!” 男人们突然砍杀过来。但是尤里轻轻转动了刀刃,拉开了距离,再次举起剑。 “我不是要跟魔物为伴,也不想跟你们这些不明道理的人为伴。——苍破追莲!” “咕哇!” “呀!” “你、你……!” 几个男人被尤里的剑技打飞了。其中一个男人想靠近尤里,但被茱迪斯那闪光般的枪扫除。 “呜哇!我、我……” “坦白说,你妨碍到我,所以有点狠。我也没打算手下留情。” 茱迪斯看着避开攻击的男人轻声宣告,再次举起枪。背后利塔跟爱斯特尔也开始吟唱咒术。 “轻微大地咆哮!岩石喷涌!” “哇哇哇!” 利塔的咒术让地面涌出无数石头,留到最后的“魔狩之剑”的成员被龙卷似的石头风暴吞噬。风暴停下来时,男人已经晕倒在地,没有要他的性命。这里的战斗到此结束。 “没事吧!” 爱斯特尔在不远处给纳兹施展治愈术。蓝色澄净的的光芒倾注而下,跪在地上的纳兹终于能站起来了。 “你是治愈术师吗?全靠你,我捡回一条性命了。” “别客气。” 看着坦率表达谢意的纳兹,爱斯特尔微微笑着,不好意思地摇头。 但就在这时候。 “呜……呜哇!!” 突然周边响起坚固墙壁被爆破的声音,卡罗尔惨叫,竞技场的墙壁被炸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竞技场中央。金色毛发闪着光的类狐生物。是贝利乌斯。 “贝利乌斯达人!” 纳兹猛然大叫,贝利乌斯声音有点沙哑地回应: “纳兹……你没事。” 贝利乌斯的身上到处是伤。伤势一点都不轻,非常重。跟克林特他们战斗输了吧。不管她的话,可能会丧命。但是贝利乌斯马上起身,盯着跟自己同时飞进竞技场的克林特和提索恩。 “还要继续吗,人类。” 克林特跟提索恩距离贝利乌斯很远。跟贝利乌斯不同,他们似乎已经站不起来了。 “……你……这个邪恶根源……” 克林特呻吟。听到这句话,尤里不由得咋舌,往前一站。 “那家伙是邪恶根源?不可能吧。你们看清楚!” “魔……魔物肯定是……邪恶的……我们‘魔狩之剑’要狩猎!” 趴下的克林特动了动身体,想要强行弯曲膝盖站起来。但是头才离开地面一点,腰部就往下坠,克林特再次倒下来。 “这群顽石。” 雷维厌恶地说,提索恩也同时说: “你这个……魔物同伴……” 他支撑起上半身,从怀中拿出一把小刀,丢向贝利乌斯。但是茱迪斯快速跑过去,用枪打下了提索恩手上的小刀。 “呃……!” “贝利乌斯大人!” 茱迪斯身后的纳兹突然大叫。原来原本站着的贝利乌斯痛苦地喘息,跪下来了。吃惊得眼睛圆瞪的爱斯特尔离开纳兹身边,走到贝利乌斯身边。 “马上就治好了!” “不行,你的力量……” 不管厉声拒绝的贝利乌斯,爱斯特尔吟唱了治愈术咒文。回过神的茱迪斯跟贝利乌斯同样愕然。 “不行!” 来不及制止。爱斯特尔完成了咒术,光芒投注在贝利乌斯的身体上。但是,平常能温柔抚慰上口的光芒——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贝利乌斯惨叫。光芒自她巨大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瞬间变得强烈。不止如此,贝利乌斯痛苦得全身颤抖。 “这……到底……” 被眼前的境况吓呆的爱斯特尔问,茱迪斯沉痛地说: “太迟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贝利乌斯不断惨叫。也许无法忍受激烈的疼痛吧,她巨大的四肢趴在地面。不断地不断地哀鸣着。 “怎么回事?对爱斯特尔的术式有反应……?” 利塔怯懦又震惊地说。造成这种局面的爱斯特尔更加呆然。 “啊……啊……” 爱斯特尔双腿一软,坐在地上。然后开始发抖。 “我……我的错……” “贝利乌斯大人!你怎样了!贝利乌斯大人!” 纳兹的呼叫没有作用。 贝利乌斯发出震裂天空般的惨叫突然消失了。 ※  ※  ※  ※  ※ 倒下的贝利乌斯似乎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了。 她身体上洋溢着跟爱斯特尔治愈术不同的光芒。现在已没有了小腿。贝利乌斯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爱斯特尔。爱斯特尔整个人崩溃地跪在地上。想伸向贝利乌斯的双手剧烈颤抖着,放回自己衣襟上,紧紧抓住。 “……对不起……我……我……” 爱斯特尔发出不知是哽咽还是悲鸣的声音,贝利乌斯的眼瞳动了动说: “……不要……在意……” “呃!” “你……是想要……救我吧……” 贝利乌斯的声音太虚弱。毫无疑问的,在场的人都明白。已经救不回了。无 法救回了。 “怎么会这样……” 茱迪斯咬着唇,别开脸。 “对不起对不起……” 爱斯特尔像不听话的孩子那样,不停重复这句话。贝利乌斯沉稳地看着她。 “为自己的力量骄傲……但是你跟别人不同……你拥有体恤善待他人的心……你要珍惜……” “……” 爱斯特尔已经无法回答什么了。相对的,贝利乌斯——恐怕用尽了剩余的生命力吧——她清晰地说: “你去找费罗吧。想要确定自己命运的话……” 贝利乌斯发出的光芒更加耀眼。贝利乌斯视线离开爱斯特尔,投向站在她背后的纳兹。 “承蒙照顾了……纳兹……” “贝利乌斯大人!” “不要恨……这些人……” 爱斯特尔猛然抬起头。 “等……等一下!不行,求你!不要死!” “贝利乌斯……再见……” 茱迪斯低喃,贝利乌斯的光芒更加耀眼。然后,光像爆炸一样朝四周飞散,贝利乌斯的轮廓透明消失。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飞散了的光再次集合,变成了一块石头。像刚才的贝利乌斯那样,从内侧发光的石头。颜色跟形状不同,但特征他们都记得。一直沉默看着这一幕的利塔说: “这是……跟幽灵船盒子里面的是一样的……” “圣核……” 卡罗尔想继续说下去时,本来应该消失的贝利乌斯的声音响起来。看来是从石头中发出的。 “把我的灵魂、苍穹水玉交给我的朋友多恩·怀特霍斯——” 声音消失了。沉静了一会儿,雷维深深叹息。 “哈利说的,就是这样吗。” “始祖隶长”死了的话,生命就会变成圣核——就像眼前这样。但是—— “只是这样吗……?刚才的现象和爱斯特尔的术式……” 沉默的尤里阻止了利塔说下去。 “稍后再说吧,利塔。” 他看向竞技场中央。爱斯特尔坐在那里,垂着头,双手抱住贝利乌斯留下的圣核,一动也不动。 利塔看向同个地方,垂下眼睑,轻轻点头。 “……把石头给我。”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除了爱斯特尔在内的人都回头,看到了单脚站起来的克林特。看来他们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一点。尤里眼神锐利地盯着他,再次站到前面。 “它就是你的目标吗?你以为我们会给你吗?” “那直接……让你们给吧。” 克林特阴鸷地说着,捡起自己掉落在附近的大剑。同时他旁边也聚集了好几个男人。是刚才被尤里他们打晕的“魔狩之剑”的成员。但不是所有人都醒了,只有少数几个。 “拿来……” 克林特往手里注入力量。尤里也举起剑。但就在这时候。 “到此为止!全部人放下武器!” 强硬的声音自竞技场入口响起。出现的是身边跟着几个骑士的女骑士。弗伦的下属·苏提亚,她似乎从曼塔伊克来到这个小镇了。听到馆内发生骚动所以赶过来吧,还是一开始就打算这样呢。虽然不明白,总之—— “切……终于来了。” “嗯……你!” 看到尤里,苏提亚的表情变得越发危险。她拔剑,命令部下。 “把竞技场上的所有人逮捕!” 骑士们往竞技场内跑来。醒来的“魔狩之剑”成员应战,但骑士在数量上是压倒性的。 “不快点逃的话,我们也会被逮捕的?” 雷维说,利塔反驳道: “我们没做什么要被逮捕的坏事吧?” “他们肯定会巧立名目,安插罪名吧!” 卡罗尔的话说得对。在苏提亚这些骑士眼中看来,“魔狩之剑”跟尤里他们都是引起骚动的人。 “是啊。还是逃走比较好。” 茱迪斯赞成卡罗尔的话,尤里走向呆坐在地上的爱斯特尔,努力以不表现感情的声音说: “现在逃吧。” 一直不动的爱斯特尔终于动了。她脸色阴郁地摇头。 “不要……我哪里都不想去……” “爱斯特尔。” “我的力量……果然是毒。本以为救她,反而让她死了……救不了了……!” 茱迪斯皱眉,利塔也想要走近爱斯特尔。但俯视着爱斯特尔的尤里突然用剑割破自己的手腕。 “?!” 在震惊的众人面前,尤里放下剑。血流如注。丧失生气的爱斯特尔大吃一惊叫: “你干什么?!” 慌张站起来的爱斯特尔马上吟唱治愈术咒文。跟贝利乌斯时不同,尤里手腕上的伤马上治好了。尤里静静看着。 “你不是救了我吗?” “呃……?” 爱斯特尔脸上浮现虚脱的表情。 “我……” “走吧。” 尤里没有再说什么,背对着爱斯特尔。爱斯特尔踌躇了一会儿,终于点头说: “……是。” “站住!” 苏提亚在逃走的一行人身后大叫。 ※  ※  ※  ※  ※ 小镇的样子改变了。 一直都处于监视位置没有直接出动的骑士团,真的出动压制了诺多泊利卡。到处都是骑士们拿着充满威严的剑驱赶着居民,命令他们到指定的地方去。 “看来完全被骑士镇压了。” 躲在阴暗处不快地看着这情景的尤里说,茱迪斯点头。 “只能从港口出海。” 港口上还停着他们前往德兹艾尔大陆时从基尔多“幸福市场”中买来的非艾尔提亚号。当然不可能是无人看管。一个“幸福市场”旗下的海船基尔多“海猫之诗”的成员,船只整备员兼船长,名叫托克纳格的男人留下看守着船。有他在的话,船就不会轻易被没收了。 “但是港口应该也被封锁了吧?” 卡罗尔不安地问,利塔摇摇头。 “逃到卡多思喉咙、曼塔伊克的话,的确会中了骑士们的陷阱,不如趁现在赌一赌吧。” 骑士团在诺多泊利卡采取行动,应该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他们的包围网不可能太完美。一旦能突破包围网,前头等待着的也只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真的要赌吗……” “经常都那样了吧。” “话也说得对。那到底是吉是凶呢。” 但是这次他们的赌博好像是凶兆。 眼看就要到非艾尔提亚号停泊的码头,骑士们却早一步埋伏等候尤里他们了。 被火光照亮的金发骑士,脸上隐隐有些阴影。 “弗伦……” 停下脚步的尤里低声呼喊,利塔哼了一声。 “你要说正如所料吗?” 背后传来另外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苏提亚带着魔导士维切尔也赶来了。完全被包围了,无处可逃。 弗伦面无表情地看着尤里,开口说: “把爱斯特里瑟公主和那块石头给我。” “弗伦……为什么……” 爱斯特尔愕然地问。尤里低声嘟囔。 “骑士团的目标也是圣核吗……” “魔狩之剑”也是。 “给我。” 弗伦似乎只被允许说这句话,机械性地重复着。不,不止是那样。弗伦沉静的气息中还包含着剑气,戴着手套的右手放在腰侧佩剑剑柄上。卡罗尔脸色一变。 “呃、不是吧,认真的?!” 嘎啦、咬牙的声音响起。是尤里。跟弗伦不同,尤里没有拿起武器,反而一步步朝弗伦靠近。 “你……干什么。”一字一顿的话语,包含了来到这小镇后,尤里所抱有的悬念和怒火,“武力镇压,玩笑也开大了吧。” “队长!请指示!” 站在背后的苏提亚拔剑。但是尤里连头也没回,眼前的弗伦也没回答部下的问话。尤里再往弗伦靠近一步。 “我不知道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以武力压制一切……为了改变这规则你才留在骑士团吧。你是这样对我说的吧。你是明白的吧。” “……” 弗伦还是一言不发。终于,尤里站在弗伦面前。 “解释吧。” “……” “这不都是我们所讨厌的帝国做法吗!你要变成拉古乌或者球摩尔吗!” 听到那名字的瞬间,弗伦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下。跟以往不同,他以试探性的眼神看着尤里,开口道: “那,你要消灭我吗?就像拉古乌和球摩尔那样,消灭我吗?” 卡罗尔不由得大叫:“那、那是……” 尤里回答弗伦的提问: “如果你变成坏人的话。” “!” 卡罗尔一脸惊愕。利塔倒是比较冷静。 “你要跟那家伙打架的话,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吗?我们很赶时间。” 周围很吵。不止是苏提亚跟维切尔,骑士团的其他人也聚集过来。只要队长弗伦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同时捉拿尤里他们了吧。尽管可以抵抗,但是时间一长,对尤里他们来说始终不利。 “切……” 咋舌了一下,尤里再次注视弗伦。弗伦还是没动,也没有对部下下达命令。 “队长?!” 就算苏提亚提醒,弗伦还是不为所动。 “大家,快点!” 船甲板上探出一个头发蓬松的男人,挥着手。他就是托克纳格。 “刚才弗伦说尤里把拉古乌……” 边跳上船,卡罗尔嘟囔着,却被利塔训斥: “有什么一会儿再说!现在要马上出海。” 的确。虽然港湾上停泊着骑士团的船,但他们没有采取任何阻止的行动。只要身为指挥官的弗伦稍微改变心意就完了。 “男人们上锚!” “看,男人就是锚!” 卡罗尔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 “雷维……呃?” 雷维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当然是见过的。刚才在竞技场上跟“魔狩之剑”一起,和“战士殿堂”战斗的青年。多恩的孙子·哈利。 “这个人……!” “抱歉,让他上来吧。” “但是……” 卡罗尔想跟尤里说,但他犹豫了。尤里正悄悄打量雷维和哈利的样子。雷维苦笑,哈利则是一脸阴沉。尤里轻轻叹息。 “之后再告诉我详情吧。” “是是,一定。” “真是的……” 尤里做着出航准备,催促雷维跟哈利帮忙。 “出发!” 托克纳格一声令下,船帆摇晃,发出包裹整艘船的震动音。离开码头,非艾尔提亚号划破波浪,轻快前进。 “嗯?比之前乘坐的时候速度要快呢。” “嗯,是的。” 面对雷维的疑问,掌舵的托克纳格得意洋洋地回应。 “大家上岸的时候,我得到了新的驱动魔导器……” 船的速度很快。与其说在海上前进,不如说是飞起来。斜前方,也许没有弗伦的命令吧,动作迟钝的帝国船队没有动,他们一口气拉开了距离,帝国船队瞬间远去。这时候,茱迪斯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是……” “茱迪斯?” 尤里疑惑地问,但茱迪斯没有回答。不知为何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闭了闭眼,然后突然走出了甲板。同时,船头一角,就是说装设着船驱动魔导器的地方传来了利塔的叫喊。 “这种前进力量!是驱动魔导器的问题吗?” 船的速度还在提高。 “喂,是不是太异常了?” 雷维好奇地问,这次从茱迪斯跑过去的方向传来爱斯特尔的悲鸣。 “你干什么?!” 然后是利塔。 “啊……不要啊啊!” 与此同时,爆炸声顿起,整艘船像要沉没海底似飞到波浪上。 “怎么了?!” 跑过去的尤里第一眼就看到的是袅袅黑烟。驱动船的魔导器冒烟,魔导器本身火花四溅。站在旁边的是拿着爱枪的茱迪斯,枪尖装有制约魔导器的装置。绝对不是事故。证据就是茱迪斯面不改色地在尤里他们面前,把枪从魔导器中拔出来。魔导器再次发生小爆炸,冒烟。 利塔钻上甲板。她气得全身发抖,看着在制约装置旁边的茱迪斯。 “为什么……” 茱迪斯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那是我的路。” “路……?” 此时,海面上传来高亢的叫声。然后一只长着巨大翅膀、一直线朝他们靠近的龙出现了。利塔双眼圆瞪。 “蠢材龙!” 茱迪斯离开魔导器,走进船沿。飞在空中的龙降低高度,在海面上滑翔着。察觉它的尤里怒吼: “茱迪斯!等一下!” “……再见了。” 龙,就是巴乌鲁靠近船,茱迪斯脚往甲板一蹬,跳到空中。巴乌鲁稳稳地接住她,再次提升高度。 “茱迪斯?!” 她已经听不到爱斯特尔的声音了。骑着巴乌鲁飞走的茱迪斯身影,瞬间消失在夜空中。 “为什么……为什么?!” 利塔悲痛的叫喊,虚无地响着。 二、道 大家都有着各自前进的道路。 尤里有尤里的道路,多恩有多恩不能想然的道路,茱迪斯有茱迪斯必须守护的道路。 我应该也一定—— ※  ※  ※  ※  ※ 船漂流到位于诺多泊利卡东北、无人居住的小岛上。 “魔导士少女正在修理驱动魔导器。” 船后方,在煞风景的船舱中,雷维对尤里这样说,轻轻耸了耸肩。雷维旁边是多恩的孙子,哈利。 “听说魔核被破坏了,无法修理。” “幸好还有替换前的魔导器,真是太好了。” 尤里叹息着。 “不过短时间内也不能启动了。” “是啊。” 当然,因为下了锚,船不会随着潮流漂走,但他们肯定不能到任何地方去了。用放在船上的逃生艇应该可以回到诺多泊利卡去。但是弗伦跟骑士团还在那里。无论利塔是多么优秀的的魔导士,一天也是修理不完的,毕竟在没有设备的情况下把整个驱动魔导器更换也是一项大工程。 “糟糕了。” 坐在船舱的床上,雷维迷惑地挠着脑袋。 “诺多泊利卡的事情不早点告诉多恩就糟糕了。” “那么紧急的话,不如去拜托一下托克纳格吧?刚才他说跟‘幸福市场’取得联系了。” 也许能让经过附近的船载他们一程。尤里建议着,雷维挽起双手,思考。 “嗯~~试试看吧……那你们要怎么办呢?” “我们也要到丹古雷斯特去。” 贝利乌斯留下的圣核——它临死前的遗愿是把圣核交到多恩·怀特霍斯手上。完成有道义的事情,是基尔多“凛凛明星”的规则,因此他们不能无视贝利乌斯最后的希望。 “但是我们的事情也不急。不能丢下非艾尔提亚号。” 尤里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雷维旁边的哈利。 “这位是多恩的孙子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答的不是哈利,而是雷维。他以无奈的眼神看着哈利。 “这蠢材得到了‘海凶之爪’的假情报,所以就跑出来了。” “‘海凶之爪’……?” 听到这个跟自己有所牵扯的名字,尤里眼神变得尖锐,哈利也开口幽幽地说: “听到多恩的盟友要去抓魔物,我就想去救他们……而且还听说魔物手上有圣核——” “要抓的就是贝利乌斯吗?” “海凶之爪是这样说的。” 雷维插嘴说: “所以他就想借助‘魔狩之剑’的力量退治魔物。” “但是魔狩之剑的人跟他不用,似乎知道贝利乌斯是始祖隶长的真相?” “没错。应该是‘海凶之爪’的……耶卡那家伙把错误情报告诉魔狩之剑的人。跟着家伙说贝利乌斯被魔物抓住,然后得到尤里昂的协助——” 对于原本就想击溃“战士殿堂”的“魔狩之剑”来说,既然知道贝利乌斯是始祖隶长,而且还得到尤里昂拜托这个大名义——就是说,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原来如此。” 尤里明白了。简单点说,这是完全的情报操作和煽动,尤里昂不过是“海凶之爪”和耶卡的棋子罢了。也许帝国跟弗伦的行动都在“海凶之爪”的预计下。 “虽然有很多做法我都想说不喜欢,但这样投机取巧……” 尤里叹息着说,哈里抬起头说: “但是……” “你太焦躁了。” 雷维打断了哈利的反驳。 “要确认情报才能行动。” “可恶……你什么都不懂。” 自暴自弃地说完,哈利再次低下头。雷维悄然叹息,转向尤里。 “对这家伙来说,多恩的存在是个重担。” “爷爷太伟大,孙子就会辛苦吗?” “没错。因为周边的人太多期待。而且这家伙已经很努力去回报这种期待了。” 雷维没有再说什么,但尤里能够理解。视线从垂头丧气的哈利身上移开,改变话题。 “……战士殿堂不可能沉默吧。” 贝利乌斯死前对代理统领纳兹说不要憎恨尤里他们。但是即使这样,被“海凶之爪”煽动的尤里昂和“魔狩之剑”在诺多泊利卡袭击贝利乌斯的事实是不变的,也不能否定爱斯特尔的行为给贝利乌斯造成致命伤。就算纳兹继承了贝利乌斯的遗志,“战士殿堂”的其他人也不会罢休吧。纳兹不是统领,可能压抑不了那些人的冲动。 “无论怎么想,事情都不会就这样完结的……” 听到尤里的话,哈利肩膀稍微颤抖了下,雷维还是往常的表情,无言地闭上眼。 从船舱走上加班,尤里看到一个少年抱膝坐在船沿附近。是卡罗尔。尤里一接近,他就发现了。 “啊、尤里……” “怎么一脸严肃的?” 尤里刻意让语气跟平常一样问。卡罗尔只是暧昧地“嗯……”了一声。 “我只是想经营基尔多真的好难。” “没有担任首领的自信了?” “没、没这种事!” 卡罗尔慌忙摇头。尤里笑了笑。 “那就给我看看首领精神的样子吧。” 卡罗尔想笑着回应,但在挤出笑容之前表情变得艰涩。他的眼神离开尤里。 “尤里,可以问问你吗?” “嗯?” “弗伦说你杀了拉古乌和球摩尔,是真的吗?” 沉默降临,但只是很短一瞬间。尤里笑着,然后以清晰的声音回答卡罗尔: “真的。” “……你不隐瞒吗?” “我一直都觉得必须跟你们说。对不起。” “我也觉得杀人是不好的……不后悔吗?” “嗯……” “我……不明白。那弗伦跟爱斯特尔要怎么办呢……真的非杀不可吗?” 再次静寂。尤里视线从卡罗尔身上移开,仰望头上的夜空。茱迪斯破坏了船的驱动魔导器然后离开,距今不过几个小时。被黑暗覆盖的夜空还没有天明的迹象。 “即使那是罪,我也觉得那是非做不可的。” 尤里打破沉默说。 “就算被弄脏,有人也必须去做。” 卡罗尔看着尤里的侧脸,低下头。 “也许吧……” “被弄脏的角色由我来饰演就好。你没必要勉强自己接受。” “……嗯。” 卡罗尔没有抬起头。尤里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回船舱走。 “茱迪斯……竟然弄坏了魔导器就逃走……” 离开前,尤里听到卡罗尔的呢喃。 ※  ※  ※  ※  ※ 换好驱动魔导器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虽然现在这个魔导器没有被茱迪斯破坏的马力那么大,不过也朝着基尔多城镇·丹古雷斯特出发。只是雷维跟哈利两人在托克纳格的介绍下,搭乘跟“幸福市场”有交易关系的船只先一步到丹古雷斯特去了。卡罗尔也跟他们同船,比尤里他们先一步走了。 “那个……见到多恩,我有话想要问他。” 听到雷维跟哈利要先走,卡罗尔也希望同行。 “我们交还圣核的时候会见多恩。那时候大家一起问不行吗?” 尤里疑惑地问,但是卡罗尔不知为何怯懦了一下,以蚊吟般的声音回答: “不能……跟大家一起问……” 也许他有自己的 顾虑吧——想到这里,尤里就答应了卡罗尔的要求。 “那,我们在丹古雷斯特会合吧。” “嗯!谢谢你,尤里。” 刚好是半天前,完成魔导器交换的非艾尔提亚号跟着卡罗尔赫雷维,终于出航了。 ※  ※  ※  ※  ※ 船在夜晚海面上安静地前进。 在船舱简单吃过晚餐后,利塔站在刚更换成功的驱动魔导器制御装置前,挽着手。 “怎样,确保能到达丹古雷斯特吗?” 尤里走过去询问,利塔像刚发现尤里存在一样,猛然回头。 “啊……嗯,可以。” 给予一个有点暧昧的答案,利塔松开双手,手指在操纵盘上跳跃。 “一般航行是没问题的。但是因为是勉强修复的,所以到达港口后还是要修理一下比较好。” “是吗?” 那也是这趟航海结束之后的事情了吧。 听完利塔的解释,尤里瞥了一眼制御装置。距离那里不远放着一台焦黑的魔导器。被茱迪斯破坏的新驱动器。连魔核都被破坏了,已经不是单纯的修理问题了。 “这已经不能用了。” 尤里说,利塔也许不想看到那魔导器的悲惨样子,只是盯着制御装置低声说: “……真是的,想不到茱迪斯……” “明明跟我们一起行动的时候什么都没破坏的。” “为什么她要跟我们一起呢?” 利塔的眼睛还是盯着发出震动声的制御装置。 “那龙叫巴乌鲁?在哈利奥多袭击我们的那只?” “那么久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吗?” “遭遇到那种事,怎么可能忘记呢。那家伙当时的目标难道是爱斯特尔?” 尤里没回答。于是利塔就自言自语地说: “是啊……那家伙早就知道。爱斯特尔她……” 她的眼神终于离开了制御装置,锐利地看向尤里说: “难道你早就知道那家伙就是蠢材龙?” “……嗯。” “真是的,大家都一样……” 利塔不服气地跺了跺甲板。尤里停顿了好一会才说: “都是有苦衷的。茱迪斯也好,利塔也好。” “那……” “当然我也是。” 这种区分性的说话方法,明显地说出尤里的意图。利塔闭了闭眼,很爽脆地回答: “你说拉古乌跟球摩尔的事吗?我倒是不介意。” “茱迪有好好地跟同伴行动。”尤里没有回答利塔的问题,转过身,“我是这样想的。” “话是那么说没错。但是满月之子、始祖隶长……如果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也许爱斯特尔的问题就会解决了。” “根据说话内容也知道吧?费罗说她是毒物。” 尤里语气沉重地说着,利塔也语结了,无法接受地哼了一声。 “无论怎样,我绝对不会原谅她破坏魔导器的行为。” “那茱迪斯回来的话,你揍她几拳吧。” “……她已经不会来了……” 利塔的声音有点寂寞。 站在船沿上,爱斯特尔眺望着被黑暗包围的大海一角。 “你在看什么呢?” 刚好经过的尤里问,爱斯特尔回头看了看他,又再次眺望黑色的大海。 “什么……都看不见。” 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 “我把贝利乌斯变成那样……” 她低声地呢喃着。尤里无言,爱斯特尔继续说: “茱迪斯破坏魔导器然后逃了……完全理不出头绪。” 尤里叹息道:“是吗?” “尤里割伤了自己的手腕……” 听到这里,尤里的脸色也有点不自然了。 “那很痛。” “那并不好笑。” 爱斯特尔很认真。但尤里笑得更加爽脆。 “但是你给我治好了。” “我只是不能放任不管。” 爱斯特尔勉强说完,身子往尤里方向转去,双手放在胸口上说: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受伤的人不管……” “那你还需要烦恼吗?” 尤里语调平静笑着说,爱斯特尔猛然睁大双眼。尤里接着说: “贝利乌斯不是也说过了吗。要好好珍惜你的善良。” 爱斯特尔点头,但突然反驳道: “我……被始祖隶长禁忌着……是因为这力量吧。” 无需魔导器就能使用魔术。 “就算我不对始祖隶长使用这种力量,对他们来说我也是不好的……所以费罗才会袭击我。” “但是,贝利乌斯让你去见费罗。” 贝利乌斯临死前对爱斯特尔说——想要确定自己的命运就那样做吧。 “但是……真的好吗?” 爱斯特尔呢喃着,但马上又摇头。 “……不,不是的。决定的人是我。” 尤里点头说:“没错。” 呆住了很久,爱斯特尔才稍微点头。 ※  ※  ※  ※  ※ 没有大型的船只能直接抵达基尔多城镇丹古雷斯特。 船驶进位于东边的卡普瓦·托里姆,然后沿陆路前进,或者停泊在附近海域上,然后乘坐能驶进浅水区域的小船过去,这是一般的方法。而这次尤里他们选择了后者。因为绕道卡普瓦·托里姆的路线比较迂回。 在位于城镇东南面的沙滩上了岸,一行人来到丹古雷斯特,把船上的驱动魔导器更换后再出发,已经是5天之后的事了。 “桥修好了。” 接近小镇时,尤里发现了。以前被阻击费罗的帝国移动要塞海拉克雷斯炮击破坏的桥。只是短短一段时日,其中一道桥已经修复完毕了。应该是尤里昂跟街上居民同心协力的结果吧。真是厉害。 “先跟卡罗尔和大叔们会合吧?” 正当他们想马上前往多恩·怀特霍斯那里时。 “没必要那么着急吧?” 走在拉比特身边的利塔说,爱斯特尔震惊地回头看着她。 “但是要早点把圣核送到,跟多恩说——” “好了,”利塔用强力的语气跟反驳的爱斯特尔说,“起码也要先休息一下吧。……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 “利塔……” “呃,就是、跟多恩商谈途中你打瞌睡,我们就惨了。” 不知为何,利塔快速地说。尤里笑了笑,支持利塔的建议。 “的确是,多恩不会逃走的。” 爱斯特尔感受到两人的心意了吧,交错打量着他们的脸,然后坦率地点头应允。 “那就到跟卡罗尔他们约定的旅馆去吧。” “是啊。” “汪!” 他们前往的是,之前到访丹古雷斯特时住过的旅店。 但就在这时候。 “尤里!” 大道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卡罗尔。娇小的身影挥动双手,朝这边跑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尤里想要取笑一下,但马上就皱起眉头了。情况不寻常。卡罗尔脸色一片苍白,神色紧张。 “糟糕了!”卡罗尔跑到尤里面前,连招呼都没打就这样说了。 “‘战士殿堂’带着兵装魔导器压境——尤里昂也准备了兵装魔导器准备还击了。” “……因为贝利乌斯的事吗?” “嗯。” 统领贝利乌斯之死。而且事情跟多恩的孙子哈利有着深切关联,尤里昂是有责任的。“战士殿堂”会采取某种形式的报复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动作这么迅速倒让尤里意外了。原本诺多泊利卡就被帝国骑士团控制了。或许在贝利乌斯死的时候,没有得到圣核的帝国骑士团解除了对该地区的封锁。重整态势的战士殿堂才有可能反击。 “多恩听闻了诺多泊利卡跟贝利乌斯的事情曾经出过小镇一次……但情况很古怪。” “古怪?” 利塔重复着卡罗尔的话,突然一个男人从旁边的小路上出现。这次是雷维。 “虽然都是预料之中了。” “大叔……你知道什么吗?” 尤里问,雷维以跟卡罗尔不同的平静语气回答: “老爷子大概想寻死了。” “?!” “为什么啊!理由是什么?” 爱斯特尔强压住心头的愕然,利塔扬声问。而雷维的表情是平常罕见的严肃。 “哈利鲁莽行事,结果贝利乌斯死了。那是诺多泊利卡统领的性命。不可能解释说得到了错误情报就能完事。” “但、但是贝利乌斯的死是我……” “小姐你是另外一个问题。现在是基尔多同志间的问题。” “但是!” “当初如果不是哈利带领尤里昂行动,让‘魔狩之剑’的人袭击‘战士殿堂’,根本就不会有你出场疗伤的机会。结果最根本的责任还是在尤里昂。血债血偿。而这时候能跟贝利乌斯的牺牲地位相当的——” “是多恩的性命……” 尤里低声呢喃,卡罗尔浑身颤抖地听完雷维的话,突然跑了出去。 “怎么会!不可能的……” 卡罗尔边喊叫着,边往大道的北面跑去。尤里昂跟“战士殿堂”就在那里对峙了。多恩应该在邪里。 “有没有……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爱斯特尔沙哑着声线问,雷维摇摇头。 “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形势一触即发。这样下去,尤里昂跟战士殿堂会全面开战。” 就算有其他办法,也没时间寻找了。 雷维这样说,爱斯特尔沉默了。 “……我要到老爷子那里去了。” 一直盯着卡罗尔离去方向的尤里,迈开步伐。 位于小镇中央的大广场。广场中央有一座美丽的喷水池,地面上覆盖着石板。平常是居民们休息的场所吧。但是现在已经被手持武器的人们淹没了。一方是尤里昂,一方是战士殿堂。两方人马夹着喷水他对峙。雷维的“一触即发”并不夸张。而压制着场面的是坐在两者中间空地上的多恩·怀特霍斯。 多恩面前放着一把短剑。 走进广场的尤里他们看到的,是多恩旁边的卡罗尔。也许正跟多恩说着什么。看到卡罗尔紧咬嘴唇的样子,之前他们谈过什么,尤里他们很轻易想象到了。当然,卡罗尔想阻止多恩接下来的行动,所以才来到这广场的。但那是不可能的。就是这样吧,作为基尔多尤里昂统领的多恩决定的事情,卡罗尔是无法改变的。 多恩的大手放在卡罗尔垂下的头颅上。线条刚毅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柔和。 “少年,振作点,你是首领吧?” “但是……”卡罗尔还是低着头,“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就让人帮忙吧。你不是有同伴吗?” “多恩……” “试着守护同伴吧。他们也会有所回应的。” 卡罗尔紧握拳头。多恩用力抚摸着他的头,像在催促卡罗尔离开自己身边。卡罗尔犹犹豫豫地迈开了脚步。然后,一个人从人群中跑了出来。是哈利。 “多恩,我也一起……!_” 但是当哈利叫着想要靠近多恩的时候,雷维以更快的速度拦住了哈利,一拳揍到他脸上。 “蠢材!” “呃!” 被雷维一揍。哈利跌坐在地上。哽咽着的哈利狠狠地盯着雷维,表情一变。朝多恩正坐好说: “爷爷,再见了。” 多恩笑了笑。 “雷维,耶卡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雷维也笑了。 “哈哈,对我来说负荷太重了。” “只能拜托你了。” “……多恩。” 雷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多恩互相凝视了一会儿,然后退下。跟尤里昂对峙的“战士殿堂”一侧,出来几个男人,他们走近多恩。 “你也很照顾可爱的孙子啊。” 声调中完全没有好意。对他们来说,眼前这个人就是造成自己统领死亡的罪魁祸首。多恩点点头,花白的头上下摇晃着。 “真得很抱歉。但我那没用的孙子也是尤里昂的一员。统领要背上部下犯错的责任。” 那是多恩自己建立的基尔多原则—— “贝利乌斯的仇,请允许我用自己的头颅偿还。” “多恩……” 看着这一切的爱斯特尔唇瓣颤抖,但只能呆呆站着。利塔低下头。 “蠢材,什么基尔多……个个都是笨蛋……” 多恩拿起眼前的短剑。然后,看着身后的尤里昂成员。 “对不起,但请大家不要怪罪任何人。” 没有回答。成员们面面相觑,无力地应允了。沉默中多恩想要再开口,尤里行动了。 “……我来吧。” 多恩这时候才发现尤里的存在。意外地看着他,但终于恢复了平常的豪爽表情,笑着说: “你要做坏人呢。” “彼此彼此。” “哈,没错。” 尤里走到多恩背后,拔剑。多恩仰望着尤里,感叹道: “尤里,我想看到你将来的发展……但我要先到地狱休息了。” “如果你去的是地狱,我就不能去了。” “呼,我不会忘记你的贫嘴的。” “我也不会忘记……你的觉悟,多恩·怀特霍斯。” 多恩笑了笑,回过头去,保持开始时的正坐姿势。尤里举起短剑。 “多恩!” “多恩!” 基尔多的人齐声叫喊。多恩只是说: “你们!以后要用自己的脚步走下去!开拓你们的时代!知道吗!” 那是抵抗帝国强硬的支配,建立、孕育基尔多的男人——多恩·怀特霍斯最后的遗言。 ※  ※  ※  ※  ※ 太阳陨落—— 也许这形容得最贴切。多恩就是那样的存在。对尤里昂来说,不,是对居住在丹古雷斯特的所有人来说。 但是剩下的人们跟死去的多恩不同,还有现在,还有未来。大家必须面对这一切。不能老为多恩的死感叹。 而对尤里他们来说也一样。贝利乌斯、始祖隶长、圣核,想问多恩的事情多如小山。结果一切却不可能了,但事情并没有完结。失去多恩这座路标就去寻找其他道路。爱斯特尔的力量、满月之子、费罗,还有离开了的茱迪斯。旅程还在继续。 但是…… 跟爱斯特尔和利塔说要散步,尤里走出了旅店,街道上还别的旅店。一楼是酒坊的旅店,因为多恩一事的影响,没有以前那种活跃气氛。经常都响彻着喧闹欢声、娇声的这一带街道,现在都静悄悄的。 尤里不是来这里喝酒的。 “啊……尤里……” 旅店外,从走到很难看到的前庭一角,卡罗尔抱着膝坐在地面上。 他发现尤里的气息抬起头,但马上又俯下头去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 尤里问,但卡罗尔什么都没说。 静寂包围着四周。 沉默的尤里并没有离开卡罗尔面前,终于卡罗尔幽幽地开口了。 “我、什么都做不到……” 是在说多恩的事吧。尤里无言,卡罗尔继续说: “基尔多的原则……但是我想救多恩……明明想救他的……结果我一个人却什么都做不了……” 卡罗尔把脸埋在膝盖中。尤里俯视着他,然后语调平静地说: “所以你就要一直情绪低落下去了?什么都不做?” “……” “茱迪斯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破坏驱动魔导器离开的茱迪斯。无论理由是什么,但那行为就等同背叛,破坏了基尔多的规矩。作为同隶属于基尔多“凛凛明星”的人,卡罗尔也好,尤里也好,决不能放任不管。遵守基尔多规则比任何事都重要——这是卡罗尔建立“凛凛明星”时说的话。 “你不去找她吗?” 尤里重复问,卡罗尔脸还是埋在膝盖中,摇头。 “……我去不了。我不能再跟尤里一起了……作为基尔多首领,我太没用了……” 卡罗尔哭泣般地说着。 尤里把双手放在卡罗尔瘦小的肩膀上,让他站起来。尤里对垂头丧气的卡罗尔说: “对你来说,基尔多、凛凛明星是什么?” “……” “是你的梦想吧?” 听到这里,卡罗尔猛然推开了尤里的手。 “我想建立一流的基尔多!然后帮助多恩!想得到肯定!多恩是我的憧憬……但是!”卡罗尔脸容一暗,“多恩……已经不在了……” “所以你就要放弃了?” 尤里的声音也充满了锐利。 “多恩是为了守护什么才死的?你应该很清楚。” “万能的尤里你是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想变得像尤里那么强!但我无法变成尤里或者多恩!我、我们已经……” “卡罗尔!” 瞬间,沉静被打破,尤里大喝一声。也许吓到了吧,卡罗尔身体颤抖了一下。尤里没理会,只是说: “多恩对你说了什么?” “……” “你忘记多恩给我展示的觉悟了吗?” 卡罗尔无法回答。尤里转身背对少年。 “我为了执行基尔多的规定,出发寻找茱迪。” “呃……” “就算你放弃了,凛凛明星也不会解散。那不再是你一人的基尔多了。” 留下这句话,尤里丢下卡罗尔走了。 “……呃。呜呜!” 背后传来卡罗尔的哭泣声。 “我不想逃避……明明不想逃避的……” 尤里没有回头。 第二天。 “卡罗尔,他没事吧……” 做好离开小镇的准备,尤里跟拉比特一起走出旅店,在建筑物外等待尤里的爱斯特尔开口问。昨天开始卡罗尔就没有出现在旅店。 尤里淡然说: “别担心。倒是你,有好好睡觉吗?” “啊……是,我没事。” 就算这样说,但爱斯特尔的脸色不是太好。无可厚非。这几个星期发生了太多事。就算是尤里,昨晚也睡得不熟,晚上醒来了好几次。 “利塔呢?” “在桥那边等我们。” “是吗?那……” 当尤里他们正想要走的时候。 “boy and girl,出现得正好?” 一把奇怪的声音突然传来。之前听过。尤里跟爱斯特尔猛然回头,看到一个男人和两个少女正从大路对面走来。两个少女的名字是格修和多洛华特。而她们跟从的人物是—— “耶卡……!” 爱斯特尔愕然地说。反而尤里以前所未有的危险眼神看着耶卡。 “……你又出现了,是来散播纠纷种子的吧。” 尤里的手无意识地放在剑柄上。看到他的动作,耶卡身后的格修和多洛华特马上站到主人面前,保护他。另一方面,耶卡也淡然地说。 “纠纷种子?什么东西啊?” “你……” 尤里咬牙切齿,但格修和多洛华特像补充耶卡的话那样,说: “袭击战士殿堂是尤里昂的判断吧。” “对对,我们只是告诉他们情报哦。” “……推得一干二净。” 尤里拔出剑。 突然耶卡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严肃的神色说: “今天别开战了。多恩不是死了吗?不太适合战斗。” 尤里睁大双眼。耶卡安静地说: “真是可惜啊,他竟然死了。” “那不是你们的期望吗?消灭多恩,就能掌握尤里昂吗?” “nono,的确多恩不在,我们的买卖也能进行得顺利点……”说到这里,耶卡轻轻摇头,“住手吧。我是以个人名义前来的。” 尤里发现了。耶卡手上拿着花束,而且不是赠送给女性的种类,很明显是送葬的花。 尤里还是戒备地盯着耶卡,但最终身体放松下来,杀气也消去了。 “我不希望在多恩面前动武。” “……”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消失。” 尤里让剑回鞘。耶卡看了他一眼,然后跟格修和多洛华特交换眼神,她们退后。 “对多恩的死,我们同样感到可惜。今天就到此为止。” 留下的话跟之前一样,但声音老实多了,耶卡就这样消失在尤里面前。 从后看着他们的爱斯特尔困惑地眨眨眼。 “耶卡也来悼念多恩……我不明白……明明是他让多恩陷入困境的……” “对海凶之爪来说,多恩是个妨碍性的存在……” 与其说尤里对爱斯特尔说,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也许对耶卡个人来说,多恩是有点不一样的。” “你意思是说,基尔多跟个人是分开的?” 嗯,尤里点点头,走向跟耶卡他们相反的方向。 “我们走吧。” “啊,好。” “卡罗尔呢?” 连接镇外的桥上。 看到尤里,利塔说出了跟爱斯特尔一样的问题。尤里苦笑着回答: “不用担心。倒是你们两个,接下来怎么办呢?” 尤里决定去寻找打破基尔多规则离去的茱迪斯。 “我也要一起去。” 利塔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说过了吧,要跟你们一起走,调查艾尔鲁源泉的事情。” “是啊。” 两人的视线集中在爱斯特尔身上。站在尤里身旁的拉比特也仰望着她。于是,爱斯特尔小声说: “我也想跟尤里一起走。” “是吗?” “还有费罗跟圣核的事情……但我还是担心茱迪斯比较多。” 听到这个名字,利塔轻轻啧了一下。 “作为我个人来说,那样的女人根本不用管。” “利塔……茱迪斯是跟我们一起旅行的同伴……” “但是她破坏船的驱动魔导器了。” “但是……” “我县说好,”尤里切入她们的对话中,“我去找她并不是想让她继续留下,而是为了保证基 尔多的原则。” “尤里……” “那是多恩告诉我的道理。作为基尔多人的觉悟——” 看着悲伤的爱斯特尔,尤里平静地叙述。 “茱迪到底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我希望她能全部说出来。为了能遵守规则。” “……虽然结果可能是无法放任不管。” 利塔补充尤里的意思。这时候爱斯特尔也重现笑容了。 “你们都在担心茱迪斯呢。” “你、你说什么!只是顺便!顺便!” 利塔面红地否定爱斯特尔的话,然后对尤里说: “说到基尔多的规则,重要的是首领真的会来吗?” “那家伙不会轻易放弃,一定会来的。” 肯定地说完,尤里开始走上桥面。 “走吧。” 爱斯特尔疑惑地问: “雷维怎么办?” 利塔跟在尤里身后走着,回答: “应该不来了吧。他是‘射天箭’的干部,失去多恩后一定要管理街道吧?” “是啊,大叔也有大叔要做的事情。” “……好寂寞。” “那个大叔的话,也许突然间又会遇到他了。” “是、是啊!” 总之先回到停泊在丹古雷斯特近海的非艾尔提亚号上。 ※  ※  ※  ※  ※ “但是要找那个女人,该从何找起?她可是骑着蠢材龙……不,是巴乌鲁的人。” 回到船上,为了能真正修理驱动魔导器,他们决定前往卡普瓦·托里姆去时,利塔这样说。 “没有线索就无法行动了。” “话是那么说没错,”加入一行人对话的是留守船长,给尤里他们收集各方面情报的托克纳格。 “我是在‘幸福市场’中听到这个传闻的。魔狩之剑好像还在行动。” “魔狩之剑?” “嗯。他们追赶龙使者,前往特姆扎山区了。” “什么?” 全员脸色一变。说到龙使者,除茱迪斯以外没有别人。 “为什么魔狩之剑要袭击茱迪斯?” “他们正在寻找圣核,所以巴乌鲁也许也是他们的目标。” 利塔回答爱斯特尔的问题。 “如果它是始祖隶长的话,就能像贝利乌斯那样诞生圣核……死的时候。” “克林特那人好像知道圣核的事情。” 尤里点头。 “特姆扎山……没听说过。在哪里的?” “茱迪斯之前不是说过吗?她跟巴乌鲁一起居住在可格尔沙漠北面的山上。” “要去看看吗?” “嗯,姑且去看看。” 既然魔狩之剑要袭击茱迪斯,那么行动就刻不容缓了。必须尽快赶往卡普瓦·托里姆。 “一定要在港口修理驱动魔导器吗,利塔?” “我也想说不用,但说不出口。” “是吗。” “那我尽量试着修理吧。不过这件事完结之后一定要到港口去。” “我知道了,约定。” 尤里他们马上准备出航。利塔进船舱调整魔导器,尤里、托克纳格两人协力把锚拉上来。 所有准备完毕,托克纳格掌舵,准备出航时—— “等一下~~!!” 一艘小船靠近非艾尔提亚号。而在小船上拼命挥手的是一位背着大背包的少年。 “卡罗尔!” 最先看到他的爱斯特尔欣喜地叫着。卡罗尔从小船跳到非艾尔提亚号上,喘着粗气。但他还是对尤里他们清晰地宣告: “呼……呼……我也去!” 尤里笑了。卡罗尔静静地看着尤里说: “也许我不能好好弄明白多恩告诉我的话……但是凛凛明星是我们的基尔多。所以我想要一起去!” “卡罗尔……” 爱斯特尔微笑。 “如果我逃避……放下同伴的话,就无法回头了。所以!我也要去!带我一起去!” 听到卡罗尔斩钉截铁般肯定的话,尤里开心地点头。 “卡罗尔老师是首领,当然要一起走了。” “尤里……谢谢你!但请别再喊我首领。” “嗯?” “我还不够资格被人称为首领。直到尤里你承认我是首领前……听到被人称我为首领而不会觉得羞耻之前,我要以凛凛明星一员的身份努力!” “……我明白了,卡罗尔,加油。” “嗯!” 尤里伸出右手,卡罗尔跳起来,以自己右手拍到尤里的。利塔不屑地哼声,但其实内心并不是如此。 “基尔多真是麻烦。热情过头,傻瓜一样。” “嗯嗯,那就是青春。” 利塔面对的角落上,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站在甲板阴暗处、蓬松头男人——雷维。 “呜哇!大、大叔……” “年轻真是厉害啊。” “大叔你干嘛?” 尤里吃惊地问,雷维不满地说: “大叔不能在这里吗?” “但多恩死了,你应该很忙……” 爱斯特尔说,雷维只是笑了笑。 “嗯。太麻烦了,所以我就逃了。” “但是……多恩照顾你很多吧?你不伤心吗?” “嗯,伤心伤心。哭得喉咙都干了,已经流不出泪了。” “我觉得你完全不像。” 利塔一脸郁闷,而尤里发现了一个事实,笑了笑。 “原来如此……大叔无法无视多恩的遗言呢。” 处理耶卡的事。临死前,多恩这样拜托雷维。雷维有点害羞地辩驳: “怎么可能啊。我都说了吧,那负担太重了。” 但其他人只是笑。雷维更加慌张解释: “他们是他们,剩下的人会好好处理的。” “那就姑且这样吧。” 尤里无所谓地回答,雷维全身放松下来。 “真是的,最近的年轻人真恐怖……” 一行人久违的笑声顿时四起。 ※  ※  ※  ※  ※ 特姆扎山。 十年前人魔战争发生的战场。人与魔物、不,是与始祖隶长间的战争。但一般人只知道跟自己战斗的对手是始祖隶长这个种族,但不知道特姆扎山的事情。这一切似乎跟帝国相关。大概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而把这些事情告诉尤里他们的是雷维。 “雷维你很清楚啊。” “既然活得比少年少女多一倍时间,知道的事情也就自然多了。” 面对不可思议的卡罗尔,雷维笑着说。 展现在雷维,不,全员面前的是一片荒凉光景。 表面泥土被削去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大空洞。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现象。似乎曾经发生过强烈的爆炸。而在被削掉一层的大地对面,矗立着一座险峻的山,那就是特姆扎山。山顶云雾缭绕,完全不像人类居住的地方。 “真的好大……” 看着地面的空洞,尤里不由自主地说。恐怕是战争的伤痕吧。 “是始祖隶长造成的吗?真是厉害。” 利塔跟尤里的感觉一样。 “人魔战争……战争以人类胜利告终,但赶赴战地的人无一生还,战争的真相被黑暗覆盖着——官方文书中什么详细的东西都没写。” 爱斯特尔以朗读书本的语调把自己看过的东西附 加说明。 爱斯特尔很疑惑,为何尤里一直凝视着眼前的景色。 “怎么了,尤里?” “嗯……” 被爱斯特尔这样一问,尤里终于回过神。 “茱迪之前也说过,巴乌鲁在战争中救了她。我想那战争就是人魔战争。” “那难道那个女人在人魔战争时和蠢材龙一起跟帝国战斗?” 利塔问。尤里跟走在前头的雷维说: “怎样,雷维,你参加过人魔战争吧?” “啊?” 一瞬间,雷维脸上充满饱受冲击的神色。 “为什么是我啊。” “因为清楚这一切的,应该是当事人。” 尤里的指责似乎踩到雷维痛处了。雷维苦笑着承认尤里的指责。 “算是吧。” “是吗?但你不是说没有生还者吗?” 卡罗尔说,雷维恢复平常那吊儿郎当的态度。 “我当时真的觉得自己会死。虽然当时没死是很值得高兴的。” “没有死……” “那你在战争中遇到茱迪斯了吗?” 爱斯特尔插嘴问。但是雷维还是模棱两可地说: “不不。我怎么好色都不会对不够十岁的女生下手。” 蠢材,利塔说。但雷维完全不在意。 “我记得当时没见过巴乌鲁的,它是不是逃到哪里了?” “战争的对手是始祖隶长吗?” “是啊。虽然我当时只认为它们是没什么的魔物……” 雷维这样说的时候,鸟类鸣叫声突然响彻静寂的四周——高亢,割裂山谷的空气的声音。 “这声音……!” “蠢材龙!” “喂喂,是不是遇到什么坏事了?” 雷维说得对,从远处传来的巴乌鲁的叫声充满了警戒。尤里脸色一凛。 “快点!” 这里并没有能称之为道路的地方。就算有能够通过的地方,也只是羊肠小道,而且因为战争的原因吧,地面到处都嵌着岩石。 尤里他们辛苦地沿着凹凸不平的山路前进,走了一会儿,走到了那个地方。 刚好是山腰。地势突然变得平坦,而且周边的风景跟其他地方不同。平坦的地面上铺盖着石板。然后,这上面倒塌着沉重的圆柱、崩溃的屋顶。没错了。这里是, “城镇?” 爱斯特尔呢喃着,利塔订正道: “应该是城镇遗迹。” 如果茱迪斯说以前居住在沙漠北面的事情是真的话,也许这里就是克里提亚族的城镇。倾倒的柱子和崩溃的房子表面的花纹,跟帝国内城镇的花纹不同。 周围渺无人烟,也不觉得还有人烟居住。卡罗尔歪着脑袋问: “茱迪斯来这里干什么?” “怀念故乡……但又不像……” 尤里戒备地打量着四周,突然拉比特低声鸣叫起来。 “咕呜呜呜呜……” 瞬间,静寂的大地涌起骚动的人类气息。 “呜哇!” 突然叫着从阴暗处跳出来的是几个武装的男人。不是来确定尤里他们的样子然后攻击的,反而他们像是被什么踢飞开来的样子。而从他们被弹飞的建筑物阴暗处,一个艳丽的女性走出来。 “茱迪斯!” “你们……” 也许为尤里他们的突然出现感到吃惊吧,茱迪斯双目圆瞪。她手上握着枪,额头上汗珠密布。看来托克纳格的情报是正确的。恐怕刚才那些飞出来的男人就是“魔狩之剑”的人,来讨伐茱迪斯反而被打倒,就在这时候—— 被打败的一个男人,边扶起倒下的同伴,边对茱迪斯怒吼: “别碍手碍脚!滚开!” 在茱迪斯回答什么之前,尤里他们就站出来。 “你们!别想对我们家的人出手!” 茱迪斯眼睛睁得更大,恐怕是为尤里他们的话感到意外吧。她破坏了规则,离开了凛凛明星。但是尤里他们还说“我们家的人”。 “就算她违反了规则,也该由我们惩罚。别多管闲事!” 尤里大声怒吼,站起来的男人们敌对地看着尤里。 “我们只是想进去狩猎魔物!” “妨碍我们的话,后果自负!” “真是麻烦死了,直接把他们轰出去吧。” “是啊。” 雷维同意那个建议,拿出自己的武器——弓箭。 “这些家伙根本听不懂道理。” “自动消失,还是真的想跟我们战斗?” 尤里、利塔、雷维三人各自摆出备战姿势。尤其是尤里握着的剑,锋芒毕露。男人们冷汗直冒。 “你们无处可逃!这座山都已经被我们‘魔狩之剑’包围了!” 男人们说着,也许是看到情况不利吧,于是就撤退了,仓惶地沿着山道而下。恐怕是去找人帮忙。尤里他们没打算继续追去。 “茱迪斯……” 爱斯特尔眼神复杂地看着茱迪斯。茱迪斯环视所有人,以跟平常一样的淡然语气说: “你们来找我。” “嗯。”解除备战状态,尤里点头。 “为了遵守基尔多的规则。” “茱迪斯,我希望你能把所有事都说出来。” 卡罗尔说,利塔也附加说明。 “为什么要破坏魔导器,还有圣核、始祖隶长的事情、你跟费罗的关系。你知道的全部事情。” “根据事情轻重度——还是无法原谅茱迪斯。” 尤里的话让爱斯特尔跟卡罗尔都吃惊不已。但尤里没管他们,而是直直地盯着茱迪斯。 “那是对不义……的惩罚。” 茱迪斯毫无恐惧地直视尤里。在旁边看着的爱斯特尔深深叹息。 “……是啊,虽然不知道那到底好不好。” 歪着脑袋,茱迪斯放下枪。 “因为你们都已经来到这里了。” 大家无言,茱迪斯别开脸,转身走。 “过来。” 再往更高的地方走。 茱迪斯走在前头,然后是拉比特、尤里、爱斯特尔、卡罗尔、利塔、雷维。大家都没说话。 差不多走到山顶时,茱迪斯终于开口了。 “你们知道这里是人魔战争的战场吧?” 尤里点头。 “大叔说了。” “人魔战争……那战争的起源就是魔导器。” “什么?!” 听到魔导器,利塔的表情大变。茱迪斯只是以冷静的语气说: “魔导器不是被发掘出来的,而是以特姆扎小镇开发出来的新技术造成的。名字叫哈尔梅斯式魔导器。” “我还是第一次听……” 利塔震惊不已。 “新技术……” “哈尔梅斯式魔导器比过去的工具有着更好地转变艾尔鲁的效率,革新了魔导器的技术……” “有什么问题发生了。” 尤里猜测性地说。茱迪斯点点头。 “被施以哈尔梅斯式术式的魔导器需要耗费大量艾尔鲁。为了补充艾尔鲁,各地的艾尔鲁源泉开始加强活动,异常地释放出艾尔鲁。” “这样的话,不止是人类,所有生物都生存不下去!” 利塔指出要害。会像在卡尔博克拉姆时,大量艾尔鲁包围尤里他们的状况吧。如果世界各地都发生这样的事,肯定没有人能活下去。 “比人类更早发现哈尔梅斯式 魔导器危险性的始祖隶长开始破坏哈尔梅斯式魔导器。” “最终发展成大规模的人魔战争……?” 爱斯特尔问,茱迪斯点头。沉默地听着的卡罗尔声调高亢: “那始祖隶长是为了世界跟人类战斗了?” “为什么始祖隶长不告诉人类说魔导器很危险呢?” 爱斯特尔无法理解地摇头,这时候雷维说: “还是什么不说比较好。原本就是不相容的族群,也没有那种告知的义务。” “怎么会……” “或者还有其他理由吧……但是这事情跟茱迪斯你有什么关系?” “特姆扎小镇被毁灭,哈尔梅斯式魔导器的技术应该失传了……” “不是吧!哈尔梅斯式魔导器还在运作哦?” 面对爱斯特尔愕然的询问,茱迪斯点头肯定。 “拉古乌大屋中的格斯法罗斯特。还有……” 非艾尔提亚号的驱动魔导器。 当然,得到魔导器的托克纳格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说那魔导器功率很大。问题是神不知鬼不觉间,要消耗大量艾尔鲁的魔导器流出了市面。比普通的魔导器要更加方便,当然就会有使用者了。因为他们不知道那危害性。 “原来如此。但也不能破坏所有魔导器啊……” 尤里叹息了一声。就是说,茱迪斯代替始祖隶长,到处破坏哈尔梅斯式魔导器。尤里他们使用的武型魔导器不是她的对象。所以不管。茱迪斯的目标只有毁灭世界艾尔鲁平衡的哈尔梅斯式魔导器。 但是—— “……那,”沉默的利塔突然停住脚步,语气压抑地说,“你告诉我们就好了啊!” 大家都停住脚步。茱迪斯有点寂寞地看着气得发抖的利塔。利塔继续说: “为什么不说!你要一个人拯救世界吗!!蠢材啊你?!” 静寂覆盖四周。 茱迪斯的视线离开了利塔,俯视着山麓。即使站在这里还能看到山脚下的大空洞——人魔战争的伤痕,像是刺穿大地一般的伤痕。 “……本来艾尔鲁数量稍微紊乱是不会影响世界的。” 与其说回应利塔,不如说茱迪斯自言自语吧。 “为了让艾尔鲁取回平衡,所以有人经常感应艾尔鲁的流向。那就是费罗和巴乌鲁他们这些始祖隶长。长久以来,始祖隶长都在调整艾尔鲁的量。但最近艾尔鲁的增加速度已经超过他们的调整速度。” “那原因就是哈尔梅斯式魔导器吗?”卡罗尔问。 但茱迪斯停顿下来,没说话。 “茱迪斯?” “也许已经不止如此了。” “怎么回事?” “我跟你们通行前,在哈利奥多。” 茱迪斯说出城镇的名字,利塔猛然醒悟,尤里眉头皱了起来。 “那时候,我跟巴乌鲁前往哈利奥多是因为巴乌鲁感应到艾尔鲁的紊乱。有艾尔鲁紊乱的地方就有哈尔梅斯式魔导器。但是……在那里的不是魔导器,而是人。” 这次除了利塔跟尤里之外的所有人都明白茱迪斯的意思,注意力集中到某人身上。爱斯特尔半开口,看着茱迪斯的侧脸问: “我……?” “是。” 跟恐慌万分地询问着的爱斯特尔不同,茱迪斯神色安定。 “为什么巴乌鲁能感应到爱斯特尔扰乱艾尔鲁呢。我一定要知道。那时候费罗出现了,他好像知道爱斯特尔是什么人。” 满月之子—— “我的工作是破坏哈尔梅斯式魔导器。但是,爱斯特尔不是魔导器。所以我想观察……于是我跟费罗约定。他答应给我时间。” “那约定……” “如果确定你是不得不消失的存在,我就……杀了你。” “!” “你!” 雷维慌忙制止愤怒的利塔。 “冷静点。茱迪斯结果还是没下手吧。” “但是……!” 爱斯特尔脸色一片苍白。 眺望着荒凉景色的茱迪斯回头说: “贝利乌斯也说了吧。你有心。” “茱迪斯……” “我也是那么想……不,是渐渐这么想。如果你的心意传递给费罗,他一定——” “……” 接近山顶的时候,鸣叫声再次震撼整座山林。 “巴乌鲁……!” 茱迪斯猛然朝声音来源地跑去。尤里他们紧跟其后。 还差一点就到山顶的地方,有一个山崖。没有比人体高很多的工具作为辅助无法上去的。但是山崖的一部分裂开了,有一条羊肠小道在山崖中往上延伸。茱迪斯一脸紧张地往前跑,尤里他们紧跟着。绕了好一会儿,来到一个被岩石包围的火山口般的地方。 中央趴着一只巨大生物。类似龙的样子,是巴乌鲁。它全身发光,独自猛烈地起伏着。很辛苦的样子。 “这……” 尤里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前头的茱迪斯回答: “巴乌鲁要长大了……以始祖隶长的身份。” 这时候,巴乌鲁又吼了起来。这次的声音很虚弱。 “它好辛苦的样子。” 卡罗尔担心地问,茱迪斯紧握拳头。 “加油,巴乌鲁……” 巴乌鲁的翅膀动了动。同时,它身上部分皮肤脱落。也许是痛吧,巴乌鲁再次叫了起来。爱斯特尔不由自主走过去,想靠近痛苦的巴乌鲁。 但茱迪斯大叫:“不行!” “!” 爱斯特尔的治愈术。但那是绝对不能对始祖隶长使用的。 爱斯特尔用力咬着唇,看着巴乌鲁。 “就算我想治疗你的伤,却无能为力……对你来说,我的力量是毒物。” 尤里走过去,拍拍爱斯特尔的肩膀。 “能治愈伤患的不是爱斯特尔的力量。” “呃?” “是贝利乌斯的话。” 利塔跟尤里都站在爱斯特尔身边。 “为自己的能力感到骄傲……但是你是不同的……你拥有比别人更慈悲善良的心……要好好珍惜……” 那是贝利乌斯留给爱斯特尔的遗言。 “慈悲之心……” 爱斯特尔重复说着,茱迪斯也看着她说: “你的心意一定能传达给巴乌鲁知道的。” “现在只能守护着它。” 站在背后的雷维说,爱斯特尔点点头,双手在胸前合十。是祈祷。 那之后过了多久呢。 突然包裹着巴乌鲁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不,应该称之为闪光。那亮度让人不由自主闭上眼睛。这时候,地面猛烈摇晃起来。 惶恐地睁开眼睛,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出现在眼前的是小山般大小的、长大了的巴乌鲁。跟以前的巴乌鲁相比,重了将近十倍。那瞬间,具体完全变化了。 “呜哇!” “好厉害……” 雷维跟卡罗尔同时感叹。茱迪斯从心底深深叹息。 “巴乌鲁你很努力了。” 解除祈祷姿势的爱斯特尔朝眼前的巴乌鲁伸出手。巴乌鲁并不讨厌。反而还让爱斯特尔抚摸自己的身体,很开心地叫着。 茱迪斯语气含笑地说: “我说了吧,一定能感受到的。” “呃、嗯!” 爱斯特尔也笑了。茱迪斯看着她,脸容严肃起来。 “要见费罗吗?” “呃——” “现在的巴乌鲁能载你们所有人去找费罗。巴乌鲁也不抗拒乘载你们吧?” 爱斯特尔的手离开巴乌鲁。想了一会儿,看向尤里他们。尤里回应: “决定的人是爱斯特尔。” “……我要见他。因为那是我旅行的目的。” “真的好吗?也许会被杀死。” 利塔说。但爱斯特尔坚定地点头。 “我也一定要有所觉悟……” 这时候,一行人走进来的山崖断裂位置外,传来骚动声。 “这——” “是魔狩之剑的人。他们说包围这座山了。” 雷维解释道。 “在他们杀进来前先离开比较好吧?” “上来。一口气飞到费罗所在的岩石场。……可以吧,巴乌鲁?” 茱迪斯问,巴乌鲁大叫一声,朝大家低下头。卡罗尔拉住尤里的衣袖。 “怎么了?” “嗯……” 不知为何,卡罗尔涩涩地说: “关于茱迪斯……” “嗯。” “对不起,尤里。作为基尔多,应该惩罚茱迪斯的……但是我……” 已经骑到巴乌鲁悲伤的茱迪斯突然开口说: “在你们惩罚我之前,我不会再离开。” “你听到了?!” “嗯,我的听力一直不错。” 茱迪斯微笑着,尖尖的耳朵动了动。 “你们来到了这里,所以我也必须有所觉悟。” “是、是吗?” 卡罗尔结巴地说着。尤里摸摸他的头。 “怎样都好,先让爱斯特尔见到费罗呐。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是啊。” ※  ※  ※  ※  ※ 那地方,就是之前尤里他们进入可格尔沙漠,被奇形怪物袭击而无法到达的岩山。不,就算不被怪物袭击也无法到达那里吧。岩山很高,道路险阻。实际上没有巴乌鲁的协助,只是攀登岩山也会有生命危险吧。 岩山的顶部开阔,能俯视到沙漠全境。风是很强。大家小心地从巴乌鲁背上下来。 “费罗不在呢。不是休息了吧……” 站在尤里身边的卡罗尔小声问。也许觉得山体太高了,或者害怕费罗吧,也许两方面都有。 “费罗,你在吧?” 最先从巴乌鲁身上下来的茱迪斯对周围喊。瞬间,原本从右向左吹的风改变了流动。风势变得跟暴风一样强,以岩石场为中心卷起来。尤里他们反射性俯下身子,只有茱迪斯仰望天空。天空上,一只巨鸟展开翅膀,降落下来。发出响声的同时,两根巨脚也踏上岩石场。还是跟之前看到的那样,浑身火一般。 “禁忌的毒物,终于来找我了!” 费罗那贯穿天地般雄浑的叫声,让干燥的沙漠空气震动起来。 “你出现了吗?现在还用毒物称呼她吗,费罗!” 尤里往前踏出一步,但费罗完全不理会尤里。他只看着爱斯特尔一人。 “为什么来见我?你应该知道我会毫不客气地消灭你。” 尤里拔出剑,维护着爱斯特尔。 “切,你也是会这样说的人吗?你要攻击,我们也只有应战了。” 利塔、卡罗尔等人也备战。但爱斯特尔反而走到他们前头。 “不行的,尤里,大家等一下。” “爱斯特尔?!” “拜托你,费罗。请听我说。” 爱斯特尔动情地叫着,费罗巨大的头颅歪了歪说: “你害怕死亡吗,小鬼,我可以让你马上死去哦?” “我害怕……但是我更害怕什么没弄清自己是谁就死去。贝利乌斯让我来见你,确定自己的命运。我想知道自己的命运。” “……” “我知道对始祖隶长来说,我是危险的存在。但你说我是世界的毒物……我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满月之子又是什么?” 费罗沉默不语。爱斯特尔继续说: “如果我的生存真的得不到允许……我可以死。” 卡罗尔一脸震惊,尤里脸颊的筋肉抽搐着。 “但为什么我一定要死呢……请你告诉我!拜托你!” 一片静寂。听到的只是拂过沙漠的干燥风声。 费罗静静看着眼前的爱斯特尔,然后把张开的翅膀折叠起来。尤里第一次看到费罗身上的杀气减弱了。环视着一望无际的沙漠,费罗打破沉默说: “这里曾经是承受艾尔鲁源泉恩惠的丰泽土地。” “呃……” “但是因为艾尔鲁的暴走,发生异常后土地干渴,衍生了这一片枯竭大地。为什么艾尔鲁要暴走呢……因此满月之子是世界之毒。” 利塔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一片僵硬。 “难道——” “满月之子会增加魔导器消费艾尔鲁的量,刺激艾尔鲁源泉的异常。” “怎么回事?” 回答尤里问题的不是费罗。 “……魔导器是以术式,把艾尔鲁变成动力。” “利塔?” “不使用魔导器也能使用治愈术的爱斯特尔,本身就拥有把艾尔鲁变成自身力量的术式——” “她说得对。” 费罗重重点头。 “再加上,作为消耗艾尔鲁的术式,满月之子的力量比魔导器大得多。” “那、那,爱斯特尔——” “她的身体,比世界上任何一台魔导器更能刺激艾尔鲁源泉,是艾尔鲁暴走的关键。” 费罗的语气不容否定,利塔嘴巴动了动,用手抚着额头。 “是吗……这样吗。所以你们始祖隶长就把爱斯特尔——” “称为毒物。对世界来说。除了满月之子,没有其他。” “所以要消灭她?” 跟脸色苍白的利塔和爱斯特尔不同,尤里尖锐地问着费罗。 “那也太武断了吧,费罗。” “这是整个世界的问题。而且她就是原因。我不能坐视不解。” “我们引起的问题,我们自己解决。打扰到你,抱歉。” “你们没有理解问题的严重性。” “那我想问,爱斯特尔死了的话,能解决什么吗?” “起码能解除一个问题。” 一直沉默的茱迪斯靠近费罗一步。 “费罗,在哈利奥多我住了手,在丹古雷斯特阻止了你。第一次遇到是魔导器的人。而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但我不认为她是像你所说的危险存在。” “对,因此我才给你一点观察的时间。结果就是失去了我的同胞贝利乌斯。够了,那力量只会招来灭亡。” “虽然现在还搞不清楚,”雷维打断费罗的话,“既然不能使用力量,那不使用就好了吧?” “她无法保证再也不使用那力量。” 茱迪斯比任何人更快地肯定费罗的话。 “她不会丢下眼前受伤的人。肯定会为了谁再使用治愈术——但是……” “……” “你应该无法断言说,她的心意是一种危害。她跟魔导器不同,我想你也很清楚吧?” “……以心无法拯救世界。” “会,费罗,”尤里再次开口,“你很明白你为了保护世界所做的事情。但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把爱斯特尔包含在内呢?” “为了守护重要的东西,必须舍弃某些东西。” “混帐。”尤里咒骂,“你伟大到足以决定舍弃什么吗 ?” “我们经历了你们想象不到的长久岁月,不断忍耐着辛劳。” 费罗的身体因为愤怒膨胀。 “短暂时日就消失在世界上的人,有什么资格评判我!” “费罗,听着,”在场的人中,只有茱迪斯维持冷静,“重点是既然爱斯特尔降生了,就应该有方法压抑艾尔鲁暴走吧?应该还有时间寻找那方法。” 爱斯特尔快要哭出来似的看着茱迪斯。 “茱迪斯……” “如果爱斯特尔的力量真的让世界命脉断绝……我会按照约定,杀了她。” 包括爱斯特尔在内的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茱迪斯,但茱迪斯毫不在意。 “那样你就没意见了吧?” “喂,喂,茱迪斯,你认真的吗?” 卡罗尔慌忙问,茱迪斯只是笑了笑。 “哎呀,不然凛凛明星要怎么办呢?” “呃?!那是……啊,对了,嗯、嗯!对了!” “难以接受……” 尤里脸上的危险表情转变了,苦笑着。然后,再次对费罗说: “就是这样。无论是爱斯特尔的事也好,世界面临困境的事也好,如果是我们人类的错,就让我们自己处理。如果还是不行的话,你就把整个世界都毁灭了吧。” 费罗没有看向尤里,而是看着茱迪斯。 “你真是奇怪,如果是过去你——” “会怎样呢。” 说着,茱迪斯笑了笑,耸耸肩。 “但被你这样说,感觉也不差。” “……很好,”费罗展开翅膀,强风再次鼓起,巨大的身体飞到天空,“但是不要忘记,时间也有用尽的一天!” “等一下!” 利塔大声叫住想要飞走的费罗。 “如果术式是艾尔鲁暴走的原因,以前也应该有过同样的经验!因为魔导器是从灭亡的古代格拉伊奥斯文明诞生的技术。” “有人要继承罪孽。你们去找那些人吧。他们会告诉你们,过去发生什么事。” 留下这句话,费罗离开了。 ※  ※  ※  ※  ※ “走了……” 仰望费罗离去的天空,卡罗尔低喃,现场的紧张感终于解除了。爱斯特尔靠近尤里和茱迪斯,垂着头。 “呃、那个……谢谢你们,尤里,茱迪斯。” “也许,”尤里跟茱迪斯想说什么前,爱斯特尔就一脸严肃地说,“我死了比较好吧?” “啊……” “不是开玩笑吧?” “……对不起。” “别再说这些话了。” “对不起……” 爱斯特尔没有说“是”。 但是费罗的言行中还有几处怪异的地方。 “如果他真的打算杀死爱斯特尔,应该无需说那么多的……真是搞不懂。” 尤里不解地说,茱迪斯回答说: “费罗自己也疑惑吧。所以他想观察一下我们会怎么做吧。” “观察吗。那现在算是暂且留任观察吗?” 不是及格。只有等尤里他们像茱迪斯所说的,找到了抑制艾尔鲁暴走的方法时才会获得费罗的肯定吧。 “但是结果不明白的事情还是增加了。” 雷维疑惑地说。 “说要抑制艾尔鲁的暴走,但我们完全没线索吧?” “关于艾尔鲁的消耗,肯定跟术式相关。” 从费罗离开后一直沉思的利塔打破沉默说: “以前的魔导器也发生过暴走吧。如果能得到这些情报也许就有线索了……” “关于过去的事情,去问那些继承罪孽的人——”爱斯特尔疑惑地说,“费罗是那么说的。” “被隐藏的街道苗尔梭——” 茱迪斯说出那个名字。大家回头看着她。 “发明魔导器的克里提亚族。虽然特姆扎小镇被毁灭了,但那里……” “克里提亚族聚集在那里生活吗?” “嗯,但不能用普通的方法前往。” “怎么个说法?” 尤里问,茱迪斯不由自主以右手抚着脸颊。 “茱迪?” “那街道……在天空上……”她的话顿住了,“无人能入侵……但乘坐巴乌鲁的话……一定……” 就在这瞬间。 茱迪斯倒下了。 “茱迪斯!” 爱斯特尔悲鸣。 但是在她眼前,茱迪斯像寿终正寝、落叶归根的树叶那样,缓缓倒下。 三、灾厄的序幕 信念、觉悟。 够了。生存的人遵从这道理生存就好。那是他们的特权。 但是,不那样做的人—— ※  ※  ※  ※  ※ “茱迪斯好像睡得很香。” 一从非尔提亚号的船舱出来,爱斯特尔就这样说,大伙松了一口气。跟费罗见面后倒下的茱迪斯,被大家放在巴乌鲁背上,搬到船上来。之后就由爱斯特尔照顾她。根据爱斯特尔的话看来,她很累,但性命应该无虞。 “怎么突然倒下啊,吓死人了。” 卡罗尔一脸安心,尤里看了看茱迪斯正休息的船舱门扉。 “她好像一直不眠不休地守护因为成长无法动弹的巴乌鲁。因为不知道魔狩之剑的人什么时候会攻打过来。” “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但她的体力消耗得很严重。” 雷维感慨良多地说,利塔很不屑地转过脸。 “那家伙是笨蛋……太没用了。” “要前往苗尔梭也要等茱迪斯醒来后才行。现在让她睡吧。” “是啊。” 尤里的话得到爱斯特尔的认同。 一个男人站在船头甲板上,眺望着迎来夕阳的大海一角。 “沐浴夕阳中的大叔也能变成一幅画吧?” 尤里走过去,男人终于发现尤里的存在,男人——雷维没有回头。 “真是的,这大叔……” 尤里挠挠头。 “那?为什么在黄昏出来?” “嗯,在特姆扎山上,茱迪斯跟我说的话。” 雷维转向尤里那边,也许是倾斜的阳光映照吧,雷维脸上覆盖着阴影,无法看出他的表情。 “她说哈尔梅斯式魔导器?以本应该在战争中失去的技术制作出来的魔导器还在活动……你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吗?” 尤里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在战争中活下来的家伙,把魔导器制造技术流传出去了吧?” 雷维轻轻笑了,仿佛说“只能这么想了”。 “如果那人明知道魔导器会对世界造成恶劣影响,还是使用的话……那人真是太恶劣了。” “大叔,难道……” “喂喂,当时的我可是全身燃烧着正义火焰的美少年哦。就算搞错也不是故意的。” “虽然你很在意。” 尤里笑了笑。 “大叔真不坦白。” “真是的。别要取笑长辈。” 雷维又看着大海。尤里正想要离开的时候,雷维的轻声说话乘着海风吹进了他耳朵。 “当时……那‘现在’又在哪里呢……” 尤里不由自主转头,雷维还是看着海。 第二天早上。 “没事了吧?” “嗯,爽快多了。” 爱斯特尔问,睡醒的茱迪斯笑着回答。正如她所说的,脸色很好。休息了大半天,她的身体已经复原。盘旋在船只上空的巴乌鲁也高兴地鸣叫着。茱迪斯仰首笑了笑。 “谢谢你,巴乌鲁,让你担心了。” “我们出发到苗尔梭吧。” 利塔建议,尤里也点头同意。 “茱迪,那么紧急,真的很抱歉,但能拜托巴乌鲁吗?” “这件事情……” “嗯?” 茱迪斯说出了让巴乌鲁直接搬运非艾尔提亚号的方法。看来苗尔梭漂浮在距离这里很远的的天空上。一行人长期在巴乌鲁背上飞行,危险度会不断提高。所以直接把船体吊在巴乌鲁身体上会比较安全,巴乌鲁也能以安定的姿势飞翔,负担反而更轻。 “那真是太好了……真的可以吗?” “嗯,这是巴乌鲁提议的。” “是吗,谢谢你,巴乌鲁。” 大家马上着手准备。巴乌鲁降低身体,他们用绳索绑住他的身体,然后用绳子的另一头系紧船身。牢牢固定。作业完毕后,巴乌鲁再次飞上天空,同时船也往上升。船底啪唰一声,离开了水面。 爱斯特尔感叹地说: “好厉害。” “真好玩。” 船只整备员托克纳格震惊得双眼圆瞪。 “不需要掌舵了。那我不就失业了。” “哈哈哈,就当作是休息一下好了。” 雷维笑。尤里转向茱迪斯。 “好,到苗尔梭去吧。” “嗯,那巴乌鲁——” 就在茱迪斯想跟巴乌鲁说话的时候。 “等一下,我想先说几句。” 卡罗尔突然说,他表情很认真,回头看着他的茱迪斯思考了一会儿,马上就领悟了。 “关于我的?” “嗯……” 基尔多的原则—— “卡罗尔……” 爱斯特尔想说什么,但雷维阻止了他。 “那是基尔多的事。旁人别管。” 虽然爱斯特尔还是很不安,但最后还是沉默了。在大家的注视下,卡罗尔再次开口: “我一直在想,作为基尔多应该是怎样的。作为基尔多还是应该要决定自己下一步该做的。” “要怎样决定呢?” 尤里问。卡罗尔点点头,然后认真地仰望着茱迪斯。 “我说过了,基尔多最重要的是遵守规则。打破规则就要受到严厉的惩罚,就算是朋友或兄弟也不行。因为那是基尔多的骄傲。” “嗯。” “所以……”卡罗尔顿住了,有人吞了吞口水。 然后卡罗尔干脆地说: “大家一起接受惩罚吧。” “呃……?” 茱迪斯吃惊地叫。卡罗尔接着说: “我不知道茱迪斯为了世界一个人努力。但是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无法帮助同伴吧?所以我也一定要接受惩罚。” 茱迪斯还是呆呆的。卡罗尔对尤里说: “尤里。” “什么?” “尤里你为了自己的道路也有秘密。而且,那不是为了同伴好,反而会把同伴牵扯进危险中。” “算是吧……” “所以你也要接受处罚。” 四周陷入静寂。但有人突然扬声说话,是利塔,她说: “好狡猾的人。” 卡罗尔没有理会利塔的反驳,只是遥望着某处说: “规则很重要,但是因为做了正确的事情而违反规则还应该接受惩罚吗……说真的,我不明白。” 卡罗尔的视线回到尤里和茱迪斯身上。 “所以我就觉得大家全部受罚,重新来过。这样不行吗?” 尤里沉默了一下,然后说: “也许我还有什么秘密哦?” 卡罗尔摇头。 “如果无法得到你信任,我也没办法。那是我不好。” “也许我还会破坏基尔多必须的魔导器哦?”这次轮到茱迪斯问。 “你是为了基尔多才违反组织。” “但那是为了拯救世界。” “就是为了守护这个,才会建立基尔多吧。在容许范围内是没问题的。” “那规则还有意义吗?” 利塔毫不留情地问,雷维笑了出来。 “哈哈哈,我没听说过有那样的基尔多。不过满有趣啊。” “呼呼……” 看着他们这行人的爱斯特尔也放心地笑了起来。陷入沉思的尤里深深叹了口气,微笑。 “卡罗尔,你真厉害。虽然我能想到自己要怎么办,但无法兼顾 到同伴。那是我想不到的惩罚方法。” “我只是想跟大家继续旅行而已。” 也许被褒奖觉得害羞吧,卡罗尔满脸通红。 “想让大家的道路和凛凛明星的道路同步。” “是吗……是啊。茱迪,就是这样吧。” “你们真是奇怪……” 嘟囔完这一句,茱迪斯微笑了。 “但是并不讨厌。” “那凛凛明星再次出发!” 卡罗尔元气十足地举起手。利塔转过身。 “真是凑合。基尔多就是这样了?” “跟多恩的基尔多不同呢。” 雷维呼呼地笑着,爱斯特尔点头。 “但很不错呢。” “汪!” 躺在甲板上,竖起耳朵的拉彼特,像赞同似的吠了一声。 ※  ※  ※  ※  ※ 巴乌鲁穿过云层,朝西边飞去。 越过大海、越过山峰。飞了整整两天,终于找到目标了。飘浮在地面上完全看不到的高度的城镇。下半部分是半球形,整个小镇被巨大水母形状啫哩外膜包裹着。 以手遮挡阳光,从甲板眺望小镇模样的雷维,惊叹道: “想不到会有飞翔的街道。” “不过它周边那些很大的是什么东西?!像生物哦?” “那些是始祖隶长。”茱迪斯回答利塔的疑问,“我之前也没见过。” “始祖隶长?那为什么要把整个小镇吞噬啊?” “我也不知道。” “我完全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这种小镇。” 爱斯特尔完全被眼前的光景折服了。茱迪斯歪着脑袋说: “苗尔梭已经很长一段年月都没有跟外界接触过了。” “就这样靠近,没问题吗?” “没问题。有巴乌鲁在,应该能进去的。” 茱迪斯的话并不是谎言。巴乌鲁一靠近,巨大的水母身体一部分空出了一个洞。就这样把巴乌鲁和吊在巴乌鲁身上的非艾尔提亚号吸进去了。 小镇内部的空气很澄净清爽。 “好不可思议的景色呢。” 卡罗尔说得对。矗立在四周的房子的形状和材料都跟地面上的不同。同样是克里提亚族的街道,应该跟特姆扎小镇相近吧。但跟特姆扎街道不同的是,它完全保留了原形。 “好多克里提亚族人……” 正如爱斯特尔所说,广场四处都是在街上生活的人。大家都跟茱迪斯一样,耳朵尖尖的。的确是克里提亚族。在地上难得一见的种族竟然如此密集地聚集生活,让人仿佛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 另一方面,利塔好像更在意其他事情。 “有很多我不认识的魔导器……” 广场一隅。跟小镇其他地方不同,那里倒放着几个布满尘埃的魔导器,那是在地面上没有的类型。尤里也在注意同样的东西。 “创造魔导器的民族。看来是真的。” “也许在这里能找到解决爱斯特尔力量的办法呢。” “对,那就好了……” 离开在聊着天的尤里、爱斯特尔身边,卡罗尔跟利塔走近魔导器。 “没运作呢。” “没有魔核,只有筐体。” “这小镇舍弃了魔导器。” 茱迪斯站在两人背后说。 “这里的魔导器都是很久以前的款式。” “怎么回事?” 卡罗尔问,但回答的不是茱迪斯。 “这是我们选择的生活方式。” 除了茱迪斯,所有人都被这把陌生的声音吓得猛回头。是一位老人家,一个穿着袍子下摆长得要踩到的老人。胡子、眉毛都花白了,看来年龄很大了。 茱迪斯从同伴当中走向前,笑着鞠躬: “很久不见了,长老大人。” “听到外面那么吵,我就出来看看了,原来是你。” 老人、就是克里提亚族的长老看着茱迪斯,呵呵地笑开了。 “你回来了。” “嗯。” 茱迪斯点点头,转身介绍尤里他们: “他们是跟我一起旅行的人。” “嗯。” 长老靠近站在茱迪斯身后的尤里,看着他手腕上的腕环。 “这是……魔导器吧。你在用?” “嗯,我在用武醒魔导器。” 尤里回答,长老那花白的头颅歪了歪。 “嗯,我还以为地面上的人跟我们一样,已经不用魔导器了……” “这里的魔导器有特别的术式,所以没用吗?” 想起哈尔梅斯式魔导器的事情,爱斯特尔问。长老爽脆地摇头。 “魔导器上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呃?” “所谓的魔导器,不过是把圣核的碎片施以术式,使之变成魔核,再以艾尔鲁为能量——” “魔核是……圣核的碎片?” “左大人是这样说的。圣核的力量太过强大了。不止是这样,圣核还是比宝石更贵重的石头。因此碾碎、加上术式抑制它的力量,不过同时数量也激增了。左大人说魔核就是那样做出来的。” 大家都沉默了。终于,尤里悠悠地开口。 “……真是讽刺。” 嗯,卡罗尔点头。 “讨厌魔导器的始祖隶长诞生出的魔核,竟然是制造魔导器必须的材料。” “费罗没有提到圣核的事情,也许是不想触及吧。” 雷维疑惑地推测。茱迪斯转向长老说: “长老大人,我希望你能更详细地告诉我们。” “我们正在调查魔导器在过去担任什么角色。” 尤里开口说。 “如果那被称为灾祸,要怎样治理呢?苗尔梭应该有传承吧?希望你能告诉我们。” “嗯,好的。” 长老轻松地答应了。 “别站在这里了,你们先到我屋子去,等着我吧。” 然后长老想要离开了。雷维慌忙喊住他。 “喂喂,你去哪里?” “我的日课——散步途中,再走一会儿就回去了。” 留下这句话,长老迅速走开了。大家面面相觑。 “好……奇怪的人。” “基本上克里提亚族的人都是很自我的。” 听到卡罗尔的感想,茱迪斯笑着说: “开朗无味、乐天乐观。不好不坏。长老大人就是这些人的长老。” “不过茱迪斯也有这种性格呢。” 尤里说着,茱迪斯出乎意料地眨了眨眼。 “真奇怪。我觉得自己很不同呢。” “哈哈,怎么都好,我们接受。先到长老家看看吧。” 在熟悉小镇地形的茱迪斯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小镇外围一座红色屋顶的房子前。据说这就是克里提亚族长老居住的房子。不算特别大、特别豪华,只是很普通的民房。 他们进入屋内,等待着,大概过了一刻多时间,长老就回来了。 “我回来了。” “啊,你回来了。” 爱斯特尔反射性地回答。但从客观上来看,也许是非常奇怪的情景。这里是长老家,尤里他们是客人。 爱斯特尔的反应就先别说了,长老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久等了。大家都里面去吧。” 长老所指的是纵长屋子的里面。墙壁上挂着一块布。长老站在墙壁前,拉了拉天花板垂下来的绳子,布 左右分开,现出了墙壁的表面,但上面什么都没写。 “这就是苗尔梭传承至今的东西。” “只是普通墙壁吧?” 雷维说出理所当然的疑问,长老挥挥手,把茱迪斯叫来。 “茱迪斯,你用‘纳吉谷’触摸墙壁,然后吟唱——浮现在迷雾中的梦之都,那是现实的延续。” “浮现在迷雾中的梦之都,那是现实的延续……?” 尽管有点怀疑,但茱迪斯还是重复长老的话。突然,墙壁上浮现了鲜明的色彩。 “这是……” 长老对惊讶的利塔说明。 “我们克里提亚族拥有读取积存在物体上情报的‘纳吉谷’古老力量。根据那力量和口传的秘文,就能让壁画的真实模样重现。” 墙壁上浮现的画很奇怪。天空一面延伸着灰色的迷雾,地面上站着一些挥剑互相对立的人物。就在人们想要交锋时,出现了一只异形生物—— “好、好恶心的图画……” 卡罗尔说,触碰着壁画的茱迪斯以朗诵诗文的口吻说: “克里提亚是智慧的民族,建立巨大的格拉伊奥斯基础、古代的贤人……” 壁画上浮现古代文字。 “贤明的智慧是灾祸吗。我们手上的魔导器,是会惠泽天地还是变成星星之血,污染艾尔鲁。” “……利塔说得果然对,艾尔鲁之乱过去也曾经发生过。” 听到茱迪斯的话,爱斯特尔低喃,利塔无言地凝视着壁画。尤里指着壁画上灰色阴暗的部分。 “这是代表艾尔鲁紊乱吗?” 简直就像从天空吞噬整个世界的样子。 “嗯,大量的艾尔鲁会吞并整个世界。” 长老回答尤里的问题,茱迪斯继续朗读。 “艾尔鲁的污秽,招来极大的灾祸,我们很恐惧地把这命名为吞星。” “吞……星?” “这里世界就像一颗星星那样被紧急力量消灭。” “整个世界吗……” 一直不语的利塔终于打破沉默说话,跟尤里不同,她指着壁画的地面部分。 “难道这代表始祖隶长?” 跟人类一起面对黑暗的异形动物。 雷维点点头。 “魔物一样的东西跟人类一起挑战怪物。” “结果古代格拉伊奥斯文明灭亡,但吞星终于被镇压住。” 长老附加说明: “关于那一点,我们这样的生活方式就是明证。” 就是说,这图画是吞星以及吞星被镇压的图样。 “传承到此为止?茱迪斯?” 卡罗尔问。但茱迪斯没有马上回答。 “茱迪斯?” 重复问了一次,茱迪斯才稍微叹息,再次说出传承的话。 “……接受世界的祈祷,满月之子把生命燃烧殆尽,吞星终于从虚空中散去。” “什么?” 尤里眉间跳了跳。茱迪斯继续说: “世界永远延续。但我们不能忘记罪孽。传达给这个世界……亚斯尔、二四零。” “满月之子把生命燃烧殆尽……怎么回事?!” 利塔咬牙问道,茱迪斯什么都没说。长老插嘴道: “每个词语都是蕴含着某种意思被传承下来的。” “但是……!” “总之创造出魔导器、把一个文明导向灭亡的事,让我们的祖先舍弃魔导器,选择跟外界断绝联系的道路。” 长老说完的同时,爱斯特尔突然转身跑出去了,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长老家。 “爱斯特尔!” 卡罗尔跟利塔想追上去,但被尤里制止了。 “让她静一静吧。” 现在的爱斯特尔想一个人独处吧。 制止卡罗尔和利塔后,尤里转向长老。 “谢谢你,老爷爷,你的意见很值得参考。” “嗯。我还有更加值得参考的资料,比如能让所有料理变得美味的的丘乌里……” “不用了。” 茱迪斯打断长老的话。 “能借一个地方让我们休息一下吗?在我同伴冷静下来前,我们希望能在这里呆着。” “嗯……那就用隔壁的房子吧。现在没人用了。” “太好了,那走吧。” 茱迪斯催促,一行人除了爱斯特尔跟在她身后。 虽然说现在没人在用,但长老提供的房子收拾得很干净。看来经常有人整理。想到这里应该没外来客人,所以应该是为了给克里提亚族的人居住吧。 “世界之祸、吞星吗……” 进入类似寝室的房间,卡罗尔一开口就说出刚才听到的传承一部分。在他旁边挽着手的利塔,一直沉思着。 尤里把剑靠在墙壁上,直接坐在地板上说: “根据那传承,之前会发生吞星,并不是因为满月之子。” 但雷维提出了异议: “接受世界的祈祷,满月之子把生命燃烧殆尽……” “吞星的原因是满月之子绝命,这样也许能避免危机。” 茱迪斯冷静地分析,大家都沉默。 “但是,”卡罗尔再次扬声说。“我们现在还是把造成世界艾尔鲁紊乱的哈尔梅斯式魔导器制止比较好……” “也许不止是哈尔梅斯式了。”尤里推测,“根据那传承,所有魔导器都感应到艾尔鲁紊乱了。不是吗,利塔?” 尤里把问题丢给她,无言的利塔终于松开了挽着的双手。严肃的表情稍微收敛。 “长老说魔导器上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说出错的是因为术式和使用的艾尔鲁量的多少。” 总结来说,魔导器消费了艾尔鲁,不管是不是哈尔梅斯式魔导器,它们都扰乱了世界艾尔鲁的平衡。尤里释放剑术时使用的武醒魔导器也肯定是需要艾尔鲁作为能量的。只要消费艾尔鲁,就会刺激世界上的艾尔鲁源泉,使之产生大量艾尔鲁,扰乱世界的和谐。 “哈尔梅斯式也好,满月之子也好,本质上有存在着危险。魔导器的数量继续增加的话,迟早都会发生吞星现象。始祖隶长就是害怕这一天吧。” “果然是那样吗……” 尤里叹息。利塔悔恨的双手交握。 “不想承认……!我一直想错的不是魔导器,而是使用魔导器的人。我一直那么相信……但原来错了……” 比任何人都更加在意的利塔。她的心情大家都很明白。但是现在必须考虑接下来的解决办法。他们已经和费罗约定了。他们会想办法处理艾尔鲁紊乱的问题。 “那……必须让全部的魔导器停止吗?就像苗尔梭的人那样?” 卡罗尔惶恐地问,但雷维马上就否定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的生活已经无法缺少魔导器了,结界魔导器、水道魔导器……当然还有武醒魔导器。” 尤里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武醒魔导器。 “的确……没有了这东西,我是无法跟厉害的怪物战斗了。” “就算使用魔导器,只要不刺激艾尔鲁源泉就好了……” 茱迪斯摇摇头说: “那是梦话。” 瞬间,利塔想起了什么。 “利索玛塔公式……!” “什么?” 尤里问。利塔用食指抚这唇瓣说: “所有物体都是艾尔鲁的升华、还原、构筑、分解而构成的……一个未知的理论预料艾尔鲁的构成是能够自由干预的。世界上的魔导士都不停追求现代魔导 学的最终顶点,希望能确立这个理论。” “那就是利索玛塔公式?” “嗯,只要确立了,应该就能轻松制御艾尔鲁。当然需要能把艾尔鲁变换来的力量再次变为艾尔鲁的未知术式……” 但是,现在利塔已经想到公式的关键。 “现在爱斯特尔的力量直接干涉艾尔鲁。最接近利索玛塔公式的存在是爱斯特尔。以公式的力量……干涉满月之子的力量,互相抵消或许……” “虽然目前还不太明白。” 与其说寻求某人的答案,不如说利塔为了证明自己的思路二重复说着专业的术语,尤里打断她的话。 “只要公式实现了,爱斯特尔就能安心活下去?” “能制约增加过剩的艾尔鲁,吞星就不会出现了。” 茱迪斯在某种程度上能理解利塔的话。卡罗尔双眼发光。 “利塔你好厉害!” “但是,”雷维又提出否定性的见解,“你说要去寻找世界学者都无法实现的公式?那应该是梦话吧?” 利塔握紧拳头。 “我绝对会找到的!为了爱斯特尔,也为我自己!” “……是吗。” 听到利塔的话雷维不知为何轻轻叹息。然后身体一转,想要离开房间。 “咦?你要去哪里啊,雷维?” “散步。拯救世界、魔导器的最终顶点这些太伟大了,大叔有点累了。” 说完,雷维走出了房子。 “雷维怎么了?” “不知道。” 卡罗尔惊讶地问,尤里只是耸耸肩。经常都吊儿郎当的雷维,刚才的态度的确很古怪。 但是现在先别想了。 “公式是不错。”茱迪斯面露难色地指出问题所在,“这段时间艾尔鲁紊乱会越来越严重的。” “没错。总之一定要找出创造哈尔梅斯式魔导器的家伙。” 尤里也赞同这意见。 “也许真如费罗所说,一切都迟了。” 假如利塔或者其他魔导士证明了利索玛塔公式,那时候艾尔鲁的紊乱也许到了不可调整的阶段了,到时候一切都没意义了。 利塔想了想说: “但是要怎么寻找呢?托克纳格说,非艾尔提亚号的驱动魔导器是从‘幸福市场’内部某处得来的。” 利塔的话让尤里皱起眉头。 “流通路径不同吧。这样调查有困难的话,之后……狙击圣核的人吗。魔核不是从圣核演变来的吗?” 卡罗尔表情有点光亮,但马上又暗下去了。 “弗伦跟南他们……” “嗯。” 尤里淡然地点头。 “也许会……变成战争……?” “看双方的举动吧。” 尤里回答道,就在这时候——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房间的地板摇晃起来。 “什么?” “外面!” 发生异变的地方时刚才尤里他们跟克里提亚族长老见面的广场。一踏入广场,利塔的脸色就大变。 “魔导器启动了,为什么……?” 茱迪斯朝启动的魔导器跑去。利塔也同样站在魔导器面前。 “魔核被安装上了。” “这里写着什么……传送魔导器?” 茱迪斯把字念出来,尤里眼神变得尖锐。 “就是说,有人走出了苗尔棱?” “没错。” 这时候长老出现了。 “怎么……魔导器动了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离开了小镇。” 卡罗尔说,利塔像发现某事那样,禁张地问: “爱斯特尔……爱斯特尔在哪里?” “说起来,大叔也不在啊。” 尤里低喃,长老“嗯”沉吟着。 “这里的魔导器从以前开始就遗失了重要的魔核……” “应该是从外面带来的魔核吧。” 利塔脸色苍白地回答长老的疑问。 “不调整,只是安装应该无法启动的。爱斯特尔的话另作别论。如果能直接干预艾尔鲁,结合魔核的术式也许就能构成艾尔鲁了。” 但是问题是为什么爱斯特尔要这样做。茱迪斯严肃地看向长老。 “长老大人,能不能让大家找找,我们的同伴是否还在小镇了?” “嗯,可以。” “我们也去吧。” 尤里对在场的人喊。 结果,到处也找不到爱斯特尔。还有雷维也是。 “他们也去散步了。” “瞒着我们离开小镇?怎么可能!” 也许是性格使然吧,长老悠闲地猜测着,但被卡罗尔反驳。 “总之要离开小镇去找!” 利塔的眼神很僵硬。尤里一个人深思着。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闪过脑海—— (当时……那‘现在’又在哪里呢……) 尤里想起出航潜的情景。在帝都沙费亚斯牢房中听到的那对话。 “出来。” “我正睡得舒服呢……” ——让骑士团长直接来找你,你是谁呢,大叔。 尤里不由自主咬牙道: “……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 “尤里?” “我有种不祥预感……” “快、快点追吧!” 茱迪斯快速抓住跑出去的卡罗尔和利塔的手。 “我明白你们的心情,但先冷静。” “你!不担心吗!” 面对利塔的斥责,茱迪斯不为所动。 “担心,所以才要冷静思考,对吧?” 被反驳一句,利塔的头脑也冷却了一点。 “是啊……嗯……我明白,对不起。” 茱迪斯微笑,然后问长老。 “长老大人,你有什么线索吗?” “这个啊,也许苗尔棱之主会知道什么。” 苗尔棱之主就是覆盖着这个小镇的生物。茱迪斯理解性地点头,仰望天空。 “是始祖隶长。他们应该能感应魔导器的艾尔鲁流向……问问他们吧?他们会说话吗?” 短暂的静寂后, “对……西边……沙滩……小镇?” 也许说完了吧,茱迪斯歪着脑袋,对尤里他们说: “虽然不太清楚,沙漠街道……而且不是曼塔伊克,是朝约姆戈恩德方向去了。” “之前跟德科相遇的小镇。好,马上到那里去吧。” 利塔跟卡罗尔、拉比特率先走向小镇出口,尤里跟茱迪斯跟在其后。长老把茱迪斯喊住了。 “你要去?” “嗯。” “没必要担任辛苦的工作。就这样不好吗?” “谢谢你,长老,但我现在一点都不辛苦。” “嗯——” “呼呼,长老大人你到外面世界看看就知道。” 说完,茱迪斯就迈开脚步,追上尤里他们。 ※  ※  ※  ※  ※ 飞翔在空中的巴乌鲁脚下就是沙漠小镇约姆戈恩。 但是当巴乌鲁降低高度,非艾尔提亚号降落地面时,尤里他们都被眼前都光景吓到了。 四处都是乱舞的沙粒和干风,还有被沙粒覆盖的腐朽建筑物。当然,到处都不见人烟。 “这……” “怎么了?完全一个废墟……” 卡罗尔呆呆地问,利塔拿起埋在沙粒中的柱 子碎片研究,摇头。 “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这些遗迹都有几百年历史。” 回想起来,这约姆戈恩小镇一开始就很奇怪。人们都穿着古老款式的衣服、之前的幽灵日记、街上居民那不合时的对话。 “就是说……” “安静,有人在。” 茱迪斯制止想解释的利塔说下去。一看,以前到访时,被称为贤人之馆的地方有两道影子。其中一个是留着银色长发的男性。 “德科!” 而另外一个就不是人形状的了。一开始以为是魔物,但有有点不同。尤里记得那身影。 “那家伙是……沙漠中晕倒前看到的……” 像龙的生物。 尤里他们眼前,德科骑着那生物飞走了。利塔啧了一声。 “虽然有事想问那家伙,但首先找到爱斯特尔……” 但就在这时候。 “逃走了吗……” 背后突入起来的声音让尤里他们回头,一个陌生人站在那里,身上有这凌厉的威严气息,是位全身穿着漂亮铠甲的骑士。他仰望着类似龙的生物飞走的背影。 “没时间了。虽然遗憾,但必须制止他们。” 那声音跟模样让尤里想起了一个人物。 “亚雷克瑟……” 尤里喊出骑士的名字。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嗯?呃……” 亚雷克瑟好像刚才发现尤里的存在,淡淡地笑了。 “你们来找公主吗?你们还知道这地方呢。” “你知道爱斯特尔在哪里?” 利塔靠近亚雷克瑟。但下个瞬间亚雷克瑟拔出剑,挥动了一下。 “!” “呃!” 亚雷克瑟的剑朝利塔斜斜划过。你利塔快一步感应到对手杀气的茱迪斯快速窜进两人间,一枪柄挡住了剑。 “你、你干嘛!” “哼。” 面对卡罗尔的怒吼,亚雷克瑟只是哼了一声,然后再次举起剑。这次茱迪斯挡不住,连人带枪往斜后方飞去。在快要撞上地面的时候,尤里抱住了茱迪斯。同时尤里的眼神变得锐利,看着亚雷克瑟。 “开什么玩笑呢,骑士团团长?” “无法用言语表达对你们的感谢,”亚雷克瑟笑着说,“全靠你们无聊的正义感,我才能安静进行工作。拉古乌跟巴尔波斯都那么英勇,你们却把他们斗垮了。真是厉害的小丑。” “……呃?呃?” 无法消化现状的卡罗尔双眼圆瞪。另一方面,尤里脸上的危险神色也不断增加,显出杀气的情绪。亚雷克瑟只是笑着。 “但是小丑的闹剧到此为止了。你们是时候下台了。” “……原来是这样。”尤里唾弃的说,“一切都是你策划的黑幕?亚雷克瑟,你还有脸笑!” 亚雷克瑟发出高声量的讽刺笑声。尤里拔出剑,戒备着。但亚雷克瑟身后出现的,是他身边的骑士团近卫队。想要威吓尤里一样,这时又一支骑士队从另外一个方向出现了。不是亚雷克瑟的后援军。证据就是走在队伍前头的金发骑士、像保护尤里他们那样,走进了拔剑的亲卫队和尤里他们一行人之间。 “骑士团团长!” “哼,有一个小丑出场。” “弗伦……” 突然出现的弗伦没有理会尤里的轻呼,只是看着亚雷克瑟。然后,他也吃惊地问: “团长!为什么!?被誉为帝国骑士团荣耀的你,为什么要谋反……” “?!” 尤里他们斗脸露惊愕。亚雷克瑟轻蔑地看着弗伦。 “不是谋反。而是真正支配者应该走的霸道。” “你要背叛约德尔殿下的信任吗?” “约德尔殿下……嗯,一定要让殿下退位。” 亚雷克瑟嘲讽地笑了笑。这时候从对峙人马以外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 “殿下,准备完毕。” 地势稍高的沙丘上,站着一个打扮奇怪的男人。男人身边有两位少女,卡罗尔叫: “耶卡!?” “辛苦了。” 亚雷克瑟淡淡回应耶卡的话。 “那我就按照约定,前往巴克提安了,这里交给你。……还要搞定约德尔。” “yes,殿下。” 被亲卫队包围着,亚雷克瑟离开现场。 “站住!亚雷克瑟!” “别想逃!” 弗伦跟尤里想要一起追上去,但耶卡的部下格修和多洛华特从沙丘上跳下来,站在他们面前。 “别想通过。” “如果你们妨碍着……” 在尤里背后站起来的茱迪斯举起枪。 “让开!” 利塔开始吟唱咒术。亚雷克瑟已经越走越远了。耶卡眺望着他的背影说: “尤里你们的皇子在巴克提安神殿。” “什么!?” “不快点赶去就来不及了。” 说完,多洛华特往地面投掷了什么东西。伴随着细微的炸裂声,烟雾四起。是那东西,在哈利奥多时使用过的特殊烟雾弹。 “呃……” “去追亚雷克瑟和耶卡!” 弗伦边挥散烟雾,边对部下们下命令,但已经来不及了。 烟雾散去时,耶卡跟亚雷克瑟德踪影都消失了。 ※  ※  ※  ※  ※ 弗伦的直属部下追赶着亚雷克瑟和耶卡,前往沙漠。 尤里一直无言地看着弗伦。弗伦也没有避开。 “尤里!我们也要去追!” 卡罗尔咋呼着,但尤里没有动。弗伦身边的苏提亚走过来,眼神严厉地看着尤里。但尤里完全不在意。 “尤里……” “……弗伦,你过来一下。” 尤里低声说。弗伦点点头。 “我知道了,在那边谈吧。” “喂!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利塔大喊着,但他们还是在被黄沙淹没的街道上开始散步。 “你来做什么?” 远离同伴和部下,一踏入崩溃的房子遗迹背后,走在前头的尤里就回头,单刀直入地问。 “骑士团得到更高地位,不就能纠正国家的不良风气吗?” 弗伦没有回答,一脸苦涩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尤里的问题。 “诺多泊利卡的武力镇压、搜索圣核,全部都是亚雷克瑟的命令吧?” “……” “你被利用了,多恩跟贝利乌斯都因为那混蛋死掉了!一直在他身边的你,现在才发现吗?” 弗伦终于说话了: “对不起……” 完全不像平常的他的脆弱口吻。尤里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为什么?因为约德尔信任亚雷克瑟?” “殿下没错,全都是相信亚雷克瑟的我的责任。”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再效忠于前骑士团团长也没意义了吧。” 沉默中,弗伦紧握拳头。然后,悔恨地咬咬牙,垂下头说: “……把哈利奥多变成军事据点,暗地里煽动帝国和基尔多的争斗,开发被禁止的魔导器,甚至取缔骑士团亲卫队,让哈拉克雷斯私有化——一切都是亚雷克瑟为了一己私欲做出的行为。” “所以在诺多泊利卡你负责协助。真是出色的骑士。对国忠诚,审视了不起。” “骑士团长……不,亚雷克瑟以前不是那样的。你也应该知道。正义的人能直率 地活下去,这是亚雷克瑟的理想。所以我才……” “那不足以成为你丢弃自己责任的借口。” 尤里辛辣地责问,让弗伦情绪更差了。有见及此,尤里表情一变,叹息。 “诱拐爱斯特尔的我没资格说出那么义正词严的话。” “不,从根本来说,是我没有看穿亚雷克瑟的本性。……就算感到疑问作为骑士还是执行命令。” 根据弗伦的话,亚雷克瑟和信奉他的一派已经对帝国和约德尔举起谋反旗帜,开始独立运动。而骑士团的所有人都深 受打击,因为谋反的人是自己一直尊敬信赖的帝国骑士团团长亚雷克瑟。除了弗伦这样的例外,骑士中有很多人赞同亚雷克瑟,而且拥有压倒性破坏力的兵器哈拉克雷斯也落入亚雷克瑟手中。 “因为我不假思索而造成了这次的事情……” 弗伦用力咬唇。尤里想要说什么安慰他,突然背后传来别的声音。 “叹息时你的工作吗?” “你,太无礼了!” 原来是利塔。而训斥利塔的是同为魔导士、跟在弗伦身边的维切尔。以卡罗尔为首的“凛凛明星”的人和苏提亚,像是追赶尤里和弗伦而来。 弗伦转向利塔跟维切尔那边。 “不,她说得对。我必须负起责任。我一定要救出爱斯特里瑟公主。所以——维切尔、苏提亚。” “是!” “你们要跟尤里他们一起保护约德尔殿下。” 苏提亚跟维切尔一脸惊讶,更惊讶的是尤里。 “啊!?” “带走爱斯特里瑟公主的是跟亚雷克瑟狼狈为奸的骑士团亲卫队。我们无法阻止。我有救出她的义务。” “队长!那约德尔殿下要怎么办?” 瞬间呆住的苏提亚慌忙反问。 “如果殿下有什么不测,帝国就……” “你说的对,所以要集合我们队伍的力量,守护约德尔殿下。” “但是,队长呢?” “真是的……” 听到苏提亚的语调越来越高亢,尤里无奈地叹息: “我不是为了惩罚你吼你的。救出爱斯特尔任务交给我我们凛凛明星。” “尤里!但是……” “不能违反了事情的轻重缓急。你也应该做的事情吧……去守护约德尔殿下。” “尤里……” 苏提亚再对弗伦喊: “队长,分秒必争!马上前往约德尔殿下那里吧!” “……我明白了。” 犹豫数秒后,弗伦听从苏提亚的建议。转身在尤里他们里面前离开。但弗伦走了几步就停住了,整个人已经回复平常的冷静和语气,他对尤里说: “巴克提安神殿位于西比奥尼雅大陆北面。亚雷克瑟打算用哈拉克雷斯前往哪里吧。我部下准备了该处的地图,收下吧——还有……” “什么?” “谢谢你,尤里。” 尤里微笑着。 “彼此彼此。我有点放心了,好像看到了久违的场景。” 弗伦转头看看尤里,然后跟苏提亚,维切尔离开了。 争分夺秒。 送走弗伦后,尤里跟同伴们马上上了巴乌鲁运载的非艾尔提亚号。 “问题是耶卡的话值得信任吗?” 爱斯特尔在巴克提安神殿的话。 “如果亚雷克瑟也过去的话,爱斯特尔应该也在的!” “既然没有其他的线索,只有去那边看看。” 这时候,卡罗尔惶恐地插口道: “那雷维呢?” 利塔盯着卡罗尔。 “肯定是把爱斯特尔交给亚雷克瑟后逃走了!” “怎么会……雷维应该不会那样做的!” “会绑架爱斯特尔的只有那大叔!” 利塔咬牙切齿地说着,卡罗尔也只能闭嘴了,当然利塔不是要责怪卡罗尔,这样完全没有意义她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也许他被捉住了。” 像要分散利塔注意力似的,茱迪斯解释道,但她自己也不相信这个说法吧。而且她的表情一点都不开朗。 “……总之走吧!” 全体无言地认同尤里的话。 ※  ※  ※  ※  ※ 巴乌鲁跟非艾尔提亚号在天空中飞翔。无边无际似的大海终于消失了,眼前出现了大陆的样子,然后就看到那东西了。 矗立在高大的山麓上的石造神殿。而一只巨龟似的物体也从海岸线上岸,靠近神殿。 “哈拉克雷斯……!” 尤里他们走出甲板,哈雷克斯的炮门打开了。但目标不是这里。神殿上空,飞翔着一个跟巴乌鲁不同的大影子。头上长着两只角,远看像鹿的生物绝不普通。 “那是始祖隶长?” “始祖隶长亚斯塔尔……” 卡罗尔大叫,朱迪斯则说出了生物的名字。 我听说巴克提安神殿原本是祭祀亚斯塔尔的神殿。 “那亚雷克斯的目标是圣核?” 哈雷克斯的炮火朝飞翔的亚斯塔尔射去。一发两发还能避开,但哈雷克斯的炮击能把费罗都击退。不断释放的炮弹中有几发击中了亚斯塔尔。它的平衡姿势被破坏了。受伤的亚斯塔尔就这样缩着身子,躲到神殿后方,山上一个大洞,消失了。 “逃了……不,是他们放走了亚斯塔尔。” 利塔的话得到尤里的同意。 “嗯,看来是被赶到那遗迹中。” “就这样接近哈拉克雷斯,我们也会跟亚斯塔尔一样。” 茱迪斯对尤里说。 “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降落,然后走过去吧。” “只有这样了。” “爱斯特尔,等我……” 利塔紧握住非艾尔提亚号的船沿。 巴克提安神殿周边都是森林地带。所幸如此。地面上还有从哈拉克霍斯下来的骑士团亲卫队,虽然差点碰见了,但尤里他们利用人数少的优势,以森林树木作为盾牌遮挡,来到了巴克提安神殿正面的入口。 “亚雷克瑟!” 非常古老的建筑物,表面上长满青苔,石材也破烂不堪的,遗迹入口很荒凉。 被尤里一喊,亚雷克瑟回头一看,他身边只有几个护卫。而亚雷克瑟身边飘浮着一个奇怪的球体。也许不是物体,球体表面刻印着复杂的文字,能透视内部。球体内有一个晕倒的少女—— “爱斯特尔?!” “哼,”亚雷克瑟轻蔑地说,“耶卡那家伙,连一些杂鱼都对付不了。” “爱斯特尔!快醒来,爱斯特尔!” 利塔拼命喊着,但球体内的爱斯特尔没有反应。亚雷克瑟笑了笑,卡罗尔盯着亚雷克瑟。 “放开爱斯特尔!” “好的。” 非常爽快地回答完,亚雷克瑟伸出右手。仔细一看,包裹着爱斯特尔的球体周边飘浮着很多发光的石头。石头跟圣核很相似。亚雷克瑟触摸着其中一块石头,球体内一动不动的爱斯特尔身体突然颤抖了。 “呜哇!” 爱斯特尔的脸因苦闷而扭曲。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爱斯特尔的叫喊,球体内光亮度增加,周围空气一变。 “什么……!” 一股异样压迫感袭击尤里全身。这是……那个,在卡尔博克拉姆被艾尔鲁包围时的感觉——哈里奥多魔导器暴走,被高浓度的艾尔鲁吞噬时的感觉。这种熟悉 的感觉,尤里依然记得。但是虽然感觉类似,但压力不同。可以说,现在这是强烈的波动。不止是尤里,所有同伴都被吹飞了。 “呜哇!” “呀!” “呃!” “汪!” 大家被甩向地面。 “尤里!大家……呃……啊……” 也许是因为痛苦,一瞬间恢复意识的球题中的爱斯特尔大叫。但是马上又晕过去了。亚雷克瑟嘲笑地说: “就是这样,无需任何辅助也能使用力量,公主的生命力会不断被削弱。如果你们为公主着想,就别再妨碍我。呼呼……” “可恶……!” 亚雷克瑟笑着跟爱斯特尔走向神殿内部,亲卫队骑兵朝倒在地上的尤里他们靠近。 “走……开!” 拼命集中薄弱的意识,尤里用麻痹不已的手拔剑。 “苍破刃!” 尤里释放的剑技朝骑士们砍去。 “咕哇!” 骑士们被钉在神殿墙壁上,一动不动。虽然这里的战斗完毕了,但亚雷克瑟跟爱斯特尔已经消失于神殿深处了。 “喂,大家,没事吧!” “总算没事。” 已枪打倒其他骑士的茱迪斯喘着气回答。她身后,卡罗尔扶着拉比特的背部,站起来。 “呜呜……刚才那是什么??” “艾尔鲁。” 利塔回答卡罗尔的问题。 “利用爱斯特尔和圣核的力量,刺激了这地方的艾尔鲁源泉,瞬间就让艾尔鲁浓度升高……” 跟哈利奥多时一样的现象发生了。茱迪斯擦擦额角的汗。 “如果这样滥用力量下去,她也好,艾尔鲁紊乱现象也好,都会没救。” “那家伙……把爱斯特尔当成工具……不可原谅!” 脸色苍白的利塔咬牙道。让剑回鞘的尤里拍拍她的肩膀。 “总之先追吧。” “嗯!” 神殿内部非常宽敞。而且通道众多,房间众多。从入口往西北走,来到一个像大客厅的地方。利塔焦急地问: “呃,哪里……没时间每个房间都去看看了。” “冷静点。” 尤里沉声说。 “稍有不慎,反而会迷路。” “话是那么说……” “亚雷克瑟来神殿的目的是亚斯塔尔的话,肯定在里面,靠近山侧的地方。” 茱迪斯冷静地分析。 “亚斯塔尔会逃到哪里呢?” “这样的话——” 拿着地图的卡罗尔看着地图,想着。 “那边的通道正好相反……沿着之前那房间的楼梯往地下走,再朝北走好像好一点。” 沿着地面四处嗅的拉比特来到尤里身边,抬起头,尤里发现他的意图。 “拉比特也同意。” 看来这房间中没有残留亚雷克瑟和爱斯特尔的气味。就是说,他们没到这里来。 “回去吧。” “这建筑物没问题吧?” 茱迪斯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头掉下一些尘埃。天花板也发霉了。 “如果崩塌的话,就只能从地下逃走了。” “我们的动作还是不要那么大……” 尤里也同意。 回到通道上,沿着楼梯来到地下。 出乎意料,楼梯前只有一条路。虽然途中还有分叉的小路和其他房间,但完全没有人的气息。尤里他们沿着最宽广的的道路往北走。一会儿后,左右的墙壁变成了岩石,正当尤里他们以为已经从神殿进入山中时,眼前出现了比刚才大客厅更宽广的房间。房间正面、北边有一扇巨大的门扉。 拉比特率先跑到门扉前,嗅了嗅周围的地面,汪地吠了一声。尤里点头。 “没错了。” “爱斯特尔就在里面!” 卡罗尔向靠近门扉,但被利塔制止。 “利塔?” 不管他的询问,利塔慎重地研究门扉。然后,脸容纠结。 “这……把暗号化术式当钥匙使用的封印结界?” 仔细一看,以门扉为中心,四周浮现术式般的文字正闪闪发光。尤里问利塔: “能开吗?” 利塔不甘心地摇摇头。 “恐怕是未经研究的古代技术。我只在书上看过……虽然不是说完全解析不了,但需要很多个小时。” “用蛮力破坏吧。” 卡罗尔提议,但茱迪斯摇摇头。 “不能把它当成是一般上了锁的门。” 加上这神殿的状态。用利塔的术、尤里的剑技破坏门扉的话,整座房子都可能崩塌了,卡罗尔垂下肩膀。 “是吗……但是亚雷克瑟是如何通过?” 看着门扉的利塔回答。 “他有线索解开门锁的术式。” “那亚雷克瑟知道锁的事情了?” “或者……”利塔神色变得危险,“让爱斯特尔开的。” “呃……” “这锁是利用艾尔鲁的古代格拉伊奥斯文明魔导器技术造成的,就算不解析术式,能干涉构成门锁的艾尔鲁就行了。那就是爱斯特尔——不,满月之子的力量。” “……就是说,又让她使用力量了。” 尤里低声说,利塔愤怒地双拳紧握。 这时候,茱迪斯突然拿着枪转身。 “谁?” 茱迪斯一叫,大家都发现到了。有人沿着他们来的路靠近。那人物毫不畏惧地从黑暗中走出来,是位银色长发、手上拿着描绘复杂花纹的剑的男性。尤里有点吃惊地喊: “德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们吗?” 跟尤里不同,德科脸色始终如一。他看了看四周,马上问: “那女生,满月之子怎么了?” “被亚雷克瑟带到里面去了。” 卡罗尔回答,德科看了看门扉,理解似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这样吗?” “你也有事找亚雷克瑟?” 平复心情的尤里问,德科没有否定,只是说: “这土地的艾尔鲁源泉突然紊乱,我是来治理的。” “……治理,你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想到什么,利塔警戒地问。德科没有动。 “镇定艾尔鲁源泉,然后除掉问题根源。” “你能不能说得简明点,”茱迪斯抓住重点问,“是杀掉爱斯特尔。” “……” 首次无法回答质问的德科沉默了。尤里愤怒地哼了声。 “真是的,大家都一样……什么责任都让一个弱女子背负!” “不能对暴走的满月之子置之不理。” 德科打破沉默,静静地说。尤里尖锐地看着他。 “你跟费罗都是一样的顽石。同样作为人类,我还以为你会明事理点。” “同样作为人类是没意义的。一个人的性命无法抵得过世界和平。” “世界已经分散了,大家都只是独立的个体。听着,那愚蠢、不懂世事的公主是我们的同伴。部外人不容插手!” “你知道那女生是多危险的存在吗?” “知道不知道也好,秉持正义做事是我们的原则。如果非要对战,那我绝对奉陪!” 尤里握紧剑柄,戒备。茱迪斯、利塔、拉比特、连卡罗尔都模仿尤里。德科按顺序地眺望着他们,最后以冷淡的视线看着尤里,耷拉下肩膀。 “… …好吧。” 德科把自己的剑丢在地上。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连费罗都承认的觉悟吧。” 剑倒在尤里脚边。看着没能消化他意图眉头皱起来的尤里,德科冷然地说: “是‘宇宙戒典’,能干涉艾尔鲁、镇定艾尔鲁的只有这把剑。你只需要想。之后的事情,剑会处理。” ……“宇宙戒典”? 尤里记得这名字。 对。在丹古雷斯特砍杀拉古乌时,拉古乌说—— “旧文明最后的秘宝,帝国中传承千年的、作为皇帝证明被继承的剑。” 德科继续说明,有人“啊”了一声,不是尤里是茱迪斯。她好像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丢下剑的德科只说了这么多,就转身想要离开。尤里慌忙回过神,对他的背影喊。 “等一下,德科!那皇帝证明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手上?为什么这能制御艾尔鲁?你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我能回答那问题,但现在的你们还不能知道。” 德科没有回头。 “走吧,趁还来得及。始祖隶长背负的重担有多么沉重,你们也好好体会一下吧。” 德科离开后,尤里半信半疑地捡起脚边的剑。他站在门扉面前,高举双手。 把意识集中在剑尖,尤里周边衍生了术式。闪光、浮现在空中的古代文字。利塔不禁双目圆瞪。 “那术式……跟爱斯特尔的一样。” “呃!” 尤里往剑上注入更强的剑气,光芒增加。然后,门扉的锁被解除了。 “开了!” “呼……” 卡罗尔很高兴,尤里叹口气放下剑。看着他们的茱迪斯疑惑地问: “德科似乎就是用这把剑来压抑艾尔鲁源泉的……” “呃!那德科做着跟始祖隶长同样的事吗?” 卡罗尔吃惊不已。茱迪斯耸耸肩: “怎么说呢。” “那剑……跟爱斯特尔同样,能直接干涉艾尔鲁。” 利塔自言自语地重复: “这么说——利索玛塔公式曾经被确认过?但为什么会遗失了?跟失去魔导器的灾厄有关系吗……?” “完全搞不懂。” 尤里插嘴说: “这把剑,待事情完结后再调查好了。现在要先救出爱斯特尔。” “嗯,是啊……快点!” 收拾好心情,一行人穿过打开的门扉,走进去。 ※  ※  ※  ※  ※ 那里跟神殿内部的样子很不同。 与其说在建筑物内,不如说是地底的某个钟乳洞。凸出的岩石,似乎经过人工修饰,入口位置竖立着由平整石材构成的巨大柱子,柱子中央好像有个高台。 高台中心躺着一只巨大生物。像鹿那样的生物。始祖隶长亚斯塔尔。而轻笑的亚雷克瑟站在它面前,他旁边飘浮着关闭爱斯特尔的球体。 “亚斯塔尔,”亚雷克瑟嘲讽地对亚斯塔尔说,“在祭祀自己的神殿中迎来死亡,是什么感觉呢?” “你……人……类……” 亚斯塔尔稍微抬起头,但马上头又落下了。爱斯特尔大叫: “住手!求你住手!亚雷克瑟!” “呼呼……想要解除他的痛苦,就用你的治愈术给他治疗吧。” “那……!” 不可能。对始祖隶长来说,爱斯特尔的力量是导致毁灭的毒物。看着悔恨不已的爱斯特尔,亚雷克瑟高声大笑。 “哈哈哈,你真的无能为力呢。” “呃。” “你一个人类只成为危害世界的毒物。你很明白吧?” 亚雷克瑟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爱斯特尔!” “爱斯特尔,你没事吧!” 尤里他们从房间南边,柱子并排的入口处跑进来。亚雷克瑟惊讶地回头。 “又是你们吗。真是纠缠不清的家伙。” “尤里!大家!” 爱斯特尔的声调中蕴舍兴奋。利塔吟唱着咒文。 “爱斯特尔,我马上救你!” “哼!” 亚雷克瑟嗤笑。 “你们救不了公主,能救她的只有我。” “别开玩笑了!” 尤里手里拿着“宇宙戒典”。亚雷克瑟看着爱斯特尔。 “被用作工具,才能发挥她本来的作用。正确使用世界毒药,使之成为难得的福音。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我。” 亚雷克瑟触摸飘浮在爱斯特尔身边的石头。 “公主,请跟来。失去我的话,你的力量……” “呀啊啊啊!” 爱斯特尔脸色一片痛苦。茱迪斯拿着枪跳出去。 “住手!亚雷克瑟!啊!” 但只是前进了一点位置,身体就被一道无形的墙壁弹飞出去了。 “茱迪斯!” 爱斯特尔惨叫。随之她背后响起了亚斯塔尔的惨叫。 “咕……啊!” 爱斯特尔释放的、不,是亚雷克瑟勉强压迫出来的满月之子的力量。跟贝利乌斯时一样,她的力量不断侵蚀亚斯塔尔的身体。 “哈哈!什么始祖隶长!什么世界支配者!” “住手!放开爱斯特尔!” 尤里的制止没有传到他那里。亚雷克瑟再次触摸石头的时候,亚斯塔尔已经一动不动了。 “死了吗,真是脆弱。” 在震惊的爱斯特尔面前,亚斯塔尔的身体变得透明,其内部衍生出发光石头。是圣核。亚雷克瑟捡起石头,无聊地说: “比想象中要小呢,不过总算能用。” 握住剑的尤里手腕青筋暴现。亚雷克瑟把圣核收入怀中,再次面对尤里他们说: “对了,难得你们来到这里,接受一下洗礼比较好哦。就让公主亲手给你们点刺激吧。” 亚雷克瑟再次触碰爱斯特尔球体周边的石头。瞬间,四周染上一片绿色。是艾尔鲁。大量的艾尔鲁朝尤里他们覆盖过来。 卡罗尔跟利塔的惨叫重合着。爱斯特尔几乎要哭出来了。尤里听着他们的喊叫。 尤里高举手上的“宇宙戒典”,生成了术式。剑直接干涉艾尔鲁,渐渐中和了,艾尔鲁浓雾散去。亚雷克瑟脸上首次出现震惊的表情。 “什么?” “呼……” 喘着气的尤里四周,从艾尔鲁束缚中被解放出来的同伴纷纷恢复原来的样子。另一方面,亚雷克瑟看着尤里手中的剑。 “为什么你会拿着那剑的?德科怎么了?” “他把剑给我们就走了。” 放下剑,尤里回应。 “看来对你没什么用。” “……真是讽刺,常年追求的东西,一旦不需要却出现在眼前。” 自言自语地说完,亚雷克瑟笑得猖狂。 “对,只要有满月之子和圣核,还有我的知识,就不需要什么‘宇宙戒典’!” “你说什么梦话!别说废话,放开爱斯特尔!” “哼,如果是公主自己希望的呢?” “什么?!” “爱斯特尔?!” 茱迪斯呼喊着她名字。爱斯特尔的样子好古怪,没有回应,只是怯懦地看着他们。利塔往前踏出一步。 “爱斯特尔!你怎么了,爱斯特尔!” 爱斯特尔终于开口了: “我不知道……” 声音很细微。 “你说什么!” 卡罗尔叫喊着。爱斯特尔猛然地摇头。 “跟我一起的话,会伤害到大家的!但是……我想跟你们一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胡说了!过来,爱斯特尔!” 尤里也发怒了。 “不懂的话就大家一起思考!” “尤里……!” 球体中的爱斯特尔脸容扭曲,快要哭出来。但亚雷克瑟还是笑着触摸了石头。爱斯特尔的力量衍生出来的艾尔鲁波动太出其不意了,这次连尤里也反应不过来,而且浓度远远超过刚才那一击。 “咕哇!” “呜哇!” “呀!” “呃!” 被弹飞到墙壁上的尤里他们。爱斯特尔惨叫着别开了脸。 “不行哦,罗威尔。作为对待妇人的礼仪,不可以太勉强人家,不然就不够绅士了。” “啊,反正我是在跟绅士无缘的小镇长大。” 忍住疼痛,尤里以剑支撑着站起来。 “你就别说什么礼仪了。” “呼,现在除了那把剑就再无妨碍了。我要让它永远消失。” 亚雷克瑟弹了下手指,回应似的,亲卫队骑士们从入口走进来,铠甲墙壁出现在尤里他们面前。然后亚雷克瑟带着球体中的爱斯特尔,悠然往外走。 爱斯特尔的叫声在入口对面诮失。站起来的利塔以喷火似的眼神盯着亲卫队。 “你们给我滚开!” 但是亲卫队没退后。他们背后出现了一价穿着染上漂亮白色和橙色铠甲的男人,整齐的黑发,斗篷有点皱。亚雷克瑟的直属部下,而且还能让亲卫队跟从的骑士—— “队长修韦恩呢。” 曾经效力于骑士团的尤里想起这个人。 “经常都把事情丢给部下,自已神龙见茁不见尾,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还有两个熟悉的人——伦布兰和亚德克尔没出现。应该到别处执行任务了吧。 面向侧面的修韦恩的脸,被黑发遮盖住,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这时候。 “汪汪!” 突然,拉比特对修韦恩狂吠。 “怎么了,拉比特?” “汪!汪!” 不是对敌人的威吓。在尤里察觉它意图前。 “……狗的鼻子果然灵敏。” “?!” 修韦恩说了出场后的第一句话。大家都发现了。不,应该是无法不发现。卡罗尔震惊得双眼圆瞪。 “……这声音……难道是雷维?” 修韦恩转过这边。设错。原本乱糟糟的头发梳得整齐,平常那吊儿郎当的神态完全消失,以冰一样的眼神看着尤里他们。 但毋庸置疑,除了那个自称雷维、一直跟他们旅行的“大叔”外。不作他想。 “应该……不是开玩笑吧?” 总是冷静自着的茱迪斯低声问。修韦恩没有回答,但是沉默就意味着肯定。利塔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男人。 “尤里昂干部……骑士团队长?!” “……原来如此,这样吗?” 尤里的声音中加入压抑到极限的愤怒。另一方面,卡罗尔伤心得快要哭出来。 “怎么会!那多恩……雷维?!” “我的任务不是跟你们闲扯。” 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修韦恩拔出腰侧的剑。那是他跟尤里他们一起行动时绝对不会碰触的武器。卡罗尔身体一震。 “雷维……!” “情况紧急,能让我们通过吗?”尤里怀着一缕希望问,“还是真的打算对战呢?” 修韦恩的回答是跟部下一起拔剑。他背后的骑士们一起举起剑。尤里咬咬牙。 “蠢材!!” “帝国骑士团队长首席,修韦恩·奥尔特雷伊……敬上!” ※  ※  ※  ※  ※ 往前冲击的尤里的“宇宙戒典”跟修韦恩的剑交错,火花四散。 这“宇宙戒典”除了干涉艾尔鲁的特点外,跟一般剑无异。换句话说,作为剑来使用的话,上头什么特殊能力都没有。就算附加什么要素,刚从德科手上得到剑的尤里不可能知道吧。而且尤里本身就不是依赖那些东西的人。手豌一转,抵挡住修韦恩的剑,从斜下方往上砍去。修韦恩正面接受攻击。瞬间,力量均衡,停止动作的两人。 “抱歉,我不会因为你是大叔就手下留情!” “能得到你全力以赴的攻击,是我的光荣!” 修韦恩握紧手腕,压住对手的力量。尤里也借此机会转移重心,拉开了彼此距离。修韦恩再次往前踏出一步。 “切!” 攻击的速度跟之前战斗过的札奇相近。但没有札奇的变化性大,所以容易看懂他的套路,但一击太重了。与其说不手下留情,不如说是不能手下留情。 ——这就是大叔的实力! 尤里往旁边闪击,避开了修韦恩的剑。跟其他骑士战斗中时卡罗尔说: “雷维,为什么……为什么?!” “我说了多少次,”修韦恩握紧剑,淡淡开口,“我不是什么雷维。” “……你这个人,”利塔边释放着火焰术,边大叫,“真是讨厌死了!” “呼……被人讨厌了。” “绝对不原谅……怎么可以原谅!” “我也没打算放过敌人。” 以枪把眼前骑士的剑打飞的茱迪斯瞥了修韦恩一眼。 “你难道打算死在这里?” “我有着随时死在战场上的觉悟……因此我不会手软!” 修韦恩脚下一用力,跳起来,再次对尤里施以砍击。这次尤里正面摇下了攻击,两把剑交错,尤里看着修韦恩的眼睛,对方眼瞳中浮现真正的杀气。尤里暗自咬牙。 “太不像你了,大叔。拿出平常的样子!” “所谓平常,是什么平常呢?” 修韦恩的眼神没变。这场没有希望的战争没有结束。 以为会无限延续的杀戮,最后汇集到一个方向。 尤里跟修韦恩。势均力敌。论体力、剑技也许尤里更胜一筹,但在经验上修韦恩更有优势。虽然大家的剑术都是来自骑士团,但没有一定的形式。尤里趁势攻击。修韦恩也柔软地接受,以此防御。 但是尤里发现了。修韦恩的剑描绘出的钢铁轨迹,那不停顿、流水般的动作,非常乱。就像是河中流水突然遇到石头被撞个粉碎的感觉。 引诱吗。陷阱吗。还是…… 无法确认。尤里没办法趁机会攻击下去。或者是在无意识中变得消极吧。因为对方是修韦思、不,是雷维。那事实无法从尤里脑海中被抹去。 但是快到极限了。爱斯特尔要被亚雷克瑟带走了。不能再消费时间在这里。 像箭一样发射出的尤里的攻击,被修韦恩的剑挡住了。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修韦恩脚下一踉跄,失去了平衡,第几次的空隙呢。尤里伸展上半身,右脚往地板一用力—— “爪龙连牙斩!” 身体回转着降落的尤里踢碎了修韦恩的锁骨,然后趁势以剑尖往停止动作的修韦恩胸口刺去—— “咕!” 修韦恩跪在地上。剑从手上落下。碎裂的铠甲。另一方面,尤里睁大双眼。刚才的决定性一击,太过干脆跟决绝了。但是修韦恩碎裂的铠甲下跟衣服之间的那东西才是问题。左胸的心脏部位。像镶嵌进身体一样,修韦恩的胸部中有着某机械。机械中心部分有一颗释放灾祸光芒的红色石头。 “啊!” 四、帝都崩溃 ——别说第二次。 尤里这样说过。他对我说过。别说死了也设所谓的话。 但是…… 我的这种力量。满月之子。世界毒物。 如果这力量伤害了尤里、伤害了大家,我还是—— ※  ※  ※  ※  ※ “追上了!” 逃出崩溃的巴克提安神殿,乘坐上巴乌鲁运送的非艾尔提亚号,在空中飞翔几个小时后,站在甲板上俯视脚下大诲的尤里发现了那东西的踪影。朝着帝都沙赞亚斯方向北上移动的移动要塞哈拉克雷斯。但是不止是从海路前进的哈拉克雷斯。 “你看那个!” 卡罗尔的叫喊让所有人都注意到,哈拉克雷斯后方还有追随着要塞的船队。在类似旗舰船的甲扳上,站着众多身穿铠甲的骑士。最前面的一位金发骑士,对骑士们大声说着什么,是弗伦。 “我们必须展示出帝国骑士团敢于向威胁挑战的勇气!大家!请把性命交予我!” 当然,那声音无法传递到空中的尤里他们耳中,但就算听不到也会明白他的意图。弗伦也知道哈拉克雷斯的举动所以准备攻击,不服从亚雷克瑟的骑士们都聚集到这艘军船上。但是—— “太乱来了。” 茱迪斯呢喃着。利塔也同意。 “船一接近就会沉没。” 对方可是能毁灭城池的巨大要塞。弗伦率领的船队兵力也不差,但完全没有胜算。 “以弗伦的性格,他不会正面冲击敌人。” 尤里说,弗伦的船队朝大海北面直线前进,靠近哈拉克雷斯。 “喂……” 哈拉克雷斯放出应战的炮火。弗伦的船队驾驶在炮火射程以外的地方,避开了炮火。就像要摆弄巨大而动作笨拙的哈拉克雷斯一般,靠近、远离,紧跟其后。 “那样的话,也许不会轻易被打败……” “但是也阻止不了哈拉克雷斯!” 卡罗尔回应利塔的话,尤里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兵分两路的弗伦船队。乘坐在其中一路旗舰上的弗伦不知为何,注意力不在眼前的战场上,而是仰望天空。从左右朝哈拉克雷斯急速靠近,躲避对方的攻击,重复着这样行动的弗伦船队,其炮火集中在哈拉克雷斯后方,不是直接攻击要塞接近海面的部位,而是上方部分。 “那家伙……” 尤里察觉到他的意思,茱迪斯也发现了,她看着尤里说: “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你的朋友做的很好。” “虽然我想说,他应该跟我商量过再行动的。” 尤里脸上浮现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但马上又认真地看向茱迪斯。 “茱迪斯。” “我明白了。巴乌鲁!” 被茱迪斯一叫,飞行在高空的巴乌鲁身体倾斜,往下滑动,接近了海面上的哈拉克雷斯。 “呜哇啊啊,喂!” 趴在船沿上的卡罗尔大叫。 “会被击落的!” “不,那个方位是无法发动炮击的。” 利塔也终于发现了。刚才弗伦船队集中炮火攻击的哈拉克雷斯上方,其炮台已经被弗伦的炮击破坏,或者是操作炮台的人被干掉呢,总之这部分了无动静。 “那家伙,给我们开道吗?” “他想让我们侵入内部,然后内外夹攻。” 尤里淡淡地说着,利塔吃惊得嘴巴大张说: “太乱来了!” “我说过了吧。那家伙不会从正面攻击。巴乌鲁能维持这个样子吗?!茱迪!” 回答尤里提问的不是茱迪。而是巴乌鲁自己,他洪亮地叫了一声。 听到这叫声,茱迪斯点点头。 “理所当然的事情还要问,他有点不高兴呢?” “真抱歉,那就拜托了。” “巴乌鲁,拜托了!” 发现巴乌鲁接近的哈拉克雷斯其他炮台,慌忙把目标从弗伦船队转移到巴乌鲁这边来。但这时候巴乌鲁的巨体已经迫近哈拉克雷斯,进入了炮击的死角范围。 ※  ※  ※  ※  ※ 黑暗的通道上没有人影。 墙壁上到处都是排热管之类的金属管道,天花板上也有无数的管子。沿着通道前进的尤里他们的脚步声,回响在四周。 跟外部厚重的防备不同,哈拉克雷斯内部的警备并非如此。虽然也有亚雷克瑟的亲卫队驻扎,但人数不多。也许亚雷克瑟阵营要运作这么巨大的兵器,造成人手不足吧。如果真是那样就刚好了。找出动力制御室,毁坏那里,让哈拉克雷斯的要塞技能停止,那么在外头的弗伦船队就能轻易攻进内部了。 往深处走的尤里他们很沉默,也许是因为入侵危险要塞内部吧,也可能因为大家想起了很多黑暗的记忆。爱斯特尔、亚雷克瑟、还有——在巴克提安神殿最后见到的雷维…… 通道走到尽头了,左侧有扇铁质的门。听力灵敏的拉比特和茱迪斯通过门扉监听内部的情况,确认安全后,一行人打开门扉入内。房间比较狭窄。不过正面有一个类似魔导器的操纵盘。体型并不算很大。 “动力制御室……好像不是。” 尤里呢喃,利塔摇摇头。 “但是有终端机。用这个就能查出制御室的位置了。” “可以吗?” “嗯。你们在走廊上把风。虽然我会尽量不被人发现,但使用终端机也许会把警备力量引来。” “我知道了。” 跟走向操纵盘的利塔相反,尤里和拉比特站在房间门口。茱迪斯守护着利塔作业,卡罗尔跟在尤里身边。沉默再次降临,只听到利塔的手指在操纵盘上跳动的声音。突然,卡罗尔仰望着尤里,呆呆地说: “爱斯特尔……一定没事吧?” “……嗯。” 顿了顿,尤里才回答。卡罗尔点头。 “我真不想再那样了……” 他在说雷维的事情吧。尤里沉默地摸了摸卡罗尔的头。利塔没有回头,持续操作终端机,茱迪斯还是无言。 利塔的作业很快就完成了。 “我找到制御室的位置了。” 操纵盘的萤幕上显示出哈拉克雷斯的构造图。要沿路走回去,上楼梯,绕道中央动力部位,再往前走就是哈拉克雷斯的前方部分,他们的目的地。 “那里也是司令室。” 看着图样,尤里表情严峻。 “亚雷克瑟也在那里?” “爱斯特尔也在。但是……” “那里的警备应该很森严吧。” 但必须去。 尤里跟拉比特、卡罗尔一起走向房间出口,利塔再次操纵操纵盘,想消除荧幕上的哈拉克雷斯构造图。而一直沉默看着图样的茱迪斯开口说: “这腰带是靠艾尔鲁驱动的吧。” “呃……?嗯,看来是。” “附近明明没有艾尔鲁源泉,能驱动如此庞大机器的艾尔鲁……” 为了确认心中想法,茱迪斯重复说着,脸色变得很难看。停下脚步的尤里问: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等一下。” 暧昧的回答完,茱迪斯重整心情似的摇摇头啊: “现在先快点过去吧?” “嗯……” 避开站在重点位置守卫的人的目光,来到要塞动力部位,超目标房间前进。 走到制御室附近观察,果然,那里有很多骑士看守。对方不是笨蛋,应该知道尤里他们入侵要塞的事情了吧。所以周边的警卫都汇集到这房 间来。 “怎么办?” 躲在阴暗处的卡罗尔低声问尤里。尤里看着站在门前的骑士,握住剑柄。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想怎样做。” 但是没有时间了。外头的弗伦他们在拥有压倒性攻击力的哈拉克雷斯面前,应该陷入苦战了吧。 “那就只有强行突破了。” 拿着枪的茱迪斯说,尤里点头。 “就是这样——利塔……” “我明白了。第一发攻击交给我。” 这群人中,最擅长从远距离出其不意攻击的就是利塔。双手在胸前画阵的利塔身边,浮现了复杂文字的术式。 “无慈悲的业火烧尽你们的心,深红火焰!” 利塔使用了火焰术中最大威力的术。吟唱完毕的同时,一个巨大的火球在骑士们中心位置诞生、瞬间炸裂。 “呜哇!” “什、什么东西!” “好,进攻!” 跑向被突然的攻击弄得大混乱的骑士阵营,尤里、茱迪斯、拉比特各自挥动着武器前进。 ※  ※  ※  ※  ※ “崩蹴月!” “喀噗!” 跳起的茱迪斯右脚踢中对手铠甲的右胸,拿着剑的骑士飞往后方,撞到防护着墙壁上管子的铁栏,呻吟了一声趴在地板上。另一方面,利塔释放的最后火焰术把剩余的把风骑士打倒。 “呼……这样就好了。” 接触术式动作,利塔叹口气。但拿着枪的茱迪斯脸色反而凝重起来。 “我觉得攻击得太轻松了。” “嗯。” 收回剑的尤里摸着拉比特的头,同意她的说法。 “完全没有精锐齐集的感觉。” 简单点来说,即没有他们所认为的苦战,也没有人前来增员。包围亚雷克瑟所在房间的亲卫队,力量太弱了。 “陷阱吗?” “但只有进去了。” 卡罗尔说得对。 通往制御室的门扉没有上锁。走在前头的尤里慎重地打开门。房间里面跟之前的通道和房间都不同,很宽广。天花板也很高。左右各放着类似容器的箱子,中央有一个类似狮子的兽像。其对面就是重要的哈拉克雷斯操纵盘。被复杂的计算机围绕着,荧幕闪闪发光。比起刚才房间看到的终端机大得多。 但是。 “没有人……” “怎么回事?” 尤里跟茱迪斯感到疑惑。这里应该是操纵哈拉克雷斯要塞技能的制御室。但是室内空无一人,连人的气息都感应不到。卡罗尔不安地打量四周。 “爱斯特尔不在这里吗……” “总之先停止哈拉克雷斯的动力。” 利塔说着,靠近房间里面的操纵盘。 “小心点,利塔。” “我知道了。” 利塔这次的作业花费了一点时间。她额头上汗水直冒,但还是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操纵盘。 等待了数十分钟后。 “这样……完成!” 啪嗒一下敲击操纵盘表面的利塔说,荧幕发出的光芒也消失了。不止这样,充斥要塞全体的振动音也消失了。茱迪斯尖尖的耳朵动了动。 “停止了。” “不愧是利塔。” “这样弗伦他们就能攻进来了。” 之后的事情交给弗伦和他的骑士们,哈拉克雷斯就等同于被镇压住了。想到刚才要塞内部的警备状况,弗伦应该能打败亚雷克瑟的亲卫队。 “我们去找亚雷克瑟和爱斯蒂尔。” 茱迪斯的话得到尤里的认同,站在操纵盘前的利塔咬着唇。 “亚雷克瑟只把爱斯特尔当成道具……爱斯特尔的力量再被那样使用下去,也许真的会引起吞星现象!” “我不会让事情发生。” 尤里抚着手上的“宇宙戒典”剑柄。 “因此我们才在这里,对吧?” “嗯……” “不在这里的话,就去找找其他房间吧。” 尤里走向制御室出口,同伴们跟着。刚好走到房间中央,放置着狮子像的地方。 “要快点找出亚雷克瑟——” 就在尤里说话的瞬间。房间某部分突然响起爆炸声。卡罗尔叫: “什么?!” 被放置在左右的两个容器。从内侧被割破,一个巨大的影子出现了。不是人类,是像岩石削成的人偶那样,有着粗糙的身体。利塔双眼圆瞪。 “格雷姆?!” “什么东西?” “古代格拉伊奥斯文明使用过的兵器!现在为止只在遗迹中发现过其残骸。亚雷克瑟那家伙,从哪里——” “别管这些了!” 尤里紧握“宇宙戒典”。眼前回响着机械驱动音,巨大的格雷姆慢慢站起来。 “原来如此,房间内没人,是因为已经有看门狗了。” “要怎么办?”同样举着枪向前的茱迪斯提问,“它们应该在我们停止哈拉克雷斯前行动,不然就没意义了……” 这时候,四周再次振动——不是眼前的格雷姆引起的——整个房间都摇晃了。悔恨的利塔回头看着刚才自己操作过的操纵盘,本应该失去光亮的操纵盘荧幕再次发出红色光芒。 “再启动?!怎么会。” “这是陷阱。” “切。二重控制。” 尤里咋舌,但其实他说错了。陷阱不止是两重。 是三重。 突然,格雷姆的手腕中迸发出电波。闪光变成伴随闪亮的电击,成为冲击波,袭向一行人正中的卡罗尔。尤里保护着卡罗尔,挥出“宇宙戒典”。 “呃……!” 千钧一发之际,尤里挥出的“宇宙戒典”让卡罗尔免受攻击。但是完全停止不了眼前的势态。那冲击力量让尤里手腕麻痹,他不由自主放下了剑。伴随着喀啦的干脆响声,“宇宙戒典”掉在背后了。卡罗尔叫: “尤里!” “别担心!只是有点麻痹……呃!” 这时候身体突然涌上一股异样的压迫感,让尤里沉吟了。脚下一软,意识远去。全身都麻痹了,站不起来,尤里就这样跪在地上。其他人也一样。周围的空气被染成绿色。 “艾、艾尔鲁……!” 那也是对付入侵制御室的一个陷阱吧。位于房间中央的狮子像,喷出了让人恐惧的高浓度艾尔鲁,快要完全笼罩住尤里他们。 “糟糕!” 就在尤里快要倒下去的时候,他推开了站在旁边的卡罗尔。 “呜哇,尤里?!” 摔在地板上,卡罗尔一直滑行到房间出口附近。 “呃……!” 浓度更高的艾尔鲁袭击尤里。 “这么大量的艾尔鲁……果然是哈拉克雷斯的动力源……” 喘息中,茱迪斯低喃,然后,格雷姆动起来了。尤里叫。 “卡罗尔!快逃!” 只有被尤里推开,远离狮子像的卡罗尔没有受到艾尔鲁的影响。但是,格雷姆正不断接近他。 “怎么可以!大家会死的!” “你一个人也打赢不了他!” “但是!” 卡罗尔想反驳,格雷姆举起了双手。以手腕为中心发出的雷电般奔腾的电流,发出啪哧啪哧的刺耳声音。 “啊……!” 惨叫着的卡罗尔朝制御室走去。 但是—— 差不多走出时,卡罗尔停住了脚步。尤里睁大双眼。 “卡罗尔?!” “……我,”卡罗尔颤抖的声音传入尤里鼓膜中,“我不迎战……现在不迎战的话……” “卡罗尔!你……!” “现在不干的话……” 卡罗尔猛然睁大眼睛。 “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  ※  ※  ※  ※ 多恩的遗言。 “振作点,少年,你是首领吧?” ——但是……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 “守护同伴吧。他们都会响应的。” ——守护同伴。 守护的话,就一定会有回应…… “呀啊啊啊啊啊!” 举起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大斧头,卡罗尔奔跑着。砍上巨大格雷姆的脚的大斧头。但只是响起了清脆的声音,斧头被反弹开来。格雷姆好像完全不痛不痒。反而提起了脚,踢向卡罗尔。只是这样一下攻击,就把卡罗尔瘦小的身体弹开了。 “哇啊啊啊!” 摔倒在地板上的卡罗尔。但是他不管让全身都散掉般的冲击,马上用斧头做支撑,站起来。 “哈哈……有、有点大意了。” 卡罗尔再次朝格雷姆攻击去。当然也没用。格雷姆不厌烦地挥动手腕,又把他弹开了。 “呃……呃!” 卡罗尔再次站起来。 “没……没事的……这种、小伤!” “卡罗尔!” “我要……保护大家。不会……逃走!” 额头上涌出鲜血,他以意志力撑开双眼,继续拿着斧头攻击。 持续了好久。 “卡罗尔!不要再乱来了!” 茱迪斯语气中有着平常所没有的紧张感,尤里也沙哑着声音说: “我看不下去了!拜托你,快逃!” 但站在格雷姆面前,保护着他们的卡罗尔身上的压迫感没有消失。 “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 利塔喘着粗气斥责。但卡罗尔还是顽固地摇摇头。 “没问题……的。因为大家都在。” “卡罗尔,你……” “我背后有你们。无论我被如何打压,我都不会输……” 除了卡罗尔外,大家都察觉了。利塔闭了闭眼睑,再次以锐利的眼神打量着格雷姆——以魔导士的眼神。那眼神贯穿格雷姆全身,包括每个零件。从头到胸部、到手腕。然后,当他视线移到格雷姆臀部和两脚时,利塔睁大双眼。找到了——利塔脸上浮现这样的表情。然后—— “卡罗尔!那家伙的脚上有裂缝,绕到后面!” “!” “利塔?!” “背部跟腰的缝隙间!虽然只有一点,但应该像绳子那么粗!那是它把力量传递给双手的路线!只要切断它,就能……!” “利塔……我明白了!谢谢你!” 卡罗尔再次举起斧头冲刺。他眼前是高高举起右脚的格雷姆。它想要踩扁这个娇小的敌人吧——格雷姆的脚迫近卡罗尔的头——被踩中,连头盖骨都会粉碎。但是就在它接触自己头颅的瞬间,卡罗尔俯下身子,一踩地板,跳起来了。穿过格雷姆脚步跟地板的空隙,来到它腰后。这可以说是卡罗尔本来的身体能力,也可以说是奇迹。茱迪斯不由自主叫了起来: “他……!” “就是现在,卡罗尔!” “嗯!” 回应利塔的建议,来到格雷姆背后的卡罗尔站起来,脚再次往地板上一踏跳起来,在水平线上挥动斧头。映入卡罗尔眼瞳的是格雷姆背部跟腰之间,连接部件中的缝隙和缝隙里头的黑色线路。 “我……赢了!” 全力挥动斧头,狠狠地把格雷姆的线路砍断。 两脚失去自由的格雷姆身体倾斜,崩落地面形成大声响。只有上半身还在动。不能再接近卡罗尔和尤里他们了。忍受着艾尔鲁的压迫感,尤里笑了笑。 “真是乱来……” “哈哈。” 即使晕乎乎的,但卡罗尔还是笑着担起了大斧头。 “等一下,现在我就救——” 就在这时候,室内再次响起机械噪音。尤里他们吃惊地发现,室内还放着好几个容器。容器从内部破裂,出现了跟刚才一样的格雷姆。这次不是一台,是五台。 “不是吧!怎么会?!” “呃……” 利塔叫,卡罗尔呻吟着转向格雷姆。 “可恶!别再来了!” 尤里拼命移动不自由的身体,伸手想要捡起掉落在远处的“宇宙戒典”,就在这时候。 一道跟格雷姆、哈拉克雷斯驱动音不同,仿若割裂天空的声音响起。 ※  ※  ※  ※  ※ 贯穿室内空气,飞来的一支箭。 从房间入口方向飞来的箭,贯穿了包裹尤里他们的艾尔鲁块,直击发出艾尔鲁的狮子像。也许箭上有什么机关,一接触到狮子像就爆炸四散。艾尔鲁同时变得稀薄。 “艾尔鲁!” “哇啊啊啊啊!” 卡罗尔大叫。一台格雷姆想踩扁卡罗尔。这次似乎避不过了。双手想要护住头部的卡罗尔,被一道箭般飞跑进来的人影重合。人影就这样抱住卡罗尔,跟格雷姆拉开距离。格雷姆的脚直直地落在地板上。 “呃……?” 慌忙的卡罗尔仰望救了自己的人。 这时候—— “哟,少年,没事吧?” 这种时候还能以玩笑口吻说话的—— “哎呀,总算赶上了。没让你害怕太久吧?” 熟悉的蓬松头发。 卡罗尔吃惊得睁大眼睛,喊着: “雷维!” “大叔!” “喂?!你怎么在这里?” 尤里跟利塔同时问,而单手抱着卡罗尔的雷维只是竖起了手指。 “好了,感动再会的场景一会儿再表演。现在还有其他要做的事吧?” 马上反应过来的是茱迪斯和拉比特。 “的确是。” “汪!” 从艾尔鲁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的茱迪斯和拉比特拿起各自的武器,攻击眼前的格雷姆。尤里也回过神了。 “利塔!掩护!” “呃、啊……嗯!” 利塔慌忙加入战斗阵势。尤里正想要攻击另外一些格雷姆时,有人比尤里更快地展开了攻击。是穿着无骨铠甲的年长骑士。 “来吧!” “伦布兰?” “出来吧,怪物!” “呜哇啊啊!” 还有高大的骑士和矮小骑士。同属于帝国骑士团修韦恩队的德科博克肯皮、亚德克尔和博克斯。 “喂喂,你也在吗?” “好运!尤里·罗威尔!” 看着呆呆的尤里,跟格雷姆对峙的伦布兰怒吼。 “跟我们队长一起旅行的人,就这样吗!发呆了!” “真是的!” “看不下去了!” 不远处,按照利塔所说,把格雷姆线路切断的茱迪斯,呼呼地笑了。 “我之前就想了,你的朋友都是元气十足呢。” “虽然本人有点冷酷。” 把卡罗尔放下来,再拿起弓箭的雷维也加入取笑阵营。尤里无奈地耸耸肩。 “谁是朋友呢。我总是被他们压迫呢。” “那是因为你素行不良!” 伦布兰马上反驳。这时候利塔也说 话了: “喂!现在不是玩的时候!” “是是,那就……” 说着,尤里往“宇宙戒典”中注入力量。 “认真干一场!” 战斗结果已分。 重整姿势的尤里、茱迪斯、拉比特和利塔,再加上雷维和修韦恩队伍的人,就算是集合了古代格拉伊奥斯文明技术精粹的格雷姆也不是他们的敌手。一台接着一台倒下,不动了。 然后—— ※  ※  ※  ※  ※ “呜哇,好危险。如果不是本大爷赶来了,会变成怎样呢。” 站在化成碎片的格雷姆残骸前,雷维拍拍自己的肩膀说,尤里走过去。 “所以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但是没有人回应雷维的话。 大家只是盯着他。 雷维收回想要跟大家交握的手。 “哎呀……” 尤里走到前头,静静地说: “大叔,你来做什么?” 雷维轻笑。 “真是冷酷的说法。看也知道我来做什么吧?” 尤里的表情没变。 “大叔,你别说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的确这是雷维第二次救了大家。在巴克提安神殿还有在这里。但是雷维把爱斯特尔交给亚雷克瑟,背叛尤里他们是不争的事实。 接触到尤里尖锐的眼神,雷维终于收起了笑容,换上无力的表情。 “是吗,那就快点杀掉我吧。” 雷维从怀中取出短刀,丢给尤里。利塔脸色一变。 “真……真的要吗?!” “明明不是不珍惜性命,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雷维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 “就算在这里被你们杀掉,也是我活该的。” “现在你背叛亚雷克瑟,也许他会停止你的心脏魔导器,你会死的……” 茱迪斯冷静地说。 “死在这里也一样……对吧?” 雷维睁开眼睛,自嘲地笑着。 “我是已经死过的人了。” “死了的人为什么要来这里?”尤里质问。 “雷维,你是来接受惩罚的吗?” 雷维没有回答。脸上的笑容消失,再次闭上眼。尤里捡起脚边的短刀,紧紧地盯着雷维。 “那就让我跟从‘凛凛明星’的规矩,给予你惩罚。” 尤里走近雷维。雷维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睛。 尤里举起短刀,然后没有刀刃的柄子部分殴打雷维。 “呃……!” 雷维叫了一声,跌坐在地板上。尤里马上转身,背对着雷维说: “凛凛明星要了你的性命。你要生要死都取决于我们。” “啊?” 丢下呆呆的雷维,尤里走向受伤坐在别处的卡罗尔身边,朝满身是伤的少年伸出手。 “现在怎样呢,卡罗尔老师。” “啊哈哈。” 扶住尤里的手站起来,卡罗尔笑着。 “不愧是尤里,说话真尖锐。” 说完,卡罗尔放开尤里的手,摇摇晃晃地朝雷维走去,然后用力打了他的头一下。 “痛!” “总之,这就是惩罚。” 茱迪斯上前,微笑着扶起雷维。 “谢谢你,茱迪斯……噗!” 以为得救的雷维感激地说,结果被茱迪斯一个飞拳打掉了。连本来不是基尔多成员的利塔也走过来,狠狠地揍了雷维的腹部一拳。 “咕!” “难得有机会,我也要大。” “过分……之前都因为本大爷的活跃才救了你们!” “哎呀,不是的。” 茱迪斯非常平静地说。 “拼死守护我们的是卡罗尔。大叔你只是时候出现,刚好而已。” “哈哈……” “没有啦。”卡罗尔害羞地笑着,雷维失望地耷拉下肩膀。但是那张俯下的脸上浮现的笑容,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但这样也是有好处的。 “雷维,你知道亚雷克瑟那家伙在哪里吗?” 转换心情的尤里问,伪装情绪低落的雷维表情一变,浮现了严肃的神色。 “嗯,其实亚雷克瑟那家伙,应该不在这艘哈拉克雷斯上。” “什么?” “喂,大叔!你不是说亚雷克瑟乘着哈拉克雷斯到帝都去了吗!” 尤里眯着眼,利塔大吼。 “难道你……!” “等等。冷静点,魔导士少女!” 雷维举起双手,按住利塔。 “亚雷克瑟是这样对我说过。现在哈拉克雷斯上的绝大部分骑士都认为亚雷克瑟在这里。只有少数人知道他不在。” 茱迪斯低喃“原来如此”。 “要骗过敌人先要骗过同伴?” “可恶!亚雷克瑟那家伙,竟然施下这么一个陷阱!” 以显眼的哈拉克雷斯为饵,吸引敌人的注意,然后自己以别的方式到帝都沙费亚斯去。事情就是这样。 正让茱迪斯给上药的卡罗尔,看了看旁边的尤里。 “那我们也必须快点到帝都去。” “但是,不能把哈拉克雷斯丢在一边。” 茱迪斯说得对。尤里点头。 “利塔。” “我明白了。这次一定会——” 说着,利塔走向哈拉克雷斯的操纵盘。就在这时候,拉比特发出警戒的鸣叫。 “汪!” “呃……” 回头的利塔看到了,刚才被打倒的一台格雷姆想要站起来。似乎动力还没有完全停止。卡罗尔叫: “利塔!” “切……苍破追莲!” 咂舌了一句,尤里释放剑技,茱迪斯以疾风之势跑向利塔,抱起那娇小的身子,跳到旁边。被尤里剑上发出的冲击波命中的格雷姆,以破烂的双腿往前走。穿过刚才利塔所站的地方,一直往位于房间里面的操纵盘冲过去。轰然的爆炸声。格雷姆跟操纵盘同时发出的声音。 “操纵盘……!” 几乎同时,室内摇晃起来。映射在房间窗户上的外头景色发生了异变。本该缓缓往后方流动的云朵,突然加速流动。 “喂喂!哈拉克雷斯的速度加快了?” 雷维说得对。原本以比较稳定的速度朝帝都沙费亚斯方向前进的哈拉克雷斯突然扬起水花,速度提升了不少。 “这样下去——” “会撞毁沙费亚斯的!” “可恶!利塔!” “不行的!已经完全被破坏了!” 操纵盘上火花跟烟雾四起,让人无法触摸。 “只有直接找到动力源,停止动力!” 尤里翻身,朝房间出口跑去。 “你去通知外面的人!” “是!” 受到雷维命令的伦布兰马上跑出去,跟修韦恩队伍的其他人会合。另外的人跟随着尤里。 出现在面前的巨大魔导器。 其大小比在拉古乌别馆中看到的操纵天气魔导器更大。哈拉克雷斯要塞行动的心脏——魔导器内侧发出耀目的闪光,回响着激烈的运转声。 “这家伙……!” 率先跑进动力室的尤里吃惊得停下脚步。紧随其后的利塔也脸色苍白。 “魔导器暴走?!” 因为操纵盘被破坏,某个回路产生异常了吧,还是有其他原因呢。总之一眼看上去 就知道情况危险。茱迪斯越过两人,走向前,举起枪。利塔猛然抓住她的手腕。 “等一下!” 茱迪斯没有放下枪。 “你以为现在还能等吗?” “我知道!但你看那个!” 利塔指着魔导器的顶部。半透明的燃料罐上连接着管子,管子中装满了沸腾的绿色液体。 “艾尔鲁正大量被输送。这大家伙身上需要用到如此多能量的地方,只有一个!” 尤里察觉了利塔的意图。 “主炮吗!” 装设在哈拉克雷斯前方的巨炮。其一击就能把坚固的城墙炸散。 “这种状态下破坏魔导器,就算让哈拉克雷斯的动作停下来,主炮还是会发射,会把沙费亚斯炸掉!” 听完利塔的解释,茱迪斯终于放下了枪。 “那只有停止这些艾尔鲁的暴走了。” 茱迪斯的视线转到尤里手上的东西,背着受伤卡罗尔的雷维理解地点头。 “宇宙戒典吗?” “是吗,德科就是用这东西镇压艾尔鲁暴走的。” 雷维背上的卡罗尔也说,但利塔的表情还是很僵硬。 “可以吗?” 利塔脸色苍白地问,尤里盯着手上的“宇宙戒典”。 “只能做了。试试看吧。” 既然是魔导器,那么力量源头应该是魔核。重点要用“宇宙戒典”中和往主炮传送的艾尔鲁,中断其流向。 尤里他们跑上楼梯,来到认为是魔导器魔核放置场所的地方,但出现在眼前的东西跟普通魔核不同。体积要比普通魔导器魔核大很多,而且放置在台上的石头内侧还散发出光芒。 “圣核……” 茱迪斯呢喃,同样看着圣核的利塔说: “破坏无法制御的魔导器筐体平衡,就会造成暴走。” 拿着宇宙戒典的尤里无言。卡罗尔惶恐地问。 “坏了吗……?这是类似始祖隶长灵魂的东西吧?” “不是。” 雷维代替尤里回答。 “哈拉克雷斯这样前进下去,沙费亚斯会被毁掉。也许主炮会乱发射。” 想到魔导器、始祖隶长各式事件的利塔的意见,茱迪斯没有反对。尤里看到两人的表情,轻轻点头,终于打破沉默道: “但现在不能迷惑了。” 站在圣核面前,尤里高举宇宙戒典,意识集中到剑尖。同时尤里周边浮现了术式文字。 “哈啊啊啊啊啊!” 尤里剑一挥,砍裂了被浓烈艾尔鲁包裹着的圣核。“宇宙戒典”刀刃接触到圣核表面的瞬间,响起水晶碎裂般的清澈声音,光芒四射。同时—— “……谢谢。” “!” 随着飞散的光粒子,艾尔鲁的光芒渐渐减弱。 “成功了?” 雷维歪着脑袋,尤里问站在窗边的利塔: “主炮怎么样了?!” 看着窗外的利塔马上回头说: “不行!这样下去就要发射了!” “怎么会!不是消灭其动力了吗!”卡罗尔大叫。 这时候,哈拉克雷斯的左边有一艘船快速接近。 比一间房屋还巨大的哈拉克雷斯主炮。 炮身闪过一道光。 广以炮口为中心,发出耀眼的亮度,收窄。就在快要发射的瞬间,哈拉克雷斯受到冲击。左舷部分,一只军船的船头刺穿了哈拉克雷斯的胴体部分——是在海面上跟哈拉克雷斯对战的弗伦的旗舰。巨大的哈拉克雷斯震动了几下,担弗伦的船就不止如此了。冲击让船头扭曲,船翻转了。但是冲刺的不止是弗伦的旗舰,第二艘、第三艘,弗伦率领的骑士团军船接二连三地撞击哈拉克雷斯。一连串攻击下,以巨体傲视大海的哈拉克雷斯船身倾斜了。 然后,主炮发射了。 但是能把一个城镇摧毁的闪光,错过了眼前的帝都沙费亚斯,落在远后方、孤零零的山脉上。伴随着巨大声响,山脉被削掉。闪光渐渐减弱—— 让在动力室中全员跌倒的冲击中,茱迪斯抓住附近的柱子,凭着绝佳的平衡感保持姿势,待四周恢复平静后,笑了笑,吃惊地对尤里说: “你的朋友好厉害呢。” “哈哈……真是的。” 尤里从地板上站起来,笑着说: “老是乱来。” 全靠弗伦的特技,沙费亚斯躲过了一劫。哈拉克雷斯本身也失去了圣核这个动力源,机能完全停止了。 另一方面,利塔没有留意外面的情况,而是先观察放置被尤里破坏的圣核台。卡罗尔在旁边问: “喂,砍掉圣核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嗯……” 那是变成圣核的始祖隶长的声音吧。敛去笑容的尤里和茱迪斯、利塔看向同个方向。 “寄居在圣核中的始祖隶长的意识,镇压住艾尔鲁了。” 听到茱迪斯的话,利塔突然想到了什么。 尤里对同伴们喊。 “这里已经没事了。亚雷克瑟以别的方法前往沙费亚斯,我们去救爱斯特尔吧。” 茱迪斯回应: “叫巴乌鲁来吧。回到非艾尔提亚号能靠近的地方。” “他以哈拉克雷斯作陷阱,争取了很多时间呢。” “快点!” 说着,尤里他们转动动力室出口。只有利塔一人不懂,看着那台座。 “意志镇压艾尔鲁……圣核和艾尔鲁……利索玛塔公式和爱斯特尔……” 利塔轻轻摇头,赶走脑海中的杂念,迈开脚步追上同伴们。 ※  ※  ※  ※  ※ “看到了!是帝都!咦?” 卡罗尔会疑惑也是理所当然的。 飞翔空中的巴乌鲁不断靠近帝都沙费亚斯。对尤里他们来说,那应该是让人怀念的光景,但那景色已经不复存在。迎着风的雷维眯起眼睛,狂乱地喊: “哇哇,没有结界!” 没错。守护帝都免受周边魔物袭击的结界魔导器的光轮,不见了。 “亚雷克瑟那家伙做的好事吗!” 尽管只是推测,但可能性很大。但亚雷克瑟让帝都变得混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爱斯特尔……在哪里?” 利塔拼命睁大眼睛观察,当然这种距离是无法确定地面是否有人。但因为帝都沙费亚斯面积广,降落地面寻找也是很不容易的。 “追踪艾尔鲁的流向吧。” 茱迪斯俯视着下方,对利塔说。 “亚雷克瑟想用爱斯特尔和圣核干什么的话,一定会发生艾尔鲁紊乱现象的。” “但就算发生艾尔鲁紊乱也很难探测。” “有巴乌鲁在,没问题的。” 巴乌鲁鸣叫了一声,以回应茱迪斯的话。身为始祖隶长的巴乌鲁能感应艾尔鲁的流向。 到达帝都上空,巴乌鲁开始回旋。确认了是下镇、贵族街后—— “……发现了!” 茱迪斯说。同时巴乌鲁开始一直线飞行。目标是帝都正中央位置,巨大城堡的顶部。伸手遮挡阳光,观察下方的雷维说: “那是……御剑阶梯?” “看!那里!” 宛如通往天空般、从城堡中央呈螺旋状扭曲往上延伸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类似展望台的开阔地方。周围没有墙壁。那里有人。其中一个是亚雷克瑟,还有一个是飘浮在他旁边的球体中的爱斯特尔。 “爱斯特尔!” “茱迪!靠近!” 茱迪斯点点头。明白茱迪斯指令的巴乌鲁一口气朝展望台上的亚雷克瑟和爱斯特尔迫近。亚雷克瑟眺望着接近的巴乌鲁,但却没有把尤里他们放在眼里。球体中的爱斯特尔回头。 “尤里!大家……!” 亚雷克瑟触摸爱斯特尔周围的圣核。满月之子力量被发动,身为始祖隶长的巴乌鲁发出苦闷的叫声。茱迪斯担心地看着巴乌鲁。 “巴乌鲁!” 但是巴乌鲁没有停下来。即使痛苦让他颤抖,巴乌鲁还是朝亚雷克瑟和爱斯特尔靠近。尤里走到非艾尔提亚号的船头。 “你,亚雷克瑟!” 亚雷克瑟歪着脑袋,瞥了瞥他们。端正的脸上洋溢着嘲笑。他再次触摸圣核,爱斯特尔惨叫。 “啊啊啊啊!” “爱斯特尔!” “不……!力量无法压抑!我好怕!” “别泄气!爱斯特尔!我们马上救你!” 站在船头的尤里举起“宇宙戒典”。他用剑中和爱斯特尔为中心衍生的艾尔鲁障壁,从甲板上跳起来。尤里朝爱斯特尔伸出手。爱斯特尔想要伸出手,但亚雷克瑟唇边扬起一抹邪气的笑。本已经中和了的艾尔鲁浓度再次提高,袭击尤里。 “咕哇!” “尤里!” 爱斯特尔大叫,尤里被艾尔鲁的压力弹到后方去。下面什么都没有,茱迪斯马上拿起旁边的绳索,朝尤里抛去。随着风向,绳索系住了尤里。总算赶得上。但是当茱迪斯跟雷维用力把尤里拉上来时,另一头的爱斯特尔神色变得绝望。 “爱斯特尔……” 尤里想说什么,但爱斯特尔更快开口: “在……再伤害到某人之前……” “爱斯特尔!” “拜托……” 再次被发动的爱斯特尔的力量。这次巴乌鲁无法忍耐了。爱斯特尔嘴巴动了动,看着尤里。 ——杀了我—— “!!” 巴乌鲁苦痛地鸣叫着,往后方飞去。卷起的激烈气流和艾尔鲁奔流不断在身边闪过。 “爱斯特儿!!” “呜哇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 巴乌鲁跟非艾尔提亚号掉落在地面上。 ※  ※  ※  ※  ※ 轻轻地张开眼睑,看到了染上恶心绿色的天空。 可以感觉到身体下是长着绿草的大地。尤里躺在地面仰望天空,呢喃: “嗯……还活着……” 发出声音,混沌的意识也急速变得鲜明起来。 “呃……!” 想要坐起来,发现身体每个部分都疼痛。不止是轻微的碰伤,有的地方还骨裂了。 但尤里还是勉强坐起来。 “大家……还活着吗?” 同伴们就躺在他旁边。是巴乌鲁和非艾尔提亚号坠落时的冲击力,把大家从船内抛出来。非艾尔提亚号横倒着,巴乌鲁无力地趴在地面上。 “我总算没事。” 茱迪斯回应尤里的呼唤,站起来。 “呼……” 拉比特虚弱地叫了叫。 “活是活着……但不能说没事吧。” “尤里……好痛……” 雷维跟卡罗尔的声音。看来大家都有或轻或重的伤,卡罗尔的状况尤其糟糕。也不是没道理的,刚才在哈拉克雷斯上保护大家受了伤,现在更加严重了。 “爱斯特尔……” 躺在地面的利塔以破碎的声音说。 “跟‘宇宙戒典’力量发动时的术式相似……应该是聚集几个圣核,把艾尔鲁的流向……” “别勉强说话了。” 尤里打断她的话,看了看四周。广阔的平原对面隐约看到城镇的影子——以一棵巨树为中心扩散的集落。 “那是……哈鲁尔之树?” 他们似乎被弹到距离帝都很远的地方,但附近有小镇真是太好了——镇上应该有医生吧。尤里对卡罗尔跟利塔说: “我马上带你们去医生那里。再忍耐一下。” 伤势比较轻的茱迪斯走向巴乌鲁。 “谢谢你,你做得很好了,巴乌鲁。” 尤里看着她们。 “巴乌鲁的伤……暂时没办法搬运他。” “嗯。在伤口治愈之前,先让他休息一下吧。” 尤里靠近巴乌鲁。 “别太勉强了,好好休息。” 茱迪斯抚摸着巴乌鲁的身体,巴乌鲁低声叫着,慢慢撑起身子。虽然表情痛苦,但总算张开翅膀飞向天空。躺在地上的卡罗尔看着巴乌鲁的背影说: “爱斯特尔呢……?” “对……一定要赶快。” 利塔说,尤里摇摇头。 “与其担心爱斯特尔,不如担心自己吧。茱迪,帮帮我。要把他们送到镇上去。” “我没事……我还能走……倒是卡罗尔。” “我知道了。” 利塔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尤里忍耐着伤口的疼痛,背起卡罗尔。茱迪斯、雷维、拉比特就负责拿着大家的行李。 突然,雷维抬头仰望天空,幽幽地说: “讨厌的天空。那是艾尔鲁?像云层一样卷起漩涡呢。” “灾厄吗……” 尤里神情犹豫地看着天空。 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的哈鲁尔小镇的人,还记得让枯萎的哈鲁尔之树复苏的尤里他们。尤其是之前落脚的旅店主人看到尤里和卡罗尔,都被他们狼狈的样子吓到了,马上给他们准备房间。 “随便使用房间吧。费用就由国家支付了。我已经让人去叫医生,马上就来了。” “抱歉,承蒙恩惠。” 尤里对带领他们到房间来的店主道谢,但眉头马上皱了起来。 “嗯?国家支付,什么意思?” “那个嘛,”红脸的店主爽朗地大笑起来,“刚才有个国家伟大人物来长老家了。” “国家的……伟大人物?” “因为都是国家付钱,所以让所有人免费住店。看来帝都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我们也听到很巨大的爆炸声。” “现在还有什么人会从帝都来这里?” 听到店主的话,坐在卡罗尔平躺的床沿的茱迪斯疑惑地问。 “因为结界消失了吗?但是只是那样……” “不可能突然前来避难。就算有魔物,骑士团的人也会出动。” 雷维说。 “果然是那个呢。” 帝都上空卷起的艾尔鲁……到底现在帝都变成怎样呢。 “怎么说都好,你们慢慢休息吧。你们的话,就算不是现在,我们什么时候都欢迎!” “嗯,谢谢你。” 店主挥挥手,走出房间。 目送店主离开后,雷维又说: “国家的伟大人物……” “也许知道艾尔鲁的事情。” 利塔对尤里说。 “让卡罗尔就诊后,我们去找那大人物吧。” “你也要让医生诊治。”尤里阻止利塔,“别焦急。我们都是受伤的人。不治好伤的话,就无法自由活动了。” “但是收集情报是很必要的。” 茱迪斯打断他们的对话说: “就算再回去找爱斯特尔和亚雷克瑟,也太鲁莽了。事情结果只会一样。” “的确……” 店主请来的医生给大家疗了伤,完成一次治疗后,一行人通过利塔的提议,去找 那大人物。但是受伤程度最重的卡罗尔、负责照顾卡罗尔的雷维留在了旅店。虽然雷维被人劝说。先别管卡罗尔,不过他好像不想跟那大人物会面。曾经是帝国骑士团队长修韦恩的雷维,似乎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过去。 留下卡罗尔跟雷维两人,尤里、茱迪斯、拉比特走出旅店,比起刚才,街上多了很多新面孔。这些人跟哈鲁尔本地居民不同,都穿着上等的衣服。边走着,茱迪斯边打量这些人。 “是从帝都来的难民吧。” “嗯,只是……” “怎么了?” “不,什么都没有。” 利塔担心地问,尤里模棱两可地回答。利塔跟茱迪斯交换眼神。尤里什么都没说,只是沿着大路走。 终于看到长老家。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朴素的木造房子。就在尤里他们想要去敲门时,一群穿着光鲜的人就走出来了,带头的是个有着淡金色头发的少年。少年看到尤里他们,双眼发光。 “大家!没事吧。” “原来如此。” 尤里没好气地回应。 “让旅店免费开放的人是你吧?” 下任皇帝候补、约德尔。跟爱斯特尔同为皇族,港口城市卡普瓦·诺尔发生的那件事中,被囚禁,最后被尤里他们所救的少年。 “你是谁!” 一个贵族老人从约德尔身边走出来,站到尤里他们面前。 “太无礼了,你以为你眼前的是……” 但是约德尔马上制止了老人。他让老人退下,转向尤里他们。 “很多人只身逃了出来,我觉得国家有很大责任。” “嗯,算了。”尤里的态度还是淡然的。 “帝都现在怎样了?” 尤里的质问似乎踩中了他的痛处。约德尔和站在其背后的贵族都脸色一沉。 尤里跟其他同伴无言等待着,终于,约德尔抬起头。 “帝都……沙费亚斯已经变成无法住人的城镇了。” 尤里廉价肌肉跳了跳,利塔脸露震惊。 “无法住人……怎么回事?” 回答利塔问题的不是约德尔,而是刚才的老人,他脸色阴郁地说: “镇上的结界魔导器发光……地震跟雷电袭击街道……” “但是真的很恐怖。” 约德尔的语气比老人们更加低沉。这时候才终于看到了他身为皇帝候补的气质。 “结界魔导器的根部喷射出发光雾一般的东西,扩展到整个帝都中。雾气接触到的植物巨大化、水也变成了毒沼……地狱般的光景……” 约德尔说到帝都的情况,尽管规模不同,但尤里他们也经历过同样的情景。 “艾尔鲁暴走……” 利塔指出重点,尤里还是无言。 “光荣的帝国首都沙费亚斯也变成那样子……” 另一个老人说,这时候其他老人也说话了。 “肯定是亚雷克瑟那家伙做的好事!他要求我们服从他,我们拒绝了,他当时就说给我们点教训!那家伙还派亲卫队来捉我们!” 茱迪斯说出疑问: “那你们是怎样平安来到这里的?” “弗伦掩护我们了。” 约德尔回答。 “因此我们这些避难的人才能来到这里。如果没有他跟他属下的骑士,我们都死光了。” “……虽然我想说,弗伦好厉害,”尤里终于打破沉默了,“我发现难民中没有下镇的人。” 茱迪斯跟利塔不由自主看着尤里。刚才尤里看到难民时的态度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尤里接着说: “他们怎样了?” 约德尔低下头。尤里的眼神变得更加尖锐。沉默了好一会儿,约德尔才艰涩地回答: “……对不起,我看不到。” “你把他们丢在充满艾尔鲁的城镇中。” 茱迪斯低声说。约德尔背后的老人慌忙反驳: “我们的性命也很危险!那种状态下不可能疏导所有民众。没办法!我们是没办法!” 尤里紧握拳头。拉比特靠近尤里,像在说让尤里冷静的样子。尤里俯视着拉比特,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 “……是吗。” 说完,尤里转过身,背对约德尔走开了。 “啊……” 利塔叫。 但是他没有反应,留下约德尔他们,跟拉比特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茱迪斯无言跟上,瞬间呆住的利塔也回过神,慌忙赶上。 “是吗,约德尔殿下……” 回到旅店的尤里他们,把情况告诉雷维,雷维只是凝视着天空,说出这句话。雷维面前的床上,躺着头上包扎着绷带的卡罗尔。 “看来帝都已经被艾尔鲁吞噬了。”站在房间入口附近,背靠墙壁的尤里说,“而位于艾尔鲁中心的恐怕是……” 话尾消失在喉咙深处。但就算他不说,大家也明白。除了亚雷克瑟和爱斯特尔以外,不作他想。 利塔激动地拍打着身边的桌子。 “太乱来了!这样一切罪责都会落在爱斯特尔身上的!” 满月之子的力量被发动—— “每次力量被强迫使用,都会让身体的消耗剧增吧,只是制御都危险了,现在还在如此危险状态下使用……” 利塔激动的声音慢慢变得沉痛。 “如果……如果迟了的话……打倒亚雷克瑟时已经……” 沉闷的静寂覆盖整个房间。利塔、尤里、茱迪斯也沉默不语。雷维依次眺望着他们的样子,然后想要改变现场气氛那样说: “那个……没有方法能抑制她的力量吗?” 利塔没看雷维,只是回答: “有……刚才有。但现在……” 还是沉默。雷维无意识地抚摸着下颚的胡须。 “啊,对了对了,骑士团怎样了?” “弗伦很努力的样子。” 尤里说。 “但是根本敌不过覆盖整个帝都的艾尔鲁。” “嗯……” 听到这句话,雷维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茱迪斯走到房间窗边。 “去问问费罗吧。问他还剩下多少时间。” “事情都这样才去问他,可以吗?” “我经常都能跟巴乌鲁对话。而巴乌鲁是始祖隶长,能了解费罗的意思。” “是吗,那就拜托了。” 也许要让意识集中吧,茱迪斯闭上眼睛。这时候突然传来别的声音。 “尤里……” “嗯……抱歉,吵醒你了吗,卡罗尔。” 床上的卡罗尔睁开眼睛,看着尤里。 “身体怎样了?” 被尤里温柔地问到,卡罗尔点点头,脸色有点悔恨:“对不起,尤里。” “啊?” “我又拖大家后退了。你们要去帝都吧?” 尤里苦笑。 “别在意。先治好身体再说。” “嗯,你们不能丢下我哦。” “卡罗尔……” “要基尔多的所有人去营救爱斯特尔……” “嗯,我明白了。来,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嗯……” 卡罗尔再次闭上眼睛。而跟巴乌鲁取得联系的茱迪斯开口说。 “无法连接。” “因为巴乌鲁受伤了?” “不,我能跟巴乌鲁沟通……好像是巴乌鲁无法跟费罗交换意见。也许因为艾尔鲁紊乱造成的吧。” “是 吗,那就没办法了。” 尤里拿起放在脚边的“宇宙戒典”。 “无论如何都只有打败亚雷克瑟那混帐了,对吧?” 茱迪斯顿时语塞。 “……只是那样?” 尤里没有回答,转过身去。 “我到外面走走。” “尤里?” “你们照顾卡罗尔。” 走出房间的尤里身后,只有拉比特跟着。 到外面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尤里跟拉比特一起沿着道路南下。就在他们走到小镇出口时。 “……你打算一个人去吗?” 附近的树荫后突然传来声音。尤里停下脚步,约德尔从树荫下走出来。 尤里瞥了瞥约德尔,轻轻挠着脑袋。 “跟殿下无关。我只是担心下镇的情况,所以去看看。” 在哈鲁尔镇再会后,尤里在约德尔面前始终保持冷淡。但尤里本身并不讨厌这个少年。即使关于下镇的那件事中,怒气也不是针对约德尔个人的。眼前这位少年,不会是抛弃下镇居民的人,他很明白这一点。而他身边的人就很有可能了。 约德尔试探性地看着尤里,选择了别的话题。 “评议会决定对全国通过亚雷克瑟为大罪人的通告。现在驻扎在德伊顿的骑士团正准备攻陷帝都。” “那里到处弥漫着艾尔鲁吧?我认为行不通。” “……爱斯特里瑟在亚雷克瑟身边。” 听到约德尔的话,尤里眼神顿变。 “你知道……是发现了吗?所以刚才特意没说吧。” 少年在某方面似乎特别敏锐。 约德尔没有回答尤里的问题问: “亚雷克瑟要把她怎么了?” “什么意思?” “继承皇家血脉的人,都有某种能力。很多人都只有一点点,而爱斯特里瑟就非常优越。选举下任皇帝候补时,有人支持她也是那个理由。” 尤里不解地问: “为什么现在才说?” “她的力量是造成这次灾祸的原因吧?” “那又怎样?” 被尤里单刀直入地询问,约德尔首次以语带沉寂德回答: “骑士团……不止是要讨伐亚雷克瑟吧。” 约德尔那尚余稚气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尤里反而笑了出来。 “不会这样的。” 说完,尤里迈开步伐,越过沉默的约德尔,向小镇出口走去。约德尔对尤里的背影说: “……因为你回去打败他吗?” 尤里再次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约德尔继续说: “弗伦说,你经常一个人挑起重担。” “你告诉他,多管闲事。” “……那剑也许只有像你那样的人才配得上。” 他口中的剑,是指“宇宙戒典”吧——掌管帝国的皇帝的证明。尤里低声地回答: “你再说什么,我就打你。” “对不起……” 留下抱歉的约德尔,尤里走出了小镇。 约德尔一直没动,目送着尤里那消失在平原上的背影。 ※  ※  ※  ※  ※ 从哈鲁尔镇到帝都去有两条路。 一条是穿过德伊顿驻扎地,然后一直南下。但根据约德尔的话,现在德伊顿驻扎地由弗伦驻守了。尤里避开那路线。坦白说,没有清晰的理由。但总觉得现在不跟弗伦见面比较好。 另外一条路就是穿越西南面的克奥依森林,绕过德伊顿驻扎地。对,就是当时刚逃出城堡的爱斯特尔跟尤里、拉比特走过的路。那时候是从帝都到哈鲁尔镇去,但这次却是逆转了。 “想起来,很久都没跟你单独出行了,拉比特。” 走进森林不久,尤里就对拉比特说。拉比特只是沉默地走着。 “我们就在这里遇到卡罗尔和利塔的。明明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却总觉得过了很长一段时日。” 即使拉比特没有反应,尤里还接着说。不这样,他大概会发狂吧。除了拉比特,现在他身边没有一个人。最近几乎都是跟同伴们一起行动。连自己都觉得意外,原来他早就习惯那种氛围。 “带着公主、躲避到森林……像童话一样。” 尤里跟拉比特终于来到森林中熟悉的地方——穿过森林的时候,爱斯特尔以治愈术给受伤的尤里治疗的地方。枯萎的树木还跟当时一样,倒在地上。尤里停下脚步,深深吐一口气,坐在枯木上。身体出奇的沉重,跟巴乌鲁一起坠落时造成的伤还没完全好吧,但不完全因为那样。 尤里躺在枯木上。 “好累。……拉比特,把一下风哦,拜托了。” “汪。” 闭上眼睛,睡魔很快就袭来。逐渐远去的意识中,浮现了每个同伴的脸,然后一一消散。 完全失去意识前,尤里唯一看到在自己不远处守护着的拉比特的背影。 序章 台版 转自 雪名残@轻之国度 今天的天空有如镜子一般的清澈澄净。 “天气真好呢!” 茱蒂丝说着。莉塔·摩迪欧听完只是微微眯起了双眼。 这都是因为原本存在于天和地之间的结界魔导器消失了,才会有了这么一大片永无止境的湛蓝。 这是她第一次乘坐在巨龙——只存在这世界而被唤作始祖的隶长——鲍尔的全新货柜上。 “这个蛮不错的。” 莉塔敲了敲货柜的扶手。 在古代都市塔鲁卡隆的最后战役之后,鲍尔吊着菲尔提亚号飞行了一段时间,然而,这一年下来鲍尔能载着“勇敢宵星”成员们的机会,却也比以往少了许多。 随着世界的复兴,不单只运输物资,茱蒂丝最近也开始承接运送私人行李的工作。而下头的货柜正是这份工作的生财工具。 “呵呵,不赖吧。也有防雨设计,这样货物就不会淋湿啰。” “嗯——设计的很好呢!” 莉塔转身仔细抬头研究起防雨的设计。此时,有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啊——!) “现在已经有专门制造这些东西的公会了呢,而且……” “该不会已经……” 莉塔弹眺般地冲往扶手的方向。 “所以这是人家介绍给我的——怎么啦?” 茱蒂丝凑向专心观察飞行方向的莉塔旁边。 “啊,果然!你看,那是哈露尔的花呢!” 在她们前方正是花街哈露尔。虽然还有些距离,但可以清楚的看见巨大的哈露尔之树正盛开着花朵。 “二、三天前飞过时,我记得才正要开花呢……” “去年艾丝缇让它们提早盛开了吧?今年则是结界魔导器消失后第一次开花。植物应该也受到了影响,所以哈露尔的花也……” 话说了一半,莉塔便顿时噤口不语。 (那这次就调查看看吧……) 越来越接近哈露尔的街道。鲍尔缓缓降下了飞行的高度。 “莉塔,茱蒂丝!” 艾丝缇——艾丝泰莉莎·希戴斯·修拉赛因——正挥舞着双手朝降落在广场上的鲍尔快步奔去。 两名看起来相当高明的骑士,正站在离艾丝缇不远处的位置警戒着。 随时都可能有魔物入侵没有结界保护的城镇。代理骑士团团长的弗林·西佛便与各个公会合作,在世界各个城镇及重要据点整顿并配置骑士。现在,便是由他们与其他专任骑士负责在哈露尔生活的艾丝缇的护卫工作。 “鲍尔,你好。辛苦你啰!” 艾丝缇对年幼的始祖隶长微笑地说完,便走向从货柜下来的两人面前。 “真的好久不见了,茱蒂丝。听说你开始了新的事业吗?” “嗯~如你所见。” 菜蒂丝指着货柜笑答: “光这个东西就够我忙的啰。” “太好了。是以‘勇敢宵星’的名义承接的吗?” 不是的,茱蒂丝对艾丝缇摇了摇头。 “这算是我自己的工作。尤利在庶民区也有许多委托要忙,凯洛也为了招集伙伴而努力着……” “还真是辛苦呢。” 莉塔耸了耸肩道。 “原来如此……真的很不轻松吧。” 因为舍弃魔导器而成了乱世。人们对于公会的需求量应该也相对增加了。艾丝缇如此想着。 “总之要不要来我家看看呢?从窗台望出去,可以看到很多花哟!” “很可惜,我要走了。” 茱蒂丝微笑着说: “因为我还有份急件要送,但这次能见到你真的是很开心。” 我还会再来的,一边说着,她便一边登上了货柜。 “调查的如何?” 一回到建筑在高台上的小屋里,艾丝缇在起居室里如此问道。 “……嗯,还可以。” 莉塔靠着一张小桌子撑着脸颊,突然间回忆起自阿斯皮欧遗迹落下的塔鲁卡隆。她把目光投向明亮的窗外,不禁叹了口气。 (这里还真是悠闲啊……) 不论在哪都一定会有护卫随侍。她总觉得越来越能能理解艾丝缇不愿回萨菲亚斯而选择住在这里的心情。的确,这座安稳又美丽的城市很适合她。 “莉塔你老是太认真了,偶尔放松一下也好呀。” 艾丝缇将泡好的茶放在桌上,开了窗户。 “……谢、谢谢。” 听见莉塔嗫嚅的回应,艾丝缇微笑着回过头来。 “这茶是长老送的,真的很好喝喔。” 莉塔暗自心想,可是我谢的……并不是茶啊。 “对了。明天,我要回去萨菲亚斯。” “是喔?” “嗯,虽然有些急促,不过通报来了。但是莉塔可以继续悠闲地待在这里。还是你想跟我一起回去呢?” “不用了啦!” 莉塔一脸“别开玩笑”的夸张表情向对座的艾丝缇狂摇着头。 “那个调查可是很忙的!虽然你特地邀我去赏花,但我原本就是预定要明天回去……” “这样吗……但说不定在城里可以和雷文碰面呢。” 雷文身为“穿天之箭”的成员,在首领唐·怀特荷斯死后为了重整公会组织而不断地四处奔走。想起这件事,莉塔不禁反问艾丝缇道: “大叔啊?不过他不是还在丹格雷斯特忙着其他的事吗?” “是的。之前问弗林他也说过。雷文在哈利的支援下似乎进展得很不错,但弗林好像也只是听尤利说的。” “是喔!” “这次似乎是为了新组织的事而得去帝都一趟。因为会和尤提尔殿下会面,所以我也稍微听说了这件事。” “是喔——那个天然呆殿下啊……” 莉塔相当不感兴趣的把眼神飘向窗外。艾丝缇见此微微苦笑了一下,从壁侧的桌上拿起一叠感觉颇有份量的纸。 “莉塔,希望你会喜欢。” “什、这什么?” 莉塔从眼前的那叠纸堆里抬头望向艾丝缇。 “完成啰!这是我写的故事。” “骗人,你已经写完了吗?” “嗯。不过只有原稿而已。” 艾丝缇愉快地啪啦啪啦整理着纸叠,上头书写着工整的文字和一些看似插画的简单草图。 “现在读给你听,听完之后请告诉我你的戚想唷。” “等一下,艾丝缇……该不会,你叫我来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吗!” “是啊。因为一完成原稿,第一个想听的就是莉塔的感想呀。” 艾丝缇把自己的杯子推向一旁,将纸叠摊开。 “书名呢?你取了什么样的书名?” “先暂订为《蕾米莉亚的冒险》。在城里的图书馆里,有本叫《哈侬的冒险》的童话书,我从小就很喜欢,读了好多次……蕾米莉亚原本是在书中的一个角色的名字。有点太普通了吗?” “呃……还好啦。那你就念吧。” “好的。” 艾丝缇轻咳了一下后,开始朗读。 “很久很久以前——” “有个很喜欢魔导器的女孩。” “?!” 莉塔猛然睁开了眼睛。 “——女孩的名字叫‘蕾米莉亚’,有着漂亮栗色头发,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 “啥?!” 莉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盯着坐在眼前的朋友 。 “艾丝缇,等一下……” “嘘!请安静的听故事。” 艾丝缇瞥了莉塔一眼后就继续念起故事。 (这……怎么回事啊?艾丝缇在干什么啊?) 即使有些尴尬、即使有点不高兴,混杂着这些情绪的莉塔,还是继续静静听着艾丝缇所撰写的故事。 一枚哈露尔之树的花办自窗外乘着微风,缓缓地飘入了莉塔眼前的杯子。 第一章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非常喜欢魔导器的女孩。 女孩名叫蕾米莉亚。 有着漂亮栗色头发,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 魔导器?你问我那是什么样的东西吗? 那是一种在不久之前,能让这世上所有东西运作的不可思议的装置。 无论是口渴时想喝水或是想洗把脸,没有魔导器的话,我们就无法自由在地使用水源。 天黑时想点亮烛火,也需要魔导器。 希望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也需要魔导器。 是的,有个巨大的魔导器守护着整个城镇,让恐怖的魔物远离人群。 蕾米莉亚居住在魔导器之街当中。 全世界的魔导器都集中在这里。 这是一个没有天空的城镇。 即使如此,蕾米莉亚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 莉塔·摩迪欧对父亲一点印象都没有。 正确地说,不单是没有任何可能会是父亲的男性记忆,莉塔甚至忘了自己有个父亲。 听说母亲是在十一年前——莉塔五岁的时候——似乎因为工作意外而过世了。 之所以会说是“似乎”,是因为身为学术封闭都市阿斯皮欧研究员的母亲,在某次前往山丘地带的研究所调查中,遭遇到大规模的爆炸事件。 在母亲离开阿斯皮欧的两个月之后,帝国魔导器研究所做出了以下的结论: 死于调查行动时发生的大爆炸,没有搜获遗体。 但事实上,是否真有派人前往当地搜索遗体,她也不得而知。 正式派遣研究员前往距离阿斯皮欧有些遥远的山岳地带进行调查,可能性是微乎其微。而莉塔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就是——最低限度独立生活的能力、女红的技巧、阅读者 写的知识,以及大量与魔导器相关的书籍与资料。 ◇◇◇ 小心翼翼地敲了几次门后,门终于开了。 “莉塔?莉塔你在吗?” 是爱伦的声音。 小莉塔静静地窝在床上,对声音丝毫没有回应。 “应该在吧?” 这次是赛弥,莉塔立刻抓起手边揉成一团的被子盖在头上,没过几秒,屋里的灯全给点亮了。 “莉塔,对不起呀,我来晚了……你应该饿了吧?” 爱伦总是用带点讨好又有点扰人的方式说话。 耳边传来将托盘放上桌子的声音,托盘上放着简单、永远冷冰冰的,出自研究员食堂的晚餐。 一听到这个声音,莉塔马上把被子稍微拉离了自己,若不这样做,等等赛弥就会用他粗肥的手连被子一起握住她的头发。 “你看看他这样子。如果想睡觉的话,先吃完饭在去睡。” “…………” 真搞不懂这两个人为什么每天都说一样的话。莉塔拿开盖住头的被巾,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抬头看向身穿研究员制服又啰嗦的夫妻两人。 赛弥有着圆滚滚让人觉得和气的身材和脸蛋。另一方面,爱伦却过于消瘦,蓄着一头与尖尖下颚齐长的直发。猛然一看,两个人可说是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 (不来也没有关系的……) 这两个月,每天都会如出一辙。 (接下来又要照例问我爸爸的事吧……) “莉塔,今天还是没人来找你吗?爸爸那边没联络你吗?” “没有。” 莉塔摇摇头回答后,爱伦就瞥了丈夫一眼。 “对了,莉塔。今晚……可以稍微跟你聊一下吗?” “……” “也可以一边吃一边聊。这样比较不会紧张吧……” 爱伦急忙地说出口,接着却像是不小心说错话般紧咬着嘴唇。 莉塔坐在桌边,有一口每一口地吃着已经乾硬的面包。托盘上的料理是正常成分的分量。对完全部运动的莉塔而言可说是太过充足的分量,就算分成好几餐,大概吃到隔天晚上都还是吃不完。 “那个……莉塔呀。关于你妈妈的事……” 爱伦在莉塔对面坐下后,劈头就说到:“之前不是说过好几次,莉塔的妈妈前往调查的那座山,发生了很大的爆炸意外吗。但是今天研究所那边正是来了联络,他们说虽然搜索了很多遍,却没有发现莉塔妈妈的行踪。” “…………” “不过,当然莉塔妈妈也可能没有碰到那个大爆炸唷!知道吗?” 莉塔一遍将手伸向奶油乾炒蔬菜,一边默默的点着头。 “也就是说,莉塔妈妈可能没在山上遇到爆炸,而在另一个地方健康的活着;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没有回到莉塔身边也很奇怪呀!莉塔是妈妈最疼爱的独生女啊……” “所以……妈妈、已经不会回来了吗?” 莉塔努力嚼着有点过硬的蔬菜纤维,反问着爱伦。 “……不会回来了吧…” 爱伦说完,有些不知所措的喊了丈夫。 “赛弥,过来一下。” “干嘛啦,你自己说都交给你来处理的。” 原本正在随意翻看书柜的赛弥走回莉塔和爱伦的身旁,坐了下来。 “总之,就像莉塔刚刚说的,妈妈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但那是莉塔你还小,一定要有个人照顾你一起生活。但通常这种情况。,都是跟爸爸一起生活。” “可是爸爸……没来啊。” “嗯……这刚刚听说了。不过莉塔真的不知道爸爸住在哪里吗?或是爸爸的名字,爸爸的工作之类的……如果你跟我们说的话,就可以帮莉塔联络爸爸,这样莉塔爸爸就会过来接你囖。” “不管是名字还是住哪,我都不知道啊……” “那你说要怎么办!” 突然间,爱伦大声尖叫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帮她送食物?快找找房子里有没有她爸爸寄来的信或是其他东西。反正他也知道妈妈不会回来了呀!每天都这样也妨碍我们研究进度,越来越赶不上其他组了!” 莉塔这时一言不发放下了汤勺。 “爱伦,别说了,这不是该在孩子面前说的话。” 赛弥责备妻子后转向了莉塔,表情转为更加柔和。 “莉塔,如果找不到你爸爸,另外找户人家收养你是最好的方法。当然以我们的年纪来说没有像你这般年纪的孩子也不怪。但是,我们夫妻俩都忙于魔导器的研究,像今天,等等也还要回研究所继续我们的工作。所以,我们没有办法成为你的第二个爸爸妈妈。” “……” 莉塔歪着头想,原来爸爸跟妈妈是可以替换的吗? “很错愕吗?” 赛弥放松了眉毛,露出好好人的表情捡起莉塔掉落的面包屑,有点神经质地放回托盘上。 “……” 莉塔的眼神随着面包屑移动,却没有回答赛弥。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赛弥夫妇会成为自己的父母。 本来莉塔连爱伦跟自己妈妈很要好的事也不知情。原本就只是爱伦单方面表示“我和你妈妈是好朋友喔!”但这究竟是为了让莉塔放下戒心所采取的说辞还是事实?老实说她也是无从得知。 对莉塔而言,他们只是会在晚上带着冷掉的食物出现,问问有没有信件送达、有没有人来访的存在而已。是、 事后回想起来,对出入管理森严的阿斯皮欧而言,怎么可能不对来访者及寄来的信件加以审查呢? 如果赛弥夫妇有受到正式照顾莉塔的许可,这些情报应该也会传达给他们的吧? “……总是,不会对你不好。莉 塔你也同意的话,我们就立刻向相关机关提出申请,忙你找到新的爸爸妈妈。但是这样一来,莉塔可能必须到其他城市生活啰!” 莉塔听到赛弥这样说后,第一次马上抬起头来。 “我不能待在这里吗?” “阿斯皮欧并不是个适合小孩居住的城市啊!” 爱伦开口说道: “这里没有日照,没有让你大声欢笑玩耍的游乐场,也没什么新鲜的食物可吃。应该要在意这些的成人几乎都热衷于研究……对孩子就……” “没关系的!” 莉塔用连自己都吓一跳的音量盖过爱伦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待在这里……就可以了。” 爱伦在莉塔睁大眼的瞪视下,顿时退缩起来。 “爱伦,走吧。刚刚做的负重实验,结果差不多要出来了。” 赛弥起身拍拍妻子的肩膀说道。 “啊!对了,莉塔。” 赛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询问莉塔: “可以借一些你妈妈的藏书回去吗?我们一定会还给你的。” 他指向书柜里刚刚物色好的书籍。 “如果会还我的话,就借给你。” 莉塔点头答应道。 “谢谢,但真搞不懂,你妈妈怎么会有这些连图书馆都没有的珍贵书籍呢?” “是啊,不知道是从哪里拿到的呢……” 夫妻俩彼此交换了眼神,抽出十来本书后,便欣喜地离开莉塔的屋子。 莉塔在突然间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动也不动地思考着。 “今天,研究所那边正式来了联络,他们说,虽然搜索了很多遍,却没有发现莉塔妈妈的行踪——” 回想起爱伦说过的话。 “没有找到妈妈……” 没有找到,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已经不在了……也就是说,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莉塔终于开始理解,这五十几天来妈妈不在所代表的意义。 “妈妈……” 她环顾布满一层薄薄灰尘的家。 冰冷坚实的沙发、堆满研究工作所需资料的工作台。 和天花板齐高的坚固书柜,几乎占满了整面墙壁。书籍乍看之下是毫无章法地摆放着,事实上却是毫不浪费一丝空间地好好收纳在书柜里。 打开的门扉深处,有张附有抽屉的桌子。桌子旁边是张让睡相不好的莉塔可以尽情翻滚的大床。 在角落的厨房,像是为了表示有人在此居住生活,摆放着最简单的厨具。 从莉塔懂事以来,这就是她的全世界。 但是,为什么没有找到妈妈,莉塔就得跟着离开阿斯皮欧呢? 如果找不到妈妈,她就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这阵子以来,她一次也没有猜想过妈妈或许会躲在家而搜索家里。 怎么都没想到呢? (嗯,一定是这样!妈妈躲起来了,为了要让我找到她,才不愿意出来。) 莉塔拼命地在家中寻找着妈妈。 “妈妈?” 浴室挂有妈妈喜爱的毛巾,旁边则是昨晚莉塔才用过的小小橘色毛巾。在些微肥皂香味的刺激下,莉塔身体里有种明显的感觉苏醒起来。 (妈妈……!) “呀~~!” 莉塔粗暴地打开衣柜,好几件整齐叠放的研究衣顿时倾倒在莉塔的身上。 她奋力用双手挥开那些掉在身上的衣服,走向厨房,打开流理台下的储物柜,能够躲一个成年人的地方,她只能够想得到这里。 拿出来的加糖片,干燥蔬菜等等,都是些原本莉塔就知道的东西。当然,妈妈并没有在储物柜里面。 “咦?” 跪在地板上检视储物柜的莉塔停下了手。在储物柜最里面,并排着两个闪烁银色光芒的罐子。 是直径高度大约和莉塔手掌尺寸一样的圆柱体。她曾经见过这个罐子,但并不清楚里面究竟放了什么。莉塔取出圆罐,放在地板上。两个罐子的重量都很轻。 莉塔忘记寻找妈妈的事,将手放在圆罐的盖子上。 第一个圆罐里,塞满了捆好的纸币。 “钱……?” 莉塔歪着头,摊平抽出来的纸钞,大约有十几张吧。 (跟妈妈拿的东西是一样的。) 这和莉塔印象中,妈妈从钱包里拿出来的纸钞是一样的图案。 (但这是谁的钱呢?) 妈妈处理钱的方式和整理书本与资料的方法一样,总是会将它们整整齐齐地收在钱包里。莉塔记得,妈妈一边收钱一边将钱包展示给莉塔说: “不管是什么东西,若是没有收好的话,哪天要用的时候就会很头痛喔!” 如果是这样,说不定,这是其他人的钱。 莉塔想了想,便将所有纸钞都重新收回第一个圆罐,拿起另一个罐子。 (难道这里面也放了钱吗?) 她放在耳边摇了摇,里头传出一些沙沙声。 “啊!”打开盖子的瞬间,莉塔惊呼了一声,并不是因为那些从罐里滚出来的东西,而是讶于那些东西所飘散出的浓郁香气。 有五、六个星形的果实散落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图案。 “这……是那个人的。” 莉塔嗫嚅着,皱起眉头回想。 (那个人……) ◇◇◇ 莉塔想不起来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也想不起来自己跟那个人见了几次面。 不过一仔细回想,的确有个男人出现在家里,但是对那个人的容貌、声音印象却相当的模糊。 莉塔受到妈妈的影响,也是个夜猫子,白天总是睡眼惺忪。不过在半梦半醒间,偶尔会飘来一阵独特的香味。 每当此时,厨房那总会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 “唷!莉塔,你起来了吗?” 当穿着睡衣的莉塔拖着脚步走向厨房,原本被对莉塔而坐的男人,就会转身举手对她微笑打招呼。 “唷~” 莉塔也会举起手回打招呼,抬头看向流理台上,摆着的五颜六色各种新鲜蔬果也正闪闪发亮着。 这就是母亲总是吧魔导器的零件、容器装进旧纸箱收起来的原因,完全就是主张流理台上不可摆放食物以外的东西。 “莉塔,要说‘早安’吧?‘唷~’是男孩子用的语气喔!” 切完水果的母亲,对小女儿微微装出斥责的样子。 “妈妈,工作呢?” 莉塔并没有重说一次“早安”,反倒是回问母亲问题。 “今天休假唷!” “不、不、不能这样说吧。” 男子夸张地摇摇头。 “你瞧,你这不是又在工作了吗?” 他手指向母亲旁边正烧着火的锅子说道。 莉塔发现,用来煮汤的锅子看起来的确有些奇怪。 (好奇怪喔……) 改成其妙形状的盖子上,装有一个疑似魔导器的装置。 男子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莉塔,快逃!锅子在生气了!” “咦?什么!?” 一瞬间,本想跑到母亲身边的莉塔想到这样会更接近锅子,便反射性地向后紧靠住墙。 就在此时,自锅盖里喷出大量的蒸汽。 “!?” 莉塔睁圆双眼瞪着锅盖。男子倒是很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向母亲说明道: “提高压力让沸点升高,相对也会提升一定时间的味道渗透率。” “嗯,是没错啦……但这个魔导器是什么?打算应用在船只的动力上吗?” “不是的,单纯只是想让料理更好吃吧了。嗯……要命名为‘料理魔导器’还是‘加压魔导器’好呢?” 母亲对心情很好的男子叹了口气后,转向莉塔说道: “莉塔,去洗把脸,把头发梳整齐,头发乱糟糟的喔!” 这时,随着轰的一声,锅盖飞了起来。 “呀!” 滚烫的肉汁喷洒在墙壁上。差点被波及的母亲,一边慌张地到处擦拭,一边抱怨着: “拜托,如果弄脏研究资料的话怎么办!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不会是我们的研究对象啦!” “只是接合的部分不够稳定而已,不是魔导器的问题啦~肉没事吧?” “……是没事啦……” 那就好啦!男子大大地点了头说: “莉塔,你看吧!这也算是我们的工作之一,所以不能说在休假呢!过来,我来帮你梳头发。” 莉塔让男子牵着走进浴室。 肉汁的香味也飘散在整间浴室里。 男子搬了一张小椅子放在镜子前让莉塔站在上面。 “你又长高啰!” 他浅笑着弄湿莉塔的头发。 “昨天读了什么书呢?” “……星星的巡礼。” 莉塔回想起随意放在床边桌上,那本开本很大又有着很多图片的书。 “嗯~很好。如果你对星星有兴趣的话,下次一起去观星吧!” 男子开心地回应。 “虽然是个巧合,你知道妈妈现在在厨房做的料理是什么吗?” “知道!” 散发那样的香甜气味却又不失甜点的料理,只有可能是那一道菜。眼前的这个男子也告诉过莉塔好多次那个料理的名称。 “燉星星。” “对,就是燉星星!” 男子迟迟地笑了。 “那么也把莉塔一起煮进去吧。” 他边说,一边俐落地将莉塔的头发分成好几等份。 “什么!?不要啦!” 莉塔看见自己在镜里的倒影后一声惨叫。头发像是夜里闪烁的星星般,竖立成好几个放射状的发束。 但是尚未及肩的柔软头发,无法自己站立起来,一下子就塌了下来。 “莉塔头发好怪喔!” 虽然是惨叫回应,莉塔反到觉得有趣而笑了出来。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和大人一起玩耍的经验。 “啊~~这样就不能煮莉塔了。好吧,只好帮你把头发梳开了。” 男子的大手握住梳子,开始仔细梳理莉塔的头发。 (比被妈妈梳还不痛……) 莉塔开心地跳下椅子跑向厨房,喝光母亲递来的牛奶后,回房更衣。 为了在研究所研究时能够放莉塔一个人待在家里,母亲很早就开始训练莉塔的表达跟阅读能力。 莉塔虽然不会自己做饭,但弄些简单能填饱肚子的谷片,面包之类的料理是毫无问题的。想要换衣服或者洗澡的话交给洗涤干燥魔导器就行了,生活在不用晒衣服的城市里,洗衣服也算是可以丢给及其做的简单家事。 换好外出服后,男子走进房间。 帮忙莉塔整理好床铺的床单后,他拿起放在桌上的书本。 “原来是关于星座的书啊!” 可能是因为刚刚听了莉塔的话,他颇富兴味地一页页翻阅着《星星的巡礼》。 “莉塔喜欢什么星座?” “……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我喜欢那个有七颗星星的。” “北斗七星啊!” 男子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给莉塔看,那是个呈褐色的干燥果实。 “这是什么?” 莉塔歪着头问。 “这个是放进锅子前的星星唷!” “呃?” 莉塔用手拿起看起来很新奇、有好几个突角的果实。 “这当然不是真的星星!这东西的本名叫做‘茴香’。虽然是干货,不过并没有在阿斯皮欧贩卖,所以每次都是我带来给你妈妈的。” 接着男子就在床单上一个个排列其茴香。 “一个,两个,三个……你看!” “哇!七颗星星!” 莉塔看着和书本图片一样的排列形状,开心地高声欢呼,看到莉塔开心的样子,男子把一个格外大粒的茴香放在床单上。 “这个肯定是最闪耀的那颗星星。” “好棒喔!像真的星星一样。” 在床单的“天空”下,果实的星星确实闪闪发光着。 “可以摆成其他的星座吗?” “可以啊。” 莉塔将书本放在床上,更换起茴香摆放的位置,做出一个个不同的星座图。 “山猫座……西方三角。……古代十字……大熊座、小熊座……” 莉塔太过专心于排列星座,完全没有注意母亲中途出现提示他们餐点已经完成了。 “真是惊人的专注力啊!” 男子小声地说着,侧过肩膀让母亲看看眼前这副光景。 “她似乎想把整本书的星座都排出来呢。” “她可是我女儿呢!当然会这样啰~” 母亲自豪地说完后就笑着走回厨房。 不知不觉的,莉塔已经趴在床上了。 不晓得是何时就这样睡着的。 “星座……” 莉塔突然间爬起来。 但床单上已经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本来想弄到最后的……) 环顾四周,《星星的巡礼》原封不动地放在床边桌上。星星可能被收起来了,因为她四处都没有看到。 莉塔噘着嘴走出卧室。 “妈妈,还没……” 本想继续说还没结束,但莉塔却停住了脚步。 因为看到围着餐桌对坐的母亲和那男子,以十分认真的神情在讨论某件事。 隐约地可以听到他们讨论中出现——魔导器、术式、爱尔——等字眼。莉塔乖巧地坐上餐桌。她知道,妈妈在讨论工作上的事情时,不要去打扰。 但是听到男子真挚的讲话方式又是另一种感觉。 那与他和莉塔开玩笑时,是完全不同于往常般地满载着热情。 莉塔不懂是不是因为是大人所以才会这样,但她的心底却浮上一种混合着生气与悲伤的复杂情绪。 他应该只是因为莉塔是朋友的女儿才会多加注意自己吧? 莉塔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直到大人们的谈话到一徊阶段停下时发现她的存在。 ◇◇◇ 赛弥、爱伦夫妇一如往常的又来了。 和以往不同的是,他们不再询问有没有人跟莉塔联络,就只是默默地拿走母亲的藏书。 赛弥也只有一开始有说过“一定会归还的。”但实际上一本都还没还给莉塔。 莉塔很怕看到书堆像是被海浪浸触的岩石——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越来越小。逐渐空旷的书柜只剩下黑暗的缺口。 这半个月来,她一直感觉到自己的世界越来越狭小。 也大约有两天没看到他们夫妇俩出现。 虽然还有一些干粮,但是莉塔决定下午出门到离城市稍远的商店购物一趟。以前有帮妈妈跑腿去过几次,所以也认识店老板。 莉塔抽出流理台下圆罐中的一张纸钞,仔细地 收进上衣口袋里。双手捧着装有洗好餐具的托盘便出门去。 虽说原本就不是个十分喧闹的城市,但也有人们走动。有穿着研究所制服的人也有没穿制服的人,大家都在冷冷的空气里行走交谈着。 (哇……) 莉塔仔细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光景。这才想起爱伦夫妇说过,自己已经独自关在家里很长一段时间了。 “咦,等等!” 来到研究所附近时,有个女人擦身而过后发出声来。 那是一个穿着研究员制服,看起来比母亲年轻一点的女人。 “莉塔吗?你是莉塔·摩迪欧吗?” 莉塔吓了一跳,差点把托盘给弄掉了。那女人伸手过来借住托盘。 “是我啊!玛格·隆。不记得了吗?” 名唤玛格的女人牵住莉塔走到路旁后蹲了下来。 “玛格……” 莉塔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可能是之前和母亲一同外出时,她们有停下来聊过天。 “你是妈妈的朋友吗?” “是啊,我们有见过好几次面呀!最后一次遇到莉塔是在……大约半年多前吧。” 突然间,她的眼神一暗。 “你妈妈的事情,已经听说了。很难过吧……” “……” 莉塔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选择沉默以对。玛格眯起眼看着莉塔问她: “你来这里要做什么呢?” 莉塔像是突然想起似的,拿出刚刚抱住的托盘。 “想把这个还到研究所去。” “还这个?为什么?难道你是吃这个?爱伦没有做饭给你吃吗?” “爱伦她没来、也不会做饭。每天晚上都是赛弥带食物过来的。” 玛格紧闭双唇,用指甲敲打餐盘发出喀喀声。 “果然,把一切托付那对夫妇是错的!” “……玛格?” “莉塔,可以聊一下吗……算了,光看你长长的头发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玛格站了起来,拨开莉塔快盖住眼睛的长刘海。接着牵住她的小手。 “走吧,先去吃点东西,再去买东西吧!” 怎么瘦成这样……玛格嘴里碎念着。 “玛格……” “怎么啦?” 没想到会突然被带走,莉塔怯怯地问: “工作,没关系吗?”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玛格露出笑靥回答: “我不像你妈妈那样认真的……啊!” 玛格慌慌张张地向莉塔说了声抱歉。 ◇◇◇ 把托盘还回研究所的食堂,再次回来的玛格并没有穿上制服,算是为了不让莉塔联想到母亲的一个贴心小动作。当然,在研究所外等待的莉塔并没有察觉玛格的心情。 “刚刚终于问到赛弥和爱伦的状况了。好像昨天一大早就出城调查去了,是到姆洛齐亚半岛的样子。不过不清楚会花几天调查。真不敢相信!怎么会这么没有责任感啊!他们两个。” 玛格稍作抱怨后,接着问莉塔想吃些什么。 “要快点话,可以吃研究所的食堂,但是你也腻了吧?如果可以稍微走一下路的话,前面有一家可以吃到很多新鲜蔬菜的餐厅。你觉得呢?” “我知道,是阿斯皮欧的稻田对吧!” “对,对。就是那家餐厅。以前跟妈妈一起去过……啊,对不起。” 玛格又慌张地捂住嘴道歉。 莉塔发现玛格想尽量不提到妈妈的事。 这个人和爱伦他们不一样,莉塔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已经过了午餐时间,“阿斯皮欧的稻田”里显得格外安静。 玛格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让莉塔坐在内侧后,点了几道小朋友应该会喜欢的料理。 “那么,可以说说爱伦他们的事吗?” 当莉塔正在去用沙拉时,玛格温柔地打破沉默。 “我……” 莉塔用叉子插起莴苣叶,抬眼看着玛格。 “我……我一定要去阿斯皮欧以外的城市生活吗?” “这个嘛……爱伦是这样说的吗?” “不是,是赛弥说的。” “这样啊……” 玛格小心地叹了口气说,这还不是一样吗。 “不用担心这些事。吃饭吧。” “嗯!” 赤着这些用新鲜蔬菜做成的温热料理,莉塔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许多早已遗忘的感觉也再次浮现。 莉塔一边用餐,一边向对座的玛格书说起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事。 玛格边听着莉塔说的话,一会儿睁大眼,一会儿应声附和,她也想起赛弥曾在研究室里说受到莉塔很多的帮助。 “总之,直到明确知道她母亲的行踪以前,我们会一直照顾莉塔。虽然没有人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但如果有人联系,我们也会和他谈的。真的没办法的话,可能要交给专门收容的机构了……” 赛弥的确这样说了。 那个时期刚好发掘出许多和显存术式不同的新魔导器机型。因此所有的研究员都忙得不可开交。 对于莉塔母亲失踪一事,大家不是觉得很麻烦,就是毫不关心吧…… (我自己当时也是觉得,怎么又来了……) 玛格曾和莉塔的妈妈及其他研究员一起研究过魔导器。不论是谁缺席,都会影响全体,延迟研究进度。莉塔的妈妈就有过曾经突然离开阿斯皮欧数月的记录。 当她回到阿斯皮欧时,怀中抱着还是小婴儿的莉塔。大家虽然都吓了一大跳,但谁也没问关于婴儿父亲的事情。因为原本在魔导器研究所里,通常都不会过问私人状况。 所以,莉塔的母亲虽然失踪了,大家却只会觉得:“啊,又来了。”和想到会让研究伙伴的预定表达乱,十分麻烦。 因此,当听到赛弥夫妇说要照顾莉塔时,玛格相当的意外。印象中,他们两人一心只想要出人头地,在团队里毫无协调性。虽说大多数的研究员也都是保持一样的想法,但是玛格对他们两人就是没有好感。 玛格第一次觉得搞不好单身的人会比较适合照顾小孩。他们夫妻虽然膝下无子,但也没听说过他们喜欢小孩。 但是所有的人都很开心有人愿意接受这个烫手山芋。 “真好吃。” 莉塔笑了开来。 “好吃吗?那就好。说不定主厨现在正在为你特制一份甜点呢!好令人期待呀!” 玛格露出微笑回答,真切地凝视莉塔,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 就像刚刚在“阿斯皮欧的稻田”结账时,玛格付清账单,没让莉塔用到口袋里的那张纸钞,玛格诱导杂货店里买了洗衣粉和一些像是干燥水果之类,可以马上使用的口粮给莉塔。两人心满意足地回到莉塔的家。 玛格发现门并没有上锁,眉头一皱和莉塔一起进入家门。 大致环顾一下四周后,玛格拿出刚刚在杂货店里购买的见到,帮莉塔修剪过长的刘海。 “我的兄弟姊妹很多,所以年纪比较小的头发都是我帮忙剪的喔!你看,这样清爽多了吧!” 虽然莉塔觉得剪得有点太短了,不过还是乖巧地说了声“谢谢”。 “看来爱伦他们真的只有帮你送饭来。这书柜上的尘埃也……” 玛格用眼神扫视书柜,接着惊呼一声: “唉呀!只有那一块的书区是空的。” “因为赛弥借走那边的书了。” “ 他拿走的吗?” “嗯……不过他又说一定会归还的。” 玛格走近书柜。 “好厉害呀!这套书早已经绝版不在市面上贩卖了呢!连研究所的图书馆都没收集到全套,但你妈妈竟然拥有完整的一套书呢!” 果然如此,玛格突然想到。 “莉塔,除了书以外,爱伦他们还有借走妈妈的其他东西吗?” “他们只有借书。怎么了吗?” “没事,这样就好。” 玛格向莉塔问了扫除工具的位置后,讲家中仔细擦过了一次。 “咦?这里居然会有把钥匙?” 放在橱柜里的杯子旁,有把金色的钥匙。拿起来到处试试看后,果然是大门的钥匙。玛格便向莉塔慎重地说,以后出门要记得上锁喔! “可是这样一来,妈妈就进不来家里啦!” 莉塔噘嘴回答。 “为什么呢?” “妈妈回来的时候,我还在睡觉所以她进不来。” “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吗?那天肯定是妈妈忘了带自己的钥匙出门才会这样的。懂吗?” 玛格将双手放在莉塔的肩上,接着用恐怖的神情说: “阿斯皮欧虽然是个治安不错的城市,但如果让人知道一个小孩子独自在家里的话,不保证不会有小偷潜进。而且小偷是拿了就走,不会归还的喔!” “……” 莉塔惊恐地看向缺空的书柜问: “赛弥也会这样吗?” “他们我就不知道了……” 玛格回答得很含糊。莉塔听了之后有些退缩起来。玛格重新展露了笑容说: “对了,莉塔你可以把自己的东西都签上名啊!莉塔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莉塔没有回答,默默地拿起笔,在桌上的杂货店纸袋上大大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写得很好呢!不过只要写上第一个字就可以啰!大人们也都是这样做的。” “嗯!知道了。” 玛格看了一下时间,发现时间还算早,说道: “莉塔,我先回研究所一趟,看看有涩会那么办法可以让你继续待在这里。” 说完后,她便离开莉塔家。 莉塔原本想照玛格说的锁上大门,但稍微思索片刻,她把锁重新解开。 “玛格没有钥匙的。” 莉塔怕玛格跟妈妈一样在她睡着时回来,这样的话玛格就进不了门了。 毕竟还是个需要有人保护的小孩,玛格单纯地希望玛格可以再回来。虽然,她现在是独自一人在家。 莉塔走进卧室,爬上母亲的书桌,将上面成束的便条纸一张张地写上自己名字的第一个字母“r”。 这时,莉塔的目光被放置在桌上角落的小型魔导器给吸引住。里头只有一个是真的魔导器,其余都是为了研究所而制造出来的模型,但是这些模型外观与实体相比之下却也是毫不逊色。 莉塔不假思索拿起了武醒魔导器的实体。在看起来像是倒三角形又像心型的基盘上,镶有一颗红色的石头。此时的莉塔还不知道这颗红色石头就是所谓的魔核。 (妈妈……) 莉塔放下手中握住的笔,用手指在魔导器上写上一个大大的“r”。 第二章 蕾米莉亚没有朋友。 只有魔导器是她的朋友。 但是,蕾米莉亚并不会感到寂寞。因为她最喜欢的就是魔导器了。 不论是用餐或晚上睡觉时,蕾米莉亚总是和魔导器在一起。 就算不小心把魔导器掉到汤里或是床下,魔导器也都不会生气。 只要说声“对不起”,就会重新对蕾米莉亚展露笑颜。 而且魔导器还会告诉蕾米莉亚许多古老的过往以及这个世界的构成。 魔导器的城市里,有各式各样的人们居住。 并非只有像蕾米莉亚一样喜欢魔导器的人。 也有想利用魔导器来做坏事的人。 “魔导器们好可怜。等我长大后想为了他们工作。所以,我不需要人类的朋友……”不知自何时开始,蕾米莉亚有了这样的想法。 ◇◇◇ 莉塔的生活,因为玛格而有了极大的改善。 玛格首先到研究所的总务处去询问,确定赛弥爱伦夫妇提出寻找收养家庭的申请还在程序当中,而且似乎也没有向总务处报告目前状况,更没有前往进行商讨。 过了几天,玛格得知研究所内设有类似托儿所或游戏室、非正式公开的设施。一得知这个消息,她立即带着莉塔前往一探究竟。 “莉塔,听好咯?在我来接你回家之前,就在这里玩吧!” 在第一次进去那个被称为“孩子的房间”前,玛格如此对莉塔说着。可能是因为这房间在研究员不常经过的地下保管库隔壁,所以玛格一直都不知道有这个房间的存在。 似乎是因为收到不少于有幼儿的研究员的强烈要求才决定设置的场所。 “虽然没有大人可以照顾你们,但在这里可以交到朋友哦!我想应该会比一个人在家有趣得多。” 玛格说完后,就挥挥手走回她的研究室。 被独自留在清冷走廊上的莉塔,在那站了好一会儿,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被独自留在清冷走廊上的莉塔,在那站了好一会儿,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可能没人在吧……) 她心一横打开托儿房大门,偷窥已经拉开一些的细小门缝,可以看到房间里有四、五个小孩的身影。 莉塔进入房间后,只有两个小孩抬头看了她一眼,但也只是静静的看着。 “大,大家早安。” 莉塔说出玛格教她的招呼语。 但果然没有人回应,莉塔开始观察起眼前的这些孩子。 有两个男孩,三个女孩。房间里除了他们自己带来的玩具外,没有其他适合小孩子的东西。不知道是谁将多余的桌子、椅子,还有过大的沙发跟靠枕都放到这个房间,怎么看都显得格格不入又单调。 女孩子都在画图或是看书,男孩子们则拿着魔导器的容器当做玩具。 莉塔看了一会儿后,又以稍大的声音说: “大家早安!” 说完后,正在画图的女孩吃吃得笑了。 “可妮!” 被年纪稍大的男孩斥喝后,女孩停住笑声继续低头画画。男孩和女孩都有一头柔软的金发。莉塔发现他们长得很像。男孩大概比自己年长三、四左右吧。 “今天是第一次来吧?” 莉塔点点头。男孩子说“你就挑自己喜欢的位子坐吧。”说完,他说自己叫莱尔弗。 “你有带东西来吗?不然我妹妹的借你好了。” 莱尔弗用下巴朝可妮示意了一下。 “不用了,没关系的。” “是吗?那你可以去图书馆借书。如果想要魔导器的话,这里就有很多了。” “魔导器?用魔导器做什么呢?” 莉塔边想着“原来莱尔弗跟可妮是兄妹啊”,目光这是被放在房间角落的数十个魔导器给牢牢吸引住。 “这还用说吗?当然就是解析术式或修复坏掉的魔导器啊。和爸爸他们做的事是一样的。” “术式?” 莉塔心想这是妈妈常提到的一个字眼。 莉塔接过莱尔弗递来的一个像是某种零件的箱型魔导器。 “你……叫做什么名字啊?” “我叫莉塔。莉塔·摩迪欧。” 莉塔感觉到每个小孩都竖起耳朵在聆听他们的对话。 “莉塔也会成为魔导士吧?” “咦?” “不是吗?我和可妮长大后都要当魔导士,和爸爸妈妈一样在这里工作。” 莱尔弗一边轻松的说着,一边坐进旁边的沙发。 “嗯……” 莉塔常常听到魔导士这个名词,担不是很清楚它的意义。 看到莉塔反应这么冷淡,莱尔弗也不想再自讨没趣,就走回另一个男孩子身边。 莉塔无事可做,想到要在这里呆上一天就觉得烦躁。虽然玛格说要多交朋友,但莉塔不知道要从何下手。只好猜想玛格何时会结束工作。 那是一个看一眼就知道已经损坏的配件。镶在中间、饱尝风霜的石头早已变成黄褐色,上头还有一道很大的裂痕。 莉塔伸手拿起另一个放在旁边的魔导器。是个模型。 “这边的石头,是橘色的……” “这该不会就是妈妈经常说的魔核吧?” 第二个魔导器是魔核整个从上头脱落下来。莉塔仔细观察魔导器和模型的构造,沉迷于两者间每一个相异的部分。 “还想多看一些,这些根本不够……” 一边想着一边回头的莉塔,这才发现可妮正站在她的身后。 “你可以告诉我,其他的魔导器……” “莉塔,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可妮有些僵硬的低头邀请莉塔。 一说出口,可妮就快哭出来似地说: “我还没有吃早餐,哥哥说,一定要两个人才能去……” 莉塔把目光投向一脸事不关己的莱尔弗,最后无可奈何的站起身。 “因为早上很忙所以没有在家吃。她们说小孩子来也没关系的,所以中午也是在食堂解决。只有晚上妈妈会做饭给我们吃。” 知道莉塔和自己同年后,可妮说话也没那么拘谨了。 “会到这里的小孩总共有七、八个人。今天在的是托比、艾希和凯特。只有我跟哥哥每天都会到,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是喔。” 莉塔把视线停在眼前那个曾经看过的托盘上。 “再来就是,艾瑞克和不常出现的维奇尔、还有凯蒂吧。” “是喔……” 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的莉塔喝了口牛奶说: “我有点想看看魔导器耶……” “魔导器吗?这里有很多啊!” “真的吗?” 可妮将汤匙放到托盘上后,得意地说: “因为这里是帝国魔导器研究所呀!在世界各地的以及中发现的魔导器都会运来这里喔~” “全世界的……” “嗯!我爸爸说,虽然各地都有魔导器技师,不过真正能自由使用魔导器的只有研究所里的魔导士喔!魔导士是魔导器技师们的憧憬呢。” “所以,莱尔弗跟可妮才都想成为魔导士啊?” “对啊。” 可妮笑着回答。 “那么,魔导器在哪里呢?” “每个房间都有啊!不过我们都不能进去。” “什么吗!?” 莉塔不由自主瞪了可妮一眼。 “本来小孩子就不能进去的。如果莉塔也成为 魔导师的话就可以进去看啦~” 根据可妮所说的可以知道,研究院的孩子除了地下室的托儿所外。只有图书馆跟食堂可以自由进出。 “只有大人才可以当魔导士吧?我们只能等着长大?” “嗯,不过也有大人没办法当魔导士啊。但我哥哥说他一定要成为魔导士。” 可妮小声地接着说: “之前好像有个十岁就当上魔导士的小孩,但是那个小孩在长大之前就生了病。现在已经不在阿斯皮欧了……” “…………” (真是无聊……) 莉塔也知道从可妮那里无法无法得知魔导器的所在地,于是打算起身离开。 “等一下嘛,我快吃完了。等一下回去,要不要一起玩?” “……我想去找魔导器。” “不行啦!” 可妮抓住正要离开的莉塔袖子。 “如果你太任性热闹了大人,我们就没办法来研究所了。所以你也会让你的爸爸妈妈惹上麻烦的。” “我没有爸爸妈妈。” “!” 莉塔挥开可妮的手,却被可妮惊讶的表情给吓了一跳。 “那……莉塔怎么会来这里的啊?” “怎么来……玛格带我来的呀!” “……?” 可逆看来并不认识玛格。 “那么——理他拟合那个人一起住吗?” “没有。我一个人住。” “咦!” (干嘛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的……) 莉塔并不了解,小孩子通常是不能一个人自己生活的。 莉塔逐渐感到烦躁了起来。 “总之,如果莉塔你随便去看大人们工作用的魔导器的话,会让那个叫玛格的人很困扰的。” “嗯……” 可妮这回的话才让莉塔勉强接受。一开始这样说不就好了吗?莉塔如此想道。她的确不希望让玛格感到困扰。 “莉塔,你想玩什么?” 终于用完餐的可妮询问莉塔。 “画画吧。” 莉塔简洁地回答。 “咦——可是我已经不想画了。玩点其他的嘛!艾希和卡特都太小,跟他们玩也好无聊。” “但是,我还没画过啊。莱尔弗说过要借我画具。” 听到哥哥名字的可妮,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了。 ◇◇◇ “所以你就一直画到我来接你吗?” 玛格翻看莉塔从研究所带回来的纸张,感叹的说: “嗯!你画的很好呢!光看这个图就知道,这个已经坏到没办法修复了。” 玛格将画放回莉塔家中的餐桌上,笑了起来。 今天特别赶着将工作进行到一个段落后,傍晚就到托儿房去接莉塔。她非常讶异看到莉塔心无旁骛的专心画出魔导器的素描。 “在托儿房里德魔导器都是坏的吧?他们说都是要丢掉的。” “所以才有人把他们当做玩具丢到托儿房吧?几乎全部都只是模型就是了。” “这样好无聊……” 莉塔撅嘴回答后,转而询问: “莉塔,爱尔是什么东西啊?” “什么?” 玛格惊讶地看着莉塔的眼睛。 “如果要使魔导器运作,就需要爱尔。爱尔算是转换……” “转换器吗?” “对就是转换器。透过转换器可以变换能量。哪个是转换器呢?嗯…这个被压坏的部分就是转换器吗?” 莉塔拿出另一张——画有魔导器侧面的图——指着画中的底盘部分反问着。 “是啊,这就是转换器的位置。” 玛格一边注意开始滚沸的锅子,点头道。 “这个魔导器最重要的部分已经损坏了。就算送到研究所修复,也没办法再使用了吧?” “……好可怜喔。” “是啊,很可怜。” 站在厨房的玛格对泛着泪光的莉塔温柔地回应着。 “那魔核是石头吗?术式又是什么意思呢?” “莉塔,你是听谁说的?” 莉塔回答“听妈妈说的。”接着,她一口气说道: “还有今天听可妮的哥哥莱尔弗说的。他十岁就要当魔导士。他说他身体很健康所以一定不会生病,可以一直留在阿斯皮欧。当大家所憧憬的对象。” “哇,你吓到我了。本来还以为你话不多呢!” 玛格一边搅拌锅子一边露出满足的微笑。 “憧憬的对象耶。这样说来我也是魔导士。也会被憧憬吗?” “当然会!” 莉塔兴奋的尖叫后,玛格开心的笑出声来。 “好啦好啦,莉塔长大以后也想当魔导士吗?” “我可以吗?” 莉塔的眼睛闪闪发光地回答。 “可以啊。不过在那之前要学习很多东西喔!了解术式前,要先学会基础数学和物理、科学等等……因为魔导器是古代的东西,所以地理、历史方面的知识也很重要。但是这些在你变成大人前学习就可以了。” 玛格将为了莉塔做的晚餐摆上桌后,又加上一句: “不一定要在十岁就当上魔导士唷!不要着急。” 她让莉塔开始用餐,迅速地准备好洗澡用的工具后,又回去研究所继续工作。本来玛格打算在莉塔入睡后才离开,但莉塔表示自己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莉塔感觉到,大人们(像妈妈也是)都把工作放在第一优先考量,而不是小孩。 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但魔导器似乎拥有魅惑人心的无穷魅力。这是一个极为狭隘的世界观,但对莉塔而言,这就是一切。 可妮说的话在她脑海中复苏。她并不想让玛格感到失望。 (玛格明天早上还回来吧……) 莉塔从母亲的书柜里,抽出几本名为《魔导器》的书,在餐盘旁边摊开。 虽然书本及在许多复杂的记号和数字,文章也艰涩难懂,但是其中穿插出现的魔导器图片却让莉塔十分兴奋。中间的页面上写有某人的笔记。 莉塔有些懊悔让玛格先行离开。 “不然就可以一起读书了……” 可不可以快些天亮呢?莉塔如此想道。 ◇◇◇ 在那之后的某天下午,莉塔试着去研究所李的图书馆看看。 图书馆比想象中还要宽广,莉塔试着去研究所李的图书馆看看。 就像莱尔弗所说的,莉塔走进去也没有任何大人会质疑她。 这里的感觉和家中母亲的书柜一样,竟是些暗色调的学术用书,书架上的书背也都让人感觉厚重。莉塔对于这些年龄远比自己还要大的书籍,抱着些微的敬畏。 “唷!小姑娘。” 一直看着高出书本到脖子变得酸痛的莉塔,听到有人叫她才回头看向声音来源。 不知不觉,有个削瘦的男子站在莉塔身边。 “你在找什么书呢?够不到的话,我可以帮你拿喔!” 这男子并不像什么研究员。衣服有着经日晒而褪色的痕迹。他的肤色像是长期住在户外的黝黑,脸上挂着小孩都会喜欢的温和笑容。 “不用了,谢谢。” 莉塔摇了摇头。 “这样啊。叔叔是为了查资料才从诺尔过来的。” 男子猜想莉塔可能怀着戒心,所以一边说着一边把阅览用的椅凳搬过来。 “你知道诺尔玛?” 莉塔在脑中画出 世界地图。 “是卡普瓦·诺尔的诺尔吗?” “对,就是那里。叔叔啊,做的是关于魔导器的工作喔!到处巡视街上那些巨大的魔导器,加以检查或是修理。” “咦?” 莉塔突然充满兴趣地脱下靴子,站上椅凳。站上后,刚好可以看到书柜第二层书的书背。 “巨大的魔导器,大概有多大呢?” “那可真是非常大喔!像是结界魔导器,可能比你家的房子还要大呢!” “!” 看到莉塔惊讶地表情,男子继续说下去: “的确有很多书都是有关魔导器……不过我家小孩也是喜欢你手边那一本,啊,一整套的在这里。” 男子伸手想去拿放在莉塔右手边的书。 “哎呀,没有第一集,其他也零零落落的。这套书已经出版很久了,也很难收集到全部吧……我帮你找找看有没有其他不错的书吧。” 说完,男子就走向更里面的书归去。 “啊!” 莉塔的目光被那套全集给吸引住。 (这套和妈妈的那套是一样的。) 这个虽然看起来比家里的那一套还要破烂有历史,不过的确跟赛弥和爱伦借走的是相同的一套书。真的和玛格说得一样,图书馆里也没有完整的套书。 “小姑娘,有这些书喔!” 过了一会儿后,刚才那名男子手里拿了几本书回来。 “你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的吧?可以坐在这里看书等他们喔。” 把书递给莉塔后,一直挂着笑容的男子就离开图书馆了。 那本书比较浅显易懂,适合一般人阅读。里头记载种种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魔导器事项。 那一天,莉塔没有回到托儿房去。她专心地读着那位来自诺尔的男子拿给她的书,玛格在傍晚时分来图书馆找她。——结界魔导器、水道魔导器、测温魔导器、书里写着是一些从未见过的魔导器,还有许多未知但也使用魔导器的便利道具。莉塔就像块海绵般,不断吸收书中的知识。 过了很久以后莉塔才察觉到,那位削瘦的男子,应该就是可妮口中所谓的魔导器技师吧? ◇◇◇ 莉塔和玛格两人,顺利地将彼此的生活步调调合起来。 在赛弥和爱伦夫妇数十几天后再次来访的那夜,莉塔正发烧卧病在床。她很开心每次都会返回研究所的玛格今晚能留在她身边照顾她。 昏沉沉的莉塔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随机便是不待回应就试图开门的咔咔声响,让她醒了过来。 “——你们干嘛来这里?” “我们看到你写的字条才……” 莉塔听到玛格和爱伦的对谈声,还有夫妇俩走进家里的脚步声。 她起身下床,打开卧房房门的瞬间。 “啊!莉塔。” 赛弥一看到莉塔的出现,就笑容满面地快速走进莉塔。 “对不起这么久都没有来,可是我们一直都很担心你呢!我和爱伦一起到姆洛奇亚半岛进行紧急调查,刚刚才回到阿斯皮欧。” “……” 莉塔将有些沉重的身体靠在门边。 见状,艾伦问道: “身体不舒服吗?” 听见爱伦的问题,莉塔只是不发一声地点了点头。 “呃……那个……我们有拜托其他人来照顾你才去调查的。” “其他人?” 玛格一听爱伦的话就觉得刺耳: “你们没有拜托其他什么人吧!我早就先问过大家了。” 玛格的声音显得格外尖锐,莉塔昏沉沉的听着大人们的对话。 “可能……可能没有传达得很清楚吧。” 爱伦试图解释着: “莉塔,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生气。” “她发烧了!” 玛格打断莉塔的回答。 “你看也知道这孩子的身体不舒服吧。” 莉塔脑袋昏昏地,不太清楚为什么玛格会这么生气。 “玛格,不是这样啊。我们一看到你留下的纸条就马上赶来这里,连重要的报告都还没有动笔。我们怎么会知道莉塔的事呢?” 赛弥说完后,缩了下肩膀。 “你说你看了纸条是吧?我应该有写,今后就由我来负责照顾莉塔吧!” “这样吗?我知道了。” 像是松了口气般,爱伦点点头。 “很难可惜我们的一番善意变成这样。总之,以后我们就不过来这里了。” “不,你们还要再来这里一次。” 玛格静静地摇头说。他们夫妇面面相觑。 “你们要把从这家里带走的东西都还给莉塔。不管是什么,全部都要还!” 赛弥一瞬间转为愤怒,爱伦却早一步把丈夫拖出莉塔家。 “玛格……” 莉塔费力地喊了玛格的名字后,就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你可以不用起来的,要再睡一会才行。要喝些什么吗?” “嗯。” 玛格对莉塔笑了笑后,帮她泡了一杯加有蜂蜜的牛奶。正当莉塔慢慢喝着蜂蜜牛奶时,赛弥一个人回来了。 “哇,这么快就回来了。” 玛格非常惊讶,讽刺地吐出一口气。 “因为不用跟上面的人报告吧~” 赛弥将之前从莉塔家借出的书本都堆叠在桌上,看着莉塔说: “我又不是没问过就随便拿走的,对吧。” “莉塔,他们全部都还了吗?” 对于玛格的问题,莉塔歪头回答。 “大概吧……” 赛弥不发一语地将书本放回原本的位置。书柜上的空隙逐渐消失。那个黑暗的空洞也被书本填满了。 “你看,一本不差。” “附注一提,摩迪欧写的论文稿不在这个家里。” 莉塔注意到玛格马上涨红了脸。 “你们趁着没人在搜过这个家!?” “因为只有她和外部的研究人员合作过吧,你还真的是……” “滚出去!” 玛格大叫着,用她细小的手臂压住赛弥的身体将他猛推出去。 在紧紧锁上门后,玛格走向莉塔,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对不起,害你热度又上升了。” 走吧。玛格牵着莉塔的手走回卧房。拉开莉塔的睡衣,把测温魔导器放在腋下测量温度。 “呵呵……” “怎么啦?痒痒的吗?” 看着蠕动身体的莉塔,玛格也笑了出来。之后她叹了一口大气,便在莉塔的身旁横躺下来。 “有点可怕吧?我也是第一次这样对男人怒吼。但是这样一来——” 玛格抚摸着莉塔的头发细声地说: “你的家就回到最初的模样了,莉塔。” “玛格,什么是论文?” “论文?啊!你指的是刚刚赛弥说的那个吗?” 玛格在床上用手撑着脸颊回答: “那是妈妈工作时写的东西喔。” 此时,测温魔导器闪出红光,显示完成了温度测量。 “啊,果然温度又升高了。” 玛格用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说道: “那明天就别去托儿房了吧。” “我不去也没关系。” “为什么?这样就不能和可妮一起玩了喔。” 莉塔把被巾拉到眼睛下面后,开心的说: “因为,莱尔弗和托比不让我参加竞赛,这样好无聊。就是奥瑞克带来的计算问题的竞赛,要写在纸上来比速度的。因为不能参赛所以我都没有写,但是我都是算得最快的!” “这样吗?你好棒啊,也会心算了!对了,研究所里有不用的小黑板,下次拿去给你用吧!” 玛格像是困了,后半段就说得断断续续地。 “玛格,不用在意我,你去工作吧。” “至少在你发烧时,让我好好陪你。其他事等你睡着再说吧。” 莉塔眼光转向玛格,她的头发柔顺地散在床单上,那个发怒脸红的玛格已经消失了。 莉塔想起,最后母亲也没有在她身边陪她睡着,但是现在身旁有了体贴温柔的玛格在,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感缓缓地充满心中。 “玛格……” “……” 玛格没有回话。莉塔发现身旁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玛格睡着了呀……” 在玛格为她夺回的完整世界里,莉塔也渐渐的坠入幸福的梦乡。 ◇◇◇ 从那之后,莉塔开始成长。 除了身体均衡发展外,她全心全力地把精神放在洗手魔导器的所有相关知识上。 不到三年的时间,她和玛格已经几乎可以毫无障碍的对话。假日时,玛格也常被缠着去看邻镇实际运作的魔导器,这让莉塔的知识获得快速累积。只要拿出阿斯皮欧魔导士的证件,几近所有魔导器都可以随意参观。 莉塔每次看到正在运转的魔导器,都会更加地感谢、喜爱他们。她也是在此时开始叫魔导器们——“这孩子”“那孩子”,而不是“这个”或是“那个”。 研究所托儿房里德成员有些许的改变,但仍然持续营运着。莉塔感觉一个人自习比较自在,因此去托儿房的次数也逐渐少了。但为了可以和男孩子们玩耍,她依旧大约一周会露脸个一到两次。 莉塔是女孩子里年纪最长的,同年的可妮对魔导器兴趣缺缺,总是说想住在萨菲亚斯或是想去哪玩之类的话。希望成魔导士的那个梦想早已淡忘。因此,莉塔渐渐与拿魔导器当玩具的男孩子们接近。 有老大性格的莱尔弗,以及托比、艾瑞克。 莉塔也加入了以前被拒绝参加的计算和简单解析竞赛。并非男孩子们欢迎她的加入,单纯只是由于莉塔已经呆在托儿房一段时间的关系。然而无论进行几次竞赛,都是莉塔获胜。 引起托儿房骚动的那天别于往常,包括年幼的孩子共约有十名小孩聚集在一起。 “今天也要玩那个吗?” 艾瑞克首先发声。这一、两年都是他父亲为小朋友们准备历史跟数学的一些问题,可以在食堂吃饱才进托儿所的莉塔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发现男孩子们正快速地交换眼神。 “好啊好啊~昨天你爸爸应该也出了很多问题给我们吧!” 托比马上赞成。 “但是…每次都是莉塔赢不是吗?” 莱尔弗故意提高音量说着。 “我今天玩不玩都可以……刚刚吃太多焗饭,现在很想睡。” 硬要莉塔参加似的,艾瑞克站起来说: “不行,莉塔一定要玩。今天我们不比解题速度,来看水解的题比较多,怎么样?” “等、等一下,那规则是……” 莱尔弗抢在莉塔从沙发起身前,指示道: “就这样!可妮,你来测时间。” 他把放在胸前口袋里的怀表交给妹妹。可妮默默地接下怀表。 “好,要玩的人坐下来。” 托比、艾瑞克,还有很少出现戴着眼镜的维奇尔都朝桌子坐下。 莱尔弗示意要莉塔还在一张空椅子坐下后,自己也坐了下来。有个只见过两、三次面的女孩开始发起题纸。 (……这是怎样?感觉怪怪的……) 莉塔有点不能理解地想着。 “一切也配合得太好了吧……” “一人会有十张,所有的题目都很公平,大家的都是一样的。那么,开始!” 在还没办法细思时,莱尔弗就下了指令。莉塔也马上握住笔,只要一开始解题,她就会全神贯注在题目上。 “三十分钟了。” 莉塔在可妮报时前,都没抬起眼来。 “大家把写好的拿过来这里。” 听到莱尔弗说的话,托比他们便站起来交出题纸。莉塔将还没解到的四张题纸放在桌上后,走向莱尔弗。 “莉塔你几张?” “六张。” 莉塔一回答莱尔弗,男孩子们就互相对看了一眼。 “耶!我八张。” “我七张!” “什么啊,莉塔的最少耶。” (咦?) 莉塔不加思索就瞄了莱尔弗手边那叠男孩子的题纸一眼。写有解答的题纸的确好像比她自己的多。 (为什么会这样!?问题很简单,而且我也写得不慢呀……) “果然女孩子啊,没什么持久力。我们才是有实力的。” 莱尔弗恶劣地说完,维奇尔眼镜后的眼睛也眯了起来。莉塔发现艾瑞克开始远离他们的范围。 他去把放在桌上还没有作答的题纸一张张收集起来。到这里都还没有可疑之处。但是,莉塔注意到一个地方。 “等一下。” 原本背向大家的艾瑞克受到惊吓般弹了一下。原本受好的题纸飞散掉落到地板上,算算大约有二十多张。 “如果你们完成的题目比我还多的话,留在桌上的应该是三张以下吧?那怎么会有这么多在地上呢?” “那…那是…” 慌张的艾瑞克回头瞄向莱尔弗,但莱尔弗只是微笑着没有回应。 “你们早就先都偷写好不足的部分了吧?是我去食堂吃饭时策划的吗?真没办法……” 像笨蛋一样。莉塔愕然地叹气。 被戳破计划的托比马上红了脸。 “……是莉塔你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 “你,你总是很骄傲的样子。” “什么啊!我有做了什么吗?” 莉塔直直瞪着托比。 “……你什么也没做。” 维奇尔从旁插口说: “你什么也没做。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做却很聪明。” “那我也没办法啊~” “没办法?你还不懂吧。就是因为莉塔你在这里,我才不太想来这。你被大家讨厌却还是一幅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 维奇尔愤恨地瞪着莉塔。 紧绷的气氛里,比较年幼的孩子开始啜泣。 “对啊,莉塔你太狡猾了!” 莱尔弗接着说: “你又不是玛格的小孩,凭什么来研究所这里。你明明就是个孤儿!” “!” 莉塔失去理智地扑向莱尔弗。突然被袭击的莱尔弗因此失去平衡,头大力地撞向背后的门扉。可能原本门扉就没关紧,一下就被他撞得半开。 “哥哥!” 可妮尖叫着。 “你干嘛啊!” 莱尔弗爬起来,举起拳头作势要扑向莉塔。 “啊!” 正要转身跑向走廊的莉塔,突然间撞上了某个东西。 “在做什么啊?” “不要紧吧。” “都是小孩子。” 莉塔头上传来好几个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人抱起莉塔,莉塔看见他们都穿着盔甲,有些被吓 到。和玛格一同去外面的城镇有见过这样的人。 (帝国骑士团!) “为什么会有小孩子在这?而且这么多……” 骑士的其中一员伸头看了房间一眼后,询问带他们参观的领导员。 “喔,他们都是研究员们的小孩……因为除了这里没有其他闲余空间可以使用。” 研究员语无伦次地说,“那边是保险库。”边说,便快速地带他们离开托儿房。 莉塔们惊吓过度,没把门关紧就一起聚集在房间的角落,屏住呼吸。 “他们一定是来拿兵装魔导器的零件。因为人魔战争已经开始了。” 莱尔弗小声地说。他已经完全忘了刚刚与莉塔恶言相向的事。 “好恐怖喔。” “那当然啦,他们是帝国骑士团耶!魔导器研究所的研究员都一定要听从帝国的命令。” “如果他们离开保险库时又经过这里怎么办?” 大家彼此靠在一起,窃窃私语。但是那一天,骑士们没有再来看过托儿房。 “你又不是玛格的小孩,凭什么来研究所这里。你明明就是个孤儿!” 在那之后,莉塔的脑海里就不断浮现莱尔弗所说过的那句话。 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但是,我也没办法啊……” 直到几年前,莉塔从没被人这样说过。她没有想和谁比较,也没想过会在这个玩乐的托儿房里,因为这些似罪非罪的原因争吵,或是被人批评狡猾。 (如果想要不再被批评,想要继续和魔导器生活的话……) 在玛格回去后的深夜里,莉塔不断地独立一人想着。 “只有当上魔导士这条路了。” 她拿起母亲一流的魔导器,暗自下定决心。 (没问题的,因为有玛格在。她可以教我更多更多东西。) 其实除了这条路,莉塔也想不出其他的方法了。 ◇◇◇ 莉塔决定再不去托儿房后,就这样过了一年。 莉塔减少了玛格的一项工作,玛格不再需要早上来叫醒莉塔,她已经可以用自己的步调来进行学习。 因为不需要再去关照莉塔,玛格便在晚餐后直接在餐桌上摊开书籍继续工作。此时,理他一定会双眼发亮地都过头来。 “这个是什么术式?可以解析看看吗?也让我算算好吗?” 就这样,玛格和手拿着纸笔相当兴奋的莉塔,一次次地同时解答相同的问题。而且,总是莉塔先完成所有正确的解答。 “解完了!” “已经解完了吗?我才刚套入算式呢。” “咦~~” 把笔丢开的莉塔,充满兴趣地看着玛格写的笔记。 “真的耶,才写到一半。你是大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问我为什么……” 玛格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莉塔……真的很厉害。” “才没有呢!玛格不也是会把解答找出来吗?只是快慢的不同罢了!” “…………” “下次想再算算看有点难度的东西。” 莉塔露出天真的笑容说道。 傍晚,从研究所过来的玛格在厨房放下购物袋——似乎是“阿斯皮欧的稻田”最近开始贩卖的食材——之后,她对坐在桌旁的莉塔说: “莉塔,有个东西想让你看一下。” “其实我现在正负责解析一个刚从某个遗迹发掘出来的魔导器……似乎是个非常了不起的魔导器喔!” “了不起?” 莉塔十分感兴趣的走向厨房。 “以前你妈妈还在工作时也遇过一次。当时,解析中发现和现存的术士完全不同的崭新型号魔导器。当时,专业公会也说那是一个非常稀有难得的魔导器……”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莉塔问。 “那是在你出生前的事了。现在看来已经不是那么稀有的东西。因为在那之后就发掘出许多一样的魔导器。” “这样啊。” “嗯,就是这么一回事……” 玛格把买来的新鲜食材放在料理台上,开始做料理。 “总之,这次也是相同的情形,出现了一种新型魔导器。我们正在解析它,不过…要怎么形容?…像是被虫啃了个大洞……” “你是指,术士中途有个洞吗?” “对!感觉就像是栋有出入口,但却没有房间的建筑物吧?” 莉塔心想,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唉……反正如果确定无法修复,丢掉就好。但是如果能解开术式的话……” “会对大家的生活有所帮助吧!” “呃…是啊…” 玛格含糊地回答莉塔。将干燥海带放入水里,变为新鲜食材。 “需要我帮忙吗?” “嗯那……帮我打个蛋吧~” 不是说这个啦。莉塔笑着说: 说完,她就把鸡蛋跟大碗拿到自己的前面。 用完餐后,玛格拿出一个乍看很普通的手环状武醒魔导器。 接着,玛格显示术式后,果真出现一个很大的缺口。 “唔——真的很奇妙呢!” 莉塔双手抱胸地喃喃说着。 “是吧?完全找不到前后情报的关联性。如果就这样研究下去,真让人担心会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找到正确解答的几率也很低。” “等等,我最近又看到和这孩子有些相像的魔导器。” 在哪看到的啊?莉塔陷入苦思。见到莉塔的模样,玛格便问: “…该不会是伊弗朗福特·奈普梅强姆的文献吧?相当早期的那份。” “啊,搞不好是。” “我也看了那份文献,但不是那个。” 玛格叹了口气说: “最近我有一种感觉。魔导器的世界是很深奥的,如果没有独特敏锐的直觉是无法完全理解的。像我,就是欠缺那份直觉吧……” “咦?” 莉塔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玛格很厉害啊,不管我问你什么你都会告诉我答案,而且你的经验也很丰富啊。你说这种话,很奇怪耶!” “是这样吗?” “当然是啊,这孩子并没有交给其他的研究员解析吧?所以不用觉得自己办不到啊。” 莉塔一边说着,一边把魔导器拿起来仔细端看。 “今天晚上可以把这孩子借给我吗?” “可以啊,想挑战看看吗?” 与玛格开玩笑似的问莉塔。莉塔却认真地回答: “与其说是挑战……应该说是和他聊聊。说不定他会告诉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玛格莞尔一笑, “别太晚睡喔!” 便离开莉塔的家。 ◇◇◇ 在那之后不过才仅仅两个月,就发生了一件事,完全改变了莉塔的生活。 当莉塔外出购买写黑板用的粉笔时,突然和赛弥、爱伦夫妇相遇。艾伦的肚子相当地大。 “是莉塔吗?” 爱伦看到长大不少的莉塔,不禁眯起眼确认。 “好久不见啦,你长大了不少呢!自从那次之后就都没见到面了。” 赛弥也摇着渐渐浑圆的身体笑着说。 莉塔心想,这样一说,似乎真的都没碰过他们。 “因为我没去研究所。” 莉塔仅仅如此回答。 “这样啊。莉塔,听艾库特 利说你很厉害呢!” “他是谁?” 莉塔偏头问道。 “就是莱尔弗跟可妮的爸爸啊!莱尔弗·艾库特利跟可妮·艾库特利,你们不是朋友吗?” 爱伦笑着回答。 莉塔静静地点头,她从未去了解过莱尔弗他们究竟姓什么。 “莉塔,事实上我们最久辞掉研究所的工作了,下个月要返回故乡。” “咦?那研究呢?不再研究魔导器了吗?” 一听到莉塔惊讶地询问后,他们夫妇相视而笑说: “我们家族世世代代经营食料行,但是爸爸想要结束营业。趁着这次的机会,我才坚定的决定离职。” “对于幸福的定义,每个人都不一样的。” 是啊。赛弥望着妻子的肚子点点头。 “……” (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可以放弃可以研究魔导器的机会呢?) 面对沉默的莉塔,赛弥继续说着。 “而且,一想到要在阿斯皮欧养育孩子就会有许许多多的不安。啊,如果听起来有些刺耳的话,真是抱歉。” 赛弥耸耸肩,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说: “玛格真的出名了。那个论文不是得到所长奖了吗?” “论文?” “咦?你没看过吗?现在应该还放在研究所的展示会场里吧!” “玛格真的很幸运有莉塔你在身边。” 爱伦看着莉塔笑着说: “虽然给她添了些麻烦,不过现在也有了好结果呢。” 两人向莉塔告别后,像是漫步在阿斯皮欧的街上般,踏着悠闲的脚步离去。 (玛格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呢?) 莉塔猜想,因为玛格不是一个爱炫耀的人。过些日子应该会若无其事的告诉她这件事情。 买完东西的莉塔,前往许久没有踏入的研究所。虽然没有成人陪同,但也没受到责骂。 她余光扫过楼下的楼梯,就继续往前走。前方便是展示会场。有着各种魔导器的资料跟研究所的功绩,混杂在特别为外部者展示的物品中的确,玛格的论文也伴随着拱门上写着“荣获所长奖”的咨询放在打光的展示台上,供人翻阅。 正巧没有其他人在阅览,莉塔便拿起只有几公分厚的论文来看。 “《近年的魔导器发掘事件与术式解析的发想》。帝国魔导器研究所第三修复研究室特别管理课主任,玛格·隆……” 好酷喔。莉塔碎声说着开始翻起论文来。 似乎是以这两年来,在世界各地所发掘的魔导器记录为基准所写下的论文。看到自己所熟悉的玛格笔迹,莉塔的胸中燃起一股骄傲。 (咦?) 莉塔停止视线。急急地翻阅其他页数。这一页也是、下一页也是…… (我不相信,这难道是……) 心脏砰砰的急促跳着。莉塔拿着论文就要离开展示会场,一回神才慌张地将论文放回展示台上,一路跑回家里。 进了家门后,她丢下刚买的粉笔便打开卧房桌子的抽屉,把一整叠写有笔记的纸都铺在床铺上。 “……果然,这个是,那个考察也是。” (该不会那个也……) 莉塔迅速地起身走向书柜。在这三个月来专心阅读的书本旁边,塞有一叠相同写着笔记的纸张。其中还有彻夜未眠,她为了那“被虫啃掉一个大洞”的术式所补写完成的笔记。 “她用了我写的东西……” 翻阅笔记的莉塔用力地紧咬住下唇。 “那个颁奖典礼已经结束了吗?” 吃晚餐时,莉塔突然间开口问道。 “什么?” 玛格的叉子掉在盘子上,发出喀啦的声响。 “莉塔…那个…” “怎么了?你不是得奖了吗?恭喜。” 玛格像是观察着莉塔的表情望着她问: “……谢谢。但是为什么你知道?” “刚好去了研究所一趟。读了主任你的论文。无庸置疑地你成名了。” “那个,莉塔……” “我终于知道了,以前赛弥提到妈妈的论文是什么意思。” “不是这样的……” 莉塔愤怒地大叫。 “什么不适!那些……那些重要的部分,不全都是我的笔记吗!” “不是的,是碰巧……” “什么?你说那是碰巧?不仅仅是术式,连解析考察的字句一样也是碰巧吗!” 玛格吞了下口水。 “是、是啊。我有偷了莉塔的东西吗?有什么不见了吗?” 莉塔摇头说“……没有。” “但是对玛格你而言,要腾写并不困难。你这样做,对那些孩子不觉得很失礼吗?如果我拿着手稿去研究所,你怎么办?” “这样吗?” 玛格扯了下嘴角。 “谁会相信你呢?大家会觉得是莉塔抄了我的笔记吧?” 莉塔胸口一阵绞痛。 “但是,你看这个。” 莉塔把成叠的纸张放到桌上。 “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一定会在笔记上签上自己的简写。不是你教我,这样一来如果有小偷把东西偷走,也会有证据吗?” “呵呵,说什么傻话啊?” 玛格一脸莫名其妙地说: “莉塔,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名字吗?玛格·隆啊。我们名字简写的‘r’,是可以共享的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为什么不好好的跟我说呢?因为我是小孩子吗?” 玛格叹了口气,目光缓缓下移地说: “是啊,你还是个孩子。没有可以让你发表的机会。但是若是当作我的功绩,却能让魔导器的研究更进一步。” “咦……” “因为你是一起研究魔导器伙伴的女儿,所以我真的想在能力所及之处帮助你。但是,自从在路上遇到头发乱糟糟,摇摇晃晃走着的你之后的这几年、这几年……” “……” 莉塔再次想起,玛格每天都会来到家里陪她,为此而牺牲的应该也不算少吧…… ……对不起。玛格用莉塔正好可以听见的音量轻声说着。 “……有个要在诺尔附近创立技师养成机构的计划。如果想转迁到那里,就需要拥有所长或副所长的地位。莉塔,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我也希望能让弟弟妹妹轻松点啊!” “但是……” “对,我承认我做了坏事。真的对你很抱歉。如果你想对研究所揭开这个事实,我也没办法。” “我……” 玛格抬头盯着莉塔的脸说: “但是,莉塔你也有错。你天生就对魔导器有独到的敏锐度。像我这样的平凡人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你的天份,你可是天生就有的……” “可是!玛格不也总是能算出解答吗?或许我比较快,但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啊……” “时间是最重要啊!” 玛格颓然地摇头说。你不会懂的…… “真可怜,莉塔……” “不要说了!” 莉塔大叫。 “只有玛格……只有玛格你……!” 莉塔话没说完就奔回房里,砰地一声用力甩上房门。 虽然因为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而被同年龄的孩子给排挤,莉塔却一直深信只有玛格可以完全理解自己。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莉塔领悟到,人类的情感会因为种种发生的事件有所改 变。 “莉塔。莉塔……莉塔?” 听着门外玛格的呼喊声,莉塔的心瞬间冷了下来。 (人类真的很麻烦……。) 莉塔将桌上的魔导器给紧紧地抱进怀里。 ◇◇◇ “吼——怎么还有这么多!” 莉塔一边踢开加重散乱的行礼,一边生气地叫着。 “今天约好要退屋,这样哪来得及啊!” 莉塔很后悔,早知如此,昨天应该要早些结束研究上床休息。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搬家。 不知过了多久,莉塔正式称为帝国魔导器研究所的一员。 与母亲一同住的房子是帝国配给的。先前视为特例所以被允许继续居住,但现在她不得不搬到单身者专用的小房子去。 但对于新家——应该说是小屋——位在街道底端、没什么人会经过这点,她其实非常开心。这样一来谁都不会来打扰她。可以专心做研究,不用与人交际。 赛弥夫妇离去,玛格也正如其愿地升迁到新的养成机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听说地下室的托儿房也就此关闭了。 “嗯……要从何处下手才会比较快呢?” 莉塔早就把最重要的魔导器跟藏书都先运到新家去了,接下来只剩下生活日用品而已。 “哇,厨房还没有整理啊!” 莉塔打开流理台下所有的储物柜门,都是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忠实反映莉塔最近贫乏的用餐习惯——里头只有存放干粮。 “真麻烦,怎么没有个魔法可以把这些吹走就轻松了。” 没办法,莉塔边说边开始着手整理东西。她脖子上戴着闪闪发光,代表母亲的武醒魔导器。 有个罐子从储物柜里滚出来。盖子因撞击脱落,原本里头的东西因此洒了一地。 “这是什么?垃圾吗?” 那是曾经在床单上绽放光彩代表星星的茴香。如今在她眼里更加干枯,缩成一个小黑粒,看不出原本的星星形状。 莉塔抱着装满食料的箱子,起身往玄关走去。茴香在靴子下被踩成碎片,她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对了……如果不先计算输出力量的话,爱尔的变换率就……” 莉塔喃喃自语地开始搬运箱子。 第三章 终于,蕾米莉亚在魔导器的城镇里,开始从事魔导器相关的工作。 某天,蕾米莉亚听说隔壁城镇的魔导器出了些问题。 可能是生病了吧? 十分担心魔导器的蕾米莉亚,决定去看看魔导器的状况。 她的包包里放了许多可以让植物恢复活力的药剂。 因为隔壁城镇的魔导器是一棵活生生的大树。 但是到了隔壁城镇之后发现,虽然魔导器之树没有开满花朵,但是看起来却相当地健康。 “好奇怪。不是总说树的状况不太好吗……这是怎么回事呢?” 在蕾米莉亚沉思的同时,花瓣随风飘落,非常地漂亮。 “你好。” 有个女孩跟蕾米莉亚打了声招呼。这个女孩是跟两名男孩一同出现的。 “你们是谁?” “我是月。他是剑,另一位是星。我们来当朋友吧!” “我是蕾米莉亚。谢谢你的邀请,但是我不需要朋友。” 名唤星的男孩马上接着说: “别说这种话,和我们一同旅行吧!” 剑的男孩也笑着说: “如果和我们一起走的话,搞不好会知道为什么魔导器树会恢复活力喔!” “真的吗?” 听到蕾米莉亚这样问,月的朋友们都微微笑着。 ◇◇◇ 对十五岁的莉塔而言,魔导器就是她的一切。 除了对人类没什么兴趣外,对于其他魔导士们也没什么亲近感。 眼前整齐摆放着研究所用的魔导器——理解其中的组成,加以调整应用,然后发掘隐藏在魔导器中的公式。莉塔只重视这些。 随着玛格的离开,莉塔开始一个人生活,也对人类越来越没有兴趣。因人所产生的麻烦对她而言已经够多了。因此,莉塔可以更加专注在魔导器的研究上。她越是专注,越是变得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为何。 和人类不同,魔导器并没有感情也没有保护栏。它并不会因为自己当天的情绪而有所改变。在解析术式时,经过反复计算所得到的相同答案会让莉塔倍感安心。调整的当下,就会出现优美的运作反应,像是完全展露自己,却又隐藏着无限神秘的可能,都是令人惊叹的事实—— 莉塔想知道关于魔导器的一切,魔导器有着毫无一丝动摇的特质,却又能让莉塔每天都有着不同惊喜,不可能不被魔导器所迷惑。因为莉塔对魔导器充满了爱,无论到什么程度,魔导器都一贯地诚实,绝对不会背叛她,不会有与人来往时所产生的麻烦。与魔导器的关系就是如此简洁又有力。 爱尔是构成世界万物的能量,也是魔导器的动力。当她知道有所谓能干涉能量本身的利索马他公式时——即使当时那还被认为是一个尚未确认的理论——莉塔相信,只要继续在这方面努力,绝对可以比任何人都早得到结论。 无关人类,要在魔导学里崭露头角的话——那应该是个捷径。 此外,莉塔也下意识地把自己内心受伤的地方用利索马他公式套入,她认为这样可以再次找回自己人生的意义。 对莉塔来说,魔导器只是个应该抱持着爱意的研究对象,并不知道有人的人生或是生命遭到愚弄全是因为魔导器的存在。直到莉塔深锁的内心被打开了一扇门。 有趣的是,她会在之后遇上极为重要而不可欠缺的伙伴们,也不单纯是个意外—— ◇◇◇ 在激烈的敲门声中,莉塔睁开了双眼。 “莉塔·摩迪欧!在的话请开门!” (……什么?) 才刚躺下没多久的莉塔,尚未回神地看着房间里微暗的天花板。 “我们是帝国骑士团。请马上开门!” “骑士团?” 莉塔慢吞吞的起床,咚咚的敲门声一刻都没停止。 “干嘛啊?很吵耶!” 一打开门锁,就有两名骑士踏入莉塔的房间。 “等…停下来!你们没有看到这上面写的吗?” 莉塔指着挂在门外的门牌问道,那里写着‘请勿进入。摩迪欧’。 “有话到外面说!” 慑于莉塔阴霾的表情,骑士们便不假思索的退到莉塔家门外。 “我们是来请求协助的。夏伊柯斯遗迹出现盗贼团,希望您可以立即出发前往调查。” “我拒绝。” “……什么意思?” 骑士们面面相觑。 “我现在正在进行一个很重要的研究。我可不管什么盗贼的。而且,为什么要找我?研究所里不是有一大票闲人在吗?” “但是……!” “你们很烦人耶!” 莉塔打断他们想继续说的话时,听到有另一个人问道: “怎么回事?” 出现一位身材高挑,满头金发的青年。 “啊,弗林小队长!” “这位小姐不打算遵从命令动身。” 趁着骑士们向后方的青年说明状况时,莉塔快速地关上大门。 “啊~~这……!” “嘿!开门呀!” 他们再次敲起门来,莉塔却径自地躺回床上用被巾盖住自己,闭上眼,进入梦乡。 之后不知睡了多久。莉塔因为听见有人打开门锁的喀嚓声而缓缓醒来。 她抬起埋在书堆中被挡住视线的头,心想: (这次又是什么?) 会擅自打开门锁的人,应该会是小偷吧? 只要屏住呼吸就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大概有二~三个人吧? “魔核,魔核,魔核,在哪里呀……” “呃,这也太……这种地方根本不能住人吧~” 有年轻青年的声音,也有个听起来像是少年的声音。“噢!”少年似乎是被什么绊到脚而惊呼一声。 (住在这种地方真是不好意思啊…啊啊~好不容易才睡着的说……) 莉塔心中的怒火缓缓燃起,慢慢地站起身来。 站在书堆另一侧摸着魔导器的少年转向莉塔,大吃一惊地往后飞退了几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 “……吵死了……” 莉塔开始咏唱。 “死小偷!快给我滚!” 她朝少年发动了魔术。 “啊啊啊啊啊!” 在莉塔发动的《火球》之下,少年成抛物线的被击飞出去。莉塔披在身上的长袍也因此掉落。 “女、女孩子!?” 在微暗的房里,出现一个轻柔的声音。 除了强烈撞击到墙壁的少年和年轻的男子外,似乎还有一个人在。莉塔相当讶异声音的主人是个看起来比自己稍长几岁,很有气质的一位少女。 她穿着看似昂贵却便于行动的良质衣服,蓄着一头及肩的粉红色头发。 (这个人看起来倒不像是小偷……) 正当莉塔想着这些问题,突然,她的身后传出声音。 “既然你这么厉害,在帝都遇到我的时候干嘛要逃走啊!” 回头一看,长发的青年已经拔出剑来。 “啥?逃走?我为何要逃走?” 莉塔瞪着青年说。 “因为你从帝都的庶民区偷走了魔导器的魔核啊!” “你在胡说什么?” 还在状况外的莉塔这时朝青年身旁的大狗及瑟缩在墙角的少年大叫着: “喂!那只狗!狗不准进来啦!还有,那边那个小鬼!快把那孩子还给我! ” “咦?那孩子?” “魔导器啦,魔导器!” 少年慌慌张张地放下原本拿在手上的魔导器,莉塔瞪视着三人一狗问道: “好啦,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气质少女踏前一步说明: “呃,你好,我叫做艾丝泰莉莎,很抱歉用这种方法打扰你。这边这位是尤利,他是为了追寻偷走魔核的人才从帝都一路来到这里。” 因为水道魔导器被偷走了,帝都庶民区的居民们似乎相当苦恼。 “我是凯洛。很抱歉擅自进来。” 少年向她道了歉。 “然后呢?” 莉塔追问后,名唤尤利的青年开口就说: “那个魔核小偷的特征是穿斗篷!小个子!名字叫摩迪欧!这样你听清楚了吗?” “嗯~我的名字是叫做莉塔·摩迪欧没错啦。” 听完尤利的话后,莉塔想起先前骑士团的到访。盗贼团和小偷……这两者之间似乎有所关连。说不定是同一个组织的。 想到这里,莉塔便说,我和你们一起走吧! “顺利的话应该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根据之前要求协助的骑士团所说,在夏伊柯斯遗迹那边出现了一个窃盗集团。” 咦?名唤艾丝泰莉莎的少女惊呼一声。向尤利悄悄地说: “该不会是弗林吧?” 应该是吧,尤利自顾地点了头。 (弗林……?) 刚刚哪些骑士好像也有叫到这个名字,莉塔心想。不过比起这个,她只想可以快点继续进行研究。 “逮捕我?我逃跑?还是要我跟着你们走?你们可不可以快点决定要怎么做?” 烦躁起来的莉塔忍不住询问他们。 ◇◇◇ 夏伊柯斯遗迹是莉塔很熟悉的地方,是位于阿斯皮欧的东方,一座被丰富涌泉所围绕的遗迹。虽然地面上的范围全都发掘过了,但是最近发掘出来的地下部分倒是引起一部分魔导士的兴趣。 当决定和艾丝缇——尤利总是这样叫艾丝泰莉莎——他们一起行动时,莉塔绝对没有想到这只是一段漫长旅程的开端。 走道地下后,是一段有积水的通道。 “小心,那里很滑喔。” 莉塔向初次进入遗迹的艾丝泰莉莎提声注意。因为莉塔自己之前也在这不小心滑倒了几次。 艾丝泰莉莎对莉塔露出一个微笑,莉塔莫名地心跳加速,急忙回过身去。因为她几乎没有过有人因为感谢而对她微笑的经验。 “莉塔平常都是一个人来这座遗迹调查吗?这样应该很危险吧?” 艾丝泰莉莎说话的方式,十足就是个千金小姐。 “会啊。” “陷阱和魔物什么的、不是很危险吗?” 莉塔以一副受不了的语气回答: “想要得到什么本来就必须承受相对的风险,不管结果会带来什么伤害,我都会接受。” “就算受伤的是自己也没关系吗?” 当然——莉塔毫不做作地点了头回头。 “只有娇生惯养的人才会以为能不造成任何伤害就实现自己的愿望,而且魔导器永远不会背叛我,也不会给我带来麻烦,比和人相处轻松多了。” 莉塔一口气说完。却因为自己的话有些皱起眉头,于是快步地走向前。 (本来就是,人都会背叛人,魔导器无论何时都不会动摇,其他的事也无须多想。) 莉塔心想,那位小姐应该还是不懂吧…… “哇!魔物!” 突然间,凯洛大叫出声。 “!?……呀!” 莉塔察觉到自己眼前飞过的黑影为何后,立即感受到激烈的撞击。她被魔物的手臂给远远撞飞,背部大力撞到墙上,传来令人不舒服的冲击。 恍惚间她只看到尤利正在与魔物对抗,之后…… “莉塔!?你不要紧吧?” 艾丝泰莉莎跑向莉塔。看见莉塔的肩膀渗出血来,她的手掌就覆上伤口。 “现在,治疗伤口。” 黑暗的遗迹里顿时倾泄出闪亮的光芒,术式在眼前一展而开。 (咦……!?) 莉塔怀疑自己看到的,不假思索地抓起艾丝泰莉莎戴有武醒魔导器的手腕。 “你…这个……” “怎、怎么了吗!?” “刚刚……” “呃、呃!?我只是帮你疗伤罢了。” 艾丝泰莉莎慌忙地收回自己的手。 “是吗?那没事了。” 伤口已经被治疗好的莉塔利落地站起身来,直直看着朝伙伴们跑去的艾丝泰莉莎。 (应该不是我多虑吧。刚刚,那孩子的魔导器并没有启动……。所以,她没有使用魔导器就能施展治愈术的吗!?) 莉塔边走边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透……但是说不定和我想知道的事有所关连。) 莉塔决定,这段时间她要暂且紧盯着艾丝泰莉莎。 一路上都没遇到任何人,她们一行人抵达了遗迹的最深处。 “啊,在那里!” 忽然,凯洛手指向水边说。拉培德——尤利带着的大狗——立即冲向石堆,一口咬住一个披着白色长袍的男子手腕。 “竟然敢偷别人的魔核,该怎么处置才好咧……” 莉塔咬牙切齿地说。魔核就是魔导器的生命泉源。她不能原谅偷走这么重要的东西的人。 “咿——!求求你别再咬啦!” 男子凄声哀号,在尤利的指示下,拉培德才松开了男子的手腕。 “从帝都偷走魔核的就是你吧?” 听到尤利的询问,男子摇了摇头: “去帝都的人不是我,是迪迪奇那家伙。”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说: “委托人说,只要我们带魔核过去,他就会给我们钱……” “他是什么人?在哪里?” “那个人在特灵港……是个右边脸颊带伤,只有一只眼睛,体格非常壮硕的男人。总之,放开!放开我!” (无法原谅……) 莉塔解开缠在自己身上的衣带。 “很吵耶!” 她毫不留情地狠狠痛打了男子一顿。 “先给我把这家伙关进牢里再说!” 通知城镇的警卫吧?莉塔低头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男子想着。 莉塔一路上透过艾丝泰莉莎,大致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似乎是和尤利一起离开帝都的。虽然凯洛是中途相遇才认识的,但艾丝泰莉莎跟尤利好像也刚认识没多久。骑士们口中的弗林小队长是尤利自小的玩伴,也似乎是他们都认识的人。 “什么?你们要去哈露尔吗?那我也要一起去。” 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后,莉塔马上接着说: “听说哈露尔的结界魔导器坏掉了,我想去看看……” 莉塔补充说明,因为若失去了结界,魔物就会开始入侵城镇,所以她一直都很在意这件事。但事实上是,莉塔想要更加仔细观察艾丝泰莉莎。 这时—— “那是因为染到魔物的血液,大树才会枯萎的!但是现在已经被我们治好啰。” 凯洛挺起胸说。 “啥?就凭你们这些门外汉怎么修?” 莉塔相当怀疑地回问。树是一种有机体魔导器。所以她可以理解感染到魔物的血液而枯萎这件事。但是,若说要修复,即使是对优秀的魔导士而言也是相 当高难度的组合术式。 “让它醒过来啊,艾丝缇她……” “可别小看门外汉啊。” 尤利打断凯洛说话。 (艾丝缇吗?……果然这孩子……) 莉塔眼神发亮地瞄了艾丝泰莉莎一眼。 “……” 艾丝泰莉莎察觉到莉塔的视线。他微微一笑,接着转向莉塔,上前用两手紧紧握住莉塔的手。 “干、干嘛!?” 莉塔吓了一跳。透过手套传来一阵暖暖的温柔。 “你是我第一个同年纪的朋友!” (朋、朋友!?) 莉塔想要抽出手,但艾丝泰莉莎毫不在意地上下摇晃着莉塔的手。 “什、什么朋友啊……” “请多指教啰!” 艾丝泰莉莎开心地行了个礼。莉塔也一样没有同年龄的朋友,而且,从来没有遇到会像这样直接表达好感的人。 “好、好啦……” 莉塔被牵引似地点了头,也知道自己的脸颊发热。一想到肯定脸红了,就莫名地生起闷气起来。 莉塔细细观察艾丝泰莉莎手腕上的武醒魔导器。虽然精雕细琢,但是她的魔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让哈露尔魔导器再次苏醒的……该不会是……) ◇◇◇ 跟随他们到达哈露尔的附近时,周遭开始弥漫一股甘甜的香味。 “呃,这是什么情形!现在是盛开的季节吗?” 看到哈露尔之树在眼前盛开,花瓣随风飘下的景色令莉塔瞪大了眼。 (太惊人了!结界也没有任何异状。) “嘿嘿~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再次唤醒哈露尔之树了。” 莉塔对如此骄傲说道的凯洛头上赏了一记手刀后,就跑上大树所在的广场。 “……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啊……” 越接近大树更可以知道,树木真的生气勃勃地活着。 “不是满开的季节却也开了这么多花……结界也一直很安定。” 莉塔注意到不知何时就站在身旁的尤利,问道: “这真的是艾丝泰莉莎做的吗?” “为什么说是艾丝缇做的?” “离开阿斯皮欧前,凯洛不是说溜嘴了吗?虽然你马上就转移了话题……” “还是被识破了啊。” 尤利爽快的笑道。 “如果连这都看不出来,岂不有失我身为魔导士的尊严吗!” 莉塔紧紧盯着尤利说: “我有不得不解开的公式……” 她的话这时嘎然而止。算了吧。这种事怎么可能向他说明。 “你在夏伊柯斯遗迹里说过,魔导器不会背叛人所以相处起来很轻松吧?” “我是说过。所以呢?” “你和艾丝缇都是人类,不是魔导器。” 嗯,莉塔可以同意。 “所以,你很担心那孩子是不是会被我伤害,是吧?”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做些超乎常识的事。” 尤利认真地说完后,就走下坡道了。 莉塔喃喃自语: “就算超乎常理也要做。总算发现解决的方法了……” 那位叫做艾丝泰莉莎的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知道她是人类,但是人类应该办不到这些事啊……) 莉塔正在思考时,下面传来骚动的声音。 (怎么了?) 莉塔急忙地冲下坡道,看见尤利正和数名骑士在战斗。 “尤利没有错!是我拜托他带我出城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保证一定会回去,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艾丝泰莉莎拼命地大叫着。 正当莉塔还发愣时,一个矮胖的骑士发现她的存在,拿着长枪对莉塔突进。 “等一下,怎么连我也打!?” 差点被危险刀刃挥到的莉塔,迅速解开腰带,开始咏唱。腰带发出刺眼的强光,她发动魔术将骑士们给远远吹开。 “尤利!又是那些人!” 艾丝泰莉莎手指向高塔的方向。带着红色护目镜发出光芒——看起来几乎像是红色眼睛——全身黑装束的男子们也站在那里。 “那些家伙果然把我们也当成目标了。” 尤利开口道。 “这次又是什么!?” “他们是城里的杀手。本来我觉得是弗林被他们盯上了。” “够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莉塔开始烦躁起来,她完全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知道骑士们打算把艾丝泰莉莎带回某个地方,而红眼的家伙则是冲这样尤利来的。 “凯洛,往诺尔港出发!” 尤利和点着头的凯洛一起跑开了。应该是要继续追赶魔核小偷吧?莉塔边想着,立刻牵起呆愣在原地的艾丝泰莉莎。 “我们也快走吧!” “可是,我……” 艾丝泰莉莎怯怯地说着。 “……啊~现在就给我决定!你真正想选的是哪一边?是要继续旅行,还是现在就回去?” (不赶快离开这里会很危险……快点决定吧!) 莉塔焦急地盯着艾丝泰莉莎看。艾丝泰莉莎的眼中顿时充满了勇气。 “……现在的我,想要继续旅行。” “晚点再告诉我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聪明的选择。” 莉塔很满意地点了头。 ◇◇◇ 为了要去港都卡普瓦·诺尔,凯洛建议经由艾夫米德丘陵。原来他是隶属于公会“猎魔之剑”的成员。 “真奇怪,结界消失了。” 一到达布满岩石的丘陵,凯洛仰望天空百思不解地说。 “之前经过这里的时候明明还在……南还说结界是最近才设置的。” “南是谁啊?” 艾丝泰莉莎问。 “呃……他是公会的伙伴。” 莉塔并没有听进凯洛他们的对话,心想。 (为什么结界会……?我为什么没听说这里有设置结界呢?) 这时,她突然发现周遭的空气弥漫着一股焦臭味。 “啊!?” 前方冒烟倒下的肯定是这里的结界魔导器。莉塔快跑过去,看见一群骑士跟一群魔导器技师围在那里。 (是谁强硬破坏魔导器……这样对待毫无反抗之力、我所重视的魔导器……无法原谅!) “闲杂人等禁止靠近!” 一个男性技师看到莉塔后大声对她叫喊着。 “我是帝国魔导研究所的莉塔,摩迪欧,还不让我过去!” 莉塔出示证明书后,技师的态度立即一转而变。 “失,失礼了!原来是阿斯皮欧的魔导士阁下!” 莉塔没有回话,靠近仍在高温的魔导器旁,开始调查。 “啊~如果您随意触碰的话,会造成我们的困扰!请先和我们的上司联络……” “怎么会这样!这……这个魔导器的术式绝对有问题!” 莉塔无视技师的话自顾自地叫着。 “一点也不奇怪,你说的话才奇怪吧……” 技师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如此回答。 “用这么奇怪的术式,魔导器也太可怜了!” 莉塔正打算继续调查魔导器时, “喂!那边那个,是通缉书上的……” “啊!是那个悬赏五千的家伙!” 骑士们骚动起来。回头一看,她发现身 后的尤利开始奔跑。 (咦!?通缉?……尤利被悬赏了吗?) 莉塔还没搞清楚一切时,发现艾丝缇、凯洛还有拉培德一个个也跑走了。 “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终于摆脱骑士之后,莉塔逼问尤利。 “这件事我已经跟尤利他们说过了!” 凯洛似乎认为她指的是魔导器。 “那件事就发生在一瞬间!那家伙长枪一刺!魔导器就碰的一声爆炸!然后那家伙还坐在龙的身上,在空中咻一下就飞走了!” “我不是说这个而是通缉书……咦?骑龙的家伙是犯人?真不敢相信!” 莉塔蹙着眉头说。 “就是这样,很多人都目睹到‘骑龙师’出现了” “骑龙师吗?” “世界可是很大的呢!” 尤利笑着。 莉塔边爬上倾斜难登的丘陵,不停表达出她的愤怒。 “不管怎么说,我绝不原谅破坏魔导器的家伙!要是让我见到他,我一定要给他好看!” 无论他有没有骑龙,犯人可能都还在这附近。莉塔心想,可以的话一定会在碰面时揍他一顿。 ◇◇◇ 卡普瓦·诺尔德接到被一片寒冷的雨水所覆盖。乌云快速地飘动。因为听说尤利追缉的魔核小偷在特灵港,所以他们为了乘船而来到这里。莉塔说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候天气好转。 一行人开始走在街道的石路上时,遇见了一个伤得很严重的男人。抱着肚子的男人身旁,有位像是妻子的女人正靠着他哭泣。 艾丝泰莉莎跑进他们问。 “被官吏……施暴。” 女人只这样简单回答。 “请让我看看伤势。” 艾丝泰莉莎蹲了下来,举起男子的手腕,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他们的伤口下,这时,伤口开始渐渐的愈合起来。 “……真厉害。” 莉塔静静地观察艾丝缇。从她的手心里发出了灿烂的耀眼光芒。 (哈露尔之树也好,这个治愈术也是,艾丝泰莉莎究竟……) “真是谢谢你!疼痛……疼痛都消失了!” 男子站起来不断对艾丝泰莉莎低头道歉。 “好厉害啊。艾丝缇!” “没有啦……” 艾丝泰莉莎微笑地和对夫妇道别。 “咦?尤利呢?” 凯洛看看四周问。的确不知在何时尤利不见了。 “会不会是先去找旅店啦?” 莉塔发现了一家冷清的食品行,快步走进它的遮雨棚下。 “真是个很冷清的城市呢?” 超过冷清,甚至感到有些阴森。艾丝泰莉莎也开始环顾周遭,点头说: “是啊,我还以为港都应该会是更热闹的地方。” “其实是因为这座诺尔港受到来自帝国的压力啦……” 凯洛的声音渐渐变小: “尤其最近的新来的执政官好像是帝国的大人物,做起事来根本是为所欲为啊。” 莉塔想起先前那对夫妇的事时,从里面的小巷传出人声。 “怎么了吗?我有点担心,过去看看好了。” “咦,别管不就好了啊。” 艾丝泰莉莎把不想淋雨的莉塔跟凯洛留在原地,一个人跑过去了。 “……你应该知道尤利的名字出现在通缉书上吧?” 当和凯洛两人独处时,莉塔目视前方地询问道。 “嗯。” “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事。” “我……我什么……呃……尤利之前似乎也是骑士团的一员……之后……” 凯洛说,通缉书上面的罪名是“逃狱罪”。 (逃狱啊……但艾丝泰莉莎似乎是在找那个乳臭味干叫做弗林的骑士……) “好慢哦,他们两个人先去旅馆了吗?” 莉塔两人决定在旅馆前面等艾丝缇他们。走过堆放许多木箱的道路后就来到旅馆的前面—— “啊!艾丝缇。” 凯洛出这时大喊出声。 莉塔看见一个金发骑士抓着艾丝泰莉莎的手,缓缓地走进旅馆里头,不禁反问。 “那个人……就是弗林吗?” “嗯,大家都这么叫他。” 刚刚从后巷传来的声音,说不定就是弗林。莉塔正在想着的时候,尤利和拉培德一起回来了。 “尤利,艾丝缇被抓走了。” 凯洛担心的说完后,尤利就催促两个人赶快进去旅馆。 “谈完了吗?” 在旅馆柜台烘干衣服稍微消磨了一些时间后,尤利打开某些房间的门扉。艾丝泰莉莎和弗林正在里面相视而坐。 “嗯……” 艾丝泰莉莎听起来没什么精神。莉塔正想着原因时,才刚关上的门又被打开。进来一位年轻的女骑士和一位少年魔导士。 “弗林大人,有些情报……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带着眼镜身型不高的少年,看到莉塔的存在时吓了一跳。 “你不是拒绝了帝国的协助请求吗?身为帝国直属的魔导士,可以这样放弃应该尽得义务工作吗!” “他谁啊?” 尤利问着莉塔。 “……谁呢?” 莉塔歪着头想。或许有在研究所里碰过面,但完全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当时答应了帝国协助的要求,现在就是我为弗林工作了。) “……哼,无所谓。我对你也完全没有兴趣。” 少年马上撇过头去。 此时,弗林站起来介绍他们的身份。 “我来帮大家介绍……这位是我的部下苏迪雅,这位则是我委托他与我同行,来自阿斯皮欧研究所的维奇尔。” (……维奇尔?好像有听过这个名字……算了,还是想不起来。) 莉塔对这位少年魔导士完全失去兴趣。 名唤苏迪雅的女骑士行了一礼后,抬眼看到尤利。 “这人是……通缉犯!” “苏迪雅,等等!我已确认过状况,这人确实由犯些小罪,但通缉令上的罪状是冤枉的。之后我会把他带回帝都,到时由我向上级报告。” 弗林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制止想要拔出剑来的苏迪雅。旁边的维奇尔则开口道: “有人亲眼目击可疑的魔导器被运进拉寇执政官的官邸内。” 苏迪雅附加说明,莉塔则开始沉思。 “我怎么没听说有魔导器可以控制天空的。” 根据弗林说,因为天气恶劣而闭港的执政官,甚至还把魔物搬进了自己的官邸。 (自由操控天气的魔导器……我无法原谅利用魔导器来让镇民痛苦的人!……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存在,我绝对要见识一下!) “但我们不能就这样闯进执政官宅邸,这分明是个陷阱,拉寇是评议会的人——他的目的是让骑士团出丑,借此强化评议会的权利。对帝国来说,骑士团和评议会都是重要的组织,他还真是忘了这件事。” 弗林持续说着,不过莉塔满脑子只想着魔导器的事。 “我去见那位执政官。” 艾丝泰莉莎却如此说道。 “咦?就算艾丝缇是贵族也没用吧!” 凯洛摇头反对。 “但是如果不开港的话,我们就无法抵达特灵港了。” 尤利一直紧盯着弗林的表情。 ◇◇◇ 莉塔一行人决 定前往拉寇执政官的官邸看看。从远方眺望就感觉得出警备极为森严。 “好大的官邸呢。” 一起躲在官邸外墙的暗处,凯洛叹了一口气。他们这回的目的是要引起骚动,让弗林的骑士团有理由能够进入官邸。但对莉塔而言,那是次要的事。她无论如何都想看看魔导器。但是不论如何,若无法进去官邸就全都没有意义了。 “我们要怎么进去?” “从后门怎么样?” 莉塔和艾丝泰莉莎贴近地交换意见。 “很遗憾。”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说话声: “后门在外墙里头,你们不可能直接进去的。” “!” 莉塔和艾丝泰莉莎面面相觑。身后站着一个身穿大叔样貌服装的男子。 “什么嘛~我可不是什么怪人哦~我跟那位帅哥算是旧识呀~对不对啊?” 男子扒着乱糟糟的头发,对尤利一笑。 “不,没这回事,你们别理他。” 尤利一脸不耐烦,凯洛却抬头询问男子。 “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流畅的回答。 “嗯?这个嘛……就先叫我雷文吧。” “就先?你究竟是个多不正经的家伙啊。” 莉塔渐渐感觉烦躁起来。 “别这样嘛,这里交给大叔我出马吧。” 雷文说完就直直跑向正门,和卫兵一边不知说什么,一边回头指向莉塔他们。士兵们马上一起朝这里跑来,在他们的身后,雷文轻松地溜进官邸内。 “那家伙竟敢耍我们!我这辈子最讨厌被人利用了!” 莉塔一想起小时候,被信赖的玛格窃取了自己的研究调查,任意地使用在她的论文上,不禁怒火中烧。在愤怒之中,她展开魔术把卫兵全给一股脑地震飞开来。 虽然事后听尤利说,是靠着那个大叔的帮忙,他才得以自监狱逃脱,但莉塔对雷文的印象早就坏到谷底。更没想到雷文的生存方式和魔导器也有着极大关联。 ◇◇◇ 原本该去找可以操控天气的魔导器,莉塔却在无意间和“驯龙师”相遇了。 在执政官官邸内,的确有个巨大的魔导器运作着。可能是特地为了这魔导器而改造的半圆形屋顶房间之中,占据房间的青涩魔核正在闪闪发光。 莉塔有些急躁地爬上直达魔核的楼梯,显示术式后,她的手指飞快地移动着。 “原来这东西是用好几个魔导器东拼西凑出来的……” 看着显露出来的术式,莉塔生气地皱着眉头。 “虽然这样的确可以借由干涉大气活动来操纵天气,但未免太乱来了……!” 此时,有群男子吵杂地进入这个房间,大概是佣兵。而在一群手拿着刀看起来很强悍的男子面前,是穿着上等贵族服饰的拉寇执行官。 “他们该不会是‘血红羁绊佣兵团’吧?” 对于公会相当清楚地凯洛害怕地说。 “为什么执政官要雇用公会呢?” 莉塔不解地想着,停下了手。 “去吧,拿了报酬就给我好好做事,可是别杀了那个女人!” 拉寇指着艾丝泰莉莎说。男人们的高呼声响彻房间。 “烦死了!我还多想调查一下的说!!” 但是,艾丝泰莉莎已经拔出了剑,和那群男人对战,拉寇似乎想要活捉艾丝泰莉莎。综合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艾丝泰莉莎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像是为了发泄无法尽情调查的忧郁,莉塔也跟着加入这场激战之中。 此时,弗林的小队冲进了房间。 “执政官,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还请让我们帮忙处理。” “好个勤劳的骑士啊……” 一瞬间,莉塔看到咋舌的拉寇脸上闪过一道阴影。 接着,有个什么东西破碎的凄厉声响。随着天窗四散的玻璃碎屑,一头飞龙从天窗闯进室内。 “呜哇?!那、那是什、驯龙师?” 凯洛点头道。 龙上有个穿着全白色套装的人。他脸上罩着面罩,完全看不出性别。 龙优美地朝着魔导器的方向降低飞行高度。在通过魔核的瞬间,驯龙师突然刺出手中的长枪 ——魔核瞬间应声碎裂。 莉塔仿佛听到了魔导器对她发出的哀号。 “等一下!!看这个家伙干了什么好事!竟然把魔导器破坏掉!” 莉塔举起双手挥舞高喊。 (艾夫米德丘陵的魔导器,一定是这家伙破坏的!) 龙似乎没有看到莉塔他们,似乎打算让魔导器燃烧起来,开始从口中吐出大量火球。 “住手!这样魔导器会烧起来!” 房间中央已瞬间化成了火海。 “竟敢弄坏我的魔导器!这家伙算什么驯龙师啊!叫他笨龙就够啦!” 莉塔更加大声地叫喊着。 ◇◇◇ 若莉塔会一个人旅行,一定去追“驯龙师”了。 会往卡尔波克兰移动,是因为收到有人目击“血红羁绊佣兵团”的人出没的情报。 此外,就是眼睛已经离不开艾丝泰莉莎了。 在拉寇官邸里受到轻微烧伤的莉塔,接受了艾丝泰莉莎的治疗。那时她就已经确信,从艾丝泰莉莎手中发散出的温暖光芒。和她手腕的武醒魔导器没有兴趣。 (这样一来……) 可以让哈露尔的结界再次复活,正代表艾丝泰莉莎可以直接以意识干涉爱尔的能量。那可能是莉塔长久以来一直追求的利索马他公式,不仅是莉塔,只要是研究魔导器的相关人士,应该都会对这个公式大感兴趣。 虽然她想要更加的仔细观察艾丝泰莉莎拥有的能力,然而和艾丝泰莉莎的突然分林,却瞬间让莉塔的心纷乱不已。 卡尔波克兰是个被地震毁灭的城市。 实际上只残留下废墟般的建筑物。而生长在废墟中的茂密植物,给人一种全身不舒服的感觉。 因为追着“血红羁绊佣兵团”的脚步来到这里,但莉塔一进入这个废墟城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本以为是因植物在连绵阴雨下散发出一种令人恶心的闷湿味道,但事情似乎又不是这么简单。同行的每个人也都不太舒服。艾丝泰莉莎甚至昏倒了一次,需要尤利搀扶才可继续行走。 “总算找到你们这群愚民了,给我站住!” 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声音阻止莉塔他们的行动。对方并不是公会的人。现身一位带着几名部下,留着一头浅紫色长发的骑士。 他眼神直直地看着艾丝泰莉莎,用抚摸猫咪般恶心的声音说: “来,公主殿下,到·这·里·来。” “咦?公主殿下……谁啊?” 凯洛眼睛咕噜转着。 “公主殿下就是公主殿下,就在你的眼前。” 尤利用眼神示意着艾丝泰莉莎。 “咦……尤利,你怎么知道我是……?” 艾丝泰莉莎瞪圆了眼。 “果然是这样,我早就在怀疑了。” 莉塔一说出口说。 “咦?连莉塔也……?” 艾丝泰莉莎又吓了一跳,重新转身面对骑士。 “……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当然就是以诱拐公主殿下的罪名,将他们五马分尸啰~” 骑士平淡地回答。 (等等,干吗连我也要五马分尸啊!) 莉塔瞪着骑士想。 “等一 下!我没有被绑架……” 艾丝泰莉莎准备详细地说明原委时,骑士恼怒地一转他的语气说: “啊啊~这个公主真烦耶!快点来啦!那边的苍蝇们就受死吧!” 语毕,他拔出剑尖指向尤利。 此时,骑士的背后出现了另一群男人。之前在哈露尔和莉塔他们刀剑相向的某个骑士也身在其中。 “路卜蓝吗?” 看见那年长蓄胡的骑士,尤利的脸抽动了一下。 “邱摩尔队长!” “呃,你们是修凡队的人!” 被路卜蓝换做邱摩尔的浅紫色骑士,向后退了一步。 “把罪犯尤利·罗威还有一干同党全部逮捕起来!” 路卜蓝一叫后,邱摩尔显得更加地愤怒。 “等一下!这家伙是我先发现的猎物!你们休想抢走!” “猎物?你把任务当成打猎,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 一想到如果被上级知道这件事就糟糕了。 “……哼……不过是些小角色,这次就赏给你们。” 邱摩尔留下不甘心的台词后,便率领部下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接着,路卜蓝的部队就开始行动。 “等下,你们做什么啊!” 突然间,莉塔的两手被牢牢双绑在背后。 “哇啊啊~放开我!” 凯洛虽然抵抗,但最后也没有办法逃脱。 “亚迪克尔和博克斯,辛苦你们了。” 似乎是两人旧识的尤利,却因此被绑得更加仔细。艾丝泰莉莎颤着声音对骑士们恳求道: “不要对那些人动粗,求求你们……!” 尤利冷静地答: “艾丝缇,不用担心我们。” “修凡队长!树下立刻将罪犯送往赫利欧德!” 他们接着莉塔他们排成一列。 “好,走快点。” 在骑士的命令之下,以尤利为首,大家开始在雨中行走。 此时,路卜蓝向上敬礼。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倾盆大雨中,有个骑士的身影站在废墟的屋顶上。 (什么?那家伙是队长?) “看什么!快走!” 碰地一声她被骑士推了一把。莉塔在向前倾倒的瞬间,看到那个像是队长的人将手高高举起。 (开什么玩笑……) 太过愤怒的莉塔,开始用力溅起水花走在水洼之中。 ◇◇◇ 抵达赫利欧德的莉塔一行人,被软禁在一间还算舒适的房间。 过了半天之后,骑士才捎来新的消息。 “好啦,可以释放你们了。请马上到骑士团本部来。” 莉塔他们一听到艾丝泰莉莎正在那里等候他们,就急忙动身前往本部。 “艾丝缇……!” 第一个飞奔进指示房间里的凯洛,出乎意料地在那里看到两个不认识的男女,停住脚步。莉塔也盯着那两人看。一个是拥有长耳朵的克里提亚族女性,一个是男性的骑士。他们两人很快地走出房间。 “是骑士团团长的亚雷克西吗?” 尤利小声问道。 “是的。” 坐在沙发上的艾丝泰莉莎点头说。身旁的女性是秘书克罗姆。 “那个……尤利、凯洛还有莉塔,请听我说。我……决定返回萨菲亚斯了。” “咦?为什么?” 凯洛相当惊讶。 “这就是释放我们的条件吗?代替我们跟亚雷克西那家伙回去!” “你……尤利说的是真的吗?” 莉塔相当地诧异尤利所说的,不禁向艾丝泰莉莎追问。 “嗯……虽然想和大家继续旅行。但是,这样几号,因为我已经决定了。而且到达帝都之前,弗林都会负责我的安全。” “那,何时出发?” 尤利问道。 “由骑士团整备的状况而定,应该还会待在这里几天。” 艾丝泰莉莎微笑着说道。 接下来的每一天,莉塔都会利用一些时间去拜访艾丝泰莉莎。 艾丝泰莉莎对莉塔说,自己是下任的皇储,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开皇都,能和朋友们一同旅行,真的是一件很棒的事。莉塔纵使觉得自己也应该要说些什么,但总是找不到话题。所以,每天几乎都是在凯洛的胡扯之中结束的。 惨事发生在两天后。 莉塔来到骑士团本部拜访艾丝泰莉莎。 “各位……我差不多该启程前往帝都了。” 正当艾丝泰莉莎落寞地告知所有人这个消息时,“咚!”的一声强烈的冲击突然传来。受到冲击的莉塔跟着一阵踉跄。 (这是从哪传来的?是这边吧?……那么说……) “怎么了!?地震?” 凯洛吓得跳了起来。 “难道是魔导器?” 莉塔奔出骑士团本部,一路直冲到城镇的广场。广场中央设有这个城镇的结界魔导器。 途中她好几次差点踩到人。所有的镇民都无力地倒在路上。 (是爱尔!) 进入广场后,莉塔看见结界魔导器正在剧烈地震动,从中溢出相当大量的爱尔。 (得赶快将术式……) 她立刻显现魔导器的术式。这时,有人将焦急地想停止一切的莉塔手腕给牢牢抓住。是尤利。 “放开我!我不能放这孩子不管!” 莉塔大叫着。 “爱尔正在疯狂外泄啊!这种浓度可是会要人命的!” “你自己也一样危险吧!?” 尤利在她耳边怒吼道。 爱尔的量似乎又增加了。胸口很痛苦,变得无法呼吸。 (该怎么办?这样下去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 “莉塔!!” 艾丝泰莉莎边喊边高声跑向莉塔。 “公主殿下!?” “艾丝泰莉莎殿下!” 在现场的亚雷克西和弗林同时大喊,但艾丝缇置若罔闻。 “呜哇!” 喷射出来的爱尔,将莉塔给远远吹飞了。 “莉塔!你不要紧吧!” “……艾丝泰莉莎……” 莉塔这时发现艾丝泰莉莎的全身正在闪闪发光。 更让人吃惊的是,爱尔的暴走竟然减缓下来了。莉塔发愣地看着发光的艾丝泰莉莎。立即继续埋头回刚刚进行到一半的工作。 “好!完成了……” 但那之后,周遭瞬间又笼罩在一片强大刺眼的光芒当中。 “呀啊啊!” (危险!) 莉塔瞬间伸出手想抓住艾丝泰莉莎。但转眼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并剧烈地撞击上某个东西。 “莉塔!撑下去!” 莉塔仿佛听到艾丝泰莉莎的惨叫,之后便昏厥了过去。 身体暖烘烘地。 像是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 (好温暖,好舒服啊……所以,我认不是在阿斯皮欧啰。) 那,这里究竟是哪? (我……怎么了吗?) 莉塔漂浮在一阵很舒适的浅眠当中。 (好重……) 莉塔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左侧无法自由活动,缓缓睁开双眼。她发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但并不是那个被软禁的房间,而是一间有着大窗户的明亮房间。 (对了!结界魔导器的爱尔……) “艾丝泰丽……” 艾丝泰莉莎趴在床边睡着了,这也就是莉塔觉得很重的原因。 “你醒了啊?” 尤利小声问道。 “啊?嗯!” 莉塔小心地不吵醒艾丝泰莉莎,将身体向右一靠,坐起身来。 “艾丝缇从刚刚都一直在使用治愈术,她的力量真的很强大。” “嗯……我好像有做到那样的梦。” 莉塔点了点头。 (……好像,一直都很温暖。) 最后感觉到的冲击似乎是撞击到石板的感觉。如果没有艾丝泰莉莎在,她想自己也应该没救了吧? 莉塔将目光转向因疲惫而沉睡的艾丝泰莉莎。透过他的发丝,可以看到底下是一张苍白的脸庞。接着,她将视线移到她手腕上出的魔导器,心想: (如果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都不动的话……难道不会觉得很不自由无法活动吗?即使是这样,艾丝泰莉莎也是先担心我而不是她自己……等等应该跟她道个谢吧……) 莉塔虽然将近十年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谢谢”,但是她总觉得有件比跟艾丝泰莉莎说谢谢还要重要的事。但是,她还不知道那件事是什么。 此时—— “咦?莉塔!你醒啦!” 艾丝泰莉莎突然直起身体。 “啊,可是还不能大意!自以为已经治好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 “已经没事了。” 莉塔直直地向艾丝泰莉莎微笑,接着说: “还有,艾丝缇以后不需要再假装用魔导器了。” 一说完,莉塔就发现她想跟艾丝泰莉莎说的就是这件事。她希望艾丝泰莉莎可以更加自由。 “你,你在说什么啊?” 艾丝泰莉莎压住手腕上的魔导器,显得有些狼狈。 “你也还真厉害,竟然拿不用魔导器就能使用治愈术。” 尤利笑着说。 “为……为什么你们会……” 当艾丝泰莉莎结结巴巴说不出来时,窗口出现闪过一片阴影。是驯龙师! “啊!是笨龙!” 龙向艾丝泰莉莎喷出了火球。 (艾丝泰莉莎!) 但是,艾丝泰莉莎的动作却比莉塔还来得快。 “莉塔!” 她先一步地飞扑向莉塔的身体,莉塔感觉到被一双纤细的手给紧紧抱着。 尤利手中的武器抢先替她们挡下了火球。驯龙师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放下手上已经举起的长枪。没再向她们吐出火球便转身飞走了。 “莉塔,你没事吧?” 莉塔从上俯瞰着下头的艾丝泰莉莎。 “……你这孩子啊……” 莉塔只能做出这种反应。 “太好了……” 看到艾丝泰莉莎放心地一笑后。莉塔一阵脸红。急忙转开脸。 “好吧吧,艾丝泰莉莎。你好重耶。” “啊,对不起。” 艾丝泰莉莎慌张地从莉塔身上离开。 (艾丝泰莉莎……) 一想到如果她真的被火球击到。莉塔不禁打了个冷颤。 (艾丝泰莉莎……不,艾丝缇。我应该可以叫她艾丝缇吧?) 莉塔在心中这样问了自己。 第四章 随着旅程,蕾米莉亚交到了许多新朋友。 不仅是朋友“月”,朋友“剑”以及朋友“星”,甚至连朋友“龙”及“谜”也一起加入了他们,继续这趟旅程。 某天,蕾米莉亚们正巧到了一个有许多魔物聚集的森林。 那是一片相当深邃的森林。 蕾米莉亚遭到魔物的袭击,就快要被魔物给吃了。 千钧一发之时,出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男人。男人用剑将魔物化成美丽的光粉。 是月帮蕾米莉亚治愈被魔物给抓伤的伤口。 不过当月遭到魔物袭击时,蕾米莉亚救了他。 不知不觉中,月对蕾米莉亚而言已经是个十分重要的存在。 并不是因为她是朋友所以重要,而是因为她很重要,所以才是朋友。蕾米莉亚如此想着。 然而,有件料想不到的悲惨事件却发生在月的身上。 那是在旅途的路上,某个远古的守护者对她说: “你拥有导致世界灭亡的力量。” 月还不明了那句话的意思,害死了远古守护者的伙伴。 “对不起,我该怎么办?我不想伤害到任何人!” 月每天都以泪洗面。 即使剑、星再怎么安慰她,谜跳着旋转飞舞讨她欢心,也止不住她的泪水。 蕾米莉亚就说: “听我说,你不是‘月亮的孩子’吗?所以和其他的孩子都不同,这里面一定有个很大的秘密吧!” “是啊!如果到空中之城的话,或许就会知道那个秘密了。” 龙也出声说道。 于是,为了月,蕾米莉亚她们决定到空中之城一探究竟。 ◇◇◇ 使“魔导器是唯一重要的东西”这种想法从莉塔的顽固脑袋里一点一滴消失的原因,除了艾丝缇之外,或许没有别的原因了。 当艾丝缇在赫利欧德舍身相救,莉塔感觉到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 不仅拥有皇家血脉,艾丝缇更不同于一般人,是拥有强大力量的“满月之子”。在莉塔明确感觉到艾丝缇是个无法取代的重要存在时,是当艾丝缇自始祖隶长——现今非常稀有,外表像是水母——的克里提亚族城市“谬祖”消失的时候吧。 艾丝缇的力量导致了始祖隶长贝琉丝的死亡。因此,被同样是始祖的隶长的飞洛指责是‘不详之毒’。为了解开这个谜团,他们前往了被称为“谬祖”的城市。 (真的是只有克里提亚族存在的城市啊……) 谬祖是自远古就舍弃魔导器的克里提亚族城市。 在谬祖长老的家中,莉塔有种被那对从后脑勺长出的耳朵盯着看的感觉。虽然已经和茱蒂丝很熟了,不过看到整个城市里都是克里提亚族人时,多少还是有点惊讶。 然而,在知道‘驯龙师’就是茱蒂丝本人时,更是令她无法置信。 第一次和茱蒂丝相遇,实在齿轮楼阁加司法洛斯特的塔中。他们正是在那里打倒恶意利用许多魔核——包含尤利寻找的庶民区水道魔导器魔核——的巴尔波士。将尤利送到司法洛斯特的人,正是身着白色盔甲的‘驯龙师’。而茱蒂丝也是在那之后才现身的。 明确知道茱蒂丝的真正身份,是当她破坏凯洛所建立的公会‘勇敢宵星’所使用的移动飞船——菲尔提亚号的移动魔导器时。 在知道莉塔有多喜爱魔导器的前提之下,茱蒂丝却毫不犹豫地在莉塔面前用长枪将魔导器彻底破坏。当然莉塔没打算原谅她。直到在人魔战争的战场——提姆萨山上,她听到来自茱蒂丝的告白—— “——人魔战争的开端,是源起于一个魔导器。” 茱蒂丝一开头就这样说: “那个魔导器并非发掘得来,而是在提姆萨镇运用最新技术制造出来的东西——我们叫它赫密斯式魔导器。原本赫密斯式魔导器应该会比目前所有的魔导器更有效率地使用爱尔,算是一项魔导器的崭新技术。但是采用赫密斯式的魔导器会消耗大量的爱尔,为了补充消耗掉的爱尔,各地的爱尔泉源变得活跃,开始涌出异常大量的爱尔——始祖隶长比人类早一步注意到这个现象的危险性,于是他们开始破坏赫密斯式魔导器。始祖隶长的行动最后演变成一场大战,也就是人魔战争……我和鲍尔是在战争中相遇的。提姆萨镇在战火中毁灭,照理说赫密斯式魔导器的技术也应该随之失传……” 然而,无论是拉寇的官邸、艾夫米德丘陵或加司法洛斯特……。世界各地仍有赫密斯式魔导器的存在,菲尔提亚号的驱动魔导器也是其中之一。茱蒂丝代替负责调节世上过量爱尔的始祖隶长,踏上了破坏魔导器的旅程。 茱蒂丝此时走近长老家中的墙壁。 莉塔这才回过神来。 墙壁上绘着壁画,据说是谬祖用来传承文化的一种媒介。 有个巨大的魔物覆盖整片天空。不知为何,周遭围绕着令人不舒服的气旋。 茱蒂丝使用克里提亚族特有的力量那基古,为大家阅读壁画上的古代文字: “克里提亚乃智慧之民,伟大葛莱欧斯之基础,远古世界之贤人。缺乏贤明之智慧必将带来灾祸。我等手中之魔导器虽为天地带来恩惠,却亦令星之血爱尔污秽。污秽之爱尔终将招致巨大灾祸,我等将此恐怖灾祸命名为星蚀……而后举世合力共同对抗星蚀,望能使灾祸之力永远消失。……满月之子们接受举世祈祷、燃尽生命,令星蚀消失于虚空——” (满月之子命最后燃尽生命!?……艾丝缇!) 莉塔惊讶地转向艾丝缇,她的脸色已经变得一阵苍白。 对莉塔而言她再也不是过去的艾丝泰莉莎。现在莉塔的心中已深深觉得,她是生死与共、极为重要的朋友艾丝缇。 “……” 艾丝缇双唇颤抖,说不出任何话。 “这什么意思啊!” 莉塔对长老大叫。 “这句秘文中各个词句代表的意思并没有流传下来。总之我们的祖先最后舍弃魔导器,同时断绝与外界的一切接触……” 喀啦一声,艾丝缇突然站起来飞奔出去。莉塔本打算跟着追出去。 “艾丝缇!” 凯洛大声叫唤。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但尤利却制止了他们的行动。 (艾丝缇……) 莉塔因此停下了脚步。但在那之后,为了此事莉塔暗自后悔了许久。 向长老道谢、一离开房子之后,凯洛便深深地叹了口气。 “世界的灾厄、星蚀啊……” “从那份文字看来,不能完全说是满月之子的力量引起之前的星蚀。” 回想起壁画上文字的尤利如此说着。 “话是没错。但,满月之子们接受举世祈祷,最后燃尽生命代表的意思呢?” “就是造成星蚀的满月之子死亡,就可以避开危机了。” 茱蒂丝冷静地回答雷文的问题。 “……” 凯洛环看沉默下来的伙伴,问道: “我们只要让问题根源的赫密斯式魔导器都停止运作,问题就可以解决了吧……?” “依照那文字看来,感觉上不仅是赫密斯式魔导器,而是所有魔导器的存在都会因此扰乱爱尔。” 莉塔认真思考着尤利的话。 (赫密斯式……全部的魔导器……) “……我想,依照所使用的术式不同,魔导器消耗的爱尔量也会多少有所区别。” 她随后如此回答。 “我们使用的这些也是吗?” 莉塔看向尤利手腕上的武醒魔导器后点了点头,不甘心地继续回答: “虽然我并不想承认……!不想承认坏的是魔导器,而是利用魔导器做坏事的人。我一直都这样的相信着……但是……我错了……” (魔导器……原来魔导器是个坏孩子……) 茱蒂丝歪着头提出疑问: “魔导器有可能在不消耗爱尔的状况下使用吗?这只是个妄想吧~” “利索马他公式……” 莉塔一瞬间抬起头,不假思索地吐出这个字。 “那是什么?” “世上一切的事物都是由爱尔的升华、还原、建构、分解所构成的。但我们猜想应该会有个可以自由干涉爱尔组成的未知理论。” 莉塔如此向尤利及伙伴们说明: “为了可以确立这个理论,目前世上的魔导士都在追求现代魔导学的最终目标。” “那就是利索马他公式吗?” 凯洛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如此反问, “是的。如果能确定这个公式的话,会比现在更容易控制爱尔。当然,转换爱尔的力量需要另一个再次建构爱尔的未知术式……现在艾丝缇的力量就是直接干涉爱尔。所以艾丝缇是最接近利索马他公式的存在。如果我们用公式来相抵艾丝缇的力量的话……” “听不太懂你说的。” 尤利向莉塔摇着头做出总结: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那个公式成功,艾丝缇就可以继续安心地活下去吗?” 但雷文却自嘲似地笑道: “所以是要去寻找全世界的学者都没办法发现的公式吗?这才是妄想吧!” 莉塔心想,这才不是妄想!曾经在造访凯布·莫克大森林时,迪克手持的那把剑就曾经镇住了暴走中的爱尔泉源。所以这一切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就算世上其他的学者没有发现,我也……) “绝对会找到给你们看!” 莉塔握紧拳头说: “不仅仅是为了艾丝缇,也是为了我自己。” 不该变得讨厌魔导器,也不该变成一个坏人。 “这样吗……你们的话题说得有点远了,大叔我跟不太上。散个步去。” 雷文静静地说完就离开了伙伴们。 当莉塔一行人回到谬祖的入城口时,街上堆满现在已经不再使用的魔导器。被其中一个角落吸引目光的莉塔说: “为什么……魔导器在运作?” 那是一个差不多可以藏住一个人的大型魔导器。众人还可以听见它的运转声。 “……这个魔导器有装上魔核!” 走近观察的莉塔惊讶说完。茱蒂丝指着魔导器的正面接道: “这里好像有写些什么……传送魔导器……?” (是谁用了这个离开谬祖呢?) 一想到的瞬间,莉塔立刻把头抬起来问: “艾丝缇……艾丝缇在哪里?” “还有大叔呢?他跑哪去了?” 发现不见雷文身影的尤利跟着问道。凯洛紧紧盯着眼前的魔导器: “咦?该不会他们两人是……” “或许,魔核是从外面带进谬祖的。虽然正常的状况下没经过调整,只是装上魔核是无法启动的,但若是有艾丝缇,状况就不同了……” 莉塔猜想: “若可以直接干涉爱尔,应该也可以依照不同魔核的术式再次构成新的爱尔……” 茱蒂丝从莉塔的表情中,感觉到这事情并不寻常。她马上请长老过来一趟。长老静静看着运作中的传送魔导器,询问众人: “原来如此……你们知道谬祖的主人是谁吗?” “是始祖的隶长。也许他能感觉到魔导器中爱尔的流向。” 茱蒂丝点点头后,注视着头顶上如水光般围绕城市的始祖隶长,倾耳细听。之后她看向伙伴们,说道: “虽然无法很明确的判断出来,但应该是一个沙漠中的城市……我想应该是尤姆根吧。” “尤姆根?那不就是先前遇到迪克的城市吗?” 凯洛接着说。 以前曾有过在门泰克附近的沙漠和怪物博斗,之后全体丧失意识倒下,醒来却已身在尤姆根的奇妙经验。当时迪克就在那里。虽然后来遇上迪克好几次,大伙却始终不清楚他的真正身份。 “好!那我们出发吧!” 尤利开口说毕。 “汪!”拉培德便开始奔跑。 茱蒂丝转身向长老道谢后,也随着莉塔和凯洛一起追上他们。 ◇◇◇ 雷文带着艾丝缇离开谬祖,这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当菲尔提亚号由茱蒂丝朋友的鲍尔吊着飞行、并抵达迪斯艾尔大陆上空前,莉塔一直不停在思考这个问题。 从船上走下来的莉塔他们,看着和以往的景色大不相同的城市,通通哑口无言。 “这……!” “是怎么回事啊?全都变成废墟了!” 尤利和凯洛也惊讶地说不出话。上次来访时还好好的房子全都坍毁,埋在沙土之中,瓦砾被风化的状况,看起来像是经过了数百年的岁月。 突然间。 “安静,有人出现了。” 茱蒂丝提醒伙伴们提高警觉。果然,在重叠好几层的沙山另一侧,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男人身影。 “迪克……!” 尤利大叫起来。 “利索马他公式的转机!” 莉塔也下意识地大喊出声。 迪克斯似乎是和什么魔物在一起。他乘坐在那魔物的背上,白发随风飙逸,转瞬间就失去踪影。 “逃走了吗……” 身后传出一个声音。转身一看——是骑士团长亚雷克西和他的亲卫队。 他瞥了莉塔他们一眼,浮起一抹不以为然的笑意: “呵,是追着公主殿下来的吗?还真的让你们找到这里了呢!” (这家伙到底把艾丝缇当什么了……) “艾丝缇现在人在哪!?” 莉塔想也没想的往前踏出一步,却让啥字给困住了脚。 “我已经没什么话可以表达我对你们的感谢。多亏你们多余的正义感,让我可以顺畅无阻地进行计划。” 亚雷克西一派悠闲地说。 “虽然拉寇跟巴尔波士都有参与,但你们贡献得更多,真的很好!完全是一出了不起的闹剧啊!” “……什?什么?” 凯洛无法完全理解亚雷克西所说的,只能惊慌地来回看着尤利和茱蒂丝。 “这是这场闹剧结束的时候了,你们差不多可以给我通通下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亚雷克西!我现在就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尤利吐出这些话后就拔出剑。准备冲向前。 “骑士团长!” 从沙山的另一端奔来的人是弗林。维奇尔和苏迪雅也跟随他一起。正当莉塔他们还在讶异弗林的出现。 “哼,又一个丑角登场……” 亚雷克西只是直视前方地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一直对身为帝国骑士感到骄傲的你,为什么要谋反……” 一听到弗林从背后连珠炮传来的问题后,亚雷克西稍稍回头看了弗林一眼: “这不是谋反。是要成为真正统治者该走的霸业之路!” “你说什么……” 震惊的弗林答不出任何话。此时,在一座较高的沙山上,出现另一个人影。 “mylo rd,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叶格!” 凯洛大叫。那是“海凶之爪”的公会首领。 “辛苦了。那么我就依照预定前往巴克提翁。这边就交给你们——” “yes,mylord。” 亚雷克西快速地离去。正想追过去的弗林和尤利面前却出现两名叶塔的手下—— “别想过去!” 那是葛秀和朵乐娃。 (烦死人了!怎么一个接着一个!) “滚开!” 莉塔大声叫着: (把这些家伙全吹走吧!) 莉塔立即开始咏唱。让她停止下来的是,叶塔接下来说的话。 “you们的princess也在巴克提翁神殿唷——” (什么?) 尤利也跟着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 “不快点过去,可就来不及啰~” 朵乐娃一边说一边丢下了烟雾弹。叶塔和葛秀也跟着消失在那片烟雾当中。 “亚雷克西之所以会过去,肯定艾丝缇也一定在那里。” (将赫斯密式的技术泄露出去的,应该就是亚雷克西吧……) 莉塔的心情开始变得焦虑不安。 “只能过去看看了。” 茱蒂丝赞成道。 “那雷文呢?” 凯洛似乎还想继续相信雷文。 “他一定是交出艾丝缇以后就逃走了吧!” 焦躁不已的莉塔回答: “很明显,就是那个大叔带走艾丝缇的!逻辑上看来就是这样!” 莉塔咬着牙十分后悔地想着,会放松警戒的自己真的是个笨蛋。 ◇◇◇ 朝着巴克提翁神殿,莉塔一行人飞向西北欧尼亚大陆。 “你看,在那里!” 凯洛一边握着菲尔提亚号的把手,一边指向下方的远处。 “海克力士!那是亚雷克西叫来的吗?” 尤利禁不住讶异地大喊。 接近山脉的缓坡旁可以看到海克力士移动要塞。那座帝国所引以为傲的超巨型魔导器——海克力士,正反复对山脉附近的天空不断炮击。 “……那是,阿斯塔尔……” 茱蒂丝忧心地喃喃说道。比鲍尔还要娇小的始祖隶长正奋力地挥动着翅膀。阿斯塔尔努力侧身躲过猛烈的炮击,持续飞行,最后还是被逼进山壁上一个黑色的洞窟里。 那洞窟的深处似乎是巴克提翁神殿。莉塔他们避开海克力士,在岩石的阴影掩护下,让鲍尔带他们进入神殿。 在已经腐朽的石造神殿入口处,莉塔“啊”的惊呼一声。 艾丝缇的身体漂浮在一个由术式所行程的透明球体当中。她仿佛已经失去意识,亚雷克西就站在透明球体旁边。 “亚雷克西!” 尤利拔剑冲向亚雷克西。 “把艾丝缇还来!” “艾丝缇,快点醒来!艾丝缇!” 莉塔和凯洛也加入了大喊的阵容。亚雷克西高举起手中拿着的蓝色圣核: “起来吧!” “啊啊!” 艾丝缇的身体仿佛受到强烈的刺激,有股猛烈的力量自球体中激涌而出。 “啊……啊啊啊!!” 艾丝缇放声尖叫。一瞬间,莉塔们的身体被弹飞到空中,强劲地撞到石阶上头。 “——呜!” 莉塔呻吟着抬起脸看向艾丝缇。 “尤利!大家!呜……啊……” 艾丝缇表情已经痛苦的扭曲了,她试图把手伸向大家的方向,但却做不到。 “就是这样,在没有任何的辅助下,任意使用公主的力量的话,就会削减她的生命力。” 亚雷克西以极其享受的表情说完,再次使用艾丝缇的力量朝莉塔他们发动攻击。 “如果你们真的替公主着想的话,别再妨碍我了。哈哈哈哈……” 渐渐地,莉塔越来越听不清楚亚雷克西所说的话。 (艾丝、缇……) 终于,她失去了意识。 在别尤利换起来时,早已不见艾丝缇的身影。她似乎被带进了神殿的最深处。莉塔他们急忙地朝神殿内部跑去。 恐怕亚雷克西是打算把阿斯塔尔作为圣核使用。始祖隶长会将吸取的爱尔在体内幻化成结晶,死后即会变成圣核。 (若不是这样,他应该无法利用艾丝缇的力量!) 莉塔咬着下唇,行走在黑暗的神殿通道上。 然而走了一会儿后,大家都停下脚步。有道怎么都打不开的门。 “这个……该不会是把术式变成密码锁的封印结界?” 莉塔专注仔细地看着发出红光的门扉大锁。 “打得开吗?” 对于尤利的疑问,检查完门扉的莉塔绝望地摇摇头。 “这是一个未知的古代技术。我也只有在书上看过而已。” 亚雷克西应该是藉由艾丝缇的力量重新组合这个锁才通过的吧。一想到艾丝缇的生命力会因此消耗,莉塔就感到相当痛苦。 “谁?” 感觉到有人出现的茱蒂丝架起手上的枪。缓缓走来的人居然是消失在尤姆根空中的迪克。 “迪克……为什么你会在这?” 尤利转身面向迪克。 “是你们啊……那女孩,满月之子她怎么了?” “亚雷克西把她带到这门后面去了!” 凯洛激动说道。 “……我懂了,原来是这样。” 迪克点点头道: “此地的爱尔泉源突然急速的爆冲起来,我就是来这里解决这件事的。” (解决这件事?……意思是……要把艾丝缇她……) 莉塔顿悟迪克华中的真正涵意,逼问迪克道: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镇定爱尔泉源,除去爆乱的起因。” “你怎么不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打算杀了艾丝缇,对吧?” 茱蒂丝再次握紧枪柄脱口而出。 “可恶……这家伙也是、那家伙也是……” 尤利冷静的口吻里却带着压抑的怒气: “不能让那女孩一个人背负所有的责任啊!” “也不能放着暴走的满月之子不管。” 迪克倒是异常冷静。尤利气愤地和迪克两两对峙着。 “你和飞洛都是老顽固!我还一位都是人类,多少还听得懂道理!” “人类又有什么意义?一个人的性命不会比整个世界重要。” “你说的世界也是一条条人命组成的!” 尤利毫不掩饰愤怒地向他大吼: “你给我听清楚了,那个笨蛋千金大小姐是我们的伙伴!其他人给我滚远点!” “你是在清楚那女孩是个多危险的存在下,才说出这种话的吗?” 迪克如此问完,莉塔回想起艾丝缇也曾被飞洛说过“必得消去不详之毒”的事,不禁咬紧了下唇。 尤利直直瞪着迪克。 “不管我知不知道,贯彻正义就是我们的坚持!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就跟我打一场吧!” “……是吗。” 迪克点了点头。 “那么,你就让我看看连飞洛也甘拜下风的觉悟到底有多少程度吧!” 说毕,他将手里握住的剑丢向尤利。剑在石阶上滑动着,然后在尤利脚边停下。 “宙之戒典。唯一能镇住爱尔的就只 有它。” 迪克背对着莉塔他们继续说道: “举剑祈愿,接着剑就会自己行动了。” 说完,他便踩着靴子叩叩地往回走去。 “宙之戒典……” 尤利抬起地上的剑,使劲全力将它高举起来。为了要镇定急速扩大的爱尔混乱,这把剑迪克几乎从不离身。 “唔……” 看到脚下出现一个圆镇般展开的术式,莉塔非常惊讶: “……这个术式,和艾丝缇的是一样的。果然,这把剑……” 那道包围尤利全身的光芒这时传向门扉。 “门开了……!” 凯洛开心地转身说道。 (难道利索马他公式曾经确立过?那怎么会失传呢?莫非和魔导器的消失一样,利索马他公式也和灾厄也有所关连?) 莉塔的脑中飞快地思考着,口中喃喃自语。 “……为什么宙之戒典会……” ◇◇◇ 莉塔一行人狂奔至神殿最深处的祭坛之间。 “艾丝缇,你没事吧!” “艾丝缇!” 尤利和凯洛同时大叫着。 在昏暗的祭坛前面,可以看到艾丝缇漂浮在那球体之中。而鹿形的始祖隶长——阿斯塔尔——横躺在地板上。 “又是你们啊,真是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艾丝缇的身旁正站着讨人厌的亚雷克西。一认出眼前来者是伙伴的艾丝缇,立即伸出手朝众人高喊: “尤利!大家!” 莉塔马上也同样地伸出手大叫: “艾丝缇,我们马上救你出来!” “哼,你们救不了公主,只有我才能救她。” 看到亚雷克斯的冷笑,尤利大声怒吼道: “开什么玩笑!” “哼,道具必须被人使用,它的存在才有意义。就算是世界之毒,只要正确利用就会变成无上的福音,世上只有我能做到这件事。” 亚雷克西向莉塔他们展示出手中的圣核,眼神移向艾丝缇: “公主,跟我走吧。要是没有我,你的力量可是……” 说完,他开始操作圣核。 “呀啊啊啊!” 艾丝缇再次痛苦尖叫,发动起无法拟制的强大力量。 “住手,亚雷克西!” 不假思索冲出来的茱蒂丝被艾丝缇的力量掠过。 “啊!” “茱蒂丝!” 艾丝缇大叫,她的力量便直接袭向阿斯塔尔。 “呃啊……” 始祖的隶长痛苦的呻吟出声,身体也随之震动后,结束了他的生命。阿斯塔尔的身体,立即变化成圣核。达到目的的亚雷克西,发出恐怖的笑声。 “哈哈哈,什么始祖隶长,什么世界的支配者,简直不堪一击。” 他伸手去拿阿斯塔尔幻化而成的圣核时,用种不屑的口气说, “比想象中还小啊,不过这东西有用的很。” 在将圣核放入怀中。 “你这混蛋……” 尤利走近亚雷克西,他就举起圣核说, “对了,难得你们过来,就让你们也接受洗礼吧,这可是公主亲手刺激过的爱尔啊。” “唔哇啊啊啊啊!” “呀啊啊!” “呃!” 受到爱尔之力的冲击之下,莉塔他们全被击倒在地。 “不!停止!” 艾丝缇在球体中大喊着。莉塔余光看到尤利用宙之戒典撑起身体,奋力地想要站起来。 “咕……喝啊!” 尤利高举起手中的剑,术式立即显现,镇定了在祭坛之间满溢的爱尔。亚雷克西脸色一变: “怎么会?你怎么会拿着帝国之宝的宙之戒典?迪克呢?” “那家伙不知到哪里去了,看来他好像懒得理你啦。” 尤利如此答道。 “……还真是讽刺啊,当长年追求的东西变得不再需要时,它反而自己送上门来……没错,有了满月之子和圣核,再加上我的知识,我根本不需要宙之戒典。” “你在说什么梦话,快把艾丝缇还来。” 尤利慢慢走近,亚雷克西这时对艾丝缇露出一抹冷笑。 “哼,公主真的想回他们那里吗?” 莉塔透过球体看见艾丝缇迷惑的表情。 “……我不知道。” 艾丝缇只简单说出这一句话。 “你在说什么啊!” 尤利大声叫道。 “钥匙跟大家在一起,我一定会伤害大家。可是……我还是想跟大家在一起,我到底该怎么做……!” 面对陷入混乱的艾丝缇,尤利只是声嘶力竭地大吼。 “不用说那么多!过来!艾丝缇!” 亚雷克西此时高举起圣核,发出悲鸣声的艾丝缇瞬间发动了她的力量。 “呀啊啊啊啊!” 莉塔就算全身撞上墙壁,也没有将视线从艾丝缇的身上移开。 (艾丝缇!……艾丝缇!) “已经……够了……” 艾丝缇绝望地垂下头。 这时,伴随靴子沙沙的脚步声,一队骑士冲了进来。那是亚雷克西的亲卫队。他们以队形挡住莉塔他们的视线,阻挡他们的去路。 像是要护送亚雷克西和包覆住艾丝缇的球体离开祭坛。 “你们给我通通让开!” 趴倒在地面上喊叫的莉塔,一看见最后走进来的男人,脱口惊叫: “那家伙是!?” “记得是我们在卡尔波克兰遇到的队长修凡。” 听完尤利的话,莉塔才回想起那站在雨中的那个男子。 “总是把事情交代给部下处理又从不露面的他,是什么风把他给吹来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拉培德狂叫起来。 “汪汪汪!” “拉培德,怎么啦?” 尤利将目光转向身旁的拉培德。 “……果然骗不过狗鼻子啊?” 修凡以某种微带自嘲的口气说着。 (骗人……!?) 莉塔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凯洛也双唇颤抖。 “……这个声音……莫非你是……雷文?” “看来……这不是开玩笑的呢。” 茱蒂丝深深叹了口气。 “公会组织的干部居然是骑士团的队长!?” (我以为我们是伙伴的……!) 莉塔无法置信的看着身穿骑士团制服的男子。尤利露出讽刺的笑容说: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们有急事,请问可以放我们过去吗?还是你打算要真的打一场?” “……” 修凡不发一语,眼睛直直盯着尤利看。尤利举起剑说, “你这混蛋东西!” 修凡也飒地抽出腰上的长剑。 “帝国骑士团首席队长修凡·欧特雷在此。放马过来!” (大叔,为什么……?) 莉塔以复杂的心情解开身上的带子,其他伙伴也纷纷拿起武器相对,但那并不是单纯的生气吧。 修凡是第一次拿骑士团的剑来制裁众人。但这场战斗却料想外的很快结束了。 “你这家伙!” 尤利发现破绽向前一击。莉塔看到修凡挺出自己的胸膛。纵使想阻止,但已来不及了。 (咦!?他是故意的吗……?) “呃!” 剑刃深深插进修凡的左胸,他发出一阵闷哼。 “你!” 尤利惊讶地睁大眼看着他。从修凡破裂的制服里,露出一个镶有红色魔核的魔导器。 “呵……受到这样的一击还是死不了啊……真是报应……” 他虚弱的笑着说。 “什么!?这个魔导器,是埋在你自己的胸口里吗!” 这种前所未见的魔导器使用方法令莉塔相当震惊。无论在任何的书籍或是资料上都不曾记载过。 “……心脏啊。这个魔导器,是心脏的替代品。” 茱蒂丝一语道破地说着。修凡像是要确认自己还活着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老早在十年前就该死了。” “十年前……是人魔战争吗?” 对于凯洛的疑问,修凡阖上眼睛微微地点了头。 “我原本该在那场战争中死去。但是,亚雷克西用这个让我复活。” “……那么,这个也是赫密斯式魔导器啰?” 茱蒂丝歪着头问。 “为什么鲍尔没有发觉呢?” “可能,这个东西是以我的生命力取代爱尔运作的吧。” 修凡的回答使莉塔受到极大的冲击。 “用生命力来运作的魔导器……” 有种奇妙的预感在莉塔的心里不断扩大。那代表着心脏魔导器的红色魔核,正规律地在她眼底一亮一灭地闪烁着。 轰嗡嗡嗡——! 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伴随周围开始产生剧烈的晃动,瓦砾开始发出啪啦啪啦的激烈声响纷纷落下。 “……我们被困住了!” 茱蒂丝奔向塌垮下来的门扉,回头向伙伴们说。 “……应该是亚雷克西,他打算活埋所有人!” 修凡竟然还就地坐了下来。 “喂!但你不是还在这里啊!” “他不需要我了。只要我能处理好那把剑就行了……” 尤利呆愣了一秒,愤恨地说: “所以他只是利用艾丝缇引来迪克?狡诈的家伙!” 莉塔正试图在祭坛间找出其他可以逃脱的路线。看见坐在那动也不动的男子,她没好气的说: “喂,那位大叔!你怎么还这么冷静啊?” “对我而言。我是总算可以结束这趟旅程了。” “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活着走出这里了吧?” 茱蒂丝理解地点了点头。尤利这时却对一直低头的修凡怒喝一声: “你别给我擅自决定自己可以死了!给我好好的活到最后一刻!” 修凡闻言一言不发。但他终于缓缓抬起头,以那雷文惯用的口气笑说: “……真是个不死心的小弟啊。” 他终于站起身。搭箭上弓朝门扉直射而去。被射飞的瓦砾里,露出了一条可以让人穿越的走道。 此时,周围又一声巨响。是石造的天花板开始崩塌了。 “啊!” 莉塔下意识的缩起身体,但瓦砾却没有砸落下来。修凡正高举着手支撑起崩裂而下的石柱。从他的额头滑下一道道鲜血。 “等一下!你现在已经很虚弱了,再使用魔导器的话……!” 魔导器已超出所能负荷的极限,散发着异样的光芒。修凡没有回应莉塔,只是面色痛苦地说: “我没办法……支撑太久……你们快走!” “大、大叔!” 连尤利这时都慌了手脚。 “亚雷克西正在朝帝都迈进。他会在那里实行他最后一个计划。接下来的事……就拜托大家了。” “雷文!雷文!” 凯洛盈满眼泪水地喊着他的名字。尤利下定决心地说: “我们走,凯洛!” “但是!” “快走!” 凯洛紧闭上眼,大力踢了出口的方向的地板一脚。莉塔也心情纷乱的追随伙伴们一同奔出祭坛。 幸好隔壁的房间还没有受到波及。向前奔跑的莉塔一行人,在听到背后传来砰然巨响后,瞬间停下了脚步。似乎是祭坛间的天花板已经完全崩塌了。 “呜呜呜……雷文……!” 凯洛趴在地板上哭喊着。 “笨蛋……你才不是我们的伙伴……” 莉塔也因为呼吸紊乱而不停颤抖着身体。 “笨蛋……大笨蛋!” (明明靠魔导器活下来,却做那么笨的事!他从头到尾都没背叛我们……他果真是我们的伙伴……) 回过神时,她才发现尤利,拉培德和茱蒂丝都已经奔跑到相当前面了。 “别再哭哭啼啼了!我们还要去救艾丝缇!快走!” 莉塔和凯洛被尤利的怒吼纷纷吓得挺起身体,再次往神殿的出口跑去。 ◇◇◇ “海克力士不见了!?” 一出巴克提翁神殿,众人就发现移动要塞已不见踪迹。独留下空荡而宽广展开的一片山脊,再一次说明了海克力士究竟有多么巨大。 莉塔猜想,它应该已经往萨菲亚斯移动了。 “加速前进,鲍尔!” 茱蒂丝呼唤鲍尔。立即拜托他快点追上海克力士。 登上菲尔提亚号飞行了一会儿,鲍尔终于来到了海面上。 “你们看!” 凯洛大叫一声。 眼前的远方出现海克力士的踪影。此外,在云端的水平方向的另一侧,几艘帝国战舰隔着一些距离紧追在后。那应该是弗林指挥的军队吧。 这时,海克力士的大炮突然转向这边,直接对空发射了炮火。菲尔提亚号直接受到激烈炮火冲击,大大地向一旁倾斜。 “往那边!他们攻击不到左后方。” 莉塔指出他们的破绽。 “好!往那边冲!” 尤利跟着大叫回应。 等莉塔他们一降落在海克力士的顶端,却发现操控大炮的士兵都被打倒在地。 (到底是谁帮助鲍尔降落的呢……?难道是?) 正当莉塔还在思考时—— “谁!?” 感觉到有人出现的茱蒂丝马上进入防御姿态。 “真是毫无计划的一群人啊!你们就只想得到强行突破这一招吗?” 现身的人,居然是修凡队的路卜蓝。 “就是说嘛~” “我们真是冤家路窄啊!” 亚迪克尔与博克斯立刻朝尤利拔出武器。 “又是你们!真的很缠人耶!” 莉塔厌烦地瞪着眼前的三人组。 “一看到你们就让我想起一个完全不想想起来的人!” 接着—— “是什么样的人啊,长得很糟吗?” 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咦!?) 莉塔们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从圆柱后的阴影处走出一个男子的身影。 “雷文……!” “大叔!” 他们全都一起发出惊呼声。 (骗人……他从那里逃出来了?) 莉塔脑海中瞬间浮起神殿发生的那件悲剧。 “唷!雷文大叔在此报到!” 那装扮、那口气,完完全全就是那吊儿郎当的雷文。他轻巧地转了个圈,以搞笑的语气说道: “怎么怎么?是因为再次见到大叔就感动得心跳加速了吗?” “大叔……你在这里做什么?” 尤利呆愣地问。 “你 们好冷淡喔……” 雷文一脸伤心的回答完,便转身向路卜蓝们下达命令。 “喂!这里就交给你们处理了!” “是!” 听命的三人随即拿着武器跑离甲板。雷文垮下了肩膀,张开双手朝众人说道: “就是这样……请多指教啦!” “你说什么啊!谁还会再相信你啊!” 莉塔半眯着眼紧盯雷文。 (这些大叔们,真是的……) “大叔,你该不会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事吧?……你该是来受罚的吧!” 尤利直直地回视着雷文。 “……” 瞬间仿佛松了一口气的尤利,突然啪地给了雷文一拳: “给我好好领教‘勇敢宵星’的惩戒吧!” “痛~啊” 雷文频频倒退地蹲下身体。 “你的命可是我们‘勇敢宵星’的,你的生死得由我们来决定。凯洛老师,我这样说得没错吧?” “欸嘿嘿,不愧是尤利!说得真好。” 凯洛深表赞同。跟着在雷文的头上补了一拳。接着换茱蒂丝在脸上挥一拳,最后,是莉塔。 “难得有机会,我也来!” 她朝他腹部挥出最后一击。 “好、好过分……” 尤利这时向抱着头的雷文提出询问。 “你知道亚雷克西那家伙在哪吗?” “呜呜……应该会在作战司令室。” “那我们走吧!” 茱蒂丝向伙伴们高喊完,就开始快步移动。 (大家都到齐了呢,艾丝缇。接下来你只要等我们救你出去就好!) 莉塔也追在茱蒂丝的后头跟着离去。 虽然雷文知道作战司令室的位置,却不见理应在那里的亚雷克西。而且奇妙的是,在通路和重要地点的亲卫队人数竟比他们预想中的要少。 莉塔他们于是前往控制台,打算停止海克力士的行动。如果能够停止成功的话,就能让弗林他们登上海克力士。在那圆形的控制面板上,是一种组合十分复杂的术式。 (赫密斯式的术式……一定要想办法停止它。若不快一点的话,会消耗更多艾丝缇的力量,更有可能引发星蚀!) 莉塔抱着必死的决心和控制面板搏斗时,身后出现了叶格和葛秀、朵乐娃的身影。 “叶格!混账,你想干嘛!” 发现他们的尤利粗声询问。 “如果只有帝国powerful的话,对me的生意来说就是多bad、bad的消息啊~” 叶塔如同唱歌般地说着。 “亚雷克西他人在萨菲亚斯。” “帝都萨菲亚斯的御剑阶梯里藏有秘密喔!” 两名少女异口同声地说着。 “虽然need宙之戒典当作钥匙,不过他却打算拿you们的princess来代替宙之戒典。” “你说什么!” 听到叶格的话,莉塔依旧手也没停的大叫出生。眼前的控制面板仍然没有反应。 “你们加油啦!就先这样啰,seeyou~” 叶格说完,就随着少女们一同消失在那陈烟雾之中。 “……这个控制面板,是坏的!” 莉塔紧咬着下唇说着。眼前已越来越接近帝都萨菲亚斯的陆地了。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嗯,那我们去动力室看看吧~” 雷文立即接口说道。 随即跑进动力室的莉塔忍不住“啊”了一声。 因为巨大的魔导器已经陷入暴走,红色的光芒和异样声响充斥着整个房间。 “等一下!” 莉塔慌张阻止正要朝魔导器挥出长枪的茱蒂丝。 “你看!那东西正在输送大量的爱尔!会使用这么大的东西来传输这些能量,目的地只有一个。” “是主炮!” 莉塔大力地点头同意尤利的推测。 “在这种状况下如果破坏了魔导器,虽然可以停止海克力士的移动,但也会相对让大炮失去控制、直接炮击前方的萨菲亚斯!” 听完,茱蒂丝放下手中举起的枪。尤利这时举起了宙之戒典,将它与目平行并目不转睛地看着。凯洛恍然大悟地说道: “对啊!迪克就是用这把剑在镇定暴走的爱尔的!” “办得到吗?” 莉塔紧张地问。这是不能允许失败的。 “只能试了。……我试试看吧!” 尤利走向动力室中央的魔导器,里头漂浮着一颗相当巨大的圣核。 “无法控制的魔导器,在干涉之后会开始暴走。” 莉塔站在尤利身旁,仔细比对着圣核和宙之戒典。下定决心的尤利,高高举起宙之戒典。 那一瞬间,周遭都被刺眼的光芒包围,什么都看不到。 ——谢谢。 “咦?” (什么……?这个声音……?) 莉塔惊讶的抬起来脸,光束已经消失了。魔导器闪着漂亮绿色的光芒正安静地运作着。 “平静下来了……?” 雷文抬头向上看着魔导器说道。 “主炮的状况呢?” 被尤利催促着展开术式的莉塔,悲痛地大叫: “没效!这样下去还是会发射出去!” 伙伴们听到莉塔说的话后,纷纷往甲板上跑去。眼前可以看到帝国军舰紧追在后。他们像是要瞄准主炮攻击,奋不顾身地撞上海克力士的外墙。 移动要塞一阵激烈晃动,开始向左倾斜。到达临界点的主炮,也在这时瞬间发射出去。 炮弹偏离位置,朝萨菲亚斯的西方飞去。一着地爆炸的瞬间,大量的尘土漫天卷起,在天空画出一个巨大的术式。 达到目的的帝国军舰,便驶离海克力士。 “欸,刚刚在斩断圣核时,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因帝都已经没事而松了一口气的凯洛,开始询问所有的人。雷文摸着下巴说: “啊啊,应该是变成圣核的始祖隶长的声音吧。” “应该是靠着寄宿在圣核里的始祖隶长意志,才能顺利镇压住爱尔吧?” “!” 莉塔因为茱蒂丝的话吃了一惊。 “已经不需要继续待在这里了。我们去萨菲亚斯救出艾丝缇吧!” 尤利说完便奔跑出房间。 (用意志镇定爱尔……圣核和爱尔……利索马他公式和艾丝缇……) 总觉得好像有些关连。莉塔摇摇了头不再多想,连忙追赶上伙伴们。 ◇◇◇ 随着鲍尔提高飞行的高度,萨菲亚斯马上出现在视野当中。湛蓝清澈天空的另一侧,帝都的上空,有一个红黑相间,混浊而高浓度的爱尔所形成的漩涡。 “喂喂,结界不见了耶!” 雷文惊讶地提高音量。保护着帝都的坚固结界,此刻居然完全消失了。 “是亚雷克西那混蛋干的!” 尤利悔恨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追踪爱尔的流动吧。” 茱蒂丝却直视着前方说: “不论亚雷克西打算拿艾丝缇跟圣核做什么,一定都要扰乱爱尔的流动。” 终于,鲍尔发出一阵低鸣。 “……找到了。” 茱蒂丝说完,凯洛跟着眯起眼往下放看。接着,他马上指着某住处说: “在那里!” 那是萨菲亚斯城。在一个剑 状高耸的部分上,有一个眼熟的小球形体。 (御剑的阶梯……萨菲亚斯的结界魔导器……就在那里!) “艾丝缇!” 明知道她听不到,莉塔仍然大声的呼喊。 “亚雷克西真讨厌啊。” 雷文苦恼地脱口而出。 “茱蒂,再靠近一点。” 茱蒂丝对尤利点点头。接着,鲍尔以急速的旋转降低高度。 在周围强风的激烈吹袭下,莉塔他们渐渐接近包裹着艾丝缇的球体。亚雷克西面对着艾丝缇,背对莉塔他们。原本脸朝下的艾丝缇,因为发现鲍尔的存在因此抬起头来。 “尤利……!大家……” 亚雷克西马上转过身。 “这些人比始祖隶长还难缠啊,真是服了他们。” 他高举的圣核一发出蓝色的光芒,分布在球体周遭的其他圣核也开始相互呼应,散发出相同的光芒。 莉塔只看见艾丝缇的表情扭曲——状似正在承受着相当激烈的痛苦。 “艾丝缇!” 尤利蹬地攀上菲尔提亚号的船首。艾丝缇这时又发出一阵惨叫。 “啊啊!” 随着闪光,艾丝缇的力量再次发动。 “艾丝缇!” 莉塔在爱尔的漩涡和强风中放声尖叫,尤利气到浑身发抖。 “亚雷克西,你这混蛋!” 艾丝缇因为害怕而哭喊着。 “不要!我控制不了力量!” 尤利大声鼓励正承受着痛苦的她: “不要怕!艾丝缇!我现在就去救你!” 他自船首一跃而起。莉塔们看见,艾丝缇正朝球体跃去的尤利缓缓伸出了手。 (加油,艾丝缇!再一下下就可以了!再一下下……) 虽然莉塔紧张地祈求两人距离可以这样慢慢缩小。但此时,亚雷克西露出一抹冷笑,同时操作起手上的圣核。 一瞬间,艾丝缇的力量爆发一阵炫目的强光。大如飓风的压力将尤利震得向后飞退。 “呃啊啊啊!” 尤利自菲尔提亚号的左舷掠过,及时抓住连结鲍尔跟船身的绳索上。 “艾丝……” 艾丝缇绝望地看着像破布般被远远吹走的尤利,眼泪一颗颗地接连落下。 “在我……继续伤害别人之前……求求你……” ——杀了我。 那无声的呢喃传达出来。 (艾丝缇!?) 正当莉塔往前踏了一步时, “啊啊啊啊啊啊!!” 艾丝缇发出尖叫声,强劲的暴风将鲍尔给远远震飞出去。 “呜!?” 莉塔一行人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这样直冲上萨菲亚斯的天空。 ◇◇◇ 佐菲冰刃海前突出的雪,大量地急速增加。一群人口吐白烟,感觉踩在脚下的流冰层也越来越厚。 尤利和拉培德走在最前头,凯洛和茱蒂丝紧闭着双唇,忍耐寒冬跟随在后。 “唔唔唔~~好冷,好冷!好冷啊~~~” 雷文颤抖着身体说。 “大叔,你很吵耶!” 莉塔手插腰地瞪着雷文。 从御剑阶梯被吹飞的他们,醒来时已经身在卡普瓦·诺尔港的附近。虽然很想立刻返回帝都,但鲍尔在击落时受到极大的冲击,伤势很重,必须修养一阵子。若是选择陆路,艾夫米德丘陵似乎也被海克力士的主炮给炸了一个大洞,目前无法通行。 因此,莉塔一行人别无选择,只好朝艾夫米德丘陵的北面前进,穿越流冰直达大陆的中部。虽然绕了一大圈,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还真是静到不行耶。该说是不可思议——还是令人毛骨悚然啊?” 尤利呆然地开口说道。 “水里有剑耶!” “这里跟那里到处都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莉塔用手触碰插在冰上各处的剑——那几乎可以黏住手指的冻寒——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剑。回头看去,连茱蒂丝也啧啧称奇地看着冰上的剑。 “本以为是寒冷到有如刀刃的冰,才命名为冰刃海……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就在这个时候。 “呜……汪汪汪汪汪!” 拉培德朝海面发出激烈咆哮。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呀!!” 莉塔看见水面下有个巨大的黑影游过,放声大叫起来。 “等一下,刚刚那是什么?” 凯洛一脸惊恐的表情回头询问伙伴。 “好大……该不会是始祖的隶长吧?” 莉塔将视线转向茱蒂丝。 “……应该不是,我感应不到牠拥有智慧。” “那不就是魔物了吗!如果现在被他攻击,我们就惨了。” 为了确认魔物是否在附近,凯洛一直窥探着流冰的四周,身体不停发抖。 “别理他不就好。没事牠也不会找碴的。” 只有尤利一人毫不在意的继续迈进。莉塔猜想,现在的他一定满脑子都只想着萨菲亚斯城化为废墟的景象。 众人再度前进了一会儿,莉塔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疼痛。 (爱尔的浓度很高……为什么?) 莉塔开始环顾四周。 “唉唷唷,这是什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雷文停下脚步。莉塔才惊讶大叫: “这不是爱尔泉源吗?” 没错。的确和在凯布·莫克大森林以及卡度斯的喉咙所看到的东西一模一样。 “这还真是到处都有啊。” 尤利钦佩似地仔细观察被冰所覆盖的爱尔泉源。 “但里头并没有爱尔啊,是干枯的遗迹吗?” “可是这附近感觉并没有荒废呢。” 听到茱蒂丝所说,正当莉塔随意环顾起周遭时,拉培德开始低声嘶吼。 啪沙! 魔物突然从海面飞跃出来。冰冷的水花飞溅到莉塔一行人身上,他们纷纷放声大叫起来。 这时,应该会马上回到海里的魔物却张开了翅膀,直飞上天。使莉塔他们变成被魔物和爱尔泉源包夹的画面。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爱尔泉源在感应到魔物之际,突然闪烁光芒,大量释放出爱尔。在爱尔的影响下,所有人只能蹲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 “怎么会……竟有用爱尔泉源进行狩猎的魔物?” 茱蒂丝状似痛苦地说。此时。 “凯洛,快逃!” 咚的一声。尤利用尽全力将凯洛猛地扑开。凯洛在冰上翻滚了几圈,因此躲开爱尔的影响。 “这怎么可以!大家会被牠给吃了!” 虽然被命令逃跑,但站起来的凯洛却不愿做出一个人逃跑这种事。他眼睛瞪着魔物,终于,以颤抖的双手拔出他的武器。 “那不是你一个人赢得过的敌人啊!” 拖着无法自由活动的身体,尤利大声怒吼。 “但是……” 魔物此时发现凯洛的存在,转身过去,露出阴森森的长牙,发出令人害怕的低鸣。 “咿!” 凯洛倒抽一口气,开始比较魔物和爱尔泉源的位置。 “我一定要做……不趁现在的话就……” (凯洛,别做傻事……!) 无法动弹的莉塔从余光看到,下定决心的凯洛再次握紧手中的槌子,开始在冰上快速奔驰起来。 ◇◇◇ 茱蒂丝把手放在凯洛的额头上,微微 蹙着眉头。热度似乎没有降低的迹象。 莉塔一行人在哈露尔的旅馆房间里,俯看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凯洛。 逃离佐菲冰刃海的莉塔们,为了探听萨菲亚斯城的消息,而来到花都哈露尔。 花瓣飘散在柔和的暖风中,这样的风景,和以往并没有任何不同。但是,这里却涌进许多来自萨菲亚斯城的避难人潮。那些人多以贵族为首,以及他们的亲信们。因为哈露尔与帝都的距离并不算远,结界魔导器也仍照常运作着,从安全的考虑上来看,是个避难的最好所在地。 一进到哈露尔,凯洛就昏倒了。大概是因为在佐菲冰刃海太过勉强和魔物进行战斗的关系吧。不过幸好,凯洛给予魔物的那一击,让莉塔他们可以顺利自爱尔的束缚中解放,最后一起合力击倒魔物。 也很幸运地,莉塔他们从帝国那借到了最后一间房间。 “都是某个人干了傻事才变成这样。” 虽然莉塔口中念念有词,但她心里其实十分焦急。 (尤利也好、凯洛也好……大家都是这样拼了命的想救出艾丝缇。那我呢?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为了一扫凝重的气氛,雷文努力装出轻松的语调说: “反正凯洛在恢复之前大概也没法动了。趁这段时间去收集一些情报,不是挺好的吗?” 一到外头,莉塔发现尤利开始偷偷打量四周围避难者的容貌。 (……他在找谁呢?) 正当莉塔在想这个问题,她看到一名被评议员自两侧团团包围的少年从长老的家里走出来。那是皇位候补人选之一,先帝的外甥尤提尔。 “!大家都没事呢!” 尤提尔看到尤利,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停下脚步。 “原来如此啊。” 尤利向尤提尔微微低头行礼。 “就是你吧,让旅馆免费开放的人。” 话语刚落,一个评议员样貌的大叔以一种相当怀疑的露骨眼神打量起尤利。 “你又是谁啊!真没有礼貌,这位可是……” 尤提尔不发一语地摇摇头。评议员噤声不语。尤利便继续提出问题。 “请告诉我,帝都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帝都……萨菲亚斯,” 尤提尔状似难过地低下头。 “已经变成一个无法居住的城市了。” “城市的结界魔导器发出光芒……地震和落雷就接连袭向街道。” 评议员再次开口道: “但是真正可怕的,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 尤提尔抬起脸来,接着说: “从魔导器的根部出现一阵光雾,扩散到整个区域。所有碰触到的植物都变得巨大化,水全成毒沼了……有如身处在地狱一样。” 还没有全部听完,莉塔就抱住自己的头。 “爱尔完全暴走了……如今整个帝都充满爱尔……到底承载了多少的负荷量?” (艾丝缇……!) 此时,原本一直诫默不语的另一位评议员,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喊: “这全是亚雷克西的所为!他要求我们服从他,不然的话,就让我们全部化作烟尘!” 第一个评议员也大大地点了头: “而且,亚雷克西还命令他的亲卫队攻击逃走的我们!” 尤提尔补充说明,是弗林把他们挡了下来。 “虽然很想说真不愧是弗林,但……” 尤利艰涩地问: “我好想没在避难者里看到庶民区的同伴……他们怎么了吗?” 尤提尔垂下头,小声的道歉。 “对不起。我没看到他们……” 茱蒂丝发怒的说: “你们把他们丢在那里了吧!在那座满溢爱尔的萨菲亚斯城里!” 评议员们反复地说: “这也没有办法,不是我们的错。” “这样吗?” 说完,尤利马上就转身离开了。 “回旅馆吧!” 茱蒂丝和莉塔慌忙追上快步往来时路走的尤利。 (养育尤利长大成人的庶民区居民……对他就像是家人一样的存在吧?) 莉塔心想,虽然她不是很懂家人的意义。 (因为我没有家人,所以不懂。但是,现在的我,却懂得那种想珍惜某人的心情了……) 莉塔脑海里悄悄浮现出艾丝缇的笑脸,却令她感觉胸口一阵疼痛。 回到旅馆的房间,尤利向雷文说明了目前帝都的状况。再次听到帝都惨况的莉塔,把无法忍受的心情一口气说了出来: “真的是太乱来了!这一切都是由艾丝缇在承受的吧!这样任意的强制使用下,艾丝缇究竟被消耗了多少力量啊!” 莉塔焦躁地在房里来回踱步,继续激动地说道: “在这样的控制之下情况都已经这么危险。要是再被随意使用,她又会怎样呢!……如果……我们慢了一步的话……” 莉塔也被自己的话给吓了一跳。 “只能打倒亚雷克西了吗……” 莉塔沉痛的低下了头。 “唉,那个啊……难道没有其他可以抑制力量的方法了吗?” 雷文努力用开朗的语气询问着。 “有的,一定有的!只是……” 我也不知道那个方法会是什么。莉塔也无法给予肯定的回答。 “……我去外面呼吸点新鲜空气。” 感觉房里的气氛再次凝重,尤利转身向房间的出口走去。拉培德也随后跟着出去。 终于,凯洛在这时张开了双眼。雷文在旅馆食堂点了些容易消化的食物让凯洛补充体力。 莉塔们也用了一些简餐。直至夜幕低垂,依然等不到尤利归来。 “该不会他……” 听到茱蒂丝的猜测,莉塔他们全都吓到了。 在覆盖着重重草木的黑色阴影之下,众人眼前缓缓出现某个东西的身影。 “呜汪!”虽然莉塔他们小心提防可能随时出现的魔物,但他们心里都知道,那个是拉培德发出的声音。拉培德正在等待莉塔他们,为了不让他们迷失在森林。因此所做的暗号。 若尤利打算一个人前往萨菲亚斯,一定得经过这个库欧伊森林。一行人在得知尤利八成在这个森林之后,虽然稍稍放下心来,但随后马上一把火涌上心头。 当她们到达睡得很安稳的尤利身旁时。 “你这笨蛋——!” 凯洛想也不想,就在他耳边放声大吼。 “迟钝的家伙!混蛋!” “呜喔!?” 尤利惊跳而起,拼命闪躲凯洛朝他挥舞而来的铁槌。莉塔只是注视着这幅景象。说了一句: “籍口晚点再说。” 便开始进行魔术咏唱。 “先给我死一遍吧你!!” 尤利被莉塔的魔术给狠狠弹飞到雷文的脚边。 “唔,你还活着吗?” “……大概吧。” “看来你似乎醒了,太好了呢。” 茱蒂丝微笑着说。尤利爬了起来后。 “就只有尤利……就只有尤利不准这样做!” “你打算一个人去对吧!这样把我们丢在一旁,你觉得有办法做到什么事吗!” 莉塔和凯洛从两侧团团围上,同时连声抱怨。 “这个嘛,也就是说……” 雷文接口道: “你又打算自己一个人耍帅是吧?” “多相信我们一点,好吗?” 最后,茱蒂丝对他露出微笑。 “对啊!我们不是伙伴吗!” 凯洛又说了一次之后。 “……真败给你们了。” 呵。尤利笑了开来。 “知道了,我会和大家一起努力到最后。” “嗯!” 凯洛紧握起拳头。 “当然啰!” 莉塔也点点头说。 ◇◇◇ 帝国的街道上一片混乱。虽然,结界魔导器意外地恢复了正常,不过,一进入萨菲亚斯之后,高浓度的爱尔还是几乎让人窒息。 “怎么会这样,这里是以前的帝都吗?” 高举宙之戒典走在最前头的尤利皱着眉说。 过去整齐清洁又热闹的街道,现在却被植物巨大化所生长的毒花、粗壮根茎给万全占据。爱尔从四处龟裂的洞口喷发出来。 “这浓度真的很夸张……应该是被袭卷之后造成的吧。” 莉塔沉下脸说。抬头一看,头顶的天空也呈现一种怪异的黑红色。 “如果没有这把剑的保护,我们也会很危险的。” 茱蒂丝眼神飘向宙之戒典,露出微笑。 “嗯嗯。大家别走散了,特别是那边那位大叔。” 尤利点头接着说。雷文立即假装用手压住胸口,伸出一只手说: “呜,我从刚才就一直心跳不已……可以牵住我的手吗?” “你饶了我吧!” 当尤利苦笑着回答,凯洛突然大叫起来: “你们看,有魔物进来这里!” “为什么?结界不是回复了吗……?” 凯洛手指的民房方向,有几只魔物正在那里蠢蠢欲动。莉塔不明究理地望去,正好瞥到尤利的侧脸。 “……” (尤利?)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万全被植物覆盖的区域。凯洛也感觉到尤利的视线,不禁追问: “尤利,你怎么了?” 尤利突然回过了神。 “嗯?啊、没什么。” 他回答道: “快走吧,艾丝缇还在等着我们呢!” 看到尤利若无其事离去的背影,莉塔和凯洛听到雷文小声地凑上耳说: “那个坡道的下面就是庶民区。那家伙之前住的地方。” “!” 莉塔想到哪些巨大植物的下方居然是庶民区,只能微微地摇摇头,不发一语。 “咦?这里没有爱尔?” 自城门走近城堡后,居然没有一丝刚刚那种高浓度的爱尔存在。 拉培德仿佛也不可思议的在四周到处嗅着。 “应该是使用艾丝缇的力量后,让这里免除于难的吧!” 莉塔咬住下唇说。茱蒂丝思索了片刻。 “搞不好,外面的结界是为了要封锁住爱尔的。” 莉塔也猜想,正是利用魔物让大家都不敢靠近城池的吧! 莉塔一行人在进入大厅后,马上被亚雷克西的亲卫队袭击。 “真没办法,只好花点时间解决他们了。” 在尤利说话前,莉塔他们已经撂倒自己身边的几个骑士。他们小心地打探走廊的深处,却没有任何人在。照理说,越靠近御剑阶梯,警备也会更加森严。 走在走廊上时,莉塔听见一些人的说话声。似乎有相当的人数在。 “咦?这里,是食堂还是哪里啊?” 凯洛歪着头推开门时,有个老人从里面走出来。当老人看到站在一旁的尤利时,瞪大了双眼。 “尤利!尤利是你吗?” “!?汉克斯叔叔?” 尤利惊叫一声,紧接着大伙都跟着进入那——果然是食堂——的房间里。 “叔叔,你们大家都没事吧!” “这是我才想问你的话呢!” “你们怎么会住在城堡里!?” 这是一间相当宽广的食堂。在这里除了有和尤利在一起生活在庶民区的居民,还有身为庶民长老代表的汉克斯叔叔。 “哇,怎连你们也在这!” 雷文也在这看到自己的三名部下。一察觉到是雷文,路卜蓝立即以相当恭敬的姿态朝雷文大大行礼: “是、是的!弗林队长下令我们引导市民避难。但因为没看见庶民区的居民,所以,在没有发布命令的情况之下……我们只好……” 汉克斯朝路卜蓝点了个头,协助似地替他继续接话道: “我们愿意接受违反命令的惩处!” 路卜蓝带着觉悟说完,一旁的亚迪克尔和博克斯也露出紧张的神态。但雷文却说: “处罚什么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叔。而且保护市民这种事,原本就是骑士的本分不是吗?” 但最后,他却一转为修凡队长的口气,慰劳辛苦的下属们道:“你们做得很好。” “深……深感光荣!” 三个人万分感动地哭了出来。 (虽然在海克力士上没有机会问,但在巴克提翁神殿里救了大叔的,果然是这三个人吧!) 莉塔暗自整理出这样的结论。 “忘了都是些老不死的家伙,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嘛。” 真是的,尤利虽然开口抱怨了几句。但一转柔和的表情说明他终于放下了心上的石头。 莉塔和茱蒂丝不禁相视而笑。 雷文对路卜蓝提出疑问道: “你们有看到原本的骑士团团长吗?” “是,我们没看见!不过,听外面的亲卫队说,他人在御剑阶梯那里。” “御剑阶梯……” 莉塔回想起被弹飞到卡普瓦·诺尔附近所发生的事。 ◇◇◇ 庶民区的人们用食堂既有的食材做了料理,彼此互相打气。莉塔他们慎重地婉拒他们一起用完餐再出发的提议,还回头叮咛大家暂时先躲起来后,便马上冲进城堡内部。 “你们终于到了。” 到达谒见之厅时,背后传来一阵靴子的叩叩脚步声。 莉塔他们回头一看,是一名长耳、蓄着蓝色长发的女性。 “克里提亚族!?不,你的确是……” 茱蒂丝歪着头想。的确,在赫利欧德曾经有见过这个人。 “帝国骑士团特别咨询官的克罗姆……也就是亚雷克西的秘书。” 雷文冷静地回答。 “敌人吗!?” 莉塔马上采取战斗态势。然而克罗姆摇摇头说: “不是的。” 又补充道,至少现在不是。 “说得真是好听。不好意思啊,我们在赶时间。” 尤利焦躁地瞪着克罗姆说: “怎么样?你现在要打吗?还是之后?” “你们是为了谁而战?” “什么?” 凯洛吓了一跳。 “是为了那个可怜的女孩吗?” 一听到她这样说,莉塔的心揪了一下。 “用不着你来说她可怜!” “别再拐着弯说话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雷文隐忍着怒气说,但克罗姆丝毫不为所动,完全冷静的回答: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那个人的……但我想拜托你们停止这一切。” 说完,她就离开了这个谒见之厅。 “搞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啊?……” “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制止亚雷克西吗?” 莉塔和凯洛面面相觑。 “嗯, 第五章 蕾米莉亚救回被坏人抓走的月之后,心情轻松了一大半,虽然没办法完全放松,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在那之后,蕾米莉亚和剑、星、龙以及谜一起打倒了欺负月的那个坏人。但是,在那场大骚动里,操纵坏人的怪物就此觉醒。 那是一个宛如黑夜般气和,大无边际,十分暴乱的怪物。 只要是他的行径之处,不管是山、川、还是街道都在他的脚下毁坏殆尽。 “这样下去,整个世界会被怪物给踩平了。”星害怕地频频颤抖着。 “该如何是好呢?” “真的很可怕呢!”剑和谜聊了一下。 “应该有办法的。”听到龙这么说后,蕾米莉亚拼命地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 “有了!果然在这里!”莉塔握紧拳头,比出一个“成功”的手势。 “啊,感觉真敏锐呢!”同在内部中枢部调查的茱蒂丝突然一笑。 “才不是直觉呢,这、是、实、力!”莉塔说完,回给她一个笑容。 因为要是不勉强自己笑了一下,就会撑不下去了。 (星蚀……) 莉塔只要一回想起星蚀的出现,胸口便开始疼痛起来。为了设法让萨武迪不落宫产生异常,亚雷克西连带使原本被萨武迪不落宫封印的灾祸星蚀再次出现在空中。一大片结界术式在空中展开,从裂缝中伸出来的黝黑物体,肯定就是灾厄。 打败亚雷克西之后,莉塔一行人被卷入萨武迪不落宫的巨大魔核所产生的大规模坠落之中,等混乱平息,他们回到被碾成两截的不落宫上搜索,却遍寻不着尤利的身影。 就算怎么努力搜寻也一无所获。思考到最后,莉塔他们决定依照每个人力所能及的部分,分散到各地去各自努力。 莉塔继续调查身为古文明葛莱欧斯文化的巨大魔导器建筑物,这并不是因为那是相当贵重的资料,同时她也考量到艾丝缇。 因为艾丝缇目前身上装的武醒魔导器,具有利用自己生命力来进行抑制的术式。所以不需担心她的力量会突然暴走,但也因此增加了许多限制。 无论如何,莉塔都希望艾丝缇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她有自信只是自己能办得到这点,纵使萨武迪不落宫只是一点点的提示,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莉塔赌上了最后一丝希望。 出乎意料之外,茱蒂丝也和她一起前往调查,只要不是独自一人,就不会一直联想到痛苦的事,但莉塔并不确定。茱蒂丝是否从一开始就有这个设想,所以才和她同行。 “调查看看这个,说不定……!” 莉塔将散落在中枢各处的古老术式集中起来解析,茱蒂丝一言不发,静静站在后头看着她的动作。 终于,莉塔“啊”了一声。 如果是魔导器的变换器,在莉塔懂事之前就有看过的印象,是在开始记住魔核、变换器等名称时更早的记忆。 “问题是动力……如果这个是以爱尔驱动……果然还是必须改用生命力……如果考虑其他方法的话……” 莉塔用手指展开一个又一个术式,又接连的重复消去,展开。 “好!” 莉塔站了起来,转身告诉茱蒂丝:“我要回阿斯皮欧,好好整理在这里发现的东西。” “有抓到什么感觉吗?”茱蒂丝微笑着问。 “还不是很清楚要怎么做……不过,如果能顺利应用这个变换技术的话……” “那我该做些什么呢?” “艾丝缇又回到萨菲亚斯城了,可以帮我……嗯,接她……” “那么,阿斯皮欧见哦~” “嗯,好。” 目送茱蒂丝逐渐离去的背影,莉塔感觉自己脸上一阵躁红。 ◇◇◇ “我懂了!” 在帝国魔导器研究所的一个房间里,莉塔大叫起来,由于太过大声,周围的人都露出明显的疑虑的眼神看着莉塔。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些异样眼神,碰的一声粗鲁的关上门,跑了出去。 回到家中,站在书架前面,一口气翻开好几本书,确认那个部分是否正确。 “嗯嗯……果然是这样!有可能可以计算出立场的安定数值,也就是说……” “莉塔?” 虽然有人呼喊她的名字,莉塔却不加理会继续进行她的工作。 “……靠应用基干术式好像也可行,清楚变化效率,非扩散的安定循环构造体就用这个……” “喂,莉塔!”又有人叫她了一次。 (吼什么啦!真烦人耶!) “可以不要烦我吗?” 莉塔直接生气的回答问话的人。 “咦?咦?!” 回头一看,她却大吃一惊。 (尤、尤利?!) 而且艾丝缇和茱蒂丝也在。 “等一下,你……怎么会……” “哟!” 莉塔才刚放松的脸立刻紧绷。 “这么紧急的时候你给我跑哪去啦!” 她生气的对尤利怒吼。 “我们到处都搜遍了,也找不到你……” “啊,嗯,真抱歉。” 尤利低头道歉。 “……算了,反正也不是那么严重的事。” 莉塔重新转向艾丝缇说。 “艾丝缇,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我可能发现可以制御爱尔的方法了。” “真的吗?!你好厉害哦!莉塔。”艾丝缇双手交握,脸色发亮的说。 “在萨武迪的调查发现很多新的资讯,如果能善加利用那边使用的技术,或许可以制御住爱尔了。”莉塔却在这里停住了口。 “你是想说,艾丝缇的力量是和满月之子有关系的事吗?”对于茱蒂丝所说的,莉塔点了点头。 “必须换掉原本干扰爱尔的术式组后……。这只是艾丝缇才办得到的事。” 尤利双手抱胸听着,自言自语的说: “如果把宙之戒典还给迪克,会比较好吗?” “你见到迪克了吗?” 听见艾丝缇的问题,尤利回答: “啊,是迪克救了我,虽然他说是为了要回收他的剑。” 莉塔一边心想是这样吗?一边摇着头说: “那把剑和满月之子不同,所以大概不能取代。” “但是,之前对艾丝缇实战的抑制术式……不就是为了压制满月之子力量的东西吗?” 茱蒂丝歪着头,开始细细研究艾丝缇的魔导器。 “嗯,如果这理论能制御爱尔的话,不过,一定要先除掉艾丝缇目前的抑制术式。” 莉塔还没说完,尤利理解的接道: “……也就是说,顺利的话可以制御爱尔,不顺利的话,爱尔就会更加混乱,使世界陷入星蚀吗?” “真是个大胆的计划呢!” 茱蒂丝语气不带揶揄的轻松下了结论。 (只能试试看了!) 莉塔坚定的走向艾丝缇。 “一定会顺利进行的,所以艾丝缇,请你相信我!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 “…………” 艾丝缇不发一言,默默地凝视莉塔,茱蒂丝笑着问: “你很害怕吗?” “不是,我很高兴,或许我的力量可以帮上你的忙吧。” 艾丝缇对莉塔笑了一下,接着说。 “莉塔,请告诉我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艾丝缇……你这孩子真实的……) “那么,具体说要怎么做呢?” 尤利对莉塔提出了疑问,莉塔面对其他三个人说: “现在还没完全了解真正成功的方法,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那趁你在构思的时间,我们去接凯洛吧?” “好!” 艾丝缇他们会所玩,就准备出发前往丹格雷斯特去,莉塔连忙抢着说: “我也一起去!资料都已经在我的脑中了,我一边整合,再一遍和你们说明吧!” 莉塔觉得跟艾丝缇一起行动,应该会出现一些好主意,一直以来都认为研究本身和地点无关的莉塔,对于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感到十分新鲜。 ◇◇◇ 公会根据地的丹格雷斯特,几乎全被星蚀所覆盖,整篇天空现出一种浓浊的暗黑,只能隐约看到白色的结界漂浮其中。 就算坚强的男性公会成员,一见到头顶上的这片景象也忍不住纷纷叹息。 莉塔一行人在石径上行走着。 “混账,反正是我的错!” 一个年轻人突然狂吼着从他们旁边穿过而去。 “那个人……不是唐的孙子,哈利吗?” 看到年强人的脸,尤利不禁喃喃自语着。那是过去,“穿天之箭”的公会首领——唐·怀特荷斯的孙子,他不但是公会“战士殿堂”的领导者,也是导致始祖隶长贝琉丝死亡的原因。为了负起这个责任,唐最后选择了自我了断。 “啊——!” 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一阵激动的叫声。 “尤利!!” 来的人是凯洛,雷文也跟他一起。太过分了,凯洛垂着头说。 “既然没事,好歹也该跟大家说一声吧。” “让大家担心了。” 尤利温柔的笑着,低头注视着凯洛的表情。 “但是,我这不就回来了吗?” 莉塔和艾丝缇也忍不住相视而笑。 “你真有韧性呢,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看来雷文也是相当开心尤利平安无事。 “刚才看到哈利,发生什么事了么?” “不算好的事。” 听到尤利的疑问,雷文叹着气回答。 “因为现在公会同盟后即无人啊……” “是指没有核心份子所以无法团结……是吗?” 对于茱蒂丝的猜测,凯洛点头说: “就是那么回事。” “核心……我知道了!” 忽然,莉塔大叫一声。 “什、什么啊?” 被吓了一跳的凯洛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我弄懂了!只要使用圣核,就可以顺利完成了!” 莉塔向伙伴说明刚刚一闪而过的想法 “也就是说,就算爱尔的安定系数会恶化,只要和那个东西连接的话,就……” “等等等等!反正听也听不懂,说明就免了。” 莉塔才说道一半,就给尤利制止住了。 “那……那算了。” 莉塔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雷文。 “总之,应该有个圣核在唐哪里吧?” “……贝琉丝的圣核,苍穹水玉吧?” 茱蒂丝边回想起知足隶长——贝琉丝死前的一刻——一边这么说着。 “莉塔发现了一个可以制御爱尔的方法。” “真的吗?!好厉害啊!” 凯洛对莉塔投射以尊敬的衍生。 “有人知道唐过世之后,苍穹水玉的去向吗?” “这个嘛,或许只有哈利知道。” 雷文如此回答尤利。 “正好,我们也正打算把他给带回去。” 说完,他看向哈利逃跑的暗巷深处。 “你们先去联盟本部吧!我随后就到。” 一进到本部的莉塔他们,第一眼就看到比以往安静许多的公会成员们。他们收起威势,再也没有公会的分别,小小声地聚在一起讨论。 “真奇妙的气氛啊~” 尤利开口道。 “嗯……现在联盟已经四分五裂了。” 凯洛悔恨地斜眼看着他们。 (这也是没办法的……唐已经不在了。) 领导公会的正是“穿天之箭”的首领……失去伟大的唐·怀特荷斯,可以看得出这些人既不安又焦虑,未来会整成什么样子?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仔细思量。 不一会儿,雷文带着哈利回来了。 “谁也没法继承唐的位子,因为那个唐早已后继有人了,好好做啊,呆瓜!” 雷文轻槌了哈利一下。 “我是害死爷爷的罪魁祸首。” 哈利的视线回避着莉塔一行人。 “像这样的我,怎么可能变成像唐一样的人呢!” 他固执而别扭的说。 被叶格的计谋所骗,导致祖父唐的盟友“骑士殿堂”首领贝琉丝死亡的悲剧。始祖隶长贝琉丝死后所形成的圣核交给了唐。 “谁也不会叫你变成和老爹一样啊,只要你出席继承会议而已!” 莉塔打断正在对哈利说话的雷文,对哈利说: “喂,我希望你让出唐的圣核给我。” “莉塔,你怎么突然就……” 凯洛傻住了。哈利眼神阴郁的瞪着莉塔。 “……那是给唐的继承者的。不会给外人的!” “什么啊?那何时才会决定谁是继承者啊?” “我不知道,别问我!” 快速回答后,哈利就走到房间的一角去了。 “所谓公会是从互助开始以身作则啊!没人说一定要是个多伟大的领导者吧!” “唐也说过,以后你就该用自己的脚走!你知道走路的方法吧?你已经不是个小鬼了!” 即使听到雷文和尤利的话,哈利仍坚决保持沉默。 “不想做就算了。如果连公会联盟都罢工,谁来保护这个城市呢?” 尤利故意用听得见的音量叹气道。 “走了走了,继续待这也没什么意义。” 他快速地离开公会总部,伙伴们也随后而去。 莉塔出了总部后,还是不愿打消拿回圣核的念头。 “等一下,那圣核要怎么办!” 莉塔对尤利的背影大声抗议。 “有时间和那种人混,还不如想想其它的办法。” “其它的办法?哪有那么简单啊……” 莉塔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哈利从总部里走了出来。 “……拿去。” 哈利把手上的苍穹水玉交给尤利,拿到圣核的尤利,将它举起来仔细端详道 “……这是接受的吗?” “说什么蠢话,这是偷来的。” “咦?” 凯洛吓了一跳。 “……感谢。” “在被其他人人发现前,你们快走吧!”避开尤利道谢的眼神,哈利转身走回总部。 “那家伙也有些改变了呢!” 雷文一脸“不错不错”似的摸着下巴。 “现在我们也拿到圣核了,接下来怎么做?” 茱蒂丝问着莉塔,而答案她早就心意已决。 “去佐菲冰刃海吧,要使用那里已经不再活性化的爱尔泉源。” “冰刃海~?” 雷文发出一声哀嚎。 “又要去那么冷的地方?大叔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们吗?” “总比世界毁灭了好吧,走了啦!” 完全驳回雷文的提议 。尤利朝城门口出发,莉塔看了看艾丝缇的侧脸一样,在脑中一边整理将要在爱尔泉源做的事,一边迈步向前。 ◇◇◇ 虽然是第二次,但佐菲冰刃海还是如同以往地酷寒。幸好现在没有大型雪,初次来到这里的艾丝缇,兴奋地踩着脚下的流冰前进。 吵吵闹闹的还只有雷文一个人。 “啊啊,好冷,好冷啊!还是好冷、好冷、好冷!” 一边搓着手一边抱怨寒冷的时候,莉塔只回了一句“你很吵耶!” “对了,你打算在爱尔泉源那里做什么?” 尤利对莉塔提出疑问。 “做一个能以能量体构成的爱尔转换器。” “转换……器?” 艾丝缇歪着头问。 “可以借由有效率的将爱尔物质化,减少爱尔的总量。但是为了达到这个效果,最好是由和爱尔与物质性质相近的能量去构成。” 倾耳听着莉塔说明的尤利问道:“那个能量和爱尔不同吗?” “分化了属性的爱尔到那阶段,已经变成安定的物质了。只要将它固定在中途阶段,在替它构造一个转换器的术式。” “你是指既不是爱尔也不是物质吗?” 凯洛不可思议的问着。莉塔点了点说: “比爱尔更接近物质,但还不完全是实体物质的状态,我们都称那个东西喂‘玛那’。” “玛那……” 是个从来没听过的字眼,艾丝缇不禁在口中呢喃着。 莉塔接着说,其实原本就是个很长的单词。 “但是虽然说是安定,但跟物质相比仍不算安定。所以需要一个核心。” 她最后下了一个结论。 “那个就是圣核吗?” 嗯嗯,莉塔点了点头。 “只要将它和充分的爱尔以及术式结合,就可以化解掉艾丝缇的力量。” “可是,我若是在没有抑制术式下使用爱尔,爱尔可能会暴走,甚至放射……” 看着手腕上的魔导器,艾丝缇如此说道。 “不过,我可不喜欢什么都不做就摆着不管。而且……” “而且?”凯洛连忙催促着尤利继续说下去。 “我并不讨厌赌一把。” 呵呵。茱蒂丝听完微笑了。 “其实我的立场,应该是阻止你们这么做的……不过我也想赌一把看看。” “没问题的!理论上都没有错。” 莉塔为了让伙伴放心,为了让自己更加有信心而如此说着。 他们已经看到爱尔泉源就在遥远的那一头,因为流冰并非一直线。边走着最短距离的迂回路线,雷文一边佩服的说: “但这个爱尔变换器啊,真亏你想得到。真不愧是天才魔导少女莉塔啊!” 莉塔假装等了雷文一眼: “……这是有原因的。” “你有说,是在萨武迪的调查里发现的吧!” 尤利接着道。 是的,莉塔停下了脚步,回答道: “有那么大的规模,爱尔却一点流动都没有,全因为它是为了保护全世界的魔导器啊。” “结界魔导器?!原来是这样,是它保护我们不受星蚀的威胁吗?” “亚雷克西似乎意味它是个武器,真是相当大的误解啊!” 凯洛和茱蒂丝都纷纷点头。 “可是,星蚀的原因不就是爱尔的暴走?” 尤利插话话完,似乎也突然有些理解了。 “原来如此,所以它是运用爱尔意外的力量作为结界之力的吗?” “那是什么力量呢?” 艾丝缇提出疑问。 “……是满月之子吧?” 但听了茱蒂丝的回答,艾丝缇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正确说来,是从他们身上分离出来的力量。” 莉塔注意着艾丝缇的感受,相当困难地说: “在萨武迪那个巨大魔核里用半永久术式持续运作的……大概,是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 “直至满月之子燃尽生命……” 想起在谬祖长老家中的壁画,艾丝缇径自低语着。 “谬祖想表达的就是这意思吧?” 终于,壁画和上头文字所叙述的内容,也然茱蒂丝在此时恍然大悟。 “迪克有说过。那是自发性的行为,是为了拯救全世界。” 被迪克所搭救的同时,他似乎对尤利说过这样的话。 “为了世界而牺牲……也就是一直守护着世界的意思吧!” 艾丝缇抬起头看着尤利,双手抱胸地陷入思考。 莉塔有了想再这样说一次的心情。 ◇◇◇ 终于走到爱尔泉源,失去活性的爱尔泉源正安静冷冽地等待莉塔们的到来。 莉塔将苍穹水玉配置在空中,向艾丝缇叫道: “好,准备好啰!艾丝缇,过来吧!”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包夹住空中展现出来的术式。 “现在开始接触抑制术式。” 莉塔开始说明: “接下来,对艾丝缇有所反应的爱尔会先释放出来。我希望你将剩下的爱尔构成一个接近‘玛那’的安定术式。” 艾丝缇面露难色。歪着头有些抱歉地说: “嗯……我听不太懂耶……” “呃——这个嘛……” 莉塔看看四周。 “这里的水属性很强,只要想象出水正在流动,让爱尔的能量环绕在自己的身体里就可以了。” 她指着海水说: “因为爱尔物质化的理论和魔术的本质相同。如果艾丝缇可以把爱尔再变成接近玛那的形态,我就可以把爱尔导进苍穹水玉里。” “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吗?” 此时,凯洛走近提出意见。但是莉塔马上摇了头。 “没你们可帮上忙的,去睡觉吧。” “在这里睡觉会冻死的——” 雷文不停抖动着身体,茱蒂丝接着说: “有吧?我们只要使用在萨武迪发现的变换技术就好啦。” “那个啊!”莉塔生气的说: “那是用生命代价爱尔的东西!不能用那个!” “不过要是失败,我们也全会被化作激流的爱尔给吞没,大伙儿死在一起不是吗?”茱蒂丝也有她的考量。尤利听着她们一来一往的交谈。 “既然都一样要赌命了。” 尤利说道: “就让我们一起帮忙吧。” “…………” 莉塔稍微思考了一下。 “知道了……” 她点了点头看向伙伴们。 “我会运用你们的生命力把爱尔导向苍穹水玉,这样一来艾丝缇就不会干涉到我和爱尔,可以掌握流动。” “好,我们一起合力把!” 茱蒂丝、雷文、凯洛、和拉培德,纷纷出声应和尤利。 于是莉塔面对苍穹水玉,甩动腰带开始进行咏唱。她在脚下显现了术式。 “调整到和我的术式一样的频率。对……就是这样。” 她背对着伙伴们,出声鼓励他们。 “咕呜……” 被取出生命力的尤利呻吟一声。而凯洛、茱蒂丝、拉培德,还有负荷更为加重的雷文表情都显得相当痛苦。 突然间,爱尔泉源开始闪耀光芒,透过艾丝缇和莉塔间的术式,活性化的爱尔泉源满溢。出大量爱尔流向莉塔。莉塔再将接近玛那形态 的爱尔导向苍穹水玉。 “术式发生作用,力场也很安定……没问题!” 莉塔紧盯着圣核,但就在这个时候—— “嗯……呜……” 莉塔身后的艾丝缇发出痛苦吃的呻吟。 “呀啊?!” 听到了她的哀嚎声,负担着能量的尤利和凯洛立即将身体转向艾丝缇。 “怎么了!” “难道失败了吗?” “不会的!” 莉塔回头看向背后的术式。 “明明有抑制住,为什么……!?” 看见术式的她瞬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变成圣核的术式?!它自己再构成了……?” 集中在苍穹水玉上的光芒,化为圣核的形态。在夺目的光彩之中,一个女性的身影缓缓浮现。蓝色的肌肤上披散这一头美丽的长发。这是,浮在半空中的她,嘴唇微微动了。 “妾身……” “这个声音……是贝琉丝吗?!” 茱蒂丝相当惊讶,虽然形态不同,但那的确是称为圣核之前的始祖隶长——贝琉丝的声音。 她努力挑选可以描述自己身份的字眼。 “妾身曾是贝琉丝,但如今并不是。” “什么?” 尤利看向莉塔。莉塔关掉术式。 “莫非,这是贝琉丝寄存在圣核里的意识吗?” 她抬头看向女人。低声说: “真漂亮……” “所有的水都将听令于妾身,妾身是水的统治者。” 仿佛能感觉到她全身的坏绕构成冰,构成海洋的谁。 “虽然不懂事怎么一回事,但这样算是成功了吗?” 雷文小声的问道。 “与其说是成功,应该说得更好的结果……或许因为里面有意识的存在。” 莉塔兴奋不已的回答。 “人类啊,妾身如今究竟是什么呢?既不是始祖隶长,也不是贝琉丝……” 过去是贝琉丝的女性问: “既然妾身已经出生,希望能有人替妾身起个名字。” 听到她说的话,尤利不急不许的接道: “既然是支配物质精髓的存在……那称作‘精灵’如何?” “那么妾身的名字是?” 凯洛突然灵光一闪。 “潺潺水色克依……” 才说道一半,一看见同伴们的表情立即作罢。艾丝缇向前跨了一步。 “在古代说法里,水的统治者是……温蒂娜,这名字如何呢?” “温蒂娜……” 她一字一字重复着,似乎相当喜欢。 “那么,现在妾身是精灵温蒂娜。” 说到精灵这个字,她向下看着莉塔他们,露出微笑。 “温蒂娜,我们想抑制住这世界的爱尔,可以请你把力量借给我们吗?”尤利认真地大声说道。 闻言,温蒂娜立即回答: “妾身明白了。” 但她又补充说道: “不过只靠妾身是不够的,妾身只能支配水。弱势缺少其他的统治者,力量就不够充分。” 莉塔点头道。 “物质的基本元素是地、水、火。风……最少,也要满足三项……” “但是现存的始祖隶长并不多啊。” 飞洛、格西欧斯……茱蒂丝掐指算着。 “还有鲍尔啊!” 对脱口而出的凯洛,茱蒂丝向他摇了摇头。 “鲍尔他不行,他还不会控制生成圣核的爱尔能量,而且我也不会允许他那么做。” “温蒂娜,你有什么人选吗?” 请给我们一些指示——尤利抬头看着精灵说道。 “光辉森林艾尔弥,世界之根雷蕾微兹。” 温蒂娜给了他们两个名字,便将视线转向茱蒂丝。 “至于他们的所在地,你的朋友鲍尔会知道。” 说完之后,温蒂娜就消失在了冰上的冷冽空气当中。 “她不见了!” 而对感到惊讶的凯洛,艾丝缇说: “不……她还在,我能感觉得到。” 为了确认她的存在,艾丝缇闭上眼睛。 “爱尔泉源似乎也平静下来了……” 茱蒂丝眼睛飘向刚刚轻拽出大量爱尔的爱尔泉源,露出微笑说: “明明艾丝缇的力量还没有制御住呢。” “什么!” 莉塔惊讶的看着艾丝缇,展开术式再次确认。 (骗人……真的没有?!) 的确是如此。 “这是因为……温蒂娜压制住艾丝缇的力量了吗?” 那么凯洛眼神闪烁着期待继续问道: “所以,艾丝缇是真正的自由了吗?” “嗯嗯……是的!”胸口一阵感动。莉塔不断猛点了好几次头。 “艾丝缇,真是太棒了。”尤利笑了,所以伙伴们“哇”地一声,把艾丝缇给团团圈在中心。 (艾丝缇,你自由了!这次你是真的完全自由!) 莉塔站在流冰上,凝视着被包围在中心的艾丝缇露出非常开心的笑容。 她已经从不管到哪里都担心扰乱爱尔,或是消减性命的束缚中完全解放了。莉塔告诉自己,但这并非终点。要打到星蚀,还有很多要做的事。 (首先,要聚集其他的精灵,然后……) 莉塔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在谬祖所看到的魔导器山。那些魔核已经被拔掉,只剩下空壳的魔导器,是无法再次使用的遗留物…… 莉塔的胸中有种预感激烈的鼓动着。不经意的,她对上艾丝缇充满笑意的双眼。 (没问题的,一定会顺利的……!) 莉塔对艾丝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并重重点了点头。 终章 不仅是水潺潺小姐,火烧烧先生,土静静先生和风暖暖小姐都把力量借给了蕾米莉亚她们。水潺潺小姐如此说了: “要拯救世界的话,你必须听从怪物的一个请求。蕾米莉亚,你做的到吗?” “我可以!” 蕾米莉亚很有精神的回答。但事实上她的心理也很担心,不知怪物会对她做出什么要求。 决战之日当天,蕾米莉亚和月、星、龙已经谜一起去讨伐怪物。 “蕾米莉亚,我要你最重要的东西。” “可以呀,你猜猜是什么。若猜错的话,你就必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哇哈哈!” 怪物发出奇怪的笑声。 “我不会猜错的,你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魔导器!” “呀啊!” 蕾米莉亚发出悲鸣。 怪物的脚边,飞来世界各地的魔导器们。怪物一下子把他们都踩得稀烂。 “是我赢了!” 突然间,蕾米莉亚大叫一声。 “魔导器对我而言虽然很重要,但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你猜错了!” 这是,那身体大到看不到边的怪物逐渐开始慢慢缩小,最后消失了。 就这样,他们拯救了世界。 “这样真的好吗?蕾米莉亚你那么喜欢魔导器。现在全都消失了,你不会感到寂寞吗?” 月的朋友担心担心地问。 “才不会呢!世界还在,朋友们也都开心地笑着,我怎么会寂寞呢?” 蕾米莉亚这样回答。 “而且,我赶在最喜欢的魔导器消失前的十五年诞生在世界上,你说,这样的 我不是很幸福吗?” 蕾米莉亚最喜欢魔导器了。即使全世界的魔导器都消失了,她还是比任何人都喜欢魔导器。 “剧终。” 咻地一声,最后一张纸轻柔地叠上桌前的纸堆上头。 这才发现自己傻傻地盯着艾丝缇瞧,莉塔吓得连忙调整好姿态。 微风依旧从窗户的外头徐徐吹来。空气里感觉得到开始带有夕阳的气息。看来,差不多也是该点灯的时间了。 “这是我写的故事,你觉得如何呢?” 艾丝缇有些担心的歪着头问。 “啊……啊,嗯。” 莉塔点了点头。 “……比我想象中好。该怎么说呢……对,很有你的风格。那个,如果放上插图一起出版,不是更好吗?” 她有些尴尬的直接说道。 “真的吗?!” “嗯。在世事交替之后,空有魔导器留下的外壳,也没有了解详细情形的人了吧?如果这个时候有本连小孩都懂的书,我觉得会很好。” 太好了!艾丝缇笑了开来: “那个蕾米莉亚,指的……就是我吧?” 莉塔假装若无其事的问。 “蕾米莉亚,是我最重要的好朋友哦!” 艾丝缇笑着这样说。 然后,她好像现在才注意到窗外风景似的,忽然站了起来。 “啊,已经这么晚了。夜晚的话也很美的哦!” 莉塔感觉自己已经脸红的说: “是啊。” 她接着站起身,原本想点亮那盏天花板垂吊而下的古朴灯具,她却改变了想法。 “你是在夜晚才让树再次复活的吧?” “是的,那时才刚出城,我还不太清楚自己的能力……但那时尤利跟拉培德,凯洛……也……!” “艾丝缇?” 艾丝缇突然把身体探出窗外,莉塔不解地微微一歪头。 “怎么了?” “凯洛!” “嗯,我听说了。一开始是凯洛使用万能药瓶的吧!” “不是!莉塔你看!是凯洛!” 艾丝缇一边指着从城门入口处登上高台的小路,一边单手招呼莉塔过来。 “咦!?怎么可能?!” 但是,在薄雾中以疾急速度朝她们直奔而来的那个轮廓,的确是凯洛·卡培尔。 “汪汪汪!” 一下子,就传来拉培德在玄关外的吠叫声。艾丝缇急忙打开房门,请护卫骑士让拉培德和凯洛进来。 终于,气喘吁吁的凯洛走了进来。 “哈啊,哈啊,嗨!艾丝缇好久不见!” “凯洛,给你。” 艾丝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递给了凯洛一杯装满冷水的玻璃杯。 莉塔再一次把手伸向灯,这次打开了灯的开光。 “谢谢……” 凯洛咕噜咕噜地喝完了水。 “哇,莉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这时才惊讶地发现莉塔也在。 “什么为什么,我是来玩的啊!你才为什么会来这里咧?” “我,我啊!当然是因为‘勇敢宵星’的工作才过来的啊!” 这样吗?艾丝缇边说,边把装水的水盆放在拉培德的面前。 “这时来自弗林的请托。事实上,我是明早要来这里迎接艾丝缇的。然后和骑士们一起护卫艾丝缇到萨菲亚斯城……” “弗林拜托你?怎么不是拜托尤利啊?” 听到莉塔的话,凯洛不满的嘟起了嘴说明。 “虽然公会的工作是说做都可以。但基本上我还是首领啊。而且,有利现在正忙挖井的事。综合这些因素,所以就是我来了。” “果然,水井还是不能完全取代水道魔导器呢!” “嗯,因为所能得到的水量有差。如果挖井成功的话,人民都很开心。所以尤利才拼出了命的在各处活动。” 莉塔斜眼看着顶起胸的凯洛。 “所以呢?不是明天再来就好,干吗特地在日落之后冒险赶过来?” “呜……” 一时语塞的凯洛,丧气地垂下了头。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有没有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来过这里?” “没有人来啊!”拉培德这是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到处嗅了一下,但很快就趴在地上,闭起眼睛打起盹来了。 “是吗……我的确也没跟他说这个房子的事。的确不可能来的……” “你在那里碎碎念什么啊?” 莉塔打断了他的话。 “那是刚进‘勇敢宵星’的一个新人……” 凯洛开始解释: “光在丹格雷斯特是找不到什么人的。所以我和雷文讨论,决定在萨菲亚斯也进行了招募活动。后来虽然来了几个人,但他们都很快就辞掉了。” 莉塔心想,果然是这样。茱蒂丝也说过,公会的营运本来就相当困难。更何况现在公会的数量又增加了。若没有一定的魅力,是找不到人的。 (一般都是大人来领导的,对凯洛他们来说负担果然太大了。) 莉塔把实现集中在那个小她三岁,现在还气鼓鼓的少年身上。 “尼克是最晚进来的新人,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公会在工作上谨守时间。可是,当我们来到哈露尔的附近,打算设置营火露宿郊外,当我收集完木柴回到营地时。他人就不见了……” “不会是被魔物袭击了吧?” 不是,凯洛否定了艾丝缇的疑虑。 “中途虽然有魔物,不过全都被我给打倒了。可是,我们行李整个都不见了,而且……食物恰好少了一人份。” “拜托!这意思不就是他逃跑了吗?” 一听到莉塔说的,凯洛又垂下了头。 “……因为我还是小孩,所以大家都不信任我吧。明明有好好保护他们……” (那家伙一定是觉得害怕所以逃走的。虽然凯洛的能力和气度都有了。但还是不会看人啊!) 不过,莉塔很高兴凯洛能以一个公会首领的身份持续努力不懈。 正当艾丝缇安慰凯洛时,一阵阵的音乐从某处流拽而来,其中还响彻着人们快乐的欢笑声。似乎成立的居民们都开始朝广场方向聚集而去。 “今晚该不会刚好有什么祭典啊?小鬼,要不要去看看啊?” 莉塔用轻佻的口吻问。 “啊?可是我……” “说什么啊?你也是拯救了哈露尔的英雄之一啊?一定有很多人记得你的!” “是这样吗?” 凯洛的眼神多了点光芒。 “一定是这样的。而且也可以看看会不会有人想进入公会啊。如果有不错的人,一定要尽量去邀请哟。”艾丝缇也温柔的敲敲他的肩膀。 “顺利的话,搞不好明天就可以一起去萨菲亚斯城啰!哈哈哈,会这么顺利吗?”看到已经完全性质高昂的凯洛,莉塔也小声的说: “我也要去。” “当然啰,莉塔也要一起去广场吗?” “不是的……我想一起去萨菲亚斯。” 一瞬间,艾丝缇恍惚了一下。接着她很高兴的双手交握在胸前。 “真的吗?!莉塔,可是你不是说还有调查吗?” “我想偶尔这样一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并不是说想看看尤利,但如果讨论一下挖井的动力源,说不定会有趣。” “我好开心哦!这样一定对大家都有帮助的,请你一定要一起来!” 艾丝缇开始快速的把窗户关上。拉培德在凯洛用手碰他前就站起身来。朝房门口开始移动。 (刚刚的行为……怎么一点也不像啊?) 莉塔对于自己说想一起去的事,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因为古代塔市塔鲁卡隆的调查才刚开始而已。如果是以前的莉塔,绝不会咽喉工作而先去别处看看。 莉塔心想,因为她发现了珍贵的东西。偶尔绕一下路也不错,反正古代塔市又不会逃跑。而且肯定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就算莉塔没有抓紧着不放,魔导器也不会逃到任何地方去。这些都是一样的道理。 “艾丝缇,走吧走吧!” “来啰——”凯洛和艾丝缇一起走出房间。 “真是……见风使舵的小鬼……” 跟着两人走出房间的莉塔,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人呼唤她的名字。但回头一看,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只见桌上那厚厚一叠,艾丝缇整理好的纸张。 (将来如果成书出版了,一定会流传到后世——如果那个时代也有个女孩像我一样……那她应该会从中得到一些提示吧?) 如果她跟我一样聪明,有着同样敏锐的直觉的话。莉塔微笑着想。 “莉塔!你在干嘛!艾丝缇在等你耶!” 凯洛又走回来探头进来。 “好,我要过去了。” 莉塔对凯洛点了点头后,熄掉了灯。 一走到户外,全身就被风中飞舞的花瓣给团团环绕。在这般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视线里,莉塔不禁笑了出来。 “好惊人啊,这么壮观的花吹雪!” 没什么好担心的事。 人们一定在可以努力的范围内,建构出自己所谓的幸福。我们都拥有这样的智慧。 (全交给你啰!我的分身——蕾米莉亚。) “莉塔——!快来这里!” 莉塔一面笑着,一面朝花瓣纷飞中的艾丝缇跑过去。 后记 大家好,我是矢岛。 这本书是《talesofvespria苍蓝的天空》 前一本的《金色的满月》是艾丝缇篇,这次则是莉塔篇。 这本书也补充了艾丝缇篇,所没提到的。例如:艾丝缇被抓走后的故事,以及莉塔小时候的插曲。这大约是写到游戏中,到温蒂娜诞生为止的故事。 幼年时期的故事,主要是要告诉大家为什么莉塔会这么喜欢魔导器。整个人都沉浸在魔导器的世界里。 莉塔的身世一直充满许多谜团,也不知道父母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是“啊,搞不好是这样”“又或许是那样”的感觉。(笑) 虽然是艾丝缇说莉塔是她“第一个同年的朋友”,对莉塔而言也是如此。但实际上,艾丝缇可能大了莉塔三岁呢…… 第一个朋友就是艾丝缇,对莉塔来说应该是件很好的事吧!如果她又遇到一个会背叛她的人,可能莉塔真的会对人类变得漠不关心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朋友的存在,莉塔也一定无法同意让最爱的魔导器消失的这件事发生。 我真的觉得头脑好是一件很棒的事,当我在学生时代。有一个很聪明又很会读书的朋友。她最大的烦恼就是“成绩太好了”。没有特别的用工,但总是拿到好成绩的她,似乎真的非常讨厌自己这样……她好像也知道,不知不觉中,朋友都不太愿意接近她,对她敬而远之。我虽然只有遇过一次这样的人,但还是好羡慕莉塔这样好头脑的人啊! 然后,我家现在没有养任——何宠物。自从最后一只青蛙过世之后,就一直守空闲到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十几年不曾发生了! 虽然说没有养任何的宠物,但是却有很多的诱惑。“不养狗吗?”或是“我家的天竺鼠又生了,你要不要养一只呢?”之类的邀约。这里面最令我蠢蠢欲动的是——蝾螈。 有个朋友很喜欢蝾螈,几乎繁衍了一整个房间的蝾螈。光看他寄来的照片,就觉得好可爱。小小的蝾螈群聚在一起,用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同样的方向。真是很惊人!最后,烦恼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拿回来养,但是等它下次有了小蝾螈生出来,我应该又要再烦恼一下了…… 所以,下一回是凯洛篇。 应该会选择凯洛的身世和与尤利相遇的故事,也会写出他对公会所抱持的热情。 那么,我们下次见啰! 二〇〇九年七月 矢岛さら 大家好,我是矢岛。 这本书是《talesofvespria苍蓝的天空》 前一本的《金色的满月》是艾丝缇篇,这次则是莉塔篇。 这本书也补充了艾丝缇篇,所没提到的。例如:艾丝缇被抓走后的故事,以及莉塔小时候的插曲。这大约是写到游戏中,到温蒂娜诞生为止的故事。 幼年时期的故事,主要是要告诉大家为什么莉塔会这么喜欢魔导器。整个人都沉浸在魔导器的世界里。 莉塔的身世一直充满许多谜团,也不知道父母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是“啊,搞不好是这样”“又或许是那样”的感觉。(笑) 虽然是艾丝缇说莉塔是她“第一个同年的朋友”,对莉塔而言也是如此。但实际上,艾丝缇可能大了莉塔三岁呢…… 第一个朋友就是艾丝缇,对莉塔来说应该是件很好的事吧!如果她又遇到一个会背叛她的人,可能莉塔真的会对人类变得漠不关心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朋友的存在,莉塔也一定无法同意让最爱的魔导器消失的这件事发生。 我真的觉得头脑好是一件很棒的事,当我在学生时代。有一个很聪明又很会读书的朋友。她最大的烦恼就是“成绩太好了”。没有特别的用工,但总是拿到好成绩的她,似乎真的非常讨厌自己这样……她好像也知道,不知不觉中,朋友都不太愿意接近她,对她敬而远之。我虽然只有遇过一次这样的人,但还是好羡慕莉塔这样好头脑的人啊! 然后,我家现在没有养任——何宠物。自从最后一只青蛙过世之后,就一直守空闲到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十几年不曾发生了! 虽然说没有养任何的宠物,但是却有很多的诱惑。“不养狗吗?”或是“我家的天竺鼠又生了,你要不要养一只呢?”之类的邀约。这里面最令我蠢蠢欲动的是——蝾螈。 有个朋友很喜欢蝾螈,几乎繁衍了一整个房间的蝾螈。光看他寄来的照片,就觉得好可爱。小小的蝾螈群聚在一起,用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同样的方向。真是很惊人!最后,烦恼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拿回来养,但是等它下次有了小蝾螈生出来,我应该又要再烦恼一下了…… 所以,下一回是凯洛篇。 应该会选择凯洛的身世和与尤利相遇的故事,也会写出他对公会所抱持的热情。 那么,我们下次见啰! 二〇〇九年七月 矢岛さら 大家好,我是矢岛。 这本书是《talesofvespria苍蓝的天空》 前一本的《金色的满月》是艾丝缇篇,这次则是莉塔篇。 这本书也补充了艾丝缇篇,所没提到的。例如:艾丝缇被抓走后的故事,以及莉塔小时候的插曲。这大约是写到游戏中,到温蒂娜诞生为止的故事。 幼年时期的故事,主要是要告诉大家为什么莉塔会这么喜欢魔导器。整个人都沉浸在魔导器的世界里。 莉塔的身世一直充满许多谜团,也不知道父母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是“啊,搞不好是这样”“又或许是那样”的感觉。(笑) 虽然是艾丝缇说莉塔是她“第一个同年的朋友”,对莉塔而言也是如此。但实际上,艾丝缇可能大了莉塔三岁呢…… 第一个朋友就是艾丝缇,对莉塔来说应该是件很好的事吧!如果她又遇到一个会背叛她的人,可能莉塔真的会对人类变得漠不关心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朋友的存在,莉塔也一定无法同意让最爱的魔导器消失的这件事发生。 我真的觉得头脑好是一件很棒的事,当我在学生时代。有一个很聪明又很会读书的朋友。她最大的烦恼就是“成绩太好了”。没有特别的用工,但总是拿到好成绩的她,似乎真的非常讨厌自己这样……她好像也知道,不知不觉中,朋友都不太愿意接近她,对她敬而远之。我虽然只有遇过一次这样的人,但还是好羡慕莉塔这样好头脑的人啊! 然后,我家现在没有养任——何宠物。自从最后一只青蛙过世之后,就一直守空闲到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十几年不曾发生了! 虽然说没有养任何的宠物,但是却有很多的诱惑。“不养狗吗?”或是“我家的天竺鼠又生了,你要不要养一只呢?”之类的邀约。这里面最令我蠢蠢欲动的是——蝾螈。 有个朋友很喜欢蝾螈,几乎繁衍了一整个房间的蝾螈。光看他寄来的照片,就觉得好可爱。小小的蝾螈群聚在一起,用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同样的方向。真是很惊人!最后,烦恼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拿回来养,但是等它下次有了小蝾螈生出来,我应该又要再烦恼一下了…… 所以,下一回是凯洛篇。 应该会选择凯洛的身世和与尤利相遇的故事,也会写出他对公会所抱持的热情。 那么,我们下次见啰! 二〇〇九年七月 矢岛さら 大家好,我是矢岛。 这本书是《talesofvespria苍蓝的天空》 前一本的《金色的满月》是艾丝缇篇,这次则是莉塔篇。 这本书也补充了艾丝缇篇,所没提到的。例如:艾丝缇被抓走后的故事,以及莉塔小时候的插曲。这大约是写到游戏中,到温蒂娜诞生为止的故事。 幼年时期的故事,主要是要告诉大家为什么莉塔会这么喜欢魔导器。整个人都沉浸在魔导器的世界里。 莉塔的身世一直充满许多谜团,也不知道父母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是“啊,搞不好是这样”“又或许是那样”的感觉。(笑) 虽然是艾丝缇说莉塔是她“第一个同年的朋友”,对莉塔而言也是如此。但实际上,艾丝缇可能大了莉塔三岁呢…… 第一个朋友就是艾丝缇,对莉塔来说应该是件很好的事吧!如果她又遇到一个会背叛她的人,可能莉塔真的会对人类变得漠不关心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朋友的存在,莉塔也一定无法同意让最爱的魔导器消失的这件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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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培德咬牙的低吠一出声,尼克就吓一跳晃了下身子,但是拉培德只是嗅了嗅附近的味道,又像没事一样继续往前走了。拉培德是公会的伙伴——尤利·罗威的狗,由于尤利无法参与这次的工作,于是让拉培德和凯洛同行。 「应该是魔物间的小争执吧,已经听不见了呢。」 凯洛像是要让尼克安心般对他笑了笑,并伸出手打算摸摸拉培德的背,然而狗却灵巧地避开了。 不知是要回应凯洛的笑容,抑或是觉得不被拉培德当一回事的凯洛有些滑稽,尼克也轻轻笑了。 不久,连绵的树林出现了空隙。 确认空间是否足够后, 「那我们就在这附近稍微休息一下吧。」 凯洛如此说道。 「咦?在这种森林里吗?离日落遗有点时间啊!」 「没关系啦。」凯洛将肩上的背包重重地放到了地上,说道: 「反正今天也是露宿。」 「怎么这样!」 尼克害怕地看了看周围。 自从离开札菲雅斯后,两人数次遭遇魔物,当然每回凯洛还有拉培德都会将它们打倒。尼克虽然知道凯洛他们的身手了得,但是这深不见边的森林对尼克来说除了是可怕的地方以外什么都不是吧。 「明天早上再进哈露尔村里就好了,委托是这样说的。」 「那我们不是太早来了吗?」 「公会的工作对时间要求很严的,如果不早点动身,要是出了什么状况就麻烦啦。」 「嗯,是啦……这话也对,要是出了什么状况……的话。」 虽然看起来极度不安,但可能是走累了吧,尼克将腰上绑着的行李——原本可能是个背包,但由于过于老旧,外表看来完全只是个袋子——卸下来放着,「嘿咻」一声在地面上坐了下来。 「等一下喔,我生个火。」 凯洛熟练地开始准备生火,拉培德靠了过来,在尼克的对面趴下。 凯洛姑且拣了些掉在周围的小树枝起了火,自己也在背包旁坐下。 「对了……」 过了不久,尼克先开了口。 「怎么了?」 「我一直想问没机会问,『勇敢宵星』里还有哪些人啊?这次只有我的话,表示其他人一定都很忙吧?」 「嗯……」 凯洛沉吟了一下, 「反正你之后也会知道我就先说吧,『勇敢宵星』的正式成员包括我也还只有三个人而已。」 凯洛坦白地说了。 「咦!?真的吗?」 尼克打从心底感到吃惊。 「嗯,不过我预计会增加得越来越多的。唔,现在有的人第一个是尤利。就是尤利邀我,和我一起成立公会的喔。他超级可靠的,身手又好,虽然只有一阵子,不过听说他还待过骑士团呢。这次帝国骑士团委托护送的工作,原本也是要找尤利的。」 「咦咦?」尼克身子稍稍前倾继续聆听。 「然后还有茱蒂丝,她是克里提亚族的人喔。」 「克里提亚族……我知道,耳朵像这样的……」 尼克比手画脚地表达长耳朵的样子。 「嗯,她有很多不可思议的能力,骑着巴乌鲁……」 「巴乌鲁?」 「呃——你可以想像像是龙那样的生物,她会骑着巴乌鲁在空中到处行动,现在大多是吊着货物在运送。」 「龙……?」 尼克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龙,是说魔物里的龙吗?用怪物运货?」 「巴乌鲁不是那种啦!你见过一次就知道了。」 (其实是叫做始祖隶长……。没办法,我一开始也吓了一跳嘛……) 凯洛苦笑, 「见到茱蒂丝的时候,一定可以让你骑骑看的。」又追加了这句。 「咦咦!好恐怖!」 尼克吓到破音,拉培德不知道是不是被吵到,耳朵不耐烦似地动了动。 「其他的话,还有一些人虽然没有加入『勇敢宵星』,但是我们一直一起旅行。一个是雷文,他现在在丹格雷斯特的公会联盟做事;还有莉塔、艾丝缇——」 凯洛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开始扳手指算了起来。 「还有这次给我们工作的,骑士团里的弗林……啊,弗林没有一直都跟着我们一起旅行啦,他是尤利的儿时玩伴。」 「这样啊。」 「……嗯。」凯洛点了点头。 「真是难以置信,因为我听过公会的名字『勇敢宵星』啊!知道的人都有所耳闻……。是喔,我还以为搞不好有个一百人左右呢!怎么才就这么点人啊。」 「……关于我们,大家都是怎么说的啊?」 凯洛一边观察火堆的状况,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 「嗯,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之前天空不是——一直都暗得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吗?」 「是星蚀啊。」 「咦?那还有名字的啊?不过总之,听说为了解决那星什么的,世界上的魔导器都短路不能使用,『勇敢宵星』就是那时候做了些有的没的吧?」 「有的没的啊……哈哈哈。」 (我就想八成是这样传。) 「不过本来就不是为了出名才做这些事的。」凯洛对自己说。然而实在是太默默无闻让他感到有些失望也是事实。 「总之世界恢复了和平是很好,可是现在变得诸多不便,是说那个星什么的和魔导器有什么关系啊?」 「星蚀其实是始祖隶长把爱尔……哎呀,与其让我解释,不如下次你向莉塔详细请教吧!大家都说莉塔是天才魔导士喔!」 「天才!好厉害喔!」 尼克默默地烤了一会儿火后, 「对了对了!」又突然抬起头问道。 「我们明天要护送到帝都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啊?」 「就是刚刚提到的艾丝缇啊,原本的名字是艾丝泰莉莎·希戴斯,修拉赛因。」 凯洛回答道。 「她继承着皇族的血统,前不久还是下任皇帝的候选人,以前在王城里居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呢,现在一个人住在哈露尔。」 「咦!你们和这么了不起的人一起旅行啊!」 尼克瞪大了眼睛。 「嗯,说来,『勇敢宵星』这名字就是她取的喔。以夜空中有着最亮的光辉,凛然的宵星为名。……虽然现在已经消失了。」 (这么说起来,我那时候好像是提议『勇气凛然满胸满怀团』啊……) 凯洛涌起一阵怀念的心情。 火势烧得很旺,这样下去木柴很快就要烧完了。 「等会儿得再去拣些木柴来呢。这些量也不够用来准备食物。」 凯洛从背包中拿出装了食材的布袋给尼克看。 「你会做菜吗?」 「不会……」尼克耸耸肩, 「我几乎没做过菜。我也不会和魔物作战……我什么都不会……真的很对不起。」他向凯洛道了歉。 「没关系,没问题的。」 凯洛连忙摇摇头。 「你没有公会的经验嘛,不能怪你。以后变得能做到就好啦!呐?」 「真的很谢谢你,凯洛先生……啊不对,是首领。」 「呵呵呵。」 就在凯洛喜形于色地笑了起来时,他感觉到拉培德从旁投射过来的目光,于是连忙改口, 「啊……哈哈哈,叫我凯洛就好了啦。」 烧柴的小树枝啪地一响。拉培德立刻又闭上了眼。 第一章 猎魔的少女 踏上旅途 午后的日光被树木所遮蔽,在地面上描绘出细长的图样。 「我原本觉得大白天的怎么就要生火,不过有火堆真好呢!」 可能是因为身体暖和多了也比较冷静,尼克脸颊红通通的,说话也顺多了。 「话说回来,凯洛先生真的好厉害喔!」 「为什么?」 「因为,才这年纪就当上公会的首领啊!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开玩笑呢!」 「嗯——」凯洛苦笑道, 「我的确是比公会的其他人都来得年轻,不过,没因为这样被夸奖过呢。」 (岂止这样,还会被瞧不起呢。) 凯洛寻思这一年间,自己到底物色过多少新人。 世界处于重建阶段,公会泛滥林立。 市街的重建改造、结界消失后的魔物对策等等,工作本身的内容可说是变得比较丰富。然而正因为如此,进公会的人流动率也变大了。只要一有条件较好的公会,人们立刻就会往那儿跑。毕竟修理故障物品或是帮助人群这类的良心事业是赚不了几个钱的。另外还有规定,一人不得同时隶属于复数的公会,所以像『勇敢宵星』这样弱小的公会很快就被抛弃了。 原本在丹格雷斯特努力寻找伙伴的凯洛,会在帝都札菲雅斯如此积极地挖角尼克,其实有这样的背景。 之前旅行的伙伴雷文,他现在在公会『射天之矢』为联盟的工作伤神费心,曾经说过:「札菲雅斯的人多到根本不能比,你不如去那边找伙伴吧?」 这句建议对凯洛的影响当然也很大。 「凯洛先生居然没被夸奖过,太意外了!」 尼克露出真的很意外的表情如此说道, 「我觉得真的是超厉害的!」 完全没查觉到凯洛的心事,尼克又再次恭维了一番。 「……也没有啦。」 凯洛用手中的长树枝搅了搅火堆的火。 (哎,的确是比以前好多了也不一定。以前的我光想着要耍帅,现在却可以像这样新人一起旅行……) 他的视线蓦地捕捉到还开着的背包。 (南……) 凯洛心里浮现了青梅竹马的少女,南的笑容。 那是印在一张照片上,她小时候的样子。 现在也静静地收在背包里头,对凯洛来说就如同护身符一般。 (你如果看到现在的我会怎么想呢……南……) 凯洛定定地凝视着闪烁的火光——。 ※ 吹起的风声和平常完全不同。 凯洛·卡培尔隔着迷蒙盘旋的烟雾,凝视着旺盛燃烧的火焰。 不知不觉间,原本紧紧牵着手的母亲不在了,仅收拾了一点行李拿着的父亲也不见了身影。 「妈妈……?爸爸……!?」 凯洛在风中呼喊着父母,然而没有回音。只听见强劲的风声,以及不知该往何处奔逃的人们的惨叫和哭声。 还没满三岁的凯洛,完全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到非常害怕、喘不过气来,看着火焰像是活着似的不停改变形状,他完全无法移开目光,光是站着就费尽全力了。 这时,不知是谁推了凯洛一下,也有可能是大人的脚不小心绊到了凯洛。 「哇啊!」 小小的凯洛一个不稳,当场就倒了下去。 平常冰凉的石板地现在碰到脸颊是烫的,好几个脚步声从耳畔跑过去。 「危险哪!」 凯洛突然被人抱了起来,挟抱在身侧,带到了石板路的一端。 「怎么样?还好吗!?」 是没听过的声音,比起父亲要来得年轻多了。 「没跟谁在一起吗?」 这人在路边蹲下来看着凯洛的脸,凯洛直直地回望着他——他也还是个少年。 「妈妈和……爸爸。」 「这样啊,是走散了吧。过来吧,待在这儿很危险喔!」 少年「嘿咻」一声,又把凯洛抱起,随着人潮跑了起来。凯洛就这样被带着,毫无抵抗。 「你叫什么名字啊?」 「……凯洛。」 「我听不见!」 「凯洛!」 「我叫瓦特!瓦特·法斯!」 名唤瓦特的少年几乎是用喊的,一边继续跑,过了一会儿, 「不行啦,你下来一下吧。我手麻了。」 语毕,便把凯洛放下来到地上,然后背对他当场蹲了下来。 「我背你吧!这样比较轻松。」 凯洛不知如何是好,盯着瓦特清瘦的背,看他光泽的黑发披在衣襟上。 「不用客气啦!派特也常这样的!」 瓦特将手伸到背后招了招,凯洛于是怯生生地往瓦特的背伸出了手。 「派特?」 「啊,是我弟弟。其实他叫派翠克啦!」 「我们要去哪里呢?」 「嘿咻!嗯,还是这样比较轻松。 「要去我家啊!」瓦特背起凯洛,笑着回答。 「瓦特!」 大门一开,一位头发半白的女性立刻飞奔了出来。她是瓦特的祖母,史瓦密·法斯。 「奶奶,我回来了!」 史瓦密见到瓦特的脸后,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太好了,没事啊!听说广场那边失火了,我真是担心得……。你们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拿什么脸见你爹他们……」 史瓦密的儿子媳妇数年前相继过世,她话说到一半,目光终于落在瓦特带回来的小男孩身上。 「……这孩子该不会、是迷路了吗?」 「嗯,他差点被从火场中逃出来的大人给踩到,所以我就带他回来了,好像叫凯洛。」 「这样啊,真可怜哪!」 史瓦密以充满慈爱的眼神对凯洛微笑道: 「凯洛,总之先休息一下吧!」 此时,有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从里面的房间忽地探出头来,和哥哥不同,他有着茶色微卷的头发,但是眼睛很像。 「哥哥?有客人吗?」 「对啊。凯洛你看,那就是我刚刚说的,我弟派特。」 「派特……」 凯洛一说完,派特就笑眯眯地接着说: 「过来这边吧!这里有奶奶烤的饼干和牛奶喔!」 「不可以,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史瓦密话还没说完,看到凯洛眼睛一亮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你喜欢饼干吗?」 「嗯。」 凯洛眼睛往上看,点了点头。 「那,只能吃一点喔!去那边跟派特拿吧!」 「嗯!」 凯洛用小小的脚跑过走廊,瓦特看着他的背影,对史瓦密小声说道: 「他在找爸爸、妈妈,好像是走散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啊。」 「我明天也会去工作,今天失火的范围有限,我去附近打听一下。希望他家没被烧掉就好了……真的是很大的骚动耶。」 「真是的……」 史瓦密叹了口气, 「跟魔物打什么仗呢!要是有个万一,我可没脸去见你死去的父母啊!可以的话你明天就休息别去了吧。」 「没问题的啦,奶奶。今天虽然袭击过来的魔物数量太多,结界一时消失,所以才有几只跑进来,不过不管怎么说,丹格雷斯特可是有公会联盟在耶!早就一只不剩的都击退了啦!而且,」 瓦特笑道: 「我得努力赚 钱啊!」 「……这的确是帮了大忙……」 瓦特所言,实在很难让人想到他才只有十一岁,史瓦密只好回以一个复杂的微笑。 在这丹格雷斯特,十岁以下的小孩隶属于公会并不稀奇。但是瓦特现在并不属于任何公会,他就待在丹格雷斯特做能做的,在公会打杂赚取工钱。 从准备饭菜到洗衣打扫、看家,他都做得无懈可击,瓦特的工作源源不绝;还有不少公会首领邀他,等派特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就要正式迎接他加入公会一同远征。 即使如此,对史瓦密来说,瓦特一样是她亲爱的孙子,希望他可以在外头很有朝气地奔跑玩耍。 甜甜的饼干和牛奶,加上史瓦密特地弄热的炖汤,多亏了这些,小小的凯洛完全平静下来了。 更何况,对于原本是独生子的凯洛来说,家里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两个男孩,这实在是让他开心极了,虽然只是暂时的,也让他忘了和双亲失散的事。 「凯洛姓什么呢?你的名字应该是凯洛,什么什么吧?知道吗?」 瓦特让凯洛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脸。凯洛似乎听不太懂问题的意思,想了一阵子后, 「凯洛……凯洛·卡培尔。」 开了口。 「凯洛·卡培尔啊。好棒喔!」 瓦特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摸了摸凯洛的头,把他的头发拨得乱七八糟,凯洛因为痒而笑了出来。派特和史瓦密原本在旁担心地看着,此时也跟着笑了。 「好!哥哥明天帮你找出你的家,不要担心喔!」 瓦特把凯洛抱起来,和他玩飞高高,凯洛又叫又笑得更开心了。 「哇,这感觉超怀念的!派特以前也是这样呢!」 「是吗?哥哥,那下一个换我嘛!」 派特一脸羡慕地看着哥哥和凯洛。 「派特太重了啦!」 「咦——,狡猾!」 这时,史瓦密「嘘」一声,制止了两人。 「刚刚是不是有魔物的声音?」 「咦?」 瓦特把凯洛抱到胸前,恢复正经的表情仔细聆听。 「我什么都没听到啊,奶奶。」 「那就好……」 「没事的啦!」 瓦特看着不安地抱着弟弟的奶奶,点点头。 家中的空气像是突然浓度急增似地凝重了起来,他下意识地轻轻抱紧了凯洛。 隔天晚上,一位女性带着一个小女孩来到法斯家。 她们就住在附近,瓦特当然认识她们,小女孩和派特是很好的玩伴。 「没错,是卡培尔先生家的独子。」 她从门后看了一眼在里头的房里和派特一同玩耍的凯洛,对着史瓦密及瓦特如此断言。 「白天听了史瓦密太太的话,我就想该不会是……。我和这孩子,凯洛的母亲不久前有见过面,之前赶着请凯洛的父亲帮我先生使用的飞来刃做调整时……」 她的丈夫在担任商人公会的保镳。在越过结界远征之时,公会以魔物对策为主,会带数名腕力强健的人随行,而身为保镳的他能自由操纵飞来刃——这种武器有着巨大新月形的刀刃——那更是另当别论。约莫两个月前,由于武器的把手松了,需要修理与调整,那时拜托的正好就是凯洛的父亲。凯洛的父亲手极巧,武器当然也没问题,他就以修理简单的机械之类营生。 「我在先生出发之后,把修理的费用拿去卡培尔先生家,那时候,卡培尔太太抱着的就是这孩子。说是比我们家的南还小一岁,现在是两岁吧。」 「妈妈,我可以去和派特玩吗?」 小小的南抬头望着母亲说。 「好啊,和凯洛也要当好朋友喔!」 「嗯!」 南剪到肩上的头发晃啊晃地,往凯洛那儿跑了过去。旋即便传来三人天真的笑声。 「……我今天休息的时候有去找卡培尔先生的家,在丹格雷斯特好像只有一家叫做这名字,一下子就找到了,可是……已经烧掉一半了,我看那边已经不能住人了。也没有人在。」 瓦特的目光还停在凯洛他们身上,如此说道。 「这样啊……。因为昨天魔物的攻击,街上大半都烧掉了,知道有危险而往街外逃的人应该也很多。不过……如果卡培尔先生他们没事的话,应该早就回来找凯洛了啊。」 听到南的母亲这么说,史瓦密不禁皱起眉头, 「该不会,被卷进了火灾还是战斗里……」 「奶奶,」瓦特打断了她的话, 「还不知道啊!才过一天嘛!在找到凯洛的父母之前,就让他留在这里吧。我这阵子会比较忙,我不在的时候派特一个人也很无聊吧?」 瓦特接着说,有工作拜托他明天开始整理烧毁及倒塌的建筑物残骸。 「是啊,也只能这样了。」 南的母亲点点头说道, 「我也来做一些能做的事,我去卡培尔先生家里没被烧毁的墙上,贴个纸条说凯洛平安无事吧。不过,说不定明天他们就回来了,大家也不要太担心……」 语毕,她轻轻微笑。 话既然已经说定,她便将还想继续玩的南叫过来,拉着她的手回家去了。 人类与魔物间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人类得到了最终的胜利——人们将其称为『人魔战争』。然而即使随着时间过去,人们的记忆逐渐开始淡忘,凯洛的双亲依旧再也没有回来。 凯洛居住在法斯家,至今算算就要满四年了。 十五岁的瓦特成为了可靠的一家之主,在用马车运货的公会担任守卫,有时会离家较长的时间。九岁的派特和六岁的凯洛正是爱玩的年纪。 「喂,凯洛,我们今天也去那边玩吧!」 某天,派特一边大口咬着面包,一边小声地说,不让背对着他们正在倒茶的史瓦密听见。说起「那边」,就是丹格雷斯特市郊的废墟。在人烟较少的一个角落,残留着一些普通的围墙,和房屋的墙壁。然而从围墙的隙缝间往里进去一看,原本该有房屋的地方只剩空地一片。 「好啊,我们继续昨天的游戏吧!」 凯洛看着派特嘻嘻一笑。他们最近很热衷的是投掷小石子到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标靶上,这样简单明快的游戏。 「南也会来吗?」派特歪着头说道。 「唔……应该会吧?南投石子很准的嘛!」 凯洛一边回答一边心想:「派特好喜欢和南一起玩喔。」 派特的长相虽然和哥哥瓦特神似,但是个性比哥哥要来得乖巧,为人客气又稳重,和活泼的南正好是对比。 前往空地的路上,一如往常地凯洛他们又和一眼就可看出是公会的男子们擦身而过,这些人有种难以亲近的特殊气氛。虽然有点可怕但又很帅气,这是凯洛两人共同的结论。 来到空地附近,便听见「铿、铿」这样坚硬的声响。两人对看一眼,赶忙从围墙隙缝间钻进去。眼前看到一名背对这里的少女,是南。 「南!」 「你已经来啦!好早喔!」 派特和凯洛虽然出声搭话,但少女并不回头, 「还有两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小石子往看起来像是标靶的空瓶子投掷过去,空瓶并排了十个左右,石子依序打中了最右边的两个,最后一个空瓶往对面倒了下去。 「万岁!全中!」 南终于朝两人回头过来,看起来很开心地笑了。留得长长的发今天绑了两个马尾。 「好厉害喔!南!」 派特眼 睛睁得大大地,不停拍手。 「我模仿了一下爸爸投飞来刃的方式,果然还是这样最容易中。」 「嗯——我的丢法就不行啊?」 凯洛捡起掉在脚边的小石子,往立着的空瓶丢了过去。 「咦?」 石子整个偏离,远远超过了空瓶掉了下来。 「不行哪!那么就让我唐·怀特荷斯来示范给你看吧!」 派特假装是公会『射天之矢』的唐,瞄准了标靶,然而力道过小,石子落下的地方离标靶还有一段距离。 「你这样唐会生气喔!」 凯洛苦笑道。对公会之都丹格雷斯特的孩子们来说,唐是大家憧憬的偶像。 「只要练习你们两个都会进步的啦!今天妈妈帮我做了便当,可以这样一——直玩喔!」 南今天不像平常那样取笑两人的身手,指了指放在空地角落,放了便当的包包。 「哇啊,南的妈妈做的料理!一定很好吃!」 凯洛一脸高兴地看着派特。 「嗯,跟奶奶做的不一样,看起来也很漂亮。为了待会儿可以吃得更开心,我们要玩得饿一点才行!」 两人奋力地朝着标靶投掷石子,南看着他们轻轻笑了。 (这个当然啊,这种时候妈妈都只放凯洛和派特喜欢的东西嘛!) 母亲对失去双亲的孩子们的用心,南并没有幼稚到去争风吃醋,对于凯洛等待数年都没有归来的父母,虽然没有人叮咛,南也只字从未提过。 更何况,南并不讨厌和他们两人一起玩耍用餐,她原本就喜欢到外头游玩,接着一起吃便当就像和兄弟姐妹在一起一样,开心极了。 中午以前,还有其他几个小孩子也到空地来玩,不过他们要回去吃午餐,他们一离开,南就把便当铺好。 「用这个好好把手擦干净才能吃喔!」 南把毛巾递给像是在等待饵食的狗儿一般的两人。 「好了,请享用吧!」 「开动了」也只随便说说,派特和凯洛赶忙伸手去拿篮子里摆得漂漂亮亮的三明治。 「好好吃喔~!」 「这个卷起来的,好像糖果一样!」 南一边看着两人的反应,一边把水壶里香甜的茶倒出来分给他们。 (说起来,以前好像曾经把饮料全给打翻过啊……)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年左右吧? 三个人像今天一样在街上野餐玩耍的时候,有两个男孩,大约是现在的派特的岁数,突然靠近南他们,打算抢走他们的食物。凯洛感到很害怕,结果打翻了装着果汁的茶壶,果汁全都洒到地面上了。看到这副景象,派特大哭了起来,男孩们于是一把抓起手边的松饼,就这样逃走了。 (凯洛也哭了起来,那时真惨哪。) 南一边把茶杯递过去,一边瞄了一下正伸手去拿水果沙拉的两人。然后仿佛是现在才发现似地,觉得凯洛和派特都比那天长大很多了。 「南,你不吃吗?」 凯洛突然抬起头说道。 「啊,要,要吃啊。」 就在南点头之时,从道路的方向传来像是石头磨擦般硬质的声响。 「!?」 面向围墙坐着的派特吓了一跳。南和凯洛也往那方向一看,看到三、四个少年破坏了围墙的一部分正要进来。 「喂!小鬼!你们在这做什么啊!」 他们看起来和派特同年,其中一人一脸稀奇地往空地四处张望, 「我们也想在这里玩耶!你们滚出去吧!」 说完便伸手去拿南他们用来当做标靶的一个空瓶。 「住手!」 南开口说道,并向凯洛和派特频频使眼色。然而,他们两人只是一味地害怕,凯洛更是两手紧抓着三明治的篮子和水壶,以便随时可以逃走。 「……是我们先来这里玩的!」 南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在一旁的高个儿少年狡诈地笑道: 「这里啊,以前是我家,在人魔战争的混乱中给毁掉了。」 「骗人,我爸爸说这里以前是一个叫做杰姆斯先生的家!」 「咦、哎呀,其实我是那个人的朋友啦!他说我可以来这边玩的。」 话一说完,少年就瞪着凯洛和派特。 「走、走吧。」 派特一起身,凯洛就先往围墙那儿逃了出去。 「等一下!凯洛!派特!」 南虽然叫了两人的名字,但不见他们回来。没多久,少年们开始不耐烦,在南的肩上戳了一下。 「啊!」 南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 虽然不甘心,但是比力气是赢不过的,南一个人站了起来,从空地跑了出去。 那天傍晚过后,凯洛他们才前往南的家归还篮子和水壶。结果两个人那时就这样丢下南,自己跑回家里去了。 南从大门出来,一看到她的脸,凯洛就躲到派特身后。 「呃,这个……。对不起,不小心带回去了。」 派特把叫凯洛拿着的篮子和水壶交给南。南一笑也不笑,收了下来, 「好轻喔,里面的东西呢?」如此开口问道。 「我们当点心吃掉了。」 凯洛不禁探出头回答,一惊又躲了回去。 「……没浪费掉就好。」 南半叹息着说。 「南,那个、对不起,就我们这样逃走。」 「算了啦。」 南向派特回道。 凯洛打从心底松了口气,说: 「太好了——!南原谅我们了!」 他才终于在南面前现身。南苦笑着说: 「我还要去帮妈妈的忙。」她转过身去背对两人。 「南,明天也一起玩吧!」 凯洛大声地说,朝着消失在门后的南挥挥手。 两个人十分满足地正打算回去,面向路的窗子突然打开。 「想说有人的声音,怎么,是派特和凯洛啊。」 原来是南的父亲,似乎是久违地返家了。 「叔叔午安。」 派特很有礼貌地低头行礼。 「嗯,不过也差不多是晚安了。」 「叔叔晚安。」 凯洛也低头敬礼。 父亲笑着说道: 「谢谢你们平常和南一起玩啊!回家路上小心喔!」 然后把说是在远征路上买的,放在小袋子里的糖果塞到凯洛手里。 「谢谢叔叔!」 凯洛他们道了谢,踏上归路。 途中,两人在杂货店前面坐了下来,把糖果一颗一颗放进嘴里。 「好甜喔!」 「嗯!」 凯洛对派特点了点头, 「南原谅我们了呢!」 一边陶醉地品尝在口中溶化的糖果。 (南对我好温柔喔!都不会生气——) 怀着幸福的心情,凯洛对自己这么说道。 南的双亲不幸罹难是在那一年之后的事。 一如往常随着商人公会远征的父亲,没多久便注意到有东西——已经改装至携带容器里,整备武器时所使用特殊的油——忘了带,于是联络母亲,请她帮忙带到丹格雷斯特郊外来。 收到通知的母亲,立刻带着南离开了家。当然,她没有丝毫要到危险的城外的念头,然而她挂念着丈夫回到城里的这段时间,商人们就得在没有守卫的情况下前进,于是她不小心超过了结 界的范围那么一点。就在此时,魔物往她和南袭来—— 双亲的遗体被送到南的家中时,派特、凯洛和史瓦密也都一同赶到了。 凯洛看到失神恍惚的南,随后才注意到遗体旁跟着一位不曾见过的男子。据说他是正巧要来丹格雷斯特的旅人,他从背后到腰都受了重伤,但依旧坚毅地说道: 「……我是多亏了这位先生才捡回一条命。就在我要进丹格雷斯特的时候,看到了这位夫人和她女儿,她们看起来很急的样子,越过了结界正要从城里出来。就在这时,很不幸地一群魔物出现了。」 「大概有十来只。」男子害怕地说道。 「看到夫人们遇袭,我不禁想跑过去救她们,不过照那情况大概连我也都会没命吧。不过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了很大的刀刃,打倒了正要攻击我的魔物……就是这位先生。他真的非常勇敢,一边和攻击过来的魔物对战,一边把女儿抱起来,立刻把她藏在附近的树丛里。然后又马上要赶往夫人身边,但是那时已经有别的魔物向夫人……。先生连忙护住夫人,但是又有别群魔物攻击过来,两位就这样……。真是场噩梦啊……!」 最后他含泪哽咽地将叙事告了一段落。 「幸好……至少小女儿能够逃过一劫。」 现场一阵静默。 附近的一名邻居终于回过神来, 「……小孩子不要看!」 他作势用手要赶走凯洛他们。由于刚刚听见的可怕经历,凯洛和派特抱在一起不停发抖。史瓦密看到他们的样子,催促说道: 「你们两个都回去吧。南也是,和派特他们一起先回我家去吧。」 然而南却忽然表情一变,怒目摇首说「不要!」 「我从叶子的隙缝间看到了!爸爸好努力战斗,打倒了好多魔物!」 南大大地吸了口气继续说: 「爸爸是飞来刃的高手喔!才不会输给什么魔物……!」 南打算去碰包裹着父母,还渗着血的布,大人们将她拉开。 「放开我!爸爸!妈妈!」 「……」 (南……!南眼睁睁地看着爸爸和妈妈……) 凯洛看着南瞪大的眼中,泪水不停溢出,落下。 「什么嘛……什么魔物……、什么魔物、我最讨厌了!呜啊啊啊——!」 沉痛的哭声,响彻了丹格雷斯特昏暗的街头。 凯洛虽然想照史瓦密的吩咐赶紧回家,然而目光却无法从南身上移开,脚也僵住了动弹不得。 他心中一瞬间闪过已经不记得容貌的父母,不过那也立刻融入了眼前的光景之中。 (爸爸的飞来刃——) 慌忙的葬礼——城里的人一切都帮忙处理好了——结束之后,留在南身边的只有父亲的飞来刃。由于太大了无法放入棺中一起埋葬,于是留给南作为遗物。 一旦一个人待在杳然无声的家中,南的视线就会不禁游移至靠在墙边的飞来刃上。尽管已经磨得光亮,仍让人觉得在最后一战所沾染上的魔物血迹,似乎依旧未干。 附近的大人们决定轮流来照顾南,她穿过大人们整理好的房间,靠近了飞来刀。 她轻轻地摸了一下附着把手的冰冷刀刃。 (爸爸……、妈妈……) 因为很危险,至今一直不被允许触碰的飞来刃,南握住了手把。虽然重,但也并非文风不动。 父亲就是挥舞着它战斗的……。南感到自己的心中,比起悲伤,涌现的是更强烈的对魔物的憎恨。 (不可原谅……!杀死爸妈的魔物们现在在哪儿呢?已经……不在城附近了……吧?) 夺走双亲性命的魔物身上不可能做了记号,即使能遇到那个魔物,幼小的南又能做什么呢?别说是报仇,能别立刻被袭击丧命就是万幸了。 (我……想变强!) 南一边注意着自己不要被刀刃所伤,一边开始练习使用飞来刃,连她自己也很意外地,父亲所使用的招式她几乎都记得。 不久后,南开始把飞来刃带到以前和凯洛他们一同游玩的空地。 凯洛和派特也特地过来,然而, 「我已经没有那种闲时间和你们一起玩了。」 听到南这么说,两人难过地互看了一眼,回去了。 这样的事重复了几次后,两人又找到别的游戏,渐渐地就不再往空地跑了。 年纪稍大的少年们偶尔也会来空地探头看看,但是南一作势要将飞来刃投掷出去,他们立刻就吓得逃走了。 南只专心致力于增进飞来刃的技术,就这样度日,也不觉得寂寞。 双亲死于非命数个月之后。 已经习于操纵飞来刃的南来到了公会『猎魔之剑』的本部。 她之前就知道有公会专门承办魔物的讨伐。听说其中的成员多半和南一样,由于家人被魔物杀害,于是对魔物抱持着怨恨。 「那个……」 推开了石造建筑的门,在灯光下可见十几个男人的身影,在尽头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形状从没见过的剑,或是不知名的、发着光的武器。 在这沉闷的气氛中,有几个似是在闲聊的人回过头来,每个人的脸都晒得黝黑,看来令人害怕,也有人脸上或是露出的手臂上有着伤痕。 「咦,怎么啦?」 看到有小孩子在这张望,一个年轻人有些吃惊地说道。 「这里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喔!」 「……这里,是『猎魔之剑』……」 「是呀」,年轻人一边回答一边来到门边,看到南背着与自己的身形极不相衬的武器,于是问道: 「谁的熟人吗?送东西来的?」 「不是,我向联盟问了这里的所在……」 南下定决心抬起头,大声说道: 「请让我见克林特先生。我想加入这个公会!」 「咦!?这、首领现在外出了。比起这个……」 年轻人吃了一惊,背后传来男人们的笑声。大概是看到年纪轻轻的小女孩为了要加入公会远道而来感到好笑吧。 「小妹妹,回去吧!」 「那么大一个武器,随便乱拿来这样不行唷!」 「这家伙真有趣!哎,这气魄是可以鼓励一下啦!」 「……!」 听到这些低俗轻蔑的嘲笑,南晈了咬唇,一口气钻进屋里。 「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到城外去。我想要到没有结界的地方!我的父亲和母亲被魔物杀了……所以……」 「不行。回去吧!」 年轻人叹了口气,打算把南推出门外。此时, 「等等。」 在屋子角落的椅子上翘脚坐着的男子站了起来。 「提森先生……」 其他的男人们连忙闭上嘴。 南抬头直直地盯着这名叫做提森的纤瘦男子。头上紧紧戴着的风帽压得低低的,但仔细看就可以立刻发现他的眼神十分锐利。 「你叫什么名字?」 「南。」 南昂然地抬起头回答。 「……你说你的亲人被魔物杀了?哼,那种人这里到处都是。首领也是啊。」 「……」 「你说想加入『猎魔之剑』穿过结界?你如果要我们帮你报仇就好好来委托工作吧!你在家乖乖等就好了。当然会需要相当的报酬,不过魔物的处置就——」 「不是的!」 南用力地摇摇头。 「我想要自己打倒魔物!」 「什么样的魔物啊 ?你有看到杀害你父母的魔物吗?」 「嗯。不过不只它们,我要把魔物全都杀了!」 听到南的话,提森扯了扯薄薄的唇,似是在笑。 「有意思。你会使用那个吗?」 他用下巴指了指飞来刃,「当然」这话也不用说出口,南重重地点了头。 不知是不是对这名能将比身体大上数倍的武器运用自如的少女感到很中意,提森让南成为了『猎魔之剑』的一份子。也许是看到了南所展示的两、三招——这是她独自一人反覆练习所领会的招式——觉得她的素质很好也不一定。 南开始往来于本部之后才得知,提森据说是『猎魔之剑』中,在首领克林特之后第二有实力的人。 虽然克林特原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不过他见过提森带来的,还是孩子的南之后,也没有说任何带有责难的话。 南平常就处理一些做菜洗衣之类的杂事,然后边看边学那些男人们所使用的武器种类以及保养的方式。如果听到魔物相关的话题她便侧耳关注,有时远征归来的提森会教她实战的要领,就这样持续过着每一天。 提森身为师父的力量和南与生俱来的才能似乎相当契合,一开始由于危险又被嫌碍手碍脚,南不被允许同行远征,然而到她得偿宿愿穿过结界只花了不到一年。 「听说南要跟『猎魔之剑』一起去远征?」 瓦特·法斯久违地回到丹格雷斯特,返家后立刻就向史瓦密问起这事。晒黑的瓦特看来又更加健壮了。 「就是说啊。大概是终于正式隶属于那边了吧。」 史瓦密一脸复杂的表情,此时, 「哥哥!」 「欢迎回来,哥哥。」 听到人声的凯洛和派特从房间里飞奔了出来。瓦特均等地摸摸两人的头,把他们的头发乱拨一通,笑了。 「我马上又要再去工作了,不能陪你们玩对不起唷!」 「马上就要走了吗?」 听到凯洛的问话,瓦特点头回答:「明儿个一早。」 「我有点事想商量的说……」 「什么事啊?我没什么时间耶,你现在说吧?」 瓦特一边整理行李,一边轻松地问道。凯洛察觉到史瓦密和派特的视线,心想如果可以的话原本希望能够两人独处时再说,然而, 「呃……」 还是开始说道: 「我其实一直都在想……我想加入公会。」 「哎呀!」史瓦密惊呼一声。什么都没听说的派特也吓了一跳。 「是因为南加入了『猎魔之剑』吗?」 凯洛心头一惊,然而对于瓦特的提问仍是连忙摇头否认, 「不、不是啦,是我也想工作……」 (我只要进了公会,一定也可以像南那样把工作做好的。然后很活跃,变得像唐那样!) 「凯洛,」 瓦特苦笑着说, 「事到如今你没必要顾虑我们哪!你也不是战斗型的男生。嗯,不过匠人公会的话可能满适合的……银制工艺或是炼铁之类的……」 「真的吗?」 凯洛的眼神一亮。 第一次觉得想要进公会是什么时候呢?是自从知道有伟大的唐·怀特荷斯的存在开始吗?人概,比那还要更早吧。凯洛自从懂事开始,就看着公会的男人们长大,也许是丹格雷斯特这个城市的空气,让凯洛自然而然地心向公会也不一定。 瓦特于是告诉凯洛,如果想知道公会的相关事宜,到公会联盟去最快。 「既然没有危险那我就不反对了。派特也要一起去吗?」 史瓦密问道。 「不了,我要待在家帮奶奶的忙。」 派特看来有些寂寞地回答。 「好!我下次的工作大概也会花很一段长时间,我们现在就去一下联盟吧!晚饭前就回来。」 (太好了!) 凯洛很快地就要得意忘形了,完全没注意到派特的视线一直克制地看着自己。 瓦特于是陪着凯洛,离开了才刚回来的家。 瓦特带着凯洛前往公会联盟,不知对他究竟是好是坏。因为透过联盟隶属于公会的情况下——虽然不少人并非如此——是会留下纪录的。以什么样的顺序隶属于什么样的公会、成为公会成员的期间有多长等等,这些资讯都有可能泄漏给外人知道。 瓦特在联盟推荐的匠人公会,整体来说学徒制度严格,尤其是金属或是操作机械的公会,更是连像凯洛这样的小孩子也任意驱使。然而凯洛在公会面试的时候却总是—— 「我工作速度很快喔!如果不给我和大人一样多的工作,多出来的时间我会很伤脑筋的!」 如此忍不住卖弄说大话,结果他一旦实际做了之后,多半是忙到晚上也回不了家。无可奈何凯洛只好留在公会宿舍,和从世界各地聚集来的成员混在一起生活,然而不久后他越来越受不了这么严苛的日子,最后逃回了法斯家。 但即使是这种时候,派特还是什么都不过问,史瓦密也只是默默地在餐桌上摆满了凯洛爱吃的东西。 等到风头过去,再到联盟或是靠关系说说情,凯洛就加入了下一个公会,然后一旦觉得辛苦又立刻辞掉。多亏如此,爱逃跑的凯洛·卡培尔这名字变得众所周知。 不过,也并非全然没有好事发生。 某天,凯洛走过联盟附近, 「咦,是……凯洛吧?」 一名中年男子唤住了他。 「是没错……」 凯洛停下脚步。 (这人、是谁啊?) 凯洛内心警戒着,「如果是开除我的公会里头的人就糟了。」 「你不记得我啦?以前在公会联盟见过一次啊!记得吗?摄影公会的。」 「啊啊,我想起来了!」 凯洛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以前在寻找公会的时候,他曾经邀请凯洛加入摄影公会。虽然最后凯洛参加了别的公会,但还记得他的长相。 「我记得你说你在瓦特那儿受他照顾嘛?你认识一个叫南的女孩吗?应该住在你家附近。」 「南?我认识啊。南怎么了吗?」 凯洛开口询问。「其实啊……」男子从大大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给凯洛看。 (哇啊!是南!) 照片里的南天真无邪地笑着。圆滚滚的脸蛋,给人的印象比现在更加年幼。 「这个啊,是很久以前这孩子的父亲拜托我拍的,但他又是远征,我也是跟着戏剧公会到处旅行,实在没什么机会见到面,完全错过了给他的时机呀!后来听说他跟太太发生那种事,我遗在想到底怎么办好。听说这孩子也离家了吧?」 「嗯。」 凯洛简短地回答,目光再次飘到双亲还在世时,看来十分幸福的南的笑容上。 (南……) 「这个、给你吧!」 「咦?」 看着被递到鼻子前的照片,凯洛惊呼一声。 「我拿着也没用嘛!就这样一直放在包包里我也挺挂念的,不过能在这儿遇到你也是种缘分吧。」 「我、我无所谓啦,都可以……」 话虽如此,凯洛还是收下了照片。 「掰啦!」 男子带着笑容,就这样离开了。 「……」 凯洛手里拿着照片就这样呆立在场了好一阵子,回过神后连忙跑到路的一端,再次好好地端详了照片一番,然后慎重地将它收进背包里。 之后辗转于各个公会的凯洛,以 及时常前往远征的南,越来越难有机会见面了。凯洛时隔许久再见到南,是在他等于被革职一样,从戏剧公会『忘却小丑』飞奔而出的那天晚上。 『忘却小丑』是凯洛第二次加入的戏剧公会,他录取进了大道具的制作组,然而负责的师傅脾气柑当差,个头小的凯洛要是没有把较高位置的钉子正确钉好,他可是会拿木槌打人的。 (不该是这样的啊……) 凯洛这天也一边揉着捱了打的手臂,蹲在材料堆置所的角落。 (真的很想就在这里定下来啊……) 思考了一阵子后,凯洛决定去找师傅。 「什么?你想换到小道具组?别开玩笑啦,小鬼!」 听了凯洛的期望,师傅勃然大怒。 「你进来这里的时候,不是夸下豪语说如果让你制作大道具,一定是丹格雷斯特第一吗?钉子这东西你不是闭着眼睛都能分毫不差地钉好吗?」 「可、可是我手真的很巧的。我想小道具一定更适合,不然服装什么的……」 「闭嘴!」师傅瞪着凯洛。 「像你这种光会出张嘴的家伙我不需要!」 「咦……」 「所以我才不想照顾小鬼头!快滚回妈妈怀里去吧!别让我再看到你的脸!」 看到木槌又挥了过来,凯洛面色铁青地钻过其他工匠之间逃了出去。 (唉——又来了……。我明明应该变得像唐那样的。) 凯洛无心直接返回法斯家,于是在石板路上闲晃。忽然,他注意到前方聚集了一群人,是公会的男人们。 「小子们!别让他跑啦!」 突然,伴随着高声一喊,一名壮硕的男子出现了。一看到他脸上的红色刺青,凯洛僵住,身体整个热了起来。 (是唐!唐·怀特荷斯!) 「喔!」男人们齐声一喊.一起冲了过去。 「在吵什么啊!?」 「听说有小贼们打算入侵联盟哪!」 听到街上的人们说的话,凯洛心想,方才跑出去的男人们应该是『射天之矢』的成员吧。 (好厉害……唐超帅的!) 唐睥睨四周,压倒性的视线扫过呆立在场的凯洛上方。唐当然不可能是在看凯洛,凯洛却一阵感动,然后想到现在的自己,更觉得极度沮丧。 好不容易终于踏上归途的凯洛,在人行道上发现了一个蹲在角落的人影,于是停下脚步。 「……。呜……。」 听到这似乎很痛苦的微小声音,凯洛吓了一跳。 (南……!?) 「南!?怎么了?」 看着她蹲坐在地的身影,和相对上更显巨大的飞来刃,凯洛朝南走近。 「别过来!」 南抬起头。 「你受伤了吧?啊啊!流血了!」 「叫你走开啦!」 南的左手手肘下整个被血染红,瞪视着凯洛。然后站起了身,往家的方向迈开脚步。 「……」 凯洛放心不下,尾随在后。 「包扎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好了。我可是『猎魔之剑』的南啊!」 南头也不回地说道。 「嗯……我知道。」 「知道?你知道什么啊?『猎魔之剑』里的师父……提森很中意我、对我的身手很有期待……他可是首领以外第二厉害的人呢!」 南回过头来,看似痛苦地继续说道: 「……什么魔物、我最讨厌了!我要把世界上所有的魔物……都给消灭掉!我要变得更强、更强……!所以这种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凯洛静静地听着她的话,然后甚至心想,既然能说这么多话,也许真的没有大碍吧。 不久,他们抵达了南的家门前。 「你的伤,是被魔物弄的吗……?」 「……是啊。」 南皱着眉头, 「都是新来的胆小鬼害的!」 她唾弃似地说道。 「话说回来,听说你又逃走啦?」 话锋突然转向自己,凯洛不禁慌了手脚。仿佛自己也被说成胆小鬼似的。 「别、别这么说嘛!什么逃走……。因为那工作不太适合我,我只是说我想要做小道具或是服装的工作,师傅就……」 「小道具?服装?我听说你在炼铁公会啊……?」 南疑惑地歪着头。 「炼铁?啊、啊啊,那个啊。那个是因为我光是被叫去打水,我、我的高强本领没办法好好发挥……」 「唉。」南深深地叹了口气,打开了大门。 「我来帮你包扎吧!」 凯洛不由得跟着一起进了南的家中。南无视凯洛,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熟练地一边止血,一边开始说道: 「我和首领在同一班。然后这次的远征有个新人跟着——」 『猎魔之剑』里有将近五十人的成员,通常数十人会分成几个班出发远征。这次南他们是前往结界暂时出了状况的城镇,他们接受委托,到结界魔导器修理完毕为止,这段时间在此猎讨魔物。 「一旦遇到大群魔物,我们就会瞬间把目标分配好,这样一来,万一伙伴的讨伐有遗漏就可以去掩护,可是这次那个新人,居然在魔物面前胆怯起来了!他看到魔物们扑过来就惨叫着逃走了。害我陷入惨状,一下子要应付两倍的魔物……根本没空防守。」 南不甘心地说道。 「不过,受伤是自己的失误。他们叫我回家冷静一晚。」 语毕,她咬了咬唇。 (南……) 凯洛心里暗想,明明就算回到家,也已经没有家人来迎接她了。 「不、不过啊,南好厉害喔!居然和首领一起行动耶!」 南不肯定也不否定凯洛的话,只简短回答: 「……是因为我的师父厉害。」 「如果没有师父平日的教导,我怎么可能只受这点伤,我应该已经死了吧。不,不只我,这种时候搞不好有可能全军覆没呢……。就是这样,觉悟不够高的家伙就是这么麻烦!我……最讨厌软弱的家伙了!」 「……」 就在凯洛一时语塞之时,南已经迅速地收拾好止血用的药和道具了。 「你早点回去吧!」 南说完便将凯洛送出大门外。大门立刻又关上了。 (胆小鬼……软弱的家伙……最讨厌、吗……。南一定也觉得我是胆小鬼吧。) 凯洛无可奈何地往法斯家归去,他一边无精打采地走着,一边想,要变得帅气也真辛苦啊。唐威严凛然的身影又在凯洛脑海中苏醒。 (……不知道那群小贼抓到了吗……应该抓到了吧。) 凯洛无意义地想着,他们和今晚的自己谁比较惨呢? 凯洛在那之后又辗转参加了几个公会。 每当进行得不顺利时,他就会想起南的「我最讨厌软弱的家伙」那句话。这时,他就会将之前摄影公会的男子给他的,那张南的照片拿出来看。 (没问题的,我和南很要好嘛!她不会讨厌我的……我迟早会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公会的……) 看着南天真无邪的笑容,凯洛对自己说道。 辞掉『古壶』这个处理古董的小公会,数日后的晚上,凯洛再次见到了南。 凯洛虽然去了联盟看看,但是无法立刻找到适合的公会,只好就这样先回家去。 「凯洛?」 正在法斯家门前叹气的凯洛,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南 !?」 一回头,凯洛发现南和一位高瘦的男子一起正看着这里。他们两人都在做旅行的准备,看来似乎有些疲惫。凯洛寻思,他们是不是刚从远征归来呢? 「真没精神啊。不进去家里吗?该不会又……」 「不、不是啦。只是好像有点累。只是这样,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南瞧了一下子凯洛慌忙的脸。 「师父。」 她抬头向身旁的男子说道: 「他是我的青梅竹马。可以请你先回去吗?」 「喔。」 男子目光锐利地瞥了一眼凯洛后,快步离开了。 「……刚刚那位就是南的师父吗?」 「是呀。他叫做提森。」 目送提森离去的背影,南带点骄傲地回答道,然后又转回来对着凯洛说: 「喂,凯洛,要不要加入『猎魔之剑』?」 「咦咦!?」 凯洛大吃一惊,盯着南的脸看。 「反正你又是从哪个公会逃出来了吧?这样下去你会没地方可去的啦。真是拿你没办法。」 「没、没这回事……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凯洛吞吞吐吐地回答。 「而且,说到魔物,我……不,也得先问过首领或是南的师父……」 「那没关系!」南干脆地点了点头。 「只要说是我邀的就没问题了。我想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还是说、你害怕魔物?」 「才没这回事呢!」 凯洛连忙摇头。 「魔物即恶。『猎魔之剑』便是猎讨邪恶之人……」 南喃喃说道。 「咦,那是什么?」 「『猎魔之剑』的信念!」 南像是要考验凯洛一般直直地盯着他。 「魔、魔物什么的我来的话一下子就打倒了!没错!就算有几十只扑过来,我也可以一个人轻~松地解决掉。不好意思抢走大家的工作了呢!啊哈哈」 凯洛挺起胸膛勉强地笑给南看。 「那你明天到本部来。」 「……我知道了。」 「这次可不准逃喔。」 南一笑也不笑地说完后,转身离开。背在背后的飞来刃还是一样巨大,然而却和南的身影看来十分相衬了。 凯洛朝着她的背影强而有力地大喊: 「我绝对不会逃的!」 然后,小声说道: 「我再也不会轻易辞掉了……谢谢你,南。」 凯洛知道在自己踌躇不前之时,南已经有了飞跃性的成长,于是陷入了复杂的思绪之中。 成为『猎魔之剑』的一员之时,凯洛已经十二岁了。就如同南所说,首领克林特和提森都没有半句不满之书。 正好是这个时候,瓦特也回到了丹格雷斯特。他在远征时所探访的城市得到了一份新工作,所以回来问大家要不要一起到那儿生活。 「这样我就不用再常常离家了,以后派特也可以放心工作罗!」 瓦特如此说道,笑了。史瓦密和派特也不可能反对家人一同生活。 「真是太好了呢!」 史瓦密高兴地点点头,然后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凯洛。注意到奶奶的派特于是开口: 「凯洛也一起来嘛!哪,你会一起去吧?」 说完,看着凯洛的脸。 「唔——嗯……怎么办,我……」 凯洛脑中回想起南邀请自己加入『猎魔之剑』之时的情景。 (虽然不想和派特他们分开,可是好不容易才刚加入『猎魔之剑』,也不能立刻就辞掉啊……) 看到凯洛的样子,史瓦密一如往常地温柔微笑着。 「那是凯洛你的人生,你开心就好。不用勉强自己喔。」 「谢谢奶奶。我,还是留在这里吧。派特,对不起。」 「……是喔?」 对于如此坚决断言的凯洛,派特也不再说什么了。 「这样真的好吗?虽然你好像加入了『猎魔之剑』,可是那边也有感觉满适合你的工作喔?」 瓦特问道。 「可是我跟南约好了,说好这次绝对不会逃的。」 「这样啊。」 「嗯,因为约好了,要努力才行!」 听到凯洛的话,瓦特于是静静地,像是要拨乱凯洛的发那样摸了摸他的头。 不久后,三人为了展开新生活,搬离了丹格雷斯特。 「以后我就寂寞了。你要过得好唷!」 对着送行来到郊外的凯洛,这句话史瓦密依依不舍地重复了好几次。 「凯洛再见!你一定要来玩喔!」 「真的要来喔!我很期待看到你独当一面的样子!」 派特和瓦特挥着手。凯洛直到最后都笑颜以对。 (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 并不是不觉得寂寞,但是,凯洛心想,这样就好了。接下来就只有在『猎魔之剑』好好加油而已。 凯洛在心底发誓,这次一定要好好做。 整理关于魔物的生态纪录—— 凯洛被吩咐的第一件工作是,将在猎讨魔物之时丧命的前任记录所遗留下来的笔记,包括素描,全都简单易懂地重新写过。 魔物种类不同,其特性及弱点也有所不同。如果不把这些牢记于脑海中,就会弄错攻击方式,有时甚至会置公会于险境。 话虽如此,前任只留下了一点点关于魔物的记录,剩下的要凯洛经由实际体验增加累积才行。 对公会来说,与人类和魔物的接触点有所关连的结界魔导器,这些相关知识也是必需的。哪一个城市设有什么样的结界魔导器、哪一个魔导器在什么样的时期会变得不稳定,这些在能了解的范围内,他全都整理清楚了。 这些工作相当枯燥乏味,需要记录的魔物数量也没有特别增长,不过对凯洛往后的人生可是帮上了大忙。 不久后,公会将武醒魔导器交付给凯洛,他和南编列同一个班,实际穿过结界参与远征之后,凯洛才第一次亲身感受到魔物的可怕。 某次,他们在险峻的山路上遭遇了大群魔物。克林特、提森和南只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进入了备战状态。 下级的成员们也都各自备好武器。 (啊,这个魔物是……!) 手拿着锤子的凯洛看到巨熊外貌的魔物咆哮着,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可以深深抓住猎物的长爪子,我记得是会分泌毒液吧。然后再把衰弱的猎物大口吃掉。弱点是……呃——,咦?是什么来着??) 脑海中一片空白。 「凯洛!」 听到南的叫唤,凯洛回过神来,这时一只魔物正向凯洛袭来。长长的爪子占满整个视野——。 「啊啊啊啊!」 令人难以置信地,凯洛竟然将锤子扔了出去,十分难看地惨叫着,在狭窄的山路上胡乱逃窜。 「凯洛!?」 只听到南那一声叫唤,之后只剩武器斩断魔物血肉的声音,以及魔物临死前的咆哮回响着。 过了一会儿,凯洛回到伙伴们身边之时,克林特及提森似是已经往前进,看不到身影了。魔物的骸骨四处散落。 「南……我……」 「赶快记录吧!你是负责生态记录的吧!」 从南的语气中可以察觉到她按捺的怒火。一个下级成员将凯洛的锤子踢了过来。 「……对不起……」 无视低着头的凯洛,南快步离去了。 每年一到花季,哈露尔村的结界魔导器的力量就会暂时减弱。哈露尔村的结界魔导器是和一种植物——会绽放美丽花朵的巨树哈露尔——融合而成的稀有物品。由于这时平常无法进入村里的魔物会入侵进来,『猎魔之剑』每年都会来讨伐魔物。然而听说今年在『猎魔之剑』抵达前,正巧有来访此地的骑士们遇到魔物袭击,先行将魔物扫荡一空了。 凯洛这班抵达哈露尔之时,已经没有任何魔物的影子。而且,哈露尔的树枝上完全没有结任何花苞。 「都快枯了……」 南站在广场的树下,抬头望着高不见顶的树梢,小小地叹了口气。然后她注意到凯洛站在不远之处。 「如果盛开一定很美丽的说……」 她喃喃说道,随后往村落的入口处离开了。 (有这么漂亮啊……哈露尔的花。) 凯洛走近树旁,目光从高高的枯枝,渐渐往下移到失去生气的树干,然后注意到树根附近的土壤变色了。 (这是……魔物的血渗透进去了毒在蔓延啊。有类似的记录嘛。我记得万能药瓶应该能解毒……) 南似乎很喜欢哈露尔的花。如果让它重新盛开,南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好——!」 凯洛没有告知伙伴,一个人干劲十足地开始奔波。 凯洛事后回想,那时擅自离开南他们便是一切的开端。 为了取得万能药瓶的材料之一——蛋熊掌,他进入了库欧伊森林,在那儿他遇见了札菲雅斯的庶民区出身的尤利、身为贵族的公主艾丝缇,以及尤利饲养的狗,独眼的拉培德。 在遇见尤利他们之前,凯洛没有遭遇蛋熊应是万幸吧。不成熟加上胆怯,凯洛决计毫无胜算。即使如此,一知道尤利他们也正在前往哈露尔村的路上,凯洛还是一如往常地卖弄虚荣,自我介绍说自己是『猎魔之剑』的王牌,十分地强。 「那我也差不多该回村里去了。如果让他们等太久,『猎魔之剑』的大家一定会生气的……」 凯洛虽然不小心说溜了嘴,但是看到尤利他们对自己的话毫无半点怀疑之貌又放心下来。 (对喔……他们又不是丹格雷斯特的人,不会知道我的事的。) 尤利据说是在搜索水道魔导器的魔核小偷,艾丝缇则是好像在追一个叫做弗林的人,当凯洛和两人一同回到哈露尔之时,本应为凯洛的迟返生气的『猎魔之剑』完全消失了身影。看来是要前往下一个工作地点,把凯洛抛下了。他们没有告知凯洛目的地,凯洛眼前一片黑暗。 (等我一下没关系吧!至少留个言给我也好……。反正没人会指望我啦!) 即使自己不在,南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困扰,虽然事到如今,凯洛还是感到十分沮丧。 (该不会……南认为我又逃走了吧。) 一旦想到这里,凯洛心里更痛了。好想立刻追上去,解释清楚自己不是逃走了,只是一时脱队——。 然而凯洛没办法去追南。 由于艾丝缇的请托,他们要复活哈露尔之树。也因此凯洛有幸亲眼见到艾丝缇让花朵盛开,不可思议的力量。之后,一群戴着红色风镜的黑衣集团追着尤利他们而来,为了逃离他们,凯洛半顺其自然地一同前往了学术闭锁都市阿斯皮欧。 虽然让花盛开了,却没能让南看见。就算『猎魔之剑』有缘在花朵尽谢之前返回哈露尔村,南也无法感受到凯洛在其中的心意吧。 只要说了一次谎,凯洛在尤利他们面前就不得不继续圆谎。他游说着自己于『猎魔之剑』占有如何重要的地位,可能因此凯洛不再去正视原本软弱的自己。尤利他们虽然察觉到事实与凯洛所雷正好相反,但是也并不戳破,凯洛完全没注意到这点。 他们之所以会前往学术闭锁都市阿斯皮欧,是由于尤利听到消息说他在搜索的魔核小偷就在那里。在这日不见光的城市,凯洛他们与莉塔,摩迪欧这名少女魔导士相遇了。莉塔毫无半点迟疑地叫凯洛「小鬼」,凯洛时常感到自己似乎为她所看穿,于是渐渐地更将自己是公会里的优秀成员这个谎言,作为自己的内心支柱。 在那不久后,加上莉塔,四个人和一只狗的旅程就展开了。 似乎是和尤利在搜查的魔核小偷有关,他们追着『红之绊佣兵团』,来到了烟雨迷蒙的卡尔波克兰。 「在那里站住!本地区现在由我等『猎魔之剑』完全封锁中!」 (这声音……!) 从半倒塌的废墟屋顶上响起了人声,凯洛吃了一惊。 「南!」 凯洛不顾冰冷的雨滴落下,仰头向屋顶望去,看到了南背着飞来刃的身影。 「太好了!终于追上你们了!」 凯洛一边留意尤利他们也在听着,一边挺起胸膛说道。 另一方面,南却对于现在才现身的凯洛,除了吃惊之外,只觉十分躁怒。 「首领和提森也在一起吗?我不在的时候还好吧?」 「少这么亲昵地跟我搭话了!」 南严厉地打断了凯洛的话。 「你好冷淡喔!我只是稍微跟你们走散了说。」 像是在闹别扭似地,凯洛往上瞧。 「稍微走散了?这种谎你真敢说啊!明明就是逃走了!」 「我才没有逃走呢!」 「我只是……」凯洛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怎么解释好呢……) 看到南俯视着自己冷冰冰的眼神,凯洛连话也无法好好说出口。 「亏我好意邀你加入『猎魔之剑』……」 南咬了咬唇,脑海中浮现出年幼的凯洛被年纪稍长的少年威胁一下,就和派特一起逃走的身影。心想凯洛一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战斗着。 (我真是、最讨厌软弱的家伙了!就是软弱才会被魔物打倒。只要够强、只要够强的话什么魔物……) 「你从以前就这个样子!老是立刻就逃走,每个公会都把你赶走……」 「哇啊啊啊!哇啊啊啊!」 凯洛突然挥起双手大叫了起来。这是凯洛向尤利他们说自己是『猎魔之剑』的王牌跟前,最不想让他们听到的话了。 虽然仍是孩子却很优秀,公会的大人们也都很器重、十分有身价的自己——。在对尤利他们不停地重覆这些话之时,凯洛渐渐地遗忘了笨拙的自己。有时甚至会觉得自己真的变强了。尽管如此,要是在这里一切被揭晓,凯洛连这份支柱都要失去了。 然而不知内情的南只觉更加气愤。 「……哼!你啊、已经被开除了!」 「等、等等啊!」 茫然愣住的凯洛没注意到尤利、艾丝缇和莉塔无话可说地沉默着。南再次高声说道: 「这是来自『猎魔之剑』的忠告!立即离开本地区!如不听从,我等无法保障各位的性命。」 「南!等一下啦!」 不顾焦急地不停往上跳的凯洛,南一个转身背对着他们,消失了。 「……」 呆立在场的凯洛感觉到头顶上传来的温暖。 是尤利大大的手。 (……啊……) 凯洛方才第一次领悟,尤利其实早已看穿一切,即使如此他遗是愿意和自己共同行动直到现在。 想要努力告诉南真相,想要解释自己并不是逃走了。 凯洛终于了解到是他姑息自己,坚信无论做什么事南应该都会原谅自己。是他自以为会被原谅而已。 其实,南是绝对不会原谅软弱的人的——因为她憎恨着魔物。 凯洛一 直以为自己了解南憎恨魔物的理由。不只南,首领克林特的家人也为魔物所杀。凯洛懂他们想要一只不剩地将魔物从世界上消灭的心情,憎恨也可说是提高了『猎魔之剑』的全体士气吧。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每当凯洛想起南,心中就会感到一股难以说明、类似违和感的东西。那是在和尤利他们一同旅行之后,逐渐膨胀的心情。 南要光靠着憎恨,过完往后的人生吗?即使有一天真的能将魔物一只不剩地消灭,她所企盼的幸福——恐怕是双亲的生命和家人团圆的生活——也不可能回来了。 (如果下次见面的时候能谈谈就好了。可是,我能好好说吗……) 无论如何,凯洛也不认为已经把公会当成家人的南,会愿意听自己这番话。凯洛心想,即使如此,他也还是想要见到南和她说话。 然而,凯洛下一次再见到南,已经是颇久之后的事了。 凯洛旅途的伙伴雷文,从同属公会『射天之矢』的唐·怀特荷斯那儿接到了委托,要将信送到竞技场都市诺多泊利卡去。信被特别叮咛,要亲手交到治理诺多泊利卡的公会『战士殿堂』,其统领贝利乌斯手中。除了凯洛、尤利、艾丝缇、拉培德及莉塔之外,克里提亚族的茱蒂丝也在一起。 新月的夜晚—— 凯洛在贝利乌斯的房里,得知了她并非人类而感到十分惊讶。 是的,『战士殿堂』的统领贝利乌斯——有着近似狐狸的面貌,长长的耳朵和触角——其实是始祖隶长。所谓始祖隶长,一见虽像是魔物,却能理解人类的语言也能说话,是非人非魔的存在。 统领是始耝隶长之事,仅有十分内部的人才知晓。 就在凯洛他们和贝利乌斯面对面谈话之时,『猎魔之剑』的克林特和提森突然冲了进来。 「终于让我给找到了,始祖隶长!你这率领魔物的罪恶根源!」 听见提森的声音,凯洛恍然回首。 「提森!首领!」 在贝利乌斯昏暗的房里,站在提森身旁的克林特看来比平常更高大了。 「南、南呢……?」 凯洛一边四处张望一边问道。 「现在应该在竞技场里指挥魔物的讨伐吧。」 提森说道,像是要嘲笑被南革职的凯洛似地扯了扯嘴角。 (南!) 这时,听到提森的话,贝利乌斯便拜托尤利去为她的心腹那兹助阵。凯洛于是和尤利等人一同从贝利乌斯的房里冲了出去。凯洛虽然也担心那兹,但是心里更是忍不住挂念着南。 从竞技场那儿传来男人们的怒吼。 (南……不是的!始祖隶长不是魔物啊!) 好不容易爬完了阶梯,终于来到竞技场,凯洛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战士殿堂』的男人们倒成一座山,他们为对付魔物专用的武器所伤,每道伤都十分地深,惨不忍睹。 「好过分……这是南……?」 这是在南的指挥下发生这样的事吗? (为了猎讨魔物不择手段的意思吗……?) 随后南也来到这里。 「南!」 「凯洛?你怎么会在这儿?」 「快住手啊!联盟严禁公会之间彼此争斗的吧!」 南一瞬间睁大了眼,然而一听到凯洛的话便瞪着他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这就是联盟直接委托我们的工作啊!」 「咦咦?」 凯洛心想究竟怎么回事。 后来才得知,唐的孙子哈利抓着假情报抢先行动,委托了『猎魔之剑』,说唐的盟友贝利乌斯被魔物所捉,希望可以将她救出。 为了猎讨魔物,做什么都无妨——。 若是就那样一直待在『猎魔之剑』,或是得知了现在仍下落不明的双亲,其实是被魔物杀害,自己是否也会变成如此呢? (我实在不懂,可是……) 和南的距离越来越远,让凯洛感到十分寂寞。然而,之后发生了一起冲击性的事件——唐为了哈利所闯的祸负起责任自绝了生命。凯洛的这份心情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 另一方面,南回想起在诺多泊利卡所看到的凯洛的身影,觉得有些焦躁。 明明很软弱却以公会联盟的规则出口顶撞自己的凯洛——。他为什么会在那里呢?实在不觉得他会是和伙伴们一起为『战士殿堂』所雇用。 (他该不会、一直在帮那个魔物……?) 首领克林特似乎接到委托,要将魔物持有的石头带回来。但是南从来没有听过那种石头的事。 南心想,该不会有什么内情—— 在那之后不久,有消息传到『猎魔之剑』,说他们从以前就盯上的魔物,在德斯耶尔大陆的西北部上空飞行。 被目击到的是龙使的龙,至今也曾出现过数次。 南和伙伴一同赶往推测龙可能出没的提姆萨山。 「上面的岩穴里有魔物!」 侦察队归队后,南向提森报告。 两人连忙奔走于岩山的路上。 然后又在那儿看到了凯洛,和他在一起的是平时的伙伴们。南心想,他们大概也是凯洛最近新成立的『勇敢宵星』,这个公会的成员吧。 「南!」 发现了南的身影,凯洛扬声叫道。 凯洛等人为了向四处破坏魔导器的龙使——其真实身分就是茱蒂丝——询问这么做的理由而来到了提姆萨山。 提森毫无疏漏地环顾四周,发现了岩穴的入口。 「看来猎物就在这里了。」 语毕,向前走近。 「我不会让你通过的。」 茱蒂丝迅速地挡住了提森的去路。岩穴里有她的朋友,龙——也就是巴乌鲁在其中。 「明明就是人类却保护魔物真是无法理解!」 南说完便将飞来刃拿在手中。 「『猎魔之剑』又为何要危害人类呢?」 听到艾丝缇的呐喊,提森反诘问她: 「人?和魔物为伍的不能称作人吧?」 提森讽刺地自问自答。南的目光转向凯洛。 「凯洛,你连『猎魔之剑』的信念都忘了吗?」 凯洛一瞬间像是想起来似地, 「魔物即恶……。『猎魔之剑』便是猎讨邪恶之人……」 他喃喃说道,然后突然用力地摇起头。 「可是!巴乌鲁不是魔物,它是始祖隶长!始祖隶长不是魔物,始祖隶长不是邪恶!始祖隶长为了世界……」 凯洛对着南大声喊着。 尤利则是对着提森畅书说道: 「被人家雇用,变得是非不分了吧。」 「你的目标明明就是魔核,少装模作样了!」 提森哼的一声嗤之以鼻。 「话说不通呢!既然你无论如何都要妨碍的话——」 「没办法呢。」 提森进入备战状态,他身边的南更加用力地紧握住飞来刃。 以尤利拔刀为信号,『勇敢宵星』和伙伴们也都各自拿起武器。 (我不想和南战斗……虽然不想战斗,可是,也不能在这里退下。) 凯洛在心中低喃,他伸手进背包里,确认了武器的触感。 提森以必杀技〈舞蛟龙「霸道」〉冲进了尤利、艾丝提及莉塔之间。一个猛烈的下踢攻来,茱蒂丝打算用枪防守却被冲击弹飞开来。凯洛眼角余光瞄到雷文正衔着小太刀,拉满弓以〈流星〉的加速弓箭予以反击,凯洛也笔直地向南前往挑战。 南使了〈踏步 第二章 最后的话语 悄然无声的森林中,树的果实烤得啪啪作响。 是『勇敢宵星』的新人尼克正用火堆烤着。 「凯洛先生,请用。」 尼克从口袋里拿出新的果实丢进火里烤之后,将烤得正好的果实交给凯洛。 「这还很烫,请小心别烫到罗!」 「谢谢。」 凯洛道了谢,接过了热呼呼的果实。暖暖的温度透过手套传了过来。 (虽然还有点不可靠,不过真是个好人……) 凯洛一边看着尼克一边心想。 「像这样做就会回想起来呢!我小时候也常这样吃喔!」 「是喔?尼克是哪里出身的啊?」 凯洛一问,尼克忽然视线在空中飘忽不定,含糊其词地说: 「呃……这、怎么说呢……」 (看来他不想说呢。其实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习惯另有隐情的人了。) 凯洛若无其事地将果实送入口中。 「嗯,这好吃耶!」 「真的吗?」 尼克表情一亮。 「对了,承蒙凯洛先生邀我加入公会,一转眼就跟着来到这里了,可是,关于『勇敢宵星』还有关于凯洛先生的事,其实我都还不太清楚耶。」 「啊,抱歉。」 凯洛将果实一口吞下。 「人为公会,公会为人——」 「咦?」 尼克张大了眼。 「这是我们的规矩!为有义而罚不义。」 「……」 「怎么了吗?」 看到尼克沉默不语,凯洛感到有点不安,开口询问。 「没有啦,只是、想说我们公会是不是有点深奥啊……义?不义?对我来说有点难理解……」 「不、不用马上理解啦!不然的话不懂也没关系……这样好像也不行。」 「咳哼」,拉培德干咳一声似地呼呼睡着。凯洛对自己说了声「冷静」。 「……然后,我是丹格雷斯特出身,从生出来开始十年来——一直都在那儿生活。」 「丹格雷斯特!伟大的唐·怀特荷斯所在的城市耶!」 「你知道唐啊?」 尼克的表情再度明亮起来,凯洛向他问道。 「说到公会就是唐了吧?不知道就太闭俗了!据说临终时也十分帅气,是传说中的人物呢!」 「我、有见过他喔。」 「咦咦!?好厉害喔!」 看到尼克夸张地往后一仰,凯洛不禁笑了,然后正色道: 「我其实有点不配,不过我和他说过几次话。他临终前,也对我说……」 (没错……就是因为有唐那番话,我那时候才能好好努力吧……。虽然后来发烧倒下了……) 在温暖的火焰之前,凯洛脑中却有冷风呼啸而过,那冻结绵延的冰、唐令人怀念的声音,以及伙伴们的面容浮现——。 ※ 总觉得很热,身体各处隐隐作痛。 「哈……哈……」 眼前的视野扭曲歪斜,凯洛努力撑着不倒下,在哈露尔的街上走着。 「凯洛,还好吗?」 茱蒂丝注意到他样子不太对劲,出声询问。凯洛虽然想说没事,却发不出声音。 凯洛全身无力,腿也软了不得动弹,雷文瞬间扶住了他差点倒下的身体。茱蒂丝将手放在凯洛的额头,冰凉凉的好舒服。 雷文低声说,似乎不太好。 「烧得很高,他一直在勉强撑着吧。」 茱蒂丝对伙伴们说道。雷文看着凯洛的脸,一旁的莉塔接着说: 「真是的!小鬼……都是因为你一个人乱来啦!」 「嘿——咻。到旅社为止我再背你一回吧!」 凯洛倒在雷文靠过来的背上,让他背起来的瞬间,意识开始模糊。在佐菲尔冰刃海的时候,也麻烦他背过吧。 (咦、这感觉……) 在大大的背上晃啊晃的,凯洛在心中某个角落想起,很久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吧。 (瓦特……哥哥……?爸爸……?) 但他没有力气仔细回想,就这样陷入了沉睡之中。 醒来之时,凯洛注意到自己已经躺在干净的床上,整洁的床单感觉很舒服。大概是伙伴们让自己在旅馆休息吧。 可以听见尤利他们说话的声音。不久后, 「反正在凯洛恢复之前我们也不能行动,不如趁现在去收集情报吧?」 凯洛发现雷文坐在床边, 「刚刚是谁在照顾少年的啊?我来接手,你们就去吧。」 响起了尤利他们走出房门的脚步声。 随后,凯洛的额头上放了条冰凉的毛巾。 「好好休息吧!你可是大出了风头呢,少年。」 听到雷文的话, (咦……我、做了什么吗……对了,佐菲尔……在佐菲尔冰刃海……) 因为高烧意识模糊的凯洛,开始在记忆中徘徊。 凯洛初次到访佐菲尔冰刃海,是为了前往帝都札菲雅斯城。骑士团长亚雷克榭想要利用艾丝缇的力量,将她软禁于御剑阶梯,而凯洛等人则被吹飞至卡普瓦,诺尔港都附近。他们虽然为了救出艾丝缇急着赶回帝部,然而由于移动要塞赫拉克雷斯的炮击,陆路被截断了。于是,他们在艾夫米德丘陵之前改往北进,选择渡过流冰,穿过大陆中部的路线。 雪越下越大,放眼望去尽是流冰组成的平原,寒风横扫而过。 「不过这地方真不得了啊!该说是不可思议遗是诡异……」 尤利忍着寒冷,惊讶地开口道。 「从冰长出剑来了!」 「像是刀刃般冰冷所以叫做冰刃海……我一直这么以为,结果原来是这样啊。」 茱蒂丝佩服似地说道。 凯洛眺望着到处从冰中穿刺出来的刀剑,浑身一震。 (以前战争死去的人变成亡灵徘徊着之类的,这里、有各式各样的谣传呢……) 「呜唔唔唔唔、好冷好冷好冷。」 雷文不停地说着好冷好冷,被莉塔嫌说「很烦耶!」 拉培德就在此时,激动地吠了起来。 (什、什么!?) 凯洛被拉培德的叫声吓了一跳,然后立刻看到脚边的海里——从流冰的隙缝间可窥见——有巨大的影子游过。 「喂,你们有看到吗?刚刚那是什么!?」 「是鱼吗?」凯洛害怕地回头看着伙伴们。 就在此时,魔物往上一跃,水花啪吵地溅了起来。 「好巨大……该不会是始祖隶长?」 莉塔向茱蒂丝问道。 「……应该不是,我感觉不到半点知性。」 茱蒂丝干脆地否定了。 「这么说是魔物罗!?如果它攻击过来就糟了!」 凯洛担心魔物是否就在附近,四处窥探不稳难行的流冰周围。拉培德仍低吠不止,一边在冰上前进。 不久,在掺杂着雪花的风中,一行人看见有东西巍峨耸立着。是爱尔结晶而成的柱子。 「这不是爱尔泉源吗!」 莉塔大叫着飞奔过去。凯洛感到呼吸困难——应该是由于浓度过高的爱尔——,但还是点点头。 (嗯,和以前在凯布·莫克大森林还有卡朵斯喉管看到的一样!) 然而决定性的差异是,即使同为爱尔泉源,它却没有释放出爱尔。 这时,拉培德又再次吠了起来,魔物——拜特裘——伴随着激烈的水花从水中 现身。 「啊!」 莉塔淋到冰冷的水,不禁叫出声。拜特裘展开双翼,在空中盘旋,像是呼应它一般,爱尔克雷涅随即开始发光,爱尔喷发出来。 「呜呜!」 雷文呻吟一声,当场蹲了下去。尤利、莉塔以及茱蒂丝都因为曝于大量的爱尔之下动弹不得。拜特裘大概总是这样捕获猎物吧。 (好、好痛苦……) 凯洛好不容易撑着身子站着。 「没想到……会有魔物利用爱尔泉源来捕猎……」 被夺去自由的茱蒂丝痛苦地说道。这时, 「糟了!凯洛、快逃啊!」 凯洛被尤利重重地撞了一下,倒在冰上。虽然跌倒了,但凯洛却突然在途中感觉身体变得轻松,他免除了爱尔的影响。 「快逃啊!」 「怎、怎么可以!大家会被吃掉的!」 凯洛从冰上起身,回头看着尤利他们。 (一个人逃走这种事……我做不到……) 像是要威吓凯洛似的,拜特裘舞动双翼咆哮着。 (可是,我一个人没办法和这么厉害的魔物对战。我一个人的话……什么都做不到!) ——小子。 (咦!?) 凯洛赫然仰望雪空。 (……唐的……声音!?) ——试着去保护你的伙伴吧!这样一来他们也会回应你的。 (唐……唐!) 拜特裘逐步逼近尤利等人,要是现在遭到袭击,一定会毫无招架之力地立刻被吃掉吧。 凯洛用力地瞪着拜特裘,不久,他用颤抖的手从背包里取出了武器。尤利见到凯洛的行动,大声怒吼: 「那不是你一个人能打赢的对手吧!」 「可是……」 此时,拜特裘注意到了凯洛。它缓缓舞动翅膀,改变了方向。 「咿!!」 从拜特裘裂开的大嘴可见它满满的尖牙,龇牙怒吼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凯洛的牙齿不停打颤,他虽然浑身发抖,还是看了看痛苦的伙伴们。 「我非做不可……现在非做不可……) (公会规矩很重要,可是、团结……伙伴也很重要啊!如果我保护大家大家也会回应我?不,结果怎样都好。我、想要保护大家!) 「现在不做、更待何时啊!」 凯洛紧紧闭上眼,将锤子高高挥起,然后用力睁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拜特裘,毅然决然地一跃而起。 「喝啊啊啊啊!」 冲至附近看到拜特裘如此巨大,凯洛忍不住退缩。就在凯洛裹足不前时,拜特裘坚硬的翅膀攻击过来。 「呜啊啊!」 凯洛跌落冰面滚了一圈,这时拜特裘又用尾巴一扫,凯洛往上飞了出去。凯洛拼命站起身,以〈爆碎岩〉反击,他决然地用力敲击脚边地面,混杂着碎冰的石砾往拜特裘飞去。然而拜特裘受到攻击一怒之下发了狂,用一只翅膀使劲殴打凯洛。 「啊!?」 似乎是在一旁担心地观察着动向的莉塔一声惊呼。 攻击直接命中凯洛右手腕,原本握住的锤子打转着往冰山的另一边飞了出去。 拜特裘猛冲过来,凯洛瞥了一眼插在冰上的一把剑,也朝魔物冲了过去。就在双方要撞上的瞬间,凯洛先一步拔起了剑,然后几乎就在同时,拜特裘将凯洛高高地撞飞至空中。雷文忍不住用袖子遮住双眼。然而凯洛却大喊: 「是我赢了!」 他将剑拿稳,从拜特裘的角上方劲道十足地砍落下来。角上负伤的拜特裘痛苦地咆哮起来,此时,折磨着伙伴们的爱尔束缚也解开了。 在那之后进展就快了。拜特裘利用〈戏水〉做出水池,接着一口气使其爆裂进攻过来,然而,凯洛等人却将拜特裘团团包围,全员发动攻击。可能是一开始被凯洛伤到的地方意外地深吧,拜特裘不久后便体力尽失,疲软地在流冰上滑行,结果就这样落入深海沉了下去。 凯洛只记得到这里为止,由于紧张和疲惫,他连站都站不稳,就这样倒在冰上昏了过去。 「谢啦,首领——」 虽然觉得好像听见了尤利的话,不过也许只是梦。 当凯洛回过神来,自己正被雷文背着,穿过了佐菲尔冰刃海。 (对了,那时还很胆小的我,在背后推了我一把的,就是唐的那番话……) 还因为高烧模模糊糊的凯洛翻了个身,如此心想。 「哎呀!」 大大的手将滑落的毛巾捞起。 「很难受吗?少年……。我现在就去帮你换条冰毛巾啊!」 是雷文的声音。 没多久,新的毛巾放到了额头上。 (……第一次见到唐……是什么时候呢……) 一边无心地思考着,凯洛又再次蒙胧睡去。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知晓唐·怀特荷斯的存在呢? 凯洛回想起小时候受法斯家照顾,和法斯家的派特,也就是派翠克他们常模仿唐来玩。游戏的内容不外乎一些简单的掷石子或捉迷藏,但是他们假装自己是唐,玩得不亦乐乎。 在这公会之城丹格雷斯特,唐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身为五大公会中最大的『射天之矢』首领,同时也是位英雄,是每个人的憧憬。 身型壮硕、声音响亮、果敢自信。人们为唐守护城镇保护部下的生存之道所打动,带着亲爱之意暗暗地在底下这么说他。 尽管如此,凯洛之后痛切地感受到,虽然还是小孩,但是自己以前完全只有看到唐表面的部分而已。 这是发生在凯洛和尤利等人一同旅行之后,第一次回到丹格雷斯特来之时的事。有人偷走庶民区水道魔导器的魔核,尤利一直在追查,他们来到这里目的是为了向公会联盟的唐,询问关于小偷的线索——巴尔波士这名男子的事。 艾丝缇、莉塔还有拉培德也都在一起。 故乡里有许多人知道凯洛曾经多次流转于公会之间,凯洛还在想,真不希望见到人哪,结果就遇到几个男人在取笑他,此时,警报突然响了起来。有大群魔物入侵。城周围据说很牢固的结界,也简直像在配合魔物攻击似地消失了。 公会勇敢的男人们开始作战,凯洛等人也打倒了随后涌入的魔物,然而魔物的入侵并未停止。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啊!」 尤利皱起眉头。 「这么多魔物,到底打哪儿来的啊!」 「真是的,别开玩笑了!」 艾丝缇和莉塔也都气喘吁吁。 就在此时,唐现身了。在昏暗的街上,脸上的红色刺青格外醒目。 周围的气氛一变,尤利和艾丝缇等人感到十分讶异。 「来呀!你们这群混帐东西、尽管来吧!我这老不死来陪你们玩玩!」 唐单枪匹马地朝大群魔物怒吼着,随后开始用大刀将魔物接二连三地横扫在地,毫无失误地,凭着一刀平定。 「这老头儿真了不得!是什么人物啊?」 尤利目瞪口呆地向凯洛问道。 「是唐!唐·怀特荷斯啊!」 凯洛难掩兴奋。尤利吃惊地咦了一声, 「那个老头就是唐啊!」 语毕,又重新注视着唐。 「唐很厉害喔!他和世界各地的公会首领也都有交情,听说和南方的贝利乌斯也是朋友呢!」 「贝利乌斯?」 「统治以竞技场闻名的诺多泊利卡,那里的首领啊!」 「是喔。」尤利点 点头。这时—— 「是唐!唐来罗!」 「唐!」 街上陆续响起人声。筋疲力竭的男人们之中扬起了欢声。 「好——!咱们也再加油一回吧!彻底保护好咱们的城市丹格雷斯特!」 「别让它们再入侵了!」 他们再次拿起武器,朝着城市的出入口冲了过去。 (好厉害喔!唐!超帅的!) 凯洛感觉到骄傲的心情逐渐在自己心里膨胀。有朝一日,即使一点儿也好,希望自己可以更接近唐,成为像那样的人,也为此,想要自己设立公会——。凯洛如此心想。 艾丝缇赶往负伤坐在路旁的男人们身边,开始施行治愈术。凯洛看到艾丝缇的行动, 「我们也加油吧!」 说完,他再次握紧武器。 呼吸着同一个城市同样的空气,和唐共同作战。脚下的石板也和唐所踏的相连着。 少年的自负让他呼吸急促起来,竭尽全力直到无法再挥动武器为止。 凯洛和憧憬的唐·怀特荷斯第一次交谈,是在静静下着雨的凯布,莫克大森林。 在凯布·莫克大森林,他们首先和雷文重逢了。以前在卡普瓦·诺尔的执政官拉寇之宅邸曾遇见过他,那时,凯洛等人打算入侵宅邸,雷文对他们假装亲切却偷偷向警卫兵密告,在这番恶劣行径之后雷文便消失了踪影,是个可疑至极的男人。这事件其实是雷文为了潜入宅邸而利用了凯洛等人当诱饵,不过本人依旧毫无罪恶感,后来还和凯洛等人开始共同行。 森林里由于爱尔泉源——涌出爱尔的泉源——所释放出的爱尔,使得魔物变得更加凶暴,跋扈横行。然而他们在那里遇到了不可思议的男子迪克,他在使用了镇定爱尔的剑之后,旋即消失了踪影。 见到唐则是在那之后。在丹格雷斯特的时候由于结界魔导器故障,他们意外陷入与魔物对战的局面,而唐则追着魔物出城而去,结果没有说话的机会。也因此,凯洛在这里发现唐的身影是如此高兴。 「唐!」 凯洛大喊。 唐和部下一起坐在地面上,部下之中也有不少人负伤。 唐注意到这里,以大刀为杖站起身来,问道: 「你们做了什么吗?」 「什么什么?」 尤利反问。 「狂暴的魔物突然一下子乖乖逃走了。你们做了什么?」 艾丝缇和莉塔互看了一眼,对尤利小声说道: 「……尤利,是那个,因为爱尔的失控停止了……」 凯洛想起方才的事,他们见到一名谜之男子,挥起手里拿着的剑,不知是怎样的结构,男子周围出现术式,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同时,附近的魔物们全都消失了踪迹。 「是我们、阻止了爱尔的失控,所以魔物才会乖乖听话的!」 凯洛不由得大声地脱口而出。 (这、这也不是骗人的啊。我也有解决魔物嘛……) 「……喔~」 凯洛感觉到唐的目光朝向自己。 (哇啊!唐在看我!) 凯洛脑海中一片空白。想表现得很帅气,想就此得到认可,这样的心情让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真的超棘手的!」 凯洛一边比手画脚一边往唐的方向走去。 「好多好多强大的魔物,接二连三地,不过……!」 咚地一阵冲击,凯洛不禁闭上嘴。并不是被打了,而是唐厚实的手放在凯洛头上。 「小子。」 凯洛吓了一跳僵住了身子。 「这种事啊,是要悄悄地放在心里头的。」 「咦……?」 凯洛怯怯地往上看,唐锐利却深邃的眼眸直直地射穿了凯洛,而他的嘴动着, 「因为这不是为了得到谁的认可才这么做的,是为了保护城市和部下而做的啊!」 像是要告诫凯洛一般。但绝不是威吓性的,甚至可以感觉得到温柔,唐就是如此有魄力。 「对、对不起……」 凯洛默默地低下头。 他觉得自己急功近利孩子气的心完全被看穿,双颊整个红了。 「……嗯?在那里的不是雷文吗!」 唐发现了隐身于林间的雷文,向尤利问道: 「我的人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咦!雷文是『射天之矢』的一员吗!?」 凯洛吃惊地抬头看向尤利。 「……看来、好像是这样啊。」 凯洛对于唐的注意转移到雷文身上松了半口气,感受着发烫的脸颊被雨静静淋湿。 自己设立公会,向联盟登记——。 见到唐之后,凯洛所描绘的梦想一转为具体。 有朝一日若能同为出色的首领,彼此交谈,那该是多么骄傲的事啊! 然而,虽然和尤利一同设立了『勇敢宵星』,凯洛的梦想却没有实现。因为唐·怀特荷斯实在是太早逝世了。是唐自己自绝生命的。 唐的盟友,诺多泊利卡的公会『战士殿堂』首领贝利乌斯,在竞技场中她自己的房里受到袭击。虽然实际上攻击她的是『猎魔之剑』,但据说这是唐的孙子,青年哈利透过联盟所委托的。 哈利是上了『海凶之爪』的当,听信了假消息说唐的盟友在诺多泊利卡被魔物囚禁,于是才委托『猎魔之剑』希望他们猎讨那只魔物。 贝利乌斯当然并非魔物,然而以『猎魔之剑』的攻击为开端,导致她丧命——即使直接的原因是身为满月之子的艾丝缇的力量——,哈利的行动还是被唐知道了。 凯洛和伙伴们赶紧搭船来到丹格雷斯特,但是他们和雷文一同到了联盟本部一问之下,唐已经离开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们在联盟入口与雷文道别,走在街上寻找唐,这时,正好碰见丹格雷斯特的男人们一阵骚动。 「『战士殿堂』的那群家伙好像要带大批人马过来了!」 (咦!?怎么回事?) 凯洛按着心跳加速的胸口,侧耳注意男人们说的话。 「听说已经到赫利欧德那一带了!」 「这下子可能要跟『射天之矢』全面开战了吧!」 「有意思!真让人技痒哪!」 (对喔……。『战士殿堂』认为自己的统领是『射天之矢』的哈利杀害的……当然会到唐这里来嘛!?) 「怎么办」,凯洛仓皇失措,在杀气腾腾的男人们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唐!你在哪里啊!?唐!?) 凯洛在街上来回奔走,好几次差点被体格壮硕的男人们撞飞。 「啊!」 蓦然映入眼帘的是尤利高挑的身影,伙伴们也都在一起。 「尤利!大家!」 凯洛差点没跌倒似地跑到伙伴们身边。 「唷,凯洛!」 尤利第一个注意到自己。 「尤利……大家!怎么办!?会演变成战争的!唐不在!要是唐在的话就不会……!」 凯洛的声音颤抖着。 「别担心。」 尤利拨了拨凯洛的发。 「唐就由我们来找,你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 (自己的想法……?) 凯洛一瞬间思考着自己该做的事是什么。 (对了,为了不要演变成战争,得去阻止大家。因为哈利什么都不知情……) 「嗯、嗯!那我去说服大家!」 凯洛破颜一笑,向尤利他们挥挥手,往公会男人们的 方向跑了出去。 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愿意认真听凯洛的话,其中也有人知道凯洛以前的事, 「哼,不想作战,是因为你胆小吧?」 这样说他。 尽管如此,凯洛仍然努力不懈地,到处说服那些男人们别去求战。然而过了午夜之后,他们和武装到来的『战士殿堂』的男人们开始在郊外互瞪对峙。『战士殿堂』里也有人运来了兵装魔导器。 唐终于回到城里已经是破晓时分,带着一副忧心深虑,却又意外平静的眼神,他正坐在街道中央的石板上。手持『射天之矢』旗帜的部下们围绕着他。 (什么!?怎么回事?) 凯洛不安到了极点,打算跑出城去找尤利等人,正巧就遇上他们回来了。 「尤利!不好了!大家拿着武器对峙着!唐虽然回来了,可是样子好像怪怪的!」 尤利和雷文互看了一眼。他们之前追着唐前往了背德之馆,那是告知哈利假消息的『海凶之爪』,叶加的藏身处。 「老爷子,一开始就打算一死。」 雷文说道。莉塔一脸气愤难平地吐出一句: 「为什么!真搞不懂!」 雷文解释: 「哈利多事抢先行动,结果,贝利乌斯死了。那是诺多泊利卡统领的一条命啊。可不是一句对不起我搞错了就能了事的。所以需要付出和贝利乌斯的性命对等的代价。」 「那、在背德之馆唐所说的……」 艾丝缇告诉凯洛,在背德之馆见到唐的时候,唐有言:「我已经准备好补偿的代价了」。 「这代价、是老爷子自己的命啊……」 听到尤利的话,凯洛一惊, 「怎么这样!怎么会有这种事!」 说完便往唐的方向跑了回去。 许多男人们聚集着,远远围在唐的四周。 「让我过去!唐、唐!」 「闪边!小鬼!」 唐左右的部下们打算将凯洛推回去。 「……」 唐用眼神制止了他们。 凯洛立刻就赶到了唐的身边。 「唐……我……」 凯洛话还没说完,唐似是以眼睛微微一笑,仿佛在说「我知道」。 「振作点,小子。你是首领吧?」 凯洛点点头,却又立刻摇起头来。 「可是,我一个人的话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那就让大家帮你就好。伙伴就是为了这个存在的,不是吗?」 (咦……) 这句话意外地单纯而简单。但是凯洛立刻了解到,这就是他最想听到的一番话了。 「唐……!」 「试着去保护你的伙伴吧!这样一来他们也会回应你的。」 「……」 (唐……!) 凯洛心想自己得说些什么,想说的话像山一样多,想问的话也是。但是在凯洛开口之前,就被杀气腾腾的男人们推了一下。 「啊!」 是『战士殿堂』的人。凯洛无可奈何只好后退。 「唐,我们真是受到你府上可爱的孙子许多照顾啊。」 「真是对不住」,唐说道: 「我那蠢孙子也是堂堂联盟的一员,部下犯的过失上头来担,这就是公会的规矩。」 唐向众人道歉。 「贝利乌斯的仇,就用我的人头来偿还吧。」 (唐……!) 凯洛无计可施,只能呆立在原地。不久后,唐从怀中拿出匕首,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麻烦谁来担任介错。」 「……」 没有任何人回应。 在鸦雀无声一片静默的男人们之间, 「……我来吧。」 缓步走过来的是尤利。 「我不会忘记你这份决心的。唐·怀特荷斯。」 「哈!」 唐破颜一笑。 周围的男人们喧哗起来。 「唐!」 「唐!」 唐旋即脸色一正, 「小子们!今后走你们自己的路!开拓你们自己的时代吧!知道吗!」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 凯洛感到身体的深处颤抖着,为了将唐的话语铭记于心,他将自己的身体紧紧抱住。 匕首的刀鞘被掷去。 尤利拔出剑,将手高高举起。 匕首的尖端立在唐的腹部上——。 在尤利动手之前,凯洛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唐……不要啊……!你不要死……唐!」 凯洛听到自己的声音而惊醒,正想坐起身来。 然后却发现自己在哭,吓了一跳,没力的他又倒回枕头上。 「梦见唐啦?」 雷文的声音传来。 「……雷文。」 「我刚刚在楼下的餐厅要了水果上来,这个的话发烧也可以吃吧?」 雷文将光泽饱满的柳橙递到凯洛眼前。 「嗯,谢谢。」 凯洛把被子拉到下巴附近。 雷文灵巧地转着小刀,将柳橙的皮剥开。 凯洛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擦了擦眼泪,感受着朦胧的意识边开口说道: 「我梦见了……唐死的时候。」 「嗯。」 「那个时候的我只想着自己的事,有很多烦恼,觉得很难过,只一心想让唐听我说话。明明比起我,唐才更加难过的说。」 「少年,你很努力嘛!」 在柳橙的芳香中,雷文一笑。 「来,吃吧!」 半月形的果实被塞进口中,酸酸甜甜的柳橙让凯洛的心情跟着一缩,同时安稳地平静了下来。 「大叔我就沾光一起吃啦!」 雷文自己也将柳橙咀嚼一番,吞了下去,一边舔着沾到果汁的手指,一边说着: 「……现在想想,大叔这把年纪了,觉悟却可能还不够呢。」 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似的。 「唐最后的话啊,那在我这冒牌心脏里也深刻地响着啊。」 他按着自己的左胸。 (心脏魔导器……) 凯洛想起埋在雷文胸口里的东西。 凯洛第一次看到雷文的心脏魔导器是在巴克提翁神殿。 在卡普瓦·诺尔的执政官拉寇的宅邸,接近他们,抢先一步下手的谜之男子,凯洛满心以为他只不过是『射天之矢』唐的心腹,会这么想也是因为唐在凯布·莫克大森林明白说了雷文是「我们的人」。 然而,在克里提亚族的浮空城市缪尔佐,凯洛等人开始对雷文抱持怀疑。自己的存在被说是世界的毒素,艾丝缇失去了踪影,然后应该是去散步的雷文也没有回来。 但是,传送魔道器的殷动,显示两人降落到下界去了。 雷文带走了艾丝缇……? 凯洛等人一时难以置信。 不久后,他们判明,利用雷文掳获艾丝缇的幕后黑手是帝国骑士团长亚雷克榭,但是在他身边却不见受命行事的雷文。 再次与雷文重逢,则是在囚禁艾丝缇的巴克提翁神殿。 他们入侵巴克提翁,见到亚雷克榭,以及被关在他以术式所做出的球体里的艾丝缇,他们正想追上去,却被一队骑士挡住了去路。 这时,拉培德激动地吠了起来。 「汪汪汪!」 骑士队长随即自嘲般地喃喃说道: 「……果然瞒不过狗的鼻子啊。」 ( !?) 听到这声音,凯洛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声音……该不会是……雷文?」 虽然放下了总是随性绑着的头发,穿着骑士团厚重的制服,不过没有错,的确是雷文。 (他不是唐的心腹吗?雷文……背叛了我们吗?) 「帝国骑士团首席修凡·奥尔崔因、……参见。」 修凡俐落地拔剑,向凯洛他们攻击过来。凯洛等人平常便熟知雷文的身手,每个人都心想会是一番苦战。 然而,随着时间过去,修凡的攻击明显地开始变得迟缓。 就在尤利持剑进攻之时,明明应能挡下的攻击,却刺中了修凡左胸。 「呜!」 修凡痛苦地呻吟。 下一秒,凯洛等人皆发出了惊讶之声。 被剑刺破的制服下,露出了一个红色的东西。是一个拥有鲜红魔核的魔导器。 「哼……受到这样的攻击都还死不了……真是不幸的身体……」 他像是自嘲般笑了。 「什、什么啊、这个魔导器……一直埋在胸口里吗!?」 「……是心脏吧。用魔导器来代替作用。」 对于莉塔的疑问,茱蒂丝干脆地回答。 「没错」,修凡点点头, 「……原本的那个十年前失去了。」 他半闭着眼说道。 「十年前……人魔战争?」 凯洛紧紧皱起眉。 (人魔战争……是我的父母亲失踪的时候……) 「我本来应该在那场战争中死了,但是,亚雷克榭用这个让我活了回来。」 因此,在那之后,修凡的生杀大权就操之于他手中,为他所用吧。像是在呼应这番话似的,心脏魔导器的红色魔核,随着跳动的频率不停闪烁着。 这时,响起了震动四周的轰声。 亚雷克榭似乎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舍弃修凡。 瓦砾猛烈地落下,凯洛抱着头动弹不得。茱蒂丝检查了一下门,确认整个门都被瓦砾堵住了,回过头来, 「……我们被关在这儿了。」 莉塔四处调查看看是否还有出路,就那样一直坐在地上的修凡对她来说似乎有点碍眼。 「喂、大叔!你怎么那么冷静啊!」 莉塔双手叉着腰瞪着他。 「对我来说这可是好不容易到来的结束啊。」 「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要活着离开这里吧。」 茱蒂丝低头看着修凡。尤利笔直地朝他走近, 「少一个人擅自了结的样子了!你给我坚定地活到最后!」 尤利大声斥喝。 在崩塌的声音仍余音回响之中,短暂的沉默盈满于两者之间。然后—— 「……真是、毫不留情的小哥啊。」 一直低着头的修凡终于抬起头,缓缓站起。随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朝着被瓦砾堵住的门口射出弓箭。 由于冲击瓦砾迸开四散,出现了些微的隙缝。 「快逃吧!」 就在凯洛正要逃出去之时,再次响起了轰声。这次比方才更难处理,石造的天花板崩塌了下来。 但是,凯洛等人并未被断了退路。 「啊啊!雷文!」 凯洛看到他用双手支撑着石柱,尖叫了一声。从额头滴落的鲜血,将修凡的脸染得朱红。 「等等!你都快不行了,要是还用魔导器做这种事——!」 莉塔也大喊。心脏魔导器发光的样子十分异常,大概是超过负荷了。 「我撑不了太久……你们快逃出去吧。」 修凡微微苦笑,低声说道。 「雷文!雷文!!」 凯洛不知如何是好,半哭泣着只是不停叫着雷文的名字。 「……走吧、凯洛。」 尤利对凯洛说。 「可是!」 「走了!」 听到他严厉的声音,凯洛紧紧闭上眼,一口气往出口跑过去。尤利、莉塔、茱蒂丝还有拉培德也接着离开。天花板场落的巨响,以及激烈的地鸣从背后传来。 「呜呜呜……雷文……」 凯洛再也跑不动了,倒在地面上,眼泪不停地顺着脸颊落下。在他身旁的莉塔也颤抖着身子, 「笨蛋……你果然还是我们的伙伴嘛……」 「呜呜」 (我、在心里某处还是相信雷文的……虽然怀疑过,但还是相信他啊……可是却、怎么会这样……) 尤利在呼唤着,得站起来才行。凯洛支撑着身体的手臂使出力来。 (我和双亲分散的时候,雷文已经失去了他的心脏了……从那之后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耶?长久以来,他一定一直都很难过吧。) 这些事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过,果然是因为他是大人吧。凯洛这时感受到的,是雷文和已故的唐身上所流淌的,共通的男子气慨。 原本以为雷文肯定被活埋了,没想到在那之后,一行人追着亚雷克榭来到赫拉克雷斯,却在这里与雷文重逢了。 似乎是千钧一发之际,修凡的部下鲁布兰、亚迪克尔及博克斯,将队长从巴克提翁神殿中救了出来。 雷文还活着太好了,这样的心情当然也有,但也不能就这样原谅他。凯洛十分烦恼该如何是好,这时尤利开口, 「你的命就交给『勇敢宵星』了,是生是死都由我们决定。这样如何啊?凯洛老师?」 他看着凯洛的脸。 对尤利的提议点点头,凯洛往雷文的头用力打了一拳。 (……我没有全然抛弃相信的心情真是太好了……) 凯洛半梦半醒地说给自己听,这时他感到冰凉凉的手摸着他的额头——大概是茱蒂丝——凯洛旋即醒了过来。他方才似乎又睡着了。 伙伴们不知何时都回来了,可以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尤利好像在说帝都的事。 「……尤利。」 听到凯洛小小声的叫唤,背对凯洛的尤利转过身来。 「抱歉,吵醒你啦?感觉还好吗?」 凯洛没有回答, 「对不起,又拖累大家了……我们要去帝都的吧?」 他道了歉。 「别在意啦!你是为了救我们才变成这样的。比起这个你专心养好身体吧!」 凯洛嗯的一声回答,然后又连忙追加一句, 「可是不要丢下我喔!」 「艾丝缇要公会的大家一起去救……」 「好,我知道」,尤利用力地点点头。 「好了,再睡一下吧!好吗?」 「嗯……」 凯洛相当在意伙伴们,舍不得闭上眼。 「喂喂,小鬼睡着以后,我们去吃点什么吧?」 莉塔故意说得让凯洛听见。 「……」 看到凯洛只是沉默, 「骗你的啦!我们会好好把你的份也带回来的。你不快点好起来,取笑你都不好玩了!」 莉塔在毛巾上咚咚地敲了敲。这样的关心实在很有她的作风。 「我知道了啦……」 凯洛微微一笑,又渐渐陷入了梦乡。 高烧所带来的不适几乎都消失殆尽了。 (唐……) 在睡眠的深渊中,凯洛向唐说着话。 (唐……在那之后你也看着我吗?我虽然从你那边得到了珍贵的话……但是我没有因此就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不会再骄傲自大……) 因为,凯 洛接着说, (因为我察觉到了,那不只是给我的话,那番话是要遗留给所有公会的人……。所以,我会珍重地继承你最后所留下的遗言。唐……谢谢你。) 第三章 银之宵星 口袋里所有的树木果实都烤完了以后, 「不过,凯洛先生不但认识唐,怀特荷斯,这次的工作又是骑士团委托的,真的好厉害喔!」 说完,尼克将最后几根小树枝扔进火里。 「而且这工作还是要护送如此高贵的对象,我……好紧张喔!」 「没问题的啦!艾丝缇很平易近人,很温柔的。」 听到凯洛这么说,尼克笑着说了声「太好了」。 「那,尤利先生接到这份工作却不能来,是因为在忙别的工作吗?」 「嗯。」凯洛点头说道。 「他现在一定在札菲雅斯的庶民区掘井吧。因为没有了水道魔导器,井有几口都不够吧?他现在要兼顾三个地方。」 「咦——」 这时,尼克歪了歪头, 「尤利先生……尤利……我刚刚就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名字。其实我、前几天打零工有做过掘井耶。」 「是喔?」 「是的」,尼克的视线在半空中游移着,一边回答。 「该不会,是在现场指挥大家的人吧……个儿高高的、黑色的头发,大概这么长……」 「啊!那就是尤利啦!一定是!」 凯洛很开心地「啊哈哈」笑出声来。 「好厉害、超巧的!是说,尼克果然跟『勇敢宵星』很有缘!拉培德也是尤利的狗喔!」 仿佛听到自己的名字而有所反应,正在睡觉的拉培德一只耳朵微微动了动。 尼克看了看,回答道: 「这样啊,这、是那个人的狗啊。虽然我没注意到,不过那时是不是也在现场啊。……尤利先生是个温柔又有男子气慨、很帅气的人呢!该说是第一次见面就一下子被吸引住吗……」 「……嗯。」 (我大概也是吧。第一次见到尤利的时候……) 凯洛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 ※ 最后和自己一同设立了公会『勇敢宵星』的尤利·罗威,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库欧伊森林中。 库欧伊森林位于花街哈露尔的南方,可能由于树木过于蓊郁茂密,似乎也有人称之为诅咒森林。只要踏入森林一步就会被诅咒、每天夜里都会听到不知是谁的呻吟声之类,不乏这些阴森诡异的谣传。凯洛虽然一度和自身所属的『猎魔之剑』一同轻易地通过了这座森林,但是因为他是一个人回来,所以感到相当地害怕。 哈露尔村的结界魔导器——哈露尔之树,由于吸收了魔物的血即将干枯。凯洛打算使用万能药瓶使其复活,为了收集材料之一的蛋熊掌他来到这里。 如果顺利的话,就可以让比自己更出人头地的『猎魔之剑』干部,青梅竹马的南,看看自己帅气的一面。 凯洛出生于被称为公会聚集点的丹格雷斯特,约莫两年前他开始流转于各个公会间,没有一个固定所属。南看不惯凯洛只要工作有点辛苦就老是逃走,念在青梅竹马的情分上,邀他加入了『猎魔之剑』。 若是让花重新盛开,也许她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凯洛怀抱着如此期待。 (可是,蛋熊、很巨大吧……。到底在哪儿呢……) 凯洛从他总是斜背在右肩上的背包中,取出了一把大剑,摆好架势走在草丛中。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 凯洛听到这番低吠之时,正好整个人藏身于较高的草丛之间。 (出现了!) 手拿着剑,凯洛从草丛中冲了出来。 「蛋熊!觉、觉悟吧!」 然而由于剑太大了,凯洛无法好好取得平衡,反而被剑的重量牵着, 「呜哇!哎、哎唷!」 当场打转了起来。 锵!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剑尖折断弹开,凯洛受到冲击,往后一仰翻了过去,后背顺势重重地跌在地面。 「呜、痛痛痛……」 (刚刚的是什么啊……谁折断了我的剑……?) 下一秒,凯洛感觉到有微暖的气息呼到脸上, 「咿咿!」 不禁惨叫一声闭上了眼。 (出、出来了!是魔物!) 「就、就算吃了我也不好吃的,还会吃坏肚子喔!」 就在凯洛呀呀叫嚷之时, 「没事的喔!」 是很温柔的女性的声音。凯洛赫然睁开眼,眼前是一只像是狗的动物的脸——而且是独眼——,然后在它后方是一位站姿优雅的年轻女性在微笑着。 凯洛连忙站起身来,才注意到女性身旁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青年。他留着长长的黑发,看到他拔出剑来,方才大概就是他折断了凯洛的剑。 「这样不是变得刚好吗?」 青年看着凯洛变短的剑笑着说道。 (咦?) 一瞬间,凯洛为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所包围,但却不知那究竟为何。他咳哼干咳一声, 「我、我是凯洛·卡培尔!为了猎讨魔物横渡世界的公会『猎魔之剑』,我是其中一员喔!」 他抬头挺胸地说道。 「我是尤利。这边是艾丝缇和拉培德。」 青年自我介绍后,以眼神示意女性和狗,旋即说了声「掰」就要离开了。 「啊、等等……」 凯洛正要举起手, (对了!) 这才惊觉—— (是哥哥。他让人想起瓦特哥哥!) 瓦特·法斯在十年前遗是个少年,人魔战争的混乱之时,他捡到与双亲离散的凯洛。以此为因缘,凯洛长时间受法斯家照顾。瓦特有个弟弟名叫派翠克,凯洛和住在附近的南就是透过他成为了朋友。 (不过尤利这个人,仔细一看和哥哥完全不像嘛!) 长相也全然不同,为什么会让人想起瓦特呢?凯洛感到很不可思议。两人的共通点顶多就是皆为黑发而已。 「我们接下来要前往哈露尔村。」 名唤艾丝缇的女性向不小心发了一下呆的凯洛微微一笑,简单打过招呼后便往尤利身后追了上去。 「等、你们知道方向吗?」 凯洛虽如此说道,然而两个人和一只狗迅速地离去了。 (哎、算了。我是因为有事才到这里来的,这事也还没办完……) 这时,远方传来魔物的低鸣声。 「咿咿!」 听到凯洛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惨叫,艾丝缇歪着头回首一看。 「哎唷、不要把我丢在这儿啦~」 凯洛终于忍不住,开始拼命往两人的方向追上去。 会跟着尤利走,真的只是因为害怕魔物而已吗?如同尼克所言,凯洛也觉得尤利的确有某种吸引人的特质。对没什么自信的凯洛来说,尤利那堂而皇之,甚至看来有些目中无人的态度,也许显得很有魅力也不一定。 之后,在一同旅行的期间,尤利有好几次——像是称赞凯洛的时候,或是凯洛沮丧的时候——摸了摸凯洛的头。把手伸进头发里,乱拨一通似地摸摸凯洛的头,那动作果然还是和瓦特很相似。 无条件地受到疼爱,就这样长大成人……。凯洛可能下意识地如此希望着。若是在双亲的庇护下,这说不定也并非毫无可能。 但是,在人魔战争的混乱中与双亲离散的凯洛,为了要在丹格雷斯特这个城市里一个人生活,会开始想要从事公会也是很自然的。 凯洛开始思考想和尤利一同成立公会的时候,身边已经有了艾丝缇、莉塔——还有拉培德——这些伙伴。和他们一同旅行以来 ,令凯洛惊讶的是,世界上原来有各式各样的人,每个人的想法都有所不同,这样极其理所当然的事。 到目前为止无论进哪个公会,几乎没有一个大人会想要询问凯洛的意见。 然而尤利不同。 尤利绝不会以凯洛还是孩子为由轻视他。正确的事不用说,即使是错误的事,也会先说声「嗯,究竟如何呢?也许如此也不一定。」给予肯定,然后最后总是让凯洛自己决定。 凯洛想起以评议会为后盾,身为次任皇帝候选人的艾丝缇,她在烦恼该这样继续旅程,还是回札菲雅斯城之时,尤利也是对她说「你自己决定吧」。 做出一个一个的选择,来决定自己要走的路和目标,这样的生存之道对凯洛来说十分新鲜。同时,一想到这些选择所累积的结果,造就了现在坚强的尤利,凯洛更是忍不住憧憬不已。 有朝一日希望自己成为像伟大的唐,怀特荷斯那样的人——。丹格雷斯特的孩子们大多都有着这样的梦想吧。 (如果是和尤利一起的话……!) 凯洛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如果是和尤利一起的话,我觉得从事公会也不错,你觉得如何? 要是可以的话真想像这样帅气地邀约,然而, 「要不要和我……一起成立公会?」 在赫利欧德凯洛实际开口之时,他的声音微弱得可怜,甚至有些颤抖。 之前凯洛在卡尔波克兰遇到南,遭受她责骂,这事尤利也曾目击过。 凯洛为了让哈露尔之树的花重新绽放,擅自离开『猎魔之剑』,前往最后遇见了尤利的库欧伊森林,这被南误会成凯洛逃走了。 「亏我好意邀你加入『猎魔之剑』……是哪里的谁说了这次绝对不会逃的啊!」 南在卡尔波克兰遗迹的屋顶上俯视着凯洛,激烈地谴责着他。 「你从以前就这个样子!老是立刻就逃走,每个公会都把你赶走……」 「哇啊啊啊!哇啊啊啊!」 凯洛注意着这话是否被伙伴听见,拼命地大叫想盖过南的声音。 「……哼!你啊、已经被开除了!」 南生气地转过身去,那冷淡的态度不用说,而且这些话伙伴们其实全都听在耳里,这些将凯洛的自尊心撕得粉碎,再加上, 「你其实很想回去吧?」 事后被莉塔如此间道, 「才不回去呢……!我已经对猎讨魔物腻了啦。」 凯洛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硬撑。 莉塔听到凯洛的回答,脸上浮现了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 「不是不回去,是回不去吧?都被人家说开除了。」 「不、不是啦!」 凯洛慌了手脚,一边偷偷往尤利那儿瞄一边低声说道, 「我、我原本就打算离开的。」 「嗯~是喔。哎、也没什么不好吧?」 尤利只漠不关心地回了这么句话。 凯洛在尤利及伙伴们面前更加丑态毕露,是在新兴都市赫利欧德发生的事。 得知艾丝缇决定回帝都去,凯洛和伙伴们一同前往骑士团本部——这时骑士团长亚雷克榭,以及尤利的儿时玩伴,小队长弗林也都在——之时,在广场的结界魔导器却突然发生失控。 高浓度的爱尔喷了出来,城里的人和骑士们都接二连三地倒下。莉塔却想要冲进爱尔之中。 「莉塔……!」 尤利注意到莉塔的行动,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拉了回来。 「放开我啦!这孩子不能放着不管哪!」 莉塔一边挥开尤利的手,一边大叫着, 「爱尔冒得乱七八糟!这种浓度会要人命的!」 「这样你不是也很危险吗!?」 尤利怒吼着。 「没事的,只要调整爱尔的量很快就会冷静下来,就可以恢复原本的样子了喔!」 最后仿佛是要说给魔导器听似地,莉塔如此说道。 结界魔导器散发着异样的光芒。凯洛以为自己身体的颤抖,是受到魔导器剧烈震动的影响,然而没多久他便全身无力地瘫软坐倒在地,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胆小害怕的心情。 「……快疏散市民到城外去,公主也是。」 亚雷克榭向弗林下了指令。另一方面,正在调查魔导器的莉塔, 「……怎么会!」 她沉痛地叫着, 「流进来的爱尔超出了这孩子的容量!这样下去的话,爱尔可能会吞没整个城市,搞不好还会爆炸……」 听到她所言,城里的人开始骚动。 「爆炸……!?」 「别开玩笑了!大家快逃!快点逃啊!」 转瞬间周围尽是惨叫与呼号。 凯洛也脸色惨白。 (爆、爆……爆炸!?惨了,得快点逃……不对,我也得做些什么啊……莉塔这么努力着……可是……) 无论怎么努力,凯洛都站不起身,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这时, 「公主!」 凯洛听见亚雷克榭呼喊艾丝缇的声音。 (咦?) 一看,只见艾丝缇奔向莉塔身边。 「莉塔!还好吗?」 「……艾丝泰莉莎……」 莉塔呆然地望向艾丝缇。就在这瞬间,艾丝缇的身体似乎发出光芒,失控突然减弱了,莉塔连忙重新面对魔导器,然后, 「好,完成了……」 话声未落, 「啊啊啊啊啊!」 一阵强烈的光芒袭击了四周,凯洛茫然地看着莉塔和艾丝缇两人一同撞在石板上。 艾丝缇撑起身子,依旧喘息着, 「请……准备房间……让莉塔歇息……」 她向赶过来的弗林拜托道。 不知不觉间已下起雨来。 「凯洛,站得起来吗?」 抬头一看,尤利伸出了大大的手。 「唔……嗯……」 (我什么都没做到……全身发软的样子,被看到了……) 凯洛抓着尤利的手站了起来, (我到底要逊到什么地步啊。) 感到十分颓丧。 「莉塔怎么样了?」 凯洛向从房里出来的尤利问道。莉塔被送进这间旅舍,凯洛一个人抱着膝坐在旅舍走廊。 「已经不用担心了。毕竟有艾丝缇一步也不离地看着嘛,还使用了最强的治愈术。」 尤利对凯洛一笑,呼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尤利一定这么想吧。」 凯洛依旧低着头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还有在卡尔波克兰的事……今天也是……」 「今天真是吓死我罗!」 尤利故意开朗地说完后,就这样望着走廊的窗外不停下着的雨,不久后静静地开口: 「……就算是成熟的大人,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啊。」 凯洛咦的一声拾起头。 「尤利也是吗?」 尤利没有回答,那侧脸看来仿佛在专注地回想着什么。 「……说的也是。这世上没那么容易的。」 凯洛叹了口气。 「就是这样。」 尤利也静静地叹息。 「……那个、尤利,」 带着想哭的心情,凯洛终于启齿,这是他一直以来在思考的事。 「思?」 「要不要和我……一起成立公会?」 声音颤抖着, 连凯洛自己都觉得声音怎会如此微弱。 「公会啊……」 尤利摸了摸下巴。 「说起来,还有这种选择喔。我会考虑看看的。」 「咦!?」 凯洛眼睛瞪得浑圆,看着尤利。 (真的吗!?) 「你干嘛这么惊讶啊!」 「我以为你会说,麻烦事就免了之类的。」 (好像假的喔。尤利居然愿意考虑!) 凯洛感觉体力慢慢地恢复了。 「大人也是有很多事要考虑的。」 故意装出一副伤脑筋的样子,尤利把话告一段洛, 「好啦,今天就先休息吧。明天再去看看莉塔的情况罗。」 语毕,他将凯洛赶回自己的房里。 「一起成立公会吧!」凯洛从尤利那儿得到这样的答覆,是在齿轮楼阁加司法洛斯特,他们从『红之绊佣兵团』的巴尔波士手中,取回水道魔导器的魔核之后。 在丹格雷斯特的桥上。 凯洛为了要回帝都的艾丝缇来此送行,然而由于魔物——后来得知其为始祖隶长菲洛——出现,丹格雷斯特城一阵大骚动。亚雷克榭出动了移动要塞赫拉克雷斯来攻击魔物。 桥会崩塌也是受到流弹波及,凯洛等人好不容易渡过了运河上的桥,正要出城去。而随后追来的弗林被断了去路,无计可施地留在原地。 此时,在凯洛身旁的尤利突然出奇不意地向弗林大喊: 「我暂时不会回帝都去了!我要成立公会!」 尤利掷出去的魔核越过水面,落入弗林手中。应该是要他代替自己带回庶民区吧。 ——我要成立公会。 「尤利!」 凯洛表情为之一亮,抬头看着尤利。 为何尤利会趁此时机说出公会的事,凯洛并不知晓,但他高兴得快要飞起来了。 「请多指教啊,凯洛。」 「嗯!」 凯洛忘不了两人击掌之时,尤利那只大大的手。等到自己的手和他一样大了,那时是不是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呢? 「我会追随着首领的!」 信任凯洛而如此说道的尤利,他宽阔的胸襟,自己又是否能追赶而上呢? 随后,公会定名为『勇敢宵星』。凯洛原本打算取名『勇气凛然满胸满怀团』,尤利也同意了,但是艾丝缇一听到—— 「等等、那算什么啊?这样不行喔!报上名的时候要爽快地容易说出口才行。」 结果就被驳回了。艾丝缇于是提议,以夜空中闪耀着最炫目光芒的星星,凛然的宵星为公会之名。 ※ 薄暮将近的时分,一缕白烟升起,火快要灭了。 「我再去捡些木柴回来。」 凯洛一起身,尼克就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 「有拉培德在,别担心啦!我马上就回来了……不然我把哪个武器留在这儿吧?」 凯洛为了身上只有把剑的尼克,往背包伸出手。 「不用不用,没问题的。留在这里看守这点事我还做得到。」 尼克连忙摇摇头。凯洛对他再说了句「我马上回来喔」,便离开了火堆旁。 (老实说,『勇气凛然满胸满怀团』就这样没被采用,现在都遗觉得有点可惜耶……) 有朝一日,如果有『勇敢宵星』的新进成员要独立出去了,把这名字当礼物送给他也不错呢!凯洛暗暗心想。 一进到树丛间,凯洛便开始挑选充分干燥的树枝。就快要日落了。 (等到天色变暗就没办法捡柴了,得趁现在多收集些才行。) 为了避免被魔物袭击,直到明早出发前往哈露尔之前,火都不要断了才好。 凯洛默默地捡着柴,脑海中不禁浮现方才与尼克提到的伙伴们的面容。 (……我一开始真的是得意忘形了。成立了公会,被尤利称呼为首领,茱蒂丝也加入了『勇敢宵星』……可是……) 凯洛心想,到目前为止,绝非尽是些开心的事呢。 与魔物或恶人们对战当然也很辛苦,但最令人难过的是,领悟到自己没有能力统领公会之时的那分绝望感吧。『勇敢宵星』的信念:「为有义而罚不义」,尤利和茱蒂丝违反规矩的行动——。 啪叽。 靴子底下的枯枝被踩断了。 (能跨越这些都是大家的功劳,我不是独自一人。) 凯洛将折断的树枝,十分珍重似地捡了起来。 ※ 凯洛得知尤利暗杀了帝国评议员兼任港都卡普瓦·诺尔的执政官拉寇,以及帝国骑士团的裘莫尔之时, 「那,你也要除掉我吗?像除掉拉寇和裘莫尔那样除掉我?」 是因为弗林的这句话,凯洛还记得。 (那是在诺多泊利卡吧。弗林要尤利交出艾丝缇和苍穹水玉,结果和尤利起了争执。) 帝国是由评议会和骑士团这两个组织所组成,拉寇在评议会拥有相当高的地位,但他却陷害骑士团,与『红之绊佣兵团』的巴尔波士勾结,想要在评议会为所欲为。 当时凯洛听到传闻,据说拉寇在诺尔城里施以暴政,城里的人皆苦不堪言。 拉寇在宅邸内设置了操控气候的魔导器,为了让人民无法捕鱼,每日让狂风暴雨袭击城市,封锁港口。因此无法支付税金的人民——拉寇课以相当重的税——便被抓来送到宅邸,被迫与放在地下室的魔物对战。拉寇则在一旁观赏人们被魔物袭击的情景以此取乐。 凯洛还记得在拉寇宅邸恶臭难忍的地下室,不小心踩到人骨时那恶心的感觉。那是不幸的市民们最终的下场。 之后更听说,被杀害的人们不是成为魔物的饵食,便是作为商品,被卖给想要尸体的人。其中也有仅以「不满意」为由而遭到杀害的部下。 凯洛觉得杀人的人和想要尸体的人都莫名其妙,感到相当愤恨,但同时也领悟到,世界上有许多像这样令人无法饶恕的构成,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们把拉寇追到『红之绊佣兵团』的巴尔波士的船上……然后,在加司法洛斯特把巴尔波士打倒了……) 凯洛想起放在甲板的箱子里装得满满的魔核小山。巴尔波士正是尤利一直在追查偷走庶民区水道魔导器的魔核小偷,其背后的主谋者。 在齿轮楼阁加司法洛斯特制裁了巴尔波士之后,凯洛等人深信着下一个理所当然就是拉寇了。拉寇的恶行曝光,一定会接受严厉的制裁。 然而,评议会的力量意外地强大。当凯洛得知大家的所作所为对拉寇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他立刻就去向尤利告状。 那是在旅舍的一间房里。 「尤利!尤利!」 凯洛躂躂地跑进房里时,尤利正熟睡着。 「尤利——!起来啦!」 平常不会做这种事的凯洛,抓着尤利的肩将他摇醒。尤利唔的梦呓一声, 「让我好好睡啦……」 依旧闭着眼说道。 「拉寇、拉寇他!」 凯洛大喊。 「拉寇他怎么了?」 尤利起身,下了床。 「拉寇利用评议会的力量减轻罪刑了!好像只被降个职就了事了!他明明做了很过分的事!」 「我们明明那么努力」,凯洛泪眼汪汪地拼命诉说着。 尤利很认真地听着凯洛的话,然而只吐了一句: 「真是不好笑的笑话。」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啊!」 尤和拍了拍凯洛的肩,像是在说 「我知道」。 「这就是现在帝国的制度啊?哼,真是没意思。」 「怎么办、尤利?」 像是要松开仓皇失措紧抓着自己的凯洛, 「怎么办呢……」 尤利叉起手。 「居然不用受什么惩罚,这莫名其妙嘛!对不对,尤利?」 「……」 尤利再也没有回答,专注地思考着。 (那时候,说不定是因为我的通知,才让尤利决意杀了拉寇的……) 事后凯洛这么一想,感到很难过。 拉寇冰冷的尸体流抵丹格雷斯特下游,是在大家认为他失踪许久之后了。 亚历山大·冯,裘莫尔。 他是帝国骑士团裘莫尔队的队长。但是和弗林不同,他既无功绩也无品德,更别说是身手矫健,他只凭着贵族的出身这一点,便一跃成为队长。凯洛记得他的特征是说话让人感觉有点恶心。 凯洛第一次见到裘莫尔是在卡尔波克兰。他为了要将尤利「以绑架公主之罪名大卸八块」,追捕着尤利。 淡紫色的长发,仔细整理过的细眉,他是名十分自恋的青年,对于自己才是下一任骑士团长这点深信不疑。由于他相当自以为是又歇斯底里,每次一兴奋说话就常破音,凯洛会感觉有点恶心,主要的原因也许就是他的声音。 凯洛等人则是在新兴都市赫利欧德知悉了裘莫尔的恶行。 刚成立了『勇敢宵星』干劲十足的凯洛因为太过清闲,于是跑到街上收集消息,结果听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一回到等在城市入口的尤利他们身边,就向大家报告: 「不、不得了了!这城里现在的代理执政官对市民们说,只要去工作就让你成为贵族,可是……出去的人全都没有回来!」 「咦?成为贵族……这,有点奇怪耶。」 艾丝缇歪了歪头, 「贵族之位是赐予对帝国有功绩并且得到皇帝陛下信任之人、才对。」 身为爱书者的艾丝缇像是在朗读书本似地为凯洛说明。总而言之,不过是做点工作,不可能人人都能成为贵族。更何况,这事声称经由执政官裁量定夺,事关重大。 「现任代理执政官是谁啊?」 尤利问道。 「这个嘛,」凯洛声音弱了下来, 「说是裘莫尔。裘莫尔就是我们在卡尔波克兰遇到,说话感觉有点恶心的人对不对?」 「既然那家伙在做蠢事,我们得给他一拳阻止他才行呢。」 尤利皱了皱眉。 裘莫尔在赫利欧德的广场下设了劳动者营队,强制市民在此工作。一旦踏入了营队,就会受到裘莫尔队的骑士们威胁,再也无法返家。人们只能吃些粗茶淡饭,即使生病也只能继续工作直到倒下为止。 这营队里更暗中收集了许多兵装魔导器,是『海凶之爪』卖给裘莫尔的。 在深夜目击到现场的是莉塔。 她离开了凯洛等人,前往调查爱尔泉源。但是因为赫利欧德的结界魔导器之前曾经失控,她很在意魔导器现在的状况,于是来到广场查看,结果正好目击魔导器被送入营队里。 听了莉塔的话,凯洛他们潜入了营队中,但是由于弗林等人正好也介入,裘莫尔便趁乱消失了身影。 然而,裘莫尔又重复了同样的事。 在水与黄沙之城曼泰克,他为了搜索菲洛,将城里的人用马车带到沙漠里强制他们工作。 凯洛在曼泰克知道这件事吃了一惊,艾丝缇则是提议正面攻击。 「我如果以皇族的身分,要他不许再继续将城里的人带走如何呢?」 「即使被抓到,这种人哪,一被放出来又会重复相同的事情了吧。」 茱蒂丝耸耸肩。雷文捿过话说「我想也是」,边点头边追加了句: 「人说笨蛋到死都治不好的嘛。」 这时凯洛看到了,尤利垂下视线,喃喃说了句: 「到死都治不好、吗……」 没多久,被带往沙漠的人们由弗林一队救出,回到了城里。同时,裘莫尔却下落不明……不过全城正欢庆着祭典,没有人想要深究此事。 冰冷的拉寇流抵丹格雷斯特下游,裘莫尔也在沙漠之城下落不明—— 仗势欺人行恶的两人都正好消失了,然而二者之间隔了一段时间,因此凯洛并没有想过两者会有关联,更别说是与尤利有关,那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 然而,弗林早就知道一切了吧。 ——那,你也要除掉我吗?像除掉拉寇和裘莫尔那样除掉我? 在诺多泊利卡的港口听到弗林这番话时,凯洛真想立刻去追问尤利。但是由于一直没有和他两人独处的机会,终于和尤和谈到这事已经是许久之后了。 那天,凯洛十分意外地知道了到处破坏魔导器的龙使——莉塔口中的蠢龙——其真实身分竟是茱蒂丝。 在诺多泊利卡,『战士殿堂』的统领贝利乌斯死亡后,凯洛等人得到了她最终变化而成的魔核『苍穹水玉』,甩掉了弗林,搭上船长德永驾驶的菲尔提亚号——在旅途中得手的船—出航了。唐的孙子哈利也在一起。 却见前方的近海处聚集了大量船影,是帝国船只的包围网。 然而德永却将菲尔提亚号加速,穿过大型船只的隙缝,转瞬间就出了外海。 「这动力输出!换成新型的驱动魔导器了吧!」 讶于船只速度的天才魔导少女莉塔,看到船的动力能源不禁欢呼。以前驱动魔导器曾经突然停止过,于是德永拿去交换了新的,不过他自己也很惊讶。 「这术式……是我第一次见到呢!」 莉塔眼神闪耀着光辉开始研究驱动魔导器。艾丝缇手持着魔核随意看着,没多久便为背后传来的气息吓了一跳。 「你要做什么!」 艾丝缇对突然从旁切入的人影惊叫一声,莉塔也注意到现况,大叫: 「住、住手!!」 几乎就在同时,驱动魔导器爆炸了。令人难以置信地,是茱蒂丝用枪穿刺、破坏了魔导器。 「什么、怎么了!?」 「什么事啊?」 听到剧烈的爆破声响,尤利和雷文从甲板跑过来。凯洛茫然望着互相对峙的莉塔与茱蒂丝。 「为什么?」 莉塔一脸难以置信地向茱蒂丝问道,茱蒂丝仿佛要扼杀自身感情似地,只是静静动了动嘴唇: 「……因为这是我选择的路。」 随后茱蒂丝又小声地不知说了什么,旋即,从空中传来曾经听过的叫声。 (这是……龙的声音!?) 凯洛立刻回想起在卡普瓦·诺尔拉寇的宅邸、赫利欧德及丹格雷斯特等地所目击到的龙使。莉塔似乎也想起同样的事。 「那家伙、蠢龙!?」 龙现身于漆黑的空中。 「茱蒂丝、等等!」 尤利大叫。这时龙——巴乌鲁早已停在茱蒂丝身边,让她坐上去了。 (茱蒂丝!?骗人的吧?茱蒂丝居然是那个龙使——!) 凯洛茫然地抬头望着往天空飞去的巴乌鲁。 「……再见了。」 茱蒂丝的声音从夜空中悲伤地传来。 巴乌鲁一瞬间便融于漆黑的夜色之中,不见踪影了。 凯洛独自一人在甲板上发呆,心中只有一句话不停重复着。 (茱蒂丝……『勇敢宵星』的伙伴竟然是破坏魔导器的龙使——) 自从得知尤利对拉寇及裘莫尔下手,到现在还 没经过多久,再加上茱蒂丝的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尤利正好在这时候过来了。 「啊、尤利。」 凯洛心想自己得开口问才行,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事实上,尤利一定无意告诉凯洛实情,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为了以认真的表情想要得知真相的凯洛——虽然感觉相当简化过了——做了说明。 「……拉寇在桥上鬼鬼祟祟地想要逃走,他看到我居然这么说……」 拉寇看到尤利拔出剑来脸色丕变,还硬是威胁他: 「你想要对我出手吗?我是评议会的人喔!你这种人我轻轻松松就可以击溃,你做这种事……别以为能平安无事喔!」 「即使法律和评议会饶过你,我也不会原谅你。」 尤利说他于是将拉寇一剑斩毙。 想像那副景像,凯洛不禁咽了口口水。 「那、裘莫尔是……?」 听到凯洛的提问—— 「他现在也还在曼泰克的沙漠里。不过是流沙中。」 尤利只简短回了一句。 「我会用我的做法行事。」 「尤利……」 凯洛话还没说完,尤利仿佛先猜到似地轻轻一笑, 「别问我会不会后悔喔!我觉得有些事即使是罪行也得去做。即使会受责难也得有人去做啊。」 (真伤脑筋……) 「哎、不用勉强接受啦!」 「……嗯。」 凯洛低着头。 (尤利的做法……因为是自己的路所以不后悔、吗?可是,公会的立场又该如何呢?) 尤利的做法若是违反了『勇敢宵星』的规矩,就算那是正确,却也并非正义——。 凯洛心情十分复杂。 尤利和茱蒂丝是『勇敢宵星』重要的伙伴。 (怎么办……) 凯洛紧紧抓着甲板上的扶手,静静地低头望着夜晚中深暗的海。 ※ 凯洛在森林中想说再多就拿不动了。 但是这木柴的量可能撑不到明天早上。 凯洛思考着是不是先回尼克那儿一趟,但是如此一来,等到再出发天都黑了吧。 「我这么晚回去,尼克会不会在担心啊?」 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座森林有诅咒的谣传呢? 「我一开始也好害怕呢。只要踏进这里一步就会被诅咒啦,不知道会从哪儿传来诡异的呻吟声之类的。」 想起那时的自己对这些谣言照单全收,凯洛不禁一个人嘻嘻笑了出来。 (其实真正恐怖的只有魔物而已嘛。哎,有拉培德陪着,我想尼克不会遇到危险的。) 不过,也许有人在担心着自己,真是件好事呢~。凯洛心想。 脑海中蓦然浮现了法斯家的人们令人怀念的面容。小时候总是让瓦特和史瓦密操心。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派特他们了,好想见他们哪!) 他们只认识弱小的凯洛,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会做何感想呢?知道凯洛成立了自己的公会,会为他高兴吧? (瓦特以前说很期待见到我独当一面,我现在已经可以去见他了吧……?) 凯洛心想,等这次的工作结束后就给大家写封信吧。 「好——。再往里头走一点点吧!」 决定以后,凯洛便将木柴尽可能地往背包里塞,这样应该可以再多拿一些。 他拨开树丛进去,一边寻找干燥的木柴,一边默默走着。 走着走着,凯洛又渐渐陷入了和伙伴们的回忆之中。 ※ 凯洛想起是尤利先将了断一词说出口的。 尤利说要去见可能在提姆萨山的茱蒂丝,凯洛等人也一同随行前往。 当然对尤利来说,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有接受了断的觉悟,所以才说得出口吧。每当凯洛回想起来,就感受到尤利所展现出的无可动摇的信念。 提姆萨山中,克里提亚族的城市废墟,这里曾是人类与始祖隶长开战的人魔战争之舞台,凯洛等人在此见到了茱蒂丝。 她似乎立刻就了解到凯洛他们来此的目的。或许,她早已预料到伙伴们会登上岩山而来。 「罚不义……是这样吧?我会说的……将我所知的一切。」 茱蒂丝娓娓说道: 「——人魔战争的开端,是因为一个魔导器。」 「你说什么!」 第一个有反应的果然还是莉塔。 「那并非挖掘出来的东西,而是在提姆萨城开发,以崭新的技术制作而成的——赫尔墨斯式魔导器。」 (赫尔墨斯式?) 听到这不曾听闻的词语,凯洛歪了歪头。他一直认为现今无法制作出新的魔导器,所有魔导器都是从遗迹中挖掘出来的以前的东西,但茱蒂丝却说赫尔墨斯式并非如此。 「赫尔墨斯式魔导器比起以往,更能有效率地将爱尔转化为活动,是魔导器技术的一大革新……本应如此……」 「发生了什么问题吧。」 尤利插话进来,茱蒂丝点头称是,接着说明: 「被施以赫尔墨斯术式的魔导器会消耗大量爱尔,为了补足它,各地的爱尔泉源增强了活动,开始异常地释放爱尔。——比人类先注意到危险性的始祖隶长于是开始破坏赫尔墨斯式魔导器,不久便发展成大型的战争,最后演变成人魔战争……我和巴乌鲁相遇也是战争之时。」 (我都不知道,人魔战争的原因原来是这样啊!) 凯洛十分讶异。 「可是这事和茱蒂丝有什么关系啊?」 雷文压着被狂风乱的发,歪首问道。茱蒂丝依旧静静地回答: 「提姆萨城由于战争而毁灭,赫尔墨斯式魔导器的技术原本也应该失传……」 「应该,这……该不会!还在运作!?」 凯洛不禁叫道。 「拉寇的宅邸、艾夫米德丘陵、加司法洛斯特,还有……」 茱蒂丝一一指出到目前为止自己以龙使的样貌出现的地点。 「菲尔提亚号的驱动魔导器啊……」 尤利接着说道。一直静静听着的艾丝缇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那,茱蒂丝是代替始耝隶长破坏了魔导器……」 莉塔则是相反, 「这样的话!说出来不就好了嘛!为什么不说啊?你想要一个人拯救世界吗?蠢不蠢啊!?」 她将愤怒表露无遗地倾泄而出。 「……」 茱蒂丝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耀眼的光芒从她的背后发散出来。 「巴乌鲁!」 茱蒂丝赫然一惊,往她背后开着口的岩穴望进去。 (什、什么!?这个光?) 凯洛和伙伴们也想往洞穴里头瞧。 就在这时南和提森出现了。他们来此的目标是巴乌鲁——龙使的龙。 凯洛不得不和尤利他们一同击退了南,随后他依旧怀着复杂的心情跑进了洞穴中。 那只龙——巴乌鲁蜷缩在岩穴深处,全身散发着光辉。 「巴乌鲁想要长大,成为始祖隶长。」 茱蒂丝说道。 始耝隶长,凯洛在心中默念。 (……始祖隶长原来是想要守护世界啊!我满心认为破坏魔导器是恶行,可是茱蒂丝只是和始祖隶长一起为了世界着想而已……) 怎么办呢,凯洛又陷入了沉思中。 违反规矩的事,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全都不是正义。 虽然凯洛曾经这么认为,但他觉得也许应该改变自己的想法。 (公会的规矩是最重要的……以前,瓦特哥哥好像也这么说过……。可是,仔细想想规矩不过是句话而已耶。那能完全符合所有人的情况吗?) 身为『勇敢宵星』的首领究竟该如何做个了断,凯洛的烦恼越来越深了。 (『为有义而罚不义』吗……。罚是……?) 他想起以前自己待过的公会,不是被打就是被骂——虽然并不是因为他破坏了规矩。 (那不是罚。我、想要让自己的公会和以前遇过的公会都不一样。一定有什么……专属『勇敢宵星』的做法……) 凯洛赫然想起尤利和茱蒂丝都说过类似的话。 (尤利和茱蒂丝都说那是自己的路所以这么做。我一定也有会自己的路吧?) 说起来自己至今都不曾拥有自己的路,不就是因为没有自信吗,凯洛心想。 (我一直觉得如果是和尤利一起,一定能把公会带领得更好。到目前为止我也常常思考,这种时候如果是尤利会怎么做呢?可是,现在这事又不能问尤利。) 凯洛想着其他还有谁能听自己说话,浮现脑海的只有那位伟大的唐·怀特荷斯。 (可是,唐已经死了——) 唐自尽那一天的事,凯洛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为了孙子所引发的不幸事件负责,爽快果决地选择一死,这也是唐的道路吧,现在的凯洛已经能够理解。 就在人生即将闭幕之时,唐留给了凯洛「试着去保护你的伙伴吧!这样一来他们也会回应你的。」这句话。 凯洛最后在阿斯皮欧城做出了结论。 为了身为满月之子的艾丝缇,寻找着抑止爱尔失控方法的凯洛等人,为了调查关于隐蔽之城缪尔佐的事来到了阿斯皮欧城。缪尔佐,只要到了那里应该就能弄清楚一些事情。 一进城里, 「大家,我有事想先说清楚。」 凯洛开口说道,在伙伴们各自散开去收集情报之前。 「……是我的事吧。」 茱蒂丝立刻将视线转向凯洛。 「我、一直在想,以公会的立场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凯洛不只看着茱蒂丝,他均等地环视着在场的伙伴们说道。 「公会遵守规矩是最重要的。——所以,大家一起接受处罚吧。」 「咦?」 茱蒂丝呆住了。尤利等人也是一脸搞不清楚凯洛在说什么的样子。 「我都不知道,茱蒂丝一个人为了世界在努力着。虽然不知情,但是没有对伙伴伸出援手是事实吧?所以我也得受罚。再来,」 凯洛抬头看着高挑的尤利, 「尤利。尤利因为说是自己的路,所以有秘密瞒着大家。可是那不算是为了伙伴吧?所以也得受罚。」 凯洛畅言道。就是为了这一刻,他在菲尔提亚号上不发出声音地事先练习了好几次。 「超牵强的。」 莉塔别过脸去喃喃地说,自言自语到大家都听得很清楚。 (果、果然还是、很牵强……吗?) 即使如此,凯洛还是觉得该说的话就得说,他昂然抬起头。 「……规矩是很重要。但是明明做的是正确的事,因为违反规矩就要受罚吗……说实话我也还不知道……。既然这样,我想,大家就共同受罚全部重新来过吧!」 「……」 莉塔将脸转回来了。雷文也定定地看着凯洛。 「凯洛。」 尤利先开口, 「你真厉害啊!」 「咦?」 「我虽然一直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做,却可能从没想过身为伙伴今后该怎么做。」 语毕,尤利拨了拨凯洛的发摸摸他的头。 「这真是我想不到的了断法啊。」 脸颊发烫,凯洛有些害臊地, 「我、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继续旅行而已。尤利的路、茱蒂丝的路……我只是想让『勇敢宵星』的路和大家的路一致而已。」 他终于将最想传达的事化为了雷语。 伙伴们悄悄地互看了一眼,旋即同时浮现了笑容。 「所以?」 雷文问道。 「咦?」 「最重要的处罚是怎样啊?不是要大家一起接受吗?」 「啊……对喔!」 凯洛这才发现自己没考虑过。 莉塔噗哧的笑了出来。 「这样吧,不眠不休地找人如何啊?首先是,要找出知道缪尔佐的人吧?我和艾丝缇在家里等着。」 莉塔说了声加油喔,便拉着艾丝缇的手快步离开了。 「等一下!别擅自决定啊!」 凯洛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这样『勇敢宵星』终于能够再出发了!) 也立刻转为了笑容。 ※ 「久等了。我一不小心就贪心多捡了一些结果晚了……咦?」 凯洛将手里抱满的木柴放到地面上,往四周张望着。 「尼克?你在哪?」 火堆的火已经熄了。然后应该在等着自己的尼克也消失了踪影。 「跑哪儿去了呢?」 总之为了再生一次火,凯洛在地面上坐下。 拉培德倏地抬起头。 「拉培德,你知道尼克去哪儿了吗?」 「咕噜噜噜……」 它只是用喉咙低吠着。 「哎、算了,只要等着他就会回来了吧。这种时候就会觉得,如果拉培德会说话就好了呢。」 (不过,一定会被念很多事吧。) 凯洛熟练地排着木柴,开始生起火。 「……真是,到底去哪儿了呢,尼克。哪、拉培德。」 燃烧炽红的火焰映在拉培德眼中,凯洛向它搭话。如果不说些什么的话,好像会输给这份孤寂不安似的。 「现在……尤利在做什么呢?掘井这工作虽然辛苦,但是和那么大伙儿人在一起一定很热闹吧。」 「……」 拉培德没有回应。 「我在这样的森林孤伶伶的……。感觉自己好脆弱喔。拉培德一定看过尤利很多坚强的地方吧。」 「汪……」 拉培德第一次短短地叫了一声。 「……拉培德说不定也知道,我、曾经认真想过要辞掉『勇敢宵星』呢……。唐死去的时候,我觉得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很讨厌……」 凯洛开始缓缓说来。 「我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坐在丹格雷斯特的路边,是尤利找到我的喔。 我几乎都快哭出来了,说:『我再也没办法和尤利一起走了,公会的首领,这对我来说根本就太勉强了』。结果尤利就生气了,他说:『对你来说,公会、勇敢宵星不过如此而已吗?』」 那时的事情在凯洛脑海中复苏。 「『就算你不干了,勇敢宵星也不会结束的!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公会了!』他这么说,然后就迅速地离开去问关于茱蒂丝所在的提姆萨山的事了。我烦恼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追了上去。关于了断的事,我也烦恼了很——久啊,如果现在在这里撒手不管,总觉得就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我就一边哭一边拜托他『带我一起去吧』……真丢脸呢。那个时候,拉培德也看到了吧?」 「……」 凯洛发现拉培德不知不觉间已经闭上眼睛了,只有耳朵微微在动。 「尤利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追上来 了,只说了句『凯洛老师是首领啊,一起去这不是理所当然吗?』那时也觉得他好温柔喔。就是因为坚强才能这么温柔吧……」 「说起来那时候我好像拜托尤利『直到我成为适合当首领的人为止,不要叫我首领』。」凯洛回想起来。 (结果后来好像不了了之,现在又这样被称作首领了。我、真的适合当首领吗?还真没有自信呢。) 凯洛的目光瞄了一眼尼克先前坐着的地方。像是要压抑住「该不会逃走了」的念头似地,他继续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在萨武迪不落宫下落不明的尤利和艾丝缇一起来到丹格雷斯特的时候……我很生气地说:『没事的话就好好通知一声嘛!让人很担心耶!』结果他说:『我可是一点都不担心喔!我就知道如果是凯洛一定会像这样很努力的。』……那真的好高兴喔! 我的确跟大家说过:『做自己能做的事吧!』可是那其实是尤利教给我的事呢!他说如果有时间在这里沮丧的话,什么都好,去做一些能做的事动起来才是最重要的。这样的话一定就可以看见下一步了。」 树丛的样子越来越模糊,火堆只照亮了凯洛周围小小的范围。 「都不用别人教,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什么事最重要,尤利真的好厉害喔!你不觉得吗?拉培德。喂——。」 小树枝烧得啪啪作响,火花飞散出来,画了一道弧线落在尼克先前坐着的位置附近,凯洛的目光无意地追着看。 「咦!?」 凯洛突然夸张地叫出声。 「那边……我记得那边,尼克、放着自己的包包吧?」 绑在腰间的行李,尼克坐下的时候卸了下来放到地上。凯洛还记得。 「……不见了……!?」 「该不会……」凯洛脑中一片空白。 (带着行李走了,就表示他到哪儿去了——?不对,我也是带着背包走啊……也许只是为了小心。) 凭借着火堆的光,凯洛连忙检查了一下附近的状况,结果发现放着食材的布袋,刚好消失了一人份。 「骗人……」 仿佛在表现凯洛的心境似地,四周像是用刷子画过一般,浓浓的黑暗渲染开来。夜晚正式来临了。 (这次、又失败了吗……) 加入『勇敢宵星』后又立刻辞掉的人们,他们的面容一张张浮现旋即又消失。有开口请辞的还算好,大多都是默默地就不见了。也不只一两次在工作前往的城市,凯洛和正做着其他公会工作他们打了照面。 (一定是因为我不可靠,他觉得很厌烦所以一个人回去了……为什么我老是这样呢?) 「……先去哈露尔村吧。」 凯洛小声说道。 (如果是我一个人,艾丝缇也许会愿意让我留宿……) 「唉!」 叹了口气,凯洛站起身,随性地往天空一仰,从树林之间可以看见夜空。 (啊……凛凛的宵星原本正好在那一带呢。) 像是与星蚀的解放做为交换,毁损消失的凛然宵星——。 「不行、不可以!」 凯洛用力地摇摇头。 (就算那颗星消失了,在我心中也还是闪耀着。我可是『勇敢宵星』的首领喔!怎么可以把伙伴抛下自己先去呢!) 从尼克将烤好的果实交出来开始,到他眼睛睁着浑圆地听着凯洛的话为止,还没有经过很久的时间。 凯洛咬了咬唇,一股脑儿坐回地面上。 「那个人,不是会默默走掉的人。所以……我要在这儿等。嗯……」 不久,伴随着啪啪作响的木柴,响起了另一个难为情的声音。 咕噜咕噜……。 「……肚子好饿喔……。可是不行,在尼克回来之前要忍耐要忍耐……」 抱着肚子一脸难过的凯洛,拉培德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同情地说着「真是的」。 终章 从夜空中飞舞儿下的花瓣,逐渐增添了雪白的色彩。用手心一接,才发现花瓣上染着淡淡的颜色。 凯洛将这甜美的香气深深吸入胸中,仰望着哈露尔之树。 村里的人们在广场欢乐地歌唱,也有人配合着音乐跳起舞来。 撇开四处伫立的帝国骑士们,这正是一个和平的祭典夜晚。 「真是热闹啊。」 凯洛在花下很炫目似地眺望着兴高采烈的人们。其中也有许多健康的年轻人。 ——你可以去祭典,找找看有没有可能成为公会伙伴的人啊。 艾丝缇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那是为了鼓励因为尼克不见而感到十分沮丧的凯洛。听到艾丝缇这么说,凯洛自己当下也觉得这也不错。 (可是,果然还是没办法立刻就有这样的心情……) 那之后凯洛在库欧伊森林又试着等了一阵子,然而尼克还是没有回来。 是因为凯洛捡拾木柴花去太多时间,尼克以为他不回来了所以就离开了吗?但是,一想到尼克也有可能一个人先前往了哈露尔村,凯洛于是和拉培德一同过来了。可是,没有见到尼克的身影。 (真的、离开去了哪儿了吧。我不用一直等他等下去没关系吧……?) 凯洛一边叹着气,一边看着站在斜前方的艾丝缇和莉塔。 艾丝缇配合着歌声轻轻地拍手,开心地晃着身子。可以看到拉培德静静地守在她右边。 在左侧的莉塔嘴角也浮现微笑,不过似乎是查觉到凯洛的视线,忽然整个人转过来面向他。 「有吗?」 「咦?」 「什——么嘛。小鬼,我还以为你还在找那个叫什么来着的新人呢。」 莉塔说道。 「他叫尼克啦。可我也没有特别在找……」 凯洛含糊不清地回答。 「果然还是被他逃了吧?」 「才、才没这回事!」 「是吗?」 「我、想要专心赏花啦。你别吵我。」 凯洛假装瞪了莉塔一眼,又抬头仰望哈露尔之树。莉塔再没有向他搭话了。 「……」 除了花,什么都看不到。感觉脑海中逐渐一片空白。 (啊啊,好漂亮啊……真的好漂亮……感觉好像只有我不好似的。) 这时,凯洛脑海里浮现了南的笑容。那是自从摄影机公会的人给他之后,凯洛像护身符一般带在身边的相片里的那张笑容。 (真想让南也看看呢。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在结界消失后的各个城市,『猎魔之剑』想必大受欢迎,一定忙着讨伐魔物,大大地活跃中吧。 如果知道她现在在哪儿的话,真想拿一朵送去给她。虽然知道这不切实际,凯洛还是忍不住如此希望。 (嗯……如果这些花能拿一些走的话,真想带去丹格雷斯特啊。将它供奉在唐的坟前。) 虽然得到了许多话语和勇气,却没有好好向唐报告,感觉自己真是丢脸,让人焦急。 (唐……。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尽力去做的。虽然总是不太顺利,『勇敢宵星』也还收集不到成员……) 又被逃掉了。凯洛在心中悲伤地自言自语。 (尼克……为什么……) 突然,凯洛猛然拾起头,就这样切过跳舞的人们所围成的圈圈往村落出口拔足跑去。 「凯洛!?」 「等、等等啊小鬼!?你要去哪……」 艾丝缇和莉塔的声音都没有完整传到凯洛耳里。 「尼克——!」 冲进库欧伊森林,凯洛大声叫喊着。 只有草丛沙沙作响地摇摆着,是风吧?凯洛将自己的武器锤子紧握在手,往先前火堆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是怎么了。尼克不是那种人!我得找到他!如果不相信他去找他,他也不可能回应我的!) 「喂——!尼克——!」 这时,他听见咻——咻——像这样独特的呼吸声。 (魔物!?) 凯洛穿过树丛,果不其然在那儿看到了疑似魔物的黑影。然后, 「……凯、凯洛……先……生……」 大概是被魔物瞪着不敢动弹了吧。尼克的声音仿佛要消失了一般—— 「尼克!退下,交给我吧!」 咻——! 就在魔物的注意力转向凯洛的瞬间,他挥起手上的锤子,使出〈爆碎街道〉一击而下。 魔物和被挖起的尘土一同飞到空中,猛烈地撞在地面上。 「喝啊!」 凯洛给了魔物最后的致命一击。 尼克抱着头大叫。 「呜哇~~」 「已经没事了,来吧。」 凯洛向尼克伸出手,想扶他慢慢地站起身。然而尼克却当场一屁股坐下, 「谢、谢谢你,凯洛先生!我、明明被你救了……进到森林前明明也好几次受到保护……呜、呜呜呜呜……」 接着哭了起来。 「其、其实我、在凯洛先生帮忙去捡柴的时候,想要偷偷回去……」 果真如此啊,凯洛悄悄叹了口气。 「因为,和『勇敢宵星』有关的大家尽是些厉害的人,像我这种人,实在是没有自信……。真的很对不起。可是,我想果然还是不能给凯洛先生添麻烦,就打算回到火堆那边去,结果……魔、魔物就……」 尼克抬起满是泪水的脸, 「你居然特地来找我……我、真的好感动!我果然还是想在『勇敢宵星』工作!请你多多指教!」 语毕,尼克笔直地看着凯洛。 「……我知道了。我也一度把尼克留在森林里离开了,所以……我和你同罪啦。」 「凯洛先生!」 尼克站起身,由于太过感激想和凯洛握手。凯洛不由得退了一步。 「不用啦,这,怪不好意思的……咦!?」 脚下地面突然一个松动,一只脚滑了一下。 「哇啊!」 凯洛不禁抓住眼前尼克的手,但身体却往后倒。虽然因为很暗看不见,但那儿有个很深的洞穴。 「哇、凯洛先生、等等!不要拉、我……咦啊啊!」 尼克往前一倾压在凯洛身上,两人便缠在一起地掉入洞穴中了。 艾丝缇和莉塔让拉培德带路过来是在那不久之后。 「汪汪汪!」 找到凯洛等人的拉培德将所在地传达给艾丝缇她们。 「凯洛!?你在那里吗?」 「啊!艾丝缇~」 从和自己的身高差不多高的洞穴中呼喊着的凯洛,因为头上照下来的耀眼光芒眯起了眼。 「拉培德……莉塔也在……」 「我说小鬼,你是笨蛋吗?连照明都不带就跑进这么昏暗的森林里,真是太危险了啦!」 手里拿着照明的莉塔说话毫不留情,凯洛不禁缩起身子。 (的确……就算说是因为太在意尼克,也太大意了。) 「凯洛真是的,突然就跑出去,吓了我一跳呢。」 艾丝缇蹲在洞穴边缘,拉起眼前尼克的手,协助他爬上来。几乎同时,拉培德衔着凯洛的领巾和衣服前襟,拖着他往上拉。 莉塔将倒在附近像小山一样的魔物身影照亮看了一下,旋即转身说道: 「嗯——,这魔物、是小鬼打倒的啊。」 「是的!凯洛先生保护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 尼克探出身 来强调着说。 莉塔看了一眼拼命在整理歪掉领巾的凯洛, 「……不过,还差得远呢!」 她轻轻笑了。 「话说回来,凯洛先生,这几位是……」 尼克毫不客气地指着莉塔问道。 「啊啊,我跟你提过一点嘛,是莉塔啊。虽然没有加入『勇敢宵星』,不过一直和我们一起旅行。呃——,前天才……魔导士?」 「喂、不要在奇怪的地方断句啦!」 莉塔迅速地插嘴进来。 她重新面对着尼克,双手插着腰自我介绍: 「我是莉塔·摩迪欧。现在在塔尔卡伦这个地方调查遗迹。」 尼克慑于她的气势惊叹一声点了头,目光接着转向艾丝缇。 「那位就是艾丝缇喔,尼克。哪、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啊,皇族的艾丝泰莉莎·希戴斯……」 「咦咦!?」 尼克往后退了一步, 「这、这么高贵的大人帮了我吗!?对不起我、都是泥巴……」 他现在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尘土,连忙啪啪地拍掉。艾丝缇则是, 「请别在意,尼克先生。明天就拜托你了喔。」 如此微笑说道低下了头。 回到村里,人们正在花下享用着村长用心准备好的食物——听说每到祭典他总是会为大家这么做。 肚子正饿的凯洛也和尼克等人一同饱餐一顿,终于感觉活了回来。当然他也没忘记斟酌着让拉培德也享用到美味。 不久后,夜也渐渐深了,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回家去。心想着自己也得先睡了,凯洛依依不舍地仰望着哈露尔之树。 (尤利,我明天会好好早起,将艾丝缇平安送抵的。弗林委托的工作,我会好好完成的!) 将艾丝缇和莉塔送回小丘上的家, 「走吧,尼克。」 凯洛转头向新伙伴说道。 「是!」 凯洛听到这回答很满意似地点了头,随后一边踏着花瓣,一边往村长家的路上,强而有力地迈出了步伐。 后记 午安,我是矢岛さら。 这是『tales of vesperia 银之明星』凯洛篇。 凯洛·卡培尔在游戏中登场时是十二岁的男孩,然而在此小说中从二岁到十三岁的他都有出场。 二岁的凯洛在我心中的形象是,眼睛圆圆大大的,以幼儿的标准来看头发很多(笑),喜怒哀乐的表现都很直接。而和尤利等人一同旅行有所成长,十三岁的他个性上应该已经稍微懂得克制……。 描写年幼的凯洛和南玩耍的情景很令人开心。虽然考虑了很多要让他们玩什么,不过结果就算是在玩还是会给南添麻烦。 凯洛会想要进公会,不仅仅是因为出生于丹格雷斯特,南的影响也很大吧。南又很会照顾人。 胆小又爱耍帅的凯洛渐渐变强这点,感觉有些让人羡慕。唐和尤利、旅途的伙伴们,凯洛的周围都是些个性强烈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会去勉强凯洛。要效仿谁也可以,不学也可以,一切都由自己决定即可。好好喔!不过,其实自由感觉是最难的吧! 『勇敢宵星』之后会成为什么样的公会,凯洛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这让人很想看看呢。 嗯——,这次我一边写着这个,一边搬了家。为了能立刻开始工作,我前一晚先将整套资料和电脑搬了过去,就在回程的路上。 正当我打算走进满是纸箱的家中,我发现有东西在不远处。站在路灯下的那个是……狸猫!? 欸~。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家呢!然后我们目光就对到了,我有点困扰,对方也有点伤脑筋的样子。 我们对看了一阵子,然后他(也许是她)一个转身,掉头走掉了。这时我看到了,圆滚滚的屁股和毛茸茸垂下的尾巴,就像画中的狸猫一样。 虽然镇上寻常也可见大群野生的鹦鹉甚至草蜥之类,但我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遇过狸猫。最后一晚居然在家门前看到,虽是偶然,但还是很不可思议。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呢? 在新家附近不知道会不会有果子狸出没之类的……。真令人期待。 写到最后,这次也承蒙以奥田孝明先生为首,namco bandai games的各位,以及负责插画的中嶋敦子老师多方照顾,十分感谢。 那么,下次再会吧? 二〇〇九年十月 矢岛さら 午安,我是矢岛さら。 这是『tales of vesperia 银之明星』凯洛篇。 凯洛·卡培尔在游戏中登场时是十二岁的男孩,然而在此小说中从二岁到十三岁的他都有出场。 二岁的凯洛在我心中的形象是,眼睛圆圆大大的,以幼儿的标准来看头发很多(笑),喜怒哀乐的表现都很直接。而和尤利等人一同旅行有所成长,十三岁的他个性上应该已经稍微懂得克制……。 描写年幼的凯洛和南玩耍的情景很令人开心。虽然考虑了很多要让他们玩什么,不过结果就算是在玩还是会给南添麻烦。 凯洛会想要进公会,不仅仅是因为出生于丹格雷斯特,南的影响也很大吧。南又很会照顾人。 胆小又爱耍帅的凯洛渐渐变强这点,感觉有些让人羡慕。唐和尤利、旅途的伙伴们,凯洛的周围都是些个性强烈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会去勉强凯洛。要效仿谁也可以,不学也可以,一切都由自己决定即可。好好喔!不过,其实自由感觉是最难的吧! 『勇敢宵星』之后会成为什么样的公会,凯洛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这让人很想看看呢。 嗯——,这次我一边写着这个,一边搬了家。为了能立刻开始工作,我前一晚先将整套资料和电脑搬了过去,就在回程的路上。 正当我打算走进满是纸箱的家中,我发现有东西在不远处。站在路灯下的那个是……狸猫!? 欸~。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家呢!然后我们目光就对到了,我有点困扰,对方也有点伤脑筋的样子。 我们对看了一阵子,然后他(也许是她)一个转身,掉头走掉了。这时我看到了,圆滚滚的屁股和毛茸茸垂下的尾巴,就像画中的狸猫一样。 虽然镇上寻常也可见大群野生的鹦鹉甚至草蜥之类,但我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遇过狸猫。最后一晚居然在家门前看到,虽是偶然,但还是很不可思议。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呢? 在新家附近不知道会不会有果子狸出没之类的……。真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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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家呢!然后我们目光就对到了,我有点困扰,对方也有点伤脑筋的样子。 我们对看了一阵子,然后他(也许是她)一个转身,掉头走掉了。这时我看到了,圆滚滚的屁股和毛茸茸垂下的尾巴,就像画中的狸猫一样。 虽然镇上寻常也可见大群野生的鹦鹉甚至草蜥之类,但我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遇过狸猫。最后一晚居然在家门前看到,虽是偶然,但还是很不可思议。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呢? 在新家附近不知道会不会有果子狸出没之类的……。真令人期待。 写到最后,这次也承蒙以奥田孝明先生为首,namco bandai games的各位,以及负责插画的中嶋敦子老师多方照顾,十分感谢。 那么,下次再会吧? 二〇〇九年十月 矢岛さら 午安,我是矢岛さら。 这是『tales of vesperia 银之明星』凯洛篇。 凯洛·卡培尔在游戏中登场时是十二岁的男孩,然而在此小说中从二岁到十三岁的他都有出场。 二岁的凯洛在我心中的形象是,眼睛圆圆大大的,以幼儿的标准来看头发很多(笑),喜怒哀乐的表现都很直接。而和尤利等人一同旅行有所成长,十三岁的他个性上应该已经稍微懂得克制……。 描写年幼的凯洛和南玩耍的情景很令人开心。虽然考虑了很多要让他们玩什么,不过结果就算是在玩还是会给南添麻烦。 凯洛会想要进公会,不仅仅是因为出生于丹格雷斯特,南的影响也很大吧。南又很会照顾人。 胆小又爱耍帅的凯洛渐渐变强这点,感觉有些让人羡慕。唐和尤利、旅途的伙伴们,凯洛的周围都是些个性强烈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会去勉强凯洛。要效仿谁也可以,不学也可以,一切都由自己决定即可。好好喔!不过,其实自由感觉是最难的吧! 『勇敢宵星』之后会成为什么样的公会,凯洛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这让人很想看看呢。 嗯——,这次我一边写着这个,一边搬了家。为了能立刻开始工作,我前一晚先将整套资料和电脑搬了过去,就在回程的路上。 正当我打算走进满是纸箱的家中,我发现有东西在不远处。站在路灯下的那个是……狸猫!? 欸~。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家呢!然后我们目光就对到了,我有点困扰,对方也有点伤脑筋的样子。 我们对看了一阵子,然后他(也许是她)一个转身,掉头走掉了。这时我看到了,圆滚滚的屁股和毛茸茸垂下的尾巴,就像画中的狸猫一样。 虽然镇上寻常也可见大群野生的鹦鹉甚至草蜥之类,但我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遇过狸猫。最后一晚居然在家门前看到,虽是偶然,但还是很不可思议。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呢? 在新家附近不知道会不会有果子狸出没之类的……。真令人期待。 写到最后,这次也承蒙以奥田孝明先生为首,namco bandai games的各位,以及负责插画的中嶋敦子老师多方照顾,十分感谢。 那么,下次再会吧? 二〇〇九年十月 矢岛さら 午安,我是矢岛さら。 这是『tales of vesperia 银之明星』凯洛篇。 凯洛·卡培尔在游戏中登场时是十二岁的男孩,然而在此小说中从二岁到十三岁的他都有出场。 二岁的凯洛在我心中的形象是,眼睛圆圆大大的,以幼儿的标准来看头发很多(笑),喜怒哀乐的表现都很直接。而和尤利等人一同旅行有所成长,十三岁的他个性上应该已经稍微懂得克制……。 描写年幼的凯洛和南玩耍的情景很令人开心。虽然考虑了很多要让他们玩什么,不过结果就算是在玩还是会给南添麻烦。 凯洛会想要进公会,不仅仅是因为出生于丹格雷斯特,南的影响也很大吧。南又很会照顾人。 胆小又爱耍帅的凯洛渐渐变强这点,感觉有些让人羡慕。唐和尤利、旅途的伙伴们,凯洛的周围都是些个性强烈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会去勉强凯洛。要效仿谁也可以,不学也可以,一切都由自己决定即可。好好喔!不过,其实自由感觉是最难的吧! 『勇敢宵星』之后会成为什么样的公会,凯洛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这让人很想看看呢。 嗯——,这次我一边写着这个,一边搬了家。为了能立刻开始工作,我前一晚先将整套资料和电脑搬了过去,就在回程的路上。 正当我打算走进满是纸箱的家中,我发现有东西在不远处。站在路灯下的那个是……狸猫!? 欸~。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家呢!然后我们目光就对到了,我有点困扰,对方也有点伤脑筋的样子。 我们对看了一阵子,然后他(也许是她)一个转身,掉头走掉了。这时我看到了,圆滚滚的屁股和毛茸茸垂下的尾巴,就像画中的狸猫一样。 虽然镇上寻常也可见大群野生的鹦鹉甚至草蜥之类,但我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遇过狸猫。最后一晚居然在家门前看到,虽是偶然,但还是很不可思议。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呢? 在新家附近不知道会不会有果子狸出没之类的……。真令人期待。 写到最后,这次也承蒙以奥田孝明先生为首,namco bandai games的各位,以及负责插画的中嶋敦子老师多方照顾,十分感谢。 那么,下次再会吧? 二〇〇九年十月 矢岛さら 序章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姐系行会 蓦地感觉好像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男子停下脚步。 看了看四周,却没看到有谁在注意着自己。 虽然还是一大清早,<帝国>的中枢,帝都札菲雅斯的商业道上,早早就开始充满了市场的喧嚣以及活力。 虽说是道路,不如说广场更适合点,帝都中以规模最大为傲的道路两旁,眼前所见尽是商店和摊贩比屋林立。也因时间尚早,往来忙碌的人们几乎都是店家的人。每个人都埋首于自己店家的开店作业,实在不觉得会有余裕向单纯的过路人出声搭话。 虽然只是一时的,帝都全居民皆强制前往避难结束才是昨天的事。骚动的爪痕在裂开的窗上、半崩塌的墙面上随处轻易可见。尽管如此,人们却简直像没这回事似的,再次描绘出平凡的日常光景。 像是要找出让他挂心的来源,男子将头一倾,绑在后面的头发晃了晃。 男子名叫雷文。以此报名,也被如此称呼。年约三十岁半。衣着不十分整齐,披着看不清体格轮廓的宽大上衣,满头蓬发彷佛不知道有梳子这种东西的存在,一颗头角度微微前倾像给人推着似的。 想睡的眼神像是在说早晨的光线太过剌眼。没有好好地刮胡子,下巴上胡渣长成稀疏的草地。上衣明明不重却毫无霸气地微微驼着背——一眼所见的印象便是,不象样,一词而已。 话虽如此,男子的步伐却相当轻盈,每一步都毫无迷网。男子的眼眸有种感觉让人联想到深邃的湖水,虽然表面容易变化掀起波澜,水面下的静谧却绝不会有所扰乱。那有些怪异的模样中虽然难以想象,可说是安稳而坚毅无移的风采也的确存在其中。 以前曾寄宿着另一个存在,或是不存在。 现在不同了,这雷文很清楚。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停下了脚步呢?周围一如往常地人们忙碌活动着。为了不要妨碍到人家, 雷文一边侧身避开,眼神彷佛眺望着太阳一般眺望着他们。 无论身陷什么状况,总之努力活下去。人们那样顽强的精神很让人喜爱。而能这么想的自己,雷文更是感到很喜欢。 做为一天的开始这心情还不错。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名字,有人在呼唤着谁的声音。既非向着雷文,甚至根本不是雷文而是别的名字。然而这名字却穿越了人群的喧嚣,传到了雷文的耳里,从精神错综复杂的隙缝间溜了进来。 只不过是个名字。却不只是个名字。 打开迷宫般的书房的钥匙、联系着拥有许多枝干的巨树的一片叶子、许久未曾想起,却绝对无法遗忘的名字——。 又有谁在叫着。达缪伦。 一名抱着行李的年轻人从岔路中出现,往呼声的方向小跑步赶了过去。方才这位一定是被叫唤的本人没错。 然而——。 心中意外涌起的波澜,像是要品尝那感触一般,雷文闭上了眼,暂时将周围的喧嚣排除在外。 从漆黑的水平线彼方,记忆的巨浪无声地往意识的岸边拍打过来。 达缘伦?亚特迈斯。 以前被撕裂成二者的男子,在他还不是任一方之时所称的名字。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姐系行会 蓦地感觉好像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男子停下脚步。 看了看四周,却没看到有谁在注意着自己。 虽然还是一大清早,<帝国>的中枢,帝都札菲雅斯的商业道上,早早就开始充满了市场的喧嚣以及活力。 虽说是道路,不如说广场更适合点,帝都中以规模最大为傲的道路两旁,眼前所见尽是商店和摊贩比屋林立。也因时间尚早,往来忙碌的人们几乎都是店家的人。每个人都埋首于自己店家的开店作业,实在不觉得会有余裕向单纯的过路人出声搭话。 虽然只是一时的,帝都全居民皆强制前往避难结束才是昨天的事。骚动的爪痕在裂开的窗上、半崩塌的墙面上随处轻易可见。尽管如此,人们却简直像没这回事似的,再次描绘出平凡的日常光景。 像是要找出让他挂心的来源,男子将头一倾,绑在后面的头发晃了晃。 男子名叫雷文。以此报名,也被如此称呼。年约三十岁半。衣着不十分整齐,披着看不清体格轮廓的宽大上衣,满头蓬发彷佛不知道有梳子这种东西的存在,一颗头角度微微前倾像给人推着似的。 想睡的眼神像是在说早晨的光线太过剌眼。没有好好地刮胡子,下巴上胡渣长成稀疏的草地。上衣明明不重却毫无霸气地微微驼着背——一眼所见的印象便是,不象样,一词而已。 话虽如此,男子的步伐却相当轻盈,每一步都毫无迷网。男子的眼眸有种感觉让人联想到深邃的湖水,虽然表面容易变化掀起波澜,水面下的静谧却绝不会有所扰乱。那有些怪异的模样中虽然难以想象,可说是安稳而坚毅无移的风采也的确存在其中。 以前曾寄宿着另一个存在,或是不存在。 现在不同了,这雷文很清楚。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停下了脚步呢?周围一如往常地人们忙碌活动着。为了不要妨碍到人家, 雷文一边侧身避开,眼神彷佛眺望着太阳一般眺望着他们。 无论身陷什么状况,总之努力活下去。人们那样顽强的精神很让人喜爱。而能这么想的自己,雷文更是感到很喜欢。 做为一天的开始这心情还不错。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名字,有人在呼唤着谁的声音。既非向着雷文,甚至根本不是雷文而是别的名字。然而这名字却穿越了人群的喧嚣,传到了雷文的耳里,从精神错综复杂的隙缝间溜了进来。 只不过是个名字。却不只是个名字。 打开迷宫般的书房的钥匙、联系着拥有许多枝干的巨树的一片叶子、许久未曾想起,却绝对无法遗忘的名字——。 又有谁在叫着。达缪伦。 一名抱着行李的年轻人从岔路中出现,往呼声的方向小跑步赶了过去。方才这位一定是被叫唤的本人没错。 然而——。 心中意外涌起的波澜,像是要品尝那感触一般,雷文闭上了眼,暂时将周围的喧嚣排除在外。 从漆黑的水平线彼方,记忆的巨浪无声地往意识的岸边拍打过来。 达缘伦?亚特迈斯。 以前被撕裂成二者的男子,在他还不是任一方之时所称的名字。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姐系行会 蓦地感觉好像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男子停下脚步。 看了看四周,却没看到有谁在注意着自己。 虽然还是一大清早,<帝国>的中枢,帝都札菲雅斯的商业道上,早早就开始充满了市场的喧嚣以及活力。 虽说是道路,不如说广场更适合点,帝都中以规模最大为傲的道路两旁,眼前所见尽是商店和摊贩比屋林立。也因时间尚早,往来忙碌的人们几乎都是店家的人。每个人都埋首于自己店家的开店作业,实在不觉得会有余裕向单纯的过路人出声搭话。 虽然只是一时的,帝都全居民皆强制前往避难结束才是昨天的事。骚动的爪痕在裂开的窗上、半崩塌的墙面上随处轻易可见。尽管如此,人们却简直像没这回事似的,再次描绘出平凡的日常光景。 像是要找出让他挂心的来源,男子将头一倾,绑在后面的头发晃了晃。 男子名叫雷文。以此报名,也被如此称呼。年约三十岁半。衣着不十分整齐,披着看不清体格轮廓的宽大上衣,满头蓬发彷佛不知道有梳子这种东西的存在,一颗头角度微微前倾像给人推着似的。 想睡的眼神像是在说早晨的光线太过剌眼。没有好好地刮胡子,下巴上胡渣长成稀疏的草地。上衣明明不重却毫无霸气地微微驼着背——一眼所见的印象便是,不象样,一词而已。 话虽如此,男子的步伐却相当轻盈,每一步都毫无迷网。男子的眼眸有种感觉让人联想到深邃的湖水,虽然表面容易变化掀起波澜,水面下的静谧却绝不会有所扰乱。那有些怪异的模样中虽然难以想象,可说是安稳而坚毅无移的风采也的确存在其中。 以前曾寄宿着另一个存在,或是不存在。 现在不同了,这雷文很清楚。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停下了脚步呢?周围一如往常地人们忙碌活动着。为了不要妨碍到人家, 雷文一边侧身避开,眼神彷佛眺望着太阳一般眺望着他们。 无论身陷什么状况,总之努力活下去。人们那样顽强的精神很让人喜爱。而能这么想的自己,雷文更是感到很喜欢。 做为一天的开始这心情还不错。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名字,有人在呼唤着谁的声音。既非向着雷文,甚至根本不是雷文而是别的名字。然而这名字却穿越了人群的喧嚣,传到了雷文的耳里,从精神错综复杂的隙缝间溜了进来。 只不过是个名字。却不只是个名字。 打开迷宫般的书房的钥匙、联系着拥有许多枝干的巨树的一片叶子、许久未曾想起,却绝对无法遗忘的名字——。 又有谁在叫着。达缪伦。 一名抱着行李的年轻人从岔路中出现,往呼声的方向小跑步赶了过去。方才这位一定是被叫唤的本人没错。 然而——。 心中意外涌起的波澜,像是要品尝那感触一般,雷文闭上了眼,暂时将周围的喧嚣排除在外。 从漆黑的水平线彼方,记忆的巨浪无声地往意识的岸边拍打过来。 达缘伦?亚特迈斯。 以前被撕裂成二者的男子,在他还不是任一方之时所称的名字。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姐系行会 蓦地感觉好像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男子停下脚步。 看了看四周,却没看到有谁在注意着自己。 虽然还是一大清早,<帝国>的中枢,帝都札菲雅斯的商业道上,早早就开始充满了市场的喧嚣以及活力。 虽说是道路,不如说广场更适合点,帝都中以规模最大为傲的道路两旁,眼前所见尽是商店和摊贩比屋林立。也因时间尚早,往来忙碌的人们几乎都是店家的人。每个人都埋首于自己店家的开店作业,实在不觉得会有余裕向单纯的过路人出声搭话。 虽然只是一时的,帝都全居民皆强制前往避难结束才是昨天的事。骚动的爪痕在裂开的窗上、半崩塌的墙面上随处轻易可见。尽管如此,人们却简直像没这回事似的,再次描绘出平凡的日常光景。 像是要找出让他挂心的来源,男子将头一倾,绑在后面的头发晃了晃。 男子名叫雷文。以此报名,也被如此称呼。年约三十岁半。衣着不十分整齐,披着看不清体格轮廓的宽大上衣,满头蓬发彷佛不知道有梳子这种东西的存在,一颗头角度微微前倾像给人推着似的。 想睡的眼神像是在说早晨的光线太过剌眼。没有好好地刮胡子,下巴上胡渣长成稀疏的草地。上衣明明不重却毫无霸气地微微驼着背——一眼所见的印象便是,不象样,一词而已。 话虽如此,男子的步伐却相当轻盈,每一步都毫无迷网。男子的眼眸有种感觉让人联想到深邃的湖水,虽然表面容易变化掀起波澜,水面下的静谧却绝不会有所扰乱。那有些怪异的模样中虽然难以想象,可说是安稳而坚毅无移的风采也的确存在其中。 以前曾寄宿着另一个存在,或是不存在。 现在不同了,这雷文很清楚。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停下了脚步呢?周围一如往常地人们忙碌活动着。为了不要妨碍到人家, 雷文一边侧身避开,眼神彷佛眺望着太阳一般眺望着他们。 无论身陷什么状况,总之努力活下去。人们那样顽强的精神很让人喜爱。而能这么想的自己,雷文更是感到很喜欢。 做为一天的开始这心情还不错。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名字,有人在呼唤着谁的声音。既非向着雷文,甚至根本不是雷文而是别的名字。然而这名字却穿越了人群的喧嚣,传到了雷文的耳里,从精神错综复杂的隙缝间溜了进来。 只不过是个名字。却不只是个名字。 打开迷宫般的书房的钥匙、联系着拥有许多枝干的巨树的一片叶子、许久未曾想起,却绝对无法遗忘的名字——。 又有谁在叫着。达缪伦。 一名抱着行李的年轻人从岔路中出现,往呼声的方向小跑步赶了过去。方才这位一定是被叫唤的本人没错。 然而——。 心中意外涌起的波澜,像是要品尝那感触一般,雷文闭上了眼,暂时将周围的喧嚣排除在外。 从漆黑的水平线彼方,记忆的巨浪无声地往意识的岸边拍打过来。 达缘伦?亚特迈斯。 以前被撕裂成二者的男子,在他还不是任一方之时所称的名字。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姐系行会 蓦地感觉好像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男子停下脚步。 看了看四周,却没看到有谁在注意着自己。 虽然还是一大清早,<帝国>的中枢,帝都札菲雅斯的商业道上,早早就开始充满了市场的喧嚣以及活力。 虽说是道路,不如说广场更适合点,帝都中以规模最大为傲的道路两旁,眼前所见尽是商店和摊贩比屋林立。也因时间尚早,往来忙碌的人们几乎都是店家的人。每个人都埋首于自己店家的开店作业,实在不觉得会有余裕向单纯的过路人出声搭话。 虽然只是一时的,帝都全居民皆强制前往避难结束才是昨天的事。骚动的爪痕在裂开的窗上、半崩塌的墙面上随处轻易可见。尽管如此,人们却简直像没这回事似的,再次描绘出平凡的日常光景。 像是要找出让他挂心的来源,男子将头一倾,绑在后面的头发晃了晃。 男子名叫雷文。以此报名,也被如此称呼。年约三十岁半。衣着不十分整齐,披着看不清体格轮廓的宽大上衣,满头蓬发彷佛不知道有梳子这种东西的存在,一颗头角度微微前倾像给人推着似的。 想睡的眼神像是在说早晨的光线太过剌眼。没有好好地刮胡子,下巴上胡渣长成稀疏的草地。上衣明明不重却毫无霸气地微微驼着背——一眼所见的印象便是,不象样,一词而已。 话虽如此,男子的步伐却相当轻盈,每一步都毫无迷网。男子的眼眸有种感觉让人联想到深邃的湖水,虽然表面容易变化掀起波澜,水面下的静谧却绝不会有所扰乱。那有些怪异的模样中虽然难以想象,可说是安稳而坚毅无移的风采也的确存在其中。 以前曾寄宿着另一个存在,或是不存在。 现在不同了,这雷文很清楚。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停下了脚步呢?周围一如往常地人们忙碌活动着。为了不要妨碍到人家, 雷文一边侧身避开,眼神彷佛眺望着太阳一般眺望着他们。 无论身陷什么状况,总之努力活下去。人们那样顽强的精神很让人喜爱。而能这么想的自己,雷文更是感到很喜欢。 做为一天的开始这心情还不错。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名字,有人在呼唤着谁的声音。既非向着雷文,甚至根本不是雷文而是别的名字。然而这名字却穿越了人群的喧嚣,传到了雷文的耳里,从精神错综复杂的隙缝间溜了进来。 只不过是个名字。却不只是个名字。 打开迷宫般的书房的钥匙、联系着拥有许多枝干的巨树的一片叶子、许久未曾想起,却绝对无法遗忘的名字——。 又有谁在叫着。达缪伦。 一名抱着行李的年轻人从岔路中出现,往呼声的方向小跑步赶了过去。方才这位一定是被叫唤的本人没错。 然而——。 心中意外涌起的波澜,像是要品尝那感触一般,雷文闭上了眼,暂时将周围的喧嚣排除在外。 从漆黑的水平线彼方,记忆的巨浪无声地往意识的岸边拍打过来。 达缘伦?亚特迈斯。 以前被撕裂成二者的男子,在他还不是任一方之时所称的名字。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姐系行会 蓦地感觉好像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男子停下脚步。 看了看四周,却没看到有谁在注意着自己。 虽然还是一大清早,<帝国>的中枢,帝都札菲雅斯的商业道上,早早就开始充满了市场的喧嚣以及活力。 虽说是道路,不如说广场更适合点,帝都中以规模最大为傲的道路两旁,眼前所见尽是商店和摊贩比屋林立。也因时间尚早,往来忙碌的人们几乎都是店家的人。每个人都埋首于自己店家的开店作业,实在不觉得会有余裕向单纯的过路人出声搭话。 虽然只是一时的,帝都全居民皆强制前往避难结束才是昨天的事。骚动的爪痕在裂开的窗上、半崩塌的墙面上随处轻易可见。尽管如此,人们却简直像没这回事似的,再次描绘出平凡的日常光景。 像是要找出让他挂心的来源,男子将头一倾,绑在后面的头发晃了晃。 男子名叫雷文。以此报名,也被如此称呼。年约三十岁半。衣着不十分整齐,披着看不清体格轮廓的宽大上衣,满头蓬发彷佛不知道有梳子这种东西的存在,一颗头角度微微前倾像给人推着似的。 想睡的眼神像是在说早晨的光线太过剌眼。没有好好地刮胡子,下巴上胡渣长成稀疏的草地。上衣明明不重却毫无霸气地微微驼着背——一眼所见的印象便是,不象样,一词而已。 话虽如此,男子的步伐却相当轻盈,每一步都毫无迷网。男子的眼眸有种感觉让人联想到深邃的湖水,虽然表面容易变化掀起波澜,水面下的静谧却绝不会有所扰乱。那有些怪异的模样中虽然难以想象,可说是安稳而坚毅无移的风采也的确存在其中。 以前曾寄宿着另一个存在,或是不存在。 现在不同了,这雷文很清楚。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停下了脚步呢?周围一如往常地人们忙碌活动着。为了不要妨碍到人家, 雷文一边侧身避开,眼神彷佛眺望着太阳一般眺望着他们。 无论身陷什么状况,总之努力活下去。人们那样顽强的精神很让人喜爱。而能这么想的自己,雷文更是感到很喜欢。 做为一天的开始这心情还不错。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名字,有人在呼唤着谁的声音。既非向着雷文,甚至根本不是雷文而是别的名字。然而这名字却穿越了人群的喧嚣,传到了雷文的耳里,从精神错综复杂的隙缝间溜了进来。 只不过是个名字。却不只是个名字。 打开迷宫般的书房的钥匙、联系着拥有许多枝干的巨树的一片叶子、许久未曾想起,却绝对无法遗忘的名字——。 又有谁在叫着。达缪伦。 一名抱着行李的年轻人从岔路中出现,往呼声的方向小跑步赶了过去。方才这位一定是被叫唤的本人没错。 然而——。 心中意外涌起的波澜,像是要品尝那感触一般,雷文闭上了眼,暂时将周围的喧嚣排除在外。 从漆黑的水平线彼方,记忆的巨浪无声地往意识的岸边拍打过来。 达缘伦?亚特迈斯。 以前被撕裂成二者的男子,在他还不是任一方之时所称的名字。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姐系行会 蓦地感觉好像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男子停下脚步。 看了看四周,却没看到有谁在注意着自己。 虽然还是一大清早,<帝国>的中枢,帝都札菲雅斯的商业道上,早早就开始充满了市场的喧嚣以及活力。 虽说是道路,不如说广场更适合点,帝都中以规模最大为傲的道路两旁,眼前所见尽是商店和摊贩比屋林立。也因时间尚早,往来忙碌的人们几乎都是店家的人。每个人都埋首于自己店家的开店作业,实在不觉得会有余裕向单纯的过路人出声搭话。 虽然只是一时的,帝都全居民皆强制前往避难结束才是昨天的事。骚动的爪痕在裂开的窗上、半崩塌的墙面上随处轻易可见。尽管如此,人们却简直像没这回事似的,再次描绘出平凡的日常光景。 像是要找出让他挂心的来源,男子将头一倾,绑在后面的头发晃了晃。 男子名叫雷文。以此报名,也被如此称呼。年约三十岁半。衣着不十分整齐,披着看不清体格轮廓的宽大上衣,满头蓬发彷佛不知道有梳子这种东西的存在,一颗头角度微微前倾像给人推着似的。 想睡的眼神像是在说早晨的光线太过剌眼。没有好好地刮胡子,下巴上胡渣长成稀疏的草地。上衣明明不重却毫无霸气地微微驼着背——一眼所见的印象便是,不象样,一词而已。 话虽如此,男子的步伐却相当轻盈,每一步都毫无迷网。男子的眼眸有种感觉让人联想到深邃的湖水,虽然表面容易变化掀起波澜,水面下的静谧却绝不会有所扰乱。那有些怪异的模样中虽然难以想象,可说是安稳而坚毅无移的风采也的确存在其中。 以前曾寄宿着另一个存在,或是不存在。 现在不同了,这雷文很清楚。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停下了脚步呢?周围一如往常地人们忙碌活动着。为了不要妨碍到人家, 雷文一边侧身避开,眼神彷佛眺望着太阳一般眺望着他们。 无论身陷什么状况,总之努力活下去。人们那样顽强的精神很让人喜爱。而能这么想的自己,雷文更是感到很喜欢。 做为一天的开始这心情还不错。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名字,有人在呼唤着谁的声音。既非向着雷文,甚至根本不是雷文而是别的名字。然而这名字却穿越了人群的喧嚣,传到了雷文的耳里,从精神错综复杂的隙缝间溜了进来。 只不过是个名字。却不只是个名字。 打开迷宫般的书房的钥匙、联系着拥有许多枝干的巨树的一片叶子、许久未曾想起,却绝对无法遗忘的名字——。 又有谁在叫着。达缪伦。 一名抱着行李的年轻人从岔路中出现,往呼声的方向小跑步赶了过去。方才这位一定是被叫唤的本人没错。 然而——。 心中意外涌起的波澜,像是要品尝那感触一般,雷文闭上了眼,暂时将周围的喧嚣排除在外。 从漆黑的水平线彼方,记忆的巨浪无声地往意识的岸边拍打过来。 达缘伦?亚特迈斯。 以前被撕裂成二者的男子,在他还不是任一方之时所称的名字。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姐系行会 蓦地感觉好像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男子停下脚步。 看了看四周,却没看到有谁在注意着自己。 虽然还是一大清早,<帝国>的中枢,帝都札菲雅斯的商业道上,早早就开始充满了市场的喧嚣以及活力。 虽说是道路,不如说广场更适合点,帝都中以规模最大为傲的道路两旁,眼前所见尽是商店和摊贩比屋林立。也因时间尚早,往来忙碌的人们几乎都是店家的人。每个人都埋首于自己店家的开店作业,实在不觉得会有余裕向单纯的过路人出声搭话。 虽然只是一时的,帝都全居民皆强制前往避难结束才是昨天的事。骚动的爪痕在裂开的窗上、半崩塌的墙面上随处轻易可见。尽管如此,人们却简直像没这回事似的,再次描绘出平凡的日常光景。 像是要找出让他挂心的来源,男子将头一倾,绑在后面的头发晃了晃。 男子名叫雷文。以此报名,也被如此称呼。年约三十岁半。衣着不十分整齐,披着看不清体格轮廓的宽大上衣,满头蓬发彷佛不知道有梳子这种东西的存在,一颗头角度微微前倾像给人推着似的。 想睡的眼神像是在说早晨的光线太过剌眼。没有好好地刮胡子,下巴上胡渣长成稀疏的草地。上衣明明不重却毫无霸气地微微驼着背——一眼所见的印象便是,不象样,一词而已。 话虽如此,男子的步伐却相当轻盈,每一步都毫无迷网。男子的眼眸有种感觉让人联想到深邃的湖水,虽然表面容易变化掀起波澜,水面下的静谧却绝不会有所扰乱。那有些怪异的模样中虽然难以想象,可说是安稳而坚毅无移的风采也的确存在其中。 以前曾寄宿着另一个存在,或是不存在。 现在不同了,这雷文很清楚。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停下了脚步呢?周围一如往常地人们忙碌活动着。为了不要妨碍到人家, 雷文一边侧身避开,眼神彷佛眺望着太阳一般眺望着他们。 无论身陷什么状况,总之努力活下去。人们那样顽强的精神很让人喜爱。而能这么想的自己,雷文更是感到很喜欢。 做为一天的开始这心情还不错。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名字,有人在呼唤着谁的声音。既非向着雷文,甚至根本不是雷文而是别的名字。然而这名字却穿越了人群的喧嚣,传到了雷文的耳里,从精神错综复杂的隙缝间溜了进来。 只不过是个名字。却不只是个名字。 打开迷宫般的书房的钥匙、联系着拥有许多枝干的巨树的一片叶子、许久未曾想起,却绝对无法遗忘的名字——。 又有谁在叫着。达缪伦。 一名抱着行李的年轻人从岔路中出现,往呼声的方向小跑步赶了过去。方才这位一定是被叫唤的本人没错。 然而——。 心中意外涌起的波澜,像是要品尝那感触一般,雷文闭上了眼,暂时将周围的喧嚣排除在外。 从漆黑的水平线彼方,记忆的巨浪无声地往意识的岸边拍打过来。 达缘伦?亚特迈斯。 以前被撕裂成二者的男子,在他还不是任一方之时所称的名字。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姐系行会 蓦地感觉好像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男子停下脚步。 看了看四周,却没看到有谁在注意着自己。 虽然还是一大清早,<帝国>的中枢,帝都札菲雅斯的商业道上,早早就开始充满了市场的喧嚣以及活力。 虽说是道路,不如说广场更适合点,帝都中以规模最大为傲的道路两旁,眼前所见尽是商店和摊贩比屋林立。也因时间尚早,往来忙碌的人们几乎都是店家的人。每个人都埋首于自己店家的开店作业,实在不觉得会有余裕向单纯的过路人出声搭话。 虽然只是一时的,帝都全居民皆强制前往避难结束才是昨天的事。骚动的爪痕在裂开的窗上、半崩塌的墙面上随处轻易可见。尽管如此,人们却简直像没这回事似的,再次描绘出平凡的日常光景。 像是要找出让他挂心的来源,男子将头一倾,绑在后面的头发晃了晃。 男子名叫雷文。以此报名,也被如此称呼。年约三十岁半。衣着不十分整齐,披着看不清体格轮廓的宽大上衣,满头蓬发彷佛不知道有梳子这种东西的存在,一颗头角度微微前倾像给人推着似的。 想睡的眼神像是在说早晨的光线太过剌眼。没有好好地刮胡子,下巴上胡渣长成稀疏的草地。上衣明明不重却毫无霸气地微微驼着背——一眼所见的印象便是,不象样,一词而已。 话虽如此,男子的步伐却相当轻盈,每一步都毫无迷网。男子的眼眸有种感觉让人联想到深邃的湖水,虽然表面容易变化掀起波澜,水面下的静谧却绝不会有所扰乱。那有些怪异的模样中虽然难以想象,可说是安稳而坚毅无移的风采也的确存在其中。 以前曾寄宿着另一个存在,或是不存在。 现在不同了,这雷文很清楚。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停下了脚步呢?周围一如往常地人们忙碌活动着。为了不要妨碍到人家, 雷文一边侧身避开,眼神彷佛眺望着太阳一般眺望着他们。 无论身陷什么状况,总之努力活下去。人们那样顽强的精神很让人喜爱。而能这么想的自己,雷文更是感到很喜欢。 做为一天的开始这心情还不错。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名字,有人在呼唤着谁的声音。既非向着雷文,甚至根本不是雷文而是别的名字。然而这名字却穿越了人群的喧嚣,传到了雷文的耳里,从精神错综复杂的隙缝间溜了进来。 只不过是个名字。却不只是个名字。 打开迷宫般的书房的钥匙、联系着拥有许多枝干的巨树的一片叶子、许久未曾想起,却绝对无法遗忘的名字——。 又有谁在叫着。达缪伦。 一名抱着行李的年轻人从岔路中出现,往呼声的方向小跑步赶了过去。方才这位一定是被叫唤的本人没错。 然而——。 心中意外涌起的波澜,像是要品尝那感触一般,雷文闭上了眼,暂时将周围的喧嚣排除在外。 从漆黑的水平线彼方,记忆的巨浪无声地往意识的岸边拍打过来。 达缘伦?亚特迈斯。 以前被撕裂成二者的男子,在他还不是任一方之时所称的名字。 第一章 贵族 法里海德,在东大陆伊利奇亚的诸多都市中,数一数二历史悠久的城邑。<帝国>许多高贵的家系仍维持其命脉的都市。 达缪伦?亚特迈斯。 法里海德最优秀的名门其当家史帕尔德?亚特迈斯的次男。 在被赋予了无处可使的特权的年轻人当中,他也不为例外,是典型的浪荡子。<帝国>之中身为贵族的次男便意味着,虽与继承之重责无缘,却能受惠过着奢侈的生活。充分享受着这份恩惠的他,即使过了二十岁依旧单身一人,过着自由而随心所欲的生活。 在贵妇们,特别是妙龄的千金们之间,达缪伦这名字代表着十分有魅力的诱惑者;然而另一方面,对许多的男性们而言,则是嫉妒与敌意的对象。 彷佛完全无心向学,但他就是抓得到要领,自幼便十分机灵。总是在不该做的事情上发挥机智,让父亲常感叹他虽被授予了过剩的才能,却将判断力忘在娘胎里了。 一旦有事便将矫健的身手表露无遗,毫无踌躇,他屡次和对他怀恨在心的人,或是他们雇用的打手动起拳脚,从未落败过。 也曾发生过他用不知道从哪儿得手的魔导器——藉由称为术式的记叙信息达成各种效果的魔术器械——做了复杂费心的恶作剧,或被误认为小偷的举动。 被骑士团追捕也不只一两次,大多都能顺利逃脱,即使运气不好被抓到,贵族的身分也都会发挥效果。 这位达缪伦现在并非泡在酒吧里,也不是要去找女人,更非在策画对其他贵族的恶作剧,只是在自己所居的宅邸走廊上闲晃漫步。 身着的黑服,由细致纺织而成十分具有光泽的布疋所制。金银两色的精致剌绣点缀于双袖,袖下可见带有透明纹样的纯白蕾丝。这是贵族,而且是极为富裕的贵族才能有的装扮,但却巧妙 地不致过于华美而失去品味。 身上穿戴的装饰品虽不醒目‘件件皆是精巧的工艺品。镶嵌其中的鲜红或翠绿的宝石虽小, 却绽放着锐利的光芒,其制作规划之思虑缜密,强烈地向人表现出来。 然而这人的表情却与思虑缜密差得远了。 虽说在自己的家中的确无需摆出这样的态度,现在,达缪伦的脸上浮现的既非贵族的自傲,也不是平时表现的——要降低对手戒心时这能立即发挥效果——平易近人的笑容,而是某种桀骜不驯,和上位者对下位者所表现的又有所不同的冷笑。其中也隐隐含有几分自嘲的味道。 走在宽敞宅邸中,长长的走廊所铺的靛青地毯上,半晌,达缪伦在一扇往两侧开启充满威严的厚重大门前停了下来。他仰望天花板,叹了口气。 随后略花点心力摆出和蔼的微笑,他用指节敲了三次门,不等里头回应便拉着把手打开门扉,像从门缝间溜进去似地踏足入内。 「您叫我吗?父亲大——」 话还没说完一个别致的小碟子就往眼前飞来,达缪伦头轻轻一侧,避开了。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每个都只是头一动就闪避开了。小碟子打到背后的门扉碎裂四散,惨叫般的尖脆声音持续响着。 接着飞来的是盖着盖子的墨水瓷瓶,他于是不闪身避过而用右手接了下来。之后确认了没有第五样东西飞过来,达缪伦便悠然地走进房里,在倚着正面大窗的书桌上将墨水瓶轻轻放下。 不逊于门扉的厚重书桌对侧,一名男性从椅子上半起着身,由于愤怒全身颤抖着。将差点剥落的笑容重新摆好,达缪伦向那位男性开口:「您找我有什么事呢?父亲大人?」 话声的对象——达缪伦的父亲,也就是名门亚特迈斯家之当家史帕尔德。亚特迈斯——那副眼神彷佛要用视线将对方烧杀毙命似的,不过他只是粗暴地哼了一声,维持住表面上的平静,重重坐了下来。 侍仆从房间角落走了出来,一语不发熟练地开始清理碟子的碎片。碎片碰撞时铃铛般的细碎声响,在达缘伦身后与大门间轻轻回响着。 达缪伦的目光离开父亲身上,环视了室内一圈。 房里整面雕满了精致纹样的门上,有许多从新到旧的小伤痕。仔细一看,墙壁、书架、柱子,连眼前的书桌上到处都是与奢华的制作不相衬的伤痕。虽然有些藏家具的影子里,终究无法全都掩饰过去。 到底有多少物品摔碎在上面,伴随着多少资产丧失价值呢——。 达镠伦事不关己似地思考着,这时父亲先起了头:「凯尼达尔那家伙一早就派了抗议的使者过来,说是昨晚有人潜入了他女儿的房里。」 用宛如重石滚动一般,勉强压抑着激动情绪的声音,史帕尔德提起了一位有力贵族的名字。 是你做的好事吗,这句话虽没问出口,不过想说的样子从表情上看得一清二楚。达缪伦将目光转回父亲身上。 「请别担心。没人看到的。」 「谁在问你这种事!」 达缪伦耸耸肩。所言属实,他才不会犯这种差错被人看到,而且也有自信对方那位小姐不会将他供出来。 「只要对方提不出证据,就不过是在找碴,没问题的。」 史帕尔德放在书桌上的右手有些抽搐地动了一下,看起来也像是拼命地在克制自己不要去找东西抓来扔出去。 房间的角落,侍仆备好了姿势,彷佛在说随时欢迎似的。 在自己进房前一刻一定也是这副情景。想象着门还没开,父亲就在书桌对面摆好架势决意将小碟子投掷过来,达缪伦不禁在心中苦笑。 「不管你有没有做这档子事,不准再让亚特迈斯家的名声扫地了!!」 宛如要用自己的声音将自己的声音抹消一般,史帕尔德大声吼着,大多是出于知道说了也没用的愤怒。 达缪伦重新观察起父亲。 典型的贵族,这词浮现于达缪伦脑海中。那冥顽不灵的面容、服装、一切皆设置得古色古香,彷佛是从远古的绘画中撷取出来一般,和这古老的宅邸可说十分相称。 达缪伦不禁觉得父亲和自己各自分属于不同的世界。说到这,其实他对大多数的贵族皆有同感。 (就像水和油。乍看之下虽然相似,然而非但不同,更绝对无法混合。) 达缪伦苦涩地品尝着这份至今重复了无数次,也只有他才能理解的想法。 然而他只能将这隐藏着只字不提。 「我了解了。我发誓会再自重些的。那么我先告退了——」 达缪伦在心中加了句,在我做得到的范围内,接着打算离开。但是父亲那方看来还没打算放儿子离去。 「那手镯是怎么回事?」 达缪伦心想,眼睛真利啊,一边举起了右手,一个金镯子在手腕上发着光。 「这是人家给的啦。一个在小聚会上遇到的人。」 「那个人家是萨尤吉多那儿的三少爷吧!」 「因为大家都藏着脸,这点我就不清楚了。」 「<雀屏中选扮装会>吗?」史帕尔德说道,好像连说出口都十分嫌恶似的。「如果是为了打发时间的家伙搞的胡闹聚会我之前就听说过了。」 所谓扮装会是年轻的贵族们定期举办,常见的宴会之一。基于参加者皆戴着面具,不细究彼此家世来历的规矩上,其目的只是纯粹展开胡乱的喧闹而已。 昨晚的宴会上,达缪伦被找了个小碴,结果演变成了稍具规模的大争执,金手镯就是那时的,所谓的战利品。 「你八成在对方脸上给了一圈瘀青做为金手镯的交换吧。听说萨尤吉多家的那小子,在大路上喋喋不休地讲你闲话。每个都一样,到底把贵族的名誉当成什么了!」 (将会中发生的事带到外头来不但违反规则, 而且因此颜面尽失的是对方啊!) 达缪伦将反驳的话仅留在心里头。 父亲接着更将儿子近来惹出的恶作剧一件一件挑出来责备训话。看来今天意外地会耗时许久。 当达缪伦正要从脑海中删去原本描绘的今日行程时——。 「不过,算了。」 达缪伦挑了挑眉, (算了?) 不知是不是觉得对儿子的这番反应终于报了一箭之仇,原本前倾着身的亚特迈斯家当家往后深深地坐回了椅子上。一看脸上还浮现微微似笑的表情。 看来打从一开始正题便不在此,方才的说教不过是前言,坦白说只是发泄郁愤罢了。 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笑容是什么时候呢?达缪伦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啊,长期以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身为父亲,身为一族的当家,究竟该如何矫正你的本性呢?然后我发觉到,只要你待在这法里海德,又身在我们亚特迈斯的庇护下,那就是不可能的了。如此一来事情就简单了。」 达缪伦装着一副等候判决的贼人似的态度,等待着后续。 「我要把你送到帝都去。」 「帝都?」 「然后你会进骑士团。」 「骑士团?」 「我想只要待个几年,就算是你也会学懂什么是纪律,稍微了解身为<帝国>的一名贵族该 是什么样子吧!」 「为了什么呢?」 无视达缪伦最后那一句,父亲继续说道: 「幸好,最近有队骑士团要回帝都,他们会陪着你,就不用担心路上的危险了。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下一次的入团考试应该勉强能赶上。考试本身嘛,你应该也无须担心……你在听吗?」 听是在听,但难以同意。无论是浪荡子还是认真生活的人,都不可能单单为了免除麻烦就欢迎挥汗如雨的军旅生活。 于是达缪伦便采取了当然的行动。 「容我婉拒。」 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他优雅地行礼之后,立刻如同脱兔一般逃了出去。 达缪伦?亚特迈斯,名门亚特迈斯家的少爷,有名的游手好闲,十分有魅力的诱惑者,男人们嫉妒和敌意的对象。 现在又加上了一个逃亡者的头衔。 身为当家的史帕尔德当然不可能特地到处嚷嚷,但是亚特迈斯家的下人全被派出来追捕,口中个个询问着达缪伦的事,流言片刻便传遍整个法里海德了。 那个达缪伦正被全家总动员追缉着。 那些日常老是受达缪伦背叛恶整的家伙们,立刻就起身行动想着这次要让他好看,性好八卦或是渴望剌激的人们则随后跟着。 无论怎么盯着达缪伦,一旦被他逃回家实在没办法再出手。像这次连家里都在追捕他,对盯着他的人而言正是绝佳的机会。 「达缪伦少爷——」 「你在哪?:我杀了你!丨?」 「达缪伦少爷——^在哪儿啊——」 「我要先找出你围殴你一顿!」 「达缪伦少爷——」 听着呼喊自己的声音在远方回响着,当事人达缪伦喃喃说道: 「好了,该怎么办好呢……」 他的所在地并非贵族宅邸林立的区域,而是平民们并肩生活着的地区里一间寻常的酒馆。 从以前开始,当他偶尔想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便会褪去贵族的装扮,换上平民的风仪,潜 入这样的地方。 从不曾以平民为恶作剧的目标——与其说是因为博爱精神,其实应该是有不有趣的问题—— 因此,对达缘伦怀恨在心的全都是和他同为贵族的人。幸亏如此,店内的客人们虽然对贵族街的骚动交头接耳地谈论着,却似乎没人发现当事者就在一旁的桌边。 客人们在一阵热烈的社会批判之后,个个都说,既然如此若是能带来一些清扫或修缮的工作就好了。 达缪伦环视了店内一周。由于事出匆忙他没能准备好相似的服装,不过会引人注目的上等外衣和装饰品都拿下来了,店里又昏暗,暂时应该没问题吧。 仰望着昏暗的天花板,达缪伦思考着该如何熬过现在的处境。 (找哪个「交情好」的小姐让我躲一阵子,也未免太给人添麻烦了啊。) 平常的话,通常会找个地方躲一会儿等风头过去,不然就悄悄溜回家。 但是,他心想,看来这次可行不通了。注重面子的父亲就算弄得全城皆知也要抓到自己,可见有相当的决心。若是要躲,想必得躲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至于骑士团,达缪伦对一直以来维护城里治安——偶尔四处追捕自己——不热心——和贵族以不同的方式摆着高高在上的架子——的家伙们,只有以上的印象,遑论他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员更是想都没想过。 虽然听闻有许多贵族子弟入团,不过就算是父亲应该也不会是认真地期待儿子能有所矫正而送他入团。还是说如果顺利的话,想着多多少少应该有点用? (……矫正哪。) 达缪伦苦涩地想着。假设父亲是认真的期待他能「矫正」,究竟是希望什么要怎么改变呢? 「举止要像个贵族」是父亲的口头禅。像个贵族。 关于这词,父子的解释有着天壤之别。对达缪伦来说这词是矛盾的集合,一方面要求与高贵的身分相衬的礼节与教养,另一方面却以自大地以权力为后盾肆无忌惮行事。达缪伦实在不懂如何能兼顾二者。因此他以自己能做到的方式,实践他个人所谓的像个贵族。 然而父亲无法区别这样的儿子和其他家的浪荡子有何不同,不只是父亲,所有认识达缪伦的人都不知他心中想法。 他感到十分孤独。虽然被许多的亲朋好友、家人所围绕,但却没有一个人能与他分享相同的想法。对达缪伦而言,法里海德是他自出生以来一次也未曾离开过的故乡却也是异国,不,正确来说他才是异乡人。 (——别想了。) 达缪伦摇摇头,这是他许久以前就停止思考的问题,取而代之的是他选择了诚然地像个贵族,成为浪荡子。 像是从旧伤别开视线一般,达缪伦将久远的苦恼压抑至角落。 另一方面他回想起与父亲的对话。 前往帝都,加入骑士团——骑士团——帝都——故乡的生活——帝都的生活。 顶着传闻中十分有名的巨剑,札菲雅斯的生活会是如何呢?达缪伦以浪荡子的思考模式想着。 帝都也就是皇帝的居城。无论法里海德的贵族如何夸耀自己的血统与家世仪制,都不及帝 都。更加古老、更加高贵的世家,继承其血缘的深闺千金。相较之下法里海德的小姐们看来不过是乡下姑娘,这样的贵妇必定不胜计数。 嗯,浪荡子寻思,只要前往帝都,不就有机会接近她们吗?没错,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邂 逅……? (怎么,没想到也不是那么糟的事嘛!) 任凭想象驰骋,达缪伦不禁笑逐颜开,拜长年的习惯所赐,方才的内心纠葛已经烟消云散。 这样一来问题就只剩下要不要加入骑士团了,关于这点实在是千百个不愿意。既然父亲不允许自己留在法里海德,干脆自力前往札菲雅斯,享受一下帝都漫游如何? 不,达缪伦当场驳回了这个想法。结界外的事多多少少听闻过,要在魔物的袭击下存活,和在巷弄里互殴毕竟难以相提并论,这点他还是懂的。 在父亲跟前,他不觉得有下人会跟着自己走。但是不熟悉路况的自己孤身挑战未免有勇无 谋,冷静想想达缪伦也没 必要为此冒这么大危险。 忽地,他查觉到有人的视线,眼角一瞥看到附近桌子有几个人看着自己,一边交头接耳的。 他向他们和蔼一笑,每个都慌忙别开目光。 似乎有些待太久了。达缪伦打算换家店正要起身,又打消了念头,反正结果立刻又会被发现的。 他将思考的细枝末节拍落。 既然帝都之行无可避免,不如就充分地享受吧,骑士团的生活说不定意外地有意思。即使这点估计错误——大概也会有办法的。达缪伦决定如此深信,深深相信。 然而,还是有一点不满。 (难得要离开故乡,要是被人认为我是被赶出去还是逃出去的可让人不快啊……) 稍微寻思了一圈后,他的嘴角一侧微微地上扬。 达缪伦起身,将那个金镯子掷给店员代替帐款,也不管零钱便脚步轻盈地出了店。 「那么我们就出发吧,骑士大人。」 靛青与蔷薇色的巧妙渐层渲染而成的破晓天空之下,达缪伦在马车上向一旁的骑士亲切地呼唤。 马车周围跟着数名骑乘着马的骑士。 错愕地看着达缪伦的人,以父亲史帕尔德为首,还有亚特迈斯家的下人们,加上对达缪伦怀恨在心的的家伙,以及性好八卦的人们。简言之就是在这场骚动中来回奔走的所有人员。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显示睡眠不足与疲劳的黑眼圈。 众人所在地是亚特迈斯家的宅邸前。整整一天一夜,找遍了法里海德的人们在清晨时分终于打算踏上归途,结果便碰见了这副光景。 「不肖子达缪伦?亚特迈斯,自觉应更加用心钻研,愿以骑士为目标前往帝都。临启程之时,能得此众人为我送行,实感光荣,必当竭力勤勉为之。」 预先以父亲名义向骑士团办好清晨出发的手续,达缪伦对疲惫归来的人们殷勤问候。有几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下人配合地拍着手,达缪伦宛如得到了热烈喝采一般,以夸张的动作响应。史帕尔德心中同时涌起诸多感情哽咽于喉,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对达缪伦心怀怨恨的人,在骑士团眼前终归不敢造次,虽然他们对贵族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想想亚特迈斯的家世,骑士们会站在谁那边便一清二楚了。 达缪伦对聚集的众人提出最后一句话。 「一旦我离开,法里海德想必会成为一座无趣的城市,然而毋须担心,我必定会归来的。」 马车开动了,太阳无声无息地从地平线升起,达缪伦的声音穿过马蹄声与车轮辗过石板路的声响之间,回荡于法里海德的空中。 「父亲大人,暂时别过了。」 达缪伦的父亲,亚特迈斯的当家,直到最后终究还是无法好好说句话。无论是怒骂、鼓励, 还是告别的话,一句都没有。 2 「天气真好呢!」 达缪伦站在大路正中央,仰望帝都札菲雅斯的天空。 天空的颜色与法里海德一样,决定性的差异是浮于市街上空,结界的光环数量。 在空中包围帝都全境,闪耀的四重光环,巨大得除非在都市外头否则绝对无法全部尽收眼底。 在<帝国>里存在的所有结界之中,就数帝都的结界以最大最强的性能为傲,这便意味着, 在这称作提卡。琉米雷斯的整个世界上也是最优秀的结界,巨大的四重光环可说是其象征。 达缪伦意识到自己夹在这样不得了的东西与整个覆盖了地面的建筑群之间,不禁觉得自己如此微小,感到郁闷不适。双重也就罢了,四重的光环给人的压迫感实在难以习惯。 视线往侧边一移,便可看见从帝都中心朝天耸立的巨大剑身。这守护帝都札菲雅斯,外观隆而重之的结界魔导器,与其所放出的巨大光环具有十分相衬的存在感。在剑锋上还有巨大的术式徽章——一问之下,据说这光之徽章也是帝都的结界所特有——如王冠般浮现着。 达缪伦回想起初次见到这剑的事。 从法里海德前往帝都的旅途中,骑士们依旧颇为慎重地对待达缪伦。无论进入骑士团那一刻起会是部下还是后进,在那之前对方仍然是名门的少爷。 达缪伦凭着他的巧语早已和他们打成一片,关于今后即将来临的骑士生活也打听出不少讯息。 「骑士生活最希望的事啊,第一个说什么都是分发到帝都吧。」 在马背上晃悠悠地,一名骑士说道。 「如果没办法实现的话,至少也要分发到大一点的都市,就这样了。」 「这难不成,乡下地方不会比较轻松吗?」 对于达缪伦的提问,骑士一声怎么可能,夸张地摇摇头。 「你觉得那种地方骑士团的任务会是什么?城镇一小啊,在『外头』的工作就多啰!」 「因为乡下地方就是魔物多啊!」另一个骑士接着说:「会到这种地方的多半不怎么富裕,所以商队规模不大,雇用的护卫也少。于是,我们哭泣累倒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了。」 他对达缪伦比了个手势说你懂吧。 「而且来请求的人多半都只是平民,要奋不顾身的保护他们,老实说还真让人犹豫,有很多因素啦。」一开始的骑士说道。 「原来如此。」 从骑士们的态度和话中,达缪伦大致上察觉到骑士实际上所要求的资质是什么了。 「这点上法里海德可不错,大抵上巡巡街就好了。顶多就是偶尔追追小偷。」 这名骑士朝着搞不好就在法里海德的巷弄间,自已曾追逐过的对象如此说道。达缪伦默默地 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还是赢不了帝都生活啊!」 (看样子全员似乎都是札菲雅斯出身啊。) 从骑士们自傲的语气中达缪伦如此推测,并铭记于心,绝不要做任何触及这份自负的举动。 话说回来,就算是故乡,能让骑士们说成这样,帝都究竟是怎样的面貌呢?达缪伦心想真想 赶快亲眼见识一下。 这期待早早就实现了。就在一行人闲聊着一些无意义的话,穿过树林间之时,突然有名骑士高兴地喊着: 「看到了!我们回来啰!」 其他的骑士们也都一个个欢呼了起来。 (帝都吗?在哪?) 朝着他们所指的方向凝神一看,连绵的树林忽地豁然开朗,视野一片开阔。 达缪伦不禁屏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水平的光芒,接着是从其中心朝着天空贯穿的巨大剑锋。一旦理解到这就是浮于空中的巨大结界以及它的结界魔导器,其规模之庞大,这份认知凌驾了达缪伦的头脑。 独一无二的大都城就在那里。 一座碗形的山,表面上毫无间隙地满满覆盖着不胜细数的建筑物。每栋建筑物应都不小,然而却密密麻麻地难以区分,这强而有力地阐明了都市整体之规模。 市街以几层同心圆状筑成的城墙所区隔围绕。从都市整体的大小来看,城墙虽看来极小,若是和周围一栋栋的建筑物相比,便可明显看出它比法里海德任一建筑物都建得更高。在其中心, 相当于山顶之处耸立着一座格外宏大的城,这必定就是传言中皇帝的居城了。 而在城的正中央巍然吃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剑,彷佛朝着高远的天空穿剌而上,为四重闪耀的光环所围绕着镇守于此。 既然说是都城,达缪伦也预料到想必有一定的规模。然而一旦亲眼见其威容,更是远远超出想象,相较之下法里海德根本不过是乡下的聚落。达缪伦一时间甚至难以相信这竟是出自人类之手。 他对眼前的光景看得恍然入神。 「那就是札菲雅斯。统治提卡?琉米雷斯全境的<帝国>伟大的都城,中心座落着皇帝陛下 的居城,是世界的中心也是最大的都市!」 骑士的声音似是感动至极,掺杂着些微的颤抖。 「札菲雅斯……」 达缪伦的喃喃低语中也包含着货真价实的感叹声。 骑士们异口同声地对皇帝居城之壮丽、市场商店比屋相连的热况、许多家世渊远的贵族宅 邸,以及燕居其中的贵妇们之美丽等种种情事热烈地赞誉不绝,不过达缪伦并没有听进去。 (没错,在那里一定有足以让故乡的回忆褪色的剌激日子在等着吧。) 就这样,达缪伦?亚特迈斯,被放逐于故乡法里海德的一名浪荡贵族便来到了札菲雅斯。 「怎么啦?发什么呆?」 听到有人对着自己说话的声音,达缪伦从回想中被拉了回来。 一名骑士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旁,他名叫米尔邦。在他身后还有另外两名骑士,这也是见过的人,每个都是和达缪伦隶属同一小队的同事。米尔邦和另外两人皆是贵族阶级,并且都是身为帝都的贵族。 达缪伦来到札菲雅斯已经过了半年。 在这期间虽然匆忙仍是有个徒具形式的入团试验,在接下来的训练期间结束后达缪伦分发到的,便是和他们相同的小队。 虽然运气很好地分发到了帝都,到目前为止,并未因任务而被要求任何特殊技能,也未能有幸获得接近艳丽贵妇的机会。与达缪伦的期待相反,这半年的帝都生活实在难说得上剌激。 对米尔邦等人而言达缪伦虽是后进,但他发挥了天生的才能,迅速地——一般来说在入团时期就会反映家世形成微妙的人际关系——就被列入了对等的伙伴关系。 「没有啦,想说天气真不错。」 「说起来最近好一阵子没下雨了呢。」 和达缪伦不同,米尔邦他们并未被结界引开注意,对他们而言,那巨大的光环似乎也和上面的浮云一样,是平淡无奇理所当然的存在,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达缪伦无法想象自己究竟在要帝都生活多久才会和他们一样。 「所以呢?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啊?」米尔邦问道。 达缪伦播了搔头。 偶尔会想一个人独处,这种心情达缪伦不觉得他们能懂,而且自己对帝都还不熟,也找不到能偷偷溜进去的酒馆。 「我现在是待命时间啦。」 虽然这根本算不上是现在出现于此的理由,不过米尔邦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说到底在待命 时间中离开岗位这件事本身谁也不在意。 所谓待命时间,便是骑士们照字面上的意思被要求在岗位上待命的时间,这是没有任务的时候骑士们所接受的命令之一,而贵族出身的骑士们接受此命令的比例压倒性地高。 「我们现在要去<啮月>亭,你要来吗?」 应该正在巡逻的米尔邦问道。 「喔呵,好耶,我去我去。」 完全不去想自己也正值勤中,达缪伦回答。反正就算被发现顶多就是口头上被训诫一下。 四人在帝都的商业道上,朝着偏爱的酒馆前进。 商业道上挤满了各个阶层的人,可说是与皇帝的居城并列札菲雅斯的另一个中心。商品源源不绝地流入<帝都>,在此交易,有些在帝都消费,有些则再次离开帝都送往其他城市。贵族虽然鲜少直接亲自来到商人这边,但是他们手下使者的身影可不稀奇,看穿着打扮即可辨识出来。 大多数来来往往的都是比较富裕的平民,他们一看到身为骑士的达缪伦等人,便像小鱼从大鱼身边逃开似的,远远地就把路让开了。 这态度简直像是看到流氓,达缪伦不禁苦笑,从平民来看,流氓和骑士也没多大差异吧。 「喂,<啮月>亭虽然也不错,不过要不要偶尔换换口味啊?」走在达缪伦身后的骑士提议。 「你的意思是?」隔壁的骑士说道。 「<啮月>亭那种漂亮的地方有点去腻了嘛。偶尔去尝尝不同风格的也不错啊!就是那种, 没有商业味的啦!」 「你是想找一般女孩子喝啊?我看你是荷包空了才说这种话吧?而且谁有目标啊?」 一个人耸耸肩,像是在说有的话早就讲了。 米尔邦看着路旁并排的摊贩说道: 「那个女孩怎么样啊?你看,那个红色帐篷的店家隔两间的。」 「怎么,米尔邦,你喜欢那种的啊? 」 「你想让来历不明的平民给你斟酒啊?真有兴致!」 「不是你的提议吗?」米尔邦说道:「以平民来说也挺标致的不是吗?而且如果是萍水相逢的平民也不会留下什么麻烦啊!对吧,达缪伦?」 一直旁观没加入讨论的达缪伦暧昧地回答: 「嗯?啊啊,大概吧。」 「好,那就拜托你了,达缪伦!」 「我吗?」 「你不是说你很擅长?」 另外两人也立刻向达缪伦投以期待的眼神。 虽未表现出来不过达缪伦在心里皱起眉头,就算是浪荡子,他也不曾向平民搭讪,结果会如何连想都不用想。达缪伦成为骑士虽然时日尚浅,然而当对方是骑士,人们——尤其是平民—— 的反应会如何变化倒是十分深有感受。 不过这事打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米尔邦等人的想法里吧。要是不行,用骑士的身分硬来就 好,很明显地他们有若干这样的想法。 正是他们才是骑士,达缪伦心想,就如同父亲是贵族一般。 尽管如此,他在心里耸耸肩,这也算是应酬。达缪伦于是夸张地表达允诺之意。 「知道了知道了。那么,愚夫们,好好见识吧!」 达缪伦斜切过大道,他一接近人们就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道推开似的,匆匆让开了路。 首先是摊贩的老板先注意到,随后看到父亲的样子少女也察觉了,知道骑士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她那脂粉未施的可爱脸庞上浮现了掺杂迷惑与不安的表情。 达缪伦以他得意的亲切笑容向少女出声搭话。 「小姐,可以跟妳说句话吗?」 「唔,这、骑士大人……?」少女似是无法理解对方的话,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应对,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呃、我,那个、什么……」 「别那么害怕没关系的。只要花妳一点时间就好了。」 即使表现得轻松诙谐也只是反效果,少女明显地害怕了起来。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反应,达缪伦还是忍不住叹气。不管他说什么,对少女而言都不是他,而是「骑士」说的话。 (好啦接下来怎么办呢?) 在他身后稍微隔段距离的地方,伙伴们露出满满的期待与好奇心观察着事情演变。 达缪伦感觉到随着对话拖得愈长,就会愈发引起周围的注意。和市场热况不同的喧闹声正一点一点不停地扩大出去。旁观者怎么看都会觉得是骑士在盘问平民吧。少女本人的表情也是一副好像要被带走的紧要关头。 时机差不多了吧,达缪伦心想。对米尔邦他们的人情也算是给了。 (赶快做个了结的契机,然后就收场吧。) 达缪伦决定要引出少女更坚决的抗拒。 「没关系啦!」 「啊……」 他微微使力抓住了少女的手臂,少女脸上露出近似恐惧的情绪。 他不以为意,继续将少女拉近身边,当然若是少女欲挣脱开来,他就打算立刻抽手。这时——。 一个声 响从达缪伦耳边呼啸而过。 周围的喧嚣瞬间鸦雀无声。达缪伦的视线前方,正面建筑物的墙壁上一个小小的黑点颤悠悠地晃着。 少女抬起头,脸上突然表情一亮露出了安心的神色,她看的不是眼前的达缪伦而是他的身后。 像是跟随着少女的视线,达缪伦缓缓地回过头,接着不禁瞪大了眼。 一张拉满的弓正瞄准着他,上头装置了各样复杂的零件,这大弓的形状达缪伦从未见过。一名女子摆好架式,四周远远地围绕着群众一个人庁立着。 弦上的箭没有丝毫犹豫,等待着射出的瞬间。 达缪伦抓着少女的手松了。少女一得到解脱便迅速离去。不过达缪伦可无暇顾及,因为一旦稍微松懈,必杀的一箭就会毫不留情地飞来吧。 「是凯娜莉……」 有人低声说道。 这声音将麻痹住的达缪伦意识拉了回来,他努力地动着僵硬的唇舌。 「你做什……」 话声未落,箭就射过来了。 达缪伦紧急往后一跳,弓箭剌穿了他前一秒所站的地方。达缪伦的脚还没落地又再次往后 ——由于顺势他只能往相同的方向移动——一跳,同时第二支箭正剌在他刚才离开的地面上。 达缪伦拼了命地跳逃开,弓箭却像追着他似地一箭箭飞来。第三支、四支、五支。箭轻易地就贯穿了石板,以达缪伦为起点划出漂亮的直线——朝着墙壁。 下一秒,他的背后重重地撞上了建筑物的墙,由于冲击和痛楚他不禁屏息,头一侧便是那第一支箭——从正后方只看得见黑点——水平地穿剌于墙面。 达缪伦头一抬只见弓箭笔直地朝着自己飞来。 一瞬间他不知该如何动作,错失了那贵重的一秒。 会被射中—— 耳畔响起贯穿墙壁的坚硬声响,周围传来晃动。 达缪伦僵硬地往声音的方向一看,箭身擦过右肩剌着。不,不是擦过,弓箭丝毫没有伤到 他,只贯穿了上衣的肩部。 然而他无暇惊讶,女子又已将箭置于弦上。 达缪伦忍不住大叫: 「喂!住手!啊、喂,等等等等等——」 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听,女子无情地将箭射出。一动就会被射中。达缪伦本能地这么想,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几乎毫无间隔地发出了和方才相同的短促声响,将他包围。 还没有存活的实感,他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同时得知自己如同昆虫的标本一般动弹不得的惨稳。 弓箭以分毫之差从铠甲的缝隙间穿过,只射穿了少许的布料,将他缝钉在墙上。若不计背后的撞伤,他身上半点儿擦伤都没有。无论是速度或是准确度,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身手。 群众们一同拍手高声喝采。与其说是对着达镠伦的丑态,更应该是向女子——凯娜莉——的欢声。 「……!」 达缪伦无言以对。 凯娜莉将弓放了下来。 到现在,达缪伦才终于能好好看看弓箭手本人而不是弓了。 岁数似乎和达缪伦相差不远,略带青色的长发让人联想到清晨的靛蓝,在风中微微摇曳。未被日晒端丽而优雅的脸庞上,凛然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 她身上所著的铠甲十分眼熟,等等。达缪伦现在才发觉,吃了一惊。这岂止是眼熟。 (搞什么,那女的不是骑士吗!?) 骑士团中也有女性,不过大多是事务官,或是依赖魔导器的魔法师,像她这样直接使用武器战斗的女性骑士,达缪伦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知是否为了方便使用弓箭,凯娜莉身着轻装铠甲,肩甲也只有单边,胸前一个小小羽毛图样的徽章发着光。 群众们的喝采久久不歇,也有人直称其名赞赏着。看来在这一带她的存在十分有名。即使同样身为骑士,人们对她和对达缪伦的态度可说是天差地别。 不知为何女子脸上露出了困扰的神情,对达缪伦来说这和现在此刻的状况感觉实在不相衬。 得说些什么才行,达缪伦寻思能说的话,得说些机灵的话来扭转气氛才行。 (这是误会,我不是真的要对那女孩做什么,是妳贸然误解了!我不知道有女性骑士呢!这使弓的身手真是了得!喂,同样是骑士妳做什么——) 什么都想不到。 凯娜莉默默地伫立了 一会儿,突然转过身去背对达缪伦离开了。那背影如同她的弓势,毅然而笔直。 插图 人们为凯娜莉让出了路,她一通过路上又挤满了人,每个人都为凯娜莉欢呼,没有半个人看达缪伦一眼。 看着远去的背影,达缪伦连忙呼喊出声: 「啊、等等!喂、嘿!喂!」 好不容易喊出的声音却隐没于喧闹声中,传不到她耳里。凯娜莉没有停下脚步,就这样离开了。 达缪伦咬牙切齿地,被钉在墙上大声叫唤着。 叫喊了一阵子之后,他终于稍稍恢复了一些平日的余裕。 「……搞什么呀我。」 为凯娜莉鼓励欢呼的群众散去,市场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有几个人往达缪伦这边瞄了 一眼,又连忙别过目光。 达缪伦呻吟一声。 (好啦尽管看吧!这就是被钉在墙上出丑难看的骑士大人,身为法里海德的骄子竟然这样——) 念及此达缪伦把心一横,身体使了出力,就算将衣服撕裂,也比这样继续当幅壁画来得好。 这时,方才不知躲到哪儿去的米尔邦等人尴尬地回来了。 骑士们开始将封住达缪伦的弓箭拔起,不知是否由于抛下伙伴感到愧疚,大家都不发一语, 达缪伦也无心生气。说到底岂止是伙伴们逃走,他连他们的存在都完全忘了。 达缪伦叹了口气,向伙伴们问道: 「那女的是谁啊?」 「是凯娜莉啦。」弓箭意外地深剌入墙,米尔邦一边与其奋战,一边有些难为情地回答。 「这我刚刚听到了。所以是哪里的哪位凯娜莉小姐啊?」 「就只是凯娜莉,她自己这样自报姓名的。」 「啊?」 「虽然好像是挺好的家世,不过听说不知怎地和家里断绝关系了,所以就只是凯娜莉。」 「那位只是凯娜莉小姐到底是有什么怨恨这样对我啊?」 「她就是那种人啦。算我们运气不好。」 「什么话啊?我不懂你意思啦!」 达缪伦往凯娜莉离去的方向探出身,咬牙切齿地威吓着,不过被剩下的弓箭拉了回来。 「算了吧!骑士之间的争执可是明禁的,会很麻烦哪!」 「把人做成标本就可以啊!?」 米尔邦皱了皱眉,像是在说你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 「听说啊,人家可是骑士团长的爱将。和她扯上关系可没好事!」 虽然貌似不满地碎念了几声,达缪伦也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冷静。 实际上,米尔邦说的没错,是运气不好。他的确做了会让人苛责的事,偶尔也就是会有不肯通融的骑士,对浪荡子而言没什么好斤斤计较的,尽快忘了才是上策。 尽管如此,他却还有些挂心,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那表情,凯娜莉离去前露出的奇妙神情,达缪伦总觉得那样的表情在哪儿见过。明明知晓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达缪伦感觉到这样的焦躁感。 这样的感觉和脑海中无法挥去的违和感相互作用,让他有些不耐烦。 在他周围米尔邦等人依旧奋力地拔着箭 ,达缪伦不顾这些,目光直直地往群众的方向看去。 彷佛只要这么做,凯娜莉便会再次现身一般。 (搞不好那女的会回来听我解释也不一定。听了我的话,说不定会为她的贸然误解道歉,将我放开。) 达缪伦摇了摇头,这样不干不脆的自己让人生气。 当然,凯娜莉再也没有回来。 藉由伙伴亲手帮忙,达缪伦终于从墙上得到自由,已经是将近一小时后了。热热闹闹想去喝一杯,却被挫其锐气的骑士们就这样回到岗位,达缪伦则被上司形式上说教了一顿。 这时达缪伦心中还留有那份违和感。 然而到了晚上,他和米尔邦等人重新前往酒馆嬉闹,不久便忘了这事。 3 被钉在商业道上一个月后。 达缪伦过着一如往常的生活——在宿舍醒来,前往城里的岗位,执行自己所分配到市街区域的巡逻或警备任务,勤务终了后就和米尔邦等人到街上去,把钱花在酒和女人身上然后就寝。 关于那件事伙伴们不曾提及,自己也逐渐不再想起,也许因此不再那么反感了,也或许是乘着酒兴,某天夜里,在酒馆里不知是谁提起了凯娜莉。 「其实我在那之后到处问了一圈呢。」伙伴里一个老爱追根究柢的八卦男,一脸洞悉一切的模样先开了口:「三年前,那女的入团的时候和家里断绝关系的事啊,那个,听说是因为她擅自把家里的传家宝给带了出来。」 「传家宝?」达缪伦反问。 「就是那把弓啊!据说是不得了的名弓呢!原本就反对女儿入团的双亲因此大发雷霆,在那之后听说就一直断绝了往来。」 「不是传言说她家也是不错的名门吗?感觉要取消她入团应该也办得到吧?」 听到别的伙伴这么说,米尔邦挥了挥手。 「这一定会被断然拒绝的嘛!竭诚欢迎自己甘愿特地来入团的家伙,这可是我们亚雷克榭骑士团长阁下的方针哪!」 虽然说法有误,不过关于此方针,达缪伦在入团典礼的训示上也曾听到亚雷克榭亲口说过。 「不以身分而以实力作为评价,以此为目标吧!」台上的团长热烈地演说着。 然而骑士团的实际情况却与团长的方针相去甚远。无论是训练、分发抑或任务,总之在所有的场合上贵族和平民的待遇都有着明显的差异。平民不得不甘于现状是因为对他们而言,成为骑士是出人头地仅有的线索了。 贵族和骑士团也不过是一丘之貉,一边往自己的杯里斟酒,达缪伦在心中带点自嘲地笑了。「所以那女的关键的家门究竟在哪儿啊?」 听到别的伙伴问道,八卦男也只是耸耸肩。 「虽然听过几家名字有可能,但就是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你怎么知道把弓带出来的事啊?」 「听说是本人说过类似的话。」 「这样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秘密嘛!」米尔邦等人鼓噪起来,八卦男于是噘起嘴说道:「总之只有这点我能断言,因为让那女的入团,骑士团和评议会之间应该又埋了一个火种进去。哎,反正我们的团长大人八成也不在意就是了。」 评议会——是皇帝的咨询机构,也是 <帝国> 中实质上的行政官府——一听到这词,米尔邦等人忽然停止了玩笑话,一个个探出身来。 「团长也许无所谓啦。可是真希望他也为我们这些夹在中间的设身处地想想啊!」 米尔邦苦着脸说道,达缪伦以外的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骑士团和评议会间维持着奇妙而危险的关系,入团半年的达缪伦也十分清楚。毕竟双方同样是贵族阶级——不过后者毫无平民加入的余地——并且在中枢占有一席之地。父母或亲人身为评议会议员的骑士也不在少数,两者的关系一旦紧张,受制于双方的骑士们会发出担忧之声也是理所当然。 一名喝醉的伙伴大声说道:「以前骑士团不过就是评议会底下听命行事的啊!明明这样就万事足矣了,自从变成现在的亚雷克榭团长,就什么都变了。团长虽然说要『改革』,可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谁要改革啊?」 「不是因为对公会有所警戒吗?你看,不是有个统领所有公会的组织叫什么联盟的。」 为了维持对话的体面,达缪伦适度地插嘴说道。 「什么嘛!什么公会!」醉汉带着鼻音说道: 「这里有充足的兵装魔导器,就算联盟做了什么失去理智的举动,也不可能把大伙儿全烧尽吧!」 话一说完,他忘了这儿是贵族专享的店家,慌忙地四处张望确认附近是否有公会的人在。 「亚雷克榭团长十分有才干这点无庸置疑,多亏他,现在甚至有些家伙会肆无忌惮地说什么,家和团长二择一的话要选团长呢!」 八卦男举杯说道,米尔邦跟着应声: 「祈祷我毋须被迫做出这样的选择啊!」 「对了,也有传言说那个女的是团长的爱将嘛!这跟团长的『改革』有什么关联吗?」醉醺醺的伙伴接着说。 「天知道。关于那什么改革,我只知道平民的录取率好像增加了,会为此高兴的也只有那些平民啊——啊啊,还听说有要成立贵族和平民的混合部队这种令人喷饭的话呢!」八卦男回道。 「总之,那女的不只是自愿当上了骑士 ,用她得意的弓箭作为装备使用也被认可了。哎,有那样的身手也没什么好挑……哎呀。」 注意到达缪伦的视线,米尔邦连忙闭嘴。 「那女的……凯娜莉为什么想成为骑士啊?」 对于达缪伦突如其来的提问,米尔邦一脸诧异,其他的骑士们也都面面相觑。 「为什么……这什么意思啊?」 「没有啦,因为我跟你……」 并无所求只是顺其自然就入团了不是吗?达缘伦把这说到一半的话吞了回去,自己并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贵族间经常围绕着评议会有限的议席竞争,骑士团便是争不到位子的贵族传统上的接收处,大多数的骑士都欠缺理想及理念也没什么好意外的,这种东西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为了省麻烦而被送进团的自己在这一点上也没多大差别,达缪伦十分有自知之明。 对于达缪伦这番心思毫无觉察,米尔邦回道: 「详情我是不清楚啦,不过就是想出人头地嘛!还有别的吗?」 其他骑士也点点头。 「原来如此。」 达缪伦虽然也跟着点了头,但并没有接受这说法。为了出人头地这说法乍看之下似乎十分有理,然而,若是加上「勉强说来」的前提,这对所有的骑士都通用。 假使传言为真,她应被担保生活十分优渥无虞。既然身为帝都的千金,应该是亚特迈斯家无法比拟的上等家世吧。相信更是不乏良缘。达缪伦实在想不透有什么理由她要毫无惋惜地舍弃一切加入骑士团——而且还是这样的骑士团。 有什么难以想象不得不的苦衷,让她非得入团不可吗? 不,达缪伦在心里推翻了这想法。虽然无法断言绝无可能,但这和凯娜莉在商业道上对自己表现出的举止,总觉得怎么都不合。 好不容易遗忘的那份感觉,那时所感受到的违和感再次涌上达缪伦心头。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到底是针对什么事情?这跟我究竟有什么关系啊?) 对于这份摸不着头绪的感觉,达缪伦感到很焦躁。 伙伴们对于达缪伦的沉默并不以为意,依旧畅所欲言。 「对了,你有听说吗?亚雷克榭团长批准了魔道器研究巨额的 预算耶!关于魔道器的研究有很多啰嗦的规定,我觉得啊这对评议会……」 一边听着这些不着边际的对话,达缪伦欲以酒浇去心中所生的毛刺般的违和感,覆杯续饮。 从头顶到脚底整个世界摇摇晃晃的。 结果在那之后,即使达缪伦几乎不曾加入对话不停豪饮,他心中的剌依然没有消失。又因为喝醉了,他对此甚至有些不快。 达缪伦步履摇晃地朝着宿舍前进,直到花了平时双倍以上的时间都还未抵达,他才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 理性因酒变得迟钝,宛如随波浮沉的漂木般不可信赖,不过他还是勉强停下了脚步。 好不容易将眼神聚焦看了看周围。 附近颇为昏暗,光照魔导器也并未设置充足,幸好多亏了高挂头顶比满月更加闪耀,结界的四重光环,还能清楚辨识得了路。 塌垮的悬山式屋顶密密麻麻地勉强塞在有限的土地上。面向路可称之为窗的窗户,皆用百叶窗或窗帘将结界的光芒隔绝在外,窗户周围则以裂缝装饰而成。 地面石板的修缮也不十分完备,翘起或倾斜的石板随处可见,一不留神可能就会绊倒。 虽然规模完全不如,不过达缪伦想起曾在故乡见过类似的光景。 「……啊——好像走错路了。」 没人回话,达缪伦这才发现自己和米尔邦他们走散了只剩独自一人。 「迷途误入庶民区的骑士还是个醉鬼一名在此??」 不知为何达缪伦以戏谑的口吻嘀咕道。看来他闯入了平民地区,而且说起来还是贫穷的人们所居住,都市最外围的区域。 「我就觉得下坡路好像很多,难怪这么好走。」 他朝着宿舍的反方向漫漫走了许久,达缪伦为此事对自己做了辩解。 随后,他回头仰望在他背后高耸入云的结界魔导器。 「哎呀,反正以那个为目标的话,也不会回不去吧!」 剑型的巨大魔导器虽然自身表面也覆有微弱的光带,不过四周围绕的光环,更让这庞然大物清晰地浮现于夜空。 结界的边界并非眼所可见,因此只能从光环约略推想那看不见的球面。或是实际上让魔物试着前进,在魔物被逐渐增强的压力所阻,再不能前进之时,那便是边界了。 达缪伦回想起以前在骑士团所上的课程。所谓结界就是以藉由术式所织成的墙壁,不停扫瞄入侵之物什么的。然后只有在扫描后判断有危险的东西,结界才会发挥排他的效果。 「要特别留意的是」,身为讲师的魔导士,也就是魔导器的专家如此说道:「从其规模来 看,十分不相衬地,结界只是一层薄膜。虽然因为是球形很容易遭到误解,可它只是有一道力场的墙壁,对单一方向起作用,球体内部不过是一般的空间而已。」 达缪伦对于详细的原理完全无法理解——他所关心的是专为个人战斗所用,武醒魔导器的 使用方法,可惜现在还尚未交付到他手上——不过那时魔导士的表情十分有趣,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对方追加了一句,最重要的控制结界的方法仍然尚未查明。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还承认不足之处时,不知为何总会浮现那样的表情。 达缪伦将模糊的视线从结界魔导器的顶点渐渐往光环移动,想找出底部在哪儿,却被建筑物和醉意所阻,无从得知。 无论如何,达缪伦用他昏沉沉的脑袋想着,既然这里还有房子像这样并列着,应该还在结界内侧吧。大概。 「那就回去吧!」 像是为了祛除醉意,达缪伦发出声音说道。 转过身走了几步,才没前进多少他又停下脚步,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朝四周的空气侧耳静听。 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能让他一口气酒醒的声音。 俄顷,深夜的街道上只听得见达缪伦的呼吸声。 忽地,奇妙的声音震动了空气响起,那一声之后,又连续响了数次。 每一声都有短促的坚硬声响,成对紧接在后。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只要注意留神倾听,便不致错过。 这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诡异地回响着一瞬间还无法判别是从何处传来。达缪伦静静等待着。 声音再次响起,和方才相同,立刻又停下了。不过已经足以判断声音的来源。很近。 声响又再次传来,看来方向并没有错,达缪伦默默地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迈开步伐。 数条狭小巷弄里的其中一条,连结界的光芒都照不进的漆黑深处,似是有个空间微微透着 光。达缪伦朝着那边走着。 那声音断断续续地响着,随着他的前进,听得越来越清楚。 即使酒意未消他也立刻听了出来,是那个声音。 凭着一股自己也摸不清的冲动,达缪伦往黑暗的巷弄前进。 随后不久便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被低矮的屋舍所围绕的空地,正确说来应该是废墟的残骸。遭逢火灾一类灾事的屋舍,里头能带走的东西都被带走了,就这样被弃置在此。原是墙壁的残垣和少数留存的柱子散立四处,有些让人联想到墓地。 四周被其他建筑物及墙垣包围,要进来此地只能通过达缪伦方才走来的小路。从外头的大道上连其存在都难以窥知,是从周围切割开来,城里的死角。 看着预料之中的所见,达缪伦呆立于空地一角。 凯娜莉就在那里。 和一个月前相同的身影,凯娜莉独自一人拉着弓,瞄准立在废墟角落另一侧的柱子,一箭箭地射着。每一箭弓弦上都发出震动空气的声响,下一秒接着弓箭剌中的声音。 一箭射出后同时从背后的箭筒抽出下一支箭,旋即架于弦上射出,不停重复着。那迅疾的速度以及毫无一丝零乱的动作,让人觉得她彷佛是台敏捷的机器。 等到箭筒的箭都射完了,凯娜莉便放下弓,往作为箭靶的柱子走近,不知用什么专门的道具,迅速地就将箭全都拔下,收进卸下的箭筒里,随后重新背起箭筒走回原本的位置,再次重复弓箭的射击。 这就是在大街上听到的声音其真相。 她这种时候在这样的地方做什么呢?达缪伦用他依旧迟钝的脑袋想着。 凯娜莉则是默默地继续射着箭,不知是否注意到突来的阆入者,或是有人在也无妨打算无 视。这距离只要出声对方便能听见。 然而达缪伦只是静默不语。 凯娜莉专心致志的射击姿态,有种遗世独立的氛围,那身影彷佛是某种象征。达缪伦无从得知那究竟为何,像是要深究真相一般,他看着凯娜莉的身影失神入迷,若是放之不理,也许能就这样看上数小时。 不知从何处远远传来狗吠声。 听到这声音达缪伦回过神来。 「凯娜莉。」 等他发现自己已经喊出了声。 凯娜莉将箭射出,完全没有打算往达缪伦这边一看。 「凯娜莉!」 他大声一喊,声音足以回响于深夜的道路之间。 凯娜莉射出最后一箭,俄顷,就这样停在箭射出后的姿势。然后她放下弓,缓缓转往达缪伦的方向。 达缪伦重新从正面看着凯娜莉的脸,和上次所见相同的端丽面容,说是高贵的美丽也无妨。 高贵和冷淡虽然时常成双出现,然而这却是张与冷淡无缘,让人感到喜爱与亲切的脸庞。 不知她射了多久的箭,达缪伦这才发觉她渗着汗珠,呼吸也有些紊乱。 她毫无动摇的目光笔直地凝视着达缪伦。阳光下看来深蓝的发,此刻像是夜晚的一部分。 从凯娜莉的表情无从辨别她是否记得一个月前的事,甚至也看不出对突来的闯入者有丝毫惊讶。 一直被盯着看,达缪伦忍不住别过视线。 然后他才终于醒悟,凯娜莉只是在等着自己的反应,这个当然,是他先出声搭话的。 达缪伦虽心想得说些什么话,但和一个月前一样,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和那时相同的困惑, 现在还加上了醉意的追击。 (我到底在妳身上找寻着什么呢?) 对于这突然浮现的疑问,达缪伦连忙将它打消。哪有人这样提问的。然而这的确是他真心话。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达缪伦的思绪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想不出该说的话,却还是想说些什么,达缪伦嘴张得老大,从旁人来看必定是张蠢脸吧。然而—— 「别那么大声,会吵醒附近居民的。」 先出声的是凯娜莉。达缪伦这才注意到自己是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那是与她的年轻不相衬的稳重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可以清楚窥知其意志存在。 那并非责备的语气,甚至有些过于普通,反而让人对现在的状况感到有些不自然,听起来连警戒的意思都没有。 「有事吗?」 达缪伦想要回答于是闭上张开的嘴,随后又张开,却想不到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妳在——做什么啊?」 好不容易,他终于挤出这点话。 「练习啊。一天不练就会变得迟钝。」 「原来如此。哎唷,不是啦!为什么这时间在这种地方练啊?要练习不是有骑士团的设施 吗?为什么身为骑士的妳要在大半夜的跑到这种、呃,平民的——」 一旦开了口这回又开始不受控制了,这真是一点也不像自己,达缪伦不禁心急。 (搞什么啊!简直就像自以为了不起的小鬼嘛!) 「你到目前为止有来过这儿吗?」凯娜莉冷不防地问了 一句。 「咦?不……没有。」 「别在意,一般都是这样的。贵族出身的骑士分配到的巡逻路线,本来就不会包括这种地方啊。」 (那是平民的……) 虽然达缪伦只有在心里想,不过似乎也写在脸上了。 凯娜莉微微笑了。那是不带讽剌,稳重的笑容,然而却似乎隐隐含有些阴影。 「那是平民骑士的工作,对吧?可是,他们的人数说不上很多啊。」 「这个,也就是说、那个,妳……自发地来这里巡逻吗?巡这个庶民区?」 达缪伦这回毫不打算隐藏自己吃惊的表情,如此说道。 「只有没被任何骑士的巡逻分配到的地方啦。要全部巡完,帝都的庶民区实在太辽阔了。你能想象吗?毕竟环绕了帝都一整圈嘛。那可是贵族街无法比拟的广阔喔!」 凯娜莉如此陈述着,完全感觉不到带有分毫讥讽或是自负,纯粹只是就事论事,语气像是在谈稀松平常的日常话题一般。但这却让达缪伦更藏不住困惑。 「所以,妳在这里练习是因为……」 凯娜莉朝着射满了箭的柱子走去。 「一旦开始巡逻总是容易弄到很晚,白天又有任务,要是赶不上使用骑士团设施的时间,我就会到这里进行练习。」 一边说她一边将箭拔起。 「这里……是不是发生过火灾啊?」 凯娜莉点点头,卸下背后的箭筒,将拔完的弓箭放回去。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后来传出闹鬼的消息,就没人想再住了,所以拿来作为练习场地刚刚好。有骑士在这边这样做的话,居民也比较安心吧。」 「我实在不懂耶,妳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是说巡逻的事啦,也不可能是受到这里的居民雇用吧」 「嗯,当然,这是我擅自的行动。」 意料之中的回答,居住在庶民区的人们本来就不可能还有余裕雇用身为骑士的她。而且既然要雇用,比起骑士——就算有骑士答应——雇用公会更是便宜又简单多了。 「那为什么?是为了什么?」 口中一边询问,达缪伦一边寻思,那是她个人的行动,而且也没有别人插嘴的道理,自己究竟为何如此执拗地不停追问呢?凯娜莉则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该如何说明对方才能理解。 然后是她简短的回答: 「因为我想成为骑士。」 达缪伦无法理解。 「我和妳不都已经是骑士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达缪伦突然很害怕继续这个问答。虽然觉得似乎快要领会了某件事,却又在抗拒得知另一件事,同时,也抗拒着从她口中听到。尽管如此,想要询问的心情也同样强烈。 达缪伦心中,长年养成的防卫本能抬头,防卫本能营造出浪荡子的形象。 感觉到自己亲手将驾驭自己的缰绳放开,达缪伦继续向凯娜莉追问。 「……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吗?」 「有啊。」 凯娜莉的语气毫无变化,没有一丝夸耀。 达缪伦被彻底打垮。 明明不知到底输给了什么,却尝到强烈的挫败感。 卑鄙的想法化为了蛮不讲理的痛楚炙烤着达缪伦的内心,凯娜莉毫无动摇的态度让他十分不快。 愤怒引起了往事。没错,她为什么不提及那时的事呢? (为什么不让我辩解?) 达缪伦再次感受到那时强烈的违和感。 彷佛看着别人的事情一般,达缪伦无技可施地任凭自己开口,虽然很想将原因归咎于醉意,但他很清楚并非如此。 「对了,那时真是受妳照顾啦!」 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得如此大声,话中带剌的语气,达缪伦自已都感到厌恶。 凯娜莉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后放下正要背回去的箭筒,看着他说: 「别那么大声。」 凯娜莉的声音里终于听得出一丝与这个场合相衬的情绪,达缪伦为此感到很高兴,然而也觉得付出了极高的代价,他虽然想闭上嘴,却做不到。 「真是不得了的身手啊!?多亏了妳,我成了商业道上小有名气的人物。妳以为是我喜欢才做那种事的吗?」 「别那么大声。」 凯娜莉用比方才更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 「从妳眼中看来,我是什么样子啊?烂醉的废物?败坏贵族名声?还是——」 看到凯娜莉脸上浮现的表情,达缪伦不禁噤声。 那是在商业道上,达缪伦被缝钉在墙上时,凯娜莉露出的表情。 达缪伦终于恍然大悟,他想起了以前曾经见过这样的表情。 很久很久以前,尚且一无所知的时候…… 达缪伦咬牙,感到毛发竖立。 那是孩子太过幼小无法理解事物道理时,母亲斥责孩子时的表情。 空地中响起了尖厉的声音。 达缪伦踢飞了凯娜莉的箭筒,弓箭洒了一地,箭筒在地上滚着。 方才的表情从凯娜莉脸上消失了,不过达缪伦并不以为意,他拔出剑来,笔直地一步步朝凯娜莉逼近。他心中的一部份拼了命地吶喊着要自制,但是心里其他部分和身体听都不听。 「不管妳身手多好,这下子也无计可施了吧?就算是妳,也没办法抢先我的剑,去捡掉在那边的弓箭吧?」 「……是啊。」 凯娜莉毫无备战之姿如此说道,这更使得达缪伦躁急不堪。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他 一跃而起——这正如无法理解事物道理的孩子一般——大声叫喊: 「妳不是自愿当上了骑士吗?那为什么不是剑是弓呢?就算顺利讨好了骑士团长,结果还不是落得这副下场!反正弓只能在远距离——」 突然,金属与金属互相接合碰撞,短促而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下响起。正耳闻此声的瞬间,达缪伦感到眉间一阵风划过。 「我也有同感。」 锐利的剑尖抵在眼前,几乎快要碰触到达缪伦前额。出手的是凯娜莉,她手中的武器是不曾见过的奇特形状,然而毫无疑问地是一把剑。 达缪伦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同时他醒悟到那是凯娜莉的弓。不知是什么样的构造,看来她的武器可以自由地变形成弓或剑,方才听到的一定就是变形时发出的声音。 一束浏海飘然掠过达缪伦鼻尖落了下来。 「……厉害。」 全身冷汗如瀑布般直冒,达缪伦回了句傻话,醉意、激动的情绪都已完全褪去,同时恢复了理性。 感觉自己将自己撕成了碎片,然而却无计可施。达缪伦和一个月前一样动弹不得。明明尚未触即,却彷佛感受到了剑尖的冰冷。 目光依旧停在达缪伦身上,凯娜莉说道: 「我所做的事和你应该没有任何关系,拜托,不要妨碍我。——大家,没事的。」 最后一句并不是对着达缪伦所说。 这时达缪伦才发觉,围绕着空地的家家户户窗户早已开启,居民们探出身来,身后灯光荧煌点起。仔细一看人们手中都紧握着什么,虽然由于背光看不清楚,但是达缪伦切身感受到他们的敌意是冲着自己而来。 听到凯娜莉说与自己无关,不知为何达缪伦胸口一阵剌痛。 凯娜莉的目光不曾移开他身上继续说道: 「没事的,只是骑士之间说些话罢了,而且也已经结束了。是吧?」 这回只有最后一句是对着达缪伦所说。 「啊、对啊。」 与他的回答同时,剑尖远离开了。伴随着一声金属音,剑再次于凯娜莉手中恢复成弓的样子。 像是断了线一般,达缪伦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在四周的窗口探看的人们并没有解除警戒的样子,岂止如此,人数似乎还随着时间不停增加。 「你走吧。」 坐倒在地的达镠伦头上传来凯娜莉的低语。视线已不再看着他了。 「咦?」 「你要是留在这儿,一定会引起更麻烦的骚动。我留下来安抚大家,你先走吧。」 「不、可是……」 明明早已颜面尽失,达缪伦还是试着执意逞强。然而凯娜莉轻易地回绝了他的想法: 「走吧!」 抱着极度凄惨的心情,达缪伦慢慢吞吞地站起身,视线也不敢与凯娜莉对上,朝着当初进来的小路走了过去。这时有声音从他背后传来,甚至可以感受到一份体贴之意。 「虽然可能是我擅自这么认为……」 达缪伦停下了脚步。 「你会看起来如此难过,我想,大概是因为你所做的事和你的想法背道而驰吧。」 依然背对着凯娜莉,达缪伦皱起眉头。看来自己似乎要比自己所想的更容易被看穿。 「我……」 达缪伦虽欲回答,却找不到该接下去的话。 他没有回头,就这样再次往前迈出步伐。 穿过巷弄的暗处,尽管已是深夜,居民们还是远远地一直盯着达缪伦。 不看那些人一眼,达缪伦继续前进。群众们默默地让出路来。 回去宿舍的路上,达缪伦脑中不停地回响着凯娜莉最后那句话。虽然他一次又一次地反刍着话中涵义,却为情绪所扰,无法好好思考。 从懂事以来至今这么多年,达缪伦所养成无懈可击的日常举止,如今完全悄然无声。 回到宿舍之时,达缪伦脑海中满满地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就这样了结作罢。 然而他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么做。 第二章 骑士 1 「……我在干嘛呀我。」 达缘伦再次重复了这几天数度提出的疑问。 距第二次遇见凯娜莉的悲惨遭遇之后不久,达缪伦此刻身在帝都近郊茂盛的大树上,可以看见下方的小路。 在那之后,达缪伦明显地消沉了起来。不知道是怎么解读的,尽管达缪伦没有提起庶民区发生的事,米尔邦却主动来找他商量。 「听说你也被那女的羞辱了一顿啊?我们真是同病相怜哪!」 经由米尔邦的介绍而出现的骑士如此开场。 真要说起来的确是理所当然,最近这阵子因为凯娜莉而遭到惨痛经历的,似乎并不只限于达缪伦一人。这些可怜的男人们由于同病相怜于是结党合谋,打算要报复凯娜莉,因此他们便来邀达缪伦一同加入。 对于这群骑士,达缪伦心中暗暗感到厌恶,虽然很想对他们说别把我和你们混为一谈,却说不出口。真要问问自己和他们究竟有什么差异,达缪伦也全然没有自信。 更让人为难的,对方明显是一片好意邀约。 米尔邦这边也是,这不过是他表达关心的方式,达缪伦实在无意责备他们。 而且向凯娜莉报仇的诱惑的确也是强得无法置之不理,纵然那时所感受的违和感已被挫败感取代,然而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自己依旧难以理解。 (我是打算做这毫无道理的事啊。> 结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参与还是想阻止这桩阴谋,达缪伦就这样加入了 一伙人。 而自此瞬间开始,达缪伦便为后悔之意苛责不已。 「他们就快回来啰丨。」 昨天同伙的其中一人带来这消息。 凯娜莉大约十天前接受运输队护卫的任务离开了帝都。一伙人计划在他们的归途埋伏。 之前不过是凭空想象操弄的计划忽地带有了现实感,达缪伦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一伙人加上达缪伦尚不满十人,每个人都是贵族出身这点达缪伦也不感意外。 说是「计划」甚至有些名过于实,不过是个军纯而简单的想法。 「我们就埋伏在运输队会经过的森林。」担当领导的骑士说道。 「可是只凭我们打得过吗?就算是埋伏,对方可是那……」 「笨蛋!」领导一句话让伙伴们的不安静默下来。「如果从正面攻击我们绝对不是对手,这还用你说吗?听好了,不是我们要做,我们什么都不做。」 语毕,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孩拳头大的橘色果实,底部圆弧而上部尖细,看起来颇为坚硬。 「这个啊,拿去烧就会冒出味道吸引魔物过来,而且听说还会让它们非常兴奋。我们要用这个让魔物袭击运输队!」 「魔物」 「没问题吗?万一要是弄出人命……」 骑士们面面相觑。 「喂喂,有人会为了货物拼命吗?正常的家伙不可能不逃的啦!就算是那个女的,看到伙伴 们都逃了自己也会逃走吧。我们趁机拿走货物,她颜面扫地,这样就结束啦!」 达缪伦没有参与对话,在一旁静静听着。那伙人的计划、还有为了这种事燃起热情的本性,全都让他感到十分厌烦。 (即使如此,我没有阻止他们,自己也待在这里。身为这群人中的一份子,不知道她会对我作何感想呢?) 身在法里海德之时,达缪伦尽可能地不去参与别人的恶作剧,别人的计划毕竟总有些粗糙的地方,一旦发生什么事要反击,事情是否全盘由自己所掌控也会有很大的影响。投身于这么不确定的状况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然而,如今达缪伦不但参加了别人的计划,而且计划本身又实在说不上致密,甚至没有讨论防备万一的对策。 「我大概是在期望着毁灭吧。」 达缪伦在粗壮的树枝上,不让伙伴们听见自言自语道。 一伙人藏身的树木正好生长在绝佳的位置,可以俯视穿过林间的小路。道路笔直地延伸于林间,途中开始成为平缓的上坡道,消失在山丘的另一头。 据担任斥候的人所言,运输队还在山丘的另一面。一伙人之所以爬上树,与其说是为了不让运输队发现,其实是为了提防魔物。要是让运输队受袭之前自己先被袭击,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说起来,这条路我半年前从法里海德来到帝都时是不是走过啊?) 达缪伦回想着,那时和现在情况已有相当大的改变,那时可是对未来的生活怀抱着无限梦想,现在却——也罢。 「来啰!」 再次出发去探看情况的斥候飞奔回来,在树底下说道。 「好,传话下去将果实点火!」 和达缘伦同样待在树枝上的领导回话。 斥候点点头,消失在上风处的草丛间。 「终于到这一刻了!」 「总算换他们大吃一惊了 !」 树上的骑士们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七嘴八舌地说道。达缪伦只是直直地凝视着道路尽头。 这时飘来了剌鼻的臭味。 「好臭!这什么啊?」 「是那个果实的臭味啦。安静点!运输队就要来了!」 骑士们带着些微责备的眼神看着领导,不过仍不发一语。 臭味越来越重,达缪伦等人不禁咳了起来,眼眶渗着泪水。直到不只臭味,甚至微微飘出烟雾,达缪伦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这时,斥候从草丛间跳了出来。 「你在干嘛?会被发现吧!」 领导忍不住怒吼,斥候抬起头看着这边,两只手胡乱地挥着让人摸不着头绪。在领导开口询问之前,斥候就跑走了,往帝都的方向。 大家还来不及吃惊,这回三名骑士也从方才斥候跳出来的草丛间现身,身上满是树枝落叶,到处是擦伤。 「来、来了,来太多了!不妙啊!」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喊着类似的话,追在斥候后头跑走了。临走之前,其中一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把一个东西抛下丢弃了。那燃烧不完全还冒着烟的东西达缪伦很眼熟。 「……来太多了?」 带着不好的预感,达缪伦和领导面面相觑。 烟和臭味越来越浓,逐渐弥漫到路上。这时,从斥候们方才所居草丛的方向传来了某种生物的低鸣声。不只一声,接着还有轰隆声,这些渐渐接近达缪伦等人所在树木的方向,灌木树枝折断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此时,运输队从山丘的另一头出现了。运货马车被约莫十名骑着马的骑士前后包围,尘土飞扬地往这里过来。 「那边的样子也有点奇怪。」达缪伦说道。 「嗯,跑得莫名地快呢。」 「啊、喂!你看他们后面丨。」 运输队后方还有一群紧追着他们不放,尘烟间隐隐约约可见矮小的身影,明显地并非人类。 「他们已经遭到魔物袭击了!」达缪伦大声说道。 这时受烟所吸引的另一群魔物也冲出了草丛现身。 如果只考虑到时机,这比阴谋家们所求的目标可是再好不过了,然而它的效果却是远远超出了预料。 受到烟所引诱而来的魔物租略估计也有三十只,再加上追在运输队后方的魔物,两边都是覆着长毛,拥有锐利尖牙和爪子的魔狼群。单独一只就算构不成太大的威胁,这样的数量下情况可就不同了。 这已经不是恶作剧的等级了。 朝着帝都拼命努力逃跑的运输队,由于别的狼群突然出现在眼前,完全被前后夹击。他们一 紧急停止,立刻就被前后包围进退维谷。狼群包抄进左右的草丛与运输队之间,合流并围成了一 圈。 达缪伦认出前锋马上的身影是凯娜莉,不禁啧舌。 「不要离开马车!」 凯娜莉一边叫道,边架起了弓。其他骑士也将剑拔出,但从树上也可明显看出他们害怕动摇的样子。 「喂!怎么办啊?」 「不管怎么说这数量也太多了,这可不是说笑啊!」 「吵、吵死了,我也不知道啊!」 领导和密谋同伙的骑士们低声地起了争执,另一方地面上则开始了战斗。魔狼的咆哮与惨 叫、骑士的怒吼、双方奔腾于大地的声音在四周轰隆作响。 「我、我不干了。这种事,我打从一开始就没兴趣!」 树上一名共谋的骑士终于开口,话声一落他便翻身跳到隔壁树上,就这样从树上滑下消失在草丛间。 「我也是。」 「我、我也是,抱歉!」 「啊、欸!喂!」 领导的制止听来空虚,阴谋家——或许该说没当成阴谋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隐身离开 了。不一会儿,树上只剩领导和达缪伦两人。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领导开口 :「没办法,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也会受牵连的。你也快走吧。」 达缪伦并未回应,就算他回答,领导也早已消失了身影。达缪伦叹了口气,目光移回下方。 凯娜莉的弓箭依旧神速,接二连三地将狼只射倒,其他的骑士看来也颇为努力奋斗。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逐渐被包围所迫。 受限于被森林所挟的地形,骑士们无法活用马匹的优势,马匹一一倒在狼的獠牙之下,骑士们勉强逃开,聚集在马车周围。 然而最后终于连马车的马也成为狼群饵食,运输队完全被夺去了行动能力。 即使如使运输队的骑士们能还坚持撑着,达缪伦领悟到这是多亏了凯娜莉的存在。她的身手明显地高于其他人数等,若是没有她的弓箭,骑士们早已全军覆没了吧。 话虽如此,他们的退路已被截断,这样下去全军覆没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一直观察着运输队奋战景况的达缪伦忽然发现,狼群的数量一点儿也没有减少的迹象。 虽然不清楚魔物的习性,不过看起来像是不停地一直出现,总觉得有些不自然,有什么别的因素——? (那个果实吗!) 冒出的烟会引诱魔物使其兴奋的果实,还有些不完全地燃烧着,但是本应还在路面上的果实却被尘土覆盖,全然不知究竟在哪儿,只有未曾变淡的臭味彰显着其存在。 怎么办?达缪伦询问自己。就这样继续看着事情的发展吗?还是去追上逃走的同伙?应该去找救兵吗?可又怎么解释自己在此的理由? 达缪伦找不出答案,难道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等着时间结束?这想法让他背脊发寒。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当事者自己提出了答案。 「开出一条路来!突破出去丨?」 凯娜莉同时抓起了数支箭,令人难以置信地,她一举将其架于弓上。这种事有可能吗?不论 达缪伦的疑惑,凯娜莉拉起弓弦。一眼看来并不觉得是在做什么特别之事的模样,达缪伦不禁瞠目结舌。 等到骑士们都聚集到周围,凯娜莉一口气将箭射出,眼前的狼群一同栽了个跟斗倒了下去。 「快冲!」 骑士们立即拔腿飞奔,突破包围减弱之处,他们拼了命地挥舞着剑,杀出一条血路。紧追在他们后方的狼群则被从后头飞来的弓箭贯穿毙命。 (——从后面?) 达缪伦连忙将目光移回去,只见凯娜莉背对马车留在原地,不只掩护伙伴们逃走,还继续守着马车不让狼群攻击。 「那家伙在干嘛啊!」 达缪伦忍不住从树枝间探出身来。那不是来不及逃离,这行动很明显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伙伴们逃走。她在期待伙伴找援军回来吗?有必要为了保护马车做到这种地步吗? 为了什么?原因是? 那份违和感在达缪伦心中苏醒。 凯娜莉彷佛不知疲惫,然而身边一名伙伴都没有,孤身奋战毕竟有个限度,不久她便背靠着马车货架,四周被狼群团团围住。可以看到有狼打算从后面跳上马车。 她终于被逼入绝境了。达缪伦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就快了,就算是那个凯娜莉也将筋疲力竭成为狼的饵食吧。陷阱的成果远远超出预料。 万岁。 要妳好看。 活该。 ——。 达缪伦用力地摇了摇头。 无数的声音在他脑海里零乱地各自叫喊着。 在这众多的声音之中,只有一个声音他清楚听见了。 (不行!) 达缪伦紧紧闭上眼,像是要排除什么似的,用力咬紧了牙咯吱作响。 他往后一仰,额头往旁边的树干毅然一撞,前额裂伤流出血来。 由于痛楚脑袋充了血,杂念都消失了。达缪伦脸上浮现不知是怒是笑的表情,他将剑拔出, 在树枝间移动,来到了马车正上方。 [——!!] 发出不逊于魔物的吼声,达缪伦跳了下来。 就在他跳下来的那一瞬间,一只狼跳上马车货架正要从背后袭击凯娜莉。正好落在正上方的达缪伦运用冲击将狼击杀,乘势将凶暴的头以剑上下刺穿。 他旋即跳下马车站到凯娜莉身旁。 或许以为援军到来,凯娜莉一瞬间表情一亮,然而看到对方是谁,不禁浮现吃惊的神情。 「你……」 上回见到妳的时候可没这么表情丰富啊,达缪伦心想,但他并未说出口,只将跳出来的魔狼一剑砍倒。 看到他的动作,凯娜莉一语不发地登上货架,虽无暇询问正忙于牵制狼群行动的达缪伦,却立刻了解到他想做什么。 凯娜莉开始在达缪伦头顶上方将弓箭接二连三地射出,达缪伦只要对付逃过弓箭洗礼的目标即可。看来凯娜莉比他所想的更习于战斗。 插图 至于达缪伦,他在法里海德之时早已习得基本剑术,进入骑士团之后领会得也很快,纵然拼上性命的实战这是头一遭,但也毫无畏惧地战斗着。 但有时凯娜莉也必须应付自己背后的防御,这时达缪伦就不得不一个人处理数只魔狼。 对于凯娜莉自愿独自留下一事,达缪伦事到如今仍啧声惊叹。 有时,那曾经听过的金属声音会响起,野兽的惨叫声紧接在后。虽然他并无余裕去看凯娜莉的情况,不过可以想见是凯娜莉将弓变形为剑,击毙了躲过弓箭的魔狼。 战斗之中,达缪伦不停将目光移至狼群之间,目标不是狼,而是在探看在狼群和尘土之间或隐或现的地面。要闪避不停攻击而来的尖牙和利爪,这时还将注意放在其他事物上,可说是自杀行为,然而达缪伦却没停手。 终于他发现了要找的东西。 「掩护我!」 没等凯娜莉回答他便飞身进狼群之间,不知为何达缪伦坚信若是凯娜莉一定会响应自己的。他全身充满了平时不曾有的昂扬之感,全然不觉得害怕。 目光前方有个小东西在地面滚动,是那还在熏烧的果实,得灭掉它的烟才行。 不知是否具有十分易燃的性质,果实数度被狼群踢飞、沾满尘埃,烟却没有熄灭的迹象。达缪伦觉得应该就是它招来了森林中的魔物。 一边闪躲袭来的利牙,达缪伦好几次差点看丢了果实的踪影。还有一次太过注意果实,千钧一发地几乎要被狼只 从旁咬住咽喉,是凯娜莉毫不留情的一箭救了他。达缪伦眼角瞄着野兽被钉在地面上挣扎,勉强继续追着果实。 趁着一瞬间的空隙他终于将果实捡起,纵然烫手也无暇在意。他注意到手边狼只的尸体,于是将果实塞进还流着血的伤口,这样一来烟应该就能熄了。 达成目的后达缪伦立刻要回到马车边,就在他一个翻身之时,一只魔狼扑了过来。由于事出突然他反应慢了一步,手中挥舞的剑虽然深深剌进野兽腹部,然而却这样乘势从他手中被带走。 在他想从倒下的狼只身上取回剑之前,其他的狼早已阻断去路。达缪伦空踩了几步,啧了一声。 (到此为止了吗——) 手无寸铁的他,无论是马车还是哪儿都不可能去得了。至于凯娜莉,她也忙于自己的防御,无暇顾及这边。 「用这个!」 听到凯娜莉的声音,达缪伦赫然往马车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个物体在空中往这儿飞过来。在注意到那是一张弓之前,他已经伸手接了下来。 「拉开握把上的板手!」 达缪伦立即了解了凯娜莉话中所指,依她所言拉下扳手。 响起了十分熟悉的金属声,下一秒,达缪伦手中已然握着一把剑。形状固然有些特殊,但无疑是一把剑。 意外得手的武器让他再添勇气,另一方面,狼群似乎有些裹足不前。达缪伦没放过这机会,挥舞着剑给予致命|击,往马车的方向开出一条血路。 好不容易喘着息回到马车边,达缪伦往货架瞄了一眼,覆盖的一角被挪动,里头有许多和自己手中一样的弓箭捆成了好几束。纵使与凯娜莉所持有的相比,制作要来得简朴许多,不过似乎已足堪使用。 货架上还大量堆积着装满箭的箭筒,达缪伦终于知道为什么凯娜莉的弓箭总是用之不竭。 「你们在运送这些弓啊?」 「是啊,无论如何都一定要送抵帝都。」 原以为自己会被无视,没想到凯娜莉却回答了。是那曾经听过,蕴藏着信念的声音。达缪伦感到有些心痒难熬,为了拂去这样的感觉,他专注在眼前的敌人上。 「箭也拿着,如果懂得如何分别使用会很有帮助的。」 达缪伦半信半疑地拿起放在那儿的箭筒。但是在这样紧急的状况下,将生命托付于不熟悉的武器实在让人害怕。 话虽如此,他还是在和狼群拉开距离时试着将武器变形为弓,将箭置于弦上射击。瞄准得虽不精细,但多亏了目标群聚于是顺利射中。变形的扳手单手即可操作,只要一个小动作弓又变成了劎。 武器固然奇特,但若是操作习惯倒也挺有意思呢,达缪伦心想。当然究竟能否死里逃生还是 个大问题。 两人呼吸一致地共同作战,在短短的时间内,必要性将其化为了可能。 然而被闪躲过去、未将对方击毙的攻击逐渐增加,两人的疲惫之色难掩。 将那果实处理掉也是白费吗?正当达缪伦如此心想,一棵树突然从旁边的草丛往这儿倒下。 「危险!」 达缪伦和凯娜莉紧急闪开,好几只狼被压在底下。 倒下的树木从根折断,至今未闻的巨大咆哮声从树木原本所在的方向传来。 接着出现的身影要比达缪伦的块头大上三倍左右,直立站着,全身为褐色的毛皮所覆盖,类似于熊,不过它的两臂前端大大地膨起,尖端长着凶险的钩爪。 这新出现的魔物——长着钩爪的巨熊,将没能躲过的狼只轻易地劈为两半飞得老远。钩爪上还滴着血,它一从森林里缓缓沿途走出,狼群便往后退缩争先恐后地逃之夭夭。巨熊没将它们放在眼里,不停嗅着周遭的臭味。 达缪伦醒悟到,虽然来晚了,但这家伙一定也是被果实钓来的,烟似乎远播得超乎想象。 不知是否因为没找到想要的东西而感不快,巨熊将长着钩爪的手臂往左右张开,更加大声地一吼,然后注意到马车与站在一旁的两个人类。 「你觉得用这个能宰了那家伙吗?」 「要是办不到,你应该也看到了下场会如何。」 即使事已至此,凯娜莉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丝毫动摇。达缪伦大喝一声振作精神将弓架起。 巨熊伸出爪子,朝着这儿走过来。两人将箭射出。然而弓箭虽射中了,那怪物却宛如完全不痛不痒,弓箭在那巨大的身体表面上像是小树枝似地晃来晃去。 「不行哪!没用!」 达缪伦打算攻击眼睛——虽然半生不熟的技术实在不觉得能击中——架起了下一支箭,这 时,他在视野的角落瞄见了光芒。 回头一看,达缪伦一瞬间彷佛看见凯娜莉本身散发着光芒。他眨了眨眼这印象便消失了。 定睛一看,凯娜莉拉满了弓,置于弦上的弓箭尖端、箭镞上栖宿着幽幽的光辉。在他凝视之时光辉也逐渐增强,不只箭镞上,凯娜莉手腕上也开始发着光,在光芒中形成一个奇特的手环。 武醒魔导器——。 这词掠过达缪伦脑海。 巨熊已逼近眼前,它踏步带来的震动也传到了达缪伦等人所在之处。 凯娜莉小声低喃: 「金刚。」 明明是很小的声音,在巨熊轰隆作响的咆哮声与脚步声中却不知为何能清楚听见。 下一秒,一道闪光划过。单纯的弓箭不可能拥有的超自然光芒,伴随着划破天际的声响从凯 娜莉的弓箭上发出,气势汹汹地撞击在猛冲过来的巨熊身上。 光芒炸裂开来,在即将为光芒吞没之际,魔物似乎发出了叫吼——。 达缪伦回过神来,巨熊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只钩爪或是一片毛皮,只有在巨熊原本所在位置的前后地面上留有痕迹。后方是巨熊践踏而过的足迹,前方是宛若一条小路的烧焦痕迹,两者连成一直线,而凯娜莉则在那最前端。 达缪伦哑然无言,他固然听闻过有那样的招式,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他还没有蠢到认为如果有魔醒武导器自己也能操作自如。 「真厉害……啊、喂!」 凯娜莉无力地跪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息。 「那一招影响这么大啊?.」 「这个样子不行吶……我还差得远了。」 「什么差得远,已经很够了吧?」 「不见得。」 听到凯娜莉声音中的变化,达缪伦吃了一惊,他循着凯娜莉的视线往森林看去,有东西让草丛晃动不已。 「喂喂!该不会——」 像是在等着这句话,仅离一 一十步左右的草丛被压垮,长着和方才相同钩爪的巨熊出现了。一只、又一只,一共有五只,听到它们可将树梢叶片震落,一同的唯哮声,达缪伦觉得掉了半条命。 「这——可惨啦?」 虽然打算故作戏论,不过达缪伦也察觉自己的声音音调偏了。 「我也有同感。」 凯娜莉依旧跪着,将弓架起。 魔物们缓缓朝这里过来。 「我来挡着,你趁机逃走吧。」 「什么」 「我应该可以争取到一点时间。」 达縁伦感到自己血气上涌。 「我说妳小看人也有个限度吧!」 纵然回了嘴,但凯娜莉的确是对的。达镠伦自己是打不倒那魔物的,而凯娜莉连站都还站不起来,已经没办法再使用那招了吧。这样一来就看是要听从她的话,或是在此一同命丧于魔物腹中。 达缪伦将箭射出。虽射中一只巨熊肩膀,但不知是否力道不足,弓箭没能剌进去而被弹飞了。巨熊的步伐没有停止的迹象。 达镠伦扔下弓箭。 「啊、等等——」 他不由分说地抓住凯娜莉手腕将她往肩上扛,虽是轻装凯娜莉毕竟仍身着铠甲,尽管如此却还是好轻啊,达缪伦心想。他就这样背对着魔物迈开步伐,即使知道只是白费力气,还是尽可能快一点。 「不行,逃不掉的。」 「妳闭嘴啦。」 魔物再次大吼。脚步声的间隔变短,它似乎加速了。 这次终于完啦。达缪伦虽这么想,但不知为何却不觉得后悔。他往后瞄了一眼,巨熊毫无理性的脸近在眼前,恶臭的气息几乎呼到脸上,长着钩爪粗如圆木的手臂高高挥起——。 就在那瞬间,一阵光芒炸裂,将巨熊打倒了。 人们的吼声重迭于巨熊的哀嚎声中,那是宏亮的鼓舞之声。 从森林深处通往帝都的路上,骑兵十余骑一路尘土飞扬地往这儿赶来,手上都架着那可以变形的弓箭。骑士们接二连三射出的箭都为光芒所包围,亮度虽然不及,但和凯娜莉方才施放的光芒性质相同。纵然在驰骋的马上瞄准却还是很精准。 受到毫不留情的光之箭洗礼,魔物们发狂吼叫。逼近达缪伦等人的一头巨熊眼睛为箭所伤,厉吼哀嚎着。达缪伦与凯娜莉避开胡乱挥舞的巨熊手臂,勉强移动至马车阴影处。 这其间骑士们将弓箭收起,从马匹侧腹取起长枪,准备好突击的架势一同往魔物间冲去。 达缪伦呆然地看着魔物们束手无策地一一被打倒,只闻他身旁传来一声: 「得救了呢。」 前来救援的是与凯娜莉同一部队的队员们,每个人胸前都和她一样别着一个羽毛图样的徽 章。顺利脱逃的运输队骑士也隶属于同一部队,接到他们的通知后队员们立刻就赶来了。 「我们部队两个月前才刚刚设立开始活动呢。」 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凯娜莉对身旁的达缪伦说道,她也是其中一员。 两人所搭乘的是运输队运来的马车。 尽管在如此危急的状况下,两人却都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先不提凯娜莉,只要想到对达缪伦而言这算是初上战场,这样的结果真可说是奇迹了。 当然,即使如此两人也并非毫发无伤,如今无数的小伤和瘀青开始散发出存在感,两人坦率地承认自己没那精神骑马,乖乖接受在马车上让骑士们护送回去。 骑士们理所当然想向达缘伦询问详情经过,不过让凯娜莉一句「晚点我会解释的,晚点。」给婉转推却了。 多亏如此达缪伦得以从当下的紧张感之中获得解放一他随着马车摇晃,一脸茫然地仰望着天空,从林间隐约可见悠然的浮云。 他的目光忽地瞄到凯娜莉,她的指甲裂开渗出了血,应该是连续使用弓箭不止的结果吧。达 缪伦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这也因为一直挥舞着剑,手掌的皮肤整个裂了,由于血迹凝固而僵硬的手指,只要一动便感一阵剌痛。想到能活着回来这代价已经很轻,不过暂时是没法子握住任何东西了。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达缪伦的视线,凯娜莉开口说道: 「回到帝都就可以请治愈术师治好的,什么都能立刻使用自如啰!」 「真有精神啊……」 达缪伦感到疲惫一涌而上。真是折腾人的一天。 「话说回来,妳那些伙伴还真肯特地回来啊!」 「因为是同一部队的伙伴嘛。而且大家都是骑士啊!」凯娜莉回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部队啊——。我们那儿可没法这么期待了。」 「所以才设立我们这部队呀。」 虽然不懂凯娜莉这话什么意思,但达缪伦也没精神追问,只含糊地点了点头。不过就骑士们来救援之时所施放的光之箭来看,应该是聚集了不少身手矫健的人吧,他胡乱想着。 两人所搭乘的马车后方还跟着另一辆马车,是救援队为了以防万一而牵来的。在它的货架上那些狼和巨熊等魔物的尸体堆栈如山。 是凯娜莉主张要将这些东西带回去的。纵然花费这些工夫很明显地会延迟回帝都的时间,骑士们却没有半句怨言,答应了。他们协力扛起魔物的身体,堆到备用的马车上。 究竟为了什么要做这种事达缪伦完全摸不着头绪,他感到十分纳闷,他们真的是自己所知的那个骑士团的骑士吗? 回到帝都之时,太阳已经快要没入地平线下了。 等到已经可以看见帝都的大门,达缪伦鼓起双颊吐了口气。 其实,他的问题不如说现在才要开始。一想到今天的事件原本的起因为何,哪还能一副悠哉的样子。若是在法里海德也就罢了,在帝都可没有门路能让人网开一面。而且自己现在好歹也是骑士团的一员。 然而达缪伦实在疲惫得没有精神继续东想西想。他在货架上往后一倒,算了,就顺其自然吧! 刚穿过结界没多久一行人就停了下来。出入城墙的帝都城门还在前方,不过已有许多房舍比屋相连,达缪伦对那简陋的构造还有印象。 虽然和曾经到过的地方是不同区域,但这儿也是庶民区的一角。 路上一名居民一注意到这里便转身跑走了。 骑士们从马上下来,其中一人拿起喇叭高声吹奏。高音伴随着回声响彻龟裂的街道上每一个角落。 [……?] 达缪伦正想开口说话,凯娜莉也从马车上下来了,无可奈何他只好跟在后面。 骑士们开始从另一辆马车上将魔物的尸体卸下堆到地面上。 这时庶民区的居民们陆陆续续聚集过来,从小巷间、家家户户的门后络绎不绝地到来,转瞬间马车就被人墙团团围住了。 每当骑士将魔物一个个放下来,周围便响起欢呼声。 (欢呼?) 平民欢迎骑士团,这对达缪伦来说是十分不熟悉的景象。不,也不是完全没见过,一个月以前在商业道上——。 该不会,达缪伦心想,这个部队的骑士全都是那样吗? 骑士们彷佛毫无顾忌地和居民接触,其中有些人明显亲近得超出了分寸,居民这边看来也十分坦率无所隐藏。达缪伦瞠目吃惊,难道说——。 「这部队混合了贵族和平民吗?」 虽然只是自言自语,但凯娜莉似乎听见了。 「是呀,只有这个部队喔!」 从语气中可以明显听出她以此为傲,凯娜莉的目光望着伙伴们。 仔细看看,骑士中亲切的程度还是有差,不过没有任何人举止苛刻严酷地对待庶民区的人 们,更何况达缪伦已经在更危急的状况下,亲眼见识到他们团结一致的行动了。尽管如此,这副不可思议的光景给人的印象依旧难以抹灭。 「今天的猎讨又是大丰收哇!」 「有个超大的啊!真亏你们能宰了它!」 「哎呀哎呀!真不愧是高手啊!」 「别推、别推。没问题,这些会全面发下去的别担心。」 人们语带兴奋地一边和骑士们交谈,几个人合力用推车之类陆陆续续地搬运着魔物。 即使从他们的对话中大致可以推想出来,不过达缪伦还是开口提问了: 「那些东西他们要拿来做什么啊?」 「吃啊。」 「啥?」 「别露出那种表情,你应该也吃过啊。就算称作魔物,简单说就是在笼子外头而已,和家畜一样都是动物嘛。到处都在流通呀。」 虽然不像是个贵族千金该说的措辞,不过是有道理。的确不只牛或猪,达缪伦也曾经吃过味道特殊的肉类,有时甚至十分美味。关于它 的来源确实也不曾深究。但是尽管如此——。 达缪伦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凯娜莉先声制人: 「有许多人没有根本余裕到店里买食物,尤其是在这里生活的人。有些人甚至明明没有什么象样的武器,却自己跑到结界外头去狩猎呢。」 「普通老百姓吗?这太乱来了啦!」 达缪伦脑中闪过在森林里遭遇的那些魔狼和巨熊的样子。连帝都附近都有那样的魔物理所当然地跋扈嚣张,这里就是这样的世界,即使表面上算是<帝国>领土,结界外的主人其实并非人类。 法里海德的平民们也过着这么辛苦的生活吗?他们纵然无法奢华度日,同时也不懂贵族烦 恼,自己一直如此认为的那些人也是吗?达缪伦感到十分羞愧。 「所以有时候就会像这样由我们把猎物带回来,如此一来周边也可安全无虞,可说是一石二鸟。」 「安全……吗?」 头上的结界光环依旧不为夕阳天色所染红,闪耀着光芒。外与里,封闭的都市。 居民们还在货架周围和骑士说着话。 「这个伤得有点重,不要吃比较好喔!」 「这算什么,毛皮可以剥下来,骨头也还可以用,用途可多着呢!」 「能一次得得到这么多毛皮,这还是头一回呢!骑士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向出手的那位直接道谢啊!」 听到这话那名骑士往达缘伦他们的方向指了指。见此,居民们不顾达缪伦不知所措,立刻就将两人围成了 一圈。 「哎呀这,仔细一看妳不是凯娜莉小姐吗?伤成这副模样我都认不出来了,还在流血呢!还好吗?」 「这边的骑士大人也是一个样子!又是伤又是泥巴的,老是这样真对不住啊!」 「骑士团如果都是像两位这样的人就好了呢!」 「为我们努力弄到这副模样,谢谢你们哪!」 人们异口同声地感谢着,其中甚至还有泛着泪的老人家,握住达缪伦的手激动地上下摆动。 达缪伦有些无地自容。 (不是,不是这样的。其实我是——) 想求救似的他望向凯娜莉,只见她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达缪伦无话可说,只能僵着一张脸继续含糊地响应着。 相反地,凯娜莉的态度则是堂堂正正。虽说这并非一开始计划好的事,然而大家对这些收获的感谢之意,她则是毫无畏缩正正当当地接受。这是知晓自己所作所为正确无误之人的态度。 不知是否注意到达缪伦迟疑的样子,凯娜莉凑近他的脸,在他耳畔小声说道: 「大家在感谢你呢,给大家一些响应吧!」 就算凯娜莉这么说,达缪伦依旧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他以自暴自弃的心情,勉强对人们摆出笑脸。装出表面上的亲切笑容自己明明应该习以为常了。 结果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他感觉自已和人们的距离忽地拉近了。原本就是伸手可即的距 离,当然不是真以可见的形式缩短了。尽管如此达缪伦还是觉得他们变成了十分亲近的存在。 大家的谢意突然让人觉得很高兴,回想起来,像这样受到这么多人的感谢还是头一回经历, 他虽然依旧不知所措,却不觉难受,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满足。这瞬间,达缪伦感觉被填满了。 猛然间,新旧交错的各样想法、回忆涌然而至。 然后,达缪伦终于理解了自己对凯娜莉所抱持的情感究竟为何。 嫉妒。达缪伦嫉妒着凯娜莉。 自小他便一直饥渴着,即便他不知自已所求为何。没有人告诉他填满这份饥渴的方法。为了 逃避他投身于享乐之中,但还是无法完全忘怀,他心里总是伴随着某种愧疚感。 然而,此刻眼前有人并不饥渴,有人拥有他所冀求的事物,或至少在触手可即的地方。那堂堂正正的光辉毫不留情地照出他内心的羞耻,他为自卑感折磨不堪,为了将这点敷衍过去他前往挑衅,却反被剥去铠甲,最后只剩原形毕露的自己。 达缪伦无法好好地直视凯娜莉。 不知是晓得还是不晓得达缪伦的心情,凯娜莉开口了,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玩笑意味。 「你也是骑士了呢!」 「从半年前起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虽知她话中含意,但由于羞愧,达缘伦故意跟她装傻。 凯娜莉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 「怎么啦?」 「因为仔细一想,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虽然总觉得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似的。」 「啊……」 事到如今对于与凯娜莉能直呼其名、处于对等的关系,达缪伦感到十分畏怯。自己不配待在 这种场合,自己不该待在这儿,这些想法闪过他脑中。 一边祈祷着自已不要一脸蠢样,他勉强堆起笑脸。 「我叫达缪伦,达缪伦?亚特迈斯。」 「我是凯娜莉。这你也已经知道了嘛!」 一边小心不要剌激到伤口,两人握了手。 达缪伦盯着眼前凯娜莉的脸庞,即使为魔物的血与尘埃所污,仍可说是十分有魅力的容貌, 柔和的笑容彷佛能向周遭散发出某种力量。在这夕阳余晖中,他才发现那总是荡漾着坚定意志的眼眸是深邃的蓝色。真想在更加明亮的阳光中好好欣赏啊——不禁浮现脑海的念头,达缪伦连忙将它打消。 运来的魔物终于全都分送完毕,居民也已各自分散,只留下几人还在与骑士谈笑。日已落,四周迅速转暗,居民到处忙着将并非魔导器的灯点上火。 达缪伦心想该是归去之时了。 总不能就这样继续跟着凯娜莉他们一起行动。伤虽然痛,但还是得婉拒让治愈术师治疗一 事。就算是凯娜莉也没办法敷衍到最后吧,而且再继续要她帮忙也太得寸进尺了。 尽可能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达缪伦说道: 「那我走啦。」 凯娜莉没有任何挽留的举动,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将手伸进怀中。 「啊、这个。」 「什么啊?」 凯娜莉将某个焦黑的物体悄悄交到达缪伦手中,不让其他人看见。虽然有凝固的血黏在上 头,可达缪伦再有印象不过了。是那个果实。 「……!」 「把它好好处理掉比较好喔。」 达缪伦虽然想说些什么,然而嘴巴开合了两三回就是说不出话来。 最后的最后还来沉痛的一击。但无庸置疑地凯娜莉有权这么做。结果,他无言以对,就这样转过身去,却听见温柔的声音传来。 「达缪伦。」 「?」 「谢谢你救了我。」 话中没有丝毫讽剌之音。 不知该如何回应,达缪伦逃也似的离开了。 实际上,他的确是逃走了。 2 「达缪伦?亚特迈斯!」 被传令官叫出去的时候,达缘伦正好在骑士团本部的中庭消磨时间。 在森林意外一战以来已经一周,这期间他一直在等待处分下达。 那之后没再见过拉拢他加入阴谋的那些家伙。他们大概也和达镠伦一样,害怕着处分躲在某处吧。当然除了达缪伦,那群阴谋家里应该没有人知道那天事情完整的始末。 自从达缪伦以那副不寻常的样子回来,米尔邦等人的态度就有些冷淡。达缪伦对此并不感到特别幻灭,管他是骑士还是什么,他所知的贵族之间的交往就是如此。 他将自己遗忘的事情,以最糟的形式回想起来了。想着已经 没有机会了吧,他就这样怀着空虚的心情等待着召唤。 传令官确认了是达缪伦本人后,便直截了当地告知要他立刻前往一间办公室报到。 「请问是哪一位的传唤呢?」 「不知道。我只是受命来传话给阁下。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那快去复命吧!」 十足墨守成规的语气,传令官把该说的话说完立刻就走了。达镠伦搔了搔头,看着他离开。 来到中庭,或是走在机构的走廊上,常感受到有过几面之缘的骑士们毫不客气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突然弄得满是伤痕的同僚被叫了出去,也难怪会引人注目。 前往指定地点的路上,达缪伦左思右想自已可能会接受的处罚,越想越觉得自己所做的事 难说不是反叛。如此一来,最糟的情况有可能是死罪吧。然而一方面虽说是受害,但也没有人丧命,更何况他还保护着重要的货物拼死一战。 达缪伦自嘲地一笑,也就是说,这方面的斟酌判断就看凯娜莉如何报告了。事到如今还对此怀抱期待为免也太过理想,自己顶多就是祈祷事情能别丢了性命就了结了。 没多久便抵达了指定的房前,他确认了 一下门上悬挂的号码是否无误。 达缪伦一瞬间想了想里头会是谁,不过立刻又耸耸肩转了念,如今对方会是谁也没多大差别了吧。 他下定决心敲了敲门。 「达缪伦?亚特迈斯报到!」 没有回应。隔了几秒他又试着喊了 一次,还是没有回应。 只要传令不是捏造的,办公室也不会弄错。达缘伦握住门把。 没有上锁,门轻易地就开了。他姑且说了声「打扰了」走进房里。 清爽而甜美的香味扑鼻而来,就算是恭维也说不上宽敞的房间里,正前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大小不太相衬的花瓶。 花瓶中满插着细长的红花,香味就是从那儿飘散出来,充满了整个房间。 果真,房里一个人都没有。里头空荡荡的,只放着崭新的办公桌以及桌子两侧的两张椅子, 桌上也只有最起码的必备用具,从此看来,达缪伦猜想这间房的主人是最近才得到使用权利。 在这单调冷清的房里,只有那些花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穷极无聊的达缪伦无事可做,于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色彩的集合。 「那是垂筒花。」 听到背后忽然传来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凯娜莉单手抱着一迭文件站在那里。不知是否看花看得太入迷,达缪伦完全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是我最喜欢的花。」 他假装没听懂这话的意思,装傻说道: 「妳的兴趣是这个啊?」 「我也不想装饰得这么夸张,可是他说一定要祝贺一下、啊……那个……」 凯娜莉脸上一红,达缪伦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 他心里不知怎地感到微微剌痛,这让他有些心慌。 (等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纯真啦?她也是女人嘛,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啊!) 达缪伦提醒自己是为何来此。他打算换个话题,不知不觉放大了声音。 「我接到传唤……不过好像弄错房间了喔。」 「你没弄错啊!为什么?」 听起来像是真心的询问,或许她是真的这么想也不一定。 「那就是妳叫我出来的啰?」 「当然啊。我等了好久呢!请坐。」 一边说凯娜莉一边转进办公桌另一侧,放下文件,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而达缪伦却一动也不动。 「你没接受治愈术呢。」 达镠伦身上到处是伤口包扎治疗的痕迹,凯娜莉看着他说道。她自己则是寸肤无伤,让人难以置信她前几天还处于那样的生死关头。 「因为得报告很多有的没的嘛。而且我的伤也没严重成那样。」 「那时候和我们一起来就好了。」 每次都是这样,达镠伦总是摸不清她在想什么,不过只有一件事情很清楚。 「我不知道原来妳是小队长啊!」 「没关系,正式收到任命是三天前,见到你是在那之前的事。」 凯娜莉说道,听不出来究竟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那我得说声恭喜呢!」 「谢谢。」 她微微一笑。深闺千金当巧笑倩兮如是,谁都会忍不住如此希望吧。 达缪伦注意到自己又看得入神,连忙集的神回来。 「所以传唤我的理由是?是森林里那件事的后续处理吧?」 一瞬间,凯娜莉脸上浮现些许困扰的表情。 「那件事就算了。不,正确来说的确是因为有那件事所以你现在才会在这里——这、该从哪儿说起好呢?」 终于要进入正题了,这是当然。达缪伦做好心理准备,暗自决定无论如何绝不再说些什么难看的借口。 「达镠伦,你、愿不愿意加入我的小队?」 微妙的时间空白。 「……什么?」 「我说,加入我的小队。」 「哎呀、不是啦!这太奇怪了吧?」 达缪伦两手挥舞着表达抗议,话题实在跳得太快,已经超越了疑惑而感到生气。 「我胡乱搭讪女子被妳责备,在庶民区喝醉了找妳麻烦,在森林里又设下了那种陷阱耶!而且还是攸关性命的!不管怎么想都该是去告发吧?哪有理由拉拢我啊?」 讲得自己都觉得讨厌,达缪伦嘴巴却停不下来。 「可是你救了我。」 「————!」 「老实说,头两回我都没怎么在意,虽然很悲哀,但其实会做那种事的骑士并不少见。可第三回在森林里你拔刀相助,你明明也可以就那样见死不救的,为什么呢?」 这正是达缪伦一直以来扪心自问却得不出答案的疑问。为什么救了她呢?若是在其他情况下也就罢了,那时很明显自己的性命也会暴露在危险之中,虽然一点儿也没想过自己死了也无妨这种事,尽管如此——。 眼见达缪伦静默不语,凯娜莉继续说道: 「我之前也说过,我想那应该是因为你身为骑士,或至少想要成为骑士。」 「……」 「正是这样的人,我们就是在找像这样的人。」 语毕,凯娜莉拿出一张图表在桌上摊开,上面记载着小队,凯娜莉小队的组织结构。达缪伦这才想起上回没问部队的名称。 虽说是小队,但全部成员加起来还不满三十人,在森林里遇上的似乎是所有战力的半数以上了。 「好像是贵族和平民混杂的部队是吧?我想起来了,之前有听传言说骑士团长计划设立那样的部队,这是打算要做什么啊?」 「我知道有各式各样危言耸听的臆测满天飞,但不是那样的,骑士团长只是觉得现在的骑士团不成个正经组织的样子。」 「这点的确难以否认呢。」 「只以高远的志向与能力为基准,由真正的骑士构成的骑士团。这个小队就是为此的一个尝试。」 真正的骑士。达缪伦在心里喃喃自语。 「尝试啊。运过来的那个奇型怪状的弓箭也是这样吗?」 「说奇型怪状太过分了啦。」凯娜莉的声音听来似乎真有些受伤。「那全都是以我的弓箭为原型的。」 「那真是失礼了。不过,还真是这样啊,我是说妳的弓箭。」 「嗯,是我家代代相传的弓箭。」凯娜莉的表情一沉——达缪伦想起关于她家世的谣传——但又立刻振 作起来接着说:「实际上用起来觉得如何呢?」 「这武器很有意思呢。不过大概需要花点时间习惯。」 「问题就在这里,我刚刚也说了,我们的部队不是任何人都欢迎的。而且就算迫于必要,那弓箭也没那么简单能让人当场一下子就能熟练使用,这我最清楚了。」 说起来援军尽管带着那弓箭,达缪伦想起来,运输队的骑士却是以普通的剑应战。看来即使在凯娜莉等人之间,熟习得似乎也不是十分完备。 「但你却成功运用了。这种人可不多呢!」 「这真是光荣至极。可我觉得妳还是对我评价过高了。」 「为什么?」 「为什么是指?」 凯娜莉笔直地凝视着自己,达缪伦不禁别过目光。 「你为什么要这么贬低自己呢?」 达缪伦真想咒骂她。 「妳所说的骑士啊,和单纯隶属于骑士团意思完全不一样!我不是那样这点我自己知道!」 「我觉得你是!所以才叫你来的。重要的不是能不能成为,而是想不想啊!你是如何呢?」 凯娜莉的声音中带有几分怒意。 达缪伦抬头一仰,他不该是为了受这样的责难而来的。原以为要接受处罚,结果事件的起源根本被置之不理,不知道为什么变成在谈论信念。如果可以真想立刻离开,但对方现在是长官, 达缪伦觉得自己真是陷于四面楚歌之地。 「妳……」 「咦?」 「妳又是为什么想成为骑士呢?听说妳家……」 「现在不是在说我的事。」 「告诉我吧。」那是近乎乞求的声音。 凯娜莉沉思半晌,叹了口气。达缪伦还以为会被赶出去,不久后她却静静开口说道: 「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啊。小时候,家里有本关于骑士的输本,兼具力量与正义‘弱小之人的守护者。这是最初的开端。」 「可长大之后现实中遇见的骑士都和那不同,是吧?」 达缪伦插嘴说道,凯娜莉点点头。 「我记得我好失望,心想书里的人物终究只是创作出来的。但并非如此。」 「……出现了吗?」 凯娜莉微微一笑。 「我记得是十一岁左右吧,父母带着我出去旅游。父亲对于骑士团和公会都很讨厌,所以也没带什么象样的护卫。果真,我们就被魔物袭击,千钧一发之际,那个人出现了。」 「该不会是亚雷克榭团长?」 话一出口达缪伦便后悔了,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没水平。然而凯娜莉只是一笑置之。 「怎么可能,完全是别人啦。——总之那个人消灭魔物救了我们一家,还受了伤。可是父亲岂止好无感谢之意,还责备他为什么不早点来啊、怎么就一个人来什么的。尽管如此那个人只是默默低下头。」 「……」 「我觉得很难过,后来偷偷去问他为什么不回嘴。他的回答只有一句,因为我是骑士。他说完笑了笑,连名字都没有告诉我就离开了。虽然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不过我知道有真正的骑士存在,不只在绘本之中,是真的存在呢。这足以让我立志了吧!」 等凯娜莉说完,达缪伦慎重地开口问道: 「妳当上了吗?那个——和他一样成为『骑士』?」 「还差得远呢。不过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就好了。」 她话中的骑士和凯娜莉之间究竟有何不同,达缪伦不甚了解。他想起了那天夕阳下庶民区的 人们。 他隐隐约约知道这些事并不是为了想得到他们的赞扬而做的。尽管如此,他们的感谢却让人觉得是十分巨大的回报。如果是为了这个,似乎再辛劳点儿也无妨呢。 然而其中还有什么因素吗?能让纯真的少女不惜舍弃与富贵荣华一族的牵绊,也要叩门加入骑士团的某种因素。 对凯娜莉而言‘回忆中的骑士和骑士团长,与其说是具体的存在,更像是某种象征吧。达缪 伦思考着,她究竟透过他们在看着什么呢?有朝一日,她会成为什么呢? 就算追问下去也得不出答案,然而达缪伦心中涌起了一个想法。 (我也想看看。我也想成为那个样子。) 初次遥望帝都时的那个想法在他脑海中苏醒。那时心中预感,一定有前所未有的剌激日子在等着吧。然后他想起了在故乡法里海德长年压抑的想法。事到如今已经不想回去了。 (我也还能被允许吗?) 达缪伦吐了一口气,深而长的一 口气,同时想象堆积在腹腔深处,某种黏糊沉重的黑色沉搬物从自己身体里抽离而去。直到它完全消失为止,达缪伦不停吐着气。 最后留下一种奇妙的清爽感,以及他熟知的「饥渴」。 凯娜莉一语不发地一直凝视着他,那是能束缚所见之人,使其坦诚以对的眼神。 达缪伦决定最后再试着反抗一次。 「我的处罚怎么办呢?」 「说的也是」,娜莉沉思着。 早知道不说就好了,就在达缪伦正这么转念之时——凯娜莉突然表情一亮。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决定让你当我的副官。不容你拒绝,这是长官命令!」 真是不该多说这句的,达缪伦苦笑。 「我投降丄 话一说出口,他发现自己感觉到很深的安心之感。他觉得终于发现了自已长期以来所寻找追求的东西,或至少是抵达的关键。之后只要朝着指示继续前进就好。 真正的骑士。 「好啦。请多指教啊,小队长!」 凯娜莉笑着伸出手。 「欢迎加入我的小队!」 两人扎实地握了手。还没痊愈地伤虽隐隐作痛,但达缪伦全然不以为意。 就这样,对达缪伦?亚特迈斯而言,在他大半辈子中收获最多的日子便开始了。 他和以前的伙伴及恶习都彻底断了关系,比起前者,后者伴随了不少困难,不过多亏了新的 伙伴们总算跨了过去。 小队很欢迎他——这也是大家信任凯娜莉的证据——对此他也努力响应,从基础开始重新学习剑术,也致力于熟习那张弓箭,不只是技能,还贪婪地吸收知识。 队员们毫无夸饰全都是粹选之才。以往什么事都能抓到要领完成的达缪伦,来到这里终于晓得有些领域光靠那样是抵达不了的。虽然这带给他一时的挫折感,不过在他心里更强烈的向上心也因而觉醒。 训练绝非轻松之事,不过每天的努力的确有了实感。没多久他便被授与武醒魔导器,可说是部队象征的弓箭也越来越精进,固然还不到运用自如,他也得到许可能够接触被称为术技,这更加强力的战斗技术了。 勤于锻炼之余,达缪伦完成了身为凯娜莉副官的杂务。尽管没有队员反抗排斥,他还是尽力做好新人该注意的礼节和举止。这些努力也有了回报,他慢慢成为与头衔相衬的存在,让人甘拜下风。 当然,不是一切都一帆风顺,尤其是心中存在着身分意识让他很困惑。无论贵族或平民都一视同仁地交往,越是这么意识,相处越是生硬不自然。原本以为自已对这方面感觉淡薄,因此这件事对他来说更是冲击。幸好队上彼此互相称名而非称姓的习惯有所帮助,逐渐地这也克服过去。 有时他会和小队的伙伴们一同来到结界外头,竭尽全力去猎讨魔物。 身为他们的一员,佩戴着和他们相同的羽毛徽章,对此达缪伦十分引以为傲。 转眼间数个月就过去了。 在这段时间达缪伦从未见过凯 娜莉的情人,令人吃惊的,她的情人不在别处,似乎就是凯娜莉小队的一员。只是由于某种绅士协议,这绝不会成为小队之中的话题。凯娜莉慎重避开可能会被认为公私不分的事,既然她不想公开,就尊重她,这是小队全体的意思默契。 话虽如此,在小队之外关于小队本身还是有各式各样的谣言——即使多半都毫无根据——流传,其中也包含关于她的情人,例如那个人就是骑士团长亚雷克榭之类的。 实际上,也难怪会流传着这样的谣言,亚雷克榭的确屡次现身于小队前。不单为了阅兵停 留,有时还热心地直接指导。 达缪伦也曾担任与亚雷克榭过招的对手。亚雷克榭提出要求想看看小队的熟练度,凯娜莉于是指名达缪伦。 最后完全算不上比赛是十分单方面的结果。尽管全力对抗,达缪伦的招式对骑士团长殿下一概不管用。不过似乎总算有让亚雷克榭感到满意。 虽然败下阵来,但在这样的机会下被点名达缪伦也十分高兴。 达缪伦不停地重生。他觉得自己朝着凯娜莉、朝着凯娜莉眼中的目标急速地接近。 (也许我能成为我想要成为的人。) 心中几乎有一半深信不疑,达缪伦如此想着——。 然而没有实现。 因为「战争」开始了。 第三章 战争 1 「……提姆萨?」达缪伦歪了歪头。「没听过耶。在哪儿啊?」 「在德斯耶尔,和拥有竞技场的诺多泊利卡是同一块大陆。听说在德斯耶尔的北边。」凯娜莉在桌子另一侧向达缪伦说道。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凯娜莉的办公室。桌上还是一如往常地装饰着满满的垂筒花,飘荡着浓郁的香气。花总是不问季节地送来,她的情人大概也有相当程度的宽裕吧,达缪伦心想。 室内还有另外三人。 继达缪伦之后队员也持续增加,凯娜莉小队的规模较原有倍增至五十人,于是决定每十余人便立一名班长。 那就是小队中年纪最长、爱挖苦人的希苏穆,还没满二十岁的索姆拉斯,同时兼任传令兵的葛亚蒙三人,加上达缪伦和凯娜莉,大家的出身及年龄都不同,但彼此间已缔结了深厚的羁绊。 凯娜莉提及的提姆萨这个地名,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 「说到德斯耶尔北方,我记得是沙漠地带吧?曼泰克以外居然还有地方有人住,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索姆拉斯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啊。不过据说那里有<帝国>最重要的研究机构,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加入远征队负责防卫。」 「远征队是吗?」 就像是该来的终于来了似的,他们彼此互看一眼,点了点头。 近来<帝国>正处于混乱之中。 几乎都市之外所有的地方都有魔物出没,就算跟随护卫沿着街道前进,像以前那样旅行也已成为不可求之事。魔物一次出现的数量不停往上攀升,如此众多的魔物以往究竟藏身何处,关于这点学者之间也交换着各式各样的讨论,然而迟迟得不出结论。 直到出现了原应为结界守护的都市,竟然整座毁灭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灾难,即使许多人认为这是起不幸的偶发事件,一个月前,终于以皇帝之名向<帝国>全境宣告进入了紧急状态。 自此以来,他们凯娜莉小队便不休不止地持续活动,他们主要的任务是确保以帝都札菲雅斯为中心的麦欧奇亚一带的安全。 他们实施了数次大规模的「猎讨」,每一回他们都除去了数不清的猎物。 除此之外还有被孤立的都市之间的物资运送、避难人民的护卫,甚至还有将搞不清楚现况跑出结界外游览、轻率鲁莽的贵族带回等等,这些所有能想得到的工作他们也都一一完成。 尽管如此,屡次的猎讨、加上北麦欧奇亚冲要之地迪顿要塞进行了加强,帝都周围的情况正迅速改善中。虽然麦欧奇亚只占伊利奇亚大陆的南半部,北方的佩欧奇亚情势依然险峻,但已是一大前进了。 「好不容易这里才刚稳定下来又要跑到遥远的德斯耶尔,真是吃力不讨好啊我们。」希苏穆挖苦说道。 对于累积许多成绩的凯娜莉小队,骑士团内部酸言酸语的家伙——不只贵族,甚至也有平民——虽然源源不绝,不过他们也没蠢到把事情搞到让自己代替凯娜莉小队去接下这任务。 「这样说来要去卡普瓦?诺尔啰?佩欧奇亚还是老样子魔物横行嘛!那花多久时间会到啊?」达缪伦问道。 「我们不去诺尔港。」凯娜莉摇摇头。「舰队已经从诺尔出发朝这里过来了。我们预定后天下午就可以在西边的尼并海岸上船。」 「还真赶哪!这叫提姆萨的有比那个阿斯皮欧还重要吗?」 达缪伦援引为例的是拥有 <帝国> 屈指可数研究机构的学术都市。 「大概是吧。好了,闲谈到此为止,去着手准备吧!希苏穆和葛亚蒙去通知其他队员。索姆拉斯麻烦你做装备的确认,详情都写在文件里。达缪伦,跟我去巡逻。」 「了解!」 「是是。」 这种时候凯娜莉也不会怠于庶民区的巡逻。达缪伦对于她的作风渐渐地已经不再插嘴,而且一旦出发远征,就有好一阵子不能再巡逻了,一念及此甚至有些依依不舍。 骑士们行礼后一一离开房间,凯娜莉与达缪伦接在后头。 最后只剩那垂筒花留在房里,代替人们以芬芳填满了房间。 远征队约有千人,以骑士团一次行动的人数而言是少见的大规模。这也是在帝都等各地皆有留守的情况下所能派遣最多的人数了。 然而此次远征打从一开始便充满波澜。 从诺尔港运抵由八艘高速船组成的舰队,按照预定出现在连绵于帝都西面的尼并海岸的海面上。但首先哪一支部队要搭乘哪一艘船,在远征队中就起了一场纠纷。 尽管每一艘船舰要搭乘的部队早已事先决定,知道船舰新旧有别之后,贵族系的部队一致主张要搭乘新造船舰,其后他们之间又为了舰号争执,结果,一号到五号舰由贵族系的部队所占,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六号、七号舰由平民构成的部队搭乘,完全没打算加入这场争辩的凯娜莉等人则被分配到最为老旧的八号舰。凯娜莉小队并未隶属于特定部队之下,表面上说是与其他部队地位相同,但其实很容易招惹其他无论是贵族或平民的部队对他们的非难。 不过虽说是老旧船舰,在此次任务的配给使用上,性能已经十分足够,而且最棒的是无需与其他部队同处一室,使用空间更为宽敞,队员们都没有任何怨言。其他的船舰应该各自都塞进了超出定额不少的人数。 「一号到四号载有新型的驱动魔导器,五号舰的那些家伙一定恨得牙痒痒的吧!」 出海之后没多久,达缪伦打趣着说道。 「不过至少到五号舰为止也装载着新型的兵装魔导器,不然的话我们应该还在沙滩上看着他们在那边你争我夺吧!」希苏穆接着说。 「说是说新型,反正又没发现魔核新的制作方法,还不都是挖出来的东西,要不就是稍微动点手脚做改良而已吧?」 「达缪伦,这些事和他们没有关系喔。」凯娜莉说道。 「不管怎么说,一开始就这副景况,接下来还真让人担心哪!搞不好魔物就在眼前,他们还会为了谁要当先锋又吵起来也难说喔!」 达缪伦虽然是开玩笑,但一想到骑士团长在事前亲自决定好各部队的序次,都还能搞成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人笑不出来。 不过一旦开始航行,到抵达目的地为止应将一路平稳,无论是水栖之物还是有翼生物,魔物会攻击的地方都仅限于沿岸地区,在外海尚未发现过它们的踪迹。在外海会带来威胁的反倒是人类的海盗,但是在这次魔物大规模出现之后也都悄然无影了。 最先注意到状况不对劲的是达缪伦。八号舰这时正好在舰队最前头担任巡哨,达缪伦正在值班。 「凯娜莉!」 他在船头一喊,凯娜莉立即和葛亚蒙等人一同赶来。 「有讨人厌的东西朝这里过来了。」 达缪伦交出望远镜,以眼神意示前方。在遥远前方的水平线上,某种形状不定的黑色物体,缓缓地不停变化着形状逐渐浮现,连肉眼都可以看到。乍看之下颇为扁平,因此有些难以捕捉距离感,不过的确是朝着舰队的方向而来没有错。 远远看起来也像是一般的鸟群或是虫群。 然而透过望远镜跃入凯娜莉视野中的是无数羽翼下,不祥的钩爪与尖嗓摆动着,的确是鸟, 但那是——。 「联络全舰,前方有数百只规模的魔鸟接近,有袭击我方之虞。」 不等葛亚蒙点头飞奔离去,凯娜莉继续说道: 「达缀伦,准备迎击。」 「准备迎击!把还在睡觉的家伙给我叫起来!」达缪伦用能传遍甲板的声音大喊。警报即刻响 起,舰内满是人们慌忙的行动。其他船舰也能做到这个地步就好了,达缪伦心想。 「兵装魔导器要怎么办呢?」希苏穆询问。兵装魔导器是大型魔导器,虽然体积庞大也不是能随意使用的东西,不过其威力当然不是个人所施放的弓箭所能比拟的。 「先准备就好,还不要发射。这个距离下只会被对方避开并且有所警戒。」 凯娜莉依旧拿着望远镜一边看一边说道。 「笔直地在朝这里过来。前面这段路程明明只有海,而且那个数量……如果是偶然我们运气 还真差啊。」 一分钟后,凯娜莉小队已经调整好态势,八号舰宛若一座小型的海上要塞。 「果不其然,其他船舰都没有回音,也没有彼此联络的样子。这、看来大家打算各自行动呢!」达缪伦瞇起眼望着后方说道。 「真不知道他们觉得指挥权次序是为何而设的。」凯娜莉叹了口气。「没办法,我们就做我们的事吧。」 凯娜莉慎重地推算与魔物群之间的距离。贯穿一点的兵装魔导器在群集这种目标上不能期待它发挥太大的效果,不过在双方接触之前能尽量消灭越多的敌人当然最好,为此,要在对方来不及回避最接近的距离上发动攻击。 魔物群保持着稍高于舰队上方的高度水平飞来。 「保持这个速度——」 依旧面向后方的达缪伦突然间哑然无语。强烈的光芒伴随着轰隆声迫近眼前,光芒从后方一口气穿越船只正上方,瞄准的目标是前方——不停接近中的魔物群。 「兵装魔导器吗!?」 「哪艘船舰攻击了!?」 在甲板上的骑士们七嘴八舌地叫喊着之时,第二、第三道光束划过。看来射击的是二号舰, 从光芒和声音来看,的确让人觉得是新型才有的强而有力。 其他船舰也立刻紧接其后,八号舰顿时被闪光与轰隆声的骚动所包围。 「那些家伙是不是忘了我们的存在啊?」 一边感受着光束掠过船舰的热度,达缪伦说道。虽是半开玩笑,但从其他部队平时的态度看来,他也没有自信断言说绝无此事。 无视达缪伦如此心境,七艘船舰彷佛在竞争一般炮火猛烈地不停射击。然而无奈距离太远,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成果。魔鸟们由于距离十分充足,游刃有余地在群集间做出空隙躲过了攻击。 魔物群与舰队彼此都没有降低速度,距离逐渐缩短,再过不久就要抵达魔鸟也难以回避的距离了。凯娜莉准备好手势即将送出发射的信号。 就在这时,魔物群突然膨胀了起来。正确来说是解除密集状态,往各个方向薄薄地扩散开来。原本像是浓密黑色潮流般的群体,彷佛化为粗糙的蕾丝质地一般,可以透过去看到背后的天空。这很明显是因应与舰队间距离缩短的行动。 「这下子我们的兵装魔导器也派不上用场了啊。」希苏穆说道。 「总比没有要好。配合弓箭发射。」 凯娜莉从船头走下来。 「小队准备迎击,前方三段丨。」 在小队长的命令下,骑士们立刻架好弓排成前后三列。 充满破坏力但毫无成效的光芒依然交错飞舞着,魔鸟群逐渐逼近眼前,魔鸟的叫声也穿过伴随着光芒的轰隆声,开始隐约传到达縁伦耳中。 「预备!」 凯娜莉一边说道一边将弓拉开,周围也一同响起了拉紧弓弦的声音。 鸟群的波涛凯往娜莉等人的头顶上方逼近。虽然规模小了许多,达缀伦想起曾经在帝都近郊遭遇魔狼群之事,那时我方只有两人,现在的战力差距究竟——? 「射击!」 凯娜莉一声令下,小队一同将箭射出,兵装魔导器也紧接在后。被射中的魔鸟旋即接二连三地从黑色波涛中掉落而下,有的落入海中,也有些掉落在甲板挣扎着。然而波涛并无停止的迹象,岂止如此,鸟群们简直像是无视凯娜莉等人激烈的箭雨攻击,飞过八号舰上空。 不久后鸟群便覆盖了全舰队上空,震耳欲聋的鸣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它们到底……?」 达缪伦喃喃自语,同时,鸟群各自朝着船舰蜂拥而至,那模样就像是大浪超过负荷从浪头一口气碎裂崩塌而下似的。魔鸟不是从正面攻击,而是从四面笼罩一般将船舰团团包围。 「放弃兵装魔导器,四周防御!」凯娜莉大喊。 队员立刻向外围成两层圆圈,这和凯娜莉与达缪伦曾经在帝都近郊森林中所采取的战术相同,圆圈中心也布署了队员,弥补彼此的死角。 达缪伦一边将箭射出,并注意到袭击船舰的鸟群数量并不绝对均等。一号到五号舰相较于其他船舰,明显受到大量魔物攻击,那些船舰宛如被黑色的漩涡吞没了一般,几乎不见踪迹,只有兵装魔导器贯穿那道黑色墙壁的光束勉强能表示船舰所在。 不过替别人操心也只到此为止了,盘旋于船舰周围的鸟群开始攻击,而且像鱼一般滑溜溜的生物不知何时接近过来,越过船舷出现了身影,接二连三地登上了甲板。 「鱼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外海里!」索姆拉斯抗议般叫道。 似乎有人对此回了话,但话声被吞没于战斗的喧嚣之中,无法听见。 战斗持续了数小时后,魔物和出现时一样,突然地离去了。 甲板上留下数量累累的魔物尸骸。 「这么多鸟和鱼可吃不完啊!」 「也不可能拿去给庶民区的人们。」 为了纡解疲劳困顿之感,达缪伦等人彼此开着玩笑,将尸骸丢进大海。被魔物的血所染色的甲板无论怎么用海水冲洗都还是黑漆漆的。 令他们自己也难以置信地,战斗终了后,凯娜莉小队只有几人受到轻伤而已,人员损伤十分轻微。 然而舰队全体损害甚巨,一号、四号舰和半数以上的船员一同沉没,二号舰与三号舰的驱动魔导器遭到破坏无法再独力航行,五号舰虽撑了下来,但也失去了兵装魔导器。 由于六号以下的船舰相较之下受害较轻,贵族出身的骑士肆无忌惮地说平民出身的在战斗期间是不是都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但实际上舰队始终聚集在一起,八号舰以外的部队多多少少都蒙受损伤。 救援作业花费了整整一天,各部队的治愈术师不眠不休地工作着。 远征队重新编组,分散搭乘剩下的四艘船舰,但五号舰主张作战失败返航而归,舰队只剩三艘。 「战力上虽然不算损失,不过他们打算怎么向团长阁下解释呢?这点真让人在意啊!」希苏穆代为说出大家的心声。话虽如此,由于治愈术师个人能力毕竟有限,五号舰离去之际将伤重者都载离了。 远征队的初战就这样结束了。 其后众人也警戒毫无松懈地持续航行着,不过那之后舰队再也没有受到魔物袭击。 随后旅程继续着,再一周之后,远征队终于受炎热之地德斯耶尔的热风吹拂,在那干燥的沙地上印上了足迹。 2 「站住!」 在满是黄沙与岩块的荒野受热风炙烤走了一日一夜,好不容易终于抵达提姆萨所在的山麓,前来迎接的却是某人话中带刺的声音。 「你们是哪里的部队?有许可证吗?」 「我们是奉亚雷克榭骑士团长阁下亲自下达的命令,被派遣来负责提姆萨防御的。」 被触怒的远征队这方,队长利比特斯怒声回道。经过了海上的混乱,远征队终于再次确认指挥官的次序,达成协议遵循于此来做出行动。 看守的人松了些戒心,但还是 要求确认命令状什么的,似乎到他满意为止不打算放行,建筑在他后方的阵地里居然还有兵装魔导器炮口朝着远征队。 「在这样的状况下还能和对方你一言我一语的回话,某种意义上说不定还挺让人尊敬的。」希苏穆回想起来到此地途中所目击的光景,喃喃说道。 和城市有着相同名字的这座提姆萨山,山前有一片两侧为岩壁所挟的狭窄平原,远征队通过平原之时,已经拜见过各式各样刻划于地面的战斗痕迹。 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战事,地面上到处是凄惨的大洞,若是兵装魔导器所为,那必定比远征舰队上装载的更加强而有力。 魔物烧焦的尸骸在其间随处散落,不过没看到类似人类尸体的遗骸。是因为战斗局面一面倒,还是单纯由于人类的尸体都已被回收则不得而知。随着干燥的风吹拂,这一带满溢着死亡的腐臭。 在与看守者一番唇枪舌剑之后,远征队终于得以继续前进。 「至少,这表示这条路没弄错呢!」 凯娜莉难得语带嘲讽地说道。远征队光是为了地图该如何解释又一一争辩了半天。 一行人在被裸露的岩块所包围,宛若狭窄山谷一般的山路上前进。 地形十分复杂,山路忽高忽低迂回不已,完全看不清前方的路。 「为什么、要在这种、沙漠、角落的、岩山、深处、特地、筑城……」 达缪伦气喘吁吁地每走一步,话就断一句。即使不说话,背着沉重的行李,这样连续的坡道实在是很吃力。 「不是单纯因为那里有结界魔导器吗?」 回答的索姆拉斯没有达缘伦那么疲态毕露,果然还是累积的训练量有差吧。 <帝国>的各个都市除了建国当时便存在的城市以外,通常是在发现挖掘出结界魔导器的当地建筑而成。不为魔导器的例外,结界魔导器也还无法新制,另外,由于结界魔导器每个都巨大无比,搬移也是不可能的。 古人是以何种想法决定了结界魔导器的配置还没个定论,但偶尔会有都市建筑在与地利之便无缘的地点,背后其实有这样的缘由。 「就算是这样、也不用、勉强、住在这里……」 「振作点,达缪伦!我们已经来到满高的地方,不久就一定能看到了。」 凯娜莉说道,与其说是鼓励,那语气更像是在训话。 看不见前方不熟悉的山路比实际上更让行路者疲惫不堪。说是单行道所以看守者不让人帮忙带路。远征队整体真要说起来都是和达缪伦相同的心情。 自从在山路上遇见看守者,那之后别说是骑士团,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只有他们被孤立在城外这样的布署也是件奇事。 不只其他部队,凯娜莉小队也差不多沉默了下来,这时,突然间看到了终点,沿着悬崖的狭窄山路一转,忽地跃入视野。 令人难以置信的狭长石桥从达缪伦等人所在的山峰横跨至相邻的山峰,在那之后又有数座桥延伸至别座山峰,峰上各自以青空为背景并立着白色的建筑物,每座山峰与支持石桥的柱子中段以下都没入深深的云海里,看起来恰似浮于空中一般。 达缪伦这才实际感受到自己登上的高度,一阵类似晕眩的感觉袭来。他如今才为那片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似的湛蓝天空夺去了目光。 「那就是提姆萨啊……」 可说是幻想般的光景,有人对此看得出神感叹说道。 然而凯娜莉却觉得有种违和感而蹙起双眉,倾俄,她察觉了理由,讶异地开口:「结界……那座城没有结界啊。」 实际上要抵达提姆萨还得再走一段路。 明明感觉近在眼前,却怎么也接近不了,好不容易抵达之时,远征队早已疲惫不堪,毫无余裕在横跨半空的石桥上眺望绝景。原本就是令人无法想象的高度,也许这样反而好也不一定。 过了桥,远征队进入了一个四周被建筑物所环绕的广场。虽然人数减半但还是有将近五百名的骑士,即使如此广场却宽敞得十分足以容纳全体人员。骑士们都十分惊讶在这样险峻的山峰上居然有面积如此宽广的土地,就算没有建筑物遮蔽了视野,也足以让人忘却此地的高度了。 重新在近处观看提姆萨的建筑,骑士们为其样式之优美瞠目结舌。建筑用少见的苍白色石材组合建造而成,装饰点缀着细致而富含曲线的植物纹样,可以窥知居民必定是气质和蔼稳重之人。屋瓦湛蓝得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似的,宛若是从天空切下来的一部分。 明明处于海拔十分高耸之处,风却一点儿也不冰冷,阳光也和煦得无可挑剔。从山麓到这里一路上所见贫瘠的植物,在此却幡然一变丰美茂盛地生长着,枝叶随风摇曳。宁静安稳而孤绝的环境,让人联想到清浅水底的城市,这就是提姆萨。 「各位是第一次见到我们的建筑吗?」 远征队的人们向周围投以稀奇的目光之时,前方传来了人声。 数名居民出现前来迎接远征队。 「克里提亚族?原来如此,提姆萨是克里提亚族的城市啊!以前听说过不知道在哪里有他们自己的城市……」看到居民的样子。,葛亚蒙自言自语道。 远征队的代表利比特斯走上前去和他们开始交谈。 和建筑物一样,居民们所穿的服饰也都是达缪伦等人所不熟悉之物。不过最为特征的便是一致从他们被青发所覆盖的头部,左右往后伸出长长垂下的物体。虽然看起来像是发型的一部分, 不过中间似乎有芯穿过。后来达缪伦才得知,那是克里提亚族特有的一种触角,至于它的作用, 告诉达缪伦此事的人也不清楚。克里提亚族是少数民族,以见到的频率来说,他们不太为人知也是实情。 「没有结界的情况下他们看起来还挺冷静的嘛。搞不好这里……」 希苏穆的话被利比特斯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 「什么!!这怎么回事啊!」 利比特斯虽然大声叫喊着,但似乎并不是针对眼前的克里提亚人。 「怎么了吗?」 凯娜莉也随着其他队长们走近利比特斯,稍微侧耳听了一阵,不久后她回到达缪伦他们身边,表情微妙地有些僵硬。 「……那个机构,据说不在这里。」 「啥?那到底在哪儿啊?」 「这座山的山脚下。」 达缪伦等人面面相觑,随着他们慢慢理解了话中含意,一个一个都转为吃惊的表情。 「等等,那我们是为了什么费尽千辛万苦地走到这里……」索姆拉斯带着哭声说道。 「该不会,那个看守的家伙故意骗我们吧。」葛亚蒙接着说。 「也不见得。」达缪伦的声音听起来筋疲力竭,「八成哪,对方听到我们问提姆萨在哪儿就照实回答,然后那个队长也没多想就这样认定了,大概是这样吧。」 「我以为我们是十万火急地被派到这里……两边可都真悠哉啊。」希苏穆也开口。 「至少就当作是为了来眺望这景色吧。」 凯娜莉环视四周绝景,将开始争吵谁要对登山一事负责的队长们逐出视野之外。 结果,最后决定明早下山前往研究机构,这天就在提姆萨城停留一晚。远征队实在太累无法立刻返回好不容易才爬上的山路。 队长或小队长这些主要人物接受了克里提亚族提供的房间,大多数的骑士则搭起自己带来的小型帐篷睡在里头,广场被帐篷所淹没,一下子就成了临时的住宅区。 晚上,达缪伦为了消磨时间一个人出了帐篷,白昼意外保持着温暖的城市,夜晚依旧为高 山应有的寒气所包围。 抬头一看,万里无云的空中,无数的星辰闪烁着。 达缪伦突然觉得坐立难安。包含这次的远征,他不乏在结界以外露宿的经验,然而尽管在城市里头顶上却没有那重光环,就是让人静不下来。 他回想起白天与提姆萨的居民们交谈的对话。 据他们所说,一直以来提姆萨都没有结界。令人吃惊的,这座城的风俗是不使用任何魔导器一类的物品,想来是被强迫过着相当不便的生活吧,达缪伦心想。然而居民本人似乎不觉得有何不满。如此看来,或许结界一开始便不存在也不一定。 实际上,就算是魔物要到这里来必定也得费一番苦工,这样的地方的确是没有结界也过得去吧? 虽然像这样道理上可以理解,但感觉就是跟不上。 达缪伦耸耸肩,这里毕竟是陌生的城市,以自己贫乏的知识来思考关于此地古来的旧习,本来就不可能有多深的理解。 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达缪伦打算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 忽地,他察觉在并列的帐篷间有人影移动。 这么晚的时间?达缪伦不论自己的情况,吃了 一惊。 一个熟悉的身影注意着周遭的动静,小心地穿过帐篷之间。 「凯娜莉……」 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达缪伦自己也躲了起来,并且别过视线,不去看她会走进哪个帐篷。转过身一阵子,他再悄悄回头看,已经不见凯娜莉身影了。 平常鲜少让人看到她那样的神态举止,于是都忘了,凯娜莉有个情人,而且还在小队之中。两个人都被送到这么遥远的偏僻之地真是受罪,达缪伦同情起凯娜莉和那未知的情人。在其他队员跟前,凯娜莉总是努力自我克制。危难之中却无法和近在身旁的情人交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达缪伦寻思,这和尽管相隔两地对方却在安全的帝都之中,哪一边要来的好些呢? 他想起了垂筒花,这花是关于凯娜莉的情人,达缪伦所知的一切了。即使身处同一小队距离如此之近的地方,除此之外他却一无所知。 小队的大家知道谁是那个情人吗?大伙儿都比自己相处要来得久,知道也不奇怪。只要找人一问,这种事马上就—— (喂!达缪伦你这个蠢蛋!) 达缪伦对自己说。 (这事只要查一下轻易就能得知,但到现在都刻意不这么做,不就是因为我不是为此才待在这里的吗?别搞错了!) 一半是真,但一半是假的。 达缪伦叹了口气。完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要是早知道,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待在这儿了呢?这实在说不准。 他再次叹了口气,比方才更长、更深。 (别什么都一味地想要,要满足于现在所拥有的啊!) 达缪伦返回自己的帐篷,一路上努力不往凯娜莉消失的方向看去。 第二天,远征队随着日出早早撤退,开始下山。 一名克里提亚族的男子与他们同行,说是有事要前往山下的机构。 克里提亚人大致上都十分稳重而亲切,然而达缘伦注意到他们只有对这名同族男子莫名地有些冷淡。 理所当然地,比起登山之路,远征队抵达山麓所花的时间和体力都大幅减少了。 利比特斯立刻去找看守者为昨日一事提出抗议,就听到的争辩来看,大概与达缪伦前一天所猜想的差不多。 「是各位说要去提姆萨,所以我就告诉各位方向,有什么不满的吗?」 「我们从遥远的伊利奇亚千里迢迢地过来,你不至少应该察觉我们的目的地何在吗?」 「我如果因此弄错了怎么办呢?受斥责的可是我啊!」 「明明对谁都没好处,真亏你做得出来!」 达镠伦努力忍住呵欠。 看守者貌似恭敬实则无礼的态度,唤醒了利比特斯昨日疲惫的记忆,他「贵族的」愤怒爆发出来。 「一介骑士面对队长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突然,有东西从旁划过抵在利比特斯眼前,才这么想,便看到似乎有人从正面瞪着他,他花了数秒才了解到那是映在剑身上自己的脸。 「正值危急存亡之秋,现在不该是人类彼此争吵的时候。」 话声传来,让人联想到磨砺的钢铁若是能说话是否会是这样的感觉,低沉而冰冷,却有些透澈的声音。 数百道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名被红与黑包覆的美男子站在那儿。身材高挑、面容白皙,让人觉得不是活生生的人类,简直像是雕刻一般。银白色的长发覆盖着他超脱常人的头部,宛如瀑布一般往 后流泻而下。 剑抽开了,利比特斯与看守者哑然无语地呆立在原地。 「是杜克……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希苏穆压低声音喃喃说道。 「你说谁呀?」 达缪伦也下意识地小声起来。那名男子就是有某种威严让人不禁这么做。 「杜克?潘特雷。圈子里无人不知的大贵族啊!现在虽然没个影儿,但以前可是名门中的名门,听说血脉甚至还是与皇室相连的,不过据说他是最后一人了。」 「那个大贵族殿下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啊?这里可不是迷路会闯进来的地方吧?」 「他是个怪人,听说从以前就常一个人跑到结界外头遥远的地方去旅行。」 利比特斯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他重新振作起精神将抗议的对象从看守者转向杜克,正想开口说话。 杜克则一语不发,只是看着利比特斯。仅仅如此,利比特斯便无话可说,闭上了嘴,他全身的气势明显地逐渐萎缩,连旁人也可明白。 「先不论他是不是个怪人,那魄力真不得了啊!身手也相当厉害吧!」 达镠伦小声地吹起口哨说道。 「他以前好像还待过骑士团,辞掉以后亚雷克榭团长数度请求他归队,不过他都不答应。听说他就像那样在各地出现到处助人一臂之力。」 「明明辞掉了骑士、吗?」 达缪伦若有所思地望着杜克。 然后彷佛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一般,杜克往凯娜莉小队的方向转了过来。 「喂、往这里过来啰!」 但杜克完全不看达缪伦等人一眼,只在一名男子前停下脚步。是那名从提姆萨之城一路同行而来的克里提亚人。 先开口的是克里提亚人。 「你要离开这里了吧?」 「有消息说这里即将有灾祸降临。我也向<要塞>警告过了,不过他们沉醉于胜利之中完全听不进去。虽然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不过我想至少现在去寻求帮助过来。」杜克话至此停了一瞬。 「你也趁现在……」 克里提亚人悲伤地摇摇头,杜克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答案。 「……这样啊。」 杜克像是这瞬间突然注意到似的,往凝视着自己的凯娜莉等人方向看去。达缪伦感觉到他的表情似乎微微起了变化。 「你们也是……骑士团的人吗?」 「这看我们这副打扮不就知……痛!」 「我们是帝国骑士团的凯娜莉小队。」 凯娜莉让达缪伦的侧腹吃了一记铁肘接着说道。 以不含一丝情感的声音,杜克告知: 插图 「如果可以的话就离开这里吧。而且尽可能越快越好。」 凯娜莉直视着杜克宝石一般冰冷的双眼。 「感谢您的忠告,杜克大人。但是我们不能背叛 向我们下达此令之人的信任。」 杜克点点头。 「是我失言了,请见谅。」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话,凯娜莉一瞬间不知该作何回应。这时杜克转身离去,一阵风吹起扬起尘沙,将那雕像般的背影遮蔽住。 当风停下,他的身影也消失无踪了。 「怎么说了些讨人厌的话就跑啦!刚刚这算什么啊!」 达缪伦疑神疑鬼地说道。 然而凯娜莉并未回应,默默望着杜克消失的方向。 「欢迎欢迎,利比特斯大人及远征队的各位,长途跋涉的辛苦了啊。」 警备队的司令官一副举止夸张的模样出来迎接远征队。 机构就在比远征队前往提姆萨之城时所走的婉蜒山路入口再深一点的地方,目的地简直就是在眼前失之交臂,对此利比特斯虽然提出了抗议,司令官却无动于衷。 「也就是说,各位早早抵达却出了点差错是吧?哎呀,真是灾难啊!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您所知,这<要塞>可是最高机密呀!由于情报不够充分而错失目的地真的是很难避免呢!」 的确,离帝都如此遥远的地方居然有这样的机构,远征队里每个人都十分讶异。 这个机构称作<要塞> ,建在比眼前宽阔的平原更高一层的山崖上,除了像是城墙一般外露的正面部分以外,其余全是在山腰挖掘而成的地下设施。设施的建造十分牢固,内部相当宽敞可容纳远征队数百人仍绰绰有余。达缪伦不禁怀疑这里原本该不会真是座要塞。 「比起这个」,司令官睁大了眼望向利比特斯,「各位是为了此地防卫的援军吧?恕我失礼,这样的人数还真是有点少啊!而且看起来还有为数不少平民出身的骑士混在其中吧?这里的重要性骑士团长阁下明明比谁都清楚才是……」 「我们离开札菲雅斯的时候人数可是现在的一倍啊!要不是在海上遇袭……!」 对于利比特斯的反驳,司令官的反应却让人出乎意料。 「海上?您是说受到袭击,魔物数量众多到让战力减半吗?怎么会、唔……不,其实我们这儿魔物的数量也有些超出常轨呢。而且魔物的行动看起来还莫名地像是有人统率……」 达缪伦等人彼此交换了视线,袭击舰队的魔物,举动的确有十分不自然之处。 「不过啊,就算有些那样的动静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实话实说,各位的人数多寡也不会成为太大的问题。我想各位迟早也能亲眼见到,我们<要塞>的防御可是坚若盘石呢!」 「这是对远道而来的我们——」 利比特斯脸色涨红地大喊着,话声却被突然响起的剌耳声音盖了过去。 警报声响彻于<要塞>之中,人们慌忙四处奔走的气息立即从各处传来。 这里的部队看来也有一定的周详训练呢,达缪伦心想。 一名骑士疾步来到司令官身边。 「第四波来袭了。这是目前为止最大规模的一群。」 「喔?我原本以为会再花点时间呢。」 <要塞>的司令官重新转向利比特斯等人。 「很意外地,似乎早早就有机会来临了。各位长途跋涉应该也累了吧,请放宽心好好观赏即可!」 3 司令官带着远征队里的主要人物来到的是<要塞>的「城墙」部分之上,能够一眼将正面的平原尽收眼底的地方。从这里看出去,平原朝着前方伸展,提姆萨的山脚则往左右延伸,平原像是被双臂包围住的形势可以很清楚地了解。换一个角度看,也可说 < 要塞 > 是位于一个死胡同的最深处。 隐约可以听见像是远方的雷鸣声响,低沉而不间断的声音,彷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逐渐传来的。 「请看那边!」 索姆拉斯一指。平原的另一端是地平线,在线出现了一个黑点渐渐地往两旁扩展,不久后地平在线所见的范围全都被涂满了,在那后方的景色由于庞大的沙尘朦胧不清。 「那是……魔物吗?那全部都是吗?」 「这不是比袭击舰队的数量还多更多吗?」 似乎是在海上的记忆被唤醒了,利比特斯等远征队的队长们仓皇地说着。 「我们来的时候没遇上那些真是好险啊!」 希苏穆对凯娜莉说道。 「……真是如此就好了。」 「言下之意是?」 凯娜莉没有回答,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 坐镇于城墙中央的司令官看着望远镜并且从容地备好架势。 「简单估算一下好像也有上回的两倍。哎、反正都会是相同的结果。」 「连结界都没有,你们打算怎么做?我承认这个<要塞>的确是建造得十分坚固……」 利比特斯高声说道,纯粹是出于不安,他一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然而司令官对于对方的反应似乎感到十分称心得意。 「诚然如此,如果没有结界就算是这个<要塞>也撑不了多久,说得没错,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他得意洋洋炫耀似地举起右手下令?? 「展开!」 空中发出光芒,可以听见足以撼动空气的振动声。 下一瞬间,每个人都十分眼熟的光环出现在那里。两重的圆环似乎是配合着地形,并非往正上方,而是斜斜地浮现在<要塞>的前方。 远征队一阵哗然。 「是结界!」 「这样啊,提姆萨城里没有结界是因为这里有啊!」 「这就错啰,利比特斯大人。那座城本来就没有结界。」 司令官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装模作样地停了半晌后又继续说道?? 「那是这座<要塞>新制作而成的呢!」 在场的人们理解此话涵意花了些许时间,继而涌起的反应像是捅了蜂窝一般喧嚷。 「你说是新做成的!」 「不可能!我不相信!」 「不,说起来研究的限制原本就……」 远征队队长们被颠覆常识而仓皇失措的样子似乎让司令官愉快得不得了。 「请安静,请各位安静。首先,方才我所说的都是事实,这个结界并不是地下挖掘出来的骨董品,完全是在这座 < 要塞 > 制作而成的东西。至于研究的正当性,只要告诉各位这是基于骑士团长的指示下所行之事,就相当充分了吧!」 听到亚雷克榭的命令这个关键词,利比特斯等人的不安稍微冷静了下来。 「我们得到了全新制作而成的结界魔导器,这比起以往的更加小巧,却更强而有力。想必各位也了解这代表什么意义吧。」 司令官在此话题稍歇,指向一位站在略微有段距离外的人物。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有这一位人物的头脑才得以实现!这一位正是现代的天才,为<帝国>的繁荣带来了崭新基石的人物!请让我介绍,提姆萨的赫尔墨斯大人!」 所指方向是那名克里提亚人,达缪伦等人下山时,从提姆萨城开始一路同行的克里提亚男子。名唤赫尔墨斯的他,对司令官的赞辞行礼作为响应,但达缪伦却感觉他的脸上带有一丝苦涩的神情。 「原来如此,这就是此地成为最重要机构的原因啊。」葛亚蒙低声自语。 「的确,如果结界可以重新制作的话,就能不畏魔物随处可居了,真是了不起的发明!」就连希苏穆也不带讽剌地纯粹感佩了起来。 「是不是真的合法还让人怀疑呢!这么高兴地在众人面前把事情讲出来,之后有什么打算哪?」 达缪伦代 替希苏穆挖苦说道。 「授权让他们制作就表示有使用的意思啊。应该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到底吧。」凯娜莉回答。 「魔物群即将跨越警戒线!」 传令兵前来报告。 方才出现在地平在线的魔物群不停入侵,已至平原区大半。从干燥的大地飞舞而起的沙尘,几乎覆盖住了应在下方之物的身影,然而无数的脚步奔腾所造成的地鸣声却无法隐藏。 司令官对于报告看似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让他们出击吧丨。」 传令兵行礼后离去。司令官向利比特斯开始说道 「这原本应该是在向骑士团长阁下展示后才会公开,不过难得意外得到如此绝佳的机会能实际表演嘛。」 和方才告知魔物来袭时不同的警报声简短地响了起来。 「这次又是什么东西要开始啦?」 达缪伦从城墙探出身去,一看,从<要塞>座落的高台左右阴影之处,可以望见有东西在动。之前似乎是处于待机状态,那是个有两个大人高度的机械。左右各有三台,共计六台,下方大概是附有车轮,机械缓缓地朝着正面的平原前进。 达缪伦总觉得这机械哪里看起来很眼熟,梯行的台座上看来十分厚重的零件硬块一面向正面的大型圆盘与往前长长延伸出去的棒状零件——。 「怎么会这样!兵装魔导器自己在动!」 达缪伦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所知的兵装魔导器可是要费许多功夫运送到一个定点安置才能使用,虽然强而有力但绝非能随意使用的东西。 然而如今,兵装魔导器却在众人眼前靠自己的力量移动着。<要塞>的结界也好,那名叫做赫尔墨斯的男子究竟完成了多不得了的发明啊! 「平原上的坑坑洞洞就是那东西的作为啊。」希苏穆冷静地提出。 兵装魔导器的后方各自由警备队的骑士们组成队伍紧接在后,从城墙这儿便可看见他们全员都配备着长矛。 警备队的骑士们中心又有个没见过的物体。比前方的兵装魔导器体积稍小的机械同样自行移动着。外露的金属长棒或圆环一类之物就这样组合搭载于圆盘形的台座上,看起来也难说不像是不可思议的树木。 各自以兵装魔导器为前锋的六支部队彼此保有间隔,排列成横向的阵式,排列完了后,警备队又再次开始前进。 「他们要出结界啰!?」 对于利比特斯的指谪,司令官只是一笑带过。 这时,似是有风吹过,笼罩着魔物群的沙尘散去,它们露出了身影。有的覆盖着漆黑如铠甲的鳞片、有的像是昆虫却如马匹般巨大、有的长着弯曲的獠牙长如剑——从已知到未知之物,恐怕所有种类的魔物都在场了。 然而除了司令官等警备队之人,让其他城墙上的人们吃惊的并非此事。 「什么、那是怎么回事啊!」一名队长叫道。 「魔物……组成了队伍……」 一脸难以相信自己所见之事的样子,利比特斯喟然说道。 宛如训练有素的数万士兵一般,魔物们排成了整齐划一的队伍行进着。纵横数排行列相连的队伍一丝不乱地接续前进。 反应一直较利比特斯来得冷静的凯娜莉等人,见此景象也不禁寒毛竖立。与此相比,袭击舰队的魔鸟们,行动还有几分动物的样子。 原应毫无理性仅仅身为野兽的大群魔物与人类构成的警备队,同样摆出阵式相对的模样,彷佛是某种恶质的玩笑。然而此事规模却如树与林般相距甚远。 「我第一次见到这副景象时,着实也吃了一惊。」<要塞>的司令官说道「不过即使如此,那也并不代表任何威胁啊!」 眼前警备队已经抵达 < 要塞 > 的结界外侧了,但他们仍未停下脚步,持续前进,在距离结界三百步左右的距离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同时,警备队的兵装魔导器打开了炮口,伴随着雷声般的巨响,光弹射出,命中魔物群并引发了激烈的爆炸,数十只魔物一并被炸飞。 达缪伦吹起了口哨。舰队上装载的新型魔导器虽然也十分强力,却完全比不上。首先,舰队上的毕竟只能直线贯穿,但<要塞>的魔导器一命中目标便会引发爆炸将周围卷入。如果舰队的兵装魔导器也和此物相同,损伤必定少上许多就能落幕。 短短十几秒间,无数的魔物已被粉碎,地面又产生了新的坑洞。尽管如此魔物群依旧毫不畏惧猛烈的炮击,缓缓地朝警备队逼近。 一旦敌方接近,兵装魔导器也派不上用场了。除了俯角的问题,更何况受害还会波及自己与我方。魔物依旧是成千上万,实在不觉得警备队能应付得过来。 就在达缪伦等人观望之时,炮台后方预备着的装置闪耀出光芒。 即使达缪伦等人心想不管再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感到吃惊,接下来发生的事还是十分冲击,而且更胜以往。 「结界?:」 以各个装置为中心,上空出现了每个人都十分熟悉的光环。光环的大小明显地正好足以包覆警备队各部队。不知是否为了规模相符,光环圈数为一重,六圈光环整齐地在空中排成一列。 「各部队保持间隔就是为了这个啊……」 达缪伦呆然地低声说道,虽然重点并不在此。他想起来以前在课堂上听过,结界在原理上,若是彼此接触就会由于异常的干涉使力场崩坏。由于此次见闻太过颠覆常识,脑袋都麻痹了起来。 远征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哑然失语,无法相信自己所见之事。 能够移动的结界魔导器。 说是<帝国>千年来的梦想也不为过。 尽管炮击从未停歇,魔物群的前端终于还是抵达了警备队所在之处。 远征队的人们在城墙上一个个屏息以待之时,结界如眼所见发挥了功能。就在警备队咫尺之前,魔物们为看不见的墙所阻挡,一一被弹飞,或是夹在墙与后方魔物之间被推压至死。从城墙上看来,让人联想像是水流冲撞在看不见的桥梁上。 转眼间,警备队的周围便筑起了一道由魔物尸体与活着的魔物交织而成的墙。原本看不见的结界形状因此而浮现出来,形成一副诡异的光景。 魔物群流入了结界之间,将警备队完全包围,但决计无法进入圆形的结界内部。在漆黑的魔物之海中,仅有六个空洞的圆圈并排着。 警备队的骑士们则在结界中将长矛剌出,抑或射出弓箭,安全地将魔物击毙。兵装魔导器也不曾停歇地持续将一段距离外的魔物烧尽。 城墙上 < 要塞 > 的司令官兴奋得口沫横飞: 「如何?我们以往一直被局限在有限的结界中,周围开阔的广大土地尽让那些家伙们为所欲为。然而今后就不同了!藉由这崭新的结界魔导器与兵装魔导器,我们无须冒任何危险便能将敌人打垮,无所不往,随处可居啊!!」 听到这番话,不仅留在<要塞>中的警备队,远征队的人们也都响起了欢声。眼前的光景毫无疑问的,正是 <帝国>、是人类的胜利。人们醉心于行使这单方面的力量。 连凯娜莉小队的人们也都难掩兴奋之情,然而达缪伦忽地注意到有一名例外。 在<要塞>狂热的气氛中,只有赫尔墨斯一人微微低着头,神情阴郁。自己的发明是如此按照期待发挥了效果,怎么回事呢? 就在达缪伦正想上前搭话踏出步伐之时——。 突然,彷佛巨大的钟声响起一般,有「什么」响彻于脑海之中。由于太过强烈甚至让人感觉留有余音。 不是词句,甚至不是声音,但却 显示出意志与情感的某种东西。 达缪伦在其中感受到了愤怒与命令。 『等等』,它说。 看着城墙中每个人都一脸困惑地东张西望,达缪伦确信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还看到赫尔墨斯双手捣住了脸。 「魔物的动静有些奇怪。」 索姆拉斯的声音让达缪伦中断了思考,他轻轻啧了一声,将视线移回平原方向。 环绕着警备队的魔物群无一不停止了行动,面向警备队,一同往后一退。乍看之下彷佛是结界的范围扩大了,但警备队的骑士很明显地也感到十分困惑。兵装魔导器的炮击停了下来。 在大家静观其变之时,魔物们持续后退,不久后魔物群便形成了巨大的横长椭圆形,将警备队全体包围住。魔物们由于战斗而散乱的队伍又重新恢复得井然有序。 『让开』 那不成声的意志再次响起,像是脑袋从内侧被殿打一般的冲击,达缪伦感到一阵晕眩。像是呼应似的——实际上也只能这么认为——所有的魔物同时行动了。尽管它们密密麻麻地填满了平原,却不曾彼此干扰,行动毫无迟滞。 魔物群朝着平原之外、沙漠的方向分成了两半。从平原之外到警备队跟前出现了一条路。 每个人都凝视着那条路的前方,尽管曝晒于沙漠的热气之中,人们背上却不禁涌起一阵寒意。 有东西过来了。 虽然不清楚理由为何,达缪伦察觉到那是眼前的大群魔物所无法比拟的可怖危险。杜克所说的话闪过脑海。 达缪伦往凯娜莉的方向望去。 然而无论是凯娜莉、<要塞>司令官还是利比特斯,每个人都像是冻僵了似的凝视着魔物群所排列成的道路前方,一动也不动。 难以名状的气息让达缪伦地视线再次回到平原上。 那东西来了。 宛若横倒吹刮的龙卷风一般,漆黑波涛似的物体飞越空中,以惊人的速度朝这里过来。虽然有些类似袭击舰队的鸟群,但更让人联想到大群的鱼,却又更加浓密并且蕴藏着毁灭性的力量。 在那东西通过魔物群之间时,可以清楚看到魔物们瑟缩了起来。所释出的气息,警备队的人就不用多提了 ,<要塞>里的人们也都无一不感到一阵颤栗动弹不得。 仅仅数秒间它便来到了平原中心,在警备队阵地的正前方起身。不停地弯曲、扭转、变化 外形,整体激烈地旋转着。 突然间,旋转停止了,它将自己的样貌展现在众人之前。彷佛是原本背对的人忽然回过头一般——前一秒的确还没看到的——现在却切切实实地在那里。那家伙的脸。 目光炯炯的巨大眼睛,毫无一丝与人类的共通点,冷酷无情地瞪视着。与巨大的眼睛相比,小小的瞳孔在中心彷佛朝着各个方向释放着狂暴的闪电。 它的全身为深棕色的长毛所覆盖,呈现难以判断的形状,轮廓与用布将身体卷起来,只有头很大的人类也有些相似。看起来像是鸟类,又像是蓄齿类,身形几乎有栋房屋这么大,虽然没有翱翔的羽翼却停留在半空中。 在人们几乎吓破了胆,呆立于原地之时,那家伙抬起了头,张开了隐藏在体毛之下纵长的嘴巴。 它鸣叫一声,声音无与伦比地响亮而剌耳,像是古老而生了锈的巨大机械启动一般,又像是集合了数千人濒死前的惨叫,那样的声音。它响彻于平原的每一个角落,撼动了周围的山巅。 这正是千真万确的魔物。不是躲在结界内侧的人们平时夸张指称的,仅仅是野地上的野兽,而是真正的魔物。 「那是、什么啊……」 利比特斯好不容易挤出|句话。 「不、不知道!那种东西我至今从没见过。」 <要塞>的司令官以快要消失不见的声音回答。 那家伙的周围突然有闪光掠过。是警备队回过神来,发射了兵装魔导器。然而光弹虽确实命中了,却在它的表面脆弱地碎散消失,只留下点点磷光。无论受到几发攻击都是相同的结果。 警备队的骑士们这回改以弓箭攻击,但为对方身体上所覆盖的长毛所阻挡,似乎没有成效。 在猛烈的炮击中,那家伙却彷佛连阵微风都没被吹到似的,开始往前探出身。它悠然地划过空中,往警备队的方向接近。 旋即它正面接触了坐镇于中央的警备队结界。那一瞬间,作成结界那复杂而立体,闪耀的术式纹样浮现了出来。但仅止于此。那家伙毫无受到半分阻碍地继续前进,前往结界内侧。 它的行动没有丝毫迷网,在它前方是移动型的结界魔导器。由于太过接近,炮击停了下来。 骑士们四处逃离之时,那家伙轻抚一般通过了结界魔导器上方。仅此结界魔导器便火花四散,轻易地毁坏散落,同时,上方原本显示着结界存在的光环,也如同被抹去似的消灭了。 它宛若海蛇般在空中蠕动,就这样接着侵入隔壁的结界,给了结界魔导器相同的命运。在它走到尽头后,又缓缓掉头,将剩下的警备队结界也同样破坏殆尽。 随后它回到了来时路上,却没有就此离去,而是转过身来,静止在那里。 警备队全然毫无防备地曝于无数的魔物之中。 『啃噬吧』 至此一直纹风不动的魔物们所围成的圆环突然崩散。 虐杀开始了。 第四章 死者 那是令人不忍卒睹的光景。 陷入恐慌状态的警备队无计可施,受到压倒性数量的魔物袭击,被撕成碎片。 强力的兵装魔导器在如此接近的情况下也无能为力。操纵的技师们几乎全都毫无抵抗便死了。也有人被魔物强韧的上下颚咬住,抛到后方万头攒动的魔物群中。 那个怪物就这样停留在平原之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飨宴。 响起了沉重的轰隆声。一架兵装魔导器被破坏产生爆炸,将周围的人与野兽都卷了进去。 混杂着凄烈的喧嚷,骑士们的惨叫远远传至<要塞>. 「我们得去救援!」 听到凯娜莉的喊叫,脸色苍白的司令官表情痉挛地开口 「不……不可能的。在那里的已经是、大、大半的、战、战力了。这种、这种事、这种事……」 不指望只会重复说着梦呓的司令官,凯娜莉的目光转向远征队的队长们。然而他们也为眼前的光景满脸苍白失色,甚至有人难看地坐倒在地。 凯娜莉再次将视线移回平原的惨况,她的手紧紧握住,握得发痛。 「要上吗?」 听到声音她回过头去,达缘伦在那里。还有希苏穆、索姆拉斯和葛亚蒙。大家都表情僵硬,脸色苍白,但是定定地凝视着凯娜莉。那眼神正在等待命令下达。 「大家……」 达缪伦上前一步,交出她的弓箭。 「这是我们的工作,对吧?」 「当为之事不待言矣——不需要再多费言了啦!」 表情虽然依旧生硬,希苏穆对她眨了眨眼。 凯娜莉接下弓。达缪伦看见她脸上高涨的骄傲与意志。 「走吧!葛亚蒙,去通知大家。」 「早已准备万全啦,小队长。大家应该已经在楼下集合了。」 终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利比特斯脸色丕变赶了过来。 「等等!警备队已经不行了。而且远征队的指挥权在我身上,我不允许你们擅自行动!」凯娜莉回答,声音毫无迷惘: 「警备队的位置离<要塞>并不远,趁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这是自杀行为!不可能回得来的!」 「我认为骑士的义务不该为规则束缚。我们将前往履行义务。」 「什……」 「告退。」 凯娜莉行礼后转身离去。达缪伦等人默默地跟随在后方。 凯娜莉等人飞奔穿过<要塞>,一口气下了阶梯来到地面那一层。要是拖拖拉拉的,搞不好利比特斯或是<要塞>司令官又会来横加干涉。 小队队员们已经装备整齐列队在地面层了。无论内心如何,没有任何人表现慌乱。凯娜莉重重地点了头。 幸好<要塞>中还留有充足的马与马车,警备队由于彻底信任着结界,一匹不剩地全留在这儿便离开了。 凯娜莉决定使用数辆马车作为救援,将其交给索姆拉斯。剩下的队员全都骑马。 「一口气突破到警备队所在地,全队聚集在一起绝对不要分散,一旦停下来就完了,知道了吗?」 「了解!」达缪伦等人同时回答。 小队来到闸门前,凯娜莉对着仓皇失措的警卫兵说道: 「把门打开!」 「这、不,可是……」 「快!」 她大喝一声,同时,她身后的小队一同将弓转向对方。虽然弦上无箭,也已足够。警卫兵吓得破音应着声,连忙前往操作开关。 伴随着厚重的声音,闸门往上拉起,地面上的样貌也随之映入骑士们的眼帘。有别于方才的俯瞰,在相同的视线下战场的气势完全是不同层级。 那就是即将奔赴的战场。他们不禁身体一僵。 「果然还是不来就好啦!」 交杂着口哨声达缪伦开玩笑说道。 凯娜莉对他的话只是微笑以对。随后,彷佛是要打碎自己与众人的恐惧一般,她将弓箭高高举起。 「小队,出击——」 「这些家伙简直像是看不见我们哪!」葛亚蒙叫道。 「我也有同感。好像只看得见前方似的。」凯娜莉接着说。 「那就是叫它们小心背后了吧!」希苏穆附和。 魔物全都面向警备队的方向,于是小队采取从背后突袭魔物群的方式。即使他们马蹄跶跶踏地而来,高举着骑士的剑与弓,魔物们也完全不曾注意小队。如希苏穆所言,例外只有被小队追过的魔物,会像是从梦中醒过来似的猛然追上。位于队伍后方,搭乘马车的队员们则给予它们盛大的箭雨。 「是因为被那个『声音』操纵吗?」达缪伦嘀咕道。 那个怪物就是『声音』的来源吗?这样想应该恰当吧。达缪伦挥去脑中的思考,现在得集中 精神在眼前哪! <要塞>这一侧魔物的布阵对侧来得薄弱,也因此,凯娜莉等人一口气突破了魔物群。警备队已经处于溃灭状态,不满三分之一的幸存者彼此寄身于中央区域,持续着绝望的抵抗。 马车班让生还者搭上车之时,骑马队则围绕四周努力掩护。要是一个闪失,小队和警备队都会步上相同的命运,达缪伦等人为了不降低气势,猛烈地持续行动牵制住魔物。 「小队长,全员都搭上马车了!」索姆拉斯喊道。 「全体撤退!」 在凯娜莉的信号下,骑马队解开了包围,着手返回<要塞>。 从混乱中重新站起的魔物们立刻紧追在后,前方还有方才小队突破而过的魔物群摆好架势等着。这次并非从魔物背后,得从魔物正面突破才行。 小队除了往前后施放弓箭让魔物无法靠近,巧妙闪过的魔物则一剑击杀。大伙儿拼死拼活地奋战,目标前往<要塞>的结界。 只要袭击警备队的那只怪物还在,<要塞>就难说是安全之地。尽管如此,既然结界尚存,对其他魔物也仍然有效,退路便只有这条了。至于那怪物为何不对<要塞>出手,凯娜莉也只能 刻意不去思考。 〈要塞>的结界就在眼前了。 这时,索姆拉斯马车的马匹被魔物咬住,拉倒了下来。失去牵引的马车虽然勉强免于翻覆,却在地面上剧烈地颠簸跳起,搭乘的索姆拉斯被甩到魔物的正上方。 千钧一发之际,正要咬住索姆拉斯的魔物咽喉被弓箭贯穿。凯娜莉等人飞奔赶来防御四周, 达缪伦将他扶起。 「还活着吗? 」 「对不起,为了我……」 「说好不讲这种话的!」葛亚蒙从旁插嘴。 「说得没错!话说回来……」达缪伦看了看四周。 为了救出索姆拉斯这短暂的停滞期间,又有新的魔物群涌入了他们与<要塞>之间。若是照着方才的气势应能突破过去,但小队一旦停下来,便陷入原地动弹不得。魔物从四方缓缓逼近。 「看这情况我们得再加油一回啦!」 达缪伦舔了舔嘴唇说道,这时,响起了不同于小队的高喝声。 「什么啊?」 那是从<要塞>的方向传来的。可以看见骑士们从正面大开的闸门冲了出来。远征队与<要塞>警备队剩下的人终于下定决心出了<要塞>。 「喂喂,这是吹的什么风啊?」葛亚蒙说道。 「终于觉得难堪不好意思了吧!」达缪伦接话。 而凯娜莉没有错失良机。 「把伤者移到还能动的马车上去,快!」 骑士们分头一边将魔物击退,一边从动弹不得的马车上将伤者运至其他马车。 「好了!凯娜莉!」 听到达缪伦的声音,凯娜莉点点头并发出号令。 「与主队汇合!」 此时援军已经逼近,这回魔物似乎依旧穷于应付现况突如其来的变化。凯娜莉小队便趁此混乱之隙,成功与援军汇合。 他们让马车先行,小队其余之人与援军则负责掩护。这时魔物蜂拥而上,以此为紧要关头,骑士们以剑、弓与枪奋勇一战。 这一天,骑士团意外地结为了一体。在压倒性的敌人面前没有贵族也没有平民,只有与魔物奋战的骑士。骑士们一边战斗一边往<要塞>撤退。之后只残存累累的魔物尸骸。 骑士们以怒涛般的气势将阻挡在前方的敌人击溃,当他们越过界线抵达结界之中,那瞬间,穷追不舍的魔物被无形的墙壁所阻挡,留在了后方。 「太好了!太好了 !」像个孩子般喧闹的是利比特斯。<要塞>司令官与其他的队长们也不禁为战果欢腾不已。利比特斯和凯娜莉眼神一对上,他立刻轻咳一声,恢复战场上该有的姿态,不过因兴奋而涨红的脸依旧难掩。 凯娜莉与达缪伦交换了 一个无言的微笑,随后她打算向利比特斯道谢,朝着他们的方向策马前进。 这时,出现了第二回的日出。宛如巨大无比的铜锣被敲响一般震撼肺腑的轰隆声,与将一切吞噬殆尽的闪光敲打着骑士们的背后,在他们前方拉出长长的影子。 骑士们回头一看,只见白光灼目。 就在方才凯娜莉小队将警备队救出之地,那一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一半以上的体积陷入地面,呈现一个半球形的样貌。灼热的圆顶不断膨胀,将魔物卷入,熔化了周围的地面,炙烤着空气,渐渐地伴随着黑烟缠绕往上升起为柱状。 热风与冲击折磨着骑士们。一匹马嘶鸣起来,举起前脚,将骑乘的骑士甩落下来,不知往何处奔离而去了。 不知是何时接近过来的,就在这劫火的另一侧浮现了那只怪物的身影。 怪物彷佛是夸耀胜利般啼叫着,听到那凌驾于火焰轰声的惊人声响,结界内的骑士们不禁瑟缩起身子捣住双耳。 等它啼声尽兴,怪物便翻身离去,这回终于没了踪影。 「真敢做啊!那是打算宣告死刑吧!」 达缪伦勉强牵起嘴角说道。只要它有意,必定能轻而易举地将<要塞>与骑士团全都毁灭。 「它的意思是要把我们像那样烧尽吗!开什么玩笑!」 葛亚蒙唾弃似地说道,但声音却有些尖锐。 尽管眼前可怕的火焰不停燃烧,魔物却完全没有打算离去的迹象,彷佛是受到那只怪物的命令监视着<要塞>. 「那家伙在取乐啊!」达缪伦浮现了混杂着愤怒与焦躁的笑容。「故意只破坏警备队的结界魔导器,在我们救援完成前放着不管,全部,都只是为了延长我们的痛苦!」 「可是——可是为什么?」 索姆拉斯虽然提了问,但答案显不待言,没有人不知道。因为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了那个 『声音』。 然而达缪伦还是说了出口。 「很简单哪,因为那家伙憎恨着每一个人类。」 2 沙漠的夜晚十分寒冷。与白昼的温差十分剧烈,更加强了这样的感受。 就算是在高地之上的提姆萨城也不觉如此寒冷,现在想想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达缪伦想着这些事,在昏暗的城墙上搓着双手。 结界虽然仍在运作,但是在看到那只怪物凶猛的威力之后,也不过是一时的安慰罢了。 尽管如此,由于长年来的习惯,结界的光环依旧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至少它对一般的魔物还是有效的,在那个怪物出现之前仍然可以信任吧。 他试着从<要塞>俯瞰平原,然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即使凝神定睛,也只见比夜空更为黝黑的山峰棱线,其余都涂抹上了一层黑暗之色。那猛烈的火焰在过了将近六小时后的现在也已消散,贯穿荒地的爆炸孔穴也无法看见。 即使隔着黑暗,仍可切身感觉到平原依旧为魔物所填满。在这漆黑之中魔物究竟是否仍然一动也不动地井然有序列队而立呢? 偶尔,可以远远听见类似吼叫的声音。听到一声之后隔一阵子又会从别的方向传来。那是同一个声音的回声,或是分隔两地的不同魔物在彼此联系呢?达缪伦难以判别。 之后大家在 < 要塞 > 商讨了善后对策。既然出现了那样的怪物,结界也没有用,实在不能继续停留于此地。 如今坚守<要塞>已经无望,警备队与远征队的指挥官所能采取的路只有一条,也就是与技术人员赫尔墨斯一同逃脱。大家一致认为,即使失去这座研究机构,只要赫尔墨斯还在就有机会重建。 赫尔墨斯则是一如往常的表情凝重,但是并没有提出异议。 为了尽可能降低被发觉的可能性,决议在半夜出发。乘着夜色渡过沙漠,目标是远征队舰队停靠的地点。至于那只怪物的事则刻意不予讨论。既然没有任何对抗之途,只能祈祷不要遇见它了。 到出发为止,这数小时决定轮流休息,于是会议就解散了。 达缪伦身为凯娜莉的副官,形式上跟着出席了会议。散会后由于不知该做什么好于是随意乱晃,最后来到了城墙上。 又听见了魔物远远传来的叫声。 那个怪物会来吗?达镠伦不禁将目光移至黑夜中。然而就算如此,他转念一想,除非它来到十分近的地方,否则也是看不见的。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伤痕或瘀青。无论是行船时的战斗,或是白昼那一战,一想到对手魔物的数量,这样的结果已是再好不过了。凯娜莉小队正是为了防备这样的事态,日复一日地累积训练。 这要是还像待在以前隶属的部队里那样,大概早就死了吧。达缪伦想着远征队沉默的船舰、在帝都曾是同事的米尔邦等人、故乡法里海德的人们。 从那时起,自己到底改变了多少呢? 战斗的技术自是有长足的进步,可其他方面呢?他至今仍尚未完全看清自己的憧憬、愿望的本质。但是藉由与凯娜莉等人相处,他寄望有朝一日将会明白。 「真正的骑士、呀!」 这个近来不曾想到的词语,达缪伦试着将它说出口。今天,小队不顾危险,救出了险些全军覆没的警备队。那是真正的骑士所做的行为吗?虽然他心里觉得做了正确的事,但他实在不认为就因此,这件事就直接算是身为真正的骑士的证明。首先,照这道理那利比特斯等人也应能同样如此主张。 还是说,达缪伦自问,在那瞬间,我们全员都曾是真正的骑士呢?仅在那个所有人都抱持着相同心情并肩作战的片刻。 回想起那时的事,即使总是玩世不恭的达缪伦也忍不住感觉一阵热从心头涌现。自己所追求的,就是那个吗? 希望是那样,是那样就好了,达缪伦心想。 又听见了远远传来的吼叫声。 身体开始冷了,达缪伦决定回到建筑物中。 他正打算走进延续至室内的通道,却欸的一声,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人在信道入口的阴影底下。那人靠着墙,定定地凝视着手中的某样东西。看到她的表情悲喜交杂,达缪伦反射性地喊出一声来: 「凯娜莉?」 被这么一唤,对方蓦然抬起头。达缪伦似乎看到她的眼角有东西泛着光芒。 凯娜莉难得地有些慌张,将手里的东西往背后一藏。 「——达缪伦!」 「……嗨。」 知道了对 方是谁,他的小队长面露些微尴尬之色。做着无聊傻事的达缪伦也一样。 达缪伦对于她藏起的东西有些眼熟。以前在法里海德之时,他也常送这一类的物品给诸位千金。附着小小镜子的化妆盒——一点也不适合战场的物品、不像凯娜莉的物品——当然,这只是在东西随身带着走让人看见,这样的意义下。 达缪伦大略心里有数。她大概又去见了那个情人吧。原本一定想在更和平的时候送给她的这个礼物,在这不知谁何时会丧命的状况下,她的情人多半是想趁还能给的时候赶快交给她吧。 谁都无法责备此事,达镠伦虽这么想,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艳红花朵的形象。 说些毫无关联的话题,他欲将那副景象赶出脑海。 「……就算我们能成功脱逃,提姆萨的那些人没问题吗?」 「老实说,这真的不知道啊。只是现在的情况下如果我们前往那座城,毫无疑问地应该会把魔物也一并引过去。」 「还有,那个怪物也是、吧!」 凯娜莉神情一暗。 「那家伙……那个怪物操纵着魔物群,这应该没有错,那各地的袭击也是如此吗?」 「可能吧!那家伙,不然也有可能是那家伙的同伴做的。」 无论是如何超乎常轨的怪物,既然实际存在,也没道理认为只有那一只。 「为什么,那个怪物要做这些事呢?」 「天知道!只是那家伙似乎打从心底憎恨着我们,甚至不一口气杀了我们,反而刻意耗时费力地慢慢搞。」 回想起那个怪物的『声音』,达缪伦不禁浑身打颤。 凯娜莉走过达缪伦身旁,远眺城墙前方。如果是她也许能看透黑暗的彼方也不一定,达缪伦迷蒙地想着。 「是什么如此激怒了那只怪物呢?如果弄清楚这一点,也许我们还能有些办法的。」 凯娜莉仰望群山的方向,达缪伦的目光跟着追过去。遥远的空中有点点微光闪烁,虽然和星星几乎无法区分,不过那一定是提姆萨城里的光。 没能和那座城里奇特的居民再多说些话,达缪伦感到有些遗憾。不使用魔导器,与其他都市都相距遥远,他们究竟为什么要在那样的地方生活呢?他们对这次的战斗又作何感想呢? 也许有朝一日还有机会再访。那时再向他们请教更多各式各样的事情吧——如果这次成功死里逃生的话。 达缪伦骚了搔头,稍微犹豫了 一会儿后开口说道: 「呃,说这种干涉他人的话我自己也觉得不太好,可是……」 凯娜莉转过身来。被那双无论什么事都正面接受的眼眸一望,达缪伦立刻就后悔自己将话说了出口。 「什么?」 「……之后的脱逃作战,我们不是负责殿后吗?我知道考虑到其他人的能力这也没办法。可是,妳不是有重要的人在吗?能不能就让他和妳混在前锋组里啊?我想我们队里不会有人有怨言——」 「达缪伦!!」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吼,达镠伦吃了一惊。他是头一回听到她这样的声音。 「你是认真这么说的吗?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还不了解我吗?你觉得听到这种话我会高兴吗?」 凯娜莉真的动怒了。是源于自傲受损的怒气、被侮辱的怒气。达缪伦领悟到自己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 「不、我没有那个意……对不起。」 达缪伦整个意志消沉了起来。尴尬的沉默流过。半晌,凯娜莉才开口说道: 「……对不起。你明明是关心我,我还对你生气。你的心意我很高兴,可是,」她笔直地定睛看着达缪伦说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不能因为艰苦就半途而废。」 「那就是——那就是『骑士』吗?」 「对我来说是的。」 凯娜莉微微一笑,那是坚定之人的笑容。达缪伦真想痛殴自己一顿。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在整个<要塞>忙于准备脱逃之时,克里提亚人赫尔墨斯一个人往地面层走去。 随处皆是骑士或技术人员在收拾、运送着行装。每个人都一语不发、默默地进行着工作。 这也难怪,赫尔墨斯面色沉痛地思考着。 岂止是知道了依赖的结界派不上用场,还必须主动舍弃<要塞>,到魔物万头攒动的野外去。要人别垂头丧气才是强人所难。 一想到结界魔导器,赫尔墨斯更是难以忍受。醉心于古代技术的他,一生纯粹贡献给了魔导器研究,不但有了划时代的发现,还成功将一部分化作实用。 今天,这一切全都化为乌有。 他违背民族传统,甚至着手不甚有意愿的兵器开发,将一身奉献给研究,这样的结局真是太过痛苦。 不,赫尔墨斯心想。 (正因如此,所以这样的结局才会到来。这是我所招致的,我必须赎罪。) 他想起了自己的赞助者。他和那名赞助者也许一步登天做了过于遥远的梦。世界上存在着超乎人类智慧的力量,由于陷入梦境太深,他们太晚才发现了。 知道了事情真相,他的赞助者会如何行动呢?赫尔墨斯没有把握。即使如此他也认为告知对方是自己的义务。为了不要重复三次错误,也为了不要再增加更多的犠牲。 没多久他就发现了要找的人。 目光前方是凯娜莉与达缪伦。两人似乎正要前往某处——大概是小队的伙伴们身边吧。赫尔墨斯开口出声,两人便停下来简单打声招呼。 赫尔墨斯将一本文件交给凯娜莉。那是列满密密麻麻的手写文字,将零散的纸张捆在一起的东西。她反射性地接下之后,表情诧异地问道: 「这是?」 「这是我的研究成果的汇总。请帮我交给骑士团长阁下。」 赫尔墨斯拿着文件的手颤抖着。虽然说得十分客气,但记载于上的是他花费毕生努力与才智的结晶,说是他整个人生也不为过。古代文明、魔导器以及本回事态的真相,关于这些他的所知毫无遗漏地记载于此。 「您亲自交给他不是比较好吗?」 凯娜莉依旧不掩疑惑地说道。 「我没有那个资格。」 赫尔墨斯摇摇头。他无法将一切全盘说出告诉他们。赫尔墨斯选择凯娜莉等人的理由,是因为他认为,他们回到帝都的可能性最高。若是率先对警备队的救援有所行动并且成功的他们,也许能够越过大群魔物与沙漠吧,赫尔墨斯这么想。 然而一旦两人知道了赫尔墨斯为何要这么做,他们绝对不会原谅他吧。 「那个——我虽然不太清楚……可如果是关于那个怪物破坏结界一事,我想骑士团长也不会责怪你的吧!那种事谁也料想不到的!」 达镠伦一边搔着脸颊说道。 赫尔墨斯露出了寂寞的笑容。 「说不定,是这样呢。」 凯娜莉与达缪伦不禁互望了 一眼。像这样彷佛看透一切、透彻达观的笑容,两人从未见过。「无论如何,还是希望能寄放在您那里,拜托了。」 赫尔墨斯一个行礼,不让凯娜莉有余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旋即转身离去。 「啊、等等……」 虽然隐约听见了凯娜莉的声音,但立刻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所阻。确定了没有人追来的迹象,赫尔墨斯便放心了。 他想起了家人。因他过分勤于研究,与家人相处的时光决计算不上充分。回想起来,也作了颇为任性自私的事。事到如今,悔恨之意痛切地席卷而来。 要想重新再来,一切 都太迟了。 赫尔墨斯在心中向家人、向赞助者、向凯娜莉与达缪伦等骑士们以及这个世界,深深道了歉。 为终结的预感而浑身颤抖,赫尔墨斯的身影消失于<要塞>深处。 时间已到。 黑暗之中,骑士团依序离开了<要塞>.由于正面的闸门开关会伴随着很大的声响,于是他们使用一旁小型的侧门。选择下风处眺望着右手边的平原,延着山麓前进。自己的铠甲、脚步声、马匹的呼吸声以及马蹄声,感觉一一听来都十分大声,骑士们不禁焦躁难耐。 身后<要塞>结界的光环依旧闪耀。虽是为了伪装成困守城中,但不知那光芒是否会照出自己的身影,让魔物容易察觉,一行人在意得静不下心。 纵使黑夜暗沉视线不清,右手边应是一望无际的魔物。至少在越过平原之前盼能尽量避免被魔物发现踪迹。 负责殿后的凯娜莉等人最后才离开<要塞>.警备队作为向导先行,远征队接在后方,以警备队人员为主的伤者与技术人员则由远征队带着前进。马与马车终究不足以负荷全员,包含凯娜莉小队在内,大多数的人都是步行。此行逃难总计约有五、六百人。 凯娜莉的背囊中收着赫尔墨斯的文件。启程之际她依旧遍寻不着赫尔墨斯的身影,这被单方面强加托付的文件,凯娜莉不得已只好带在身上。 没有月光的夜晚,骑士们几乎是摸索着前进。十分诡异地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连时间的感觉都暧昧了起来。一开始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注意是否有魔物袭来,但渐渐地也麻痹了。 不久后骑士们注意到,以夜空为背景耸立的黝黑山脉,其山麓的棱线表示了平原的终点逐渐接近了。 应该能就此平安逃离吧——每个人都不禁开始怀抱淡淡的期待,就在此时,突然响起魔物远远的吼叫声。 一开始大家认为这只是魔物群中常见的普通吼叫。但是从第一声吼叫之后立刻接着第二声,接二连三的叫声彷佛呼应一般持续不断,听到这里骑士们终于发现情况有异。 第一声是在山麓前端一带响起,正好是骑士团的前锋附近。随着叫声接续响起,位置延着左方山麓逐渐往平原中央移去。从骑士团的角度来看,感觉就像是在自己的左手方,由前往后魔物排列成队依序吼叫一般。 叫声终于在队伍最尾端的凯娜莉等人附近响起。 「在那里!」 当葛亚蒙指出立于崖上的黑影之时,凯娜莉早已将箭置于弦上。必杀的一箭贯穿而去,魔物一声惨叫都没有便整个翻倒滚落于地。然而吼叫声的传递没有中断,继续往后方传了过去。 「那些家伙、设了看守啊!」 达缪伦一边取出自己的弓箭一边说道。 「看来是这样。小队、备战!」 像是响应此声一般,魔物群醒了过来。彷佛是平原本身喧嚣不已,浩瀚的啦哮声轰然作响,回响于山峰,撼动夜空。 「与主队汇合!大家不要散开!」 以凯娜莉的声音为信号,行军的嘈杂声一 口气高涨起来。 由于骑士团是依序离开<要塞>沿着山麓行进而来,队伍前后延伸得十分长,这样下去恐有侧面受袭被截断之虞。凯娜莉等人手持弓箭飞奔起来。这个情况下压低脚步声已经毫无意义。小队一边催促着走在前方的部队,一边往主队追过去。 就在这段期间从右手边可以感觉到轰然喧嚷的地鸣声,犹如波涛一般席卷而来。 一片漆黑之中无数光点闪动。在领悟那是捕捉到贫瘠星光的魔物瞳孔之前,小队已将箭一同射出。黑暗之中被贯穿的野兽发出哀鸣,被这些栽了跟斗的野兽绊住,其他魔物接二连三倒下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重复了几次这样的景况之后,凯娜莉小队与前方利比特斯等人的部队汇合了。然而也仅止于追上他们而已。在前锋抵达平原出口之前,魔物已围上前去,形成骑士团最担忧的出口被堵之势。一面为岩壁所阻挡,另外三面受魔物包围,骑士团动弹不得。 「真是!就差那么点的时候!」 达缪伦一边施放弓箭一边咒骂。 「我们这边晚上的视力可是一整个不好哇!」葛亚蒙应声道。 「不过,多亏它们数量多,随便射好像也不用担心射偏呢!」 虽然开着玩笑,达缪伦额上还是浮现了汗珠。在黑暗中与压倒性数量的魔物为敌混战,犠牲超出白昼的警备队恐怕是在所难免。 魔物涌来的轰隆声距离越来越近。 在骑士们心想这正是紧要关头之际,魔物的背后突然一阵明亮。接着是落雷般的爆炸声。大地的一隅燃烧了起来,映照出无数魔物杂然拥挤的样子。 光芒不只一道,而是陆续不断地飞来,在魔物群当中炸裂。攻击是从平原深处施放的,其中心可以望见那熟悉的光环。 「兵装魔导器!?是从〈要塞>啊!」骑士中有人大喊。 「应该没有什么自动攻击的装置啊!有人留在< 要塞 > 里吗?」< 要塞 > 的技术人员在马车上说道。 凯娜莉的脑海中忽地浮现了赫尔墨斯。那悲伤的表情、态度。背囊中,那文件似乎突然增添了几分沉重。 「该不会……」 凯娜莉注意到达缪伦看着自己。他也神情阴郁。两人交换了无言的对话,有默契地点了点头。这就是全部了。两人硬逼着自己将意识拉回迫近的魔物身上。 <要塞>出乎意料的攻击打乱了魔物的秩序。队伍紊乱、统领指挥崩解的魔物群虽仍往骑士团逐渐逼近,但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 另一方面,骑士团则是得到了莫大的勇气。尽管不知是谁所为,骑士们依旧对掩护献上了谢意。 「趁现在,突破出一个缺口!突击!」 利比特斯连连发出号令,凯娜莉等人也听见了。骑士们放声高喝,往平原之外冲过去。 「就算我们顺利出了平原,不知道它们会追多远哪!」 希苏穆将手边的猎物一剑击倒,一边说道。 「最好不要抱着过高的期待呢!」凯娜莉接着说。 她挂念的是平原前方相连的沙丘。与覆盖着坚硬地面的平原相比,在沙地之上行军速度将大幅降低,若是被缠追恐怕难以脱身。更何况,凯娜莉心想,没有任何保证说在平原上的就是所有敌人了。 <要塞>发出的炮击没有丝毫松懈,确实地削弱了魔物的气势。在平原各处引起的大火也延烧至逃过爆炸的魔物身上,火焰映照出的魔物群身影早已大多秩序丧乱。 幸亏如此,彷佛整片平原逼近而来的魔物所造成的压力大幅锐减,骑士团的突围成功近在眼前。利比特斯口沫横飞地大喊: 「再加把劲就好!不要停下来,前进!」 这时,达缪伦觉得似乎有东西遮掩了星光。也许是他看错。但是当他回首看了一眼后头远方小小的<要塞>,他清楚地看出有某样巨大的东西重迭在结界的光环上。 达缪伦惊恐万分,差点将手中武器掉落地面,背颈一阵恶寒。 是那家伙。 该告知大家吗?达缪伦一瞬间心里没个主意。就算告知了大家,面对那个怪物又能奈它何? 兵装魔导器的炮击猛然间停止了。其他察觉到的骑士也将注意力移至<要塞>.在骑士们凝望之时,<要塞>的结界消失了。达缪伦忍不住闭上双眼——。 忽然间,漆黑深夜中出现了白昼。 以<要塞>为中心,无声地产生了猛烈惊人的光芒乱舞。光芒满照平原每一个角落,让两翼的山麓浮于遍布的光辉之上。由于太过耀眼 眩目,不分骑士团或魔物,有眼之物皆无法直视,光是瞇起眼也嫌不足纷纷别过头去。达缪伦连皮肤上都感受到了压力。 那个怪物之前产生的若是小型的太阳,那么此物就是太阳本身了。 瞇起双眼,以手遮挡,达缪伦勉强透过指缝间望去,他感觉似乎看见了像是影子般的东西在闪耀的地狱中心挣扎着。 光辉更加膨胀,甚至映照出提姆萨的高峰。<要塞>周围群山地表一同融于一片皎白之中。 一切声音与形体都为光芒吞没的那一瞬间,太阳炸裂开来。 宛如大地本身被粉碎了一般,巨大的声音轰隆作响。数道光之海啸撕裂地表,无数的魔物在其中化为尘土。 冲击波穿过平原,那无形的铁槌击碎了未被烧死的野兽们,残骸四散空中。群山地表龟裂,巨大的岩块接二连三地崩落下来,遥远空中的提姆萨城也为之撼动。 冲击伴随着地鸣声往骑士团所在之处袭击过来,让骑士们裹足难前。纷落的落石让骑士们将只能魔物扔在一旁四处逃窜。不过魔物也无暇袭击骑士团。 由于这天地变异,让早已失去控制的魔物们完全陷入了恐慌状态。有的往各处四散奔逃,有的彼此咬噬,有的高声鸣叫着往岩壁冲去将自己的身体撞碎——失去了无形意志的操控,魔物们在反动下甚至丧失了原本的兽性而发着狂。 「趁现在! 一 口气冲过去!」 在空前的混乱之中,响起了利比特斯拼了命的大喊。听到他的声音骑士们回过神来,重整态势,重新开始突击。在不曾衰微的爆炸火焰照耀下,骑士们将魔物击溃,终于从提姆萨山麓怀中逃出。 由沙丘平滑的棱线层层重迭而成的沙漠光景在眼前扩展开来。 「太好了!穿越平原啦!不过刚刚的爆炸究竟——」 「别停下脚步,就这样往海边前进吧。」 凯娜莉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制止了利比特斯的疑问。利比特斯翻了翻白眼,不过也感同意接受了提案。 随后好一会儿,达缪伦与凯娜莉一语不发,两人献上了默祷。 为了那名出自谜般原因自愿作为诱饵的克里提亚人。 「葛亚蒙被干掉了。」 达缪伦说道,以半分欠缺感情的声音。 「遗物是……?」凯娜莉问道。 「是他爱用的短剑。」 凯娜莉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四周好几只魔物的尸骸横躺在地,浓稠的血液为干涸的沙地吸干,其中大多覆盖着甲壳或鳞片。 当中混杂着铠甲样貌的尸骸间或倒卧于地。骑士们没能将他们埋葬,仅默默一礼之后便离开了当地。 逃出提姆萨数小时后,骑士团依旧在漫长的沙漠夜里徘徊。如同凯娜莉所担心的,魔物群并没有自此告终。 敌人早已在他们所到之处备好架势。虽然没有像平原上那样整齐行进的魔物群,不过也给人周全地等在前方的印象。一点一滴地,骑士团的战力确实逐渐减弱。加上沙地难以行走,伤者又多,前进的步伐较当初缓慢了许多。 为了能尽快早一步抵达海边,骑士们连为死者吊唁都不被允许。 凯娜莉的小队也无法避免犠牲。 如果队员中出现死者,凯娜莉等人便将至少能作为遗物的物品带走。这些物品虽然算不上多大的行李,可接下来的事谁也不知道。 离开<要塞>时将近六百人的骑士团,已经减少至半数约三百人。 海仍在遥远的前方。越过沙丘吹拂而来的风没有丝毫海潮的味道。 伙伴的死亡以及疲惫重重地压在骑士们身上。 「还要爬过几个沙丘才是海啊?来的时候有算一下就好啦!」 达缪伦努力开朗地说道,但不仅不合场面,只是强打精神的样子任谁都一目了然。 「沙丘是不停变化外形的,算了也没用吧。」希苏穆淡淡回应。 黎明将近,在一点一点开始泛白的天空下,沙漠彷佛正缓缓起身,在达缪伦等人面前逐渐展露全貌。原本因漆黑一片而看不见的沙丘连绵无边,让骑士们心灵萎缩了起来。 「看不见海呢……」 凝神望向沙丘之间,索姆拉斯说道。 「方向应该没有错,迟早会看见的。」 凯娜莉的话与其说是响应索姆拉斯,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一边警戒着可能随时会从某处出现的魔物,彻夜未眠的强行军,精神与身体都极度疲惫,每个人都到了临界点。 尽管如此若是停下脚步,就只有等待死亡。骑士们连埋怨的力气都没有,继续走着。 凯娜莉小队依旧负责殿后。 达缪伦回头一看,一行人走来的脚步化为了长长的轨迹,延伸至漫漫前方。提姆萨山早已不在视线范围之内,除了那些足迹以外,没有任何东西能表示出骑士们前进至此的方向。放眼四周尽是一成不变的沙丘。 不一会儿又从旁传来了野兽的啼声。 达缪伦等人将目光移过去之时,数个黑影也接二连三地越过了附近的沙丘,彷佛是在骑士团通过此地前,一直藏身于沙丘阴影处等着似的。 「敌人来袭!!」 有人叫道。 达缪伦察觉到那是凯娜莉的声音,花了约莫一秒。 骑士们迟缓地将武器架起。 「是海!看见海了!」 在前头沙丘上的达缪伦放声大喊,声音强而有力,让人觉得不知道这精神打哪儿来的。 听到这声音,骑士们争先恐后地奔上沙丘顶端,凝视着前方,确认属实后大家异口同声地扬起了欢声。 尽管尚有一段距离,从沙丘与沙丘之间的确可窥见昏暗平缓的水平线。 骑士团虽满身疮痍,但来到此地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就快日出了,对旅行于沙漠中的人来说阳光应是一大打击,然而这一瞬间对骑士们来说只觉得是可喜可贺的象征。 一名骑士为了通知在沙丘底下等待的伙伴们,返回原路走下了沙丘。 至此,骑士人数已减至将近百人。负伤加上疲劳,他们的损伤随着魔物攻击回数的累积,越是加速度地增加。 如今骑士团的指挥实质上是凯娜莉在担任。利比特斯受了伤,在仅存的马车上与其他的重伤者一同呻吟着。由于前一场战斗中最后一名治愈术师被杀害了,治疗只能做到最基本的紧急处置。 马匹也几乎都失去了,一部分的马车于是靠人力前进。这些马车速度实在快不起来,此刻也在沙丘跟前的山麓待命,等着前锋的消息。 其他的队长们悉数战死。那名口齿伶俐的<要塞>司令官大概也在一行人身后的无数沙丘之中,横躺于某处阴影里吧。 凯娜莉小队则从殿后移至前锋,半数已倒下,存约二十名。 「走吧。」 在凯娜莉的声音下不知不觉恢复了些力气。 抵达海边估计需要两小时,到了那儿就有舰队在等着,搭上船舰两周后就能返回帝都——。 尽管疲劳困顿得连挥去身上沾黏的血与沙都做不到,骑士们还是加快了脚步。 达缪伦看了看凯娜莉。这名指挥小队,与大家一同作战,如今统率着在场骑士团全员的女性,达缪伦对她重新抱起尊敬之意。 自从离开<要塞>以来一次也没想起的念头忽地闪过脑中。垂筒花,凯娜莉的红花。她心中之人究竟是否还在这些幸存者中呢?从凯娜莉的表情上无从窥知。虽然无法向她探问,但达缪伦打从心底殷切希望能够如此。 朝阳升起。 光芒照在骑士们背后 ,在他们前方拉出长长的影子。然而达缪伦却因为那令人眼熟的不祥影子身体一僵。 达缪伦脑中浮现某个单纯的想法。 (日出不是那个方向。) 他一个回头,那令人厌恶却耳熟、铜锣一般的轰然巨响与混杂着沙尘的热风吹击到他脸上。达缪伦被冲击打倒在地,往沙丘的另一侧滚落下去。数名骑士也遭受同样处境。 此外还有许多东西飞落下来,碎散的车轮、变形的铠甲,以及其他不知为何物的小东西。再来是如雨般落下的大量沙屑,有些还冒着火焰、拖着长长的烟,落在沙丘斜坡上干烧着。 达缪伦一边将进到口里的碎沙吐出,一边拼了命地奔上方才滚落的沙丘。 越过沙丘顶端的瞬间,他哑然无言。 沙丘与沙丘之间,以马车为中心,友军原本所在之处,那一带的地面被挖了一个大洞,火焰狂暴地窜烧。火焰周围虽散落着几个类似人影的东西,但都毫无动静。 连沙粒都为之燃烧的炽热所汇聚的另一侧,那双不祥的巨大双眼正瞪视着这里。为自己所生出的火焰照亮的身影,正是魔物、死亡的太阳本身。 尽管身处<要塞>那场猛烈爆炸的中心,怪物却不见分毫负伤的模样。达缪伦被推入了暗澹的情绪中。 甚至有种错觉,彷佛那双炯炯的巨眼覆盖了整个天空。 怪物后方整齐得十分诡异的一群魔物正在待命。 「怎么会,到了这里、都到了这里——」 传来了某人绝望的声音。幸存的骑士们为眼前的光景大吃一惊,在沙丘上哑然失言。达缪伦在其中找到了凯娜莉的身影,放心地松了 一 口气。 魔物群开始前进。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打算折磨我们吗!」 达缪伦感觉自己的声音里藏着怒气。 凯娜莉回过神来,绞尽最后一丝仅有的力气: 「集合!」 从爆炸中逃过一劫的骑士不满四十人,几乎都是原本在沙丘上的人。利比特斯所搭乘的马车则消失了踪影。 多亏处于先锋之故,凯娜莉小队大多数都逃过了方才的攻击。他们立刻聚集到凯娜莉周围, 摆好阵式。 弓箭几乎耗尽。小队队员如今大多将弓挂回背上,手握一般骑士的剑。既然无法与弓箭好好分开使用,比起弓变形而成的剑,一般的剑更实在。 然而,只有凯娜莉打算继续使用自己的弓箭到底。 已经没有力气主动出击的骑士们于是留在沙丘上迎击魔物。但是,无论是数量或气势都远远胜出的魔物转瞬间便登上斜坡,发出了凶猛的嚎叫声,向骑士团袭来。 战斗立即化为一片混战。在魔物的压迫下骑士们无法维持阵式,队伍被截断四散,人们一一倒地。 达缪伦等人发了狂地拼命战斗。然而每分每秒,身体都愈发沉重,剑挥舞的速度逐渐转慢。那只怪物一动也不动地定睛凝视着沙丘上的战斗。 「索姆拉斯!」 听到凯娜莉的声音,达缪伦一惊,往那方向看去,只见索姆拉斯被魔物打到在地。达缪伦拾起滚落脚边的头盔一掷,引开魔物的注意,同时飞奔过去将魔物的头一斩而下。 「快起来!索姆——」 话只说到一半。索姆拉斯咽喉染满鲜血疲软地横躺在地,看到达缪伦赶来正想微微一笑,却永远停住了。 「——!」 达缪伦迅速地一个动作,为索姆拉斯阖上双眼,便离开了他身边。默默归队的达缪伦,凯娜莉什么也没有追问。她身旁也有数张熟悉的面孔倒卧在地,没了动静。 骑士的吶喊、剑挥舞的声音,全都被魔物的嚎叫所吞没,变得越来越小声。 「小队长!达缪伦!」 一边将魔物击退,希苏穆策马而来。在这样的状况下竟然还有马匹生还,达缪伦吃了 一惊。 希苏穆来到凯娜莉身旁,下了马。 「请骑着它逃走吧!」 「什——你在说什么?」 凯娜莉花了几秒才理解话中含意。 「别说傻话了。我可是你们的长官哪!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呢!」 凯娜莉虽面露怒色,希苏穆却不为所动。 「全军覆没只是迟早,无论指挥官在不在都是一样的。可是,我们不能让得救的可能性白白浪费。」「就算如此只有我逃走这——」 「只要有妳在,小队就能重建。这样的话就没有任何白费了。我认为,这应该是妳的义务,小队长!」 十分像个年长者告诫晚辈的语气,希苏穆说道。凯娜莉低下头。尽管有魔物扑上来,但她头也不回地就将它一刀两断。 「我不是……我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成立这个小队的。」 希苏穆悲伤地微微一笑,尽管他鲜少有这样不带挖苦的纯粹笑容。 「我知道,可结果就是如此。达缪伦!」 在背后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将魔物击退的达缪伦回过头来。 「这是副官的工作,好好做到最后啊!」 「……真是重责大任吶!」 达缪伦注意到马鞍后面梆着一个不知是谁的背囊,似乎塞了不少东西进去装得鼓鼓的。里头大概收着小队大伙儿人的遗物吧——恐怕希苏穆的也在其中。 达缪伦骑上了马,并将凯娜莉也拉上马背。凯娜莉默默无语地在他前头坐下,泪水滴落在鞍上。 达缪伦默然向希苏穆行礼。 希苏穆也回了一礼,然后一个点头便翻身往魔物之间冲了过去。他背上数道斜划过肩的爪痕染得鲜红,逐渐扩散。 俄顷,达缪伦注视着他的背影,不过看到有魔物注意到自己朝着这边过来,他便踢了踢马的侧腹。 两人骑乘的马飞奔出去,将战友抛在身后,朝着海边前进。 不知不觉间,真正的破晓到来了。 达缪伦与凯娜莉一句话都没有交谈,不停策马前进。马匹纵使不适合在沙地奔跑,但也比步行快上了许多。 约莫越过了两个大型沙丘之时,那铜锣般的声音再次于背后远远回荡了起来。 两人都没有回过头去。 像这样感受着凯娜莉的体温,达缪伦心里十分难受。其实有名男子应该代替自己坐在这儿的,然而两人却将他留在绵延无边的沙丘某处了。达缪伦遍寻不着任何话语能对凯娜莉说。 不知不觉间空气中掺杂着海潮的香味,达缪伦方才初次察觉水平线高高升起在沙丘之上。 不久后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了海潮声随风而至。 就快到了。那沙丘应该是最后一座,只要越过它应该就能看见舰队了。能回去了——达缪伦心跳不已,一口气爬上了沙丘。 大海在眼前扩展开来,占满视野,与来时丝毫未变,满满的一片深邃靛青、宽广无垠。 然而,舰队却不在那儿。达缘伦慌张地移动视线。 他忽地发现一直不发一语的凯娜莉,脸往某个方向望着,达缪伦于是也往那儿看去。 沙丘之下白色的海浪拍打着横越的海岸。两人似乎离舰队停靠的地点有些偏移,他们视线前方的地形达缪伦还有印象。 不过有个来时没有的东西。 海岸线的一部分,被挖了个精准如人造的巨大圆形,舰队——倾斜、横倒着,被烧尽成炭的船舰残骸,就在那应是圆形中心的海面上。 远征队抵达<要塞>之际,舰队恐怕早已被毁了吧。两人默然无声。达缪伦方才注意到自己流着泪水。 突然间巨大的影子从两人上方投射下来 。他们缓缓回过头去。 在与沙丘顶端相同的高度,弓箭的射程距离上,那炯然的巨眼正看着这里。它扭动着形状不定的褐色庞然巨体,悠然地浮在空中,支配着地面与天空。 它必定是一直尾随于后跟着来的。达缪伦用超越了恐惧与愤怒的脑袋思考着。即使怪物以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啼叫着,他也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怪物缓缓地在空中扭起身体,忽地,它的身体往反方向一转。 达缪伦只见它全身覆盖的体毛竖起,然后就这样离开了怪物的身体,朝着两人涌来。 紧急间他抱着凯娜莉从马上一跃而下。虽说是在沙地上,加上凯娜莉的体重,身体撞击在地,达缪伦还是不禁闷哼了一声。 马匹的哀鸣则短短一声便倏地中断了。 两人起身,只见眼前数十支长枪剌插于地。想通那是怪物施放的体毛,达缪伦不禁一阵颤栗。马匹被密密麻麻的长枪贯穿,无法倒地便一命呜呼。 伙伴们的遗物在周围散落一地。 「还有这种把戏啊!」 怪物彷佛夸耀着胜利一般放声啼叫。 「终于只剩下我们了呢。」 凯娜莉以干涩的声音说道。 数周前,离开帝都之时,远征队有千人以上的规模,小队中也有五十余人的伙伴,然而如今却…… 达缪伦再次想起凯娜莉的情人。离开<要塞>之后,『他』活到了哪一个刻呢?最后陪在凯娜莉身旁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达缪伦发觉自己对于这个事实不仅仅是歉疚,还抱有扭曲的优越感,于是感到强烈的自我厌恶。 「不过妳也没打算乖乖让它宰了吧?」 达缪伦竭尽全力用开朗的语气说道,不只是对着凯娜莉,同时也为了鼓励自己。 凯娜莉望着达_伦微微一笑。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到这最后一刻。我很喜欢这样的你呢。」 「我也喜欢妳啊,凯娜莉。」 两人彼此传递了相同的话语却是不同的心意。 此刻,只这么一瞬间,达缪伦欲依着自己的心愿去理解对方所言,他在心中乞求着凯娜莉与那未曾谋面的情人原谅。 怪物又扭起身子。 它嚎叫一声,体毛化成的无数长枪飞来,两人分头闪过。 长枪将近一半都剌进了柔软的沙地,却仍高过达缪伦耸然而立。 尽管沙地行动困难,两人依旧持续闪躲着长枪。方才骑在马上多少恢复了些许体力。 霎时间,沙丘宛若化为一片针山。 看到猎物的动作出乎意料地敏捷,怪物于是改变了做法。 怪物张开它骇人的嘴,其深处燃起了火焰。小小的火球从里头不停散布出来。 伴随着铜锣般的声响,到处发生爆炸,达缪伦被吹飞撞在地面上,受到冲击喘不过气来。身上覆盖着沙尘,他正想起身,可剧烈的痛楚划过全身。看来身体有好几处骨折,由于痛处太多,都分不清是哪个部位了。 又看见那怪物扭起身来。达缪伦俯卧在地,想着这次终于要结束了,心底暗自有了觉悟。 「……真没意思呢。」 就在这致命长枪施放的瞬间,凯娜莉一个闪身挡在前方。她将弓变形为剑,用难以置信的速度击落了蜂拥而至的群枪。 插图 达缪伦不禁看得出神,这时有股温热的东西落在他脸上。 红艳得令人悚然心惊——这不属于自己的血。他虽想出声,却因为剧烈的疼痛什么都说不出□。 就在眼前,凯娜莉却稳稳地、坚定地站在地面上。 达缪伦只看得见她的背影,尽管如此,任谁都能一眼看穿她并非毫发无伤。滴落而下的血, 在在表示着伤口不浅、也不只一处。 背带被撕碎,原本收着赫尔墨斯文件的背囊掉落一旁。 (不该是这样的。) 达缪伦呻吟着。 (反过来了,应该不是这样的!) 就算两人终究难逃一死,他也希望是自己保护着她死去。 可是却…… 怪物张开了口。 可以窥见它嘴里火焰在燃烧,火焰越烧越盛。看来它玩也玩够了,似乎终于有意要做个了断。 求妳快逃啊,凯娜莉。一秒也好求妳比我多活久一点——。 达缪伦拼了命地想要大喊,但光是开口便竭尽全力了。 然而凯娜莉却将剑回复成弓,就这样举起弓箭,将不知预留在哪儿的箭置于弦上。箭上逐渐发出光芒。 彷佛是要赶上怪物愈发膨胀的火焰,凯娜莉的箭、弓、她的全身都开始散发光芒。 达缪伦回想起她曾经在帝都的森林施放的惊人招式。此刻眼前所为可是比那时候更加强烈的光辉。 那时候凯娜莉的体力消耗便已十分剧烈,如今这样的状态下,要是使出更多的力量后果会是如何?达缪伦无声地吶喊着。 住手! 凯娜莉的光辉吞没了她自己本身,强烈得达缪伦几乎无法直视。 然后——。 彷佛说好了似的,怪物与凯娜莉同时施放了攻击。 光。一切都看不见了。 热。感觉背后灼烧了起来。 声音。什么都听不见了。 最后冲击到来,达缪伦从地面被挖起,像个小树枝般弹跳翻滚着。他滚了好几圈,身体大半都埋进了沙里才终于停下来。 他觉得自己全身彷佛碎成万段,不过同时也恢复了感觉。好不容易站起身来,达缪伦抬起头。 眼前怪物依旧在那儿。 凯娜莉却不在。 他发了狂般地四处张望,到处搜索她的身影,但除了受到冲击隔了段距离的地方有被击飞的背囊以外,找不到丝毫她的痕迹。 只剩达缪伦孤身一人。 怪物啼叫着。 绝望与超乎其上的浊黑怒气布满了达缪伦的心神。 他拔出剑,面对着根本攻击不到的怪物摆好架式。呻吟声从咬紧的牙间透了出来。 「——!!」 达缪伦扬起野兽般的吼叫声往怪物冲去,泪水与愤怒让他的视野模糊不清。 怪物悠然地扭起身体做为响应。 飞来的群枪神奇地看起来十分缓慢。一支一支,达缪伦一一闪过一边往前冲去。一支擦过胸口,小队的证明、羽毛的徽章被长枪削去,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一支长枪从正面飞来,达缪伦挥剑一挡。 尖锐硬脆的声音响起,达缪伦的动作停了下来。 有东西掉落在数步之外,是剑刃。 他感觉右手轻得不太对劲,一看,剑从中央附近断成了两半。 他生硬地将视线转回前方,眼前长枪笔直地剌出,他顺着长枪往下一看。 枪穿剌在达缪伦左胸上。 在理解发生了什么事的同时,如同河水溃堤一般,鲜血从他胸口与口中涌了出来。 他不觉得痛,只是从脚底开始突然没了力气,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黑暗逐渐侵渗的感受。 达缪伦的视野中地面升高了起来。这是因为自己双膝着地跪了下去,但他已经无法判断了。怪物张开了口。将一切化为乌有的火焰。突然间,火焰往上一偏。 达缪伦头顶上一道影子掠过。 意识被黑暗吞没的前一刻,他似乎看到某个拥有巨大羽翼的东西与怪物激烈地冲突,他似乎看到金黄与雪白色的背后,红与黑交织的人影,还有银色的长发飘然翻飞。 所有的感觉就此中断。 达缪伦死了。 3 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缠绕全身,不仅身体动弹不得连眨个眼都办不到。看不见,听不见。 谁、有谁在吗?回答我,救救我,谁来…… 黑暗之中传来了响应。 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达缪伦放声呼号。 回过神来自己正仰望着天花板。 有些眼熟的装潢。 只稍微想动动身体便全身一阵剧痛,浑身僵硬。 抓不准时间的感觉。 多久没进食了呢?由于空腹脑袋昏昏沉沉的。 他模模糊糊地了解到自己似乎是盖着毯子躺在床上。费尽艰辛终于坐起身来,他重新看了看四周。 是个十分单调枯燥的房间。灰泥漆墙的狭窄空间中,除了他自己所躺的这张床外,只有个小型的架子。墙上一角有个小小的凿窗供照明,但是从这里看不见外头。 门上有个探看的小窗,现在紧紧关着,彷佛是要把外界隔离开来。 他重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毛毯下几乎一丝不挂,取而代之的是到处缠满了绷带,露出肌肤的地方反而少。 一切都让人觉得缺乏现实感。这是那儿呢?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呢?脑袋半分朦胧地,他摸索着记忆中的线索。 骑士的生活、凯娜莉小队、船旅、德斯耶尔之战,那些全是梦吗? 达缪伦睁大了眼睛,眉间刻着深深的皱褶。 那怎会是梦! 他的意识突然清醒过来,所有的感觉都恢复了。同时那惨剧的记忆、痛苦、绝望,全都一口气袭来。 分享着骄傲与荣耀的伙伴们、他们的死、凯娜莉的死。 死——! 达缪伦看了看自己包着绷带的胸口,指尖颤抖着触碰左胸,绷带下有某种东西坚硬的触感。他欲将绷带扯下,不过由于固定得十分牢固,卷了好几层,实在很难解开。达缪伦焦躁起来。 连扯带撕地,他好不容易将上半身的绷带大致都取下,他一看到显露出来的东西不禁哑然失语。 「这什么啊……」 他用手指轻轻触摸,坚硬而光滑的触感,受到他的体温传导,带着微温。 「这是什么东西啊」 达缪伦大喊。 左胸,他的生命与死亡的记忆同居之所,贴附着某种分不清是机械还是装饰品的金属圆盘。 圆盘周围有几束弯刀般的『脚』延伸成螺旋状,同样附着于胸口,描绘出漩涡的图样。圆盘中心则镶嵌着一颗红宝石般不小的圆珠,光芒在深处闪烁不止。 当他发现那光芒的闪烁竟与自己的脉搏完全一致,达缪伦不禁全身寒毛直竖。 他反射性地将指甲往圆盘边缘一抓,想将它剥下,却被金属所阻挡。达缪伦愕然失色。圆盘——外观虽然的确是圆盘——不仅仅是附着于皮肤之上,而是陷入血肉中,深深扎根于体内。 他脑海中闪过最后一瞬间的记忆。浮在空中的可怖怪物;从那怪物身上施放的体毛,如长枪般剌穿了自己的身体;倾泻一地的鲜红液体;受到破坏而失去的器官;在心与身体上开的洞穴; 渗入体内的冰冷黑暗——。 怎么可能。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开始抓挠胸口,皮肤受了伤渗出血来,他也毫不在意。他只想尽快将这令人厌恶的物体取下。取下来,然后——。 「你在做什么!」 严厉的声音突然当头落下,达缪伦回过神来。 不知是何时进来的,床边仔立着一名风采堂堂的军人。 「亚雷克榭骑士团长……」 达缪伦喃喃低语,连行礼都忘了。亚雷克榭表情严峻地说道:「在那样众多的犠牲中,可只有你一个人得救了!而你却想放弃它吗p」 「得救……?」 听见这句话,达缪伦感到强烈的违和感。 亚雷克榭点点头。仔细一看,他脸上刻着深深的憔悴阴影,眼窝凹陷,双颊削瘦,肌肤了无生气。达缪伦记忆中的亚雷克榭可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朝气蓬勃神采奕奕的人物,现在却憔悴得面目全非。 亚雷克榭看到达缪伦手的动作停了下来,便以几分平稳的语气说道: 「其实原本是想等稳定下来再依序向你说明的……首先,在你胸口的东西是心脏魔导器,是为了弥补肉体,我的朋友制作而成的新魔导器。」 「心脏……魔导器。」 「听了半途而返的人们呈上来的报告,我才领悟到袭击我们的威胁超乎想象。我们立刻召集了能调派的最大战力一同去追你们,但太迟了。」 亚雷克榭在房里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说道。达缪伦的目光并没有看着他。 「我们抵达之时,已经没有生还者了。有可能尝试回生的人也寥寥无几,成功的仅有你一人而已。」 自己一人。从别人口中一说出来,又是一次毫不留情地鞭笞着达缪伦的心。 他想起了那个怪物的火焰。别说回生了,遭受那样的攻击什么都不可能留下的。 「……就算如此,进行移植治疗后到你现在醒过来也已经过了两周,这期间我们已经离开德斯耶尔,回到札菲雅斯了。」 啊啊,原来这里是帝都啊,难怪觉得眼熟,达缪伦心想。回来了,踏上旅程的千人之中,就只有自己。 「包括你所处的部队、远征队、<要塞>的警卫队,全都是我的责任。我不会要你原谅,你有权利恨我。」 这些话达缪伦只是听而不闻。那是超出这个次元的事件,那不是以人类之力能奈何的存在。 对曾实际经历过的他来说,同为人类彼此责怪是毫无意义的。 「战斗……那些魔物怎么样了呢?」 达缪伦声音飘虚地问道。他毕竟曾奋力一战,若说仍有悬念,也只有战斗的结果了。亚雷克榭点点头。 「在德斯耶尔进行救援作业之时,确认了某个巨大魔物的死亡。然而没有发生任何其他魔物有组织性的攻击。根据报告,几乎在同一时间,各地魔物的活动也都终止了。详细的分析现在才要开始讨论,不过和那巨大魔物之死有关的可能性很高。总之,我认为眼前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巨大的魔物,除了那怪物之外不作他想。从亚雷克榭的口吻看来,应该不可能会是骑士团歼灭的,达缪伦也不认为骑士团办得到。 在德斯耶尔最后见到的光景闪过他脑海。红与黑,以及银白色的人影。 ——杜克。一定是那名男子所为,达缪伦抱持着近乎深信不疑的想法。 总之,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达缪伦目光遥远。 「接下来是想与你商量,」亚雷克榭话锋一转:「这次,骑士团所受到的损害甚巨,重整态势是当务之急。因此一身为那支小队唯一的幸存者,请你务必协力重建部队。」 「……我做不到。」 「你果然不愿再与我——」 达缪伦摇摇头。 「不是那个问题,是我……再也没有理由了。」 达缪伦说道,声音细微得近乎耳语。听着亚雷克榭所说的话,他注意到自己心中已经什么也不剩了。曾经驱动他,他心中巨大的动力已经失去了。骑士团长的邀约只空虚地穿过他心中,引不起任何回响。 「我要回故乡,回法里海德。往后的事我之后再作考虑。」 一听到他的话,亚雷克榭露出了沉痛的表情闭上双眼。 「很遗憾的,法里海德已经消失了。」 「消失……?」 「被破坏了。不只是法里海德,我们还失去了耶鲁卡巴尔杰和佩尔雷斯特,连结界 魔导器一并全被破坏殆尽。」 「居民呢?」达缪伦恍惚地开口问道。 「搜索队没有发现生还者。」 「……」 从出生到短短一年多之前自己所生活的城市、城市里的居民一切全都消失无踪了,一般人听到这种话应该根本无法想象吧。 但达缪伦在德斯耶尔有过那样的经历。 (要是受到那样的力量攻击——) 自从离开故乡之后没认真想念过的父亲,史帕尔德的脸浮现在达缪伦脑海里。家人、一直以来的下人们、亲朋好友、无聊的『敌人』们、熟悉的街道与建筑,这些都一一浮现。而今听闻这一切皆已不复存在。 插图 在德斯耶尔他失去了认识现在的自己的人们,如今,他又失去了认识以往的自己的人们。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认识自己的人了。这个想法将他心中最后仅存的碎片吹得烟消云散。 「……拜托把这东西停下来」,达缪伦摸着左胸,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什么?」 「我已经死了。我不想靠这种冒牌心脏勉强活下去。我不想离开大家,我不要。」 彷佛是向不在场的某人轻声耳语般的声音。 亚雷克榭闭上眼一声叹息。 「这话你听起来一定十分傲慢吧,」他继续说道:「但我用尽一切方法可不是为了让你再死一次……」 亚雷克榭将手伸进怀中,拿出了一个手掌般大小的装置,并将它放在达缪伦身旁。 「那是魔导器的控制装置,照上面所写的顺序操作的话也可以让它停止。」 骑士团长没打算把话说白。 「我会再来的。无论如何,到你完全康复也应该还需要再一阵子。——治愈术师的话你就听吧。」 离去之际,亚雷克榭在门前停下脚步说道 「只有这个我希望你记住,那就是我需要你。」 关门声响起。达缪伦再次被一个人留在房里。 他伸手拿起亚雷克榭留下的装置,为了避免操作失误,操作的方法本身十分简易。 (死……) 虽然对亚雷克榭说了那些话,但达缪伦并不是真心想死,更正确地说,他没有想死,也没有想活下去,怎样都好,一切的意志与欲望都从他心中消失了。 达缪伦面无表情地操弄着装置,依照所写的顺序进行,打算做最后一个动作。 他做不到。就这样好长一段时间,他彷佛凝固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泪水滴落了下来。 不久后,房里传出了很低很低的呜咽声。 离开达缪伦的病房后,亚雷克榭脸上苦恼的神色依旧没有消失。 无庸置疑地他在这次战争中犯错失败了。由于误判『敌人』,他失去了许多原应与他共筑未来的有为人才。 对达缪伦进行的治疗,也算是他所能做的补偿的一环,可事到如今这究竟是否正确,他也无法确信。 亚雷克榭并非神仙,即使他被誉为文武全才,<帝国>中无人能出其右,但他依旧只是平凡的人类。这次的事件让他痛切地感受到这一点。 他对达缪伦所言之中,只有一样是谎话??藉由移植魔导器得以延长寿命的还有一人。但是那名男子在德斯耶尔的惨剧之后,精神上也遭受过深的创伤。若是让两人相见,情况只会更加恶化吧。 多么讽剌。 亚雷克榭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原本对人类来说应成为崭新福音的心脏魔导器,仅仅两名成功的例子,竟然都丧失了求生意志。 然而无暇叹息了。根据他的友人所遗留下的文件,他知道了『敌人』为何物。一想到付出的犠牲之大,这怎能置之不理。 敌方众多而我方势薄。尽管如此,就算无人分担重担,他也无意停下脚步。 战斗尚未结束。 4 「又不在了!」 低头看着空荡荡的床,护士嘀咕道。 「怎么啦?」 一名治愈术师正好经过,从门外探头进来。 「这里的伤员不在啦!我给他送晚餐过来,他却不知道跑哪去了。」 「不老是这样吗?用不着担心他迟早会回来的啦!反正他也出不了骑士团本部,你就放着,他自己会吃的吧丨。」 「也是啦!」 护士决定听从同事的建议。 她将盛装着食物的盘子放在床上,离开了房间。护士与治愈术师说话的声音在走廊上逐渐远去。 「话说回来,那名伤员到现在都还不肯开口呢——」 可以听见声音,像是耳语般,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虽不知是谁,但觉得十分熟悉。 达缪伦彷佛被那声音所引导,缓缓地、缓缓地走着。自己走在何处他毫不在意,要走向何方他也没有兴趣。 偶尔,擦身而过的人影向他投来几分异样的眼光,他也不放在心上,以半分像是梦游似的无助脚步不停走着。 自从亚雷克榭探望以来,达缪伦成天反反复覆地将那装置拿在手中操弄又放回原处。 他的伤都痊愈了,心却还是死的。 像是受到『声音』吸引,达缪伦时常溜出病房,久的话一整晚都在骑士团本部中徘徊游荡。原本应该熟知的建筑物,成了每回都会变化样貌的迷宫。 与以往相较,骑士的身影减少了许多,达缪伦也不曾注意。他虽然睁着眼,却宛若什么都看不见。 不知是怎么走的,等他回过神来,自己来到了一个熟悉的房前。 门没有锁上,轻轻一推,达缪伦走了进去。 「唷!达缪伦!」 「走啰,达缪伦,陪我一起去。」 「达缪伦,上次送到的弓箭——」 熟稔亲切的成员们曾在房里来来去去,达缪伦对他们的笑容报以微笑。 然而,寒冷的房里只有达缪伦一人独自仔立。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灯也没有点上,不过从走廊照进来的光线便已足够。 房间中的时间彷佛静止了 一般。 墙边堆积着装满了物品用具的箱子。桌上的花瓶中,花朵已枯萎凋零,引人追思它曾经的红艳。 达缪伦伸手抓住那干枯转褐的花,它随着细微的声音,碎散飘零一地。 这是间陌生的房间,与他毫无关联的房间。 达缪伦出了房门。 不知不觉间建筑物中没了人影,灯光也暗了下来。 他来到回廊。并排的梁柱落下间隔相等的影子,在地面上绘出令人炫惑的图样,达缪伦徘徊其中 在他的视野角落忽地有东西闪动过去,已死的心不知为何受其牵引,达缪伦往那方向看去。月光之下,一瞬间银白色翩然飘过。 又听见了『声音』。 『声音』引诱着他。 宛如受到灯火吸引的飞蛾一般,达缪伦迈出脚步。 他走在挑高的走廊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只是这样继续前进的话,就能见到那银白的身影。 达缪伦觉得『声音』似乎是这么说的。 尽管走在漫长的走廊上,他也不以为苦。 别过转角,他差点踢到某样东西。 有人倒在走廊上,达缪伦发现那人身着熟悉的铠甲,他走过那人身旁。 再往前走一段,又有人倒在地上。 再往前进又是一个人。达缪伦继续走着。 越往前走,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达缪伦缓步避开他们继续前进。 后记 后记 雷文,三十五岁,男。 真身不明神出鬼没轻佻浮薄马耳东风。 身为公会枭雄顿?怀特霍斯的心腹,却又是个可疑的存在——回想起来,在游戏剧本的整个作业中,雷文的个性从一开始到最终定案好像都没什么改变。 之所以会将他设定成这样难以捉摸的个性,是因为在队伍中许多角色行动很有主见,希望其中如果有个不同的类型,能顺利地引起波澜,反而成为亮点,抱持著这样的期待。 再来,剧本团队一直很想尝试在队伍中加入大叔成员,细节设定其实都是后来追加上去的。在起初已有疑云满布,回想起来很是符合他的风格呢。 重新向大家打声招呼,午安,我是namco bandai games, inc.的奥田。 首先要感谢大家购买本书。 游戏版的剧本团队成员每个人都有自己十分投入的角色,我最投入的首位角色就是雷文了。也许因为年龄相近(话虽如此他还是年轻多了),他最容易描写,各式各样与我自身经验相互重叠的要素也多。 因此,本书中这个部分也颇为显著。虽然并不是我刻意意识到的结果,而是写著写著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多亏如此,对我来说成为了满能感同身受的内容。 这次有幸得以撰写外传小说,我最先思考的是,他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才变成这样的人呢?想必是遭受了十分惨痛的经历吧!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惨痛过去呢? 制作游戏剧本之时,关于角色的过去,大体上的构想姑且不论,游戏中没有直接提及的角色个别的具体状况终究是没有安排。雷文也是一样,比如说,虽然设定了战争中的经历成为了他之后的基础,但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则没有详细编写。 于是我又重新将游戏中的剧情文本,无论是主线、支线或是小事件都再读了一遍,把其中叙述的资讯片段叠合到那个世界的事件脉流上。 随之浮现的便是本书的故事。 没想到一册没能写完,延续到了下集,不知能否不辜负各位读者的期望呢?但愿各位能乐在其中。 本书插画是由游戏艺术总监,也是拉培德的父亲岩本先生来担任。由于我屡次修改文章,每回都麻烦他也跟著修改插画,真的是很不好意思。还有拉培德没出场,对不起。 顺道一提,拉培德一开始是因为我主张说:我想要在队伍里加入非人角色,坦白说就是怪物!以此为契机,结果被大家一致驳回,差点改成巨大的贵宾狗,经过许多迂回曲折最后变成那样的。 哎呀,真是好险。 如此这般对公司内外的相关人士以及编辑宫地老师从头到尾都添了许多麻烦,不过还是希望能与大家继续合作到下集。那么就先暂时在此别过了—— 感谢各位购买宵星传奇虚空的面具(上)! 本回终于揭晓了雷文的过去呢。 我记得「人魔战争」「杜克」「亚雷克榭」等等过去的设定在宵星传奇的制作一开始便略有斟酌讨论。 虽然游戏中没有提及,不过这次能以小说的形式来呈现连接现在与过去的故事,直的很高舆!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虽然内容可能有点沉重) 岩本稔 后记 雷文,三十五岁,男。 真身不明神出鬼没轻佻浮薄马耳东风。 身为公会枭雄顿?怀特霍斯的心腹,却又是个可疑的存在——回想起来,在游戏剧本的整个作业中,雷文的个性从一开始到最终定案好像都没什么改变。 之所以会将他设定成这样难以捉摸的个性,是因为在队伍中许多角色行动很有主见,希望其中如果有个不同的类型,能顺利地引起波澜,反而成为亮点,抱持著这样的期待。 再来,剧本团队一直很想尝试在队伍中加入大叔成员,细节设定其实都是后来追加上去的。在起初已有疑云满布,回想起来很是符合他的风格呢。 重新向大家打声招呼,午安,我是namco bandai games, inc.的奥田。 首先要感谢大家购买本书。 游戏版的剧本团队成员每个人都有自己十分投入的角色,我最投入的首位角色就是雷文了。也许因为年龄相近(话虽如此他还是年轻多了),他最容易描写,各式各样与我自身经验相互重叠的要素也多。 因此,本书中这个部分也颇为显著。虽然并不是我刻意意识到的结果,而是写著写著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多亏如此,对我来说成为了满能感同身受的内容。 这次有幸得以撰写外传小说,我最先思考的是,他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才变成这样的人呢?想必是遭受了十分惨痛的经历吧!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惨痛过去呢? 制作游戏剧本之时,关于角色的过去,大体上的构想姑且不论,游戏中没有直接提及的角色个别的具体状况终究是没有安排。雷文也是一样,比如说,虽然设定了战争中的经历成为了他之后的基础,但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则没有详细编写。 于是我又重新将游戏中的剧情文本,无论是主线、支线或是小事件都再读了一遍,把其中叙述的资讯片段叠合到那个世界的事件脉流上。 随之浮现的便是本书的故事。 没想到一册没能写完,延续到了下集,不知能否不辜负各位读者的期望呢?但愿各位能乐在其中。 本书插画是由游戏艺术总监,也是拉培德的父亲岩本先生来担任。由于我屡次修改文章,每回都麻烦他也跟著修改插画,真的是很不好意思。还有拉培德没出场,对不起。 顺道一提,拉培德一开始是因为我主张说:我想要在队伍里加入非人角色,坦白说就是怪物!以此为契机,结果被大家一致驳回,差点改成巨大的贵宾狗,经过许多迂回曲折最后变成那样的。 哎呀,真是好险。 如此这般对公司内外的相关人士以及编辑宫地老师从头到尾都添了许多麻烦,不过还是希望能与大家继续合作到下集。那么就先暂时在此别过了—— 感谢各位购买宵星传奇虚空的面具(上)! 本回终于揭晓了雷文的过去呢。 我记得「人魔战争」「杜克」「亚雷克榭」等等过去的设定在宵星传奇的制作一开始便略有斟酌讨论。 虽然游戏中没有提及,不过这次能以小说的形式来呈现连接现在与过去的故事,直的很高舆!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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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内容可能有点沉重) 岩本稔 后记 雷文,三十五岁,男。 真身不明神出鬼没轻佻浮薄马耳东风。 身为公会枭雄顿?怀特霍斯的心腹,却又是个可疑的存在——回想起来,在游戏剧本的整个作业中,雷文的个性从一开始到最终定案好像都没什么改变。 之所以会将他设定成这样难以捉摸的个性,是因为在队伍中许多角色行动很有主见,希望其中如果有个不同的类型,能顺利地引起波澜,反而成为亮点,抱持著这样的期待。 再来,剧本团队一直很想尝试在队伍中加入大叔成员,细节设定其实都是后来追加上去的。在起初已有疑云满布,回想起来很是符合他的风格呢。 重新向大家打声招呼,午安,我是namco bandai games, inc.的奥田。 首先要感谢大家购买本书。 游戏版的剧本团队成员每个人都有自己十分投入的角色,我最投入的首位角色就是雷文了。也许因为年龄相近(话虽如此他还是年轻多了),他最容易描写,各式各样与我自身经验相互重叠的要素也多。 因此,本书中这个部分也颇为显著。虽然并不是我刻意意识到的结果,而是写著写著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多亏如此,对我来说成为了满能感同身受的内容。 这次有幸得以撰写外传小说,我最先思考的是,他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才变成这样的人呢?想必是遭受了十分惨痛的经历吧!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惨痛过去呢? 制作游戏剧本之时,关于角色的过去,大体上的构想姑且不论,游戏中没有直接提及的角色个别的具体状况终究是没有安排。雷文也是一样,比如说,虽然设定了战争中的经历成为了他之后的基础,但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则没有详细编写。 于是我又重新将游戏中的剧情文本,无论是主线、支线或是小事件都再读了一遍,把其中叙述的资讯片段叠合到那个世界的事件脉流上。 随之浮现的便是本书的故事。 没想到一册没能写完,延续到了下集,不知能否不辜负各位读者的期望呢?但愿各位能乐在其中。 本书插画是由游戏艺术总监,也是拉培德的父亲岩本先生来担任。由于我屡次修改文章,每回都麻烦他也跟著修改插画,真的是很不好意思。还有拉培德没出场,对不起。 顺道一提,拉培德一开始是因为我主张说:我想要在队伍里加入非人角色,坦白说就是怪物!以此为契机,结果被大家一致驳回,差点改成巨大的贵宾狗,经过许多迂回曲折最后变成那样的。 哎呀,真是好险。 如此这般对公司内外的相关人士以及编辑宫地老师从头到尾都添了许多麻烦,不过还是希望能与大家继续合作到下集。那么就先暂时在此别过了—— 感谢各位购买宵星传奇虚空的面具(上)! 本回终于揭晓了雷文的过去呢。 我记得「人魔战争」「杜克」「亚雷克榭」等等过去的设定在宵星传奇的制作一开始便略有斟酌讨论。 虽然游戏中没有提及,不过这次能以小说的形式来呈现连接现在与过去的故事,直的很高舆!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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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内容可能有点沉重) 岩本稔 后记 雷文,三十五岁,男。 真身不明神出鬼没轻佻浮薄马耳东风。 身为公会枭雄顿?怀特霍斯的心腹,却又是个可疑的存在——回想起来,在游戏剧本的整个作业中,雷文的个性从一开始到最终定案好像都没什么改变。 之所以会将他设定成这样难以捉摸的个性,是因为在队伍中许多角色行动很有主见,希望其中如果有个不同的类型,能顺利地引起波澜,反而成为亮点,抱持著这样的期待。 再来,剧本团队一直很想尝试在队伍中加入大叔成员,细节设定其实都是后来追加上去的。在起初已有疑云满布,回想起来很是符合他的风格呢。 重新向大家打声招呼,午安,我是namco bandai games, inc.的奥田。 首先要感谢大家购买本书。 游戏版的剧本团队成员每个人都有自己十分投入的角色,我最投入的首位角色就是雷文了。也许因为年龄相近(话虽如此他还是年轻多了),他最容易描写,各式各样与我自身经验相互重叠的要素也多。 因此,本书中这个部分也颇为显著。虽然并不是我刻意意识到的结果,而是写著写著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多亏如此,对我来说成为了满能感同身受的内容。 这次有幸得以撰写外传小说,我最先思考的是,他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才变成这样的人呢?想必是遭受了十分惨痛的经历吧!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惨痛过去呢? 制作游戏剧本之时,关于角色的过去,大体上的构想姑且不论,游戏中没有直接提及的角色个别的具体状况终究是没有安排。雷文也是一样,比如说,虽然设定了战争中的经历成为了他之后的基础,但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则没有详细编写。 于是我又重新将游戏中的剧情文本,无论是主线、支线或是小事件都再读了一遍,把其中叙述的资讯片段叠合到那个世界的事件脉流上。 随之浮现的便是本书的故事。 没想到一册没能写完,延续到了下集,不知能否不辜负各位读者的期望呢?但愿各位能乐在其中。 本书插画是由游戏艺术总监,也是拉培德的父亲岩本先生来担任。由于我屡次修改文章,每回都麻烦他也跟著修改插画,真的是很不好意思。还有拉培德没出场,对不起。 顺道一提,拉培德一开始是因为我主张说:我想要在队伍里加入非人角色,坦白说就是怪物!以此为契机,结果被大家一致驳回,差点改成巨大的贵宾狗,经过许多迂回曲折最后变成那样的。 哎呀,真是好险。 如此这般对公司内外的相关人士以及编辑宫地老师从头到尾都添了许多麻烦,不过还是希望能与大家继续合作到下集。那么就先暂时在此别过了—— 感谢各位购买宵星传奇虚空的面具(上)! 本回终于揭晓了雷文的过去呢。 我记得「人魔战争」「杜克」「亚雷克榭」等等过去的设定在宵星传奇的制作一开始便略有斟酌讨论。 虽然游戏中没有提及,不过这次能以小说的形式来呈现连接现在与过去的故事,直的很高舆!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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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内容可能有点沉重) 岩本稔 后记 雷文,三十五岁,男。 真身不明神出鬼没轻佻浮薄马耳东风。 身为公会枭雄顿?怀特霍斯的心腹,却又是个可疑的存在——回想起来,在游戏剧本的整个作业中,雷文的个性从一开始到最终定案好像都没什么改变。 之所以会将他设定成这样难以捉摸的个性,是因为在队伍中许多角色行动很有主见,希望其中如果有个不同的类型,能顺利地引起波澜,反而成为亮点,抱持著这样的期待。 再来,剧本团队一直很想尝试在队伍中加入大叔成员,细节设定其实都是后来追加上去的。在起初已有疑云满布,回想起来很是符合他的风格呢。 重新向大家打声招呼,午安,我是namco bandai games, inc.的奥田。 首先要感谢大家购买本书。 游戏版的剧本团队成员每个人都有自己十分投入的角色,我最投入的首位角色就是雷文了。也许因为年龄相近(话虽如此他还是年轻多了),他最容易描写,各式各样与我自身经验相互重叠的要素也多。 因此,本书中这个部分也颇为显著。虽然并不是我刻意意识到的结果,而是写著写著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多亏如此,对我来说成为了满能感同身受的内容。 这次有幸得以撰写外传小说,我最先思考的是,他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才变成这样的人呢?想必是遭受了十分惨痛的经历吧!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惨痛过去呢? 制作游戏剧本之时,关于角色的过去,大体上的构想姑且不论,游戏中没有直接提及的角色个别的具体状况终究是没有安排。雷文也是一样,比如说,虽然设定了战争中的经历成为了他之后的基础,但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则没有详细编写。 于是我又重新将游戏中的剧情文本,无论是主线、支线或是小事件都再读了一遍,把其中叙述的资讯片段叠合到那个世界的事件脉流上。 随之浮现的便是本书的故事。 没想到一册没能写完,延续到了下集,不知能否不辜负各位读者的期望呢?但愿各位能乐在其中。 本书插画是由游戏艺术总监,也是拉培德的父亲岩本先生来担任。由于我屡次修改文章,每回都麻烦他也跟著修改插画,真的是很不好意思。还有拉培德没出场,对不起。 顺道一提,拉培德一开始是因为我主张说:我想要在队伍里加入非人角色,坦白说就是怪物!以此为契机,结果被大家一致驳回,差点改成巨大的贵宾狗,经过许多迂回曲折最后变成那样的。 哎呀,真是好险。 如此这般对公司内外的相关人士以及编辑宫地老师从头到尾都添了许多麻烦,不过还是希望能与大家继续合作到下集。那么就先暂时在此别过了—— 感谢各位购买宵星传奇虚空的面具(上)! 本回终于揭晓了雷文的过去呢。 我记得「人魔战争」「杜克」「亚雷克榭」等等过去的设定在宵星传奇的制作一开始便略有斟酌讨论。 虽然游戏中没有提及,不过这次能以小说的形式来呈现连接现在与过去的故事,直的很高舆!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虽然内容可能有点沉重) 岩本稔 后记 雷文,三十五岁,男。 真身不明神出鬼没轻佻浮薄马耳东风。 身为公会枭雄顿?怀特霍斯的心腹,却又是个可疑的存在——回想起来,在游戏剧本的整个作业中,雷文的个性从一开始到最终定案好像都没什么改变。 之所以会将他设定成这样难以捉摸的个性,是因为在队伍中许多角色行动很有主见,希望其中如果有个不同的类型,能顺利地引起波澜,反而成为亮点,抱持著这样的期待。 再来,剧本团队一直很想尝试在队伍中加入大叔成员,细节设定其实都是后来追加上去的。在起初已有疑云满布,回想起来很是符合他的风格呢。 重新向大家打声招呼,午安,我是namco bandai games, inc.的奥田。 首先要感谢大家购买本书。 游戏版的剧本团队成员每个人都有自己十分投入的角色,我最投入的首位角色就是雷文了。也许因为年龄相近(话虽如此他还是年轻多了),他最容易描写,各式各样与我自身经验相互重叠的要素也多。 因此,本书中这个部分也颇为显著。虽然并不是我刻意意识到的结果,而是写著写著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多亏如此,对我来说成为了满能感同身受的内容。 这次有幸得以撰写外传小说,我最先思考的是,他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才变成这样的人呢?想必是遭受了十分惨痛的经历吧!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惨痛过去呢? 制作游戏剧本之时,关于角色的过去,大体上的构想姑且不论,游戏中没有直接提及的角色个别的具体状况终究是没有安排。雷文也是一样,比如说,虽然设定了战争中的经历成为了他之后的基础,但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则没有详细编写。 于是我又重新将游戏中的剧情文本,无论是主线、支线或是小事件都再读了一遍,把其中叙述的资讯片段叠合到那个世界的事件脉流上。 随之浮现的便是本书的故事。 没想到一册没能写完,延续到了下集,不知能否不辜负各位读者的期望呢?但愿各位能乐在其中。 本书插画是由游戏艺术总监,也是拉培德的父亲岩本先生来担任。由于我屡次修改文章,每回都麻烦他也跟著修改插画,真的是很不好意思。还有拉培德没出场,对不起。 顺道一提,拉培德一开始是因为我主张说:我想要在队伍里加入非人角色,坦白说就是怪物!以此为契机,结果被大家一致驳回,差点改成巨大的贵宾狗,经过许多迂回曲折最后变成那样的。 哎呀,真是好险。 如此这般对公司内外的相关人士以及编辑宫地老师从头到尾都添了许多麻烦,不过还是希望能与大家继续合作到下集。那么就先暂时在此别过了—— 感谢各位购买宵星传奇虚空的面具(上)! 本回终于揭晓了雷文的过去呢。 我记得「人魔战争」「杜克」「亚雷克榭」等等过去的设定在宵星传奇的制作一开始便略有斟酌讨论。 虽然游戏中没有提及,不过这次能以小说的形式来呈现连接现在与过去的故事,直的很高舆!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虽然内容可能有点沉重) 岩本稔 序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姐控眠 +美工:姐控眠 +录入:chen8chen6 +校对:chen8chen6;sstd1h;xinkj007 灯光俱灭的长长走廊上,一名壮年男子奔跑着。 一目了然的贵族装扮,且其衣着之奢华可知他不是普通家世的贵族,然而与此十分不相衬地,他的表情痉挛,脚步不稳,彷佛走在满是岩石的荒野中。 评议会议员卡克塔夫,一大豪门贵族之长,在评议会中也是屈指可数的有力人士,此刻,尽管在自己的宅邸之中他却陷入窘境,这样的地位派不上半分用处。 他偶尔会回过头往后张望,但脚步绝对不曾停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卡克塔夫心想,他的心境犹如被猎犬追捕的狐狸一般。 依照名门贵族的惯例,他也树敌许多,因此,这方面的防备他应该一直以来都十分注意了。 雇用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又能信任——非骑士——之人;从单纯的机关到魔导器,宅邸内配置了种类各式各样的警报器或是防止外人人侵的装置。长年以来宅邸中制作添置的防卫坚若铁壁,就算是皇帝居城也无此般用心,他私底下对此十分自傲。 尽管如此。 无论传唤钤响了几次,如何高声呼喊,可靠的卫兵没有一个人现身。更奇怪的是魔导器竟然沉默无声。花了大把银子购人的众多魔导器居然同时故障,这真的有可能吗?别说警报器了连灯都——。 原本在之中无论怎么找都不会有比这里更让人安心的地方了,然而如今宅邸内却化为了恐怖满盈的迷宫。 气喘吁吁的卡克塔夫一个踉舱,腰间顺势撞上了一旁的小桌,桌上作工精致的花瓶倒了下来。 不顾陶器掉落地面碎裂的尖锐声响在他背后响起,卡克塔夫爬着穿过附近的门扉钻进房中。 他立刻关上门,将门锁上,然后身子一弹,转过身去扫视了昏暗的房里一周。没有人在。 当真如此?卡克塔夫奔向墙边,将紧闭的窗帘往左右一拉,一扇将近天花板高的纵长大窗显露出来。保护都市的结界光环,以及高挂遥远彼方的皎洁半月,那冰冷而微弱的光芒照入房中。 恰如极度过分敏感的人,卡克塔夫像只老鼠般在房里来往徘徊,人可能躲藏的地方,甚至是人类根本塞不进去的隙缝,他都到处一一仔细确认。没有灯光的房间,黑暗持续威胁着他。 看来没有错,房里只有自己,好不容易如此确信,卡克塔夫深深松了口气,脸上汗水仿佛是现在才想起来似的滴答落下。 这里是某间客房。卡克塔夫的脸依旧向着门口,背对着窗在床上坐下。 夜光被裁剪成窗框的形状,投射在卡克塔夫身后。加上他自己的影子,前方的地面上描绘出朦胧的细长图样。 图样上悄然无声地出现了别的影子。 卡克塔夫愕然回头一看,同时,窗户大大敞开,左右窗帘翻飞犹如蝙蝠翼翅。一阵风吹到卡克塔夫脸上,他不禁闭上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他了解到房里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人了。 背对着银白半圆高挂的细长夜空,孤影伫立。其面容背光成影不得见,但手握长剑出鞘。不知何故卡克塔夫总觉得那剑身既已为血所染。 「不可……能、到底是怎么……」 他从床上跌下爬着离开,几乎是抽抽噎噎地说着。 入侵者并未回应,只是轻轻将剑提起,宛若影子一般,几乎不带脚步声地往前踏出一步。 「等等!钱、要钱的话我给你!随你开价!所以……」 卡克塔夫拼了命地大喊,尽管他自己对于真正想除掉的目标,从来不派会将这种话听进去的刺客进行暗杀。 对方依旧默然无语,缓缓绕过床沿而来。 领悟到自己终究无法逃到门边,卡克塔夫从怀中取出短剑——总是让他人使用,自己从未好好挥舞过的道具。 入侵者毫无行动的迹象。 在这关键时刻,卡克塔夫拼上所有的力气将短剑刺出。 对方从容地以剑抵过短剑剑刃,避开剑势,并且往前踏出一步,用空着的手抓住卡克塔夫握着短剑的手腕一扭,被握住的短剑深深没入持有者体内,动作流畅得仿佛是卡克塔夫自己所求。 感受到激烈的痛楚与绝望在体内奔腾,卡克塔夫紧紧抓住暗杀者的胸口。 这时,他才初次看到对方的脸。 「你是……」 话中比起诧异带着更多的愤怒与屈辱之情,却被涌上咽喉的血块所打断。 暗杀者往后一退避开喷溅的鲜血,失去支撑的卡克塔夫全身无力当场倒下,在他倒卧的地面上一滩血渍缓缓成形。 青白色的微光下,鲜血看来是深邃的黑暗。 暗杀者一语不发地低头看着地上的身体伴随着痉挛逐渐丧失生命。 突然,他抬起头。 再度恢复成独自一人的房里,角落却有一名男子目不转睛地朝此方向投以暗沉的视线。 那是张熟悉的脸。 修凡·奥尔崔因。 被如此称呼,也以此名行于世。 然而。 暗杀者听见有人低声私语。 你是谁? 背对着杳然无声的月光与结界微光,暗杀者孤身凝望着嵌于整个墙面的巨大镜子。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姐控眠 +美工:姐控眠 +录入:chen8chen6 +校对:chen8chen6;sstd1h;xinkj007 灯光俱灭的长长走廊上,一名壮年男子奔跑着。 一目了然的贵族装扮,且其衣着之奢华可知他不是普通家世的贵族,然而与此十分不相衬地,他的表情痉挛,脚步不稳,彷佛走在满是岩石的荒野中。 评议会议员卡克塔夫,一大豪门贵族之长,在评议会中也是屈指可数的有力人士,此刻,尽管在自己的宅邸之中他却陷入窘境,这样的地位派不上半分用处。 他偶尔会回过头往后张望,但脚步绝对不曾停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卡克塔夫心想,他的心境犹如被猎犬追捕的狐狸一般。 依照名门贵族的惯例,他也树敌许多,因此,这方面的防备他应该一直以来都十分注意了。 雇用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又能信任——非骑士——之人;从单纯的机关到魔导器,宅邸内配置了种类各式各样的警报器或是防止外人人侵的装置。长年以来宅邸中制作添置的防卫坚若铁壁,就算是皇帝居城也无此般用心,他私底下对此十分自傲。 尽管如此。 无论传唤钤响了几次,如何高声呼喊,可靠的卫兵没有一个人现身。更奇怪的是魔导器竟然沉默无声。花了大把银子购人的众多魔导器居然同时故障,这真的有可能吗?别说警报器了连灯都——。 原本在之中无论怎么找都不会有比这里更让人安心的地方了,然而如今宅邸内却化为了恐怖满盈的迷宫。 气喘吁吁的卡克塔夫一个踉舱,腰间顺势撞上了一旁的小桌,桌上作工精致的花瓶倒了下来。 不顾陶器掉落地面碎裂的尖锐声响在他背后响起,卡克塔夫爬着穿过附近的门扉钻进房中。 他立刻关上门,将门锁上,然后身子一弹,转过身去扫视了昏暗的房里一周。没有人在。 当真如此?卡克塔夫奔向墙边,将紧闭的窗帘往左右一拉,一扇将近天花板高的纵长大窗显露出来。保护都市的结界光环,以及高挂遥远彼方的皎洁半月,那冰冷而微弱的光芒照入房中。 恰如极度过分敏感的人,卡克塔夫像只老鼠般在房里来往徘徊,人可能躲藏的地方,甚至是人类根本塞不进去的隙缝,他都到处一一仔细确认。没有灯光的房间,黑暗持续威胁着他。 看来没有错,房里只有自己,好不容易如此确信,卡克塔夫深深松了口气,脸上汗水仿佛是现在才想起来似的滴答落下。 这里是某间客房。卡克塔夫的脸依旧向着门口,背对着窗在床上坐下。 夜光被裁剪成窗框的形状,投射在卡克塔夫身后。加上他自己的影子,前方的地面上描绘出朦胧的细长图样。 图样上悄然无声地出现了别的影子。 卡克塔夫愕然回头一看,同时,窗户大大敞开,左右窗帘翻飞犹如蝙蝠翼翅。一阵风吹到卡克塔夫脸上,他不禁闭上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他了解到房里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人了。 背对着银白半圆高挂的细长夜空,孤影伫立。其面容背光成影不得见,但手握长剑出鞘。不知何故卡克塔夫总觉得那剑身既已为血所染。 「不可……能、到底是怎么……」 他从床上跌下爬着离开,几乎是抽抽噎噎地说着。 入侵者并未回应,只是轻轻将剑提起,宛若影子一般,几乎不带脚步声地往前踏出一步。 「等等!钱、要钱的话我给你!随你开价!所以……」 卡克塔夫拼了命地大喊,尽管他自己对于真正想除掉的目标,从来不派会将这种话听进去的刺客进行暗杀。 对方依旧默然无语,缓缓绕过床沿而来。 领悟到自己终究无法逃到门边,卡克塔夫从怀中取出短剑——总是让他人使用,自己从未好好挥舞过的道具。 入侵者毫无行动的迹象。 在这关键时刻,卡克塔夫拼上所有的力气将短剑刺出。 对方从容地以剑抵过短剑剑刃,避开剑势,并且往前踏出一步,用空着的手抓住卡克塔夫握着短剑的手腕一扭,被握住的短剑深深没入持有者体内,动作流畅得仿佛是卡克塔夫自己所求。 感受到激烈的痛楚与绝望在体内奔腾,卡克塔夫紧紧抓住暗杀者的胸口。 这时,他才初次看到对方的脸。 「你是……」 话中比起诧异带着更多的愤怒与屈辱之情,却被涌上咽喉的血块所打断。 暗杀者往后一退避开喷溅的鲜血,失去支撑的卡克塔夫全身无力当场倒下,在他倒卧的地面上一滩血渍缓缓成形。 青白色的微光下,鲜血看来是深邃的黑暗。 暗杀者一语不发地低头看着地上的身体伴随着痉挛逐渐丧失生命。 突然,他抬起头。 再度恢复成独自一人的房里,角落却有一名男子目不转睛地朝此方向投以暗沉的视线。 那是张熟悉的脸。 修凡·奥尔崔因。 被如此称呼,也以此名行于世。 然而。 暗杀者听见有人低声私语。 你是谁? 背对着杳然无声的月光与结界微光,暗杀者孤身凝望着嵌于整个墙面的巨大镜子。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姐控眠 +美工:姐控眠 +录入:chen8chen6 +校对:chen8chen6;sstd1h;xinkj007 灯光俱灭的长长走廊上,一名壮年男子奔跑着。 一目了然的贵族装扮,且其衣着之奢华可知他不是普通家世的贵族,然而与此十分不相衬地,他的表情痉挛,脚步不稳,彷佛走在满是岩石的荒野中。 评议会议员卡克塔夫,一大豪门贵族之长,在评议会中也是屈指可数的有力人士,此刻,尽管在自己的宅邸之中他却陷入窘境,这样的地位派不上半分用处。 他偶尔会回过头往后张望,但脚步绝对不曾停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卡克塔夫心想,他的心境犹如被猎犬追捕的狐狸一般。 依照名门贵族的惯例,他也树敌许多,因此,这方面的防备他应该一直以来都十分注意了。 雇用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又能信任——非骑士——之人;从单纯的机关到魔导器,宅邸内配置了种类各式各样的警报器或是防止外人人侵的装置。长年以来宅邸中制作添置的防卫坚若铁壁,就算是皇帝居城也无此般用心,他私底下对此十分自傲。 尽管如此。 无论传唤钤响了几次,如何高声呼喊,可靠的卫兵没有一个人现身。更奇怪的是魔导器竟然沉默无声。花了大把银子购人的众多魔导器居然同时故障,这真的有可能吗?别说警报器了连灯都——。 原本在之中无论怎么找都不会有比这里更让人安心的地方了,然而如今宅邸内却化为了恐怖满盈的迷宫。 气喘吁吁的卡克塔夫一个踉舱,腰间顺势撞上了一旁的小桌,桌上作工精致的花瓶倒了下来。 不顾陶器掉落地面碎裂的尖锐声响在他背后响起,卡克塔夫爬着穿过附近的门扉钻进房中。 他立刻关上门,将门锁上,然后身子一弹,转过身去扫视了昏暗的房里一周。没有人在。 当真如此?卡克塔夫奔向墙边,将紧闭的窗帘往左右一拉,一扇将近天花板高的纵长大窗显露出来。保护都市的结界光环,以及高挂遥远彼方的皎洁半月,那冰冷而微弱的光芒照入房中。 恰如极度过分敏感的人,卡克塔夫像只老鼠般在房里来往徘徊,人可能躲藏的地方,甚至是人类根本塞不进去的隙缝,他都到处一一仔细确认。没有灯光的房间,黑暗持续威胁着他。 看来没有错,房里只有自己,好不容易如此确信,卡克塔夫深深松了口气,脸上汗水仿佛是现在才想起来似的滴答落下。 这里是某间客房。卡克塔夫的脸依旧向着门口,背对着窗在床上坐下。 夜光被裁剪成窗框的形状,投射在卡克塔夫身后。加上他自己的影子,前方的地面上描绘出朦胧的细长图样。 图样上悄然无声地出现了别的影子。 卡克塔夫愕然回头一看,同时,窗户大大敞开,左右窗帘翻飞犹如蝙蝠翼翅。一阵风吹到卡克塔夫脸上,他不禁闭上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他了解到房里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人了。 背对着银白半圆高挂的细长夜空,孤影伫立。其面容背光成影不得见,但手握长剑出鞘。不知何故卡克塔夫总觉得那剑身既已为血所染。 「不可……能、到底是怎么……」 他从床上跌下爬着离开,几乎是抽抽噎噎地说着。 入侵者并未回应,只是轻轻将剑提起,宛若影子一般,几乎不带脚步声地往前踏出一步。 「等等!钱、要钱的话我给你!随你开价!所以……」 卡克塔夫拼了命地大喊,尽管他自己对于真正想除掉的目标,从来不派会将这种话听进去的刺客进行暗杀。 对方依旧默然无语,缓缓绕过床沿而来。 领悟到自己终究无法逃到门边,卡克塔夫从怀中取出短剑——总是让他人使用,自己从未好好挥舞过的道具。 入侵者毫无行动的迹象。 在这关键时刻,卡克塔夫拼上所有的力气将短剑刺出。 对方从容地以剑抵过短剑剑刃,避开剑势,并且往前踏出一步,用空着的手抓住卡克塔夫握着短剑的手腕一扭,被握住的短剑深深没入持有者体内,动作流畅得仿佛是卡克塔夫自己所求。 感受到激烈的痛楚与绝望在体内奔腾,卡克塔夫紧紧抓住暗杀者的胸口。 这时,他才初次看到对方的脸。 「你是……」 话中比起诧异带着更多的愤怒与屈辱之情,却被涌上咽喉的血块所打断。 暗杀者往后一退避开喷溅的鲜血,失去支撑的卡克塔夫全身无力当场倒下,在他倒卧的地面上一滩血渍缓缓成形。 青白色的微光下,鲜血看来是深邃的黑暗。 暗杀者一语不发地低头看着地上的身体伴随着痉挛逐渐丧失生命。 突然,他抬起头。 再度恢复成独自一人的房里,角落却有一名男子目不转睛地朝此方向投以暗沉的视线。 那是张熟悉的脸。 修凡·奥尔崔因。 被如此称呼,也以此名行于世。 然而。 暗杀者听见有人低声私语。 你是谁? 背对着杳然无声的月光与结界微光,暗杀者孤身凝望着嵌于整个墙面的巨大镜子。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姐控眠 +美工:姐控眠 +录入:chen8chen6 +校对:chen8chen6;sstd1h;xinkj007 灯光俱灭的长长走廊上,一名壮年男子奔跑着。 一目了然的贵族装扮,且其衣着之奢华可知他不是普通家世的贵族,然而与此十分不相衬地,他的表情痉挛,脚步不稳,彷佛走在满是岩石的荒野中。 评议会议员卡克塔夫,一大豪门贵族之长,在评议会中也是屈指可数的有力人士,此刻,尽管在自己的宅邸之中他却陷入窘境,这样的地位派不上半分用处。 他偶尔会回过头往后张望,但脚步绝对不曾停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卡克塔夫心想,他的心境犹如被猎犬追捕的狐狸一般。 依照名门贵族的惯例,他也树敌许多,因此,这方面的防备他应该一直以来都十分注意了。 雇用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又能信任——非骑士——之人;从单纯的机关到魔导器,宅邸内配置了种类各式各样的警报器或是防止外人人侵的装置。长年以来宅邸中制作添置的防卫坚若铁壁,就算是皇帝居城也无此般用心,他私底下对此十分自傲。 尽管如此。 无论传唤钤响了几次,如何高声呼喊,可靠的卫兵没有一个人现身。更奇怪的是魔导器竟然沉默无声。花了大把银子购人的众多魔导器居然同时故障,这真的有可能吗?别说警报器了连灯都——。 原本在之中无论怎么找都不会有比这里更让人安心的地方了,然而如今宅邸内却化为了恐怖满盈的迷宫。 气喘吁吁的卡克塔夫一个踉舱,腰间顺势撞上了一旁的小桌,桌上作工精致的花瓶倒了下来。 不顾陶器掉落地面碎裂的尖锐声响在他背后响起,卡克塔夫爬着穿过附近的门扉钻进房中。 他立刻关上门,将门锁上,然后身子一弹,转过身去扫视了昏暗的房里一周。没有人在。 当真如此?卡克塔夫奔向墙边,将紧闭的窗帘往左右一拉,一扇将近天花板高的纵长大窗显露出来。保护都市的结界光环,以及高挂遥远彼方的皎洁半月,那冰冷而微弱的光芒照入房中。 恰如极度过分敏感的人,卡克塔夫像只老鼠般在房里来往徘徊,人可能躲藏的地方,甚至是人类根本塞不进去的隙缝,他都到处一一仔细确认。没有灯光的房间,黑暗持续威胁着他。 看来没有错,房里只有自己,好不容易如此确信,卡克塔夫深深松了口气,脸上汗水仿佛是现在才想起来似的滴答落下。 这里是某间客房。卡克塔夫的脸依旧向着门口,背对着窗在床上坐下。 夜光被裁剪成窗框的形状,投射在卡克塔夫身后。加上他自己的影子,前方的地面上描绘出朦胧的细长图样。 图样上悄然无声地出现了别的影子。 卡克塔夫愕然回头一看,同时,窗户大大敞开,左右窗帘翻飞犹如蝙蝠翼翅。一阵风吹到卡克塔夫脸上,他不禁闭上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他了解到房里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人了。 背对着银白半圆高挂的细长夜空,孤影伫立。其面容背光成影不得见,但手握长剑出鞘。不知何故卡克塔夫总觉得那剑身既已为血所染。 「不可……能、到底是怎么……」 他从床上跌下爬着离开,几乎是抽抽噎噎地说着。 入侵者并未回应,只是轻轻将剑提起,宛若影子一般,几乎不带脚步声地往前踏出一步。 「等等!钱、要钱的话我给你!随你开价!所以……」 卡克塔夫拼了命地大喊,尽管他自己对于真正想除掉的目标,从来不派会将这种话听进去的刺客进行暗杀。 对方依旧默然无语,缓缓绕过床沿而来。 领悟到自己终究无法逃到门边,卡克塔夫从怀中取出短剑——总是让他人使用,自己从未好好挥舞过的道具。 入侵者毫无行动的迹象。 在这关键时刻,卡克塔夫拼上所有的力气将短剑刺出。 对方从容地以剑抵过短剑剑刃,避开剑势,并且往前踏出一步,用空着的手抓住卡克塔夫握着短剑的手腕一扭,被握住的短剑深深没入持有者体内,动作流畅得仿佛是卡克塔夫自己所求。 感受到激烈的痛楚与绝望在体内奔腾,卡克塔夫紧紧抓住暗杀者的胸口。 这时,他才初次看到对方的脸。 「你是……」 话中比起诧异带着更多的愤怒与屈辱之情,却被涌上咽喉的血块所打断。 暗杀者往后一退避开喷溅的鲜血,失去支撑的卡克塔夫全身无力当场倒下,在他倒卧的地面上一滩血渍缓缓成形。 青白色的微光下,鲜血看来是深邃的黑暗。 暗杀者一语不发地低头看着地上的身体伴随着痉挛逐渐丧失生命。 突然,他抬起头。 再度恢复成独自一人的房里,角落却有一名男子目不转睛地朝此方向投以暗沉的视线。 那是张熟悉的脸。 修凡·奥尔崔因。 被如此称呼,也以此名行于世。 然而。 暗杀者听见有人低声私语。 你是谁? 背对着杳然无声的月光与结界微光,暗杀者孤身凝望着嵌于整个墙面的巨大镜子。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姐控眠 +美工:姐控眠 +录入:chen8chen6 +校对:chen8chen6;sstd1h;xinkj007 灯光俱灭的长长走廊上,一名壮年男子奔跑着。 一目了然的贵族装扮,且其衣着之奢华可知他不是普通家世的贵族,然而与此十分不相衬地,他的表情痉挛,脚步不稳,彷佛走在满是岩石的荒野中。 评议会议员卡克塔夫,一大豪门贵族之长,在评议会中也是屈指可数的有力人士,此刻,尽管在自己的宅邸之中他却陷入窘境,这样的地位派不上半分用处。 他偶尔会回过头往后张望,但脚步绝对不曾停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卡克塔夫心想,他的心境犹如被猎犬追捕的狐狸一般。 依照名门贵族的惯例,他也树敌许多,因此,这方面的防备他应该一直以来都十分注意了。 雇用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又能信任——非骑士——之人;从单纯的机关到魔导器,宅邸内配置了种类各式各样的警报器或是防止外人人侵的装置。长年以来宅邸中制作添置的防卫坚若铁壁,就算是皇帝居城也无此般用心,他私底下对此十分自傲。 尽管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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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从容地以剑抵过短剑剑刃,避开剑势,并且往前踏出一步,用空着的手抓住卡克塔夫握着短剑的手腕一扭,被握住的短剑深深没入持有者体内,动作流畅得仿佛是卡克塔夫自己所求。 感受到激烈的痛楚与绝望在体内奔腾,卡克塔夫紧紧抓住暗杀者的胸口。 这时,他才初次看到对方的脸。 「你是……」 话中比起诧异带着更多的愤怒与屈辱之情,却被涌上咽喉的血块所打断。 暗杀者往后一退避开喷溅的鲜血,失去支撑的卡克塔夫全身无力当场倒下,在他倒卧的地面上一滩血渍缓缓成形。 青白色的微光下,鲜血看来是深邃的黑暗。 暗杀者一语不发地低头看着地上的身体伴随着痉挛逐渐丧失生命。 突然,他抬起头。 再度恢复成独自一人的房里,角落却有一名男子目不转睛地朝此方向投以暗沉的视线。 那是张熟悉的脸。 修凡·奥尔崔因。 被如此称呼,也以此名行于世。 然而。 暗杀者听见有人低声私语。 你是谁? 背对着杳然无声的月光与结界微光,暗杀者孤身凝望着嵌于整个墙面的巨大镜子。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姐控眠 +美工:姐控眠 +录入:chen8chen6 +校对:chen8chen6;sstd1h;xinkj007 灯光俱灭的长长走廊上,一名壮年男子奔跑着。 一目了然的贵族装扮,且其衣着之奢华可知他不是普通家世的贵族,然而与此十分不相衬地,他的表情痉挛,脚步不稳,彷佛走在满是岩石的荒野中。 评议会议员卡克塔夫,一大豪门贵族之长,在评议会中也是屈指可数的有力人士,此刻,尽管在自己的宅邸之中他却陷入窘境,这样的地位派不上半分用处。 他偶尔会回过头往后张望,但脚步绝对不曾停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卡克塔夫心想,他的心境犹如被猎犬追捕的狐狸一般。 依照名门贵族的惯例,他也树敌许多,因此,这方面的防备他应该一直以来都十分注意了。 雇用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又能信任——非骑士——之人;从单纯的机关到魔导器,宅邸内配置了种类各式各样的警报器或是防止外人人侵的装置。长年以来宅邸中制作添置的防卫坚若铁壁,就算是皇帝居城也无此般用心,他私底下对此十分自傲。 尽管如此。 无论传唤钤响了几次,如何高声呼喊,可靠的卫兵没有一个人现身。更奇怪的是魔导器竟然沉默无声。花了大把银子购人的众多魔导器居然同时故障,这真的有可能吗?别说警报器了连灯都——。 原本在之中无论怎么找都不会有比这里更让人安心的地方了,然而如今宅邸内却化为了恐怖满盈的迷宫。 气喘吁吁的卡克塔夫一个踉舱,腰间顺势撞上了一旁的小桌,桌上作工精致的花瓶倒了下来。 不顾陶器掉落地面碎裂的尖锐声响在他背后响起,卡克塔夫爬着穿过附近的门扉钻进房中。 他立刻关上门,将门锁上,然后身子一弹,转过身去扫视了昏暗的房里一周。没有人在。 当真如此?卡克塔夫奔向墙边,将紧闭的窗帘往左右一拉,一扇将近天花板高的纵长大窗显露出来。保护都市的结界光环,以及高挂遥远彼方的皎洁半月,那冰冷而微弱的光芒照入房中。 恰如极度过分敏感的人,卡克塔夫像只老鼠般在房里来往徘徊,人可能躲藏的地方,甚至是人类根本塞不进去的隙缝,他都到处一一仔细确认。没有灯光的房间,黑暗持续威胁着他。 看来没有错,房里只有自己,好不容易如此确信,卡克塔夫深深松了口气,脸上汗水仿佛是现在才想起来似的滴答落下。 这里是某间客房。卡克塔夫的脸依旧向着门口,背对着窗在床上坐下。 夜光被裁剪成窗框的形状,投射在卡克塔夫身后。加上他自己的影子,前方的地面上描绘出朦胧的细长图样。 图样上悄然无声地出现了别的影子。 卡克塔夫愕然回头一看,同时,窗户大大敞开,左右窗帘翻飞犹如蝙蝠翼翅。一阵风吹到卡克塔夫脸上,他不禁闭上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他了解到房里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人了。 背对着银白半圆高挂的细长夜空,孤影伫立。其面容背光成影不得见,但手握长剑出鞘。不知何故卡克塔夫总觉得那剑身既已为血所染。 「不可……能、到底是怎么……」 他从床上跌下爬着离开,几乎是抽抽噎噎地说着。 入侵者并未回应,只是轻轻将剑提起,宛若影子一般,几乎不带脚步声地往前踏出一步。 「等等!钱、要钱的话我给你!随你开价!所以……」 卡克塔夫拼了命地大喊,尽管他自己对于真正想除掉的目标,从来不派会将这种话听进去的刺客进行暗杀。 对方依旧默然无语,缓缓绕过床沿而来。 领悟到自己终究无法逃到门边,卡克塔夫从怀中取出短剑——总是让他人使用,自己从未好好挥舞过的道具。 入侵者毫无行动的迹象。 在这关键时刻,卡克塔夫拼上所有的力气将短剑刺出。 对方从容地以剑抵过短剑剑刃,避开剑势,并且往前踏出一步,用空着的手抓住卡克塔夫握着短剑的手腕一扭,被握住的短剑深深没入持有者体内,动作流畅得仿佛是卡克塔夫自己所求。 感受到激烈的痛楚与绝望在体内奔腾,卡克塔夫紧紧抓住暗杀者的胸口。 这时,他才初次看到对方的脸。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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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如此?卡克塔夫奔向墙边,将紧闭的窗帘往左右一拉,一扇将近天花板高的纵长大窗显露出来。保护都市的结界光环,以及高挂遥远彼方的皎洁半月,那冰冷而微弱的光芒照入房中。 恰如极度过分敏感的人,卡克塔夫像只老鼠般在房里来往徘徊,人可能躲藏的地方,甚至是人类根本塞不进去的隙缝,他都到处一一仔细确认。没有灯光的房间,黑暗持续威胁着他。 看来没有错,房里只有自己,好不容易如此确信,卡克塔夫深深松了口气,脸上汗水仿佛是现在才想起来似的滴答落下。 这里是某间客房。卡克塔夫的脸依旧向着门口,背对着窗在床上坐下。 夜光被裁剪成窗框的形状,投射在卡克塔夫身后。加上他自己的影子,前方的地面上描绘出朦胧的细长图样。 图样上悄然无声地出现了别的影子。 卡克塔夫愕然回头一看,同时,窗户大大敞开,左右窗帘翻飞犹如蝙蝠翼翅。一阵风吹到卡克塔夫脸上,他不禁闭上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他了解到房里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人了。 背对着银白半圆高挂的细长夜空,孤影伫立。其面容背光成影不得见,但手握长剑出鞘。不知何故卡克塔夫总觉得那剑身既已为血所染。 「不可……能、到底是怎么……」 他从床上跌下爬着离开,几乎是抽抽噎噎地说着。 入侵者并未回应,只是轻轻将剑提起,宛若影子一般,几乎不带脚步声地往前踏出一步。 「等等!钱、要钱的话我给你!随你开价!所以……」 卡克塔夫拼了命地大喊,尽管他自己对于真正想除掉的目标,从来不派会将这种话听进去的刺客进行暗杀。 对方依旧默然无语,缓缓绕过床沿而来。 领悟到自己终究无法逃到门边,卡克塔夫从怀中取出短剑——总是让他人使用,自己从未好好挥舞过的道具。 入侵者毫无行动的迹象。 在这关键时刻,卡克塔夫拼上所有的力气将短剑刺出。 对方从容地以剑抵过短剑剑刃,避开剑势,并且往前踏出一步,用空着的手抓住卡克塔夫握着短剑的手腕一扭,被握住的短剑深深没入持有者体内,动作流畅得仿佛是卡克塔夫自己所求。 感受到激烈的痛楚与绝望在体内奔腾,卡克塔夫紧紧抓住暗杀者的胸口。 这时,他才初次看到对方的脸。 「你是……」 话中比起诧异带着更多的愤怒与屈辱之情,却被涌上咽喉的血块所打断。 暗杀者往后一退避开喷溅的鲜血,失去支撑的卡克塔夫全身无力当场倒下,在他倒卧的地面上一滩血渍缓缓成形。 青白色的微光下,鲜血看来是深邃的黑暗。 暗杀者一语不发地低头看着地上的身体伴随着痉挛逐渐丧失生命。 突然,他抬起头。 再度恢复成独自一人的房里,角落却有一名男子目不转睛地朝此方向投以暗沉的视线。 那是张熟悉的脸。 修凡·奥尔崔因。 被如此称呼,也以此名行于世。 然而。 暗杀者听见有人低声私语。 你是谁? 背对着杳然无声的月光与结界微光,暗杀者孤身凝望着嵌于整个墙面的巨大镜子。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姐控眠 +美工:姐控眠 +录入:chen8chen6 +校对:chen8chen6;sstd1h;xinkj007 灯光俱灭的长长走廊上,一名壮年男子奔跑着。 一目了然的贵族装扮,且其衣着之奢华可知他不是普通家世的贵族,然而与此十分不相衬地,他的表情痉挛,脚步不稳,彷佛走在满是岩石的荒野中。 评议会议员卡克塔夫,一大豪门贵族之长,在评议会中也是屈指可数的有力人士,此刻,尽管在自己的宅邸之中他却陷入窘境,这样的地位派不上半分用处。 他偶尔会回过头往后张望,但脚步绝对不曾停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卡克塔夫心想,他的心境犹如被猎犬追捕的狐狸一般。 依照名门贵族的惯例,他也树敌许多,因此,这方面的防备他应该一直以来都十分注意了。 雇用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又能信任——非骑士——之人;从单纯的机关到魔导器,宅邸内配置了种类各式各样的警报器或是防止外人人侵的装置。长年以来宅邸中制作添置的防卫坚若铁壁,就算是皇帝居城也无此般用心,他私底下对此十分自傲。 尽管如此。 无论传唤钤响了几次,如何高声呼喊,可靠的卫兵没有一个人现身。更奇怪的是魔导器竟然沉默无声。花了大把银子购人的众多魔导器居然同时故障,这真的有可能吗?别说警报器了连灯都——。 原本在之中无论怎么找都不会有比这里更让人安心的地方了,然而如今宅邸内却化为了恐怖满盈的迷宫。 气喘吁吁的卡克塔夫一个踉舱,腰间顺势撞上了一旁的小桌,桌上作工精致的花瓶倒了下来。 不顾陶器掉落地面碎裂的尖锐声响在他背后响起,卡克塔夫爬着穿过附近的门扉钻进房中。 他立刻关上门,将门锁上,然后身子一弹,转过身去扫视了昏暗的房里一周。没有人在。 当真如此?卡克塔夫奔向墙边,将紧闭的窗帘往左右一拉,一扇将近天花板高的纵长大窗显露出来。保护都市的结界光环,以及高挂遥远彼方的皎洁半月,那冰冷而微弱的光芒照入房中。 恰如极度过分敏感的人,卡克塔夫像只老鼠般在房里来往徘徊,人可能躲藏的地方,甚至是人类根本塞不进去的隙缝,他都到处一一仔细确认。没有灯光的房间,黑暗持续威胁着他。 看来没有错,房里只有自己,好不容易如此确信,卡克塔夫深深松了口气,脸上汗水仿佛是现在才想起来似的滴答落下。 这里是某间客房。卡克塔夫的脸依旧向着门口,背对着窗在床上坐下。 夜光被裁剪成窗框的形状,投射在卡克塔夫身后。加上他自己的影子,前方的地面上描绘出朦胧的细长图样。 图样上悄然无声地出现了别的影子。 卡克塔夫愕然回头一看,同时,窗户大大敞开,左右窗帘翻飞犹如蝙蝠翼翅。一阵风吹到卡克塔夫脸上,他不禁闭上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他了解到房里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人了。 背对着银白半圆高挂的细长夜空,孤影伫立。其面容背光成影不得见,但手握长剑出鞘。不知何故卡克塔夫总觉得那剑身既已为血所染。 「不可……能、到底是怎么……」 他从床上跌下爬着离开,几乎是抽抽噎噎地说着。 入侵者并未回应,只是轻轻将剑提起,宛若影子一般,几乎不带脚步声地往前踏出一步。 「等等!钱、要钱的话我给你!随你开价!所以……」 卡克塔夫拼了命地大喊,尽管他自己对于真正想除掉的目标,从来不派会将这种话听进去的刺客进行暗杀。 对方依旧默然无语,缓缓绕过床沿而来。 领悟到自己终究无法逃到门边,卡克塔夫从怀中取出短剑——总是让他人使用,自己从未好好挥舞过的道具。 入侵者毫无行动的迹象。 在这关键时刻,卡克塔夫拼上所有的力气将短剑刺出。 对方从容地以剑抵过短剑剑刃,避开剑势,并且往前踏出一步,用空着的手抓住卡克塔夫握着短剑的手腕一扭,被握住的短剑深深没入持有者体内,动作流畅得仿佛是卡克塔夫自己所求。 感受到激烈的痛楚与绝望在体内奔腾,卡克塔夫紧紧抓住暗杀者的胸口。 这时,他才初次看到对方的脸。 「你是……」 话中比起诧异带着更多的愤怒与屈辱之情,却被涌上咽喉的血块所打断。 暗杀者往后一退避开喷溅的鲜血,失去支撑的卡克塔夫全身无力当场倒下,在他倒卧的地面上一滩血渍缓缓成形。 青白色的微光下,鲜血看来是深邃的黑暗。 暗杀者一语不发地低头看着地上的身体伴随着痉挛逐渐丧失生命。 突然,他抬起头。 再度恢复成独自一人的房里,角落却有一名男子目不转睛地朝此方向投以暗沉的视线。 那是张熟悉的脸。 修凡·奥尔崔因。 被如此称呼,也以此名行于世。 然而。 暗杀者听见有人低声私语。 你是谁? 背对着杳然无声的月光与结界微光,暗杀者孤身凝望着嵌于整个墙面的巨大镜子。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姐控眠 +美工:姐控眠 +录入:chen8chen6 +校对:chen8chen6;sstd1h;xinkj007 灯光俱灭的长长走廊上,一名壮年男子奔跑着。 一目了然的贵族装扮,且其衣着之奢华可知他不是普通家世的贵族,然而与此十分不相衬地,他的表情痉挛,脚步不稳,彷佛走在满是岩石的荒野中。 评议会议员卡克塔夫,一大豪门贵族之长,在评议会中也是屈指可数的有力人士,此刻,尽管在自己的宅邸之中他却陷入窘境,这样的地位派不上半分用处。 他偶尔会回过头往后张望,但脚步绝对不曾停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卡克塔夫心想,他的心境犹如被猎犬追捕的狐狸一般。 依照名门贵族的惯例,他也树敌许多,因此,这方面的防备他应该一直以来都十分注意了。 雇用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又能信任——非骑士——之人;从单纯的机关到魔导器,宅邸内配置了种类各式各样的警报器或是防止外人人侵的装置。长年以来宅邸中制作添置的防卫坚若铁壁,就算是皇帝居城也无此般用心,他私底下对此十分自傲。 尽管如此。 无论传唤钤响了几次,如何高声呼喊,可靠的卫兵没有一个人现身。更奇怪的是魔导器竟然沉默无声。花了大把银子购人的众多魔导器居然同时故障,这真的有可能吗?别说警报器了连灯都——。 原本在之中无论怎么找都不会有比这里更让人安心的地方了,然而如今宅邸内却化为了恐怖满盈的迷宫。 气喘吁吁的卡克塔夫一个踉舱,腰间顺势撞上了一旁的小桌,桌上作工精致的花瓶倒了下来。 不顾陶器掉落地面碎裂的尖锐声响在他背后响起,卡克塔夫爬着穿过附近的门扉钻进房中。 他立刻关上门,将门锁上,然后身子一弹,转过身去扫视了昏暗的房里一周。没有人在。 当真如此?卡克塔夫奔向墙边,将紧闭的窗帘往左右一拉,一扇将近天花板高的纵长大窗显露出来。保护都市的结界光环,以及高挂遥远彼方的皎洁半月,那冰冷而微弱的光芒照入房中。 恰如极度过分敏感的人,卡克塔夫像只老鼠般在房里来往徘徊,人可能躲藏的地方,甚至是人类根本塞不进去的隙缝,他都到处一一仔细确认。没有灯光的房间,黑暗持续威胁着他。 看来没有错,房里只有自己,好不容易如此确信,卡克塔夫深深松了口气,脸上汗水仿佛是现在才想起来似的滴答落下。 这里是某间客房。卡克塔夫的脸依旧向着门口,背对着窗在床上坐下。 夜光被裁剪成窗框的形状,投射在卡克塔夫身后。加上他自己的影子,前方的地面上描绘出朦胧的细长图样。 图样上悄然无声地出现了别的影子。 卡克塔夫愕然回头一看,同时,窗户大大敞开,左右窗帘翻飞犹如蝙蝠翼翅。一阵风吹到卡克塔夫脸上,他不禁闭上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他了解到房里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人了。 背对着银白半圆高挂的细长夜空,孤影伫立。其面容背光成影不得见,但手握长剑出鞘。不知何故卡克塔夫总觉得那剑身既已为血所染。 「不可……能、到底是怎么……」 他从床上跌下爬着离开,几乎是抽抽噎噎地说着。 入侵者并未回应,只是轻轻将剑提起,宛若影子一般,几乎不带脚步声地往前踏出一步。 「等等!钱、要钱的话我给你!随你开价!所以……」 卡克塔夫拼了命地大喊,尽管他自己对于真正想除掉的目标,从来不派会将这种话听进去的刺客进行暗杀。 对方依旧默然无语,缓缓绕过床沿而来。 领悟到自己终究无法逃到门边,卡克塔夫从怀中取出短剑——总是让他人使用,自己从未好好挥舞过的道具。 入侵者毫无行动的迹象。 在这关键时刻,卡克塔夫拼上所有的力气将短剑刺出。 对方从容地以剑抵过短剑剑刃,避开剑势,并且往前踏出一步,用空着的手抓住卡克塔夫握着短剑的手腕一扭,被握住的短剑深深没入持有者体内,动作流畅得仿佛是卡克塔夫自己所求。 感受到激烈的痛楚与绝望在体内奔腾,卡克塔夫紧紧抓住暗杀者的胸口。 这时,他才初次看到对方的脸。 「你是……」 话中比起诧异带着更多的愤怒与屈辱之情,却被涌上咽喉的血块所打断。 暗杀者往后一退避开喷溅的鲜血,失去支撑的卡克塔夫全身无力当场倒下,在他倒卧的地面上一滩血渍缓缓成形。 青白色的微光下,鲜血看来是深邃的黑暗。 暗杀者一语不发地低头看着地上的身体伴随着痉挛逐渐丧失生命。 突然,他抬起头。 再度恢复成独自一人的房里,角落却有一名男子目不转睛地朝此方向投以暗沉的视线。 那是张熟悉的脸。 修凡·奥尔崔因。 被如此称呼,也以此名行于世。 然而。 暗杀者听见有人低声私语。 你是谁? 背对着杳然无声的月光与结界微光,暗杀者孤身凝望着嵌于整个墙面的巨大镜子。 第五章 刺客 l 被裁切成方形的灰色天空之下,修凡正勤于练剑。 剑刃划过空中,发出短促的尖锐声音,无数次、无数次,不停地重复、再重复。 聚精会神,仿佛只为此,只存在于这一瞬间,修凡像是朝着什么持续地挥砍、刺击。 有时整齐、有时不规律的间隔。 基本上是传统骑士团的剑法,却交织着自我流派的动作,变化无穷的剑术不停出乎观者意料之外。 这样的流派不存在于世上任何地方,而是由他个人钻研所创生,为了不存在之人,不存在的流派。 这里是被柱廊环绕的骑士团本部中庭之一。二楼的墙宛如挂在柱廊上般高高耸立,墙上等间隔并列的窗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中庭。 天色灰蒙,四周的墙、地面的石板也都是一片灰色。虽然种植了一些草木,但是在代替了天花板的厚重云朵相互映衬之下,反而编织成一幅犹如监狱中的光景。 除了他没有别人在场。抑或该说,锻炼时他必定选择独自为之。 并不是为了躲起来进行,只是比起团体他更好孤独,仅此而已。 修凡持续挥舞着剑。 取代本身心脏所埋入的人造物,从其中送出的活力没有任何不协调的感觉,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疑惑,除非实际触碰,或是从胸口探看,几乎让人忘了自己的身体里其实埋有魔导器。 光是将阳光遮掩还不满足,在这更加低垂昏沉的云朵之下,修凡持续挥舞着剑。 一滴、两滴,从空中落下的水滴在地面上画出小小的圆渍,数量逐渐增多。 不久后正式下起雨来。受到雨滴拍打,草木叶片、石板各自随心所欲地发出声响。 修凡持续挥舞着剑。 渐渐地,他的动作越来越激烈,犹如失控的机械,仿佛在说干脆四肢就这样碎成万断飞散也无妨,随着雨水一同流逝也无妨,朝着什么一味地——。 「精益求精是很好,可雨水会让身体失温,令人难以恭维呢。」 修凡停下动作,缓缓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骑士团长亚雷克榭不知何时来到了柱廊一隅。数名骑士——团长附属的辅佐官——跟随在后,他们朝着修凡恭敬地低下头。 修凡将剑收回剑鞘,默默无语地向亚雷克榭行了一礼,但依旧站在雨中。 「你改了惯用手吗?」 修凡发现亚雷克榭的目光停在自己的左手上。以前,他——曾经的他——是以右手挥剑的。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刻意换了手。不过以前操作着弓剑变化自如的武器时,也未曾换手而以左手持剑,因此并非如旁人所想的那样勉强。话虽如此,也应无特地换手的理由。 「并无妨碍。」 听到修凡简短的回答,亚雷克榭点了点头,这话题便告了段落。 「看来你的身手又更上层楼了呢。」 亚雷克榭的语气并不求回应,他一边招唤修凡入柱廊中。 「虽然缺额的补足有所进展,骑士团整体素质低落的问题却难以避免。迟早也会要你担任教官吧!就指望你了。」 本身便拥有卓越身手的骑士团长,像这样对谁投以肯定之语实属罕见,辅佐官们都十分年轻——向修凡投以赞叹的目光。 然而修凡本人却只有轻轻垂下眼神点头回应,任凭水珠从浏海滴垂而下。 没有任何不快之貌,亚雷克榭从柱间仰望天空。灰色的雨滴从阴暗的空中霏霏落下。 「……就算是、拥有魔导器,并以此自鸣得意,结果我们至今依旧连天气都无法尽如人愿。」 亚雷克榭在此将话停顿,笔直地凝视着修凡的眼睛。 「但是有朝一日,修凡。不知要到何时,但是必定……」 修凡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接受他的视线。 「闲谈能否请到此为止呢?」 话声中带有的不悦之意毫无掩饰。不知是否一直身处辅佐官们的阴影处,一行人旁边不知不觉间站着一名不同于众的人物。不用看辅佐官们脸上的表情,修凡便认出了他的身分。 与锻炼无缘的削瘦身材,以华丽刺绣装点的长袍以及特徵明显的圆筒形帽子,更别提在骑士团长前却毫无退缩之色,整张脸上表露的强烈自信心——是评议会的人。 「诸位大人都十分忙碌,时间可是很紧的,还请您别忘了。」 「我知道。」 亚雷克榭表情毫无改变地回答了声音的主人 「克欧马雷,之后交给你了。」 「是!」 不知是否出于紧张,辅佐官的回应有些过分大声。亚雷克榭点点头,再次往修凡说道: 「先走了。你注意别感冒了。」 不待他应声,亚雷克榭便消失在建筑物深处。除了名唤克欧马雷的年轻人之外,其余辅佐官皆一个行礼,匆匆尾随离开。 评议会的男子最后一个离去,临走前他对修凡瞥了一眼,但那眼神中明显地——刻意要表达给对方——含有侮蔑之意。 「那是费亚连监察官。」 等到对方已不见身影,克欧马雷才低声说道。 「是评议会派来的。他就那样一天到晚缠着团长阁下,啊,不,是与团长阁下同行。」 修凡轻轻点头。 「他们一定是觉得骑士团力量减弱,现在正是好机会吧!总有诸般理由真是几乎每天都从旁干涉,简直没办法工作。团长阁下现在要去参与的会谈也是,根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修凡的目光依旧停在亚雷克榭等人离去的方向,于是克欧马雷继续说道: 「对方是英格里斯与葛迪尼亚两卿,还有卡克塔夫公卿,每个都是评议会的重要人物。」 修凡也听过这些名字。想将骑士团踩在脚底下的评议会之中,尤其可说是急先锋的人物。这些成员要与政敌会谈,绝不会是喝茶闲聊的场面。 「诸位原本就对阁下的方针采取否定态度,再加上那场——」 「吗?」 没料到会有回应,克欧马雷双颊泛红点了点头。眼前的人物正是在那场中存活下来的英雄啊! 英雄修凡·奥尔崔因。 无视满怀感动毫不隐藏的克欧马雷,修凡的目光回到中庭,不停纷落的雨让屋檐对侧的光景一片蒙胧。他一边凝视着中庭,彷佛想从其中看出些什么,一边品尝着方才他说出口的话中苦涩。 。 那殃及全境的一连串悲惨事件,曾几何时,人们开始如此称呼它。 严格说起来,那根本不是「战争」。 过去,呐喊着要扩大自治权的公会势力曾经引起严重的动乱,但即使是那时候,也没有使用「战争」这样的说辞。在这是唯一国家的提卡·琉米雷斯,「战争」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并非国与国的冲突,更何况连起因为何都尚未有个定论,会称之为「战争」,纯粹是因为被害过于巨大之故。 尽管受到结界保护,却有许多都市被蹂躏摧毁,这样的事实只认定为魔物的袭击,人们实在难以接受。 许多流言传开——。 宛如训练有素的军队般,魔物让骑士团身陷圈套:魔物比起人类更优先破坏机构设备:还有不把结界放在眼里, 未知的巨大魔物,云云。 生还者鲜少造成资讯欠缺,煽动了人们的不安。有关当局发布的消息又极为有限,人们无法获得满足。 「老实说,那个结界居然会被攻破,我到现在都还难以置信呢!因为现存的都市结界目前也都好好地防范着魔物啊!干脆查出来结果是故障该有多好。」 仿佛是人们的代言,克欧马雷说道。 「而且结界魔导器又无法重建,遭受破坏的都市只能全部放弃,这种事在千年来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可就算如此,评议会光是追究骑士团的责任也太过分了。因为本来就是这样嘛!在各地与魔物战斗,带来胜利的不是别人正是骑士团啊——」 越是兴奋越是滔滔不绝,克欧马雷像是煞不住车似地不停说着,看来对方是修凡让他太过兴高采烈,都忘了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在中奋战,活着回来,屈指可数的骑士之一。 活着回来。 活着。 修凡感觉到自己心中某种不悦之感似是蠢蠢欲动,他于是将注意力转移开来。 「你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克欧马雷回过神来,双颊涨红犹如被师长斥责的学生一般。 「失、失礼了!因为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有幸能见到传闻中的修凡大人,所以、不小心、不我绝非——」 「冷静点。」 「对、对不起。其实是受团长阁下命令要将这个交给您。」 克欧马雷将手中包裹解开。 里头是一把剑。修凡握住剑柄,将交上来的剑抽出。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剑身展现出来,虽然的确具备金属光泽,却是鲜艳的赤红一色。他发现这并非涂漆而足材质本身的颜色,情感薄弱的双眼微微睁大。 「这是……」 「据说是由艾瓦莱特铸造而成的剑。」 修凡缓缓地以单手试着挥了挥剑,与它巨大的外表相反,轻得令人吃惊。 「这是团长阁下对您晋升的祝贺,小队长大人。」 修凡没有露出任何特别的表情,只是点点头。 剑鞘依旧暂放于克欧马雷手里,修凡踏步进入雨中,仿佛要继续锻炼般将剑舞起。一剑、两剑、三剑,随着每一击,无数的雨滴在空中无声地被一刀两断。视野的角落瞥见克欧马雷全身颤抖。英雄的演武。修凡放下剑,回到克欧马雷身边,接过剑鞘并将剑收回鞘中。 「代我向团长阁下道谢。」 「是、是!一定的!」 克欧马雷立正喊道。 「那么我先离开了。能与您见面十分光荣!属下告退!」 最后一个敬礼,年轻的辅佐官往右一转,动作生硬地迈步离去。应该是要追上亚雷克榭吧。修凡凝视着手中长剑半晌,不久后一个转身也离开了。 空虚的中庭里回荡着远方雷声鸣鸣。 修凡回到了本部里自己的房间,迎接他的是敲打窗面的激烈雨声。 雨非但不停,反而开始正式呈现暴风雨的情状。窗的昏暗告知时刻已临近黄昏。 闪电较天花板上光照魔导器的灯光更加刺目闪过,窗形一瞬间烙印在修凡眼里。 他面无表情地拉上窗帘,将这自然的狂躁若干隔离在外。 回到房间中央,他脱下湿透的衣服。 用指尖轻轻碰触外露的左胸,不同于肌肤的坚硬触感。 支撑他生命的魔导器依旧在那,红光规律闪烁,显示机能一切正常。 他的视线转向墙边的书架,有个手掌大小的物品,像个装饰品般放在上面。除此之外,室内找不到任何一件似是源自于他个人的物品。 掌管他生命的心脏魔导器,其控制装置。只要进行一定的操作,便能立即让他从所有事物中解放出来的机械。 他并未伸出手去,只是定定地凝视着。 隔着天花板,雷鸣数次响彻四方,修凡只是那样一动也不动。 不久后,他彷佛从梦中醒来一般抬起视线,左胸之物、书架上的装置都宛若不存在似的,他将替换的衣服拿出,穿上。 每夜重复着,这是日课——抑或是仪式。没有任何人知晓,连他自己都没有自觉。 那把赤红长剑放在桌上。由于克欧马雷并未特别告知,想来是把铸者不详的无名剑,但依旧不改这是把精良好剑的事实。至少不是修凡或其他骑士平时佩带的骑士团制式长剑所能匹比。 亚雷克榭正逐步进行骑士团的重建,前几天才内定了修凡的晋升一事。 提拔「平民英雄」,想必会引起正反两极的意见吧!修凡简直事不关己似地想像着人们会作何反应。 他又重新看了看剑。 掌握人事权的当事人祝贺自己作主的结果,想想还真是奇事。 修凡将视线从剑上移开。既然有人给与他便接受,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无论是剑、地位,——还是名声。 他想起了克欧马与雷费亚连。 那样对比鲜明的态度,对修凡来说早已见怪不怪。平民的崇拜与贵族的厌恶,无论何者皆是对平民出身的英雄十分典型的反应。 关于修凡,公诸于世的资讯十分稀少,平民、高手、生还者。 然而人们却肆意散布消息,并且深信着,称呼他为英雄。 的冲击实在过于巨大,也许为了相信当局宣言的「胜利」,人们需要一个象征。 在这点上,修凡具备了许多引人注目的要素是其他生还者所不及的。换言之,出身平民的高尚骑士、高超的剑术、于激战地全军覆没的部队与生还、沉默寡言的个性——。 总而言之,修凡·奥尔崔因于是以的英雄之名广为人知。 修凡闭上了眼。 无论是克欧马雷、费亚连,抑或是其他的人们,他们全都为了莫须有之物而一头热。 只有「战争」是真的——如果那样单方面的事件能以此称呼的话。 由于对某种不该触碰之物出手,结果遭致这样的报应。对修凡来说便是这一类的事件。 他的心中深处响起了警报。 (到此为止了) 再这样下去便是直视伤痕,如此一来便会回想起负伤时的痛楚,岂止如此,伤根本就还未——。 修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伴随着微微的颤抖缓缓吐出。 他试着摸摸自己的脸颊,肌肤的触感、体温的温暖。 指尖稍微施力,指甲陷入肌肤中,传来轻微的痛楚,但却有种虚构的味道,没有真实感。 修凡也还不了解修凡。 突然感到全身疲惫,他往床上一躺。 窗外风雨嘈杂宛若责骂之声,但睡眠迅速地到访了。 令人感激地,他一觉无梦。 2 「辛苦了,到这里就好。」 修凡对一路跟随的勤务兵说道,并接过对方搬运的箱子,抱在手里。 眼前两扇巨大的门扉不见装饰而作工坚固,与站立于左右两旁担任护卫的骑士彼此辉映,酝酿出些许威严堂皇的气象。 勤务兵行礼离去后,修凡对护卫说道: 「在下修凡·奥尔崔因。听闻骑士团长阁下在此。」 听见此名骑士们身体一 僵,其中一人有些尖声答道: 「请、请梢候。」 语毕,他朝着嵌于门边墙上的装置小声说了几句话。看来是藉此与室内联系。 骑士三百两语地持续说着,还往修凡的方向瞄了几眼。 他们是贵族吗?抑或是平民呢?修凡随意猜想着。 骑士离开了墙边。 「请进。」 同时,门扉发出沉重的声音稍稍内缩,随后从正中央划为两半,缓缓地为左右两旁的墙壁吸入。 不待门扉完全开启,修凡便抱着箱子走了进去。虽是在熟悉的骑士团本部之中,这个区域倒是初次来访。 他毫无踟蹰地走过门后短短的昏暗走道。 尽头是一间没有门扉的宽敞房间,修凡踏步入内。 这里是平坦的八角形空间,没有窗户,昏暗不亚于方才的走道。尽管因此视线不明,但房间墙壁似是填满了书架。书架前环绕着一圈走道,走道内侧的地板则低了一层,设了阶梯下行。 在洼地般的中央区域正中心有个巨大台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不过毕竟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天花板的照明全都熄灭着。 走道的入口旁并列着骑士团长的辅佐官们,克欧马雷也在。他们一见到修凡便一致恭敬地行了礼。 听从站在自己前方第一个人的指示,修凡往房间的中央区域前进。辅佐官们则像是和他交换一般,往他方才走过的走道里头消失了身影。 修凡在设于房间中央的台前停下脚步。 靠近一看才知台面为四方形,由数个机械组合制作而成。其四周也安置了各式各样形状大小不同的机械,彼此连结,传出低沉的运作声。这也是魔导器吗?又是为何而设呢?修凡毫无头绪。 方台四边都设置了操纵板,不胜计数的仪表及电钮密密麻麻地排列其上,板面前则一一安置了气派的大椅。 方台上放置着一个圆盘,大小足以让一个人站立其中,光芒便是从此散发出来。修凡看着圆盘。 圆盘上空浮现着发光的文字与记号,有些变化不止,有些则一成不变。 这是使用魔导器的魔导士们口中所说的,控制魔导器的资讯,有时本身便能发挥某种作用,是充满谜团的复杂记叙。 在这中有件格外醒目的东西。那仿佛是由光芒描绘而成的空间,给修凡的印象却恰似它实际存在。 半透明的块状光芒,不仅是单纯能望见对侧,还犹如结晶一般能看见内部,显示出拥有十分复杂的构造。整体而言看来像是多刺的复足甲虫,不过那形状也让人联想到城堡要塞。 似乎是某种设计图,修凡猜想。 「这是准备的其中之一。我想迟早会有必要的。」 光芒对侧传来人声。 一看,方台另一侧,亚雷克榭正站起身来。在修凡移动之前,骑士团长便稍微走近,不再受光芒遮挡,只是视线依旧停留于成像之上。 「尽管有样学样地,一点一点有所进展,可果然还是远远不及这方面的专家。以前可是有十分理想的人选啊……就算知道这么想无济于事,我还是忍不住觉得如果他在就好了。」 听闻此言,修凡险些忆起某张面容,但他刻意不去追想。即将浮现的回忆又再次消失于心中深处。 「话说回来,建造这个需要庞大的费用,现在的状况下要确保最低限度的预算就已经伤透脑筋,怎么说都不可能立即开工就是了。」 亚雷克榭往手边的操纵板伸出手去,发光的成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室内一瞬间被黑暗包围,不过天花板的照明立刻亮了起来,将四周照亮宛如白昼一般。 骑士团长重新转身面向修凡。 「辛苦了,我们来听你报告吧!」 「在佩欧奇亚及麦欧奇亚,魔物的动向已经完全沉寂,没有出现统率或是袭击都市的迹象。不过伊利奇亚各都市的居民依旧惶惶不安尚未冷静下来,结界外的活动依然有萎缩倾向。我想要回到『战争』前的水准,骑士团与公会的支援是不可或缺的。」 亚雷克榭点点头。这一个月间,修凡离开了帝都札菲雅斯,前往执行(骑士巡礼)此一任务。换言之便是骑士要成为干部候补的修练仪式,然而,时间一久仪式早已名存实亡,亚雷克榭则藉此次小队长就任之机会,下令修凡执行。 其背后用意在于恢复在中动摇的威信,以及视察各地实情。前者藉由「英雄」的到访而得以实现。对于陷入不安之人,告知他们并未被舍弃,是最有效的药方了。虽然修凡并未提及,不过既然伊利奇亚大陆完全在的掌控之中,无论他前往哪个都市,应该都受到了俨然凯旋归来般的盛情款待吧! 然而另一方面——。 「有和各都市的执政官见到面吗?」 「不,诸位皆公务繁忙。」 亚雷克榭无声地苦笑,别说是见到代理人了,八成是连进入宅邸都无望吧!若是以前,起码还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不至于受到如此轻视。 至少以评议会为最高机关的统治机构,此一组织的机能即使经历了也几乎毫无受损之貌。话说回来,都市全灭的另当别论,评议会中没有任何人参与了,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 「这种时候评议会如此团结而贯彻始终的样子真是让人佩服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话说得真好。」 修凡沉默不语。 「没其他事的话,剩下的提交书面报告就好。」 「是。」 修凡答道,声音毫无抑扬顿挫。的报告结束了。修凡交出手中抱着的纸箱。 「这是执行任务时发现、回收之物。」 亚雷克榭的眼神中闪耀着纯粹的期待。其他人要是看到想必会十分讶异,然而修凡只是默默地将东西递过。 纸箱中收着一些不知年代的旧纸片、金属或石板,物件表面全都记载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或是类似图形的东西。 这每一样物品,亚雷克榭都细心地一一查看。 「这是帝国第四世纪的记录吧!这个是……该不会是丘拉恩或利比的文章片段吧?我想应该没有重复。太棒了!等等来确认!」 亚雷克榭抱着箱子走上房间外环。他来到其中一个书架前,仿佛是对待易碎的工艺品般小心翼翼地,从箱中取出纸片,收进架上。他就这样一件一件的,将新资料收进该有的位置。 「修凡,你看得懂古代文字吗?」 也没看着对方,亚雷克榭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不懂。」 「真可惜啊!不只魔导器,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惠于古代文明太多了。看得越多,知道得越多越是饶富趣味喔!」 纸箱已经清空了,但亚雷克榭依旧漫步于外环走道上。 「这里有我在成为团长之前就开始收集的所有资料。骑士团的大书库里真正有价值的文书我也都移过来了。技术书的数量也许不如阿斯皮欧,不过我想能备齐如此藏书的地方可不多吧!话虽如此,换个角度也可说是就只有这么一些。帝国初期的资料有限,帝国以前的古代文明更是少之又少。这千年以来,在众多的管制与争斗下究竟失去了多少文献,我连想都不愿去想!」 亚雷克榭感慨万千地轻抚着书架。 「多亏如此造成这里的资料有为数不少的大片空白,例如关于古代文 明末期的记录几乎可说是完全没有。简直就像是有人刻意抹消了似的。也或许和古代文明瓦解的始末有关。不过目前我关心的并不在此。」 亚雷克榭离开书架边,定定地看着修凡。 「重点是,现在的我们远远不及古代文明。而且就算只看过去数百年间,的技术、思想、工艺,无论何者都几乎没有进步。」 他的语气中带着分不清是焦躁还是愤怒之情。对古代强烈憧憬的另一面藏着嫉妒与焦躁,修凡了解到,这正是刺激亚雷克榭的动力。 「尽管我们无法凌驾于古代人之上,但至少要证明我们有能力在他们面前也能俯仰无愧。」 亚雷克榭喘了口气,回到房间的中央区域。 「不过,为此,我们还需要更加了解古代文明。希望你无一遗漏地继续收集回来。」 修凡知道这个要求——以及这房里的物品——无论是身为骑士团长或身为一介国民,一个不好就有可能触法,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态度。 「属下了解。」 认为这次对话终于告一段落,修凡正打算告退,亚雷克榭却制止了他。 「慢着,我差点忘了。」 「请问是?」 「我要将你升格为队长。」 「队长……是吗?」 就算是修凡也不禁面露诧异之色,出发前往之前不久他才当上小队长,到现在也还没经过多久时间。 但亚雷克榭只是点点头。先前的热情已完全褪去,他的表情迅速恢复成冷静严肃的政治强人之貌。 「这样的拔擢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不过英雄的话应该会被允许吧。要做就要趁早。当然我也知道一定会有反对声浪,但我个人是希望让你早点从事与你能力相符的工作。」 「从何时起呢?」 「现在。」 亚雷克榭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件· 常人应当感激涕零的任命,修凡却犹如落叶一般接过。 他行礼之后转过身去,背后又传来话声。 「就靠你啰!」 修凡回到走道,辅佐官并排于两侧。他们见到修凡便是一礼。 身后的房间照明一暗,微弱的光芒再次点上,而修凡并没有回头。 背后传来的关门声在走廊上回荡。 修凡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来时固守门扉左右的护卫骑士不见踪影。 他的目光依旧望着延续至前方的走廊,并且凝神关注周遭的气息。 他倏地将手伸向腰间长剑,动作自然而流畅,随后一口气将剑抽出,连转身都没有,便伸手往后方挥斩过去。 斜后方响起了尖锐的金属声。 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名男子在那里——修凡与门扉之间。刀刃从对方两袖中猛然探出,接下了红色的剑身。 修凡转过身同时斩下第二次攻击,然而对方身势一矮,往旁一跃闪避过去,并拉开了距离。 修凡机敏地观察着对方。有些驼背的姿势凑合着宽松的衣袖衣摆,让人联想到虫子:除了嘴部以外皆被面罩覆盖,双眼散发出红色光芒的镜片给人强烈的印象。 正要踏步向前,修凡却突然身子一沉。刀刃从后方横劈过他前一秒人头所在的位置。 第二名男子从背后出现,完全让人察觉不到气息,衣着打扮和第一个人如出一辙。 在完全压低身子之前,修凡扭身便往第二名男子斩去,但下一秒他又一个蹬地,往后一跃,宛如滑翔的鸟儿一般退了开来。同时,从正上方落下的人影持刀笔直刺入了地面。 第三个人。 每个人都戴着附有红色眼镜的面罩,非但不发一语,甚至感觉不到他们行动时的呼气。 没有任何信号,三人却同时行动起来。一齐,却又算准了彼此些微的时间差攻击过来。一人引开注意,另一人便趁机攻入死角。可怕的默契, 修凡果决地舍弃了骑士团的剑型,以自己编纂的剑术迎击。如果入侵者是以彼此的动作组合来扰乱对手,修凡单凭一把剑便能做到。 剑戟声铮然如错杂的铁琴,响彻四方毫无间断。赤红长剑的轻盈令人称幸。 入侵者对这番抵抗似乎感到意外,见到一连串的攻击都被抵挡下来,旋即拉开距离观察情势。 趁此机会,修凡背对墙垣将三人皆纳入视野之中,尽量减少死角。敌方依旧缓缓逼近。 这时,门扉发出声响,三人一瞬间被引开注意。 修凡立刻向前一跃,动作神速地朝着三人横斩送出一击。 然而致命的一击却只空虚地划过空中。三人一同往上一跳,紧贴在走廊的天花板上,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红色的六只眼往下盯着修凡。 数名辅佐官手持着已出鞘的剑,从尚未完全开启的门后冲出,一看到天花板的人影,他们慌忙停下脚步,哑然无言。 「修凡大人!?这究竟——」 骑士们嘈杂的脚步声与怒吼也从走廊深处逐渐接近。 最后亚雷克榭出现了,也不拔剑,步履一如往常,他来到走廊,一语不发地皱起眉抬头看着入侵者。 不知是眼见没有胜算,或是算准了时机,三名赤眼男子无声地往天花板旁的窗子翻身出去。 玻璃碎声盛大地响起。 不顾碎片纷落,修凡奔上前去,但从窗口只见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建筑物的屋顶另一侧。 这时其他的骑士也赶来了,守门的骑士们也在其中。 「竟然擅离职守,怎么回事?」 听到修凡的提问,护卫骑士立正不动,回道: 「十分抱歉!出现了可疑的家伙,于是我们追了上去,但是追丢……」 另一名不是护卫的骑士大喊: 「报告!有人入侵大书库,纵火后逃逸,目前正在搜索!」 「安静!你说大书库吗?」 亚雷克榭只一句话,现场就恢复了秩序。情报迅速地汇整。 据说是收藏骑士团文件与资料的大书库有人入侵,纵火后逃逸。之后,赤眼男子现身于此地门前,守卫追了上去,修凡接着从门后出现——。 「大书库的火势已经扑灭,受损轻微。」。 一名骑士报告。 「嗯,知道了那边没有他们要的东西,所以故意混淆视听吗……」 从失去了上半片玻璃的窗遥望着外头,亚雷克榭喃喃说道。 「阁下?」 「够了。那应该只是受雇于公会的人吧。应该已经不在本部中了。比起这个,把这个区域的守卫提到最高顺位,比我的护卫更优先。传令下去本部及帝都各支部进入第二级戒备态势,除非有别的命令发布。入侵路线的调查就交给你了。」 「了、了解!」 数名辅佐官敬礼后立刻快步散去。 「骑士团长,这骚动是怎么回事啊!?」 话声响彻整个走廊。一看,走廊的另一端有人耸着肩装腔作势地阔步走来。是费亚连监察官。 话说回来,修凡注意到了这次打从一开始就没见到费亚连的人影。 克欧马雷正要说明,亚雷克榭却伸手制止了他,自己走上前去。 「是入侵者。幸好没 什么太大的损失。——您方才去了哪儿呢?」 「我在必要的时候前往必要的地方,没有义务跟你一一报告吧!」 「您说得是。」 「比起这个,你说有人入侵?好歹也是负责守护的骑士团,居然让贼人入侵到本部里,真不知道这里的守备究竟是怎么了呢!」 「您真是讲到痛处啊!『战争』之后,正是我们全员必须团结一致之时,竟然发生这种事实在让人遗憾。」 亚雷克榭笔直地盯着费亚连,费亚连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在场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弦外之音的唇枪舌战正进行着。 骑士团长的视线坚毅不移、蕴藏着力量,宛若内含火焰的岩石。相对地,监察官则像是盘旋在岩石周围的蛇,敏捷、含毒,纵使精明地到处爬窜,利牙却无法穿透岩石。 随着决定性的瞬间到来,紧张感高涨。这时,新的闯入者打破了僵局。 一群人背着不知是什么大批的行李,让骑士领着路从走廊深处鱼贯而来。 是骑士团聘请的一群魔导士。 全然不懂政治上权术较劲的他们,无视当场的气氛大声喊道: 「亚雷克榭阁下,让您久候了。若是您方便的话我们这就出发吧!」 对于费亚连松了口气——也有种放心之感——的询问视线,亚雷克榭耸了耸肩。 「因为重新展开了受影响而中断的区划调查,设置的魔导器也得调查状况如何,为此我从阿斯皮欧请来了魔导士和技师。」 费亚连看了一眼魔导士们。魔导器、测量用的,甚至是各式各样连用途都搞不清楚的道具让他们连腰都直不起来。 一行人就算是恭维也说不上干净整洁,费亚连对他们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反感之情。亚雷克榭向费亚连说道: 「我现在也要过去了,您要一起来吗?调查需要往来奔波,是很好的运动喔,监察官!」 「我应该说过我只在必要的时候前往必要的地方。告辞。」 费亚连悻悻然地说完,便踏上来时归路。匆地,他停下脚步。 「对了,今天这场骚动我会向评议会报告的,没问题吧!」 拿下最后一击的是我——监察官脸上仿佛这么写着,步伐迅速几乎是用跑的离开了现场,看起来也像是想在被反驳之前离去。 亚雷克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片刻,看不见对方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一册书籍。不过是一本手写纸张集结成的小册子,乍看之下谁也不会注意。 然而修凡见到此书,却感到腹腔深处似是有冰冷沉重的硬块翻滚不已。 「他们的目标是这个吧。真亏他们嗅到这里来了。」 亚雷克榭的眼神落在封面上,用只有修凡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说道: 「这里面有未来。在众多的失去之中,硕果仅存的可能性之一就在这里。怎能交给那些短视近利之人,更别说是打算摧毁它的人,绝不可能!」 那声音半分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修凡只是默默听着。 无言以对。 帝都地底十分辽阔。 札菲雅斯的山丘由好几层无数的巨大建筑连接覆盖着,甚至有传言说山丘本身可能就是人造物,其地底也不遑多让,有许多的遗迹与建物设施。 大多都还尚未经过调查。 地底大部分的区域,从以前就以维持治安为由禁止一般人进入。另一方面,历代的执政者则因调查对象过多而拖延至今。 「多亏如此,我们到现在都还是惨况一片,无法掌握这里的全貌。」 亚雷克榭对随行的辅佐官说道。 「那么这个调查——」 「唔,恐怕终究是无法一两次就结束吧。」 调查队顺着阶梯逐步下行,没有扶手的螺旋阶梯令人觉得似乎永无止境。一群魔导士与护卫的骑士们,共计十几人的团队,靠着手中的光照魔导器,一步一步往下走向漆黑的深处。骑士们铠甲的碰撞声回荡在垂直的石造洞穴中,显得格外嘈杂。 纵长的洞穴上方与下方同样深埋于黑暗之中,全然无从得知已经走了多深,还要再往下走多久,一个不好连时间的感觉都快要丧失了。 骑士们小声地发着牢骚说回程可惨了云云。 另一方面,魔导士们一边用测量仪器探索深渊,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既然是如此深的洞穴,古代人应该会设置传送魔导器吧!」「之所以找不到类似的东西,会不会是因为这是紧急用的阶梯?」展露出的求知欲毫无衰减迹象。到最后他们甚至开始围绕着为何能运作的传送魔导器发现甚少,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让戴着头盔,就算想捂住耳朵也没办法的骑士们烦躁不堪。 这个纵穴是以前骑士团在调查某个地下遗迹之时,在倾颓的墙壁另一侧偶然发现的。因此,洞穴通往何处也只能推测,亚雷克榭则期待着它能抵达帝都的最底层。 帝都的基底构造。既然身为最高级装置的结界魔导器是古代文明的遗产,都市又建筑于其中心之上,若是能详查其中,对于古代文明的相关知识很可能有所斩获。 若非如此,不过是个区划调查,骑士团长怎可能亲自参加。而且即使是骑士团,要调查管制区域依旧需要办各式各样的手续。亚雷克榭可无意白白错失良机。 这次的探索修凡并未同行。他有他的任务。此刻他应该像平常一样淡然地执行着任务吧! 生存需要动机。亚雷克榭虽然有意提供修凡动机,但也没想到人们会将他推崇至这个地步。亚雷克榭原本只想以简单易懂的方式,营造出周遭能接纳的状况,这样便足够了。 话虽如此。 亚雷克榭感到有些讽刺。 难以轻易接近的英雄,这样的名声,结果也让性好八卦之人远离了修凡身边。这会赋予他「复原」所需的时间吧! 然而很遗憾地,现在的修凡就像个精巧的自动人偶,拥有能力却没有意志。 (如果队长一职能带给他一些变化就好了——) 「有魔物!」 骑士的喊叫声让亚雷克榭回过神来。 阶梯前面——也就是下方——不知是为了什么目的,在纵穴墙面到处设置了横向的洞穴。某种黑忽忽的生物一边唧唧叫着,一边从那横穴中蜂拥而出,像是某种鼠类,体型却有狗这么大。 转眼间调查队的去路全被鼠群给淹没了。它们的脚步声轰然,像是黑色的地毯一般往调查队的方向袭卷而来。无数的背脊扭动如波浪,在灯光反射下看来闪着光泽。 「怎么会!帝都的地底居然有魔物!明明是在结界之中……」 意料之外的发展让骑士们仓皇失措。不安之情也感染了魔导士们,他们往后一退,接二连三地跌坐在阶梯上。 一名魔导士脚步没踩稳,险些掉入螺旋阶梯内侧的深渊之中。 「咿——!!」 千钧一发之际,亚雷克榭强而有力的手腕抓住了魔导士的衣襟,将他拉了回来。亚雷克榭十分轻而易举地将魔导士在阶梯上放下,旋即将剑拔出,视线依旧朝着前方。 「切莫慌张!各位!像个骑士!」 在骑士团长一喝之下,骑士们端正仪态拿起武器备战。受到光照魔导器的光芒照射,剑刃闪耀。 看到了部下们奋起作战之貌 ,亚雷克榭领先众人下了阶梯。 黑色的波浪前端宛若浪头般往上卷起,鼠群一同扑了过来。 「哼!」 银光将黑色的浪头横劈开来。骑士团团长亚雷克榭的斩击。 只这么一挥剑,前列的鼠群便脆弱地崩散瓦解。连没有接触到剑刃的鼠只都往后弹飞而去,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似的。数十只鼠弹至半空,拖着悲鸣的尾音往纵穴的无边漆黑中坠落下去。 再一剑、两剑。 第三剑伴随着苍白色的冲击波,将黑色的地毯撕成碎片并一路冲下阶梯,撞击在纵穴转弯处的墙上,引发剧烈的爆炸。就这样数不清的鼠只命丧黄泉。 在亚雷克榭毫不留情的攻击下,能躲过的鼠群数量有限,这时骑士们再持剑攻去。众人皆受骑士团长骁勇之姿鼓舞,奋战不懈。 战斗并没有持续很久。 一开始,鼠群多到让人觉得似乎永无止境,但不知是否领悟到自己终究没有胜算,它们最后终于踏着同伴们的尸骸,开始撤退。然而它们与后方煞不住脚步的鼠群发生激烈的冲撞,于是有更多不胜计数的鼠只被踩扁,或是被推挤出阶梯,落下漆黑的万丈深渊。 将无数的尸骸抛在身后,鼠群返回了原本的巢穴。它们的叫声也渐远渐弱,只剩下人们留在昏暗的阶梯上。 「损伤如何?」 亚雷克榭将剑收回剑鞘后向辅佐官问道。他的身上没有溅到一滴血,甚至连呼吸都毫无紊乱。 「无人负伤。只是听说诸位魔导士有几样道具掉了下去……」 亚雷克榭点点头。 周遭满是血腥与野兽的臭味,调查队几乎喘不过气来。 四周环绕包围的黑暗让人深感压力,光照魔导器的光芒看来也变得微弱不甚可靠。然而亚雷克榭没有丝毫动摇之貌,在一行人当中,他必须是比任何灯火都更强烈的光芒。 「那我们出发吧!毕竟不可能事事称心如意。可别松懈戒备啊!」 对着险些懈怠下来的一行人说完话,亚雷克榭再次迈出步伐。 3 「那个小子到底有什么目的啊?总不会是认真想与我们较劲吧?」 在雕梁画栋的奢华房间里,衣着奢华的数名男子聚集在此。 「他还年轻嘛!八成是想要力量为所欲为吧!」 「经过前阵子的骚动,我还以为他会稍微安分点呢!结果好像还自以为领有和以前一样的力量。」 「说到那件事,福尔布拉大人家的三男不幸丧生,搞不好对他来说还是除去了麻烦……」 「嘘!切勿轻言妄语!可有不少议员失去了亲人哪!」 「是没听说有什么悲恸伤心的传闻。嘀咕葬礼的开销和费功夫倒是……」 「哎,我也失去了侄儿,但我也不否认,这对一族来说的确不算太大的损失。」 「我们是不是应该要更严厉地向他们追究这些损害的责任呢?」 「骑士团所带来的胜利才刚发表出去,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旧事重提了。」 「反正任免团长是属于皇帝的专权事项,比起这个还是讨论今后的对策吧!」 「先帝也真是!留了个如此棘手的祸根就走了!」 「迪诺伊亚家已经有两代未曾在评议会得到席次了,也许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有些不解世事也不一定。」 「回想起来那家伙的父亲对他也是一片苦心栽培啊!结果未能得偿宿愿就把家位给让出去了。」 「他人是不错,可惜头脑说不上聪明。否则的话应该能再活久一点吧!」 「亚雷克榭可能也急了吧!觉得既然在评议会无法出人头地,就把目标转向骑士团去,所以对他来说提升骑士团整体的地位有其必要性。」 「无论如何,我们绝不允许骑士团恢复到以前的规模!更别说要扩张,想都别想!诸位,没问题吧?」 卡克塔夫公卿将一席讨论做了小结,众人皆表示赞同之意,接着话题便转到了其他更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佩欧奇亚辽阔的大草原上,一群魔物轰然移动着。数量五十有余,颇具规模。 魔物之中不只有群聚生活,有些还会在土地上迁徒。有时它们的路线会与人类往来的道路交错,或是擦过都市附近。像这种时候,受人们的请托扫荡魔物,从古至今一直都是骑士团主要的任务之一。 如今,俯瞰草原的山丘上也可见他们的身影,队长修凡率领了三个小队的骑士。话虽如此,这并不是修凡正式的部队。修凡目前还没有直属于他的部队,这不过是以教官的身分带领罢了。这支部队大多是由刚入团的新人所组成,小队只是临时成立,并设置班长而非小队长。 修凡等人在位于魔物群前进路线正前方的山丘上严阵以待,不用多久,魔物群即将抵达山麓下。修凡静待时机到来。 魔物群尚未注意到这里。证据便是他们仍以十分缓慢的步伐,默默前进着。 列队在修凡身后的新进骑士们,似是为了排解紧张彼此窃窃私语。 「那群魔物,如果这样继续走下去会撞上哪里啊?」 「那个好像其实不会接近哪条街或哪座城耶!」 「啥?那为什么要驱除它们啊?」 「太敏感了吧?搞得大家都很不安啊!」 「我才对自身安全感到不安咧!」 「没问题吧!教官是那个修凡队长耶!」 「可他不是平民吗?」 「嘘!会被听到啦!」 就算听得见,修凡也只是充耳不闻。他的任务是藉由扫荡魔物累积新人的实战经验,不包括礼仪教化。 这次带领的骑士全是贵族子弟,但并不因此有任何需要特别考虑之事。无论对方是平民或贵族,不过以新人相待而已。修凡重新面向队伍。 「从此刻起,作战开始!对方只是一般魔物,只要依训练为之,危险性便十分低。有其他提问吗?那么行动!」 编排为第二、第三小队的队伍分头从左右下了山丘。这两支小队将从左右包夹偷袭魔物群后方。小队往藏身地点迂回前进的模样,修凡从山丘上看得一清二楚。 算好时机,修凡与剩下的第一小队开始一同前进。他们将会背着山丘与魔物群正面对峙。 骑士们践草踏石,铠甲铿锵之声不绝。高举入空的长枪凛然轩昂。 「教官,魔物群似乎注意到我们了。」 无须等报告呈上,修凡早已发现魔物前进的速度加快了。等再前进一阵子,他将手举起,第一小队停下步伐。 「在此迎击!」 小队重新整队,将手中长枪柄部立于地面,摆好架势。长枪从三层队列中刺出,当场化为一座临时要塞。 骑士全员的装备都是剑与枪,武醒魔导器尚未配给,也无弓箭,纯粹是近身战斗的准备。原本应在箭雨攻势下迎接近身战,但入团时日尚浅的骑士们只勉强习得了剑与枪的技巧。然而比起继续进行没完没了的道场训练,修凡选择了让他们体验实际战斗。 这次的对手是野猪一类的魔物,并不罕见。但说是野猪,壮硕的成兽可比一名成人还高,突出的獠牙不可轻忽,更别提它们全力冲撞时的力道,骑士的铠甲根本不堪一击。 感受到魔物群狂奔于大地引起的震动, 骑士们一阵紧张,备战的长枪尖端微微颤抖。 魔猪逐渐逼近,再五秒左右双方就要接触,这时——。 作为信号的烽烟燃起。 同时,前方——也就是魔物群的后方——骑士的鼓舞之声哄然响起。第二、第三小队嘶声呐喊,开始突击。 突来的混乱让魔物群更煞不住脚步,它们就这样猛烈撞上眼前的第一小队,接二连三地扑向指着自己的长枪枪镞,一一被贯穿,哀鸣一片。 一名骑士长枪接触地面的角度没有控制好,无法完全支撑累加的力道,往后弹飞翻滚在地。将他撞飞的野猪身上还插着枪,纵身冲进了自己所造成的队伍空隙间。下一秒,它的身体却被纵劈为两半。 「快站起来!备好武器!」 红色的鲜血从同样赤红的剑身上滴落,修凡对仰倒在地的骑士怒斥道。虽然新进骑士应声已不成语,还是捡起身旁长枪撑着身子站起来,总算回到战斗队伍里。 魔物群完全被削弱了气势,第二、第三小队乘胜追击。受到三方猛烈攻击陷入恐慌的魔猪群被枪、剑接二连三地击毙。 「是头目!」 有人叫道。骑士们眼睁睁看着体型比其他野猪大上两倍的雄壮野兽将同伴们踢飞。身着铠甲的骑士轻易地飞向空中,撞在地面上,在恐怖与痛苦中挣扎。 有骑士想要上前救助,才踏出脚步,却震慑于巨猪发狂的愤怒咆哮,不禁往后一退。 巨猪锁定了倒卧在地的骑士为目标,积蓄着力量,打算猛冲过去,以它突出的长牙将目标撕裂成碎片。被锁定的骑士拼了命想逃,但不知是否伤及筋骨,甚至无法起身。 就在巨猪有所动作的瞬间,一支枪划破空气飞来,刺中其背。魔物由于痛苦与愤怒嚎叫着。 骑士们得知掷枪者是谁,不禁喊出声来。 「教官!」 除了手中持剑,修凡简直像是行走于街道一般,在骑士间前进自如。注意到他的魔猪向他扑来,修凡只稍稍一动便闪避开来,被躲过的魔物则从咽喉喷出鲜血一一倒地。 他顺利流畅地朝着巨猪前进,一语不发、面无表情,甚至毫无防御之姿。 新人们看着这副脱离现实的光景,哑然无言。 巨猪剧烈地晃动身体甩开背上长枪,随后往地面一蹬,头部左右摇晃犹如巨箭一般笔直地朝修凡冲去。被卷入的野猪往两旁弹飞开来。 双方的距离转瞬间便消失了。 冲撞的瞬间,看在骑士眼中像是巨猪与修凡的身影重叠交错,互不相让,却彷佛只是擦身而过一如字面意义,并无接触。 修凡伫立于当场。巨猪并未回头只是往前奔驰。第一小队看着它直逼而来的模样,不禁僵住了身子。 忽地,巨猪头一斜,就这样不自然地转了半圈往下一滑,滚落在前脚之间。 踢飞了自己的首级,巨猪还向前跑了几步,但终究失去冲劲,颓倒于骑士队列跟前。彷佛是终于领悟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隔了一秒终于回过神来的骑士们,挥舞着手中武器,异口同声地扬起欢呼。 「你们在做什么!作战尚未结束啊!」 听到这当头棒喝,骑士们连忙重新参战。 直到最后一只野猪倒下为止,修凡都停在巨猪毙命之地,再也没有移动半步。 卡克塔夫公卿威吓般的声音响彻于评议会的议事堂中。 「团长,你简直像是认为那种事件还会再发生啊?你是认真觉得会有这种事吗?」 发言台被列席的议员们团团围绕,亚雷克榭从台上抬头看着卡克塔夫。 「我反而想请教您,为何能断言那件事不会发生第二次呢?」 对于亚雷克榭的反问,卡克塔夫投以带着嘲笑的眼神。 「那样的事件在千年以来的历史中没有其他案例。为了如此稀有的事件,就算是未雨绸缪,你的要求也实在不得不说是过于夸张了。」 场内到处回响起赞同之声,其中甚至有人一直与邻席聊着无关的对话,只有这种时候点头称是。 真是上了一课啊,亚雷克榭半分叹服地心想。 费亚连得意洋洋地从卡克塔夫那一侧看着亚雷克榭。他全神贯注着,不错失任何机会出示不利于骑士团的情报。 「那么在下的申请是无法获得许可了,是吗?」 「就恢复到以前的水准而言,凭据是不足。你就重新提出维持现在组织规模最低限度的预算案吧!听好啦,团长!我是说现在的!」 距离卡克塔夫数席之外的老议员要求发言。 「比起这个,还有录用平民的事。最近,听说采用的标准又放宽了,真的有必要吗?比如说那个叫什么来着……修、夏……」 「修凡。」 其他议员帮忙接了话。 「对,那个叫什么修凡的。平民当上骑士团干部这可是前所未闻。听说街头巷尾好像把他当英雄,但轻贱传统可不是好事。」 「骑士团的名额如今大幅缩减,为了以有限的人才维持机能运作,不得不唯才是用不问出身。」 「不得不吗?在我看来,只觉得你这么做是别有居心哪!」 「恕我失礼,在下难以理解您话中含意。」 「不把话说白了你就不懂吗?我的意思是叫你谨言慎行,不要有招致谋反之疑的动作!在发生那场骚动之前你好像也做了些什么有的没的——」 老议员这时咳了起来,无法继续发言。 「为了让先帝托付于我的骑士团正常运作,我只是施行必要之事。」 「那你是说我们违背了先帝遗志吗!」 「你方才的发言是对评议会的侮辱!」 亚雷克榭的反驳立刻遭到数名议员激烈驳斥。那些专门担任这种角色的人们。 认为结论已出,卡克塔夫高傲地靠坐在席位上。 费亚连脸上浮现冷笑,即使从亚雷克榭的位置上也可看得一清二楚。 被选出的人民代表中,位阶更高人一等的人们。 皇帝缺位的期间代为处理要务,掌管统治机关的人们。 评议会。 不抱持着希望,却也不感到格外绝望,亚雷克榭只目光扫视了场内一周。 有人受到自己的话语煽动,无止境地贬低骑士团;有人与身旁的同事谈天说笑,话题明显毫无关联,甚至无关政治;有人不知是否平日过于放纵健康状况不良,尽管周遭喧嚷却不受影响打着瞌睡——。 评议会。 场内一片喧哗,无法收拾残局。 对险恶的气氛十分敏感——这是为了避免议员之间的对立过于严重不可或缺的才能——的议长敲响木槌数声。 「闭会!闭会!」 审议延期。亚雷克榭离开了议事堂。 当然,他并不打算就这样算了。 贵族也有形形色色的人。有的骄矜自持,绝不轻易独自外出到街上;有的和平民一样,为了散心随处闲晃。家世低的人、尽管当上骑士却无意勤勉工作的人、无所事事只是生活怠惰茫然度日的人。 亭便是这些公子哥儿最合适的店家。 此刻也有一名骑士与友人不着边际地闲聊着。 「那个队长好像没 有恐惧这种感觉似的。」 他一说完,友人稍微做出思考的模样。 「都被称作英雄啊!想必胆识过人啦!还是说他就这么渴望立功?毕竟是平民嘛!」 「不」,骑士的口气有些犹豫。 「怎么说呢,跟那种的感觉不太一样啦!说是不怕死嘛,哎、这也没有错,可是……」 友人耸耸肩。 「我没看到没办法。不过,那场不是据说超惨烈的吗?有过那样的经历,遇上什么事情大概都不会吃惊了吧!」 「唔……」 像是对自己说出口的话感到疑惑,年轻人沉默了下来。友人也不以为意,继续喝着酒。 年轻人回想起自己见到的光景。在魔物与骑士的混战中,身上溅着鲜血,纹风不动伫立于原地的身影。尽管四周喧闹,却让人觉得仿佛只有那里是被区隔开的另一个世界。 经验丰富的骑士,就能像那样超然世外吗?那样,仿佛与我无关似的——。 友人斟满的酒杯,年轻人一饮而尽。反正,英雄这种人也许是超乎凡人理解的存在吧。 然后他又想。 我可无法变成那样。 这么一想,不知为何浮现一股类似安心的感觉,他又再次陷入困惑中。 修凡很少外出,没有任务的时候,他几乎都在骑士团本部中度过。 然而一旦走到外头,无论是贵族街还是贫困的庶民区,人们都不会错过英雄的身影。 队长修凡! 的勇者! 豪杰修凡! 众口赞扬连连。那每一声每一语,修凡心中的声音都有所回应。 是谁?那声音也询问着修凡自己。 在说谁? 修凡捂住耳朵,躲开心中的声音,躲开外头的声音。 每个人都认识修凡。 每个人都认识修凡这个身分。 只认识修凡这个身分。 人们的先入为主的观念十分可畏,他们对修凡几乎一无所知,只看自己想看的,并且深信不疑。 没关系,那并不会造成任何不便。 修凡做出修凡该有的举止,以修凡这个身分走过街上,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平民英雄一旦来到,高龄的贵族们便窝在家中,远离窗边,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静静地等着他走过。 贵族中也有对传说十分向往的年轻世代,他们则公然地崇拜着英雄。也或许是他们在这名应为平民的男子身上,嗅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气味也不一定,但无论是否为平民,修凡就是英雄。 当然,也有人表现出不同的反应。 那天,修凡来到散布于帝国各地的其中一个骑士团支部。他将骑士团长的命令书状交付于对方,下达该有的指令。这样的工作虽然单纯但需要相衬的头衔去执行。一如往常地他不含任何情感,淡然地完成了工作。 他走在返回本部的路上,突然有名年轻贵族出现挡住了去路。尚未入夜,这人却已醉得一目了然。 修凡身后的随从走上前去。 「帝国骑士团的修凡队长要通过,请让开路。」 就算是平民,骑士还是骑士,大多数的贵族为了避免麻烦都会听从。若是大贵族则根本不会出现在此地。 然而应该身为贵族的这名醉汉,却用他迷茫的眼神望向修凡。 修凡看出他混沌的意识中浮现微微的疑惑、还有些别的什么。 「修……凡……?不,你是……」 听到的词语在脑海中似乎终于结合成意思,男子的表情有几分紧绷了起来。 「……修凡、是那个修凡队长吗?哎呀!这真是太失礼了!因为觉得您有点像我认识的人,我真是做什么蠢事啊!」 不顾随从们凶恶的目光,男子蹭到修凡身边。 「那不知道您感想如何啊?把大家都抛下只有自己活下来?」 「你这家伙!」 听到这可谓是侮辱的话语,随从——虽然他也是贵族——怒喝道。修凡本人则依旧默默不语地伫立着。 「别那么气得大吼大叫嘛,朋友!我可没意思惹你生气啊!只是想向大名鼎鼎的英雄大人请教一下嘛!那我就告退啦,队长大人!」 男子夸张地挥挥手,脚步不稳悠悠晃晃地在一旁的小巷中消失了身影。修凡盯着他的背影望了一会儿。 「我想起来了,这人以前待过骑士团。平日素行不良众所皆知,之时别说从军了,听说还被关了禁闭。同伴们全都参战,然后,听说战死了,他则退团返家,落得那副模样。」 随从说道,一边往巷口瞧了瞧,确定男子没有再回来。 「名字是?」 「是?」 「那名男子的名字。」 「是!呃……我记得好像是叫米尔邦的样子。」 「您知道吗?」 修凡感到咽喉一阵哽涩,只是摇摇头。 骑士团本部的深处,骑士团长操作着浮在空中散发光芒的设计图,一边问道: 「新人的教育怎么样了?有像样的人才吗?」 「已经有人提出退团申请,大约五人中有一人。」 修凡冷淡地回答,语气只是在陈述事实。 亚雷克榭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不尽如人意啊!话虽如此,我们现在还是必须尽可能地培养人才,多一个也好。麻烦你继续负责,交给你了!」 「是。」 修凡行礼后便离去了。 若是得知修凡的入团期间与自己相去不远,岂止如此,他甚至没有接受正式的指挥官教育,新人们想必会大吃一惊!惊讶之余,一定也不肯相信吧! 然而短暂却高密度的日子,远胜过轻松简单的十年。 才能与经验,在现今的骑士团中,能兼具二者的人才是十分贵重的存在。唯一可惜的就是欠缺意志——这目前还没有恢复的徵兆——不过,到目前为止,要求他去做的事都好好地完成了。 往后还很漫长,现在就暂且如此吧! 亚雷克榭朝着放在手边的手写书册点了点头。 4 「那么,基于赞成者为多数,本案通过!」 议长朗声宣告后,敲响木槌三次,宣布议会结束。 亚雷克榭向在座诸位议员们深深一鞠躬。 「怎么可能!开玩笑!我不承认!我不承!!」 卡克塔夫大叫着,愤怒之意表露无遗,但声音却淹没于议员们离席时的喧哄声中。 以前与卡克塔夫同声斥喝骑士团的议员们避开了卡克塔夫含毒的锐利视线,接二连三地匆匆离席而去。 卡克塔夫将手中文件往地上一摔,全身颤抖,他身旁的费亚连则仓皇狼狈不堪。 亚雷克榭在被他们逮住前就离了场,直接去向赞成议案的议员们致意。 经历数次修正与否决,骑士团的预算案终于通过了。如此一来,至少可以避免目前的活动出现危机。 ——从以前开始,评议会的人们就将骑士团的茁壮视为危险之事,骑士团在中遭受重创后,他们便以此为良机,屡屡对骑士团重建提出异议。由于长期以来他们已经彻底习惯于安定,无论是何情 况都对着手更改制度表现出强硬的反对态度。 对他们来说骑士团原本不过是评议会的下层组织,只要骑士团以自己的意志做出行动,就不可能不招致议员们的警戒。 于是,直到骑士团成长得够坚强之前,亚雷克榭便十分用心巧妙地引开他们的注意。等到评议会察觉时,骑士团已经拥有了力量能排除他们的干涉。 事情若顺利进行下去,骑士团将如亚雷克榭所愿,从评议会手中得到政治上的独立吧!亚雷克榭欲以此为基石,更加扩大改革——。 但却造成了阻碍。骑士团物理上的力量有所折损,此外,身为亚雷克榭后盾的皇帝驾崩了。这两个让评议会有所忌惮的要素一旦失去,便产生了巨大的反动。 尽管不可能解散负责维持治安的骑士团,若是能够,评议会盼能解除亚雷克榭的任职,让更加稳重保守的人来接任。 但讽刺的是,这次评议会的性质却成了妨碍。 为了让评议会能执行原本为皇帝权限的骑士团长任免权,必须要违反传统进行修法,另一方面,若是要选出新皇帝,恐怕会在议员之间引起严重的对立,在与骑士团对决的跟前,这绝非良束。 于是,半分折衷地,评议会决定让亚雷克榭继续待在团长的位置上,转而致力于抑制骑士团的活动在必要的最小限度范围内。 亚雷克榭对于评议会内的动静全都看在眼里。 他看出评议会并无意全力竞争,便保持着重复提出修正案的姿态,并在台面下进行动作彻底瓦解议员之间的联合。 评议会在对抗骑士团、亚雷克榭的构图中看似团结一致,但若是剥去伪装,内部其实弥漫着背叛。 打从心底对骑士团同仇敌忾的议员不过一小群,大多数人的行动则出自单纯的利害关系,或是与其他议员权术较劲的延长。连在中失去亲人的人们,也是如此。 亚雷克榭慎重地,私底下到处说明骑士团的行动并不会违背他们的利益——抑或将损及他们的敌对者。他甚至与数名大人物约定提供他们骑士团的支援。 然后是表决。 尽管否定论调一如往常地占主流,预算案仍旧得到足够的赞成票通过了。到前一秒都还自信满满的卡克塔夫,一瞬间无法理解发生的状况哑然无语。 不过,大贵族卡克塔夫立刻领悟到自己在谋略上败下阵来,愤怒到了顶点。谋略正该是评议会对骑士团的常胜武器才是。 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卡克塔夫这阵子影响力减弱,想来是无法避免的了。 就亚雷克榭而言,这并非出自本意,是场被迫的行动。为此腾出的劳力应该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但有人向他挑起胜负之争,然后他赢了。 亚雷克榭离开后,卡克塔夫以暗藏毒意的语气说道: 「很好,既然他模仿我们,我们也来模仿他啊!顺便让我的同僚们回想起究竟该听谁的话!谅他们不会有半句怨言!」 只有身旁的费亚连听见这喃喃低语。 「大爷,往这边。」 猎人穿过生长状况不甚良好的草丛,一边往背后叫唤。数步之后的修凡默默地点了点头,在他后方更接着猎人数名。 一行人小心留意着魔物的气息,在群木高耸林立的森林中前进。黝黑的树干笔直生长如柱,分枝在遥远的高处散开。枝上繁茂的无数叶片遮断了大部分的阳光,从叶隙间洒落的光线恰似夜空的星子般微弱不可恃。 昏暗而宽阔的空间,令人联想起某个建筑的宽敞房间。 爬上树根编织成的阶梯,跨过倾倒地面的横木,弯过群木组成的回廊,骑士与猎人们继续前进。 没多久,森林富有变化的样貌也开始让人感觉有些乏味,这时,最前方的猎人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指着前方。 「就是那边。」 在他手指的前方,一个人头大小的机械静静地躺在一颗大树的根部,大半吞没于错综复杂的树根之中。 ——魔导器。 修凡毫不迟疑地走上前,带路的猎人连忙追上去,其他的猎人则留在原地。 在树根之间闪烁的光芒与隐约传出的运作声音,显示这机械还活着。外观相当古老。这可是意外发现的珍品——正如亚雷克榭所求的。 「怎么样?没错吗?」 猎人说道,一边在修凡身后战战兢兢地探头窥望。据他说这是在林中追捕猎物时偶然发现的。 「辛苦了,接下来让我一个人处理就好。」 「没问题吗?要是魔物出现——」 修凡并不回答,他从怀中取出小小的布袋,将它抛掷给猎人。猎人接了下来,沉甸甸的重量感,同时里头响起钱币碰撞的声响。 「是、是,那您保重。」 猎人鞠躬行个礼,匆匆回到伙伴身边,一同离开了。 修凡一个人留在原地,寻思该从何开始着手,他在战利品前蹲坐下来,往甚至长了青苔的金属表面伸出手去。 「别碰它!」 听见这近距离突如其来的声音,修凡像弹开似地往后一跳,落地时剑已出鞘在手。他完全没有感到丝毫气息。 (是谁?) 修凡停下了动作,宛如僵住一般。 「你是……」 他不禁说出声音。 片段的印象如同闪光接二连三地窜过脑海。 红与黑。 翻飞的银色。 城与剑。 火焰般的愤怒。 ——死。 杜克·潘特雷。 大理石雕像般的身影伫立在那,手中握着那把曾经见过的,形状奇特的剑。 。 皇帝的佩刀,也是皇位继承仪式中不可或缺的至宝——。 修凡从亚雷克榭口中如此听说,还听闻先帝驾崩后迟迟无法决定继任者,便是因为此剑下落不明。 「多亏这件事让我们与评议会有起不完的冲突。不过,冲突的理由也不只这一个,况且也的确有其令人称幸的一面。」 一边说着,亚雷克榭脸上浮现带有几分讽刺的笑容。 那把宝剑如今握在这名与人界分道扬镳的男子手中,就在眼前。但修凡受心中印象眩惑,反应慢了一步。 杜克靠近地面上的魔导器,在胸前将剑笔直举起,同时,他的脚边开始散发出光芒。 强烈的闪光一瞬问布满视野。修凡感觉在光芒中看见了疑似文字的图样。 (术式——?) 光芒骤然消失一如出现之时。往魔导器一看,它的光芒亦灭,运作声停了下来,完全地沉默了。 修凡直觉地领悟到魔导器上发生了什么致命性的事情。无论它长生地度过了多少时光,现在都已经死去。 他不禁伸手欲按住左胸,又查觉到其中矛盾而罢手。 那么,这次是白跑一趟了。修凡默默将剑收回鞘中。 这样的反应似乎引起了杜克的注意。他转向修凡,那白皙的面容尽管在阳光照射不进来的群树下彷佛仍闪耀着。 「……即使行动受阻也没有半句怨言吗?」 「我没有接到那种命令。」 杜克眯起了眼,视线盯着修凡像是能刺穿一般。 第六章 公会 1 「你知道怀特霍斯这个男人吗?」 亚雷克榭在厚重的办公桌对面询问道。相对地桌子另一侧是修凡站在房间中央。室内没有其他人。 「我只知道他是唐葛雷斯特公会联盟之长。」 「是没有错,不过有一点点评价过低之嫌喔。自从公会出现在世上,一直都是一盘散沙,是他将他们统整为一代势力,这就是怀特霍斯——公会之间则称他作唐(首领)·怀特霍斯。」 这时亚雷克榭转为几分严肃的态度继续说道。 「我想让你去探探这个怀特霍斯。」 修凡点点头。担任间谍并非他的专长,这点亚雷克榭也很清楚,那么,应该有别的理由。 「已经有人先去当地潜伏着了,和他们合作吧。」 亚雷克榭站起身来,走近背后的窗边。从这里可以将帝都辽阔的街城一览无遗。 本部设施毁灭之后,骑士团便将据点栘至现无皇帝的居城中。虽说两地距离本就近得可谓毗邻而立,但应为暂时应变的措施,到现在过了一年,新设施的建设却仍旧毫无进展,骑士们则持续着居城生活。 若是以往评议会绝不会默不作声,然而自从大人物卡克塔夫议员突然「病死」以来,可说几乎没有来自他们的干涉。尽管骑士团较事件发生之前应是更加弱化,不过由于卡克塔夫的末路,以及亚雷克榭以下的骑士们所释放出不寻常的气息,议员们为了缓颊选择了怀柔之策。 卡克塔夫之后,可疑的死亡事件并没有继续发生。一如亚雷克榭预料,一个人就足够了——虽然费亚连至今依旧下落不明。 多亏如此,这将近一年的时间,评议会对骑士团各式各样的申请几乎都毫无异议,一直给予通过。 当然评议会这样的态度不过是暂时撤退,亚雷克榭也很清楚。就算温顺听话也只是表面上罢了。不为人知流下的鲜血——修凡大多牵涉其中——说一滴也没有便是谎话。 亚雷克榭则打算在还能行动之时,尽可能弥补众多的损失。 持续居于城中也含有对评议会的牵制之意。 他自身的行为举止,乍看之下和以往没有任何改变。超越贵族与平民的框架畅谈理想,不停吸引着年轻的骑士们。只不过与以往不同,他没有再编成跨越身分的部队。 在这对仅仅两人来说过于宽敞的房间,亚雷克榭背对着修凡继续说道: 「如你所知,公会本身成为活动的一部分已经很久了。事到如今说要排除他们也太过愚蠢。不过要是他们有出自于同一种意志的行动,那就可能成为不容忽视的威胁。到目前为止,联盟虽然没有公开表现出与起争执的态势,可之后就难说了。」 修凡一动也不动地等着亚雷克榭继续说道。 「我想知道的是怀特霍斯在想什么。如果不会成为眼前的威胁就好,但若非如此——」 啊,果然这就是把自己叫来的理由啊!修凡以冷若石炭的心想着。 「——我会除掉他。」 修凡不含任何情感,却果决地说道。 亚雷克榭缓缓回过头来。不知怎地那表情看似有些僵硬。骑士团长的双眼凝视着修凡的眼睛。 隔了数秒,亚雷克榭开口: 「……好,详细的文件我之后再找人送过去。下去吧!」 修凡出了房间后,固守于房门左右的骑士们毕恭毕敬地向他鞠躬行礼。 红色的铠甲——是亲卫队。 亲卫队是禁卫兵的别名,负责保护皇帝。然而最重要的皇帝不在,说是担任城中警备,实质上是守卫着骑士团长的他们,便逐渐专以此名称呼了。 经历了大幅度的重新编组——由于他们在某事件中遭受了严重的损害——亲卫队与以往的禁卫兵实质上可谓不同的部队。虽然由贵族门第构成这一点是相同的,但是如今皇帝缺位,他们的忠诚便转向了骑士团长。 亲卫队队长传统上是由骑士团长兼任,不过亚雷克榭无法行动之时,这就是修凡的工作了。 为此,亚雷克榭赋予了修凡一个特别的头衔。 首席队长。 这个史无前例的头衔,保证了在骑士团中能干涉修凡的人只有亚雷克榭。但经过多次灾难,不断失去众多人才,最后终究也没有任何骑士能与之抗衡。 就算想与他较劲,的英雄修凡这一阵子出现在人前的机会也已大减。 人们之间流传说他身为亚雷克榭的心腹,正在执行一些机密任务,这也并非完全错误——尽管大多数的任务都绝对不能公诸于世。 修凡穿过昏暗的城内,前往自己的办公室。 如同以前骑士团宿舍曾暂时实施过的一样,城中戒备森严,随处可见骑士的身影。相对地,贵族、皇族,或服侍他们的随从几乎不得一见。 他们是在城中无数房间的某处闭门不出,抑或只是出城去了,修凡不得而知,但他也理解现在这骑士林立令人倍感压力的城里恐怕说不上舒适。 「欢迎您归来,修凡队长大人!」 一进办公室,迎接修凡的是听来口齿不十分清晰的年长声音。仿佛认真固执的集合体,这名骑士严肃的脸上浮现不相衬的笑容对修凡行礼。 「团长阁下说了什么呢?又是密令吗?」 「差不多,勒布朗。」 对于修凡的冷淡,勒布朗似乎并不以为意,二表现出夸张的反应。 「是、如此吗?不愧是修凡队长,真是辛苦您了!可这样一来,您又要外出一阵子了吧?哎呀呀!」 好像觉得很辛苦似的,勒布朗摇摇头。修凡不管他在位子上坐下。 勒布朗——虽然年长于修凡,却抱着可谓纯真的热情信奉着修凡的这名男子,是新创设的修凡队成员之一。 修凡队。首席队长的直属部队。 不过骑士团原本就已经没什么余裕,再为常在骑士团长密令下单独行动的人物编列一支强力的部队,这绝非有效率的做法。于是编成的部队称之为部队,规模其实小上许多,而且事先刻意不编入有为的人才, 仅仅为了解决首席队长没有自己的部队这种不自然的状况,而聚集起来的骑士们,这就是修凡队的选拔标准——虽然骑士们都为隶属于英雄麾下的荣誉感到目眩神迷,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他们异口同声地赞扬着修凡,说他正是真正的骑士。 修凡躺靠在椅背上,吐了口气。总而言之,勒布朗也和克欧马雷一样,不过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崇拜着没有实体的偶像。话虽如此,这并不是他们的错。 「命令状如果送来了就把我叫醒。」 修凡对勒布朗说道。语毕,他闭上双眼,躲进自己空虚的壳中。 2 卡普瓦·诺尔。 这个港都身为伊利奇亚大陆的出口,修凡在此搭上船,目的地是唐葛雷斯特的所在地,相邻的大陆托尔比其亚。 他在帝部札菲雅斯加入商队,途中也无遭遇魔物,顺利抵达诺尔,受惠于天气良好,定期船也没有延迟出航。 离开帝都时他早已变换模样,以一介平民之姿行动。 到目前为止,旅程顺利至极。 若是会出问题,大概也是在登陆公会势力显着的托尔比其亚大陆之后吧。修凡至今的活动都只限于以帝都 为中心的伊利奇亚,别说唐葛雷斯特,连托尔比其亚大陆他都不曾踏足半步。 说起来,他也不曾与公会这组织有过深入的关连,实在不晓得究竟能否顺利混入他们之间。 修凡是有打算在登陆地点,对岸的港口卡普瓦·托里姆适应一下。 搭载了驱动魔导器的船只犹如滑行一般在海上前进,无论风之有无。 身为修凡不该存在的前一回船旅回忆险些复苏过来,修凡硬是把意识扭转回任务上。 公会联盟的枭雄唐·怀特霍斯。 关于他,除了亚雷克榭所告知的部分,修凡依然一无所知。只不过,他不仅创建了联盟,将一代众多的公会收归旗下,而且现在依旧称霸于顶点,可知他的确并非泛泛之辈。 听说公会里以闹事为业——正如那回赤眼的家伙们那样——之人不少,要让他们全都听从指挥,想必绝非易事。 照这样看,说不定是能与亚雷克榭匹敌的人物也不一定。 从正面攻击大概不会有胜算吧! 擅自认定要与对方战斗,不知怎么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奇妙,修凡难得地,脸上浮现了苦笑 ——尽管只有微微浅笑,笑就是笑。 回头想想,好久没有像这样以普通的打扮,混入一般人群中行动了。吹拂过甲板的凉爽清风也许带来了某种效果也不一定。 在这许久未曾品尝的心境下,威觉也不坏,修凡就怀抱着这样的心情眺望海浪。 托里姆港即将抵达。 抵达托里姆之后天气一转为坏,阴雨连绵。 由于修凡得以加入了一群要前往唐葛雷斯特,由数个公会组成的团体,于是和待在伊利奇亚时一样,能继续装成平民的样子行动。 有次,一行人附近出现了数只甲壳类生物,大小犹如大型犬,不过它们一看到人群的数量——规模数十人的团体——后,便消失了身影,迅速得出乎人意料之外。 与伊利奇亚相比,托尔比其亚是块湿气较重的土地,植被种类也有所不同,植物生长繁衍茂盛。尤其是进到内陆后,繁茂的植物从左右逼近,几乎要吞没了整个街道。 一行人一走过,无数躲藏在叶子下方的蚊子就争先恐后地扑了过来。 不过,公会的人们都习以为常,他们拿出一个像是香炉的东西,里头放进看似干燥过后的叶片,点着火,这样一来,灰蓝色的烟便冒了出来,蚊子就再也不会靠近了。 修凡没有这种准备,于是陷入窘境被刺了一堆包,直到有名公会男子看不下去,拿着香炉站到他身边。 ——无论内心如何,身体里还是有血液流过。 蚊子带来的搔痒感彷佛这么提醒着修凡,让他烦躁不堪。 「继续走,过了唐葛雷斯特再往西去的话,那个地方可更惨喔!」 修凡道谢后,公会的男子笑着说道。 「那里呀,树啊、虫子啊,全都超大。那种程度已经是魔物了,这种香炉有再多也没辙!」 语毕,他又笑了。与伊利奇亚的居民不同,正因为没有那种文雅高尚的气息,喜怒哀乐表现得一清二楚,反而感觉相处融洽。 加入团体的公会各式各样,聚集的人们也形形色色,但修凡注意到他们有个共通的特点。 他们心中全都有某种不可撼动的东西,自信、或可说信念。或许因此,他们对于修凡的身份来历——当然,名字和行动目的都是捏造的——并不会去详细盘查追究。 帝都的人们固然也是各自为了各自的目的活着,但是公会的人们却拥有某种强而有力的力量,这是在帝都几乎感受不到的强韧。 修凡思考这是否为结界里与结界外之人的差异,可没有把握。而且,即使在伊利奇亚,包括骑士团在内,到危险的结界之外旅行的人也不少。 街道越来越狭窄,左右的植物越来越巨大。公会的男子们拿出柴刀,劈斩拨开扎出的枝丫树根,一边前进。 「真是每次经过都这副鬼样子,不管怎么砍都马上就给我长回来了!」 方才那名男子也挥舞着柴刀嘀咕。 修凡也借了把柴刀加入砍伐的行列。虽然与使剑的习性不同,但他立刻就抓到了诀窍。他一边注意着自己不要露出骑士团的习惯动作,一边砍伐。 「你底子还不错嘛!我原本还以为伊利奇亚人会更不可靠呢!」 这样边砍边走了一阵子,道路再次恢复了宽敞,一行人又可以正常行走了。低垂的云朵之下,可以望见结界的光圈。 察觉到修凡的视线,那名男子又笑了。 「不是那个,唐葛雷斯特还在更前面啦!那里是叫赫利欧德的城市,顶多才十年前吧,那里发现了结界魔导器,所以就开始建设。我们不会到那儿去啦,那里什么都还没有,而且在这块大陆上挺少见地,对那里的管制严得不得了呢!」 不知是否把修凡的沉默解释成了留恋,男子拍拍修凡的肩像是要安慰他。 「没什么啦,想去的话迟早能去的!现在就先在唐葛雷斯特将就一下吧!等到了唐葛雷斯特,你一定会吓一大跳喔!」 一如公会的男子所言,唐葛雷斯特就在赫利欧德前方再往西边一点儿。巨大的结界魔导器耸立于整座都市上方,其上闪耀着结界光环,只有这个无论在哪座都市都不会改变。 天空依旧是昏暗的阴天,感觉什么时候下起雨来都不奇怪。恐怕托尔比其亚一年到头多半都是这副样子吧!修凡才这么想,变化就来临了。 简直像是两张画缓缓交替似的,阴云满布的天空逐渐淡去,一转为鲜红的光芒开始染上附近一带的天空。随着一行人越来越接近唐葛雷斯特,这变化就愈加鲜明。 时间的感觉有些轻微的混乱,修凡皱起眉头。 「我就说吧!你一定会吃惊的!」 看到修凡的反应,公会的男子一脸打趣地说道。 「欢迎来到永远的黄昏之城!」 一如字面,这一带已经完全处于夕阳的斜照之下。 据他说,尽管原因不明,总之这一带包括唐葛雷斯特,只有黄昏与夜晚。 「也有人说,这是因为古时候那些不知道叫啥的家伙们犯下了不得了的大纰漏害的,不过谁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修凡眯起眼望向夕阳。 既然看得见太阳,看来这并非单纯只是天空颜色变化。那般沉重覆盖天空的云朵也完全消失了踪影。这的确是超乎常人理解的现象。 不过对于在此地土生土长的人来说,那似乎也是项优点。 「这个红色的世界就是我们心中的原始风景。这和其他地方比起来,是可能有些古怪,也不是没有任何不方便,比如说洗衣服不容易干之类的。可只要一看到这片『红色』,就会觉得回到家了呢!」 一行人终于来到横跨唐葛雷斯特入口的大桥。 城市周围被大河所围绕,不通过数座桥中的任一座,就无法进入城中。 (这桥若是能够自由卸下,大概就难以攻陷了吧!) 修凡冷静地观察着唐葛雷斯特的街貌。 唐葛雷斯特作为一座都市是颇具规模。之前姑且不提,现在,比它更大的都市只想得到帝都札菲雅斯。夕阳的色调可能也有影响,这座城整体给人一种稳重而古老的印象。 一过了桥, 从托里姆一路结伴走来的旅团就解散了。大家都各自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四散而去。修凡也向方才的男子致谢与道别。 「希望你能找到你朋友啊!掰啦!」 等到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只剩自己一人,修凡便开始行动。他的心迅速地恢复了毫无起伏的硬质平静。 比起鬼鬼祟祟的露出破绽,修凡决定装成不知分寸的外地人。他一副满心好奇的样子四处张望,一边寻找着某样东西。 事先的计画是与先行潜入的骑士团成员在街上一隅碰头,修凡在寻找的便是会面地点的记号,雕刻成三只鸡形状的店家招牌。 他一边找,脑海中突然闪过,虽然碰面地点的资讯有详细传达,结果夕阳的事却一无所知,想想还挺可笑。不过只关心实际业务的亚雷克榭,说来也的确很像他的作风。 发现自己嘴角差点挂上了微笑,修凡像是责备自己似地拾了抬眉。任务终于正式展开,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演技了。 在某条道路的角落,他发现了目标物。三只鸡,没错。 他正打算过去,却感觉某种声音在心中窃窃私语,于是他停下脚步。 修凡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招牌的方向望去。当他发觉位于上方的物体究竟为何,他微微眯起眼。 挂着招牌的建筑物楼上,用锁链吊着两个类似铁笼的东西,里头各关着一个人。虽然好像还活着,不过被折磨得挺惨,疲软地瘫在里面。 「那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修凡对路过附近的男子询问道。男子瞥了一眼铁笼,毫不吃惊地回答: 「喔,那个是抓到了的走狗啦!他们是骑士。虽然不知道他们原本打算做什么,总之就用来杀鸡儆猴。」 「要那样吊到死吗?」 「应该有很多人想这么做吧!不过要是这样可能会和搞得很麻烦。照唐的个性嘛,大概,迟早会找个适当的时机放出来,就这样算了吧!」 修凡离开了那个地方。 先行潜入的人看来运气不太好。在不知道有谁在何处看守的情况下,大概不可能救出骑士们了。而且关于自己的情报也有可能已经从他们口中泄漏出去。 尽管如此,修凡并不认为应该立刻离开这座城。爱惜自己的人才会这么想。 他还有任务在身。 他张望了一圈,市中心一栋特别巨大的建筑物映人眼帘。修凡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大首领怀特霍斯。 看来得一个人干了。 3 在这除了夜晚总是黄昏的城市,有效地利用时间对外地人来说是件困难之事。由于很难辨别时间的流逝,不管要做什么都抓不准如何分配。 既然这块地方性质如此,在城里装设些时钟明明也很好,可是就修凡所见,找不到半样类似的物品。看来居民在此地长年生活下,甚至习得了在这块土地特有的时间感。不然的话,就是一切事情都只抓个粗略大概,其他就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修凡花了数日做了许多事前调查,包括联盟本部的位置和怀特霍斯的相关情报。 人们的说法十分相似,无一例外。 无论身为领袖或是战士都是伟大的存在,据说已颇为高龄,通常都待在联盟本部,住所也在其中。此外,只要是唐葛雷斯特的居民,没有一个人不尊敬他。 对于被捧为传说的人物评论,总有些相仿之感。修凡如此心想,结束了打听。反正也不能打探会引起人家注意的事,剩下的只有亲自确认了。 既然不可能直接向怀特霍斯询问,只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近距离偷听他说话。不然的话,就是在这城里待上数个月,拼凑每日人们口中透露出的断简残篇。 修凡决定潜入联盟本部。 先前那个铁笼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关在里头的家伙们下场如何实在难以料想。尽管自己也可能步上他们的后尘,不过那也只是事情发展如此罢了。 (先等天黑吧!) 就在他漫无目的闲晃之时,修凡发现了一间武器店。在众多比屋相连的店家中,这家店不知为何引起了他的注意。虽说在规矩很多的札菲雅斯,武器店这类店家的确是数量有限。 修凡走进门里。 「欢迎光临。」 店老板的声音就算是客套话也算不上亲切。大概是修凡乍看之下不像是认真要买武器的客人——公会的粗人——吧!在那之后老板就沉默了下来,不过对修凡来说这样反而方便。 修凡佩带的赤红长剑由于太过醒目没带出来,但是作为到结界外旅行的常识,他还是有佩剑。所以,的确如老板所料,他并不需要在这家店购买物品。 总之,他姑且从头开始浏览陈列于架上种类繁多的武器。 形状各式各样的剑、斧、战锤,还有让人不禁怀疑究竟是否真的有人会使用,形形色色充满独创性的设计——。 (正适合用来打发时间。) 修凡的目光在店内徘徊。 突然,他的视线像是被盯住了似的,停在架上的某一处,一动也不动。 他不由得咽了口气。 为什么这东西会在这里?为什么自己会看到它?为什么? 修凡不禁伸出手,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将它拿在手中。 「你对那个有兴趣吗?」 这里明明有这么多好东西,拿起来的怎么偏偏是那个呢——店老板的语气仿佛想这么说。 「那是以前跟其他东西一并传过来的,因为觉得挺有意思就进货进来看看,结果它的操作意外地麻烦,根本卖不出去!也是啦,也没这种疯狂的家伙会故意冒着生命危险去试着用它嘛!不过,把它当做一个话题如何?我算你便宜点!」 数分钟后,修凡离开了那家店。 他手中握着的是——一张弓。 他用熟练的手势动了动握着弓箭的手指。手中的弓发出声音,变成了一把剑。 再一次,剑变成了弓。又再一次,变成了剑。 从剑变成弓。从弓变成剑。 每当他将武器变化一次,脑海中便闪过令人怀念的面容。曾经与这弓一同梦想过的荣耀,代表这份荣耀的形象。如今已遗忘的另一个生涯里,他在这张弓上寄托太多太多了。 当然在这里的并非他当初实际使用的那张弓,它应该长眠在遥远的炙热黄沙底下某处。然而在离帝都如此遥远的这个公会之城,却与这张弓重逢,这让修凡不得不感觉其中含有某种因缘。 本应早已埋葬的思绪险些漫出。彷佛想将它拔除似的,修凡用空着的手抓住左胸。 他喘着气,呆立于原地好一阵子。 我是修凡,修凡·奥尔崔因,修凡·奥尔崔因。 等他回过神来,四周已迅速地昏暗了起来。夜晚将近。 修凡一个深呼吸后,往联盟本部前进。 不过他的手依旧紧握着那张弓,彷佛焊接住了似的。 即使到了夜晚,唐葛雷斯特路上的人们仍是络绎不绝。 从酒吧传出欢乐的歌声与笑声,甚至还有怒吼,商店也毫无关门迹象。是公会对于纪律十分宽容的风尚使然,抑或是只有黄昏与夜晚的城市自然的演变呢?修凡心想,恐怕两者皆是吧! 他穿过闹区的杂乱拥挤,朝着联盟本部走去。 虽说是晚上,也不过才傍晚,但要是夜深怀特霍斯就寝了,便失去了意义。眼前的目的是探听,而非暗杀。 来到附近后,修凡从怀中取出小小的金属球。魔导器探测机。他到目前为止的「任务」中屡次立功的便利道具。 一将它启动,立刻就有数个反应。不过,看来部是附近的光照魔导器,或是佣兵身上携带的武醒魔导器,并非什么危险物品。 完全没有发现任何警报或陷阱一类的东西,这让修凡颇为疑惑。在那个卡克塔夫的宅邸里,探测器可是警告连连。尽管不能与大贵族相提并论,与抗衡的公会,统领总部中枢居然毫无防备,这种事情有可能吗?而且听说公会持有众多私自挖掘出来的魔导器——。 当然看守者是有的。正面的大门前,手持武器很嚣张地站着。 修凡再次用探测器探查看看,结果还是一样。 总不能这样闲耗下去,修凡被迫作出决定。 他迅速地确认了周遭环境,躲进阴影之中,再观察情况,从人们视线的死角往联盟本部接近。 他从看守者背后溜过,将身子贴在建筑物外墙的角落。看了一下探测器,果然还是没有危险的反应。 抬头仰望漆黑的墙壁,在二楼的高度有窗子并排着。要想爬上去踏脚处多得数不清。 修凡事先将弓变形为剑,和数支弓箭一起带在身上。简单松了松筋骨后,他便下定决心开始攀爬墙壁。转眼间他就抵达了二楼。 令人吃惊地,窗户全都开着。这实在让人怀疑可能是圈套,不过就算撤退也不能怎么办,于是他转念一想,还是潜入了建筑物中。 探测器立刻就有了反应,但只是单纯的照明罢了。 建筑物内部出乎意料地人影稀少。尽管如此,在这算是单调的屋内,修凡还是敏捷地移动于阴影之间。探测器的反应依旧只有光照魔导器或是个人的武醒魔导器而已。 不久后,他来到一扇大门,入口站着身着粗野铠甲、气氛威严的男子们。从他们的样子与建筑物的构造看来,里头想必是十分重要的区域。 修凡先从附近的窗户出去到外头,他打算沿着外墙绕到门后的房间。建筑物的一部分穿过堤防,整个突出于后方河面。他在水面上一边寻找落脚处,一边小心前进。 一路上没有半扇窗户,不过就在他绕过有些圆弧的顶端,巨大的玻璃窗并排着,果然,里头 灯火辉煌。 修凡小心翼翼地靠近窗边,往里头窥探。 「你小子是想怎样啊!」 突如其来的粗声怒吼让修凡不禁身子一僵。不过他发现是房里传出的对话,于是重新振作起精神往里探看。 前后纵长的房里,背对着窗放着一张约可坐两人的长椅。长椅的大小只要和站在椅子两旁的公会男子们一比较,就一目了然了。然而,坐在椅子上的人其块头之大,明显地十分奇怪。 往后垂着长长白发的头,比一旁站着的男子肩膀还高,他的肩宽更是一般大人的两倍。如果只看这部分,椅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人座的。 光是想像他站起来的景象,修凡不禁咸到一阵微微的寒意。 「怎样,这、就是我们想改建我们公会的建筑……这个是设计图。」 与方才的声音相较之下,没把握到让人觉得可怜的含糊声音从椅子对侧传来。 「这我知道。所以呢?给我看这个是想怎样啊?」 · 和一开始相同的声音,虽然可以感受到岁月的累积,却不知衰老为何物,仿佛是猛兽开口说话一般。果然还是那椅子的主人。 他究竟是什么人物,修凡已经很有把握了。 「没有……那个,因为要加装各式各样的装置避免外人入侵,所以想先跟您报告一声……」 「所以不是在动什么歪脑筋就是了?你白痴啊,你不就是想这么做才这么设计的吗?如果事后还要看我脸色,打从一开始就别干!要做就去做!不过被发现的下场也都好好做好心理准备啊!没那胆子的话就给我乖一点!」 「对、对不起,唐!」 ; 「够了,今天就这样吧。真是、一天的最后还叫我听这种无聊话。」 房里气氛一阵慌张,在窗外都可以感觉得到。大家像是被赶走似地退出了房间,只留下椅子的主人。椅子的主人果然就是怀特霍斯。 称霸众多公会顶点的男人,如今只隔一层玻璃,就在眼前。 「好啦。」 唐站起身。他一站起来,令人意外地,身高看起来顶多比修凡高出一颗头。不过如墙般肌肉厚实的背影,散发出压倒性的存在感。他的体重想必有一般成人的三倍吧! 那全身酝酿出的气氛,显示出他绝非只是个壮汉。 唐·怀特霍斯。 巨人。这个词从修凡脑中闪过。 修凡将脸离开窗边,打算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这时有黑影落在他睑上,他吃惊地抬头一看,眼前某种巨大的物体逼近。 那是人张开的手掌——不过大得令人难以置信——当他发现时,玻璃碎散的声音同时响起。 紧急间,修凡松开手脚。 从窗口伸出的大手只空虚地握住空气。修凡在坠落时则拼命用指尖指甲在墙上寻找手脚能抓的地方。 幸好,楼下有别扇窗户。他用指甲、指尖依序勾住窗框降低速度,不顾会造成巨大声响,他将窗户打破滚进里头。 (为什么会被发现?) 事已至此,眼看是不可能完成任务了。修凡剩下唯一的路就是迅速逃离唐葛雷斯特。情报实在太少,不足以实行怀特霍斯的暗杀。 他跳进的是一问昏暗的仓库。里头陈列着作工粗糙的架子,塞了一堆酒瓶和不知道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门倒是开着。 (总之从这里出去吧。) 修凡站起身来。 走廊上没有人影。就在他要踏出房门时,响起了震动身心的轰隆声。一次,又一次。墙壁摇晃,天花板落下细碎的尘埃。 简直像是巨大无比的战锤在敲打——声音再次响起时,修凡看到走廊前方的天花板产生了龟裂。又是轰隆声。龟裂一口气扩大。 再一次。 天花板像是失去了硬度似地往下一弯。下一秒,天花板底部脱落坍塌下来。无数碎片掉落的声音响彻四周。 飞扬弥漫的尘埃之中,一个巨大的人影一边拍落身上堆积的碎片,一边缓缓抬起头。他头上的天花板开了一个大洞。 唐·怀特霍斯。他手中没有半样东西。 修凡咬了咬嘴唇。 「别露出这种表情嘛!我是觉得应该还有一只,不过没有等得不耐烦啦!」 唐清楚地定睛看着修凡说道。尽管语气犹如闲聊一般,可声音就是那样所以听起来只像是在怒吼。 唐的声音让人联想到古老的巨木,抑或山顶的巨岩。修凡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俨然一座山——并不是信念或精神上的涵义,只是单纯物理上的意义让人这么想。 「先前的那些家伙都没好好抵抗,你也这样的话我就把你给磨碎扔到河里!」 唐的嘴唇两端往上一翻,露出整排牙齿。 当修凡理解到他在笑的时候,山有了动作。两人的距离一口气缩短, 就算不是这样巨大的身体,速度也是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修凡往后一跃,拔剑出鞘。 然而剑才抽出来手上就一阵冲击,剑脱手飞出滚落地面。他花了半秒才了解到是唐空手的一击将它弹飞。 修凡落地同时摆好架势,但是唐却停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眼神像是在说我等你准备好。 修凡取出原本是长剑状态的弓,一边将它变形。见此貌,唐「哦」了一声。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使这张弓呢!听说以前有群人会用,不过传闻他们——」 修凡将箭射出。唐随手抓起手边的木片,随意挥舞着。发出了干涩的声音,弓箭全用木片给接下了。 修凡接连不断地射出弓箭。尽管久未使弓却毫无违和之感,仿佛昨日尚在使用。他带来的弓箭仅仅数秒便射击殆尽了。 没有一支箭射偏。话虽如此,也全被接下了。唐手中的木片登时像是只刺猬。 「已经没了吗?」 唐将木片一扔一边说道。他往房里踏进一步。仅仅如此房里就更显狭窄了。 修凡将弓如棍棒般拿在手中。唐单边的嘴角往上一扯,一脸津津有味的样子。 不顾对方的反应,修凡往前一跃。他自己缩短了距离,并且犹如挥舞棒术一般舞动着弓箭。时而圆弧,时而笔直,动作变化自如让观者目眩神迷。弓弦随着动作发出声响,宛如不可思议的旋律。 唐一开始看着修凡打算做什么,发现他并没有攻击过来后,便随性举起右手,用张开的大掌往修凡横劈过去。只是掌掴——但若是中招可是会丧命的。 修凡一个屈身避开,头上掌风呼啸而过。 又一击。刚闪过的右手手背挥了回来。修凡翻身勉强躲过。 这瞬间,唐的正面破绽大开。 修凡施尽所有力气朝着唐将弓刺出。途中将弓变化为剑,剑尖瞄准唐的脸笔直前进。这样的距离、速度、姿势。 (绝对躲不开——) 铿的一声。 修凡的动作停了下来。 伸出的手臂前方,长剑刺人了唐的口中——但剑刀却被獠牙般的牙齿上下咬住——一如字面意思。不过是用嘴咬住,修凡的剑却剌不进去也抽不出来。 唐咧嘴一笑。 修凡全身寒毛直竖。 同时,修凡的身体往空中浮了起来。当他理解到唐只凭牙齿及头的力气就把自己连剑一同举起,他已经从剑上被甩开,撞击在天花板上。 疼痛与冲击让他视野模糊,千钧一发之际,他往天花板一蹬跳离开来。半秒后,从唐口中掷出的长剑刺进了天花板中。 落地后,唐的脸逼近修凡整个视野。仿佛是场噩梦似的。身为修凡未曾感受过的情绪逐渐充满他。 恐惧。 岩石般的拳头袭来。在修凡用手抵挡之前,他已经攻到了修凡两肋。修凡听着肋骨断裂的声音从体内传来。至少两根,不、三根。 由于痛楚他无法维持架势,转瞬间粗圆木似的踢击又攻了过来。即使用两手接下,冲击依旧往身体袭来,双脚轻易地就离了地。 重力消失,世界旋转着。手脚各自胡乱挥舞不受意志控制。 所有的知觉都由于痛苦哀嚎着,这时修凡才终于了解建筑物里没有魔导器警报或陷阱的理由。 究竟是要保护谁不受什么威胁呢? 修凡头上脚下地背后猛烈撞向木架,撞破了木架,更陷进后方的架子。木板断开、碎裂,架上的物品如雨般倾泻落下。 恢复了寂静。修凡横倒在地,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他咳了几声,掺着血。 唐踩着物品的残骸走近,从上方凑近仰卧在地的修凡看着他。 「程度还可以啦!年轻人,叫啥名字啊?」 「……」 「不回答我就杀了你。年轻人,叫啥名字?」 「……杀了我吧。」 只是打算接句没什么意义的老话,不过修凡咸觉这样也不坏。毕竟无论在哪儿结束都是一样的。 然而唐却皱起眉头。 「你想死啊?小子!你是自己喜欢想死的啊?哼?」 修凡没有回答。 「真是!你这蠢货!」 唐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嘲弄之意。 「像你这样的人我最讨厌了!」 仿佛大地本身似的脚底占满了修凡的视野,就这样往脸上压下。 修凡自己也威觉得到头盖骨咯嘎作响。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疑问:头没了我的「心脏」还会继续运作吗? 这念头实在太蠢,他想笑出声音,却办不到。 4 睁开眼睛,天花板映人眼帘。五感逐渐恢复。 ——我还活着。伴随着微微的失望,修凡了解了现况。 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的毯子虽算不上上等货,但编织得很仔细。 衣服还是那件,不过全身到处贴着贴布或缠着绷带。令人吃惊地,几乎不怎么疼痛了。 然而这情况太过似曾相识,他不禁将手伸到左胸,心脏魔导器一如往常地在那里。 修凡叹了口气。 「还真是个不幸的身体啊,你也是。」 一旁的山开口说话了。修凡拉了拉上衣遮住左胸。 「……为什么救我?」 「那种想自己一个人夹着尾巴逃走的家伙啊,我人没这么好,不会去帮他。」 唐冷淡地说道。语毕,他把脸一下子凑近,瞪着修凡的睑。 「你这家伙该不会觉得,就自己一个人怀抱着心酸回忆一路走来吧?」 修凡依旧沉默不语,回瞪着唐。唐毫不在意地抽回身体。 「嗯?家烧掉了吗?还是亲人被魔物给吃了?可是啊,那又怎样?」 唐低头看着修凡。从修凡的角度来看,彷佛是仰望悬崖峭壁之感。 「在这城里也是,这种事一点也不稀奇。大家都因为魔物失去了重要的事物,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光是那场也是。所以你是怎样?杀了我啦,我想死的。」 「……我不觉得你会懂。」 受到本应已遗忘的愤怒驱使,修凡吐出一句。 唐睑上浮现明显的轻蔑之色。 「当然啊!混帐!我又不是你。就算吃同一锅饭,都有人觉得好吃,有人觉得不好吃了。只有你吃过的饭,我哪会知道味道啊?你长这么大了还在期待什么啊?」 「……」 修凡紧紧握住拳头。 突然,房门打开了。 「爷爷!……啊,对不起,有客人?」 十岁左右的少年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未经世事的纯粹眼眸闪着光辉。 唐的态度整个柔和了起来,旁人也看得一清二楚。 「哎,没关系啦!怎么啦,哈利?」 「嗯,阿斯瓦尔说你订的货品如期进货了,所以要我告诉你一声。」 「这样,我知道了,谢啦!」 「嗯!」 受到称赞,少年打从心底露出开心的表情,他正打算出去,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盯着修凡看 。 「爷爷,这个人是谁啊?」 「嗯?啊——,这家伙是新来的……叫雷文。哈哈,很好笑吧!」 哈利的眼神又更亮了。 「雷文?真的吗?你好,我是哈利!」 「啊?喔喔。」 唐冷不防的一句话让修凡穷于应答,不过哈利似乎没发现。他靠了过来握住修凡的手上下晃了晃,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转向唐。 . 「那,爷爷我走啰!」 话一说完,转眼间跶跶的脚步声就远去了。 「喂!门开了不关就跑啦!」 唐一句怒斥,随后他注意到修凡的视线,难为情地搔搔头。 「我孙子啦。……跟他说了有别人在的时候要叫我唐,都讲不听!」 「没想到你这种人居然有孙子。」 「麻烦死了,混帐!」 尽管嘴上骂着,唐依旧是那样柔和的表情。突然,他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他父母在时死了,我就把他接过来养。」 话声中带有悔恨之意。走的是女儿吗?修凡胡乱猜想着,但比起这个还有件更该问的事。 「……刚那是开什么玩笑啊?」唐的表情恢复了精明· 「你说新人的事啊?治疗你花了不少功夫嘛,你要工作来还啊!没还清之前,要出城你想都别想!」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反正你本来的工作也还没结束吧?这不是刚好吗?」 「……全都被看穿啦。」 已经不再涌现怒意,修凡喃喃说道。的确,确认唐的真意,这个任务仍尚未完成,既然能待在唐的身边那正好。 可是就算如此——。 「搞不好我哪天又会攻击你喔!」 听此言,唐晃着他魁梧的身躯笑了起来。 「就是要这样嘛!公会就是凭实力说话!我很期待喔!」 修凡没有继续说话。看来想在这名老者面前掌握主导权是不可能的。 「掰啦,雷文。工作决定下来的话我会派人跟你说的,在那之前就随你高兴吧!」 修凡感到焦躁不堪,很不像自己地咬紧了牙。 「那个雷文是什么啊!」 「哈利以前养的老鼠名字。」 「……」 修凡的视线带着责难,唐毫无怯色一笑了之。 「谁叫你不赶快报上名来!现在要改也来不及啦!」 不容分说唐就要出了房间,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脚步。 「喔喔,对了。」 唐回过头来,用他粗壮的手指指着对方的脸。 「到外头去之前啊,你那张我真是世上最不幸的人的那种脸,先想办法改一改,不然绝对会被人围殴喔!」 雷文成为唐自己担任首领的工会,其中成员之一,在唐葛雷斯特住了下来。 结果,名字他就那样接受了。毕竟不可能说自己叫做修凡,反过来说,修凡以外的名字叫什么都是一样的。 唐派给雷文各式各样的事情。原以为也有纯粹跑腿的工作,有时却连公会之间重要的书信也叫他送。 明明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真实身分,却将重要的文件轻易地交付给他,唐究竟在想什么让雷文十分纳闷。 要是想逃绝不会善罢干休,唐这句话雷文并不作怀疑。但尽管如此,他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治疗费用一事究竟是否为真,老实说,雷文也不知道,不过他决定别去在意。他毕竟有任务在身,要弄清楚唐的想法,终归没有比在一定的期间内近身观察更好的方法了。 而且出示的金额绝非不切实际的数字,工作多少数字就扎扎实实地在减少。关于唐是否会遵守约定,雷文并不怀疑。 唐不在唐葛雷斯特,没有工作的时候,雷文就在城里闲晃。就算不提夕阳的事,这里也和他所知的任何一座城市都不同。 唐葛雷斯特,公会之城。 关于公会,他所知甚少。 一开始似乎是为了抗拒魔导器的管制,这类当局造成的阶级差异,于是人们逃脱出,组成了以自给自足为目标的集团。随着漫长的时间累积,公会特化出各式各样的专业技能,反而渐渐又融入了社会中。如今在内许多活动上,公会都已经成为了理所当然的存在。 的确,这城里的居民们,独立自主的风气格外强烈。隶属于的意识稀薄的他们——从的角度来看,即使身为不安分子依旧是国民无误——正因此,基本上是不会依靠他人的。 雷文之前感觉到的,公会的人们与帝都的人们之间的差异,他现在似乎懂了。这里的居民有种凭一己之力活着的气概。 吸引他目光的不只是人们的气质,此地魔导器之丰富更是超乎想像。居民用魔导器弥补了这里只有黄昏与夜晚的缺点。 吹干洗涤物的送风机、照亮田地的太阳灯等等,这座城绝无仅有的设备在街上到处都在使用。 公会巧妙避过的管制,独自拥有不少魔导器,这雷文早有所闻,不过没想到竟丰富到能在日常生活中派上用场。岂止如此,若是比起平民的生活水准,可说是与帝都匹敌,甚至可能超越帝都。 话虽如此,看来也没有因为魔导器,导致治安更加恶化的情况。尽管这里确实有粗暴的一面,但雷文并不觉得是肇因于魔导器众多之故。事到如今,雷文实际感受到的魔导器管制只不过是方便一部分的人罢了。 此外,的痕迹在这座城里也随处可见。虽然结界魔导器并未受到破坏,却陷入原因不明的机能故障,让魔物入侵了进来。 到处都还遗留着建筑物遭受破坏的惨状。 雷文在路上也常看到尚未从悲伤中走出来的人们叹息难过着。可即使如此也少有人成天只是悲叹。为了重新振作,他们藉由公会这个形式彼此互助分担。 人们坚强、爽朗得令人吃惊。雷文知道他们虽然粗鲁易怒,但只要真心交往便能得到信任。 他们看着某种雷文看不见的事物,而那似乎赋予了他们力量。 雷文认为线索应该就在公会中。 唐·怀特霍斯则是位于他们顶点的男人。 (要想了解唐,也许应该先去了解公会。) 一旦是为了任务,他便十分愚直,除了任务以外他没有任何行动原则。 他一边在工作,一边学习他们的作风,像他们那样行动,努力要融入他们之中。 唐葛雷斯特的人们原本就不执着于细枝末节,他们没怎么烦恼就接纳了这样的雷文。 转眼间雷文就忘了帝都,忘了修凡。 他努力成为雷文,也变成了雷文。 「怎么,你还是要回去啊?」 唐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但他的视线高度却和站在一旁的雷文相差无几。在唐葛雷斯特住了两个月,雷文的治疗费用终于付清。 「……某人大概快要生气啦!」 唐的眼睛骨碌碌地盯着雷文。一如往常地看起来只像是在瞪人。 「哼,你那张脸比刚来这里的时候好一点了啊!」 雷文耸耸肩。 「不过,还是空荡荡的表皮而已,不是吗?」 「这城待起来太舒服了,我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了呢!」 「所以到底是谁呢?」 仿佛看透人心的提问,雷文没有回答。 「算啦!你的人生不管怎样都是由你自己决定。」 「老爷子,你都没有迷惘的时候吗?」 「怎么可能没有,蠢货!可不管是什么烦恼、什么麻烦,总有一天都不得不做个了结的嘛!」 「原来如此。」 雷文形式上点了点头。 但不得不做,和做不做得到,毕竟是两回事。 「哪天你想的话就回来吧!雷文的位子我会给你留着的。」 唐巨大的手打在雷文背上。强烈的一击,肺脏都快从嘴巴飞出去了。不过其中包含着并非敌意的某种感情。 5 修凡走进房里,昏暗的房间中央浮着熟悉的光芒造像。 长了脚的城、或是装备着城墙的虫子——其名为赫拉克雷斯,与修凡记忆中的景物相较之下,此物给人的印象更有些粗野而粗糙。 尽管获得了巨额预算,却毫无开始建设迹象的骑士团新本部,其真面目就是赫拉克雷斯。它的建造地点连修凡也未被告知,但早已开始动工了。虽然这夸张的东西何时完工也不得而知,不过确实是本部没有错。 光芒的造像如同本尊的缩小模型,那令人觉得过度的武装尤其引人注目。但那是要对付什么的武装,修凡并不知道。 「这两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亚雷克榭的声音从光芒造像的另一侧传来,语气中有种责备之意,修凡感到些微的违和感。若是以往,话声中蕴藏的应是体贴之情。同时他也对会注意到此事的自己有些意外。 光芒消失了。 亚雷克榭离开座位,走到墙边进行了某样操作。将房间从外界隔绝开来的窗帘同时敞开,外头的明亮照了进来。 曝于光线之下,房间里头杂乱不堪。以前的研究室设备更加高雅多了。自从那起爆炸事件之后,还有太多太多事物都尚在重建之中。 「从唐葛雷斯特被逐出归来的人,他们的报告我已经听过了。怀特霍斯似乎是个颇为危险的男人啊!」 看来被关在铁笼里的家伙们最后被允许返回帝都,而且有幸得以抵达。 「在下认为,归还俘虏是否可以判定为不希望与起冲突的证明?」 「那你花了两个月才得以释放的理由呢?我们在这段期间甚至无法靠近唐葛雷斯特一步!」 修凡简单扼要地说明了发生的事情经过· 「你是说,怀特霍斯知道你是我们这里的人,却还把你放在身边?而且工作期间一结束立刻就放了你?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对唐……怀特霍斯来说,可能表示这些事并不足取吧!无论是我,或是我们的意图。这两个月来,我一直在他身边观察,虽然他看来盛气凌人,但是却看不出有所谓的野心。他的目的只有为了那座城里的居民,以及公会的方便与利益而已。」 「……你简直像是在为怀特霍斯辩护呢!」 如同修凡察觉了亚雷克榭的变化一般,亚雷克榭似乎也同样察觉了修凡的变化。 「然后呢,怀特霍斯还说能再接纳你是吗?以那个雷文的身分。」 「是。」 亚雷克榭陷入沉思,口中喃喃自语,在房里来回踱步。他抬起头对修凡的脸凝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他的脚步不知怎地看来有些焦躁。 修凡注意到自己不如以前那样对事情的演变漠不关心了。虽然他不知道这意谓着什么,但他感到一股朦胧的不安。 亚雷克榭停下脚步,再次抬起头凝视着修凡。 修凡等待着骑士团长的裁决。 「虽然还不清楚怀特霍斯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对我们来说这个情况可能还有利用价值也不一定。在我重新下令禁止前,你就因应需要到那家伙身边去吧!判断就交给你了。只是与骑士团绝对不准断了联络!计画我随后再告诉你。以上。」 修凡行礼后正打算退出房间,亚雷克榭叫住了他。 「修凡。」 修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有什么吩咐?」 「你还是骑士团的人吧?」 「我是骑士团首席队长修凡·奥尔崔因。」 修凡说道,表情毫无动静。语毕,他再行了一次礼。 「在下告退。」 修凡离开了房间。 然而亚雷克榭依旧看着修凡走出的那扇门,凝视了好一阵子。 「唐,新上任的首领想跟你打声招呼。」 「喔,让他进来。」 传令者往门口的方向跑去。 「又来一个公会名字这么夸张的。」 雷文站在唐身边的数名公会男子之中,戏谑地说道。唐探出身来像是有所责难。 「是搞暗杀的公会。只要钱够多什么目标部接。你也小心啊!」 雷文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缩起身子,站在他旁边亲信悄悄向他说道: 「我听说啊,干这行的,首领代代从来没有能安享天年的。还听说,特别是这一代首领,好像是杀了前首领才坐上这位子。那个手段哪,真是残忍得——」 看守者带了三名男子进来。 最前面的是身着全蓝服饰抬头挺胸的美男子,后方跟着的两人却姿势奇怪地屈着身子。 雷文挑了挑眉。那身影实在太过眼熟。令人联想到虫子的驼背姿势、下摆特别长的上衣、赤眼,与唐的说明确实有共通之处。 (暗杀公会啊——原来如此。) 因为蒙着面的关系,每个人都看起来一样,和那个时候是否为同样的人就不得而知了。然而最前面的男子明显有所不同,他像个贵族似地,全身穿着华丽的苍蓝色。 三人来到唐的面前后便跪了下来。 「hi~向伟大的唐请安~。」 微妙的空气流过。 「喂!在唐面前态度怎么可以这么胡来!」 一名守卫开口谴责,但蓝色服装的男子丝毫不为所动。不知是在装傻,抑或此人举止原本就是如此风格。 但是这与他衣着打扮之间的落差交互作用着,雷文感觉其中潜藏着某种疯狂因子。 唐同样纹风不动,态度一如往常地应答。 「你就是叶加吗?原来如此,的确跟传闻一样是个疯疯癫癫的家伙。」 「喔~能得到您的赞美真~是光荣。」 「既然你也是公会的人,那些细节我就不多说了。好好工作好好赚钱!就这样。」 叶加深深低下头,后方的两人也跟着照做。 雷文心中咸到一股难以名状的骚动。叶加的声音、叶加的脸,不知怎地让人有些挂心。 他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一看,与叶加四目相对。对方也笔直地凝视着自己。那是爬虫类的眼睛、蛇的眼睛,雷文心想。里头完全看不出人类该有的情感,却能束缚住所见之人的行动。 突然间,一张脸、一个名字——不同于叶加的——在他脑海中浮现。 五十人其中之一。 然而记忆中的印象与眼前所见实 在是并不一致。而且他——。 「怎么,你们认识?」 注意到两人的样子,唐插嘴说道。 「no、no~多心了~。」 叶加动作夸张地笑了笑。微笑如蛇,再笑若鲨,那张脸像是暴露出了某种身为人应该要掩饰的要素。 那之后叶加再也没有看向雷文一眼,便从唐面前退下了。 然而,即使下一位要见的人被带了进来,开始对话,雷文依旧无法从方才的困惑中脱离开来。 那双眼是怎么回事?他不觉得那是看着旧识的眼神。那眼神中浮现的,并非他所知的情感种类所能符合之物。 还是场误会呢?但是谁对谁误会了呢?雷文也弄不清楚。 他犹豫着是否该踏入那不愿再触碰的记忆领域中。 若真为旧识,或许还有再接触的机会。也或许不要勉强相见比较好。若那不过是互揭伤疤、唤醒痛苦而已的话呢?这世上有些事物见过一次就够了——。 雷文抗拒去主动面对。 然而仅此一次,叶加终究没有再与雷文接触。 已经可以看见帝都札菲雅斯了。 巨大的剑形结界魔导器一点儿也没变,剑尖依旧挑衅般地直指天空。 就他所知,结界魔导器全是武器的形状,即使是被包围在巨树中,从外面无法看见的哈露尔结界魔导器也不为例外。此外,几乎所有的结界魔导器都朝着天空竖立。 古代人采用此种形式是出自何种考虑呢?难道天空中有什么必须挑战的事物吗? 受到亚雷克榭传唤,一路赶回札菲雅斯,雷文一边思考着这些事。 雷文?他忽地疑惑了起来。 现在的自己是哪一方呢?是修凡?抑或是雷文? 因应所处的状况选择担任的角色,过着这样的生活,他需要能让他决定角色的场景。 此刻,他是独自一人。 这难以言喻的忐忑之感,让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不久后,他注意到贯穿草原的街道前方,在那远处似乎有某个人影,坐在路旁一动也不动。这在结界之外实在算不上常见的光景。他梢微警戒着一边前进。 对方好像也注意到了这边,缓缓站起身面向他。 是张熟悉的脸。不过应该不是会在这种地方碰面的对象才是。 「哎呀!这是修凡队长!您要上哪儿去呀?还是……我该称呼你雷文比较好呢?」 当他们接近到足以听见彼此的声音,对方先开口了。 费亚连,在那场爆炸事件之后,消失了身影的评议会议员。虽然落魄了许多,但他依旧身着那套熟悉的评议会服装。 那我就是修凡。他敏捷地反应过来,走到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下脚步。 「我正要返回帝都,费亚连监察官。方便的话不妨一道同行?」 费亚连脸上满是轻蔑之色,瞪视着修凡。 「别随便跟我说话!你这叛徒!我知道你在唐葛雷斯特进进出出的。而且我也不再是监察官了。在评议会没有靠山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一介平民的你怎么会懂!」 尽管对方说法放肆,修凡只是沉默不语。 「对卡克塔夫公卿下手的人可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为什么不是亚雷克榭而是自己呢?对修凡来说还有一事不懂。不过就算明白了,他也不认为会有所助益。 「您言下之意是想在此决斗以报仇雪恨?」 一瞬间,恐惧之色疑似在费亚连脸上划过,但立刻被妄自尊大的态度取而代之。 「哼!我早就准备好了适合你这种人的对手!」 费亚连左手一举,黑色的人影一同从草丛中现身。 是那群赤眼的家伙,共十人,他们将站在路上的修凡团团围住· 一瞬间,叶加的脸浮现眼前,但修凡决定将它忘了。这些人不过是受金钱雇用而已。 「为了你一个人要招集这么多人数,这花费可不小啊!不过结果可以想见是挺值得的!」 费亚连一边说道,一边匆匆退出包围之外。 「真是的,就不懂更好一点的花钱方式吗?」 一个不小心反呛了一句之后,修凡闭口不语。这是和雷文才相衬的台词,现在他是修凡。 然而他取出的仍是雷文的武器。修凡爱用的赤红长剑还放在帝都。 在剑的状态下收着的武器,发出声音变成了弓。 以此为开端,赤眼的家伙们一同开始行动。 修凡在草丛间疾奔并将箭架上弓,脚步未停一个回头连续射出三箭。目标的其中一人正中攻击栽了个跟斗倒下,另外两人往旁边一跳避开了。先是一人。 这其间修凡逼近正面的赤眼家伙,将弓变化为剑往对方腹部击去。这时,两名赤眼手持短剑从左右刺了过来。修凡把弯下身去的敌人当作踏板往上一跳,左右剑刀只得贯穿残影。在空中将剑再次恢复成弓,修凡身子回转半圈朝下射出弓箭。抬头仰望的两名赤眼眉心受箭一击命丧黄泉。 落地的瞬间被盯上了。守株待兔似地,草丛间又有别的赤眼挥斩过来。修凡右大腿上一阵灼热的疼痛窜过。 他闷哼一声,一边希望武器上没喂毒,修凡用弓挥挡开了下一剑攻击。他劲道十足地挥舞着弓牵制对方,抓准一瞬间的破绽,将武器变化为剑从对方下颚往上刺穿。这样就五人了。 他往前一踏,却因为右脚的剧痛身体一僵,滑落的鲜血甚至渗入鞋中。 转眼间赤眼们就缩小了包围。上回三人的联合攻击便已十分棘手,若是五人一同行动自己能否捱过?而且这回脚又已负伤,背后也没有墙壁可作防御· 此刻正是紧要关头吧!一滴汗水从修凡眉角滴落。 一如往常五人毫无信号就同时行动。眼看凭剑无法防御到底,修凡将武器维持在弓的状态接下对方的攻击。弓身较宽,顺利的话应可同时挡下两方的袭击。 然而对手有五人。转眼间修凡左肩鲜血淌下。在他感到痛楚露出破绽的瞬间,这次背后又吃了一击,浅却长的一刀。他能完全接下的攻击越来越少,而且只要我方不主动出击,敌方的袭击是绝不会减少的。 即使满身疮痍修凡依旧奋战不休,但也快要撑不下去了。一剑从正面往要害攻来,修凡用弓挡下,顺势化解冲击,并将弓变形为剑往对方胸口刺去。对方喷出鲜血往后一仰倒下,却也乘势将剑从修凡手中夺去。 虽欲向前追去,左脚却遭受剑刃刺击,他不由得呻吟一声,终于跪了下来。手从四面伸过来将修凡击倒在地。修凡感觉到后颈上剑刃的触感,但分不清有几剑。看来就到此为止了。他放松了力气。 「慢着。」 声音从一段距离外传来,颈上的剑刃退了开来。不过将他压住的力道十分强,看来是挣脱不开的。 「你一个人居然就打倒了他们其中六个。首席队长真不是浪得虚名啊!」 费亚连面露残虐的笑容,朝这里走近。不知是有多小心翼翼,他在数步之遥的位置停下,不再靠近。 「把他拉起来。」 赤眼的家伙们默默无语地从左右将修凡拉起身来,让他跪在地面抬起上半身。伤口隐隐作痛,他发出呻吟。 「其实还有样东西 比他们花了我更大一笔钱呢!」 费亚连一边说道一边举起右手臂。他挽起袖子,露出黝黑乌亮的手肘,看那轮廓明显并非是戴着护腕。 修凡猜想到那物体为何。 「魔导器吗……?」 费亚连满意似地点点头。 「没错。为了代替你的主人害我失去的手臂。光是这点就让我恨之入骨。」 费亚连用他蛇蝎般的眼神瞪着修凡,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作为诸般事情的回礼,我就把你的心脏给挖出来送到亚雷克榭跟前去吧!」 听此言修凡心中正想提出反驳,不过并未说出口。 随着费亚连的指令一下,一名赤眼者绕到正面来,手执从袖中伸出的短剑,毫无半点犹豫地瞄准修凡左胸一刺。 刺耳的尖锐声音伴随着冲击响起。 听见出乎意料的声响,费亚连十分困惑。 「!?什么?你居然穿着铠甲吗?」 赤眼们受到指示将修凡的上衣撕开。 闪烁着红光的心脏魔导器露了出来,费亚连吃惊地瞪大了眼· 「那是什么……该不会也是魔导器?肺?不,是心脏!怎么会、这,不、原来是这样啊?这可真是让人吃惊哪!我的手臂已经价值不斐了,到底……」 在他眼中修凡本身彷佛已经不存在似的,费亚连打量着魔导器喃喃自语。 「……别送去给亚雷克榭了。这般难得的物品,一定能帮助我重新在评议会中建立门路。不过无论如何,都先得挖出来才行呢!」 在费亚连的指示下,赤眼再次将短剑靠近,这回并非要刺进心脏,为了从胸口将它挖出,必须慎重地确认位置。 在剑尖即将碰触的瞬间,修凡心中卷起激烈的怒意,这还不够,怒气向外爆发了出来。 「不准碰……」 修凡自己做梦都没想过会感到如此强烈的愤怒,然而——。 「不准碰!!」 尽管只有痛苦与绝望,这颗心脏是他奋战的证据,是他赌上一切奋战的证据!绝非这些污秽之人的脏手所能触碰之物。 愤怒超乎界限翻滚着,一如字面意义爆发了。 左胸发出了强烈的光芒。从红色的光辉一口气转为白亮的光爆裂消失了。 它再次发出光芒,这回没有消失而是逐渐膨胀。修凡全身进发出光芒,形成漩涡逐渐扩散。压倒性的力量辐射,破坏性的力量漩涡。 从左右压制住修凡的赤眼家伙们全都被卷入漩涡吹飞开来,全身在空中往人体不可能伸展的方向扭转起来,他们就这样旋转着落在一段距离之外,一动也不动了。 力量的骚乱短短几秒就结束了。光芒消失时,修凡也恢复了自由之身。 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费亚连哑然无语仓皇失措。 不过修凡本身也只一息尚存。从自己的身体状况来看,修凡了解到方才是心脏魔导器失控造成的现象。 一般的魔导器是以称作爱尔的力量为动力,相对的,他的心脏魔导器则是藉由自身生命来运作。他与心脏魔导器是彼此互补的关系。 与他的情感同调的心脏魔导器似乎释放出了剩余的力量,但也消耗掉了大量维持生命所需的分量。 一阵严重的晕眩,修凡险些倒了下去,他勉强用手支撑着上半身。 若是以现在的修凡为对手,或许连费亚连都有十足的胜算。但这不知何谓自冒风险的男子转身背对此景逃了出去。 紧急间,修凡用他颤抖的手在怀中摸索。有没有、有没有什么武器。他的手摸到一把短刀。他毫不犹豫地将短刀抽出,绞尽最后一丝力气掷出去。 短刀精准地从后方整个贯穿费亚连咽喉。 费亚连嘴一张一合,想转过身来,然而已前倾的身体就这样从头往前倒了下去。 费亚连再也没有动静。 一片寂静之中,只闻细若游丝的呼吸声。 (好冷……?) 雨滴打在脸颊上,修凡醒了过来。结果他似乎就那样昏了过去。 四周已逐渐转暗。没受到魔物袭击只可说是万幸。 他一起身,全身伤口到处隐隐作痛,不过并非动弹不得:心脏魔导器——昏迷之前比起伤口这可严重多了——看来也总算恢复了正常,闪烁的红光回到了平常的强度与间隔。修凡将伤口做了紧急处理。 尽管他饿得不得了,也极度疲惫不堪,费亚连和赤眼家伙们的尸体还维持着与毙命之时相同的姿势,横倒在周围地面。 就这样放着被人发现可就糟了。尤其是费亚连,难说不会成为与评议会之间新的火种。 看来还有一件工作得完成。 雨开始落下,修凡叹了口气。 结果,修凡返抵帝都已是翌日。 总不能混身是伤的走在大街上引人注目,修凡只得偷偷摸摸地避人眼目,拖着被雨淋湿冰冷的身子,千里迢迢地回到城里。 好不容易回到城中,他立刻前往团长办公室报到。 亚雷克榭不在。据珂洛姆这名克里提亚族的女子——修凡不在的期间就任的特别咨询官——所言,他因急事要明天才回来。 辅佐官之后是咨询官吗?修凡在心中嘀咕,虽然他也自觉这非难方向有点错误。疲惫感难以压抑,他决定返回自己的房间——不是办公室,而是寝居室。 (明天再找治愈术师吧。) 途中,在面向柱廊的广场他看见一名骑士正努力锻炼。 是勒布朗。 这名除了认真没有其他可取之处的年长骑士,像是被附身似地竭尽全力挥舞着剑。但从旁人看来,他的动作僵硬笨拙,就算是恭维话也没有丝毫剑术可言。 然而那专心致志的身影却有某种要素触动了修凡心弦。 「勒布朗。」 修凡不由得叫住他。 勒布朗注意到对方是谁,立刻立正站好。 「是?这、这是修凡队长,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先别提这个,您怎么受伤了呢?」 「只是擦伤。比起这个,你在做什么?」 勒布朗不好意思地腼腆说道: 「是,那个、在下好歹也算是骑士的一员,希望自己多少能有点用处,于是在研习剑术。」 「照你这副样子,练个一百年也练不起来的。」 「一百年……是吗……」 听到这毫不留情的话,就算是勒布朗也不禁哑然无语,垂下头来。 「把剑给我。」 「是……?」 修凡从困惑的勒布朗手中接过剑,将剑招缓慢地重演一次。 「看好,手腕是这样转。你这边反了。这样顺着下来,然后在这里……这样!」 只有最后修凡以原本的速度将剑挥斩出去。光是如此剑风就化为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将一段距离外的树丛叶片击散。 勒布朗眨了眨眼。 「喔喔!没想到能让的英杰亲自教导,勒布朗实感光荣啊!」 尽管修凡明显有伤在身,却仍为他指导剑术,勒布朗感动不已大声说道。修凡有些傻眼地将剑归还。 「好了,快试试看。」 「喔 第七章 小丑 1 「又来了,别这么说嘛!」 雷文说道。对方是某个公会的男子。雷文站在男子与另一个人之间。两名男子方才还彼此怒目相对,但在雷文柔软滑溜的态度下,双方都傻眼没了恶意。 「那,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说的也是,那这样如何呢——」 晃晃悠悠地出现,不问情况就介入,削弱双方气势,再实行切中要害的提案。这就是「雷文的作风」。 「没办法,也不能让唐没面子嘛,就听你的吧!」 「哎呀~,大家这么明理真是帮了大忙,那就这样说定啦!」 雷文成为了的干部。这也意谓着身为联盟之长唐·怀特霍斯的亲信。与唐以外的任何人都毫无牵连,加上雷文本身的好口才,正适合作为公会之间的调解人。 雷文十分慎重地塑造自己的个性。动不动就容易杀气腾腾的公会成员之间发生对立时,雷文发现比起逞凶斗狠的威吓,有时装作一副让当事者瞧不起的轻佻模样反而更容易办事。 装出轻浮的样子并不困难,他心里有个底。不去触碰具体的记忆,雷文只回想起行为举止的方式并加以活用,不过更夸张一些、更滑稽一些,但却机敏干练。 这是全新的自己。过去的他已经死了。 另一方面,修凡依旧站在与评议会暗斗的最前线,一如以往他身为亚雷克榭的盾也是剑。有时他也会前往危险的秘境,带回亚雷克榭想要的贵重情报。 委实奇妙的双重生活。 各自的立场他都做得无懈可击。 大前提是他身为修凡,雷文不过是暂时的伪装。身为雷文所知的一切全都以修凡的身分向亚雷克榭报告,但反之则无。 尽管如此,唐从未苛责他,随着年月增长,他待在唐葛雷斯特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若是受到亚雷克榭传唤,他便会立刻直奔札菲雅斯,不过身处何处都无妨之时,他大多都是以雷文的身分行动。 只要他愿意,身为修凡能做的事应是要多少有多少。就算没有亚雷克榭的密令,他仍然是修凡队的队长,他可以锻炼部下,也可以率领部队带头扫荡魔物。 然而他没有这么做。甚至他出现在部下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少,是故,部队的能力丝毫没有提升。 身为英雄的修凡逐渐被淡忘。 「雷文,你来这儿几年啦?」 在唐房里的寻常会议结束之后,雷文正要告退,却被唐叫住问话。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想想,大概四、五年了吧……」 唐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雷文。 「都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怎么变啊!」 「奇怪?本大爷看起来有这么年轻吗?」 「才不是,蠢货!我说的是内在!」 「我是觉得自己已经圆滑多了说。」 「我是说内在!」 停顿了几秒。雷文重新面向唐。 「……还是一样这么严哪!老爷子。」 「是啦,你那说话方式已经容易懂多了,刚来的时候根本没法想像。可是啊,那不是你的本性吧?」 雷文在心里蹙起眉头。的确如唐所言,雷文的说话方式是配合唐葛雷斯特的生活而成的。 话虽如此,纵使有些夸张,但他也曾有真正如此行动过的日子——。 以雷文的身分行动时,他时常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否为演技。这是身为修凡不曾感受过的感觉。 然而雷文并不清楚这份心情该如何向人说明。 「也不全是这样啦!」 他勉强耸耸肩答道,但是唐似乎并不想让他打马虎眼。 「是吗?就我看起来,你现在也还是只有一层表皮而已。你来这里以后,有什么是你自己开始去做的吗?」 「饶了我吧!这么难的话题。」 「就这样一直逃避下去的话,你到死都只是个半调子!」 到目前为止明明一直都做得很顺利,为什么偏偏现在要掀起风浪呢?雷文感到心情沉重。 「老爷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我这种人嘛!你手下更好的不是一堆吗?」 听此言,唐突然火冒三丈。 「你这蠢货!谁什么时候在谈别人的事啦!我现在在说你的事!听好,我就是指望你!你觉得我眼光差想丢我脸啊?」 「哪有这么乱来的。」 「啰嗦!给我消失!这阵子别让我看到你!!」 在这暴风雨般的气焰下,雷文逃也似的冲出房间,就这样离开了联盟本部,来到被夕阳染红的大道上。 街上一如往常地被闹哄哄的生气包围着。就快入夜了。在唐葛雷斯特生活了数年,雷文也逐渐拥有了这城里独特的时间感。 雷文不由得叹了口气。 唐想说的话他十分清楚。但是只有表皮的空洞家伙怎么可能会有自己的意志呢? 啊,不对,雷文在心中摇摇头。唐就是要他不准这样空洞下去。 他明白唐的意思。说得没错。但怎么做? 「哎呀,这不是雷文吗?怎么一脸垂头丧气呀?啊,我知道了,反正又是被唐训了一顿吧?」 在他已经十分熟悉的一家酒吧前,一名女子叫住他。 雷文摆出一脸意外难过的表情。 「『又』是什么意思嘛!别看我这样,本大爷可是挺受重用的喔?」 「好啦好啦。所以怎么样啊?都到这儿来了不进来吗?」 「哎呀怎么会,没这回事!」 女子领着他,雷文欢欢喜喜地走进店里消失了身影。 唐葛雷斯特的女子们十分温柔。她们很了解该如何慰劳负伤的男子。 雷文也时常去寻求慰藉,不过总是在认真之前抽身离开。因此他便落了个花花公子的称号。 不过女子们是这么说的。 「你一定寂寞得不得了吧!可是却绝不会越界一步,简直像个小婴儿般害怕着。」 「才没有啦!」 雷文总是暧昧地笑着装傻。 「如果有一天能出现一个人让你有那个意思就好了·」 然而,这正是他所害怕的事。 「接下来是最后一桩报告。」 骑士团长的办公室,在办公桌对侧的亚雷克榭面前,咨询官珂洛姆正翻查着文件,修凡则在一旁待命。 「关于评议会的拉寇议员,日前,他在进行宅邸改建之时,有搬人大型机械设备的迹象。从规模来看可能与魔导器有关。」 卡克塔夫死后悄无声息的反骑士团派中,开始崭露头角的议员,一提到他的名字,原本一直埋首于案上文件,只以声音回应的亚雷克榭拾起了头来。 「拉寇啊。这把年纪了还真有精神。某种意义上可说是评议会的典范呢!」 「若是现在应该较为容易当场捕获。」 「不,先别出手,继续监视就好。别被察觉了。」 「是。」 在那话声中,修凡感觉到某种弦外之音。无论拉寇打算做什么,那好像都正和亚雷克榭之意。 不过亚雷克榭似乎无意提及。 珂洛姆退到后方之后,修凡走上前去。 「 在唐葛雷斯特,一直以来都被视为问题的五大公会之一,他们的行动终于无法再让人坐视不管了。还有他们要退出公会的谣传,怀特霍斯正在讨论对策。」 所谓五大公会便是构成联盟核心的五个名门公会。不过其中一支公会早已明显凋零,实质上说是四大公会也无不可。于各领域有所专精的这几个公会,在他们的威吓压力下,联盟才得以维持其统治权力。 一如其名是一佣兵公会,以同业中势力最大为傲。他们若是离开联盟,可不只是单纯的脱离公会而已,很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问题。 然而对此亚雷克榭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那边也只要掌握状况就好。不过一旦怀特霍斯有具体的行动立刻向我报告。」 语毕,亚雷克榭立刻将视线栘回文件上。 与以前相比,亚雷克榭不再多说什么了。对修凡也只有具体提点该做的行动,却少有告知用意之时。 修凡感觉自己逐渐成为一个单纯的零件。就算在一个巨大蓝图中完成任务,却直到最后都无从得知发生了什么事。 不久之前,发生了一起事件,卡尔波克兰整座都市毁灭。那时修凡也终究没有从亚雷克榭口中得知具体详情。对外公开说是地震引起的灾害,修凡微微察觉实际上似乎是某样魔导器失控所造成的。 只得知所需最低限度的情报,自己不去思考只负责执行。 那应该是自己从以前开始率先扮演的角色。事到如今,为何却变得感到有所疑惑呢? 修凡对自己的心境变化十分迷惘。 「万事都如我所料,各位。修凡,回到唐葛雷斯特继续监视。方才我也说了,除非有我命令否则别做多余的事。」 亚雷克榭头也不抬地说道。 (他是这样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就下令的人吗?) 他以前就是名不同于常人,威严十足之人,但是修凡却觉得现在的亚雷克榭自尊自大更胜过威严之感。 受到珂洛姆催促,修凡离开了办公室。他来到城里宽敞的走廊,仰望着挑高的天花板。 如同自己被撕裂成修凡与雷文一般,或许亚雷克榭也逐渐被撕裂成二者。 追求理想,吸引着年轻人们的亚雷克榭。另一方则是为了除去妨碍目标的障碍不择手段的亚雷克榭。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还是二者皆为真——抑或为伪? (那么我呢?) 「修凡队长?」 突来的声音打破了修凡的沉思。 一看,他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名年轻骑士。金色短发之下,纯为认真的眼眸闪耀着光芒。 「你是……?」 听此提问,年轻人立正行礼。 「在下弗林·西佛。同样是平民出身,一直希望有机会能拜见您。因为看见您的身影,虽然自觉失礼还是开口向您搭话了。」 真是率直的眼神,修凡心想。那份光辉让人难受。 「那个,是否给您添了麻烦……?」 由于修凡沉默不语,弗林有些不安地问道。 「弗林。」 「是?」 「对于骑士你追求的是什么?」 渐渐将自己只看作一枚零件的人来问新人这种事情,感觉有些可笑。不,也许正因此才想问问看不含杂念的纯粹想法吧! 被提问的弗林认真地思考着。过了一会儿,他拾起头,笔直地朝向修凡· 「我所追求的是基于正义的法与秩序。我认为骑士应是担此大任之人。」 他清楚果决地说道。一眼就可看出他是真心如此相信着。无法直视他的眼神,修凡不由得别过头去。 对亚雷克榭的理想有所共鸣的年轻人就在此地。与依偎着黑影的自己是多么鲜明的对比啊! 「当然十分遗憾的,在下也知道许多骑士并非如此。但是,不,正因如此,所以我更要努力,希望有朝一日能像您一样,能被称作真正的骑士。」 真正的骑士。 听到这遗忘已久的辞汇,修凡不禁有所退缩,为了不让内心动摇表现在态度上,他强打起精神。 如同弗林所言,与亚雷克榭提倡的理念相反,骑士团的改革全无进展。虽是选择优先解决眼前问题所导致的结果,但是为此,亚雷克榭的主张与实际状态的乖离,比起之前可说是更加扩大了。 「一切的障疑都消弭之际,就能实现真正的改革。」 亚雷克榭总是这么说。 然而那是何时呢? 「弗林。」 「是。」 「加油吧!」 「是!」 留下行礼的弗林,修凡离开了现场。 对于口是心非的自己,他不禁感到一阵厌恶。 「原来如此,这真是绝景——」 雷文眺望着眼前辽阔的广大海面,一个人自言自语。 这里是从帝都前往诺尔港途中,称作艾夫米德丘陵的山丘上。一般通行的街道左右倚恃陡峭山丘宛如穿越谷底,但听说内行人才知道,从面海一侧的山丘上可将壮丽景观一览无遗,于是雷文特地绕了过来。 为什么说是内行人才知道,是因为名为丘陵,其地形其实难以攀登十分费力,并且又有魔物出没。 亚雷克榭此番特地下令要他前往唐葛雷斯特,但一想起与唐的对话,现在实在无意前往。话虽如此,抗命并不在他的选项之中。 一下子也好,他只盼能暂时忘了这些束缚,尽管觉得不合自己的作风,雷文还是一个人冒险登上山丘。 十分值得。 虽称之为丘陵,面海的一侧实是垂直的悬崖峭壁,毫无任何遮蔽,登上山丘之人便折服于此豁然开阔的视野之下。 所幸也无魔物气息,雷文于是尽情沐浴于海风之中,侧耳倾听在眼前拍打而上的海浪声。 在他面前扩展开来的景色与狭隘的人界毫无牵连,是如此单纯而坚定。 一条线将世界切割为上下两片湛蓝·推算其宽广是毫无意义的。若是没有浮云于天,简直要幻惑人心了。 那道水平线吸引着人的目光。 在那遥远海面的彼方便是受岩石与黄沙覆盖的德斯耶尔。雷文的左胸感到一阵痛楚。 「……要是看到现在的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啊?」 忘了自己身为雷文,他向某人低声说道。轻浮之感在无意识之间悄然无息。然而他又立刻带有几分自嘲地撇嘴说道: 「搞不好还认不出我是谁呢!」 他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令人晕眩的陡峭断崖。 「……掉下去的话肯定必死无疑吧。」 他缓缓伸出一支脚,又立刻抽了回来。彷佛感觉到水平线的彼方传来责难的视线,雷文一副静不下来的样子离开了悬崖边。 「哎,结果八成会被赶回来吧!」 他浅浅笑着打算返回街道上,开始往下走之时,雷文发现有人正从下头攀登上来。这么好兴致的人还真不少啊,他心想。但当他知道对方是谁,不禁表情一僵。对方似乎也认出了自己,雷文觉得他微微蹙了眉头。 「怎么又在这种地方遇见你呀!杜克。」 他恢复了雷文该有的戏谑态度喃喃说道。像他这 样的人也会为远离人烟的景色入迷吗?不,倒不如说其实十分相衬也不一定。就在雷文思考着这些事的时候,杜克已经来到了雷文身边,他冰冷的眼神瞪着雷文。 「我记得你……应该是骑士。」 尽管服装、发型都做了改变,看来杜克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这副打扮的时候是公会的人。不过我明明努力变装了,真亏你认得出来!」 杜克的表情更加严峻了。 「死人这次自以为成了小丑吗?」 雷文听出他话中清楚的厌恶之感。 「您说话还是一样狠啊!」 「你为什么活着?」 每个人都一样,尽对他说些自己想说的话!不过雷文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 「不能因为没有理由死所以活着吗?」 短暂的沉默。杜克盯着雷文,片刻,他垂下视线,像是要将雷文隔绝在视野外。 「……我已不再与人类有所牵连。我不会干涉你,但我轻视没有意志的人。」 杜克再次迈出步伐。他穿过雷文身边,不看景色一眼,迳自往偏离了丘陵顶端之处前进。 雷文朝那背影喊道: 「你大概不记得了吧!不过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已经过好几年了。可你啊,真的是一点儿都没变。有什么保持年轻的秘诀啊?」 当然没有回应。杜克被群木遮掩,逐渐不见身影。 虽然很想知道杜克来此究竟用意为何,但雷文并无意追上去。 他也是不存在的人。 在结束后,杜克的名字从所有一切记录当中抹消了。关于此事,亚雷克榭甚至还与评议会一同协助合作。就雷文所知,记录的抹消相当彻底。 雷文虽然不知个中理由,不过他猜想与杜克夺走了宝剑有关——也就是牵扯到皇位继承的问题。 先帝驾崩以来已经过了许多年,然而皇位却一直维持空缺。由于问题迟迟未果,如今评议会与骑士团各自拥立候补人选,这情况大概暂时又没法了结了。 「评议会要是在骑士团重新站稳之前就做出决定,事情早就爽快解决了吧!」 雷文忽然想起亚雷克榭也想将取回一事。在皇位继承之外似乎还有别的缘由牵涉其中。 方才的偶遇若是以修凡的身分面对,自己究竟会不会为了将宝剑取回而向前挑战呢?这点雷文实在无法预料。 难得出来散心却以意想不到的形式被泼了盆冷水,雷文就这样回到了前往唐葛雷斯特的路上。 2 结束后已过了十年。 留下的痕迹尽可能地都已修复,人们终于从苦痛的记忆中渐渐重新振作。尽管「战争」的起因依旧是场罗生门。 这天,雷文在唐葛雷斯特一如往常地结束了一桩工作,在酒吧小酌一杯。 一名素未谋面的男子靠了过来窃窃说道: 「听说老鹰被偷走了一颗蛋。」 就为这样一句暗语般的话,雷文必须即刻飞奔回帝都。此话意为「紧急、速回」——。 拜托附近的熟人带个口信给唐,雷文赶紧整理行李,临时加入当天最后一批要前往托里姆的商队,离开了唐葛雷斯特。 从托里姆抵达诺尔后,他以修凡的名义与骑七团取得连系——不去在意与评议会派遣来治理城市的执政官之间的龃龉——,下达某项命令。 『这名男子身为重要嫌疑犯,将他紧急带回帝都。』 骑士们将雷文载上马车,全速前往札菲雅斯,并将他送进城里的监狱。 (很好,更新最快纪录!) 雷文躺在牢中硬邦邦的床上想着。 一般的旅途中,常因街道或都市的状况耽误行程,若想避免,他就会采取此种方式让自己被逮捕带走。 钥匙自己也早已备好,不管在哪座狱中都能逃出的万能钥匙。 不过他并不打算立刻使用。这阵子都以雷文的身分度日,他还没完全脱离这种心境。 于是他嘲弄看守,看守离去后又向隔壁牢房的囚犯搭话。对方似乎是庶民区的男子,被骑士折磨了一番后入狱。 「说这个不如告诉我么逃出这里吧!」 在一阵东聊西扯后,邻房的人冷淡地说道, 声音听起来意外地年轻,不过冷静而堂堂正正.即使身处城中监狱也毫无惧色。 这时,亚雷克榭出现了。应该是接到了雷文抵达的消息。但就算如此,骑士团长亲自出来迎·接这还是头一遭。 「出来!」 「正聊到兴头上的说~。」 「动作快!」 不同于平时,骑士团长的语气有些粗鲁。看来真的十分危急。 随行的骑士开了牢门。亚雷克榭已经背对着迈出步伐了。 雷文跟随在后,顺道看了一眼隔壁的牢房。 是一名黑发黑服敞着衣领的年轻人。 (原来如此,长相和声音挺相衬的。) 看起来大约二十岁左右吧!这样的年纪便如此威严堂堂,无论是在公会或是骑士团都十分少有。 这样的年轻人就算放着不管,肯定也会自己惹出些有的没的。实际上,像这样身陷囹圄就是最好的证据了。年轻人掀起了雷文的兴趣。 他忽然想起来,难得使用钥匙的机会就这样没了。他还是雷文,轻浮而漂泊不定。数年来,这样的举止风格早已超出了演技的范围。 「唉唷!」 他不自然地跌了一跤,将偷藏的钥匙迅速递给黑衣的年轻人,还顺道告知对方从城里逃出的路线。 「你在做什么!」 亚雷克榭的声音听来有些焦躁。 「是、是。马上就过去了。」 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一时兴起所做的事将招致什么后果,雷文离开了年轻人所在的牢狱。他的头脑中,已经逐渐将自己切换成修凡。 「尤提尔殿下吗?」 修凡难得提高了音量。 次任皇帝候选人尤提尔·艾尔吉洛斯·修拉赛因,骑士团所推举,原本在继承人选中就身为第一顺位的这名年轻人,据说半个月之前被绑架了。 亚雷克榭点点头。 「已经知道所在地了,是卡普瓦·诺尔。」 「诺尔……」 修凡喃喃说道。一想到自己为了赶回帝都匆匆经过之时,尤提尔早已身在诺尔,忍不住觉得有些愚蠢。 「诺尔港的执政官是拉寇议员。我们认为殿下在他的宅邸中。」 珂洛姆从旁补充。 「关于此事,也许全都告诉你比较好吧!」 在亚雷克榭督促下,珂洛姆做出了如下的说明。 ——拉寇制作出了的复制品,欲让评议会所推举的皇位候选人即位,藉此提高自己在评议会中的地位。 为此,据说他甚至串通了拥有相似野心的公会其首领巴尔波士——此人则是欲将唐·怀特霍斯取而代之。 双方都想要制作出强而有力的魔导器,投入了大笔资金与劳力在此研究上——。 (原来如此,那时提到的拉寇与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修凡一下子想通了。他很清楚亚雷克榭早先一直以来 都在进行机密的魔导器研究,但没想到居然还利用了敌对势力。 实际上,拉寇等人研究基础所使用的资讯,全都是从亚雷克榭这边发出去的,他利用两人的野心,让他们代为进行研究。 「当然,他们都没注意到这点。不过,可能也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有点过于自大了。」 事情的结果便是尤提尔遭到绑架。其实评议会所推举的皇位候选人,数年前骑士团便以保护为名,实际上是处于软禁之中。拉寇的行动似乎是欲与此对抗。 原本数年前尤提尔早就应该可以即位登基,然而当时评议会在与骑士团的对立之下,担忧拥立新皇帝又将造成内部纠纷,于是决定暂缓此议. 之后,骑士团恢复了势力,明确表态支持尤提尔,为了与之抗衡,评议会找出了继承顺位虽然远远居后,但在评议会之中利害冲突更少的人物。 「拉寇等人的研究也已经到达值得注目的阶段。恐怕就是这样才让他有了自信吧!看来也差不多到可以利用他们的时机了。」 听着这些内幕,修凡对于复制一事有些在意。总觉得这不太像重视仪式、门面的评议会会做的事,如此说来,或许不只是作为进行仪式的象徵,还拥有什么独一无二的功用?而亚雷克榭可能也想要得到那顷能力?但亚雷克榭并不打算提及这个部分。 「殿下万一被送到托尔比其亚就难追踪了,我想在那之前夺回殿下。我已经下令新任小队长采取行动兼执行,不过对他来说一个人负担应该太重了,所以我想让你也过去协助救出殿下。方法由你,别被发现就好,无论是评议会或骑士团。」 修凡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 亚雷克榭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拉寇有可能已经得到了一样叫作圣核的东西。它就像是魔核的进阶版,是个会发光的结晶体,大小有如孩童的头。你看到应该就会晓得了。如果在拉寇那里发现的话务必将它带回来。」 「遵命。」 正当修凡打算告退之时,有人慌张地敲着房门。 「打扰了!发生紧急事件!」 亚雷克榭意示珂洛姆将门打开。 一名骑士飞奔进来。 「报告!艾丝泰莉莎公主逃出了房间,下落不明!」 亚雷克榭站起身来。 「这次又怎么了?公主不见了?怎么回事!」 艾丝泰莉莎·希戴斯·修拉赛因,身处软禁之中,评议会所推举的皇位候选人。 不同于尤提尔身为先帝的侄儿,她是皇家中的旁系,甚至可说是远亲,不过评议会自有推举她的理由。 据亚雷克榭所言,那便是证明身为皇家血统的「力量」,不依靠魔导器就能行使法术的力量。只不过在漫长的岁月中,血缘早已淡薄,最后这份力量几乎只成为一种象徵意义。听说艾丝泰莉莎则是被发现她的这种力量较为强大。 「公主趁着监视的空档逃往室外……我们在城中发现她,追逼到了死路……可是有人妨碍。似乎有逃狱者协助。」 一听到逃狱二字,修凡一下子想到一定是那名黑衣青年。不过是自己一时兴起却带来意想不到的发展。 「我们正在城里搜索,但目前尚未发现。」 「……这也是评议会做的吗?不,不可能。」 亚雷克榭喃喃自语,语毕,他转向修凡。 「虽然公主的安危也很让人担心,不过还是尤提尔殿下优先。去吧,修凡。」 前往诺尔港是以雷文的身分进城,除了必须以骑士的身分行动的情况,他本就从未以修凡的样子活动过。 他立刻与当地谍报人员联络,听取情报,一边思考该如何行动,一边漫游于街上。 卡普瓦·诺尔,俗称诺尔港,是伊利奇亚大陆唯一也是最大的港口·西方隔着狭长的海峡则是托尔比其亚大陆一侧的港口卡普瓦·托里姆。传说二者在遥远的古早以前曾相连为一,宛如双胞一般的港口。 此地的结界魔导器十分稀有地,外型并非武器而是船锚的形状。或许正说明了这里是多么优秀的良港吧! 顷刻间天色转坏,一转眼便下起了雨。 「唉呀呀,这还真是不走运。」 他心想着这下子船只就麻烦了,这时都市的人口传来一阵骚动。 也不躲雨,不知哪儿来的怪人,一看,出现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人物。 逃狱者尤利·罗威——无须看通缉令,这名字在骑士团问已十分有名——当初自己在帝都帮了一把的年轻人,现在身边还依旧陪着艾丝泰莉莎公主,就在那里。此外还带着两个孩子和一只狗,醒目得不得了。 「好痛……你搞什么啊!」 「啊,抱歉。不小心绊到。」 他看到尤利绊倒了一名街上的男子,似乎是为了阻止那名男子忍着伤逞强。看来个性挺好的。 这时艾丝泰莉莎公主跑了过来为对方施行治愈术。若传闻为真,她是不依靠魔导器进行的。 「原来如此,真了不起。」 那之后雷文立刻目击了尤利遭受那群赤眼的家伙袭击。难道是受拉寇雇用?目的是保护艾丝泰莉莎吗?虽然尤利身手似乎也不错,不过对手可是那群赤眼,而且还有三名。 (要帮帮他吗——) 就在雷文差点随兴出手相劝之时,有骑士闯入。对方与尤利默契好得惊人,转眼问两人就击退了赤眼。 他注意到那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弗林,雷文,不、修凡大吃一惊。但他想起弗林率直的眼神,理解了过来。先前提到在执行的小队长应该就是他吧! 根据消息尤提尔身在拉寇府上。然而评议会的人所居宅邸没有确切证据是不可能轻易踏人的。那个弗林除了正面攻击应该还没有其他法子吧! 「这下怎么办好呢?」 眼看着拉寇临海的宅邸,雷文寻思。就目前所见,宅邸警备似乎是交给佣兵公会——恐怕就是。执政官任期不长,常设的陷阱机关一类应可推测为数不多吧! 这时尤利一行人又出现了,不知怎么不停地窥探着拉寇府的情况。雷文觉得很有意思,于是悄悄接近他们身后,小心不被发现,偷听他们谈话。 「要怎么进去啊?」 「从后门如何呢?」 看来他们也想潜入拉寇的宅邸。雷文脑海中浮现一项计画。 「可惜外墙整个包围着,不走正门是进不去了!」 他一副很熟的样子插嘴进来,艾丝泰莉莎吓了一跳转过身·若是修凡恐怕就要冠上大不敬之罪了,不过雷文的话就不成问题。 「在这种地方大叫会被发现喔,小姐。」 「呃,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这样的情况下艾丝泰莉莎依旧语气和蔼有礼,真是有公主的风范。雷文咧嘴一笑往尤利的方向看去。 「没有啦~,跟那边的帅哥有点交情,是吧?」 「不,没这回事,别理他。」 实在太过冷淡,雷文不禁苦笑。 被问起名宇,他一瞬间犹豫了一下,不过决定照实回答。 「嗯?这个嘛……。总之就叫我雷文吧!」 「好,雷文先生,那你多保重!」 尤利实在冷淡到不行。 这小哥 真棘手,雷文在心中啧舌。这么毫无动摇是怎么回事啊? 「别这么无情嘛!你们不是想进屋子里去吗?哎,就交给大叔我吧!」 不顾一行人投以更加怀疑的眼神,雷文轻快地朝着拉寇府上的看门人走去。 「你这家伙干什么啊!」 「大爷你好。没有啦,你看那边,不是有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吗?我不小心听到他们在讨论要潜入啊什么的……」 看门人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就往尤利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么简单就上当,雇用你们还真不值得呢!」 虽然心里也想看看尤利等人的反应,但雷文还是果决地转过身,潜入宅邸前院。 「评议会推举的候选人和评议会议员……哎,没关系吧!」 那之后又费了一番苦工。尽管在宽敞的宅邸里到处搜寻,却遍寻不着尤提尔的所在之处,也没发现那个叫圣核的东西。是说后者连是否存在都还不知道。 (是不是该用点激烈的手段了呢——) 才起个念头,雷文就听到大厅的方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响。 他前往探看发生了什么事,却看到尤利等人在大厅与佣兵们对战的身影。大厅中央耸立着一个形状诡异的巨大装置,恐怕就是拉寇制作出的魔导器吧! 听闻到骚动,弗林等骑士团也冲了进来。 「哎唷,弗林也来啦!这下子我好像没事好做啦……」 突然,有东西撞破了大窗闯了进来。比马匹更大,全身覆盖着长毛,像鱼又不知是什么的生物,还有一名全身身着铠甲的人骑在上头。那只生物没有羽毛却犹如惬游于海般浮在空中。 「那是……龙使吗!?」 虽是头一回看到,不过雷文从亚雷克榭口中听过其存在:有人在各地出没,专挑新型魔导器为目标破坏。 明明是在结界之中,为什么那种生物会在这里呢?雷文想起关于的谣传,同时感受到自身封印住的恐怖记忆的阴影,浑身颤抖。 龙使挥舞长枪,给大厅的巨大魔导器一击,龙使骑乘的生物口中吐出火焰将其彻底破坏,转眼间大厅化为一片火海。 事情一办完,龙使便从方才冲破进来的窗口从容离去。 屋里陷入一团混乱,雷文看到拉寇趁机逃了出去。 事已至此只好不择手段了。雷文悄悄靠近一名附近的佣兵,从背后擒拿住对方并将短刀抵在他咽喉上。 「你们应该抓住了的大人物吧!他在哪?」 「在后面的……船上。是拉寇大人的命令……」 「谢啦!」 在后颈上一击将对方击晕后,雷文迅速地思考着。 尤利等人似乎去追拉寇了,弗林被火势所阻慢了一步,看样子是追不上了。指望尤利等人这样可好? 雷文摇摇头。不晓得他们实力如何,要是没成功就会让船逃到托尔比其亚了。这可不成。 雷文寻找着弗林的身影。 (——有了。) 他似乎正命令部下——亚雷克榭光明面的象徵,第三度编成的贵族与平民的混合部队——灭火。 雷文从怀中取出纸张写上某些文字,将它绑在箭上,拉起弓,将箭朝着弗林身旁的墙壁射去。骑士们吃了一惊连忙警戒起四周环境。 看到弗林发现纸条并拆下阅读后,雷文便离开了现场。 纸上所写为骑士团使用的暗语。那般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小队长的话,想必可以理解其中意义吧。 结果事情又有出乎意料的发展,拉寇脱逃的船只在海上沉没,不过尤提尔总算平安无事,由弗林确保了安危。 雷文以那封弓箭投书,劝告了弗林即刻派船追上去。 为了观看事情是否进行顺利,雷文自己也机敏地潜入了船上。船只抵达了托尔比其亚一侧的托里姆港,但既然尤提尔已在弗林保护之下,这便不成问题。 拉寇则出现在尤提尔等人面前,以没有物证为由巧言抢辩,简直就像评议会作风的范本一样,顺利让他脱罪了。要与那种人对抗,弗林果然还是经验不足。 不过雷文决定暂时忘了拉寇的事。亚雷克榭迟早会下令处分的吧! 比起此事,更让雷文吃惊的是弗林与尤利竟是旧识。他一直无法理解看似认真一丝不苟的弗林怎会任凭艾丝泰莉莎公主一路与尤利同行,原来其中有此缘由。这世界真是意外地小。 (接下来怎么办呢?) 身为雷文现在无事可做。身为修凡的任务已经完成。尤提尔得到了保护,圣核也没下落。剩下的——。 (不,还有一件。) 即使现在不做,他轻易地就能想像亚雷克榭迟早会下令的。打扮与个性还是雷文的样子,他以修凡的想法寻思。 他匆地察觉背后有人的气息,一回头,尤利冰冷的眼神正看着自己。 「嗯……嗨、嗨,好久不见哪!」 「打招呼之前你应该有别的话该说吧!」 看来他还在为之前拉寇府发生的事生气。 「我真的很容易被误会呢~!」 「你那没自觉给人添麻烦的毛病去找医生治治吧!」 「你也是啊,那张刁嘴,想点办法比较好喔!」 「要嘴皮子……。你再这样乱晃小心又被骑士团给抓住喔!」 一边闪烁其词逃避尤利的追究,雷文一边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动。为了接话他随口寻找话题。 「骑士团也没闲到来找我碴啦!刚才还看到有一群公会的人煞气腾腾地往西北移动了。」 对方有了意外的反应。 「……煞气腾腾的,那该不会是?」 见此契机,雷文脑海中闪过一个计划,他立刻试着拟定安排。实际要做的眼下只有递送两封紧急通告——应该可行。 「嗯?天知道!」 虽然没说他看到的是别的公会,但他也没说谎。 这时尤利的伙伴也来了,一看到雷文便大声嚷嚷。看来其他人可没尤利这么沉得住气。 「这下子我还是走为上策吧?」 尤利苦笑,似乎也无意阻止他。 意外地幸运,雷文动如脱兔当场逃走了。 十分顺利。 尤利等人一心以为雷文提到的是,他们横越过茂密的丛林,前往了卡尔波克兰。 在这期间修凡为了召集勒布朗等部下,此外也得向亚雷克榭报告情况,各别紧急差遣了信使过去。 尤利等人在卡尔波克兰似乎被卷入了意外的纠纷,再加上不知从哪儿闻风而来的裘莫尔队——在骑士团之中对于从古至今的身分意识强烈到有些极端,全由贵族组成的队伍——闯入,但修凡总算达成了心中描绘的目的。 即为——领回皇位候选人艾丝泰莉莎公主。 就算弗林再怎么信任尤利,但无论是评议会或是骑士团都不可能放着继承皇位的候补人选擅自外出闲晃,迟早会有所动作的。既然如此,趁自己也身在托尔比其亚的期间先将她保护起来,省得费两回功夫,这就是修凡的想法。 他以修凡的身分将艾丝泰莉莎与尤利等人从卡尔波克兰带到了最近的一处据点赫利欧德。 尤利等人由于带着公主到处跑,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琐 细的罪行被问罪,不过在与公主和弗林一同赶来的尤提尔的酌情处理下——虽然最终的判断还是由亚雷克榭裁夺——得到了赦免。 如果他们对于雷文的怨恨能这样一笔勾销就好了,修凡心想。 随后,艾丝泰莉莎公主同意返回帝都,这样一来皇位继承人选的问题就告一段落,是时候恢复成雷文了。 (——恢复?) 这想法让他一阵动摇。他轻轻摇摇头,对自己说道。 (我是修凡。帝国骑士修凡·奥尔崔因——至少现在是。) 然而即使入夜已深,这份动摇仍烦人地缠着他不放。多亏如此过了一夜天明,修凡心中依旧郁闷不快。 不过,突如其来撼动全城的震动将他的忧郁整个清除了。 他立刻出了房门,质问身边的骑士。 「发生了什么事!?」 「结、结界魔导器失控了!」 修凡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虽然到目前为止也见过魔导器失控,但结界魔导器失控可是前所未闻。魔导器所有种类中最为巨大的结界魔导器若是失控,将演变成何种事态。光是想像便觉可怕。 修凡立刻打算前往结界魔导器所在的广场。但当他一踏出建筑物,就在此时一阵强烈的晕眩向他袭来。 「!?」 他呼吸困难,眼前一暗,同时,左胸好像拧成一团似的十分痛苦。四肢无力,修凡不由得单膝跪下,像是要揪住左胸一般用手捻着。 (心脏魔导器……受到了结界魔导器的失控影响吗……) 他勉强鞭策着难以动弹的身体往广场走去。 广场由于过多的爱尔化为一副诡异的光景。爱尔多到肉眼可见,弥漫于空中,四周的植物早已开始产生异变。在四处逃窜散乱的人群中,一名少女却站在结界魔导器旁毫不移动。 莉塔·摩迪欧,尤利的同伴之一,被誉为天才的魔导器专家。她介入了结界魔导器的处理,似乎想让它安定下来。但就算身为天才,活生生的人类处于那样异常浓度的中心,不可能全身而退。 弗林和尤利的身影也出现了。双方都被爱尔阻隔无法接近。 这时艾丝泰莉莎冲了出来。从她体内溢出光芒闪耀着。修凡看着周围的爱尔彷佛顺从着她的意思动作。 (这就是,皇家的「力量」吗?) 这可不是不堪用的力量啊!对修凡来说这是全然未知的惊异。 他匆地注意到亚雷克榭站在广场的角落,同样屏息注视着。 「好,完成了……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莉塔的惨叫声,光芒炸裂。七彩的光辉伴随着类似地鸣的声响压倒周边。 光芒消失后,只见莉塔倒在地面。艾丝泰莉莎赶往她身边,身上依旧散发着光辉。看来是治愈术。 异常的爱尔消失得无影无踪,结界魔导器在原地一如原样。 莉塔被担架运走之时,艾丝泰莉莎也一直陪在身边持续使用治愈术。那身影亚雷克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 3 「是有什么好事吗?」 听到唐这么说,雷文瞪大了眼。 「你在说什么啊?本大爷和平常一样啊!」 说完他才像是突然想到似的,砰的一声夸张地敲了下手心。 「啊啊,因为巴尔波士那个灾星终于解决了!」 「少来!你有这么高尚吗!」 巴尔波士率领策划联盟与骑士团全面冲突,离达成目的只差一步之时,却因为尤利等人打倒了首领巴尔波士,计划呈现瓦解状态。目前还在联盟监视下,但迟早会解散吧。 从联盟成立起便在五大公会中占有一席之地,作为一大公会的落幕之景实在令人不胜唏嘘。 与巴尔波士同谋的拉寇近日内也将遣送回,但不知是否被他逃脱了,眼前下落不明。 拉寇被提交给骑士团的翌日还想尽办法向各方求助,随后却神秘失踪,让人百思不解。话虽如此就算他返回帝都,也无法避免影响力降低的事实。 尽管出乎意料,但事情的演变正合亚雷克榭之意。 被判断为越来越难以操控的两人,到最后都对自己被利用一事毫不知情,就这样从舞台上消失了。 「这下子只要骑士团也撤退的话,就一切都恢复原貌了吧!」雷文像是在哄人似地对唐说道。唐葛雷斯特是公会的根据地,可如今代表着军事力量的骑士团大举驻在当地。尽管在巴尔波士的事件演变下,这也有无可奈何的一面,但居民大多还是感到十分疑惑与不满。状况再延续下去也有可能发生不测。不过唐没被这话题转移注意。 「你迷上那个叫尤利的啦?」 雷文噗的一声,剧烈地咳了起来,不知是真的还是演技。 「等等,老爷子你说什么啊!本大爷可没那种嗜好!」 「混帐东西,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有点不爽地往雷文头上一敲。 「痛哇!老爷子啊,我眼珠子掉出来怎么办啊?」 「那我就换个新的给你。应该可以让你看得更清楚一点吧!」 唐在那张显窄的椅子上动了动身子,往雷文这边探过来。 「不管怎么说,你不是挺中意的吗?这阵子就和他们一起行动怎样啊?」 「被我这种大叔缠着不放,他们也会很烦吧!而且他们好像要就地解散啰?公主好像也要回札菲雅斯去——」 雷文和唐同时禁声不语,侧着头竖耳倾听。 不知从哪儿有尖叫声透过墙壁传来,而且还不只一、两人。 雷文看了唐一眼,唐一语不发地点点头。雷文登时往外飞奔出去。 他一出了联盟本部往大道上前进,立刻就看到人群从大道上往这儿跑过来。他们一边跑一边往后探看,似乎是想要逃离什么。 「怎么了!?」 虽然想逆着人潮往前进,但蜂拥而来的人数只有不停增加的趋势,而且人人神色仓皇失措,大家全都一边回头一边往这儿跑来,实在危险极了。雷文只好放弃前进,走到了路旁。 他随手抓住一名男子。 「喂,一个男子汉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啊?」 男子脸色大变想甩开雷文。 「放开我!魔物要来了!」 「魔物?结界不是好好地在运作吗……」 然而男子扭身拽开了雷文,就这样跑远了。 「结界……还在吧!」 雷文仰望天空。光环确实在那儿,与夕阳重叠映照下展现绝妙的色调。 这时,从天空一隅传来耳生的声响,犹如笛声一般。 有东西背对着夕阳飞来,似乎是飞鸟,却更为巨大。雷文推测应该有数辆马车的大小。 怪鸟徘徊于唐葛雷斯特东边的桥梁一带,那附近似乎有人正与其交战。是公会吗?抑或是骑士团? 「!?」 雷文突然想到,东边的桥梁上空,那还是结界之内! 他瞪大了双眼,毛发竖立。 怪鸟依旧盘旋飞行。 能穿越结界的魔物。 是那家伙吗? 「……你那什么脸啊?」 雷文吃惊地回过神来。唐不知 何时已来到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神混杂着严峻与哀愁,他头一回看到。 「那是……」 唐的喃喃低语指的是怪鸟吗?还是说——。 爆炸声轰然响起。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听来有些模糊,但十分剧烈。 怪鸟周围接二连三地发生爆炸。每当爆炸炸裂,一瞬间夹杂于爆炸火焰中术式的圆形纹样便会展开。是兵装魔导器的攻击。 在激烈的攻击下,那只怪鸟要躲避看来也相当费力。 (是谁?从哪来的攻击!?) 雷文追着炮火的射程路线一看,那前方是——。 (赫拉克雷斯!) 那巨大的脚大半以上都埋在大河里,魔导器的要塞出现了。他曾数次在亚雷克榭那儿看过设计图的实物。为何它此刻会出现在唐葛雷斯特这里呢?雷文什么都没有听说。 「搞不懂啊!」 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说道。 「自己跟前搞出这种东西,一定会有反抗的家伙跑出来。骑士团的团长明明也不会不懂这点。」 攻势愈发激烈。不知是怪鸟动作迅速,或是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仔细一看,尽管炮火压倒性地猛烈却似乎没有击中它。 二边提议说要缔结友好条约,骨子里却想用武力要胁人让步吗?还是跟那魔物有过节……哼,真没意思!」 冷不防地响超了与方才不同的爆炸声,巨木般的黑烟同时窜起。 「下三滥的!炸到桥了!在瞄准哪里啊!」 唐燃着怒火叫道。 不知其目的究竟为何,怪鸟依旧闪躲着赫拉克雷斯的炮火在上空盘旋了一阵子,之后却如同出现时一样,突然又飞离了。雷文看着它飞离的背影,才发现它似乎毫发无伤。 直到怪鸟的身影完全消失为止,唐和雷文一直注视着它飞去的天空。在四周街上的人们好不容易逐渐恢复平静。 「桥的修理费可要尽量跟大敲一笔……需要动点手段才行呢!」 雷文默默地目送着唐摇着头一边朝本部回去,那巨熊般的背影在入口附近却忽然转了过来。 「你在干嘛!你也给我过来!」 雷文连忙奔上前去。 才一进房,唐立刻开始提笔写信,他手不停、头也不抬地开始说话。 「是叫艾丝缇吧?跟着尤利的那个小姑娘。」 「那是昵称吧!」 「吵死了,闭嘴给我听着!有人报告说在东边的桥那附近看到她了,那小姑娘好像不回帝都了。虽然不知道是要去哪,可的皇位候选人要是在咱们的地盘上受伤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暂时跟着他们看看情况!」 「老爷子,你是不管怎样都想让我跟他们一块儿去啊?」 「你是有别的事喔?」 「也没有。」 唐忽然抬起头,一脸认真地注视着雷文。 「我说雷文,你自己可能没注意,可你提到他们的时候啊,表情都变罗!」 「咦、骗人、真的假的?」 雷文直觉的坦白反应,唐哼了一声。 「骗你的、笨蛋!还不快去追上他们!你赶一赶应该还找得到人吧!我想,跟干劲十足的年轻人待在一起,你应该也会振作点吧!」 雷文叹了口气。 (还有这种怪推论!) 其实,虽然时间短暂,但和尤利等人一同行动的确很快乐。尤利、艾丝缇、凯洛、莉塔、茱蒂丝,还有小狗拉培德。 各自拥有目标,抑或是寻找着目标的年轻人们。引人微笑,也令人目眩。 就是这样雷文更是不由得感到某种怯意。不紧跟着也不离开,这样的距离刚好,若是一直共同行动,最后究竟—— 「还有,这个也拜托了。」 对雷文的心中纠结一脸佯装不知,唐将写完的信放入信封封好,交给雷文。 「老爷子,本大爷可只有一个身体啊!」 「这是要给诺多泊利卡的首领贝利乌斯的——不急。」 唐口中提到的是位于德斯耶尔大陆西端的都市名。 德斯耶尔。 雷文感觉到自己面色铁青,不过还是抢也似的接过信封,离开了房间。 「哎,暂时要一起行动了,虽然很遗憾,但就多多指教啦,大叔。」 即将进入卡普瓦·托里姆之前,在终于成功会合的雷文面前,尤利如此说道。那张刁嘴雷文可是望尘莫及,但却咸觉不到恶意。不过,以前在拉寇府骗过他们的事现在都还会被拿来讲,从这点看来,也许他意外是个很会记恨的人。 这点其他人也一样。大家对于唐似乎都颇为敬重,一说是受唐的命令而来,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接纳了雷文。 此外,一行人为了艾丝缇的事要前往德斯耶尔,目的是要去见袭击唐葛雷斯特的那只怪鸟——据说其名为菲洛。 每个人各自怀抱着目标,支持着艾丝缇的旅程。那就是一行人现在的方针。不知何时成立的公会则成就了外在的形式。 对雷文来说尽是方便之处。 看守艾丝缇,对他如此下令的不只是唐。亲眼见到艾丝缇在赫利欧德显现「力量」,亚雷克榭也对修凡下了同样的监视命令。 艾丝缇的能力似乎引起了亚雷克榭强烈的关注,这点从他要求十分详尽的报告来看也很明显。 在拉寇与巴尔波士的事件之后,雷文,不、修凡又搞不清楚亚雷克榭正在进行什么样的计划了。现在即使待在亚雷克榭身边也不会被告知太多,如今又离帝都如此遥远,不可能指望会有详细的情报。 他所能做的,便是淡然地执行任务,仅此而已。 即使如此,与尤利等人的旅程还是很愉快。正因没有最年长之人的威严,雷文才能顺利在一行人中确保自己所处位置,比起年长者,大家都把他看作古怪的旅伴,雷文很享受这样的角色。看来暂时是没有修凡的出场机会了。 一行人搭上船,横越大海,抵达了德斯耶尔大陆。 对他来说,委实是睽违十年的登陆。 诺多泊利卡所在的萨德拉克半岛是德斯耶尔上唯一有绿意的土地,加上以前从未来过附近,雷文的记忆并没有受到动摇。然而,穿过山下的洞窟来到沙漠后,他便无法再无视胸口被紧揪住的感觉了。 雷文努力表现得举止开朗,竭力压抑住痛苦的记忆冒出心头。 令人难以置信地,他做得十分顺利。对自己施加暗示已是他拿手好戏。 他是雷文。至今是,今后也是,这时他还如此深信着。 最初的前兆是叶加。 他在诺多泊利卡装作别人的样子接近雷文等人,偷走一行人的行李逃走了。尽管最后幸运取回行李,却没能得知叶加的真正用意。 建设于沙漠绿洲的城市曼泰克,在此则是裘莫尔行动可疑。 身为贵族出身的队长,反抗亚雷克榭改革的他,明明不是评议会的人却自称执政官统治着城市。 而且裘莫尔还伺机想捕捉菲洛。雷文所知的裘莫尔是个物质主义又肤浅的人,凡是机密都与他十分遥远,他会采取这样的行动背后必定有黑幕。 有什么事正在进行,但雷文并不想知道。一旦知晓,与这一行人的旅程就会遭到破 坏,他有此预感。 然而当他第二次来访诺多泊利卡,不安成为了现实。 统辖诺多泊利卡的统领贝利乌斯,竟是称为始祖隶长这种非人的种族,得知此事后却也无暇惊讶,城里惨遭以猎讨魔物为业的公会突袭、蹂躏,而雇用、率领他们的却是名意外的人物。 「你是……哈利!?」 雷文像是呻吟般说道。唐的孙子哈利,那曾天真无邪的少年如今已成长为一名青年,他冷静泰然地对雷文开口: 「你也接到了唐的命令吧?寻找圣核。」 圣核,亚雷克榭所寻求的东西,唐也在寻找。不过唐似乎是为了探查亚雷克榭的目的,与之对抗。身为雷文也身为修凡的他,从双方都接获了相同的命令。 但就算圣核在诺多泊利卡,的行动也明显违反了公会间的协定。 接下来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件。贝利乌斯对艾丝缇的力量产生了意外的反应,陷入了狂乱之中。若不将对方打倒,可能是我们被大卸八块。雷文只得与尤利等人一同将贝利乌斯击败。 临死之际贝利乌斯揭开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不过雷文更在意另一件事,止不住一阵不好的预感。 接连不断像是不给人机会喘息似的,连骑士团也闯了进来,在这混乱之中,一行人带着哈利勉强逃往了海上。 在船上,雷文知道自己的担忧以最糟的方式实现了。 哈利受到叶加带来的假情报操纵,一手造成了虽未加盟联盟却可与匹敌的公会之长,贝利乌斯的死。 雷文受到阴郁之情驱使。 若是能够,多么想逃离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 唐葛雷斯特的大道上,众多人熙熙攘攘聚集于此。 位于中心的是唐·怀特霍斯。 他曲着双膝,正坐般地坐在地面上。 人群围绕着他。人墙的外围是城里一般的居民,内侧直接包围着唐的则是大小不一的联盟公会里的成员们。 而样子不太一样的一群人,占据了公会人群的一角。他们与他们之外的人隔着唐彼此怒目相视互瞪着。 诺多泊利卡的公会。 公会之长贝利乌斯一死,为了要求偿命,他们千里迢迢涌入这唐葛雷斯特。身处当场的不过是一部分的人,城外还有众人待命。 公会之间的抗争是否要以唐葛雷斯特为舞台爆发开了?居民们不安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公会的人脸上也同样浮现了不安的表情,但是为了别的理由。 唐神情安详,是老成之人的表情,接受了命运的表情。 他身旁站着一名少年,一脸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少年就算站着,还是不比坐在地面上的唐来得高。是尤利的伙伴,凯洛。 唐像是在对孙子说话一般,对凯洛说着话。 当谈话结束会发生什么事,雷文再清楚不过了。 血债血偿。这是早在联盟这个调解机构出现之前,约束所有公会的规炬。 可与联盟最大的公会匹敌的公会,能与其首领之死相抵的代价,果然还是只有同样首领的死而已。 在这郁闷心情下雷文叹了口气。究竟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般地步呢?公会与骑士团的对立、互相争夺充满谜团的圣核、始祖隶长,简直像连锁效应般全都往不好的方向动作。 实际肇因的是哈利,但他也不过是受到欺骗。而且以哈利的性命这场交易也不会成立。更何况唐他——。 「唐!我也一起……」 心中充满了过多的情感不知如何是好,哈利欲往祖父身边飞奔过去。 初次见到哈利的情景在雷文的脑海中复苏。纯真无瑕的少年。还有凝视着他,唐那双身为祖父的眼神,蕴含着许多愿望的眼神。雷文感觉血气上冲。 「混帐东西!」 雷文一拳打在哈利脸颊上。哈利一声也没哼就昏了过去。 雷文看到唐望着这里的眼神浮现了感谢之意。 「老爷子,永别了。」 对于就连这种时候还是装作平静的自己,雷文感到十分悲伤。而唐却将收拾陷害哈利,并且恐怕还有其他意图的叶加,此一事托付给了这样的他。 雷文忍不住又想打马虎眼,唐却嘱咐似地说道: 「我只有你能拜托了。」 「……唐。」 那便是两人之间最后的对话。 唐寻求人担任切腹时的介错。 雷文动弹不得。在场没有一个人能有所动作。 「……我来吧。」 走上前去的是尤利。 (不行!) 不能让尤利代自己去做。既然非得有人下手的话,我来。非我不可。 然而雷文依旧动弹不得。 尤利拔出剑,银白的剑刃闪着黄昏的颜色。 雷文彷若白日梦中一般望着剑缓缓举起。 「小子们!今后走你们自己的路!开拓你们自己的时代吧!知道吗!」 唐的声音响彻于垂头悲叹的人群之间。 在这之后发生的光景面前,雷文彷佛着迷了似的,一直伫立着。 开了一个大洞。唐的存在,比雷文所以为的还要更大。此刻失去了之后,雷文才实际体会到。 联盟也失去了唐这个独一无二的存在,正面临存续的危机。尽管召开了会谈讨论今后该如何是好,意见却欠缺统整,最后终究没个结论。 「我只有你能拜托了。」 唐在最后对雷文所说的话。只有你——唐恐怕是在了解一切的情况下,却还是托付给了雷文。那份信赖实在过于沉重。 雷文双手捣住了脸。他怎么也不觉得自己值得这份信赖。 突然,房门传来了小小的敲门声。声音小得可能让人以为是错觉。敲门的方式有某种规则性。 雷文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名男子,虽然是公会打扮,但雷文很清楚那不过是外表罢了。 「老鹰来的消息。」 语毕,他将卷成筒状的一张纸与一个小箱子交出来。 雷文一语不发地接了过来。摊开纸,上头什么都没有写。 那名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点头致意后便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剩雷文一个人,他取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将里头的液体洒在纸面上。 液体均匀地沾湿了纸张表面,渗透进去。同时,纸张表面浮现出了文字。不是暗语,是普通的文章。那笔迹雷文再熟知不过了。最下方有其署名。 亚雷克榭·迪诺伊亚。 心境宛如阅读自己的处决宣告,雷文的目光落在文字上。 他瞪大了双眼,拿着信件的手颤抖着。 随着信上文字的含意逐渐浮现于脑海之中,雷文的脸愈发苍白。 那是一封命令状,亚雷克榭给修凡的。 「你在公会的职责已经结束了。完成以下任务并返回帝都——」 上头没有雷文的名字。 事已至此他才终于醒悟。对亚雷克榭来说自己就是修凡,不是这二字以外的任何人。 双重生活。这么以为的只有他自己而已。在亚雷克榭的认知中打从一开始就只有 修凡。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亚雷克榭利用部下在公会的身分,又有何尊重的必要? 全都是为了除掉唐,这个远大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若是与联盟正面冲突,我方想必会遭受相当程度的损害,但只要身为中心的唐不在了,联盟就如同以往一样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亚雷克榭对于唐本身,也不采取直接对抗,而是利用他的个性、信念施以反击,将他逼入绝境。 这许许多多雷文都牵涉其中。以雷文的身分,抑或是修凡的身分。 他的立场原本可以注意到。 实际上,他也若有所感。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做。 那充实的每一刻,他不愿去思考别的事情。 他对一切都保持距离,一直以来都不去面对。 报应,现在来了。 信件的文字扭曲了起来。握着书信的手施了力,拉扯着。雷文——抑或修凡——,将书信捏成碎片。 随之而来的,铁青的脸也扭曲了起来。嘴角抽动,两端上扬。 传出了喘息似的声音,短促地,然后越来越大声。 雷文笑了起来。 干涩的笑声。不是对谁,正是对着自己本身,混杂着轻蔑与可悲的嘲笑。 笑声越来越大,没多久,看来就像神经病发作似的。 身体抽搐,头往后仰,剧烈地摇晃着。但雷文依旧笑着。 像是抽咽似地笑着。 可笑可笑得不得了。自己的痴傻、丑态、愚蠢,全都如此可笑可笑可笑。 手中的信件对药品起了反应渐渐溶解崩碎。雷文依旧笑着。 他捧着肚,扭着身子,踉跄地撞在墙上,笑声仍然没有停止。他翻倒了桌椅,在房里徘徊。 喘不过气,痛苦得浮现泪水,但雷文依旧笑着。 他终于倒卧在地,但笑声还是没有停歇。 脸上涕泗、垂涎纵横,雷文还是笑着。 然后哭了。一边笑着一边呜咽地哭了。 雷文再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 在激动的情绪平复之前,好一段时间,雷文就这样趴在地上,背后颤抖不已。 就算发作一般的情感浪潮终于退去,雷文还是一动也不动,又这样待了一阵子。 他心想,如果那个心脏魔导器的控制装置在这里就好了。然而它在遥远帝都中自己的房间里。 当雷文终于站起身来,他的表情已经化为了一片空白。 (果然还是不行哪,老爷子。) 必须行动才行,一如被注定好的。 他戴上了面具。 第八章 辉星 1 他死了。 曾一度死去的男子,如今又死了一次,走在从前的自己最后一段日子曾走过的地方。 提姆萨。 还留着十年前血战的痕迹,死亡的荒野。 绝不会踏入一步的地方。 雷文——抑或是修凡?这再也无所谓了——没有怀抱什么特别的情感,与尤利等人一同登上满是岩石的山路。 死人什么都感觉不到。 雷文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具负责搬运左胸装置的肉块。也或许自己的存在就只是为了搬运心脏魔导器吧! 关于、以及可能牵涉其中的始祖隶长,到目前与尤利等人一同经历过的事,与包含他过去的各样事件联系在一起,逐渐揭开了令人惊讶的真相。但雷文只是态度一如往常地配合着话题罢了。 十年前。 地狱。 「唉呀,就算是本大爷,那时候也以为自己会没命呢!」 甚至还会夸张地开开玩笑。 「啊~,那时候死了的话,还比较轻松一点吧!」 对于这样的雷文,大家都认为他一如往常。没错,一如以往。就某种意义上,这的确没错。夸张又轻浮,带着演技的举止动作。 然而,就算外在看来行为举止与平常无异,他的内在却已经死了。死透了,空虚得很。意料之外差点要填满的容器又再次翻覆。 一行人在山腰一带与茱蒂丝重逢。身为克里提亚族的她似乎也曾经居住于此地。 十年前到访这山巅之城时,前来迎接的克里提亚人们。茱蒂丝是否也在那群人之中呢?雷文无法问出口。 菜蒂丝诉说了许多关于雷文所不知晓,但在许多点上都能理解的详情。那个赫尔墨斯的魔导器正是触怒始祖隶长逆鳞,驱使它们前来交战的肇因。 雷文回想起赫尔墨斯悲伤的表情,以及充满谜团的自我牺牲。 那么,那是罪人后悔的表情吗?他自我制裁了吗? 「为什么始祖隶长不告诉人类呢!?告诉人类那魔导器的危险性!」 对于艾丝缇的疑问,雷文以干涩的声音回应道。 「双方都觉得用不着多说,毁灭对方就好啦!原本就是不相容的存在,没义务为对方做到这种地步。大概是这样吧!」 也或许是憎恨阻碍了彼此靠近。十年前响彻此地,不成话语的意志中难以言表的憎恶。若是,能彼此沟通该会有多好呢? 尽管不是所有的始祖隶长都对人类怀抱着憎恨,一旦愤怒点上了火苗将会招致何种结果,提姆萨的光景静静地陈述着一切。 另一方面,招来愤怒的赫尔墨斯魔导器如今还存在于各地。化身为龙使的茱蒂丝无论再怎么破坏,数量都不见减少。 「本来应该在战争中失去的技术所制造出来的魔导器还在运作……。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离开提姆萨之后没多久,雷文向尤利问道。 「……大概是在战争中活下来的家伙,把那个魔导器还是技术给带回来了吧!」 尤利将理所当然的答案果决地说出口。雷文又更进一步提问。 「如果,那个把东西带回来的家伙,明知它对世界有害却执意使用的话……」 雷文凝视着年轻人的眼睛说道。 「表示那家伙……是个要不得的大恶党吧!」 不知是否感觉到了他话中隐藏的含意,尤利难得地大声起来: 「大叔,你该不会……」 对于尤利踏出的一步,雷文却像退潮般退了下去,忽然松了力气,开始装傻。 「喂喂,本大爷当时可是燃烧着正义感的纯真美青年哪!再怎样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啦!」 不过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也不一定。 然后有人再次使用一事也是。有人深信着那是正确而必要之事。 「然而别忘了,时间正不停地流逝殆尽!」 身为现存始祖隶长首领的菲洛,对尤利等人留下这句话之后便飞离远去了。 尤利等人追寻着世界的真相,菲洛告诉了他们魔导器与爱尔、艾丝缇的「力量」——这正是流淌于皇家血脉中如今已形同残渣的「力量」其真正的面貌——对这个世界可能会造成多严重的威胁。始祖隶长才是世界的守护者,则是为了达成使命而引发的。 菲洛说过错在人类身上。 但我到底有什么过错? 他们有什么错? 她有什么错? 并无怒意只觉空虚罢了,雷文在心中喃喃低语。 放着空洞的雷文独自一人不管,尤利等人并不打算放弃希望。面对菲洛甚至加以痛斥毫无惧色,似乎打算面对命运反抗到底。 若是为了真相,而那又是为了这个世界,就算失去生命也无妨,这样的艾丝缇在雷文眼中显得如此高尚。然而尤利对艾丝缇却毫不隐藏怒气。 「死了也没关系?你开什么玩笑啊!」 「……对不起。」 「不准再说第二次喔!」 「对不起……」 这名年轻人只看着前方。那份坚强对雷文来说既耀眼炫目,又令人难以接近。雷文觉得自己仿佛是受火焰吸引的飞蛾。 在艾格索森林一行人终于与骑士团的亲卫队发生激烈冲突。他们如今已成为亚雷克榭的亲卫队,毫无任何交涉余地,便向尤利等人攻击了过来。 这些人一直以来都只相信着亚雷克榭的光芒,过于深信不疑,以致目眩神迷,再也看不见其他事物。究竟该可怜他们,抑或羡慕他们呢?雷文并不知道。 亲卫队装备着大规模的兵装魔导器。即使受到猛烈攻击,尤利等人依旧彼此支持掩护,果敢地持续战斗着。 「有东西值得自己赌上性命的年轻人真闪耀啊~」 「作为曾一度险些丧命的人,拼死这话可不能拿来说笑吧?」 对仍然玩笑开不停的雷文,尤利却以有些正经的语气说道。可能是体贴也不一定。 「嗯?险些丧命?」 「你不是说的时候你差点没命吗?」 小小的谎言背后巨大的真相。 雷文感到微微的烦躁,低头碎念: 「……唉……拼死努力,这是活着的人的特权吧!对死人来说信念或觉悟都……」 「大叔?」 结果,在尤利等人面前亲卫队被迫撤退。彷佛不知疲惫为何物似的,他们又往下一步前进。 他们为什么能如此积极正面呢? 理由很简单。 他们还不懂绝望为何物。 他们今后应该会知道。 而且不是因为别人,正是由于雷文,他们称之为伙伴的男子。 隐蔽之城缪尔佐。 在艾格索森林击破亲卫队后,一行人来到克里提亚的故乡,也是魔导器发祥地的这座空中都市。 都市在一个巨大无比的浮游生物怀抱之中,浮于天空。听说这浮游生物也是始祖隶长。得知了沉睡于缪尔佐的情报,雷文猜想亲卫队应该也正在寻找前往此地的方式。碰巧顺着情势来到此地的自己,竟然击退了他们,想来也颇为讽刺。 又或许这是为了让雷文接下来要做 的事更容易实行而演的一出戏呢?若是现在的亚雷克榭的确有此可能。 赫利欧德以及贝利乌斯的事件似乎让亚雷克榭深信不疑。 躲在雷文影子底下的修凡正等着时机到来。 而就在一行人来到缪尔佐的长老家中之时,时机到来了。他们观看了长老所保管的壁画,得知了古代曾发生何种可怖的灾厄,以及似乎由于的牺牲,使之得以祛退。 尽管详情还不清楚,但对于想要知道自身宿命的艾丝缇来说,这些资讯已经足以让她动摇。她不听伙伴们的制止,往外冲了出去。不过此地毕竟是遗世独立的空中,尤利等人也就没有追上去。 针对这些新取得的情报,尤利等人在旅舍讨论着。艾丝缇依旧在外头。 劫难的招来,与为了防止此事的讨论。事情明显已经超出了个人能力范围之外,太过异于常态、太过巨大。 就算是他们也藏不住仓皇迷惘之情。 然而。 其中一人想到某个点子,其他人立刻加以建议,再附上修改与赞同,他们又恢复了活力与希望。 总是这样,这些少年少女们彷佛不知何为沮丧。 当然绝非如此,雷文也很清楚。他们也会受伤、会难过、会消沉。 但这种时候,身旁总有人会伸出手来,勉励、大声激励,有时也会说些严厉的话,但绝不会放开他的手。 (伙伴、吗?) 雷文感到无可救药的孤独。明明是自己期望疏远的,却又为这难以忍受的疏离感所苦。 「所以,你们是要去找那个全世界的学者都找不着的公式吗?这才是痴人说梦吧!」 像是对讨论泼冷水一般,口是心非的话脱口而出。 然而恢复了热情的他们全然毫不在意。 「我绝对会找到给你看的!为了艾丝缇也为了我自己!」 简直就像小孩和大人的对话,但外表却是相反。 「这样吗……」 坐立难耐,雷文离开了当场。 来到室外后,克里提亚族的街景在眼前展开。仿佛曾经见过的提姆萨将特征更加极端强调后的光景。这遗世独立的景色,如今却反而戳弄着雷文的神经。 沙漠、鲜血与红花。 尽管在记忆中深深连系着,却又是如此悬殊的光景。 缪尔佐的克里提亚族切断了与地上的关连,持续着如此彷佛水里又似梦中般的生活。他知道这毫无道理,但他们的身影莫名地恼人。 雷文在城里一角发现了艾丝缇。与帝都相隔千里的全市国)公主静静伫立着,凝神俯望遥远的辽阔大海。 终于到了这一步。雷文内心感到十分沉重,但完全没有表现在脸上。 「小姐,方便借点时间吗?」 艾丝缇吃了一惊抬起头,虽然困惑还是点了点头。雷文默默地带着路。 克里提亚族发明魔导器,奠定了古代文明繁荣的基础,却因此招致灾祸,于是远在千年之前他们便选择了放弃魔导器的生活。是故,城里随处可见年代久远的古代遗物被取出中枢部分的魔核,化为单纯的废物。 雷文将艾丝缇带往自己在这样的废物山堆中,事先找出的一个角落。 在某个形状诡异,像是孩童小屋般的物体前,两人停下脚步。 传送魔导器。 果然在古早以前就被取出了魔核,在漫长岁月中,坚守沉默的装置。 不过随着命令,亚雷克榭将必需的道具一并交给了雷文。将此物与艾丝缇的能力同时并用的话,他们应该能瞬间运送到某个该去的地方。 但为此,首先得夺走艾丝缇的意志。 雷文厌觉背后令人难受地冷汗直流,他咬了咬唇。 「雷文……?」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艾丝缇出声询问。 雷文将一瞬间浮现心头,三十五年分的所有一切思绪整个击溃。 他从怀中取出手掌大的结晶体。 亚雷克榭调整处理成魔导器的——圣核。 「小姐,抱歉。」 在光芒散发之中,他似乎听见了极微弱的悲伤声音。 雷文狠狠地咬破了唇。 「团长阁下,是巴克提翁神殿。」 听到亲卫队的报告后,亚雷克榭点了点头。从他们所在的移动要塞赫拉克雷斯,其中央控制室的窗外也可清楚看见,背倚群山,深藏林中,类似遗迹的建筑物。 亚雷克榭望向在山腰上开了个口的洞窟入口。 「只要在这里等,迟早会出来吧!」 然后他对站立在一旁犹如枯木的修凡说道: 「你先下去开始准备。我随后就去。」 修凡一语不发,行礼后出了控制室。见他离去后,亚雷克榭对身旁的亲卫队下令: 「把公主带来。」 复杂而分歧繁多的巴克提翁神殿地下结构一角,修凡在此眺望着亲卫队来去匆忙的身影。骑士们怀中拿的是炸药,伪装得毫不起眼,装设于地下各处。 ,杜克手中持有宝剑的替代品,亚雷克榭似乎终于制成了,再也无需真货。但使用伪造品之时,没人能保证本尊不会来千涉。于是为了将杜克也一并埋葬,亚雷克榭设下了大规模的陷阱。 亚雷克榭最终究竟有何打算,修凡终究还是无从得知。只不过无庸置疑地,计划已接近尾声,而艾丝缇的存在掌握着重要的关键。 其目标究竟为何,事到如今修凡已经不想知道。 就结束吧! 只有这点,只有这个念头占满了修凡心中。 唐·怀特霍斯。 尤利他们。 他们伸出的手自己终究没能抓住,最后还是拒绝了他们。既然自身没那个价值,就只能唯唯诺诺地听从现况了。 他不过是具空洞的人偶,而且还是具残破不已的人偶。 事到如今要自我了断,却反而有些艰难。此身必须接受制裁。 「修凡队长,炸药安装完成了。」 亲卫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修凡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亚雷克榭正好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球浮在他身后,四周还有数个飘浮的结晶体——是处理过的圣核。被数层术式纹样环绕的光球呈现半透明状态,可以窥见内部。 艾丝缇浮在光球之中,依旧仰卧着,看样子是昏了过去。 修凡感到一阵心疼。对于这样自我任性的心情,他在脑海中唾弃着自己。 「阿斯塔尔被逼到绝境了,接下来要给他最后一击。最深处就是那家伙的祭坛。杜克如果来的话也会是那里吧!」 亚雷克榭的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兴奋。 这座神殿所祭祀的,阿斯塔尔。在建造神殿的人们消失身影之后,依旧栖宿于此地的始祖隶长。夺取其圣核——以始祖隶长的死作为交换而得之物——也是来到此地的目的之一。赫拉克雷斯似乎将它真正的工作做得十分成功。 「你也过来,修凡。得把陷阱完成才行。」 亚雷克榭正要往深处前进,却发现修凡没有跟上来的迹象,于是停下脚步。修凡凝视着回过头来的亚雷克榭,低声说了一句: 「我来绊住妨碍者。」 似是听出话中某种含意,亚雷克榭蹙起眉头。他阔步走了回来,站在修凡面前。 他伸出手,一把攫住修凡下颚。 「……好吧,就交给你。但是别忘了,创造你的人是我,你是属于我的,我不准你任意妄为!」 亚雷克榭的手指使了劲。修凡感觉到自己的下颚倾轧作响,但他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亚雷克榭将手松开。 「我是修凡·奥尔崔因。是您的部下。」 毫无抑扬顿挫,机械般的声音。 亚雷克榭注视着修凡一阵子,不久后终于转过身去,留下他,带着艾丝缇消失于神殿深处。 出现的人不是杜克。 但不知何故听说持有,那么作战便继续进行。 听了报告修凡不由得朝天一仰。 脸上仍然挂着阴影,他直起腰,往祭坛之厅前进。 在厅堂人口他与亚雷克榭擦身而过,对方身后依旧跟着被关在光球里的艾丝缇。 亚雷克榭一语不发。 修凡避开艾丝缇恳求般的眼神,往里头前进。 前方可见亲卫队整然有序的背影。虽然被骑士们挡住了看不清身影,但另一侧应是那群如果能够他并不想见的人们。 不让纷乱的心境对行动有所干扰,修凡继续前进。 亲卫队一同转身向他行礼。修凡点了点头,骑士们便疾步离开了祭坛之厅。 留在后方的尤利等人,视线整个集中在修凡身上。代替杜克携带刚来的就是他们。也或许只要想想他们之间羁绊之强烈,早应该料想到也不一定。 修凡打算一个人应战。 「我记得你是队长,叫修凡是吧?」 尤利语带尖刻,难得地藏不住焦急与愤怒。修凡回想起方才艾丝缇的神情。 「每次都全部丢给部下不肯露脸,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 修凡没有回答。 但愿能只以骑士团的干部之身对战。 作为纯粹的敌人战斗,然后——。 「汪汪汪!」 尤利的狗拉培德朝着修凡猛烈地吠了起来。 「怎么啦,拉培德?」 被发现了啊!不过尤利他们还没。就这样开始战斗的话——。 ——。 自己到底自私任性到什么地步呢?修凡咒骂着自己。 「……果然瞒不过狗的鼻子啊!」 「……这声音……该不会是……雷文?」 怀疑地看了看,他们终于发现眼前是张熟悉的脸。尤利等人的表情闪过一阵疑惑,然后回想到目前为止各式各样的事件,似乎想通了,心想着原来如此。 其中凯洛动摇得明显可见。 「怎么会!因为唐他……喂!雷文!」 修凡身上应该不存在的心脏——心中——划过一阵锐利的痛楚。 (别这样!别露出这种表情叫我雷文!) 在他们口中,雷文这词不只是单纯的名字,还意谓着亲昵与信任。 事到如今竟然才发现这点。 「我的任务不是和你们聊天。」 修凡将自身的情咸与他们的情感全都一同舍弃。这样下去难说觉悟不会动摇。 「你是认真要跟我们打吗?」 修凡压抑住表情,压抑住咸情,选择了沉默。 「混帐东西!」 真心的愤怒。没错,这样就好。 他拔出剑,身为修凡的证明,赤红长剑。 「骑士团首席队长,修凡·奥尔崔因……参见。」 赤红的闪光掠过,银白的刀光迎击。必杀的剑刃激烈冲突,火花四绽,映照出战士们的面容。魔术炸裂,撼动着地底的废墟。 为了艾丝缇,尤利等人似乎跨越了纠葛。尽管依旧呐喊呼唤着雷文,却也全力奋战。 若不这么做,他们自身便性命难保。修凡尽可能地认真将他们逼至绝境,甚至像曾经与费亚连对战之时那样,驱使心脏的力量解放。 现在,此刻,修凡回到了骑士团原本的剑法。自己所编成变幻自如的战法是属于雷文的。而雷文已经死了。我是修凡,以修凡之身奋战,然后迎接死亡吧! 而这一次,一定要让自己这个存在从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挥舞着自己所有的力量,修凡枯待时机殷殷企盼。 而时机终于到来。 激烈的刀光剑影使得战士们更加激昂,修凡与尤利剑刃交锋,漫长的一瞬间仿佛要持续到永远。 尤利欲更进一步追击,手中长剑高高挥起。 修凡却松了手,把剑锋垂下。 尖锐的金属声响起,尤利的表情一阵惊愕,对于修凡的行动、自己的剑击中了修凡、那异样的触感,以及——外露之物。 受到猛烈的一击,修凡呻吟了一声,但是却没有鲜血流下。 尤利击中修凡左胸的剑只划破了衣服,却被下方的心脏魔导器弹了回来。 「哼……受到刚刚的攻击都还死不了……真是个不幸的身体……」 伴随着心酸苦楚,修凡自嘲。看来这身体真是滑稽到了极点。 尤利等人哑然无语地看着他胸口的光辉出神。 「什、什么啊?这是魔导器……一直埋在胸口里吗!?」 「……是心脏吧!用魔导器来代替作用。」 魔导器的专家莉塔,以及克里提亚族的茱蒂丝首先察觉其为何物。 「……原本的那个十年前没了。」 修凡简单地告知众人自己曾一度死于之事,不过他没提起亚雷克榭以外的任何名字。 正当尤利等人想继续追问之时,爆炸声轰然响起。同时,祭坛之厅的入口发出声响坍塌了。 烟尘四起的另一侧,爆炸仍伴随着模糊的响声持续不停。 「……我们被关在这儿了。」 在茱蒂丝冷静地判断之前,修凡已经了解了状况。是为了杜克装设的炸药。 「……是亚雷克榭吧,他想活埋我们。」 「喂喂!你明明也在这里耶!」 「那把剑现在已经没必要了,只要能收拾掉它就好,大概是这样吧。」 修凡指着尤利手中的解释道。 (——终于连亚雷克榭也舍弃我了吧!) 由于迟迟未归所以被视为丧命了吗?还是已经没有用处了呢?无论如何,修凡此身的了结就在眼前了。 没有遗憾这种情感,只不过这十年来经历的种种对话在心中往返来去。 修凡精疲力竭地坐了下来。虽是放弃了,心情却十分平稳。见此貌,莉塔上前责问。 「喂、大叔!你怎么那么冷静哪!」 「对我来说这可是好不容易到来的结束。」 几乎已经没有剩下任何力气回答,但修凡还是努力挤出话。 「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要活着离开这里吧?」 茱蒂丝仿佛看透了他。 似乎对此话有所反应,尤利逼近修凡。 「你少在那边自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他抓住修凡的肩,激动地摇晃。修凡依旧低着头没有回答。即 使如此尤利仍不停呐喊着。 「就算和我们的旅程全都是在演戏,唐死的时候,你的愤怒那也是装出来的吗?」 一个人。唐的死。演戏。 饶了我吧! 然而,在看不见的地方修凡有了某种动摇。 「负责到底这才是公会的作风……才是唐的遗志不是吗!」 尤利愤怒不已。 打从心底愤怒不已。 为了他愤怒不已。 「你给我坚定地活到最后!」 尤利的声音响彻于宽阔的地下空间。回音不绝,与远方的爆炸响声重叠在一起。 微微的震动。细碎的石头碎片纷落。 紧绷的沉默弥漫四周。 修凡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他的脑海中回响着尤利的呐喊,如同涟漪般唤醒了记忆中别的声音。 『你来这里以后,有什么是你自己开始去做的吗?』 十年,只听从于他人吩咐行动的日子。 『就这样一直逃避下去的话,你到死都只是个半调子!』 说得没错。而现在,我正要死了。 『我只有你能拜托了。』 过于沉重的信任、不足的觉悟。为什么是我呢? 『你这蠢货!谁什么时候在谈别人的事啦!我现在在说你的事!』 我的事,自己本身的事。 『你自己可能没注意,可你提到他们的时候啊,表情都变啰!』 也许,真是如此吧!自己并不讨厌他们。 好似漫长又觉短暂的,与他们的旅程。 和他们旅行真的很快乐。 他们总是那么率直。只要和他们在一起,曾经失去的东西仿佛又回到了手中。·他并不想喜欢上他们。得到之后的失去令人害怕。比起任何事这最令人害怕。 和他们旅行真的很快乐。 有人曾对他说过: 『如果有一天能出现一个人让你有那个意思就好了。』 他们直到最后都喊他雷文。雷文。 对他们来说意谓着伙伴的名字。 伙伴。 必须拯救艾丝缇的伙伴。 突然,鲜明的意志闪过。 不能让他们死。 当然啊!想一想,这实在是明快易懂不言而喻的道理。但是十年来一直往内封闭的精神,要往外开启需要莫大的努力。 而恐怕,毫不留情的激励也是。 忍不住涌起的思绪,他用力压抑。 「……真是、毫不留情的小哥啊。」 他好不容易终于开口。就只有这句话恢复成雷文。 自己尚未补偿,还不能加入他们。 所以——。 在战斗中筋疲力竭,生命犹如只剩残渣,虽是这副惨状,但修凡站起身,将弓——由于尚存留恋,怎样都舍不得丢弃——取出。 他置箭于弦上,聚集仅存的一丝力量将其注入。力量过于微弱,弓箭并没有散发出光芒。 不过修凡判断这样已经足够,将箭射出。弓箭射人堵住人口的瓦砾堆,并解放了力量。 发生了爆炸。碎片四散,尘烟笼罩。 烟散去之后,在那深处开了一个漆黑的通路人口,映入众人眼中。 大伙儿的眼神闪耀起希望。 然而不知是方才的攻击所引起,抑或是数次爆炸所导致,地鸣般的声音响起,随后天花板便发出声响坍塌落下。 「!!」 修凡千钧一发之际有所动作。 轰隆一声尘沙飞扬。鲜红的光辉却贯穿尘埃闪耀着。 ——心脏魔导器。 左胸绽放着辉煌光芒,修凡一个人支撑着崩塌而下的天花板。以他为支点,天花板斜斜地倾倒着,多亏了他伙伴里没人被压垮。究竟哪里残留着如此力量,修凡自己也十分惊讶。 「等等!你现在生命力低下,要是用魔导器做这种事!」·莉塔惨叫似地呐喊着。如她所言,在一阵爆发力之后,修凡厌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急速衰弱。 「我撑不了太久……你们快逃出去吧!」 一道赤红鲜血从他额上滑落滴下。 「大叔!」 (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愿意这么叫我吗?) 「亚雷克榭往帝都去了。他打算在那里进行计划的最后阶段。剩下的……就看你们了。」 凯洛大叫: 「雷文!雷文!」 (对你们来说,我还是雷文吗?) 那么,至少,体谅我的心情。别让我这点作为白费了。 尤利低声说道: 「……走吧、凯洛。」 「可是!」 「走了!」 凯洛看了一眼修凡,脸上哭得皱成一团,然后他跑了出去不再回过头。其他的伙伴们也接续在后。 尤利是最后一个。他一语不发地凝视着修凡的眼。 修凡点了点头,动作微弱得几乎看不出来。尤利转过了身。 一边目送着伙伴们离去,修凡用他血气尽失的脑袋朦胧地思考着。 话说回来,与他们的牵绊,也不能说不是他自己缔造的契机呢。 只是一时兴起,只不过是一把不足取的钥匙,但确实是自己开始去做的事。 老爷子,有啰! 而今,他以自己的意志为人生闭幕。就这样的自己而言他觉得已经做得太好了。 他在心中与伙伴们告别。 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斗嘴。虽然那原本比起修凡更适合雷文。 「哼,真不像我的作风、吧……」 颤抖着苦撑的双膝突然失去了力气。莫大的重量往全身压上来。 胸口的光芒似乎消失了。 轰隆声与地鸣震撼着地底世界。 黑暗取回了地底的支配权,人的气息消失于其中。 2 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缠绕全身,动弹不得。 看不见。听不见。 「我……还活着吗……」 不知在那之后经过了多少时间,修凡、抑或是雷文——事到如今分别两者已经毫无意义了——在黑暗中喃喃低语。 那时让尤利等人逃走,自己应该被压在崩塌的瓦砾堆底下,但不知是瓦砾交叠造成了空间,还是身上穿着的骑士团铠甲意外地坚硬,修凡全身得以保全。 真要说起来,藉由心脏魔导器过分驱策的肉身竟然能活这么久,这也相当出乎意料。 心脏魔导器对宿主的协助似乎远超过自己所想。多亏它才能成功帮助了伙伴。相伴了十年,他头一回感谢这埋在左胸的装置。 话虽如此他的手脚完全动弹不得。胸部与腹部虽被压迫着但好像没伤到,从还有感觉这点来看,果然应该是铠甲卡在了岩石之间。 「话说回来,我还以为能死得再帅气点呢……」 算了。修凡吐了口气。就算有戏剧性或是缓慢平淡的差别,死亡本身还是无可避免的。 这一生一直让他人操控缰绳,但最后的最后终于是以 自己的意志行动。看哪!活该! 该告诉尤利等人的事已经说了。这一次,真真正正是空荡荡的。但感觉十分舒服清爽。风能吹拂穿过的空洞。风散发着自由的味道。 那时候,如果天花板没有坍塌,自己又会如何呢?就那样和尤利他们一起走了吗?他还不太敢去想。 无论如何,自己都只有在这里死去而已。修凡停止了思考。 若说还有悬念,那就是艾丝缇了,那名可怜的公主。加速了她的命运,逼至绝境,他还没有补偿就这样死去,实在有份愧歉。 尤利等人以亚雷克榭为对手究竟是否能得胜,修凡无法预料。然而如今也只能如此希望。 十年来,他一直戴着面具,而且还是两张面具,但再也没有必要了。 「我差不多要过去了,多关照啊!」 他卸下了面具,闭上双眼。 黑暗退去,温暖的光芒扩展开来。 光芒中浮现了熟悉的成员。 鲜红的花办在风中飞舞。芬芳的香味扑鼻。 达缪伦微笑着,缓步往彼方走去。 有人在叫喊。 刺耳的怒吼声。 吵死了,安静点! 但声音岂止没转小还越来越接近。而且似乎不只一人。 吵死了。尽管觉得烦躁,身体却动弹不得。 让我安静地走吧!还是说这是幻听吗?; 爆炸声。 一点紧张咸都没有可怜兮兮的声音,然后是怒吼。 又是爆炸声。 不知不觉间身体的压迫咸好像减轻了。死亡近了。 怒吼声·没劲的吆暍声。怒吼声。 就说了安静一点,拜托! 又一次,爆炸声。 压迫感逐渐消失。 本应封闭在黑暗中的视野看见了光芒。 指尖碰到了什么。被紧握住的触感。周遭的喧嚣一口气加剧。 「给我差不多——」 正当他想大叫出声时,视野布满了光。 大概不是那样强烈的光芒,但由于习惯了黑暗,十分炫目刺眼。 有水滴落下滴湿了他的脸颊。呀然屏息的气息。 到底怎么了?死的时候至少让我安静地——。 「修凡队长啊啊啊啊¨」 眼睛习惯了光线。 不符场合但相当熟悉的面孔就在眼前。 而且还是三个。 手接二连三地伸进挖开的洞穴中,抓住修凡的身体,想将他拉起来,但是却文风不动。 「还有岩石卡着,再把石头搬开来!」 一声令下,他们连忙将修凡周围的石头搬离。洞穴越开越大,终于露出了上半身。虽然自己也觉得都事到如今了,修凡还是将敞开的左胸遮住· 「修凡队长,再忍耐一下就好了!喂!你们还不再加把劲!」 在当上小队长的勒布朗大声激励下,两名骑士应声动作。是高高瘦瘦的亚迪克尔与矮矮胖胖的博克斯。坦白说,他们是在众所皆知能力不怎么高的修凡队中,尤其名符其实的三人。 这样的他们如今哭皱着一张脸,拼了命地想把他们的队长一如字面地挖起来。 他们带来的光照魔导器将祭坛之厅微微照亮。崩塌虽然似乎告了一段落,但天花板到处是龟裂与脱落,不知何时又会再发生坍塌。 「你们在干嘛?快逃啊!」 修凡对三人说道,声音实在微弱得没出息。 「在下知道,请再忍耐一下就好。」 根本不知道。 「我是说丢下我快逃!」 修凡激动了起来。但三人并不打算停下动作。 「我们好歹也算是骑士,丢下自己的队长逃走这种事可办不到!」 勒布朗叫道,另外两人也异口同声地附和。 这时,大型的岩块发出巨大的声响从上头的暗处落下。要是砸到头可小命不保。而且像是涟漪般,类似的岩石接二连三地掉落。 「不好,动作快!」 听到勒布朗的话,修凡终于火冒三丈。 「你们够了!」 三人一下子僵住了身子。 「你们根本不懂。我不值得你们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听好了,我——」 「怎么会不值得!!」 被恶狠狠地反呛回来,修凡不禁呀然失语。 「有时间在这边说话,我们就能救您出去!亚迪克尔!博克斯!」 两名骑士敬礼后便与勒布朗一起围着修凡摆出架势,并将武器备好。 「准备好!可别偏了!……三、二、一、喝!!」 三人一同将武器刺入脚边的瓦砾中。冲击波产生,穿过瓦砾堆。 由于底下灌入了力量,瓦砾堆膨胀起来,弹飞散开。 修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从背后被往外推出去,稍微飞往半空中,勉强没有翻倒顺利落地。 「太好了!」 勒布朗等人扬起了欢呼。 修凡当场倒坐在地。骑士们立刻上前要扛着他起身。他想抵抗却没有力气。 「住手,快逃——」 「请闭嘴!」 勒布朗果决地说道,随后给部下们一个信号,三人协力搬运起修凡。 天花板传出地鸣似的声音。同时,大小如马匹般的岩块往方才修凡横躺在地的位置砸下,地面轰隆作响。 无可奈何地被三人扶着离开,修凡呆然地看着这一幕。 (看样子真是滑稽到了极点。) 没想到连死都不能如己意。 一边闪避着不时落下的岩石,穿过曲折的地底通路,四名骑士总算抵达了巴克提翁神殿外头。 从沉重的地底石室一转来到蓝天之下的骑士们,终于筋疲力竭。 扛着修凡的三人不知是谁被小石子绊到往前一摔。 「哇!」 「呜喔!?」 三人异口同声地叫出声音,一个接着一个脚步踉跄翻倒在地。修凡也被扔了出去,跌在草丛中。 勒布朗等三人气喘吁吁。 四名骑士成大字形仰卧在地,仰望着蔚蓝晴空。每个人都一动也不动。 一片宁静。微风吹拂林叶的声响、清脆的鸟鸣不时传来。 不久后修凡撑起身子。勒布朗等人注意到修凡,于是也站了起来,向修凡行礼。 「您没事就好!」 修凡疲惫地回望三人。怎么这么乱来! 「勒布朗。」 「是!?」 「勒布朗,你对我的事知道多少?」 「您的意思是……?」 「我是说我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英雄人物。」 骑士们面面相觑。 勒布朗沉思了一阵子,随后咳了一声,开口说道: 「坦白跟您说……在下实在不觉得传闻中的修凡队长和实际上相处的您是同一个人。」 亚迪克尔与博克斯在勒布朗身后点点头。 「上司被称为英雄令人十分光荣的确是事实,但我们尊敬 的是您,所以……」 没办法顺利表达心中所想,勒布朗感到焦急,表情僵硬得有些可笑。 「总之,我们十分尊敬修凡队长!」 勒布朗立正站好。亚迪克尔与博克斯也猛烈地点着头跟着立正。 「我……做了什么值得你们尊敬的事吗?」 「您忘了吗?」 「忘了什么?」 「方才救您出来时使用的招式,那是以前您教导在下的招式。骑士团中明明没有一个人愿意教我。然后在下教给了部下。多亏如此才能成功救出瓦砾堆下的队长。」 修凡叹了口气。教导招式那时他并没有想这么多。 而且在勒布朗他们面前,他虽然是以修凡的身分行动,但他再也不想继续戴着面具了。 面具。 ——不对。 在唐身边的日子,还有与尤利他们一同度过的日子。 说那是谎言骗局、是幻影,并不存在,自己真的这么想吗? 心中立刻就有了答案。 不要。 他不想否认雷文。 那么修凡呢? 作恶多端的名字,那就是修凡。然而另一方面,也有像勒布朗他们这样的人。 他能全盘否认这些吗?当作没发生过,把过错推给别人,他能这么做吗? 他的精神深处再次传来声音。 修凡也是真的。 那么无论何者不都并非面具吗? 不是面具的话,究竟是什么呢? 第三次,强而有力的声音从深处传来。 是我。 尽管是从自身发出来的,这样的思考还是让他惊叹动摇。 这十年,一直认为是虚假的十年既然不是假的,那自己究竟是谁呢?十年以前的自己又会如何?自己的人生会是怎么回事呢? 贵族、平民、骑士、公会——。 他心中浮现自己至今经历的数个立场,那全是同一张脸。 突然,他觉得思考这种事的自己是如此愚蠢。 那全都是自己。全部,都是自己这一个人类。与世上一切都斩断关系的此刻,从一段距离之外俯瞰自己,这才觉得此事不言而喻。 到底,他为什么能真心认为,一个人可以同时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呢? 接受这个想法的瞬间,他心中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压抑着众多思绪的力量,突然间失去了根据,烟消云散。 心酸的记忆、快乐的记忆、十年来一直否定的事物、十年来一直压抑的事物,这一切犹如溃堤的大河般一口气冲往表面。他感觉自己彷佛要破裂了似地,用双手抱住了自己。 他仍旧坐在地上,本能地转过身去背对勒布朗等人。 「队长……?」 「你们先走吧!」 听到勒布朗语带体贴的声音,修凡小声回应。 「我马上去。」 勒布朗注视着修凡的背影,一阵子动也不动。不久后终于一个敬礼,右转往林间走去。 部下们疑惑地看了看修凡,又看了看勒布朗,没多久也慌忙往勒布朗身后追了上去。然后像是突然想起又往修凡的方向行了礼。 铠甲喧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又再次剩下修凡独自一人。 好一阵子,他待在包围四周的寂静中,双手静静地压抑着自己,一动也不动。 但是——。 到此为止了。 他缓缓解放了自己。 双手离开身体,犹如翅膀,又似拥抱巨大无边的物体般往左右张开。 上半身往后仰,像是要向天空挑战,又像要迎接某种庞然巨物。 然后大吼。 尽可能地张开口,将肉身、精神深处全都暴露出来,不成言语地大吼着。 想一吐为快的东西。 想宣告存在的东西。 内藏的所有一切都包含在内的吼叫声。 莫大的解放威由下往上窜过背脊。 泪水溢出眼眶,他一边吼着一边哭泣。 泪水不停涌出,滑过脸颊流了下来。 没想到自己还能落下如此温热的泪水。 没想到自己还能发出如此雄伟的吼叫。 好舒服,舒服得不得了。 泪水与吼声都毫无止境。 有没有人听见都无所谓,他继续大吼。 有愤怒、有悲伤,也有欢喜。十年与二十五年份的一切都在此合而为一。 我就在这里。 吼声喊尽、泪水流尽,恢复了寂静。·不久后一名男子在晴空下迈出步伐。 再一次。 他决定自称雷文。 严格说来,他并不是选择了以雷文的身分活下去。只是对现在的他来说,比起其他任何名字,这让他感到最合适,仅此而已。 勒布朗他们对自己的心情究竟能理解到什么程度,他并不知道。只不过他们尊重了这个决定——虽然有一瞬间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而且无论自称什么名字,对他们来说雷文果然还是值得尊敬的英雄。 雷文说要去做个了断,勒布朗他们二话不说就跟随他前去。 就算敌人是骑士团长。 3 「喔呜!」 尤利的拳头正中雷文下颚。他手中握着拔出刀鞘的短刀。 尤利等人冲入赫拉克雷斯之后,雷文出现在他们面前,并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他们。 他接受了自己的存在、自己的人生,他认同了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但是,别人要如何接受又是全然不同的另一件事了。 果然,对于雷文的出现尤利等人十分惊讶、疑惑。本应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救了他们的这名男子,居然先绕到前方出现了,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而他们也向雷文质问真意为何。 「如果在这里给你们杀了,那也无妨。」 语毕,雷文将短刀掷给尤利,这份心情千真万确。 接受自己,就表示接受自己所做的事——为事实——,也代表接受最后的结果。 他并不打算自戕。然而他没有其他东西能与自己所做的事相抵,或至少稍微接近了。 「如今与亚雷克榭为敌,魔导器迟早会被停止也是没命,所以在这里死了也一样……是这意思吗?」 亚雷克榭交给他的心脏魔导器控制装置,现在也还在帝都他自己的房里。在这层意义上,亚雷克榭确实可以将它找出来使用。不过他不觉得亚雷克榭事到如今会去做这种事。 「我早就是已死之身了。」 而且这样就没有意义了。他亏欠的是尤利他们,并不是亚雷克榭。 于是他将自己的命运托付给尤利他们。如果要他死,他就接受。但若是能允许他活下去 「那,就照的规矩,给你个了断!」 雷文点点头,闭上双眼。众人屏息以待,尤利挥起握住短刀的手。 然后——打了他。 「痛~」 这没有手下留情、认真的一击让雷文不禁发出一声哀嚎。一旁响起尤利将短刀扔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音。 「你这条命就收下了。是生是死都看我们。」 不顾在尤利的宣告下满脸错愕的雷文,众人一致点头。 「嘿嘿,不愧是尤利。太棒了!」 凯洛格外高兴地说道。 才说完他便靠近雷文,也给他猛烈的一击。 其他人也接在后面, 「啊痛!」 「呜呃!」 「啊呜!」 大伙儿毫不犹豫一一给他灌下毫不留情的一击。雷文每回都惨叫一声差点没痛昏过去。 无比暴力的欢迎,也可说是一种制裁。不过雷文甘愿接受。 一行人无视瘫坐在地的雷文先行前进。在被丢下之前,雷文赶紧起身,这时凯洛的声音抛了过来。 「可不准你随便死啰!雷文!」 一看,大伙儿都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大家脸上全都挂着一样的笑容。 雷文吃了一惊。那是他曾经熟知的笑容。 只对伙伴才有的笑容。 他不禁眼眶泛泪,不过不是因为疼痛。 身为帝都中枢的皇帝居城,更位于其中心、高耸人云的结界魔导器。 艾丝缇就在那里。 尤利一行人曾一度闯入却被阻挡,之后终于又再次抵达了帝都。重返此地之前,雷文接触到伙伴们的真情流露,他又重新坚定了自己身为其中一员的想法。 在城里还目击了意外的一幕。勒布朗等人凭着自身判断参与了人们的救援行动。不知足部下,或该说前部下,雷文对他们感到十分骄傲。 登上漫长的螺旋状空中通道后,他们见到了艾丝缇。和在巴克提翁神殿时一样,她被关在光球之中。亚雷克榭就在她身旁。 尤利威吓着要他把艾丝缇还来。亚雷克榭的回应态度充满露骨的藐视,毫不隐瞒他为了自己的目的只把艾丝缇当作道具看待。 亚雷克榭对于雷文也投以相同的眼神。 「你也是,修凡。既然你还活着我就让你继续为我所用,快像个道具乖乖回来吧!」 「你说修凡的话,他不是可怜兮兮地被你活埋了吗?我是雷文。就这样,多指教啊!」 雷文虽然洒脱不羁地答道,但内心十分复杂。 『的确,你失去的实在太多,可尽管如此也应该还有能做的事啊!。 亚雷克榭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这话要传到他心中,花了十年的时光。 好不容易他总算回到了能接受这句话的一天。 然而这段期间,告诉他这话的男子却变了。变成一个为了所揭示的理想将他人当作弃子不屑一顾的人。 那时,自己若是能有所回应,事情是否会有所不同呢? 或许吧!但对那时的自己来说这实在太严苛了。 雷文将差点点燃的后悔火焰静静地浇熄。什么事都去想如果,是种傲慢吧! 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现在的他是错的。必须阻止他。 然而,雷文等人深刻地体验到,当优秀的头脑丧失伦理之时,会做出什么事情。 被夺去自我意识、受到亚雷克榭操纵的艾丝缇,偏偏对尤利刀刃相向。 尤利等人拼命的呼唤也只是白费力气,被亚雷克榭提高了能力的艾丝缇成为了可怖的敌人,对尤利等人攻击过来。 这已经不是弃子而已,是残酷的恶作剧。雷文感到一阵揪心之痛。 像是不给人余地喘息,亚雷克榭更藉由艾丝缇的力量唤醒了沉睡于帝都的机能。他曾经在帝都地底找出最初的线索,又追寻制造出复制品,这些作为最终的成果便是此事。 帝都的结界魔导器中绽放出光芒,照射到遥远水平线彼方的海面,描绘出巨大的术式。 然后海底浮出某样庞大而古老的物体。半圆形的环垂直耸立于海面。 亚雷克榭透过出现在空中的影像,将这副景象展示在雷文等人眼前。雷文记得这曾经在缪尔佐的壁画中看过。 不知是不是爱尔的骚乱影响了心脏魔导器,雷文按住左胸。 「呵呵呵……哈哈哈……成功了!太好了,终于完成了!!」 亚雷克榭感动不已的笑声响彻四周· 「那才是古代文明所创造出终极的遗产!萨武迪不落宫!就连曾笼罩全世界的灾祸都能摧毁的终极魔导器!」 终极魔导器。那就是亚雷克榭的目的吗?得到强大无比的古代兵器,藉由其力量实现真正的改革——。 (胡说八道!) 雷文在心中呐喊。 然而亚雷克榭在此地事情一完成便消失了身影。尤利挥斩过去的剑只空虚地划过空中。 而艾丝缇依旧没有恢复自我。亚雷克榭就这样向她下令去杀了伙伴· 艾丝缇的攻击比方才更增添了威力,凌驾于伙伴们之上。 来到此地之前,尤利早已做好觉悟,最糟的情况下要自己亲手了结艾丝缇。而包含雷文在内,所有伙伴们则发誓为了不让事情演变至此要齐心协力。明明如此却……。 预厌噩梦再临,雷文心里一阵战栗。他打从心底企盼奇迹出现·如果有需要这条命也给你,求求你,地狱见过一次就已经够了——。 剑刃交锋中尤利依旧拼死呼唤。 而在尤利的声音中掺杂着微弱的——这是? 「呜……啊……」 雷文大吃一惊。 艾丝缇的表情并无变化,但她口中却发出了方才为止都还没有的微弱声音,带着痛苦与悲伤的音色。 是随着战斗的时间拖长,暗示的效果淡了吗?尤利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看准这一点,不停追诉。 「如果杀了你是帮你的话我照做也没关系。可那真的是你的愿望吗?不是吧?回来吧!艾丝缇!」 艾丝缇的动作迟钝了起来。显然她内心的纠葛正激烈交战。 「你想要就这样被当作道具死去吗!?」 没错,小姐,身为人活下去啊!你是人类,是我们的伙伴哪——。 艾丝缇朦胧的眼眸中射进了一道光芒。 「我……我还……我还想作为一个人继续活下去!!」 那瞬间,从内到外束缚着艾丝缇的锁链发出声音弹了开来。 那之后发生的事,对雷文来说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 艾丝缇恢复意识后,力量却失去控制,陷入危险的暴走状态。但尤利等人毫无惧色,合力将她的力量封住了。 虽非易事,但毫无迷惘。 里头蕴藏着觉悟与信任的羁绊,而雷文是其中的一部份。 亚雷克榭的计画将迎接终盘,动摇<帝国>的危机似乎又往前迈进了一个阶段。不过看到尤利接住艾丝缇的身影,雷文打从心底感到安心与喜悦。 亚雷克榭离开,艾丝缇得到解放,帝都的危机暂时告了一段落。然而这场混乱毋宁说接下来才正要开始。 结界明明尚未修复,逃出去的居民却早早就开始返回帝都了,骑士团忙着安排护卫,以及驱逐闯人帝都中的魔物。 评议会久违地发挥了存在感,将亚雷克榭正式烙上反叛者的烙印。另一方面,尤提尔凭藉着自身才智,几乎稳稳坐上了次任 皇帝的宝座。其中的讽刺,雷文独自怀着复杂的心情接受了。 几乎可以肯定亚雷克榭是前往了萨武迪不落宫。尤利与成为骑士团长临时代理的弗林商讨对策,决定在休息一晚后也前往萨武迪不落宫。既然谁也不知道亚雷克榭会利用萨武迪不落市做出什么事,那么更必须尽快追上他。 出发时间定在明早。伙伴们心想要度过最后一晚,随意在城里各自散开。 缓冲时间只有一晚。 太阳还没下山雷文便开始行动。 还有一事得做个了断。 「……小姐?」 烦恼了半天,说出来的话还是没什么长进。 在宽广的城里到处都遍寻不着的艾丝缇,结果就在自己的房里。实际上,这房间根本就是监禁她的囚房,不过艾丝缇却一副事不关己似的样子。说起来也很像她的作风。 雷文在门前出声询问后,等待了数秒。每过一秒他希望艾丝缇不在房里的心情就更强一些。 然而整整十秒后,门迟疑地开了。 「……是。」 声音中带有微微的犹豫——是什么呢?害怕?警戒?这也难怪。 雷文往后退了一步,表示自己无意进房。 「呃——,那个,能借点时间说话吗?不会太久的。」 只会这种笨拙的说法,雷文感到十分难为情。一想到发生过什么事,明明该有更好的措词。 「我知道了,请进。」 出乎意料地,艾丝缇离开了门边,意示他进来。 「咦、不了,在这里就好……」 「站着说话也不好,而且莉塔等会儿要过来。」 一边说着她自己就进了房间。 雷文对艾丝缇的想法感到十分纳闷,但还是跟着进去了,一边心想若是修凡这绝对是不可能的行动吧! 皇家公主艾丝缇的房间,装潢布置果然和其他房间有所不同。 无论是地毯、覆盖墙壁和天花板的装饰、还是家具一类,连骑士团长的办公室与其相较之下都显得朴素。最重要的,房间整个十分女性化。 只不过书桌上堆满了新旧各样的书籍,给人有些突兀的印象。 雷文被布置引开了注意,结果艾丝缇先起了头。 「是缪尔佐的事吗?」 雷文默默颔首。 他决定了一件事:不作任何辩解。自己的所作所为,无论怎么解释都不是能被原谅的事。 而且一个不好,说不定只是让对方回想起痛苦的记忆。可就算这样也不是道个歉就能了事。烦恼了半天,总之先道歉,之后无论对方做什么要求都接受,他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这里。 「小姐——」 「请告诉我原因。」 艾丝缇打断了他。 「雷文不是会毫无理由做出那种事的人。」 听到她如此清楚果决地说道,雷文不禁翻了个白眼。这是该对本人说的话吗?而且还是被害者自己说——。 不顾雷文内心想法艾丝缇继续说道。 「老实说,雷文那时候的眼神真的好可怕。可是在巴克提翁神殿的表情又是如此哀伤。所以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雷文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不是……不是只要有理由就做什么都能被原谅吧?」 「这……我不清楚。所以我才想知道。而且我觉得如果雷文真的是个坏人,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小姐!」 他忍不住大叫。艾丝缇吓了一跳身体一震。雷文慌忙想弥补过失挥舞着双手。 「啊、没有,怎么说呢那个,不可以这么轻易就相信人喔……」 「为什么呢?」 雷文一时语塞。像这样从根本上被反问回来,对话完全进行不下去。 艾丝缇想法的基础首先就是对雷文的信任。这就是出发点。所以她认为如果有违背这点的行为,就必定有其理由。 她寻找着非得原谅他的理由。 话虽如此,雷文已经决定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都要接受,他有回答的义务。 雷文叹口气。 无论是身为修凡、抑或身为雷文,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这个人的行为。该怎么说明,该从何说明起呢? 总之,他先解释了在缪尔佐采取的行动其目的,说亚雷克榭看中了她的力量,在亚雷克榭的命令下,自己将她拘捕。 然而艾丝缇更进一步追问。 「为什么呢?」 雷文解释了服从命令的原因背景,周遭相关事物也多少说明了一些。但艾丝缇却还不接受。 「为什么呢?」 每当雷文解释一件事,她就会再发问。于是雷文说了原因的原因,再说了它的原因,一件一件不停往上追溯。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话题已经回溯到了。他将这十年之前开始的故事,以相反的顺序全都诉说终了。这至今为止不曾向人提过的故事。 能说的都说完了,雷文闭上嘴。 艾丝缇似乎在思考这一连串听到的事,静默了下来。 「……虽然有点长,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对小姐做出了那种事。我知道就算道歉也个能怎样,不过,真的很对不起你。」 沉默得让人尴尬,于是雷文开口说道。然后他坐到地下,额头贴在地而,五体投地向她陪罪。他没有其他办法。 雷文一动也不动,等着艾丝缇开口。然而只有沉默持续蔓延。 他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抬起头来。他吃惊地瞪大了眼。 艾丝缇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正在哭泣。雷文连忙起身。 「小、小姐……?」 但是艾丝缇只是不停哭泣。好一会儿才说道: 「你很难过吧……」 艾丝缇跪在雷文面前,轻轻抱住他的头。雷文脑袋一片空白。 「小……!」 「我听到自己的存在对世界有害的时候,真的好震惊。可是多亏了有尤利他们在我身边,我才能面对。你处于更痛苦的状况,却必须独自一人去面对……」 泪水落在雷文脸上,滑过脸颊。 「不过现在有我们,有我们大家在,所以、所以……」 声音淹没于泪水中不成言语。 雷文威到无地自容。这样立场简直相反了嘛!居然被只有自己一半岁数的小姑娘安慰。 他感觉自己彷佛回到了年幼的少年时期,变回了一脸快哭出来,让母亲安慰的少年。 十年前也发生过这种事呢,雷文心想。不过那时是被训了一顿。 但至少现在的他,应该与十年前不一样了。 雷文缓缓离开艾丝缇怀里。 「谢谢你,小姐。不过为了我这种大叔流泪太浪费啦!把眼泪留给更重要的人吧!」 「雷文……」 「而且啊,你同情我我很高兴,可是我认为做过的事该受的处罚还是得接受,所以呢……」 「我知道了。」 艾丝缇的表情突然恢复了坚毅。 「那就让我和大家做一样的事。」 话才说完,雷文还来不及反应 ,艾丝缇伸手就往雷文额头啪地一击。 「这样就结束了,没问题吧?」 她莞尔一笑。 雷文吃惊得眨了眨眼。 ——真是变强了!那名原本总是受周围摆布,受自身命运摆布的少女——她无尽的包容力,让雷文折服。 必须保护她。 他突然这么想。这是值得守护,也必须守护,值得他奉献此身的事物。 这不是什么道理,而是更单纯而率直的厌觉。毋须言语多加赘述。 在巴克提翁的地底,一瞬间向他袭来的感觉之中,也曾经有过线索。 这瞬间,这份感觉虽然是对着艾丝缇,但雷文知道这感觉透过她更往外在扩展。那前方有伙伴们,无可替代的人们。从他们再往前,然后再往外无止境地扩展开来。一切都连系在一起。 是那个,那全是如此。 雷文发现感觉有一个形式。 真正的骑士。 原来如此。 在令人目眩神迷的晕眩感中,雷文心想。 原来是这样啊! 「雷文?」 艾丝缇的声音将雷文拉回现实。她担心地望着自己。 「嗯、啊啊,没事没事。」 时间想必只经过了短短一秒左右。从那样恍惚的境界返回现实,虽然有些可惜,不过感觉扎扎实实地留了下来。 「好啦,一不小心就待太久了,在被小莉塔发现臭骂一顿之前我就先告退吧!」 雷文站起身,艾丝缇迅速地伸出手来。 「?」 「今后也请多指教的意思!」 雷文毫无胆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先走啦!」 「好的。」 与来时截然不同,雷文脚步踏实地离开了房间。 那天晚上,雷文前往了身为修凡的自己的房间。自从开始与尤利等人一同行动之后,他几乎没回来过这个房间,房里样貌与他最后一次离开时丝毫没有改变,就在那里。 雷文走近一个架子,取出一把小小的钥匙,将它插入抽屉的钥匙孔一转,发出喀啦一声。他拉开抽屉。 里头放着手掌大小的金属块。 心脏魔导器的控制装置。 雷文轻轻将它拿出来。 装置比外表看起来的还要轻。这样小小一个物体居然有左右自己性命的力量,想想还真可笑。 把它拿在手中,他回想起了操弄着装置的日子,还有不再想去操弄它的日子——。 回想起来,亚雷克榭的视线前方总是注视着理想。他眼中从来没有别人。甚至十年前似乎就是如此。 他也十分纯粹。或许就是那过于纯粹的信念赋与了他不屈不挠的力量,把他逼进了无止尽的愤怒中也说不定。尽管如此,如果没发生的话,是否会有一个与现在不同的他呢?他身旁会不会有那些如今已不在的成员,而自己是其中之一?那个自己甚至不是修凡——。 雷文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怀念与寂寞。 手指开始动作。不断重复而熟记到他无意识间都能完成的动作。停止心脏魔导器的操作方式。 操作完成只差最后一步,手突然停了下来。 一瞬间,彷佛时间停止了一般,雷文缄默不语。 他脸上蓦地浮现笑容。 下一秒,雷文将装置抛到天花板附近,一翻身从怀中拔剑一挥,刀光一闪。 发出了清脆尖锐的短促声响,装置化为碎屑。 零件被破坏得体无完肤,散落在地面。 雷文离开了房间。 表情无比安详。 终章 一早的帝都商业道上,越来越热络了起来。 好像陷入沉思太久了,心想着不能误了集合时间,雷文迈出脚步。 他与伙伴们接下来要追着亚雷克榭前往萨武迪。亚雷克榭现在也还带着为数不少的亲卫队全员,萨武迪本身究竟藏有多少力量也还是未知数。 然而没有任何不安。 并不是轻敌,也不是胜券在握。只是做该做的事,而且对该做的事没有任何迷惘,仅此而已。 走正路上,雷文的目光突然停在某栋建筑物上。像是被吸过去似的,他走近建筑物。 看来由于日前袭击帝都的骚动,涂在表面的漆剥落了,露出了下方的旧墙面。 雷文发现上面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墙上开了数个小小的洞。 雷文轻轻地触摸,手指微微颤抖。 很久以前,数支弓箭射入墙面的痕迹。 有名男子颜面扫地,还有一场邂逅由此展开。 全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凯娜莉。」 雷文百感交集地呼唤着这名字。 他终于找到想成为的目标了。虽然不知道能否实现,但他再也不会迷惘。就算最后在半途被击倒,那也不过是结果如此。他一定能继续前进直到最后一步为止吧! 『重要的不是能不能成为,而是想不想啊!』 雷文微微一笑。那是了解自己、了解伤痛,即使如此仍旧怀抱希望之人才有的温柔笑容。 「想一想,还真是绕了一大段远路啊!」 雷文仰望天空。 真正的骑士。 雷文不这么称呼,不过意义是相同的。 也或许这和她的目标其实有所不同也说不定,但就算这样,本质果然还是相同的。 如果是她应该会同意吧——雷文很清楚。 雷文的目光回到满是洞穴的墙面。 没几天这面墙就会被修建,再也看不见这些洞了吧!搞不好整面墙都会拆除也不一定。一想到这里,此刻,正要从帝都启程之时,能在此看到这痕迹,实在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说起来我好像一次都没跟你说过啊?」 雷文——修凡——达缪伦——有些害臊,却又清楚地说道: 「谢谢你,凯娜莉。」 一阵风吹起,拂过雷文的发。 他的手离开墙面。 「啊、雷文,喂——!」 从大道的前方传来呼喊他的声音,是凯洛。 「喂——,雷文!」 小孩子从一大早就是这么有精神。雷文苦笑。 「好啦好啦——,我马上过去。」 雷文离开墙边。 最后,只再一次,他望向墙面。 对着那儿眨了眨眼。 然后迈出步伐。 往前进,不再回首。 一早的帝都商业道上,越来越热络了起来。 好像陷入沉思太久了,心想着不能误了集合时间,雷文迈出脚步。 他与伙伴们接下来要追着亚雷克榭前往萨武迪。亚雷克榭现在也还带着为数不少的亲卫队全员,萨武迪本身究竟藏有多少力量也还是未知数。 然而没有任何不安。 并不是轻敌,也不是胜券在握。只是做该做的事,而且对该做的事没有任何迷惘,仅此而已。 走正路上,雷文的目光突然停在某栋建筑物上。像是被吸过去似的,他走近建筑物。 看来由于日前袭击帝都的骚动,涂在表面的漆剥落了,露出了下方的旧墙面。 雷文发现上面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墙上开了数个小小的洞。 雷文轻轻地触摸,手指微微颤抖。 很久以前,数支弓箭射入墙面的痕迹。 有名男子颜面扫地,还有一场邂逅由此展开。 全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凯娜莉。」 雷文百感交集地呼唤着这名字。 他终于找到想成为的目标了。虽然不知道能否实现,但他再也不会迷惘。就算最后在半途被击倒,那也不过是结果如此。他一定能继续前进直到最后一步为止吧! 『重要的不是能不能成为,而是想不想啊!』 雷文微微一笑。那是了解自己、了解伤痛,即使如此仍旧怀抱希望之人才有的温柔笑容。 「想一想,还真是绕了一大段远路啊!」 雷文仰望天空。 真正的骑士。 雷文不这么称呼,不过意义是相同的。 也或许这和她的目标其实有所不同也说不定,但就算这样,本质果然还是相同的。 如果是她应该会同意吧——雷文很清楚。 雷文的目光回到满是洞穴的墙面。 没几天这面墙就会被修建,再也看不见这些洞了吧!搞不好整面墙都会拆除也不一定。一想到这里,此刻,正要从帝都启程之时,能在此看到这痕迹,实在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说起来我好像一次都没跟你说过啊?」 雷文——修凡——达缪伦——有些害臊,却又清楚地说道: 「谢谢你,凯娜莉。」 一阵风吹起,拂过雷文的发。 他的手离开墙面。 「啊、雷文,喂——!」 从大道的前方传来呼喊他的声音,是凯洛。 「喂——,雷文!」 小孩子从一大早就是这么有精神。雷文苦笑。 「好啦好啦——,我马上过去。」 雷文离开墙边。 最后,只再一次,他望向墙面。 对着那儿眨了眨眼。 然后迈出步伐。 往前进,不再回首。 一早的帝都商业道上,越来越热络了起来。 好像陷入沉思太久了,心想着不能误了集合时间,雷文迈出脚步。 他与伙伴们接下来要追着亚雷克榭前往萨武迪。亚雷克榭现在也还带着为数不少的亲卫队全员,萨武迪本身究竟藏有多少力量也还是未知数。 然而没有任何不安。 并不是轻敌,也不是胜券在握。只是做该做的事,而且对该做的事没有任何迷惘,仅此而已。 走正路上,雷文的目光突然停在某栋建筑物上。像是被吸过去似的,他走近建筑物。 看来由于日前袭击帝都的骚动,涂在表面的漆剥落了,露出了下方的旧墙面。 雷文发现上面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墙上开了数个小小的洞。 雷文轻轻地触摸,手指微微颤抖。 很久以前,数支弓箭射入墙面的痕迹。 有名男子颜面扫地,还有一场邂逅由此展开。 全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凯娜莉。」 雷文百感交集地呼唤着这名字。 他终于找到想成为的目标了。虽然不知道能否实现,但他再也不会迷惘。就算最后在半途被击倒,那也不过是结果如此。他一定能继续前进直到最后一步为止吧! 『重要的不是能不能成为,而是想不想啊!』 雷文微微一笑。那是了解自己、了解伤痛,即使如此仍旧怀抱希望之人才有的温柔笑容。 「想一想,还真是绕了一大段远路啊!」 雷文仰望天空。 真正的骑士。 雷文不这么称呼,不过意义是相同的。 也或许这和她的目标其实有所不同也说不定,但就算这样,本质果然还是相同的。 如果是她应该会同意吧——雷文很清楚。 雷文的目光回到满是洞穴的墙面。 没几天这面墙就会被修建,再也看不见这些洞了吧!搞不好整面墙都会拆除也不一定。一想到这里,此刻,正要从帝都启程之时,能在此看到这痕迹,实在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说起来我好像一次都没跟你说过啊?」 雷文——修凡——达缪伦——有些害臊,却又清楚地说道: 「谢谢你,凯娜莉。」 一阵风吹起,拂过雷文的发。 他的手离开墙面。 「啊、雷文,喂——!」 从大道的前方传来呼喊他的声音,是凯洛。 「喂——,雷文!」 小孩子从一大早就是这么有精神。雷文苦笑。 「好啦好啦——,我马上过去。」 雷文离开墙边。 最后,只再一次,他望向墙面。 对着那儿眨了眨眼。 然后迈出步伐。 往前进,不再回首。 一早的帝都商业道上,越来越热络了起来。 好像陷入沉思太久了,心想着不能误了集合时间,雷文迈出脚步。 他与伙伴们接下来要追着亚雷克榭前往萨武迪。亚雷克榭现在也还带着为数不少的亲卫队全员,萨武迪本身究竟藏有多少力量也还是未知数。 然而没有任何不安。 并不是轻敌,也不是胜券在握。只是做该做的事,而且对该做的事没有任何迷惘,仅此而已。 走正路上,雷文的目光突然停在某栋建筑物上。像是被吸过去似的,他走近建筑物。 看来由于日前袭击帝都的骚动,涂在表面的漆剥落了,露出了下方的旧墙面。 雷文发现上面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墙上开了数个小小的洞。 雷文轻轻地触摸,手指微微颤抖。 很久以前,数支弓箭射入墙面的痕迹。 有名男子颜面扫地,还有一场邂逅由此展开。 全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凯娜莉。」 雷文百感交集地呼唤着这名字。 他终于找到想成为的目标了。虽然不知道能否实现,但他再也不会迷惘。就算最后在半途被击倒,那也不过是结果如此。他一定能继续前进直到最后一步为止吧! 『重要的不是能不能成为,而是想不想啊!』 雷文微微一笑。那是了解自己、了解伤痛,即使如此仍旧怀抱希望之人才有的温柔笑容。 「想一想,还真是绕了一大段远路啊!」 雷文仰望天空。 真正的骑士。 雷文不这么称呼,不过意义是相同的。 也或许这和她的目标其实有所不同也说不定,但就算这样,本质果然还是相同的。 如果是她应该会同意吧——雷文很清楚。 雷文的目光回到满是洞穴的墙面。 没几天这面墙就会被修建,再也看不见这些洞了吧!搞不好整面墙都会拆除也不一定。一想到这里,此刻,正要从帝都启程之时,能在此看到这痕迹,实在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说起来我好像一次都没跟你说过啊?」 雷文——修凡——达缪伦——有些害臊,却又清楚地说道: 「谢谢你,凯娜莉。」 一阵风吹起,拂过雷文的发。 他的手离开墙面。 「啊、雷文,喂——!」 从大道的前方传来呼喊他的声音,是凯洛。 「喂——,雷文!」 小孩子从一大早就是这么有精神。雷文苦笑。 「好啦好啦——,我马上过去。」 雷文离开墙边。 最后,只再一次,他望向墙面。 对着那儿眨了眨眼。 然后迈出步伐。 往前进,不再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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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的日程是延迟再延迟更胜上集,而且开始动笔之后也迟迟没有进度(结束后来看,觉得书写期间好像只有上集的一半),最后连选择插画的场景都有困难。在这其间毫无厌烦之貌,一直配合我的岩本先生这回也帮了大忙。 最后,感谢enterbain愿意提供机会给并非身为作家的我,也感谢敝社的相关人员、家人,还有爱著『tales of verperia』的各位。打从心底感谢大家。如果没有各位的话这本书就不会存在了。 如果还有机会希望能在某处再会。 谢谢您。 二零一零年七月吉日 namco bandai games 奥田孝明 虽然雷文一生辛劳,最后终于快乐收场,太好了! 最后以凯娜莉和达谬伦的插图作结, 辛苦了!! 岩本 稔 横跨上下两集为您献上雷文的故事,在此完结。 截稿日这条鞭子不断鞭策著我不善于抵抗诱惑的本性,在新年后持续了半年多的兼职作家生活也在此告一段落。对我来说是首次好好完成的小说,私以为尽可能地竭尽了全力,不知是否能让各位满意呢? 好的,本来应该像篇后记在此谈论关于小说内容的话题,不过页数毕竟有限,最后一定会搞到全是注释和解说,所以就来谈点别的。 无须多说,小说与游戏剧本的形式全然不同。比如说,游戏剧本中基本上只有台词和一点点场景指示,然后由图像以及声优们的演技来赋与其灵魂,但小说却必须全部都写成文字。于是我每天都为语汇的贫乏所困,一心与字典奋斗。 不过透过这样的工作,我切身体会到游戏剧本、小说各自的长处与短处,实为一大收获。 下集的日程是延迟再延迟更胜上集,而且开始动笔之后也迟迟没有进度(结束后来看,觉得书写期间好像只有上集的一半),最后连选择插画的场景都有困难。在这其间毫无厌烦之貌,一直配合我的岩本先生这回也帮了大忙。 最后,感谢enterbain愿意提供机会给并非身为作家的我,也感谢敝社的相关人员、家人,还有爱著『tales of verperia』的各位。打从心底感谢大家。如果没有各位的话这本书就不会存在了。 如果还有机会希望能在某处再会。 谢谢您。 二零一零年七月吉日 namco bandai games 奥田孝明 虽然雷文一生辛劳,最后终于快乐收场,太好了! 最后以凯娜莉和达谬伦的插图作结, 辛苦了!! 岩本 稔 横跨上下两集为您献上雷文的故事,在此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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