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火槌》 序章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轰隆隆——舞动的火焰发出杀虐般的咆哮。 受热的空气化为炙热旋风,在熊熊火焰的映照之下,无数的光影摇曳交替着。那幅景象就好似——光鲜艳丽的地狱彩绘。 树木、房舍、仓库、土墙…… 放眼所见的一切事物皆在火焰中惨遭毁灭,即便是不可燃的物品,在强烈的高温之下也难逃变形、劣化的命运。烈焰将一切事物尽归虚无,火势如今已延烧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然而,在重重烈火之中—— 凄惨的火灾现场可见一个年幼孩子孤身而立。 四周的一切事物受到高热烘烤、燃烧、崩落、碎裂、熔化。那瘦小的身躯置身其中,身旁没有任何人为他庇护,身上的衣服也有如破布一般,仅仅只有少许几块挂在身上而已。 他既不畏怯、也不愤怒、困惑、狂乱…… 只是站在原地—— ……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吼叫。 那名孩童使尽全身力气,朝着夜空朗声发出欢喜之声,就好似野兽的远鸣一般。 他伸展着那染得漆黑的瘦小身躯,仿佛是要与那红莲之火一决雌雄般,而那仍残留着浓厚稚气的脸庞,叫声中充满泣血般的杀伐气息,从那副模样看不出丝毫的孱弱——就连垂挂在钢铁项圈之下的粗糙铁链,似乎也惧怕着嘶吼的孩童,不住颤抖地发出铃铃声响。 这代表着一个结束。 同时也是一个开始。 而仿佛见证到那样的转变,在吞噬一切事物的熊熊烈焰之中——幼子高声吼叫、抒发着解放的喜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轰隆隆——舞动的火焰发出杀虐般的咆哮。 受热的空气化为炙热旋风,在熊熊火焰的映照之下,无数的光影摇曳交替着。那幅景象就好似——光鲜艳丽的地狱彩绘。 树木、房舍、仓库、土墙…… 放眼所见的一切事物皆在火焰中惨遭毁灭,即便是不可燃的物品,在强烈的高温之下也难逃变形、劣化的命运。烈焰将一切事物尽归虚无,火势如今已延烧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然而,在重重烈火之中—— 凄惨的火灾现场可见一个年幼孩子孤身而立。 四周的一切事物受到高热烘烤、燃烧、崩落、碎裂、熔化。那瘦小的身躯置身其中,身旁没有任何人为他庇护,身上的衣服也有如破布一般,仅仅只有少许几块挂在身上而已。 他既不畏怯、也不愤怒、困惑、狂乱…… 只是站在原地—— ……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吼叫。 那名孩童使尽全身力气,朝着夜空朗声发出欢喜之声,就好似野兽的远鸣一般。 他伸展着那染得漆黑的瘦小身躯,仿佛是要与那红莲之火一决雌雄般,而那仍残留着浓厚稚气的脸庞,叫声中充满泣血般的杀伐气息,从那副模样看不出丝毫的孱弱——就连垂挂在钢铁项圈之下的粗糙铁链,似乎也惧怕着嘶吼的孩童,不住颤抖地发出铃铃声响。 这代表着一个结束。 同时也是一个开始。 而仿佛见证到那样的转变,在吞噬一切事物的熊熊烈焰之中——幼子高声吼叫、抒发着解放的喜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轰隆隆——舞动的火焰发出杀虐般的咆哮。 受热的空气化为炙热旋风,在熊熊火焰的映照之下,无数的光影摇曳交替着。那幅景象就好似——光鲜艳丽的地狱彩绘。 树木、房舍、仓库、土墙…… 放眼所见的一切事物皆在火焰中惨遭毁灭,即便是不可燃的物品,在强烈的高温之下也难逃变形、劣化的命运。烈焰将一切事物尽归虚无,火势如今已延烧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然而,在重重烈火之中—— 凄惨的火灾现场可见一个年幼孩子孤身而立。 四周的一切事物受到高热烘烤、燃烧、崩落、碎裂、熔化。那瘦小的身躯置身其中,身旁没有任何人为他庇护,身上的衣服也有如破布一般,仅仅只有少许几块挂在身上而已。 他既不畏怯、也不愤怒、困惑、狂乱…… 只是站在原地—— ……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吼叫。 那名孩童使尽全身力气,朝着夜空朗声发出欢喜之声,就好似野兽的远鸣一般。 他伸展着那染得漆黑的瘦小身躯,仿佛是要与那红莲之火一决雌雄般,而那仍残留着浓厚稚气的脸庞,叫声中充满泣血般的杀伐气息,从那副模样看不出丝毫的孱弱——就连垂挂在钢铁项圈之下的粗糙铁链,似乎也惧怕着嘶吼的孩童,不住颤抖地发出铃铃声响。 这代表着一个结束。 同时也是一个开始。 而仿佛见证到那样的转变,在吞噬一切事物的熊熊烈焰之中——幼子高声吼叫、抒发着解放的喜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轰隆隆——舞动的火焰发出杀虐般的咆哮。 受热的空气化为炙热旋风,在熊熊火焰的映照之下,无数的光影摇曳交替着。那幅景象就好似——光鲜艳丽的地狱彩绘。 树木、房舍、仓库、土墙…… 放眼所见的一切事物皆在火焰中惨遭毁灭,即便是不可燃的物品,在强烈的高温之下也难逃变形、劣化的命运。烈焰将一切事物尽归虚无,火势如今已延烧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然而,在重重烈火之中—— 凄惨的火灾现场可见一个年幼孩子孤身而立。 四周的一切事物受到高热烘烤、燃烧、崩落、碎裂、熔化。那瘦小的身躯置身其中,身旁没有任何人为他庇护,身上的衣服也有如破布一般,仅仅只有少许几块挂在身上而已。 他既不畏怯、也不愤怒、困惑、狂乱…… 只是站在原地—— ……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吼叫。 那名孩童使尽全身力气,朝着夜空朗声发出欢喜之声,就好似野兽的远鸣一般。 他伸展着那染得漆黑的瘦小身躯,仿佛是要与那红莲之火一决雌雄般,而那仍残留着浓厚稚气的脸庞,叫声中充满泣血般的杀伐气息,从那副模样看不出丝毫的孱弱——就连垂挂在钢铁项圈之下的粗糙铁链,似乎也惧怕着嘶吼的孩童,不住颤抖地发出铃铃声响。 这代表着一个结束。 同时也是一个开始。 而仿佛见证到那样的转变,在吞噬一切事物的熊熊烈焰之中——幼子高声吼叫、抒发着解放的喜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轰隆隆——舞动的火焰发出杀虐般的咆哮。 受热的空气化为炙热旋风,在熊熊火焰的映照之下,无数的光影摇曳交替着。那幅景象就好似——光鲜艳丽的地狱彩绘。 树木、房舍、仓库、土墙…… 放眼所见的一切事物皆在火焰中惨遭毁灭,即便是不可燃的物品,在强烈的高温之下也难逃变形、劣化的命运。烈焰将一切事物尽归虚无,火势如今已延烧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然而,在重重烈火之中—— 凄惨的火灾现场可见一个年幼孩子孤身而立。 四周的一切事物受到高热烘烤、燃烧、崩落、碎裂、熔化。那瘦小的身躯置身其中,身旁没有任何人为他庇护,身上的衣服也有如破布一般,仅仅只有少许几块挂在身上而已。 他既不畏怯、也不愤怒、困惑、狂乱…… 只是站在原地—— ……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吼叫。 那名孩童使尽全身力气,朝着夜空朗声发出欢喜之声,就好似野兽的远鸣一般。 他伸展着那染得漆黑的瘦小身躯,仿佛是要与那红莲之火一决雌雄般,而那仍残留着浓厚稚气的脸庞,叫声中充满泣血般的杀伐气息,从那副模样看不出丝毫的孱弱——就连垂挂在钢铁项圈之下的粗糙铁链,似乎也惧怕着嘶吼的孩童,不住颤抖地发出铃铃声响。 这代表着一个结束。 同时也是一个开始。 而仿佛见证到那样的转变,在吞噬一切事物的熊熊烈焰之中——幼子高声吼叫、抒发着解放的喜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轰隆隆——舞动的火焰发出杀虐般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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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展着那染得漆黑的瘦小身躯,仿佛是要与那红莲之火一决雌雄般,而那仍残留着浓厚稚气的脸庞,叫声中充满泣血般的杀伐气息,从那副模样看不出丝毫的孱弱——就连垂挂在钢铁项圈之下的粗糙铁链,似乎也惧怕着嘶吼的孩童,不住颤抖地发出铃铃声响。 这代表着一个结束。 同时也是一个开始。 而仿佛见证到那样的转变,在吞噬一切事物的熊熊烈焰之中——幼子高声吼叫、抒发着解放的喜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轰隆隆——舞动的火焰发出杀虐般的咆哮。 受热的空气化为炙热旋风,在熊熊火焰的映照之下,无数的光影摇曳交替着。那幅景象就好似——光鲜艳丽的地狱彩绘。 树木、房舍、仓库、土墙…… 放眼所见的一切事物皆在火焰中惨遭毁灭,即便是不可燃的物品,在强烈的高温之下也难逃变形、劣化的命运。烈焰将一切事物尽归虚无,火势如今已延烧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然而,在重重烈火之中—— 凄惨的火灾现场可见一个年幼孩子孤身而立。 四周的一切事物受到高热烘烤、燃烧、崩落、碎裂、熔化。那瘦小的身躯置身其中,身旁没有任何人为他庇护,身上的衣服也有如破布一般,仅仅只有少许几块挂在身上而已。 他既不畏怯、也不愤怒、困惑、狂乱…… 只是站在原地—— ……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吼叫。 那名孩童使尽全身力气,朝着夜空朗声发出欢喜之声,就好似野兽的远鸣一般。 他伸展着那染得漆黑的瘦小身躯,仿佛是要与那红莲之火一决雌雄般,而那仍残留着浓厚稚气的脸庞,叫声中充满泣血般的杀伐气息,从那副模样看不出丝毫的孱弱——就连垂挂在钢铁项圈之下的粗糙铁链,似乎也惧怕着嘶吼的孩童,不住颤抖地发出铃铃声响。 这代表着一个结束。 同时也是一个开始。 而仿佛见证到那样的转变,在吞噬一切事物的熊熊烈焰之中——幼子高声吼叫、抒发着解放的喜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轰隆隆——舞动的火焰发出杀虐般的咆哮。 受热的空气化为炙热旋风,在熊熊火焰的映照之下,无数的光影摇曳交替着。那幅景象就好似——光鲜艳丽的地狱彩绘。 树木、房舍、仓库、土墙…… 放眼所见的一切事物皆在火焰中惨遭毁灭,即便是不可燃的物品,在强烈的高温之下也难逃变形、劣化的命运。烈焰将一切事物尽归虚无,火势如今已延烧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然而,在重重烈火之中—— 凄惨的火灾现场可见一个年幼孩子孤身而立。 四周的一切事物受到高热烘烤、燃烧、崩落、碎裂、熔化。那瘦小的身躯置身其中,身旁没有任何人为他庇护,身上的衣服也有如破布一般,仅仅只有少许几块挂在身上而已。 他既不畏怯、也不愤怒、困惑、狂乱…… 只是站在原地—— ……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吼叫。 那名孩童使尽全身力气,朝着夜空朗声发出欢喜之声,就好似野兽的远鸣一般。 他伸展着那染得漆黑的瘦小身躯,仿佛是要与那红莲之火一决雌雄般,而那仍残留着浓厚稚气的脸庞,叫声中充满泣血般的杀伐气息,从那副模样看不出丝毫的孱弱——就连垂挂在钢铁项圈之下的粗糙铁链,似乎也惧怕着嘶吼的孩童,不住颤抖地发出铃铃声响。 这代表着一个结束。 同时也是一个开始。 而仿佛见证到那样的转变,在吞噬一切事物的熊熊烈焰之中——幼子高声吼叫、抒发着解放的喜悦。 第一章 世界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起了变化。 或许是有前兆的……但他却没有察觉。那并非是因为工作忙碌,也不是家庭崩坏的关系,真要说的话,或许这只是他太习惯于平凡,所以才会忘记所谓的日常其实是多么地脆弱易碎…… “……咦?” 在他的脑海中也觉得,这声叫声还真是愚蠢。 每天早已司空见惯的早晨光景,今天应该也会出现在门的另一侧才是。一天的开始已经日复一日,不知重复了千百回,因此今天应该也会再次到来——对此他丝毫不抱持任何疑问。 他会对正在温热味噌汤、切着酱菜的妻子背影道声早安。 用遥控器打开电视,耳中听着晨间新闻。 苦笑迎接因稍嫌晚起、一副低血压倦容的女儿。 他以为那样的早晨今天也会开始,根本无法想像全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 “——嘻嘻!” 一切确实仍在眼前。 见惯的餐桌、椅子、饭碗、茶壶还有家人,都是那么熟悉。 构成他平凡早晨的所有景物样样齐全,一样也没缺少。 只不过——配置上有些奇怪而已。 “嘻嘻嘻,嘻嘻!” 那个总是在他之后才打着哈欠、一副不高兴地从房间走下楼的独生女——今天她的人却已经在饭厅里了。 只见她一只手肘撑在餐桌上,正笑着看着电视。电视画面上播出的晨间综艺节目,他完全不知好看在哪里;内容是今天的运势——b型的你要小心,就算发生意料之外的事也该沉着应对。 “嘻嘻嘻嘻!” 女儿在一阵笑声之后——才总算发现他存在似地回过头来。 “早安,爸爸。” 女儿向他道早,而她身旁妻子的脸上浮现出讶异的表情。 那表情像是完全不知发生何事似的,只是张着合不拢的嘴——和盛着荷包蛋的盘子一同摆在桌上。而在那张呆滞面容的后方,妻子身体脖子以下的部位仍背对着他,面向厨房站立。那背影真的就有如往常一般,甚至右手恐怕也还在砧板上握着菜刀。 只不过……只有头是放在餐桌之上。 ‘哎呀,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她的表情就像在如此诉说着。 那恐怕——就好像技巧熟练的空手道家用手刀斩飞啤酒瓶口一般——是遭人以迅捷无伦的速度斩首,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由于那道斩击太过锐利,所以才能使妻子身首异处,身体却仍维持站姿。 没错,构成他早晨风景的事物一样也不少。 只是妻子的身首分离,头被放置在餐桌上。 以及女儿不知为何竟心情愉快地在看电视。 不管是餐桌、椅子、饭碗还是茶壶,一切的一切——全都被染得血迹斑斑,让人看了怵目惊心。 明明所有的事物一样也不缺,眼前却已不是他所惯见的家了。 好似每一件事物都失去其本来的意义,置身在一个陌生的魔界般。 而在那中心—— “嘻嘻,嘻嘻嘻嘻!” 那个原本是她女儿的不明物体正笑个不停。 那笑声非常开朗,却似乎给人一种异常阴森的印象。 “你……你……?” “嘻嘻,那声音、那张脸上让我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呢,嘻嘻!” 只见那个有着女儿容貌的不明物体,伸出右手拿起筷子,左手则是抓着餐桌上的人头。 “为……为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愚蠢。 难道听了理由他就能够接受吗?摆在眼前的只有无可撼动的事实。即便诉尽千言万语,也不可能改变眼前的景象。更没有丝毫误会的可能。 “嘻嘻,爸爸,我闻到爸爸身上有好浓的肾上腺素的味道呢。” 女儿说着握着筷子往下一挥。 只见筷子的前端刺进了睁得大大的眼睛里——然后更深入地戳进眼球之内,接着女儿左右转动着手,像是挖掘般地翻转着筷子,随即将溃烂了一半的眼球连同视神经一起从眼窝中挖出。 “……” 他不断地喘息。 他感到自己心中的某样东西正逐渐崩坏,心似乎从体内分离开来,仿佛齿轮空转的感觉般让他焦躁不安。明明感到恐惧却无法逃跑,连想要大叫也发不出声音。他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存在于他脑中的常识、道理全部被粉碎得一点不剩,映在眼中的世界也像变成了一幅平板画,沦为充斥着意义不明的色彩与形状的抽象画。 “嘻嘻嘻嘻嘻!” 女儿一边笑着——一边舔着从母亲眼窝挖出的眼球。 她伸出异样尖锐的舌尖,仿佛像是确认附着在其上的血管细细地舔拭着眼球。接着像是亲吻一样,以双唇夹住眼球,将其吸入口中。她的双颊交互鼓起,宛如含着大颗的糖果,可以知道她正将从母亲挖出的眼珠,放在舌上不断转动。 细细地、固执地、非常愉快地品尝着。 “……嘻呼呼呼呼!” 啊啊,不对,这已经不是她了。 他麻痹了一半的意识告诉他:这个人已经不是她女儿了,甚至也不是人类,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存在。因为她的影子——那道沐浴在自窗户照入的旭日下,清楚地刻印在墙壁上的影子一——已经明显地脱离人类的轮廓,而且还更加膨胀扩大,简直就像是…… “啊啊……” 还是说这一切全都是幻影? 是他逐渐崩坏的心,将无实体的疯狂意象勾勒成形了吗? 不明白,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他只听到噗滋一声……少女将口中的眼珠嚼碎。 “嘻嘻嘻嘻,爸爸,我爱你。” 眼见披着女儿外皮的怪物舔着舌头逐渐逼近——他只能全身僵硬呆呆看着,除此之外什么事也做不了。 *** 迎接的人如同往常一般,七点半准时前来。 “……红~莲~” 门后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天真无邪,仿佛后面就要接‘我~们~去~玩~吧~’这句话似的。虽然这情况已是家常便饭,但一大早就听到这声音,还是常常会让他感到脱力。 他反射性地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时间恰好是七点半。 看起来温吞,却又总是精准无比。现在手表的秒针正好要通过十分之处——按门铃、呼唤他的名字,过程刚好十秒钟。而这也是一如往常的事。 红莲。 那就是他的名字,神薙红莲。 “啊……等我一下。” “好。” 他对着门喊话,而对方也很顺从地回了一声。 这样的对应也是一如往常,不用开门确认,他大概也能想像得出声音的主人现在是怎样的模样在等他。 一定是双手提着书包、抬头挺胸,明明没有旁人在看却仍露出开朗、却又有些怯生生的笑容,那模样若是要他选一个最接近的印象来做比喻,红莲应该会回答‘就像是坐在店门前,望穿秋水般等待饲主回来的小狗’吧。 “啊……可恶。” 想像着那副模样,红莲不由得赶紧冲进盥洗室。 “……” 他站在洗脸台前——低下了头。 因为若是随意往镜中窥视,往往会见到他所不想看见的事物,对于神薙红莲这名少年来说,照镜子这种行为需要一番心理准备。 在迟疑了数秒之后…… 红莲终于下定决心,将视线往上移动。 然后—— “……呜哇?” 红莲低声惊叫了一声。 镜中站着一名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的五官轮廓细致,给人一种中性的感觉,不过整体而言,他的容貌仍算是‘普通’的范围内。 只不过——或许是睡觉时经历无数次翻身的缘故,他现在的发型可说是惨不忍睹。由于他的头发本就不算短,因此他头发乱翘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喜剧中‘刚从爆炸现场逃出的人’一般,东翘一根、西翘一根,呈现出杂乱无章的状态。 而他前额的一撮浏海——却是宛如老人一般的白发。 当然,那并非是故意染白,而是天生就是如此的发色。由于他所就读的本来就不是校规严格的高中,因此这种程度还不至于会被生活指导老师给盯上,但还是不免引人注目,为了不会太出风头,当初他也曾经将其染黑,可是不知为何总是很快便褪色,嫌麻烦的他很快就不再染发。 他对自己的头发感到厌恶,就是这样的头发让他受到许多无谓的目光。 若是再加上翘发,那么看在他人眼中想必会更加怪异吧。 “……没办法。” 他沾了些水将头发弄湿、抹上发蜡,再以梳子梳埋头发,将翘起的头发压平。好不容易让发型终于能够见人之后,他有如一个被魔鬼班长催促的新兵,急急忙忙地赶紧刷牙盥洗,换好衣服——然后做出门前的最后确认。 瓦斯关了,水龙头关了,电灯也关了。钱包带了,手机也带了。 早餐就和平常一样,在途中的便利商店买就可以了。 最后他抓起放在玄关的书包——打开了门。 “——早安,红莲。” 这副景象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他眼前……一名少女与他所想像中的样子如出一辙,一脸微笑地在门前等待。 “早安,琴音。” 红莲如往常般向她道了早。 笛原琴音——这就是她的名字。 对红莲来说,她是十年交情的青梅竹马。 她有着一张非常惹人怜爱的脸蛋,是个美丽的少女。 然而发现这个事实的人,包含红莲在内也只占少数而已。 不知是横亘在脸部中央的胶框眼镜的关系,还是眼镜后方眨个不停的怯弱眼神的缘故,又或者是她有些少根筋的个性所致,总之虽然有张无可挑剔的姣好容貌——这少女看起来却不起眼,也没有刻意打扮来吸引他人目光。 “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的。” 琴音慢条斯理地点点头。 像这样的对话也已成为惯例,可以说是早晨问候之后的例行公事了。 虽然时间长短不定,不过红莲总是会让前来迎接的琴音等候。并非是红莲故意要欺负她,而是不论红莲如何劝说,琴音就是执意要提早前来,每次约好时间见面,她总是会提早三十分钟到达等候,琴音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女。根据她的说法似乎是因为‘与其让对方等待,倒还不 如我来等对方,这样我的心情会比较轻松’——不过身为让她枯等的人,红莲的心情可轻松不起来。 “走吧。” “……嗯。” 红莲锁上家门,然后便和琴音在大楼的走廊前进。 而琴音则是跟在他左后方,保持约半步的距离走着。 这就是琴音和红莲同行时的固定位置,虽然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琴音就是不与红莲并肩而行。 半步——将近三十公分的细微距离感。 即便是在走廊尽头等电梯时也是一样。 “红莲……我问你哦。” 有如呢喃般的声音掠过红莲的左耳。 “什么事?” “你习惯学校的生活了吗?” “……那不是同班同学会间的问题吧?” 红莲差点就忍不住要吐槽她:‘你当你是我妈吗?’但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双亲的话题在他和琴音之间是禁忌。 只不过那并非是琴音的家庭有什么问题,正好相反,是琴音太过在意红莲家庭的不幸。其实对红莲而言,‘母亲会关心儿子’也只不过是他从电视或电影上得来的知识而已。 “那你又习惯了吗?” 红莲一边询问,一边与琴音走进电梯。 即使是在电梯之中,琴音依然是站在红莲身后半步的固定位置。 “我没问题呀。”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中,确实感受不出琴音不安或焦躁的情绪。 不管抱持着多么严重的问题,他的这个青梅竹马也绝不会表现在外——更别提是要她对红莲表白寻求协助,那更是不可能的事。琴音的坏习惯就是总是把烦恼放在自己心里。 这先姑且不论…… “我也没什么问题啊。” 两人一起进入附近的公立高中就读已经约有半年的时间了。 确实不只限于红莲两人,到了这个时期,其他一年级学生差不多也已逐渐习惯新环境…… 不然就是潜藏的问题浮现表面的时候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红莲的学生生活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大问题。这该归功于他有记取过去的教训。只要不多管闲事,不做些引人注目的事,扮演好众多学生中的一个平凡学生,那么就不容易惹上麻烦了。 真的是非常平稳、和平、一成不变的生活。 虽然不免枯索乏味,但那样的生活才是恰到好处。 至少红莲是这么认为。 “……琴音,我一直就有个疑问。” 红莲开口说话时,双眼漠然注视着嵌在电梯门上的玻璃窗。而琴音站在他斜后方,她的身影也映在玻璃之上。 “……什么疑问?” “以你的成绩应该可以读更好的高中吧?” 由于行为举止过于温吞的关系,有人因此看不起琴音,以为她是个傻瓜——那可是大错特错了。她的头脑非常聪明,不仅中学时的总成绩从未掉到五名以下,而且还时常拿到第一名。 那大概是因为琴音拥有超越常人的专注力和记忆力的关系吧,再加上她的个性认真勤学,因此在现行的教育制度中,她能取得优秀成绩也是非常理所当然。但是在另一方面,她却总是粗心大意,且缺少那种每个人应具备的知识——不过这个部分的缺点并不会反映在成绩上。 她老是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结果就局限了她的视野。 这个特征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我的确可以读更好的高中。” 琴音的语气十分开朗。 既不感到羞怯,也不会难为情。 那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好像是人家询问她姓名,她只是据实以告而已。 “但那样就不能待在红莲身边了啊。” “……” 经过了数秒的沉默。 只听到铃的一声……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旧式的铃声,电梯也已抵达一楼。红莲突然感觉受到催促般——总之他板起了脸孔故作镇静。 “那是什么意思?” 走出了电梯,红莲眯起眼睛回头面对琴音。 “你想说我很笨吗?” “咦?不……不是的!没有那种事!我不是那个意思!” 琴音有些慌张地摇头否认。 如果她的两手是空着的,那么她应该也合摇起双手吧?可惜的是她手上还拿着书包,因此她只能更加激动地摇着头。配合着她头部的摆动——她以缎带束在脑后的长发 ,就好似尾巴般不停地摇摆。 “我完全没有那样想哦!” “是啊,我是时常请琴音教我功课。” “我没有那样想哦!真的没有那样的想法!” “考试的分数的确也从来没有赢过琴音!” “就说我没那样想了!” “琴音即使是不擅长的科目,分数还是我的两倍!” “人家明明没那个意思……” 琴音垂头丧气地在嘴里嘀咕。其实如果仔细思考一下对话的内容,红莲才是应该要感到沮丧的人才对——不过这件事先摆在一边。 “……开玩笑的啦。” 红莲苦笑道。 随后他们穿越入口大厅,走出了大楼。 放眼望去——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熟悉的景色。 就地图上的位置而言,这里勉强还算是在首都圈内……不过附近高楼建筑颇为稀少,只要视线稍微一转,随处可见杂树林和田野。时序进入晚秋,隔着转黄的树林枝叶放眼望去,另一头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在干燥的空气中显得更加清澄透明。 每一样都不是特别的景物。 不过,红莲就是喜欢悠然漫步在这平凡无奇的景色之中。 以红莲的脚程而论,他家距离学校大约是三十分钟的路程,即便是要配合身材娇小,且步伐迟缓的琴音,最多也不过要四十多分钟的时间,而现在时间是七点四十二分——据他估计,就算慢慢走,也足以赶上八点半的上课时间。 “总而言之……” 今天也是个再平凡不过——一如往常的早晨。 平稳的时光日复一日,就算多一天对他来说都是奢求,在其他人眼中只不过是普通的高中生活,红莲却感觉像在做一场不会醒的梦一般。 这样的生活不坏,真的很不错。 所以…… “我很好,没有问题。” 在今天之前都没问题,今后一定也是。 红莲这句话仿佛就像在说服自己似的。 *** 所谓的组织,就性质而言——或多或少都会有拒绝外来存在的倾向。 正因为内外有别,所以才能形成一个集合体。不管那个组织在构造上对外是如何地开放,组织成员和外人之间都一定存在一条严密的界线;即便那在实质上只是名册上的一行字,或是一张身分证明,就组织这个‘容器’而言,那都是不可或缺的。要是没有那条界线,那么就会像是失去轮廓的器皿,里面所装的液体会不断向外流出,到最后将会一滴不剩。 就这层意义来说……警察这个组织可说是特别具有同伴意识。 对此,那些闯入他们职场、不请自来的民众应该都感同身受。他们当然不会笨得露骨地表现出厌恶或敌意——但每个警官都会不时地对对方这个异物提高警戒。他们也不得不如此,因为异物往往都是造成组织崩坏的原因。就如同肉体组织对刀刃或枪弹进入体内时的反应一样,像警察这种专为特定机能特殊化的组织,对外来份子的反应更是敏锐。 因此—— “——嗨,你好你好!” 走入命案鉴识现场还能一脸笑嘻嘻的表情,这个男人可说是异例中的异例。 不知该说他是胆大包天,还是单纯只是太过迟钝呢? 他似乎丝毫不在意周围警官投向他的视线。每个人窥视他的目光都是充满怀疑,脸上表情都像是在说‘这家伙是谁啊?’,但是他似乎浑然不放在心上,迳自在围着‘禁止进入’胶条的命案现场来回走动。 而且更可疑的是——他的穿着打扮。 他半长不短的头发和脸上的胡渣都还在容许范围内。但下面穿的是是黑色牛仔裤配白色皮夹克,手上戴着戒指、手镯等银制饰品,脸上还戴着圆形墨镜——最怪的是他夹克下穿的是功夫装。 给人的印象就好似电影或漫画中登场的贩毒商人。 虽然实际上毒贩不可能会作那种明显好记的打扮——但是不管怎么说,那样的穿着竟敢跑到警察的工作现场来,这个人的精神恐怕不太正常。 更何况……这个命案现场…… 在这个可说是凌虐杀人的惨案现场,这个人却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他的态度简直是在挑衅警官们的忍耐限度。照说这样绝对会惹火那些警官们的。 然而…… “原来如此,啊——不好意思,可以让我看一下吗?哦哦,这是——原来是这样啊,啊!非常谢谢你。” 这个男人操着口音与标准语相异的腔调——那可能是关西方言——一边说着,一边在警官们之间来回走动。非但如此,他还从旁观看鉴识人员持续制作中的鉴识资料,观视那些粉碎得无法断定是几人份、甚至也无法盖上布的遗体,又或者是触摸疑似遗留物品的东西。 虽然说他也知道该戴手套,但是这样的举动—— “对不起——那边那位。” 一名年轻警官终于看不下去,出声叫住那个男人。 “你是什么人……非相关人员禁止进入这里哦。” 当然,这栋小小的家用住宅周围都有警官戍守,想凑热闹的闲杂人等绝对无法闯入,不过反过来说,也正是因为得到把守玄关和后门的警官放行,这个可疑的男人现在才能站在这里——话虽如此,这个男人实在不像是警方相关人员。因为愈是重视传统和规则的组织,愈是无法容忍个人主义的行动,也因此,个人风格强烈的穿着打扮很容易会遭到众人排挤,更不用说是引人侧目的古怪穿着,至少这名年轻警官从未见过哪个同僚会作这身打扮。 “啊,真是抱歉,我没有要打扰你们的意思啦。” 男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名片。 不——那真的是名片吗? 上面虽然写有汉字,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姓名或住址,而是密密麻麻的一串,类似刻印章常用的,将旧书体更加简略后的字。甚至在空白处也画着奇妙的图案——一种既像电子线路,又像是血管分布图的纹样。 “……?……” 那警官好不容易才看懂那一行文字——上面写着‘急急如律令’。然而还来不及思考那行字的意义,他的思考就立刻有了转变。 “我是想这说不定是属于我们的工作范围,所以才进来的。”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名片收回怀中。 “是,您辛苦了。” 警官向他敬礼,并且如此说道。 对于这个男人,他已经丝毫不怀疑虑了。 “住在这个家的人全部被杀了吗?” 男人环视这间散落着大量血肉、血迹斑斑的房间,如此询问那名警官。 “极有可能是那样,但——” 年轻的警官没有感到疑虑或不安,只是机械式地回答道: “毕竟现场是这样的状态,这究竟是几人份的遗体,至今仍是不明。” 尸体是散落在房间之中。 而且并不是呈现手、脚、头颅那样单纯的状态。 若要找个最接近的词来形容,那就是‘绞肉’。 遗体被破坏得非常彻底,一眼看上去根本分不清是哪个部位,甚至不禁令人怀疑,那是否仍能称得上是尸体,因为那看上去单纯就只分得出是血、肉和骨头而已。 而理所当然,室内仍弥漫着一股猛烈的血腥味……警官们并没有一个人因反胃而将早餐全吐出来,但那并非归功于他们的经验,而是因为这幅光景实在太过脱离现实的缘故。应该说命案现场散乱的尸体若是仍看得出人类原形,才反而更令人吃不消吧。 “也就是说这里 的尸块不一定包含这一家三口在内?” “是有那种可能。” 在这样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确认尸体的数量。 就连想确认是否为本人,只怕都还必须进行dna的比对,毕竟现场情况别说是指纹、网膜,甚至连想确认齿形都办不到。 “的确是那样吧。这样的处理方式的确合理,方法稍嫌笨了一点就是了。” 男人在嘴里嘀咕——然后抬起头来笑着对警官说: “哎呀——真是谢谢你的配合,那么我先告辞了。” “是!您辛苦了。” 警官再度敬礼,目送那名男人离开。 男人向他略微回礼之后——一边向其他警官道谢,一边离开了现场。他的举止非常自然流畅,虽然那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但—— “……?” 年轻警官蓦然回过神来。 一分钟后——他已经将那可疑男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 教室里充满着熟悉的吵杂声。 现在时间八点二十五分——离上课还有五分钟。 教室里有八成的学生已经到齐,教室内的温度似乎也因此而上升,或许是室内外温度和湿度的差异,每一扇窗户显得有些雾濛濛。 无可无不可,也没有巨大的变化。 果然这里也和上学时的路上景色相同,一样是平凡的晚秋早晨。 “……嗯。” 看着教室中一如往常的风景,红莲一边品尝着这份小小的满足感——一边将书包放到自己的座位,并且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而在距离他稍远处的座位上,可看到琴音也同样正将书包放下。 “今天也是平凡的一天啊,嗯!” 红莲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今天和昨天相同,而明天也和今天相同。 尽管仍存在着细微缓慢的变化——基本上每天都还是平凡无奇的日子。 像这样平凡的日常生活,有的人应该会感到倦怠和焦躁吧,或许该说现在教室里的学生们,可能有大多数都是抱持这样的想法。特别是对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而言——对他们这些每天都有显著成长的人来说,生活在缺乏刺激和变化、像是被局限在框框里的环境中,会感到不自在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然而红莲却几乎不曾有过那样的不满。 平凡就好,没事就好,普通就好。 红莲是真的这么想。 因为红莲知道平凡是件多么美好的事。 不过这种事情要是说出口,除了琴音以外的同学们都会笑他是‘老头子想法’吧。 例如…… “我说神薙啊。” 这个坐在隔壁向他搭话的同学——远野谦吾就是其中之一。 他有着壮硕高大的体格,理着一个平头,是个全身上下都在主张‘我有在运动’的少年。而他的长相也完全不像是高中一年级学生,粗旷得像是一个中年大叔。 相对于长相,他的性格不知该说是平易近人呢,还是不怕生——说难听点就是爱装熟,他在同年级中也显得格格不入,而且对于至今尚未融入班级的红莲,他也常常一副熟稔的态度前来攀谈,可以说也是怪人一个。当然,那也可能只是因为他们座位相邻,比较方便聊天的缘故。 “第三节的课,你预习完了吗?” “没有,今天不会点到我啊。” “啊,可恶,我忘记了,我很有可能会被点到啊。” 谦吾惨叫道。 “立川那家伙可是很啰唆的啊……” 教英文的立川老师是现今少有的顽固老头,虽然因为近年时势的关系,他不太可能采取体罚,但是对于不用功的学生,他总是声色俱厉地训斥一顿,因此学生们对他都相当畏惧——而且也觉得他很烦。 “都知道是按照座号点人还不预习,你根本是自作自受。” “你说的是没错啦,啊啊,真是的,有没有谁有预习啊?” 既然知道会点到谁,那么想当然地——在立川老师教的英语课,只要不是轮到自己,那么多数学生是根本不会预习的,至少没轮到自己也会认真预习的学生,红莲也只认识一个人而已。 “琴音或许有预习。” 应该说她十之八九肯定有预习。 “你说笛原吗?喔喔——她看起来的确是会预习的人!” 谦吾紧握拳头兴奋地说道。 “好极了,神薙,你现在马上帮我去拜托笛原,请她教我有哪些重点。” “为什么啊,你自己去拜托她啦。” “万一被拒绝我就无路可退了,你就体谅我一下吧。” “但为什么是我啊?” 不过红莲也不是不能理解,即便都是同学,要向不是特别熟识的人拜托这种事情,的确是令人难以启齿。 “如果是男朋友的请求,她应该就不会拒绝了吧?” “你才要给我搞清楚一点,我就说过我不是她男朋友了!” 即使嘴上这么说,红莲还是转身向琴音望去。 毕竟就算挨骂的人不是自己,在一旁听着立川老师的怒骂声,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光是问重点会有多管用,不过反正也只是帮他居中斡旋一下,应该也无妨吧。而且即便是谦吾亲自去拜托她,以琴音的个性应该也不会拒绝才是。 只不过—— “……?” 红莲蹙起眉头。 因为他看见他的青梅竹马似乎正为了什么困扰而在叹气。 这情况十分少见,平常的她总是很快便将第一节课要用的课本和笔记放在桌上,一副做好万全准备的模样,只等开始上课。从预习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来,她总是以真挚的态度认真向学,是个典型的优等生。然而今天的琴音却是不停眨着眼镜之后的眼睛,注视着依然空无一物的桌面。 不……仔细一看会发现她看的并不是桌子。 她的视线射向桌子的边缘…… ……落在从桌下稍微露出掉在她膝盖上的白色之物上。 “……怎么了?” 红莲起身走至琴音身侧,而谦吾也一起跟着走了过来。 “那是——” 还没有伸手去拿,红莲就知道那是何物了。 信封——那是一封信。 现在还有人用这么古典的方法,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吃惊……虽然没看过内容,不过那应该是封情书。经过妥善封存的白色信封上,可以看到以毛笔书写着‘给笛原琴音同学’的字样,琴音万分惶恐地将信封翻过来观视,背面却也没写寄信人的名字,想必是写在信中了吧。 “……红莲。” 只见琴音手足无措地回头看着红莲。 “干嘛?” 红莲的表情则是显得不悦。 话虽如此,他大概也猜得到琴音接下来要说的话。 “怎么办?” “不……你这么问我也……” 琴音问的这句果然如他所料,而红莲只能搔着脸颊低声回答。 这时忽然—— “怎么了?” 坐在琴音斜后方的女学生出言询问。 应该是因为她也发现琴音的态度和平常不同吧。 “啊……杉崎同学。” 琴音抬起头,注视说话的那名少女。 少女的特征是一头及肩的直顺长发以及端正的五官,应该算是清爽的美人吧。或许是因为身高较高的关系,比起同年纪的少女,她更是给人一种成熟的印象。 她是杉崎由奈。 她和琴音是相当要好的同学,除了座位相近之外,座号也排在一起,因此有许多接触的机会,红莲时常看到她和琴音聊天。而虽然中间总是夹着琴音——红莲与由奈也有过多次交谈。 “我只是有点……困扰。” 琴音无力地笑着说道。 “什么困扰?” “嗯……” 她语带暧昧地再度将视线移到自己的膝盖之上。 “啊——那是!” “什么?是挑战书吗?” 站在红莲背后向前窥视的谦吾如此说道。 看到那简直像搞错了时代般以毛笔书写的文字,也难怪他会有那样的想法——但如果对象是红莲那还另当别论,然而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会有人写挑战书给人畜无害的琴音吧。 “怎么可能是挑战书啦。” 由奈苦笑言道。 “这是情书,是情书啦!” “写给笛原?” 谦吾说着回头看向红莲。 “——干嘛啦!” 红莲表情非常不悦。 他大概能猜到谦吾想说什么。 “不,我是想竟然有人写琴书给红莲的女朋友……这个人还真有种。” 谦吾无奈地说道。 然而—— “不是的。” “不是啦!” 只听红莲与琴音几乎同时异口同声回答。 “可是……你们不是总是一起上学吗?” 连由奈也疑惑地问道。 “……你观察得很仔细嘛。” “咦?嗯——还好啦。” 由奈似乎有些慌张地点点头。 不过红莲并没有深入思考她那个样子所代表的意义。他叹着气对她解释: “我就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虽然从国中时就时常被人误会了,但我们只不过是青梅竹马而已,一起上学也只是因为上学的路线相同……而且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寄宿在在原家,所以有点算是从那时留下的习惯吧。话说回来……这件事应该有对杉崎说过了吧?” “有吗?……是这样吗?” 由奈回头询问琴音。 “嗯。” 琴音则是点头承认。 “原来如此,你们同居过啊!” “是同住!同住啦!不要使用会令人混淆的用词。” 见到谦吾眼神兴奋地叫道,红莲以不耐烦的口气纠正他。“所以说我和琴音就像是兄妹一样。” “是那样没错。” 琴音也点头附和。 “一起上学也是很平常的事,并没什么特别啊。” “哦?” 由奈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么——小琴,你没有男朋友啰?” “没有啊。” 琴音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 “那就没问题啦,说不定对方是个帅哥哦?” “不行的。” 她这句话也是回答得毫不犹豫。 “为什么?” “我——” 琴音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在红莲得到幸福之前,我是不会考虑那种事的。” “……啥?” 由奈和谦吾皆惊讶得瞪大了眼。 “——咦?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应该跟神薙同学无关吧?” “不,那个——” “因为我必须要让红莲幸福。” 红莲还来不及插嘴,琴音就以坚决的语气断言道。 “……” “……” 只见红莲单手捂着脸叹气——而由奈和谦吾则是神情讶异地盯着琴音看。 终于—— “……神薙。” 谦吾神色战栗地回头看着红莲。 “干嘛啦!” “是下药吗!?” “什么?” “还是催眠术之类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对她洗脑的!?” “我才没有!” 红莲发出吼叫。 “那笛原这是怎么回事!?” “吵死人了,你别管那么多,给我闭嘴!” “不!我还要说!我不能认同!你一定掌握了笛原什么把柄吧!?” “我才没有!” “那么其实笛原是你未来的子孙,要是你无法结婚她就会消失,是这样的设定吧?”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那么你为什么能这样抓住女人的心!如果有什么秘诀,请你务必要传授给我!” “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告诉你!” “五百元的话我还出得起!” “喂!太便宜了吧!?” 见谦吾伸手要抓住他的前襟,红莲挥开他的手如此说道。 非但如此…… “那是你趁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候,偷拍下小琴的更衣照片,藉此威胁她是吗?” ……连由奈也如此追问他。 “你们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我啊!?” 红莲受不了地呻吟着,然后伸手指向琴音说道: “那只是这家伙擅自主张的啊!” “所以为什么呢?你说你们的关系就像兄妹一样,难道说是这么回事吗?在你娶老婆之前,姐姐是不会结婚的,是这个意思吗?” “这个嘛,差不多算是那样吧……” 红莲含糊地回答道。 要对他人说明他和琴音的关系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不——虽然要直接了当地说明并非办不到,但那样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因为那并不是听了会感到愉快的谈话。 “真意外,小琴感觉比较像妹妹呢。” “是……是吗?” 琴音不知为何脸红了起来。 “我——是长女呢,难道看起来不像吗?” “对喔,我记得你好像有妹妹对吧?” “嗯。” 琴音点点头——而这时上课的钟声刚好响起。 “……上课了,晚点再说吧。” 红莲话一说完——然后便抓着谦吾的领口,回到他们的座位去了。 其他的学生也都中断谈话,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去。而谦吾在红莲的拉扯之下,挥动双手挣扎着说道: “啊!糟糕了!神薙,你还没有请笛原告诉我重点啊!” 听他这么一说,红莲才想起原先的目的。 “啊啊,真是的——下节下课我再帮你拜托她啦!那样应该也来得及吧?” “喔,那就靠你了。” 一听到红莲的回答,谦吾便马上恢复镇静,兴高采烈地点头答应。不管这样是好是坏,这么少年就是会将感情露骨地表现出来,总之他这个人很容易了解,也正因为如此,红莲才能够轻松地和他做朋友。 随着上课钟声止息——教室内也充满了短暂的寂静。 如果在平时,身为班导的暮林老师这时就会走进教室,然后开始早晨的班会时间。 但是—— “……?” 学生们却是个个表情惊讶地注视着讲台上。 因为现在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的并非是暮林老师,而是训导主任——谷口老师。 谷口老师既非班导,也没有负责教授一年级的科目,他会来到一年b班的教室,可以说是很少见的光景。 “啊……” 已届高龄的谷口老师,一边从 他斑白胡子下的口中发出含糊的低吟,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上大大的两个字——‘自习’。 顿时一阵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嘈杂声在教室内傅开。 只听谷口老师回过头对学生们说道: “暮林老师今天休息,所以这节课你们就自习吧。” “——训导主任。” 只见由奈举手发言。 “暮林老师——他是生病还是怎么了吗?” “啊……不。” 却见谷口老师一脸困惑地回答道: “我们目前尚在确认中。” “……” 学生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尚在确认中,这也就是说——他本人事前并未向学校联络请假,但到了上课时间暮林老师都还未出现在教职员室,校方才只好决定让一年b班的第一堂课自习吧?如果校方事先知道暮林老师会缺勤,那么这堂课应该可以安排别的科目才是。 “总之你们这节课就自习吧。” 谷口训导主任的语气像是在找藉口一般,在这样告知学生之后便匆匆离开了一年b班。 是突然生病或是发生意外呢?还是有其他的事要办? 教室内的吵杂声变得更加浓厚。 “暮林那家伙可是很少请假的呢。” “感觉他最大的长处就是健康了。” “一眼看上去他不像教国文的,反而像是体育老师呢。” “会是出车祸了吗?” “要是那样的话,学校应该马上就会接到联络吧。” 学生们就这样议论纷纷了一段时间——但是话题很快就转变到别的事情上去了,毕竟情报太少也难以推测,再说大多数学生对教师缺勤的理由根本毫无兴趣,想想该如何利用这突来的自由时间还比较重要。 于是教室内又再度恢复上课前那种杂乱无章的气氛。 在悠哉谈笑的学生们中——只有‘自习’那两个大字显得格外扫兴。 *** 在住宅街的角落——可以看到一辆车正停在路肩。 那是一辆黑白相间的宝马迷你(minicooper)。 它虽然也是所谓的进口车,但是以它的体积和外型,即使开在日本的街道上也不会显得突兀。由于那精巧的车体可以毫无困难地融入周围的风景,如果不是热爱汽车的人士,相信是不会有人对它特别注目的吧。 而在那车内—— “我们恐怕是中奖了。” 一名男人坐在驾驶座,一手拿着手机如此说道。 那是两个小时前——那个混入命案现场、戴着墨镜,身穿功夫装的人物。 车内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而在副驾驶座则有一台轻薄型笔记型电脑摊开放置其上。 只见笔记型电脑的液晶画面上正映着一名少女的照片。 而且照片并非只有一张,看起来像是四处收集而来——画面上有十几张照片,照片的大小和解析度皆各有不同。 “遇害的是四十二岁的父亲暮林隆文,以及他四十岁的妻子牧惠。两人有一个正就读国中三年级的女儿暮林恭子,十五岁。” 男子说到这里稍微喘了一口气,然后操作着电脑。 荧幕上又出现另一个——有像是重点归纳的文字列。 “暮林隆文是个高中国文老师,学校对于他的缺勤感到不对劲,因此在上午八点半过后以电话报案,正确死亡时间虽然仍需要等待警方的鉴识——不过他出家门到高中的通勤时间大约是二十分钟,所以恐怕早晨八点过后就已经被杀了吧。” 对话的内容非常残酷,可是男人说这话时的语气却像是在聊天一般。 如果他不是刻意假装平静——那么这个话题对他而言,大概只是有如闲话家常般寻常吧。 “发现者是快递业者。送货人员在早上十点七分到访暮林家时,注意到玄关的门微微敞开,于是进而窥视屋内,却发现飞溅至玄关的血迹和血腥味,他察觉情况有异,于是报了警——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看来他除了混进鉴识中的命案现场外,另外还做了许多调查。 然而既然他说出‘警方的鉴识’,那就表示——这个男人果然不是与警方有关的人员。 但是如果没有公权力做为后盾,在今时今日的日本想要搜集个人情资,势必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依照最近的社会情势,就算流出的只是一张照片,或是一本名册,都会被视为严重的问题,因此要是没有任何后盾,即便到处去拜托恳求,也不可能得到任何个人情资,在两、三个小时之内想要搜集到这些照片,非但是困难重重,甚至还会被人当成是可疑人物看待。 那么这个男人到底是如何得到这些情报的呢? “警方似乎到现在仍认为散落在现场的尸块有三人份,但是就我所见,那应该只有父亲和母亲而已。之所以会将尸体彻底分解——我想可能是为了让人分不清有几人份,这是推理小说常用的手法嘛。” 如果将拼图拼成一幅画,那么缺少了哪个部分可说是一日了然。 但是拼图若是处于分散的碎片状态,那么想要确认是否有缺少——就必须要花费一番功夫将拼图实际拼出来才得以确认。而判断的人如果对这样的行为不熟悉,那就需要花费更多心力了。 反过来说——如果是见惯这种事的人,或许就会察觉到这件事…… ……察觉拼图比原本该有的数量要少。 “既然没有去上学——一般应该会研判是亲子一同遭到解体了吧。是的,暮林恭子目前行踪不明。” 男人这时喘了口气——然后说道: “犯人就是这女孩吧。” 那也就是说,这名十五岁的国中女生非但杀害了自己的双亲,而且为了让人误以为自己也一起遭到杀害——至少是为了要让警察产生这种误判,藉此延迟初期侦办的进度,于是才将遗体分解到无法辨别有几人份的状态,再将尸体撒落一地吧。 至少这名男人是如此研判的。 如果这时有人在男人旁边听到这番推论,一定会怀疑他的精神是否正常。 因为那不只是伦理观念的问题,而是要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将两名大人的遗体分解至不留原形的地步,即便是使用道具也是难如登天,更何况还是在短短不到两小时的时间里,那难度就更不用提了。然而那男人几乎确信那名叫做暮林恭子的人物,一定实践了那近乎不可能的行动。 “之所以故意把门敞开,是企图要伪装成遭强盗侵入吧。虽然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 一般的强盗即使会用菜刀杀死对方,也不会特地将被害人剁成碎肉,因为那样的行为毫无意义。 “总之她杀死了双亲,应该已经……是的,是有那个可能性。那就请准备派遣〈破组〉和〈灭组〉,我这边也会尽全力搜寻暮林恭子的位置。” 男人说完便挂断手机,然后仰望车顶叹了一口气。 “好啦——要是能尽早追捕到就好了。” *** 隔着墙壁可以听见许多杂乱的声音。 学生们的说话声,教师的说话声,以及其他诸多的杂音,有时也夹杂了清脆的餐具碰撞之声。而偶尔听到的尖锐悲鸣声,大概是打翻了什么,或是弄掉了什么东西——应该就是这类理由,不管是什么,那在上课所发出的声音中算是相当独特的声音。 琴音听着背后的那些声音……一个人默默读着手上的文库本。 她一个人拉了椅子坐在走廊,在教室外等待下课。 那个样子简直像是上课中做了不该做的事, 被赶出教室一般——当然实情并非那样,琴音是得到教师许可才待在这里,或者应该说是教师也不知该怎处理,只好提出折哀方案,让她待在这个位置上课。 “——这么说来,上次料理实习时,笛原同学也不在呢。’ “……” 听到这突来的一句话,琴音的双眼眨了几下。 她的眼睛虽仍看着文库本的一页,但原本追着文字的视线却停了下来。 “听说是校方免除她上料理课。” “咦?为什么?” “因为她不能做料理。” 正在聊天的女学生们一定没想到,话题的当事人正听着她们的对话吧。在声音繁杂的场所时常会有这种现象,称之为鸡尾酒会效应——即便是在充满杂音的场所,人的耳朵也可以轻易捕捉到夹杂着自己名字的话语,而且琴音本来听觉就很敏锐,因此同学们的对话内容,她几乎一字不漏地全听见了…… “不能是指……厨艺很差?” “那就更不能缺课了啊。” “不是啦——是她怕火。” “啥?又不是动物。” ……诸如此类。 听到同学们的对话,琴音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笛原琴音是个优等生。 品行端正固然不用提——她的成绩自国中时期起,几乎每个科目都一直维持在学年前几名,然而这大部分都倚靠了她优秀的记忆力,因此像体育或美术这种实习科目,她的成绩就只能算是平平了……不过总合来看她仍是个相当优秀的学生,因此教师们也都对她颇为看重。 而这么优秀的她却有个意外的弱点。 那就是家政课和化学实验课。 只要需要使用火的课程,对她而言就是她的罩门。 因为她——害怕火。 琴音怀有与火相关的精神创伤,是肇因于她的幼年时期,而她也为这个精神问题困扰了十几年。总而言之,她就是对火恐惧,只要看到燃烧的火,哪怕只是火柴还是蜡烛,她都会没来由地心跳加速,感到呼吸困难,别说是使用火了,甚至只是勉强靠近火源,她都会昏倒过去。 对此医师也开了诊断证明。 因此需要使用瓦斯炉的家政课料理实习,以及会用到煤油灯、酒精灯这类的化学实验,校方准许她不用上课。 “……” 之后不知不觉间,琴音的话题也埋没在杂音之中,再也没听到了。 于是琴音的视线又重新回到文库本上,开始追逐着书上的文字。 不过…… “琴音——” “……红莲。”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琴音抬头一看,只见红莲站在她的面前。 “那个……你不用上课吗?” “我是去上厕所。” 红莲以带着些许复杂的表情说道。 他的样子既像是困扰,又像是同情,又像是在生气,在旁人眼中实在难以判断——大概就是这样的表情。而且他既不离开,也不回到教室,只是站在琴音的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的那副模样——琴音认为是对自己的非难。 “对不起。” 琴音低下头向他道歉。 “那是我——是我的错。” “我就说不是了啊!你是——” 红莲一时冲动打断琴音说———但是接下来却板着脸闭上了嘴。 想必是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他又强迫自己吞了回去吧。因为不管他们是如何了解彼此,有些话说出口只会更加刺伤对方,而红莲非常清楚这一点。 抬头看到青梅竹马这样的反应,琴音在心中悄然自语。 (红莲太温柔了。) 不管他要憎恨还是怨恨琴音,那都是理所当然之事,但是他却还能体贴对方。平常就像是什么都不记得般——对她的言行态度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青梅竹马。 可是他不可能不在意。 “我——” 尽管开了口,红莲还是无法说下去。 终于—— “……可恶。” 只见红莲懊悔地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去。 “……红莲。” 这声轻声呼唤当然没有传到他的耳里,琴音只是——目送着脚步急促、心烦意乱的他,直到红莲的身影绕过走廊的转角消失不见为止。 之后她又叹了一口气,视线再度回到文库本上﹒ 然而她的目光只是从文字上一掠而过,内容完全没有进入脑中。 “……” 这时占据在她脑海里的……是火焰的红色。 而且那并非是蜡烛或火柴的火红。 而是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染红般,傲然燃烧的破灭之火—— “——小琴。” 再次听到有人叫唤,琴音抬起头看。 但这次叫她的并不是红莲。 琴音不可思议地眨着眼,注视着站在眼前的由奈。 “杉崎同学。” “这个分给你吃。” 由奈说着将装在餐巾纸上的料理递给琴音。 那是汉堡……吧?之所以难以断定,是因为不管是面包还是馅,大概都只有四分之一的份量,也就是那是切成一口份量的汉堡,因此琴音才会一瞬间无法分辨那是什么。 “并不是连吃用火做出来的食物都不行吧?” “啊……嗯。” “小琴多少也一起上课比较好吧?你负责试吃就好,请你尽情提出你的意见。” “谢谢你。” 琴音微笑着用双手将迷你尺寸的汉堡送入口中。 她的模样仿佛像是只吃向日葵种子的松鼠,将汉堡一口咬下去—— “啊!好好吃!” 琴音既不是恭维,也不是在说场面话。 “真的吗?你不是顾虑我而不敢说真话吧?” “不是的,是真的好吃啊。” 琴音如此极力主张。 事实上……琴音真的觉得做得很好,琴音当然也吃过知名速食店的汉堡,不过两者可说是天差地远。 因此琴音极力同她说明: “一般说来,汉堡这种食物都会给人一种物如其名的印象,而实际上汉堡是用面包夹着汉堡肉做成的……可是我们平常吃的速食店的汉堡,都感觉不出有吃到汉堡肉的印象,但是这个吃起来……非常有在吃肉的感觉哦。” “是吗,对啊,因为我下了一番功夫喔,看来是值得了呢。” 由奈笑着说道。 这节料理实习课似乎有给予学生相当大的决定权,想做肉料理就做肉料理,想做油炸食物就油炸食物,只要是在事先规定的范围之内,随便要做什么料里都可以。 “你好厉害喔,我——因为不能下厨,所以很佩服会做菜的人。” “只要有心想做,小琴你也可以做菜吧?现在这个时代只要使用微波炉或电磁炉,不用看到火就可以做菜了哦!” “这样啊……或许是吧。” 琴音不禁苦笑。 其实笛原家很早就开始使用电磁炉了。 那当然是为了琴音。而且非但如此,琴音的父亲戒烟也已经有十年以上了,追根究柢那也是因为琴音惧怕火的存在——即便是闻到烧焦的味道也会产生过敏的反应。 “那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由奈如此向她问道。 她的模样虽然看起来仍是和平常一样开朗……但似乎又有什么不同。该说是异常地不自然还是踌躇呢,不,感觉像是有所顾 忌。 “我有事想问你。” “好是好……上课怎么办?” “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由奈脸上露出苦笑。 确实,如果刚才的汉堡就是她的料理成果,那么她的实习就算是结束了。 “而且当我说担心笛原同学,要出来看看的时候,老师也说‘那就拜托你了’呢。” “啊……对不起。” 琴音感到抱歉而低下头。 班上有学生怀有‘惧怕火’的心理创伤,除非授课老师是心理学的专家,不然在处置上总是不得不格外慎重,对老师而言想必也是沉重的心理负担。但话虽如此也不能放着不管,因此才会在走廊设了一个固定座位……不过让交情要好的学生前往探视,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当琴音仿佛事不关己般地想着这样的事情时—— “当然——那不过是藉口。” 由奈像是恶作剧般笑着补充说道。 “藉口?” “因为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谈,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如果是在下课时间的教室,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偷听到——由奈如此解释。 “是有关于今天早上的事。” 由奈站在坐着的琴音身旁,背靠着墙开口说道。或许是担心可能被教室里的同学听见吧——她更压低了声量,好像在说悄悄话一般。 “……今天早上?” 琴音侧着头问道。 “该说是情书那件事呢……” 由奈像是有些犹豫地停顿一下,然后又继续说下去: “小琴和神薙同学就像是兄妹一样的关系——早上是那样说的吧。”“啊,对啊。” “然后那个……那是真的吗?” “咦?咦?什……什么是真的吗?” 琴音不明白由奈想说什么。 “那个……所以说……” 由奈有点尴尬地低下头,然后有些害羞地红着脸说道: “笛原同学和神薙同学并没有在交往……这件事。” “没错,那是真的。” 琴音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 “……” 由奈表情既像困惑又像疑惑地朝琴音的脸看了一会儿—— “——这样啊。” 她仿佛在向琴音确认似的。 “对啊。” 琴音一副理所当然地点头。 然而由奈却似乎仍未完全接受,她的视线避开琴音,注视着自己并拢的脚尖——继续说道: “因为小琴总是和神薙同学在一起,我一直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 “我之前也说过我们不是的。” “嗯,是啊,我听过好几次了,但是——刚才也是……” 由奈说着瞄了走廊尽头一眼。 那是红莲离去的方向。 “他在意笹原同学的事……所以来找你说话对吧?” “是那样没错,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琴音如此说道。 “因为……” 说到这里——琴音便打住不再说下去。 因为那并不是个愉快的话题。 然而由奈当然不可能明白琴音内心的想法,她讶异地回过头,催促琴音继续说下去。 “因为……什么?” “啊……那个……” 该怎么说才好呢!? 轻率地发言,可能会在口耳交传下伤害到红莲,对琴音来说,她绝不愿让红莲更加痛苦。 “我……” 琴音在经过一阵犹豫之后——这么说道: “因为红莲他……讨厌我。” “……啥?” 由奈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怪叫了一声,然后又慌张地张望四周,担心着自己刚才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不过幸好——走廊上并没有其他人影,而教室内似乎也没有学生在偷听外面的情况。 “你在说什么啊,我看你们感情总是很好啊?” 由奈重新压低了声音,弯下腰向琴音说道。 “再说——如果讨厌对方就不会每天一起上学了吧?” “那单纯只是我的……义务。” 琴音姑且选择较无碍的词汇来回答她。 “因为红莲很温柔,他只是配合着我的行动而已……所以那个……” “义务……?” 由奈的表情显得更加不明白了。 琴音合上文库本——回头面对由奈,虽然她感觉自己的笑容逐渐转为哭泣,却是难以掩饰自己的表情。 讲述自己的罪过就好似排毒一般——会伴随着一种快感。 当然,那并不是能够公开夸耀的事,但是一旦开始就难以停下,琴音觉得那行为确实存在着某种自虐性的阴暗魔力。 “我以前曾经对红莲做了过分的事,所以这是赎罪。” “……过分的事……是什么事?” 由奈半分惊讶、半分不可置信地问道。 然而琴音这时却停止了说明。 她一时冲动不小心泄漏了内心的秘密……这件事要是再说下去,自己倒还无所谓,却无论如何对红莲都不是好事,于是琴音总之以笑容来掩饰。 “那……那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小琴——” “话说回来,杉崎同学,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不……那个……” 由奈被她打败了。 “从这一连串对话你还不懂吗?” “咦?对……对不起,我是不懂……” “啊啊……那个……所以说……” 由奈再次将视线移向自己的脚下,像是独白似地说道。 “既然小琴你……不是神薙同学的女朋友……那么我……那个……我想……我和他交往应该没关系吧?” “……” 一瞬间——琴音表情讶异地凝视着由奈。 真是意外,她想都没想过这件事。 但是现在想来,红莲也是个高中男生,就算交了女朋友也不奇怪。或许有女朋友的话,红莲才更能够幸福吧?那样对琴音来说也是值得喜悦的事,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却一直没想到呢——琴音对自己粗心大意感到无药可救。 “你说的是真的吗?杉崎同学。” “咦?啊——嗯,是啊。” 由奈羞怯地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见到她那个样子——琴音莫名地感到高兴。 琴音尊敬着杉崎由奈。 她和自己不同,凡事都很积极,个性开朗,落落大方,又善于交际、也有很多朋友,但却不会让人有轻佻的感觉——她总是从容不迫的样子,琴音认为那大概是因为她心中存有自己的‘意志’。 如果不是那样,就很容易会受到周围的影响,言行也就会给人一种随便的印象。缺乏自我‘意志’,只会八面玲珑四处讨好别人的话,终究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 不管怎么说,她那种毅然开朗的个性是琴音所没有的特质。 而且也正因为如此……那样的由奈竟然展现出少女情怀的一面,让琴音觉得十分可爱,如果红莲和由奈交往的话,她不可能会有异议。 没错,真的……一点异议也没有。 “好棒!真是太好了!我会支持你们的!” 琴音非但不反对,反而以兴奋的口吻说道。 “啊……是、是吗?谢、谢谢你。” 由奈一脸困惑地回应她。 那恐怕是因为……她对红莲和琴音的关系始终有所怀疑吧。她原本认为不管嘴上怎么说,最后琴音一定会反对红莲和自己交往的。 然而—— “能够和杉崎同学这么好的人交往,红莲一定也能够幸福吧!” “呃……是吗?” “你们的婚礼记得要邀请我哦!” “不,等一下啊,小琴?” “但是红莲可能会不希望我去吧。” “不,发展得太快了吧?” 她的态度让由奈不免为之畏缩。 “总之——你不反对吧?” 为了保险起见,由奈再次郑重确认。 “别说是反对了……我还要感谢杉崎同学呢。” 琴音仿佛在膜拜菩萨似地双手合掌露出了微笑。 “喔……不客气。” 由奈大概做梦也没想到琴音会向自己道谢吧,只见她有些困惑地以笑容回应。看到她这么可爱的反应,琴音的笑意又更深了。 “我——是真心支持你们,让我为你们声援吧!” 对于琴音的反应—— “……” 由奈只是以尚含困惑的表情注视着她。 *** 平凡地生活——这是神薙红莲的目标。 反过来说,有这样的目标更是神薙红莲这名少年异于常人的证明。 就想鸟不会祈祷自己像鸟一样生活,而野兽也不会想像野兽一般活着,在他以平凡为目标的同时,就代表他自觉到自己已经不平凡的了。 而红莲的存在本来就引人注目。 像是他有一个语感和字义都极其夸张的名字。 黑发之中参杂了一撮白发。 仅仅只是这些外在的琐事就让他与周围格格不入。 而且那样的事实也让他忘不了自己的过去。 那些事就好像是在耳边不断提醒着他——你就是异于常人。或许有些人会因为与众不同而感到羡慕,可是对红莲而言,那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事而已。单单只是由于太过显眼这个理由,让他时常被坏同学盯上,或是明明没有意愿,同学却硬塞给他班级股长之类的职务——那样的事情在国中国小不断重演,他会感到郁闷也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 “——哥哥。” 一道有如呢喃般的声音掠过红莲的耳边。 原本正在洗手的红莲停下动作,抬起头一看——却见镜子里有一名少女正在微笑着。 她的容貌十分美丽,甚至可以说是太过美丽,反而让人感到一股违和感。 深红——神薙深红。 那就是这名少女的名字。 因为当初她报上的就是这个名字。 若是有人看到深红的模样——如果能看到的话——大概都会称赞她‘像洋娃娃般美丽’或是‘有如妖精般可爱’吧。她身上完全没有活生生的人类无法避免的世俗气味,没有活着的人类必有的体臭,仿佛她所呼吸的不是现实的空气般,呈现出一种非现实的均衡。 与她的名字不同,她的肌肤——非常雪白。 而且她的长发也是白得清澈透明。 但那并非是枯老褪色的白,而是有如初雪般的银白色,因此显得虚幻而美丽。不过她身上穿的是与白色形成对比的黑色和服——上面没有任何花纹,是有如僧尼一般的长袖和服,看起来显得特别沉重。 可是她的身上最具特征的地方,是在她头部左右所具备的——异物。 那是一对缓缓弯曲的突起物。 那与头发同样是银白色、却在少女的头部画出与头发个别独立的轮廓……若是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那有些近似凶器的突起物——最符合的印象应该就是‘角’吧。 “可怜的哥哥……” “——闭嘴。” 红莲不回头,只是瞪着镜中的少女——十分痛苦地说道。 “我说过在外面……不准出来吧。” “这里没有其他人呀?” 镜中少女仿佛取笑他似地微笑说道。 的确,上课中几乎没有人会来厕所。 “我觉得哥哥——真的好可怜。” 少女说起话来像是在歌唱一般。 雪白的纤细手臂白长长的袖子里伸出,从背后抱住镜中红莲的脖子。 “……别这样。” 红莲只是盯着镜子说道。 “为什么?” 少女像纯真的小鸟般侧着头问道。 “你别这样就对了!” “再怎么祈求也不会实现。” “闭嘴。” “再怎么追求也无法得到。” “闭嘴。” “像这样强迫说服自己是普通人,你到底还要继续到什么时候——” “闭嘴!” 世界顿时破裂了。 在红莲忍不住挥拳击打之下——镜子上留下了无数道放射状的裂痕。 少女的美貌被分割成数块,她开怀地笑了起来。 “哥哥好过分哦,妹妹我这么爱你的说……” “你才不是我妹妹!” 红莲如此说道。 这句话他不知重复了千百遍。 “我才没有妹妹——她根本没有生下来!” “……” 少女嗳昧地笑着。 那笑容既像怜悯,又像嘲笑;既像慈悲,又像凌虐。 可以说每一种意义都对,却又都不是。 所以那笑容——就好像佛像的笑容一般,是非常浅薄的微笑。 “——神薙?” 突然听到有人叫唤,红莲抬起头来。 只见谦吾正从男厕所的门口探头进来,他应该是和红莲同样,都是提早做完自己的作业,所以来上厕所的吧—— “耶?哇啊!?” 要不惊讶也难吧,谦吾看到镜子惊叫了一声。 “那是怎么回事啊!?” “啊——不是的。” 红莲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冷静。 “我稍微……滑了一跤,不小心撞到镜子。” “你没事吧?让我看一下——不,这应该快点去保健室比较好吧?” “我没事,抱歉——” 红莲说着回头望向破裂的镜子。 而原本应该映在镜中的少女——这时已经不见踪影了。 *** 好美的手指……姐姐是这么夸奖她的。 当然姐姐一定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吧。 但是她从不觉得那有什么好骄傲的。 因为她认为半吊子的美貌只会扯自己的后腿而已。 唯有配上超群绝伦的实力,外表的美丽才有价值——就像姐姐那样。 空有一点美貌,下场就只能成为权力者的玩物——就像母亲那样。 所以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有和姐姐同等的实力,却又是与姐姐截然不同的力量。只是外表美丽会遭人看轻,人们会因为外表的炫目,而不去看你的内在,就某种意义而言,那等于是一种诅咒。 所以—— “……” 受到姐姐夸奖的指尖上——纠缠的是凶恶的钢铁凶器。 它的外型当然不存有丝毫美观装饰,然而那从实用性推导出的形状被削减得更接近极限,它的款式设计具有独一无二的机能美,既单纯又明快,而且那也反应在实际的威力。 德尼克斯点45手枪〈战斗大师〉。 那是已有百年历史、至今仍作为现役军用手枪在最前线使用、 第二章 狩猎总是在夜晚进行。 一半的原因是因为那是连绵流传至今的习惯,甚至可以说是传统……当然那并非没有实际的理由,之所以会偏好在夜晚进行,那是因为不管是狩猎的一方,还是被猎的一方,双方都有必须避人耳目的理由。而阳光只会让没有人会感到喜悦的事实暴露出来,因此不管哪一边都不需要阳光。 很久很久以前——从遥远的过去便是如此。 到了现在也依然相同。 来往的汽车、林立的街灯、自动贩卖机、便利商店,这个大都会里洋溢着无数光源,即便到深夜,灯火也不会完全熄灭——可是其中必定存在着与周围隔绝的黑暗之处。 那就是他们的猎场。 然而那究竟是对哪一方而言呢? 狩猎者与被狩猎者。 这场在黑暗深处隐密进行的狩猎行为里,这两者的区别甚至也变得模糊。 猎人有时也会沦为猎物。 即便身上穿着可吸收冲击力的防护服,藉由红外线夜视器透视黑暗,脚穿软树脂鞋底的靴子以消除脚步声——甚至手提装有消音器及雷射瞄准器的短机关枪……也是一样。 ‘这里是〈剑一号〉和〈剑二号〉,未发现目标。’ ‘这里是〈剑三号〉和〈剑四号〉,同样未发现。’ ‘这里是〈剑五号〉和〈剑六号〉,同样未发现。’ 透过无线对讲机,他们语气单调地确认状况。 他们手持着枪,在黑暗的底下行军,是一群黑色装扮的集团。 他们的战斗装备上覆盖着同样款式的黑色斗篷,那身影几乎融入黑暗,轮廓也暧昧不清——让人联想到亡灵或是死神。 但是那装扮的理由,既不是为了耍帅,也不是因为好玩,而是为了实用性。 一点是为了模糊人体轮廓,降低辨识性。 另一点则是为了不使战斗装备被他人看到。 当然他们用数种手段封锁猎场,不让无关人员进入——但并不是每次都能搭乘运输车直达猎场。 而且封锁也不是绝对保险。 万一不知情的一般人误入猎场,目击了他们的模样,只要没有看到枪支,那么一般人大多只会当他们是一群奇装异服的集团——然后擅自误解那是一场怪人的集会。 ‘这里是〈枪一号〉和〈枪二号〉,从我们的位置无法确认目标。’ ‘这里是〈枪三号〉和〈枪四号〉,一样无法确认。’ ‘棘手了,打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吗?’ ‘或许吧,不过我们不能让它逃掉。’ 在那猎场的角落—— “……” 御杖代梨绪感到些许焦躁。 至今仍无法掌握敌人的位置。 根据〈索组〉的报告看来,猎物确定是潜伏在这栋高层大楼里,但是他们无法严密断定是在大楼的何处。在这栋尚未拉设电线的钢筋水泥建筑物里,包含了无数的隐蔽之处,只要有心不愁找不到地方躲藏。 这狩猎至今已重复不知多少次——正因为如此,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对手既不愚笨也非无力,而且可说是极为狡猾且强韧,有时甚至能突破三十人所组成的包围网。 “这里是〈剑九号〉以及〈剑十号〉。” 尚在建设中的——高层大楼。 愈高的层楼愈是黑暗。 这里几乎没有预定之外的人闯入的风险,建筑构造也十分简单明了,作为猎场可说是再合适不过,更方便的是即使留下弹痕或血迹也可以马上消除。 然而—— “发现目——不、等等!” 梨绪与她的搭档各自手持h&k?ump短机关枪,静静地朝走廊深处前进。由于他们装在枪身上的雷射瞄准器皆已开启,只见在黑暗之中,细小的红点在墙壁、地板及天花板频繁地来回游移。 “这是……” 两人雷射的狙击点不约而同停在同一处。 那是盘踞在地板上的块状物。 在这单纯以混凝土的直线所构成的空间内,那样事物看起来特别醒目。 以红外线夜视器观看,也看得出只有那里与周围的混凝土颜色不同。 因为那东西有温度,藉由放射出的红外线可以判别温度。 乍看之下,那像是一个人缩着四肢蹲在地上,不过—— “不对,这是……被害人吧。” 那是趴倒在地的人类身体。 正确来说应该是身体的——大部分。 并不是全部。 因为某个部分……双手和双脚连根消失了。 “……真残忍。” 透过夜视器所看到的视界,事物本来的颜色和细微处总是不免模糊。 但是即使如此……却是丝毫不减人体被拔去四肢的惨状。 “……” 梨绪口中流露出不成话语的呻吟,不过考虑到这是她第一次出击,她已经算是相当能忍耐了,如果换作是普通人,这时恐怕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了吧。 尸体并非是用刀刃切断,甚至也不是被扯断的。 那是强行将四肢转了无数回后,将其绞断的。 手和脚在根部卷成螺旋状,被丢弃在附近。 而且依照数个前例来看……当时被害人应该还活着,遭到强行扭转。肌肉一丝丝断裂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痛苦呢?被害人大概哭着求饶了吧,又或者是叫对方快点杀了他,但是不管是哪一样,都只会让对方更加喜悦而已。 ‘〈剑九号〉及〈剑十号〉——进行确认。’ “真是不想做啊。” 用无线对讲机如此回答之后——搭档〈剑九号〉回头看向梨绪。 梨绪反射性地奋力要往前走,但是〈剑九号〉却举起单手制止了她,意思是要她别勉强,乖乖待在原地。虽然脸有大半被红外线夜视器覆盖,她的搭档照理说是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就算她再怎么拼命压抑,从呼吸和姿势都透露出某种畏惧,〈剑九号〉一定是看出她的动摇了吧。 只见〈剑九号〉让梨绪留在原地,自己缓缓地接近尸体。 他用穿着靴子的脚尖把尸体翻过来。 随即出现的是一张女性的脸孔。 年纪——恐怕还很年轻,大概还不到三十岁。 他之所以不敢断言,是因为那张脸孔激烈扭曲变形,一眼看上去甚至看不出年纪多大。死者的颜面浮现无数皱纹,那是收缩僵硬的肌肉所反映出绝望与恐惧的痕迹。 在人类死亡的表情中,这应该是最遭到避讳的一种吧。 即便已成为无言的尸体,这女人仍无法从侵袭自己的凄惨死状得到解放,她瞪大的双眼分别看着不同的方向,而同样张开到极限的大口,似乎到现在仍想发出惨叫一般。 “是在途中捡到的‘饵’啊。” “但是……为什么要特地带来这里?” 〈剑九号〉则万分不屑地说道: “别害怕,新人,这是在向我们示威啊。” 你们也会是这样的下场——对方是要传达这样的讯息吧? 或者……只是单纯想看他们发现尸体时愤怒、悲伤甚至恐惧的模样,并且以此为乐吧? 不过如果是后者—— ‘〈剑九号〉及〈剑十号〉,小心点,对方可能就躲在你们的附近——’ 无线对讲机说到这里……就在那一瞬间—— ——异样的声音。 喀哩……一道异常坚硬朦胧的声音响起。 “——!” 梨绪立刻以斗篷 也随之飘飞的速度向后跳跃。 可是她的搭档——仍停留在原地。 不,他的靴底离开地面,与地板有些微的距离。 他被当场吊在空中,只见从天花板伸出一双纤细的脚,夹住了他的头部——然后强行扭转。 转向正后方。 他的身体仍面向正面,而戴着夜视器的脸则完全朝向后方,那道异样的声音就是骨头脱臼断裂的声音吧,鲜血从他的鼻子和——茫然半开的口中滴落。 “发现目标!!” 梨绪一边大叫,一边打开装在ump机关枪侧面的高亮度探照灯,超过两百※流明的强烈光线从墙壁照向天花板,只见混凝土裸露的天花板上,照出了一个有如蝙蝠般倒吊其上的物体。(译注:流明(lumen),符号lm,是光通量的si国际单位,是人眼感知光能的量度。) 它有着人类的外形——却绝对不是人类。 “……嘻呼。” 它发出朦胧的一声短笑。 尽管受到强光正面照射,它的眼睛却是连眯也不眯一下。 又大又圆的双眸完全睁开,注视着梨绪的一举一动。 从它的面容观之,看起来就像人类……应该说根本就像个可爱的少女,年龄应该还未满十五岁吧,它的脸看起来仍是稚气未脱的容貌。 但是……它的容貌愈是端正,愈是凸显出其他部分的形状诡异。 从它有如高举呼喊万岁的双手上,延伸出了长长的黑色钩爪,刺进混凝土内,支撑着它的身体;而它的双脚也有钩爪刺破运动鞋伸了出来,并且深深刺进那个悲惨牺牲者的脸里。 再观看它全身的轮廓,身体膨胀得非常不自然——简直像脖子以下是接上其他人的身体似的,身躯肌肉的隆起已不单是强壮可以形容,根本是呈现出怪异扭曲的形状,从膨起到将近撑破的上衣袖口以及裤管处,可以清楚看见在它的皮肤上,长出了有如兽毛般的刚硬体毛。 然后是它的头部。 只见在白皙脸庞的两侧,耳朵的上方之处,有黑色的东西正一边发出尖锐的声音,一边延伸出来——那蠕动着延伸出来的黑色物体究竟是什么呢?那奇怪的型状宛如画着螺旋一般,有点像是在某种野兽头上常见的‘角’……但是人类不可能长出那种东西。 恐怕大多数人目击到那副模样,脑里都会闪过一个非常单纯的字。 ——‘鬼’。 由于脸是普通少女的脸,那与身体剧烈的落差,更会使看到的人陷入疯狂混乱,换成是平常人或许就会吓得呆立在原地了。 不过—— “〈剑九号〉被做掉了!” 虽说是新人,但是梨绪也是训练有素的专家。 她奋起快要萎缩的斗志,扫射ump机关枪的点四五acp弹。 点四五acp弹的枪口初速虽慢——但是那大口径所带来的弹头重量会转化成破坏力,给予对手痛击。射击时的音量虽是受到消音器的抑制,然而只要被这种子弹击中一发,纵使是壮硕的成年人也要倒地不起,是持续使用了一个世纪以上的军用弹种,而那子弹在一秒之内击出了十发,并且排成一列,朝少女模样的怪物袭击而去。 那怪物则是—— “嘻嘻。” 用双脚抛起夹着的尸体。 只见具有防弹功能的防护服挡住了大半的子弹,而子弹所造成的冲击,则让刚死不久的黑衣男子——〈剑九号〉的身体不停痉挛跳动。那个怪物用双手吊挂在天花板上,还能够用双脚的力量吊着——不,是轻易挥舞体重应有自己三倍的人体。 “嘻呼呼。” 怪物短笑一声,挥动双脚。 随即尸体以破空之势飞来。 “——!” 只见尸体有如断了线的人偶般手脚不停摆动——由于重心在飞行中也不断剧烈变化,使得飞行轨迹也会产生激烈变化,那与回力镖或指叉球是相同的原理。紧急中想要闪躲的梨绪也因此而未能完全避开,戴在头部的红外线夜视器被扯了下来。 “唔……!” 梨绪的脸露了出来。 她的发夹大概是在夜视器被扯下时受到牵连而脱落了吧,只见原本束起的艳丽黑发,此时披散在头部后方。 她细长的双眼和直挺挺的鼻梁,勾勒出一张清爽的脸庞。由于仍是十多岁的少女,脸上还留有几分稚气,但是她双眸强而有力的目光,则是散发出不似少女该有的威严,那容貌既非美艳,也非华丽,而是有如利刃般锐利——也正因为如此,散发出一种纯然的美感。 可是——现在那张脸却在恐惧、焦躁、愤怒等多种情绪激荡之下而扭曲,不过这也难怪,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亲身站上猎场,也是第一次在近距离目睹同伴死亡,反而该说她没有当场惊慌失措,就足以显示她胆识过人了。 “可恶……” 梨绪紧闭着双唇,重新调整姿势。 然而就在ump短机关枪的枪口偏离的瞬间,怪物已经变换了姿势。 它的身体大幅一荡——将双脚的钩爪也刺入天花板上,然后以像是虫或壁虎的倒立姿势发出窃笑。 “嘻呼呼。” “怪物!” 梨绪再度将ump短机关枪的枪口对准怪物。 但是那怪物竟然——用四肢着地的方式,以惊人的速度在天花板上爬行,那是一幅宛如世界上下颠倒的异样情景而仿佛对此抗议一般,点四五口径弹连射而出,点点弹痕紧迫着其不放。 然而——弹痕的行列却突然中断了。 “呜……” 梨绪不禁呻吟一声。 是子弹射完了。 她立刻迅速从腰间包包抽出备用弹匣进行替换,这个过程只花费一秒多的时间,但对怪物而言,那样的时间就已足够了。 怪物冲到走廊尽头的逃生梯附近,然后迅速从天花板上跃下,接着它右手一挥,轻易就将阻挡在逃生梯入口的树脂制隔板打破,眼见就要冲向逃生梯的楼梯间—— “嘻呼呼……呼叽!?” 只见怪物当场跪倒在地。 下一个瞬间,它的全身已开了超过十个以上的弹孔。 那应该是配置在周围的特别行动部队——代号为〈枪〉的狙击手们所为吧。由于长度和重量的关系,长射程的军用来福枪并不适合拿着它在室内跑动,因此先锋部队并不会配给这样的武器,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它的威力和精准度远远凌驾短机关枪之上。 数发7点62毫米弹命中怪物的身体、破坏其内脏,另外有数发命中手脚,夺走了它的行动力。 如果是人类,这当然早已当场毙命,怪物的左手腕几乎断裂大半,手掌只是吊挂在上面,而有数发枪弹是集中在身体的正中央,如果进行尸体解剖,腹腔之中恐怕会发现数个撕裂、或是破裂的内脏吧。 尽管如此 “嘻呼呼、呼……呼呼。” 怪物的少女脸上浮现了阴森诡异的笑容。 它非但没有死,而且还在动。 “……!” 梨绪急忙冲上前去,以ump短机关枪对其扫射。 不止如此。 更有数发来福枪弹贯穿怪物的身体,而从逃生梯上来的〈剑三号〉以及〈剑四号〉也开始进行夹击——同样以点四五口径弹扫射。 这紧凑的攻击所造成的不止是过度伤害,甚至说是过度破坏也不为过。 这是一场枪弹的——狂轰烂炸。 纵使是怪物,它的肉体还是如字面意思一般,总归是活生生的肉,不管那是如何地强韧,被枪弹打中也不 可能毫发无伤,接连不停的射击让它全身血肉爆开,鲜血飞散出来,而那肉体也在转眼间便被破坏至不留原形的地步。 然后—— “呢……咿……!” 怪物跳了起来。 高高地——跃向逃生梯扶手的外侧。 在那前方是有如地狱般的虚无夜空。 “——糟了!” 〈剑三号〉大叫道。 只见几乎已化成肉块的怪物划出巨大的抛物线,然后消失在暗夜之中。 当然……高楼大厦的上层高度超过五十公尺,从这样的高度落下,再怎样的怪物都应该会粉身碎骨才是,而且已经被枪弹打得千疮百孔,想必更是容易分崩离析吧。而且不用说也知道,那样的状态中途不可能攀住什么,而且也没地方让它攀住。 这样一来,怪物就死了。 就常识而言应该会如此判断。 可是…… “〈灭组〉那些人怎么说……?” “不行,恐怕是在‘范围外’吧p” 〈剑四号〉对〈剑三号〉如此回答道。 由于眼部被红外线夜视器所覆盖,因此难以明白他们脸上的表情……不过他们的口气明显透露出焦躁以及惭愧之情。 “那家伙自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 “可恶……!” 〈剑四号〉忿忿不平地以拳头敲打逃生梯的铁栅栏。 “怎么会……” 梨绪一脸茫然地喃喃自语。 这时候—— ‘通告〈破组〉及〈灭组〉全员——’ 无线对讲机传来干燥的声音。 ‘经判断任务已经失败,全员立刻撤离,后续由〈缮组〉接手。’ “……〈剑四号〉收到。” 〈剑四号〉悔恨地回复对方后,其他的人也纷纷听从命令。 “又要重头开始……?” 梨绪说着回头望向走廊深处——搭档的〈剑九号〉和不知名女性惨死的尸体陈尸之处,脸上的神色比起悔恨,更充满了浓浓的乏力感。 她的初次战斗以大败告终。 同伴牺牲身亡——而且也没有达成目的。 然而比起那些事情,带给她更大冲击的,是那首度遇见,用她的眼、耳、鼻以及身体确认其存在的那个怪物。 “那就是……” 和同伴一起离开现场的同时,梨绪口中喃喃说道: “那就是〈宿鬼〉……” 那就是他们必须狩猎的敌人之名。 *** 她忍不住惊叫出声。 “——咦!?那不是——” 应该说是意外吧……因为她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名字。 如果对方是其他人,那么不管是谁她都不会这么惊讶吧,于是由奈重新握紧手机,向电话另一头的琴音确认。 “太刀花学长不就是……那个二年a班的太刀花明月对吧?那个学生会的书记?” ‘对……’ 似乎是由奈表现得太过惊讶的关系,琴音以有些缺少自信的语气表示肯定。 ‘如果没有其他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应该就是那个太刀花明月学长。’ “那样很棒啊。” 由奈坦率说出自己的感想。 “说到太刀花学长,看上他的女生可是很多哦!” 由奈也听说过不论容貌或成绩,他都是十分优秀的人物,似乎是因为身为学生会的成员而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不过他的运动能力十分优秀,每当体能测验时,他的综合成绩也总是在学年的前五名以内,而且他的日常言行也没听说有什么负面的传闻。 几乎可说是个完美无缺的人。 总之他在校内是个风云人物,因此时常可以听到他的传闻——但是传闻听得愈多,愈是让人感到他这个人几乎没有缺点或破绽,记得他的兴趣是园艺,这个虽然有点像是老人的兴趣……但却不是什么能让人批评的嗜好,而且像他这样的人从事园艺,甚至会让人倍感亲切。 真的是从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交往对象。 然而—— ‘果然是那样啊……嗯……’ 听电话那头琴音的声音,她似乎是颇感困扰。 光凭这点由奈就察觉不对了。 “该不会……你拒绝了?” ‘嗯。’ 从琴音回答的语气里,完全感觉不到不舍或后悔。 “……” 那就好像是明知是中了头彩的彩券,却将其抛弃一样。 由奈忍不住把手机拿离开耳朵,仔细地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当然上面并没有映着琴音的脸。 “果然还是因为神薙同学……?” ‘嗯,我还是没有余裕去考虑自己交往的问题。’ “我说你啊……” 由奈真被她打败了。 “我还是觉得你那样的想法太奇怪了,你为什么要那样替神薙同学着想?虽然你说你们就像兄妹一样,可是现在所谓的兄妹,感情并没有好到那样的地步。” 虽然向神薙红莲告白的自己可没资格说那种话,不,也就是因为这样,由奈才更无法认同。 ‘……是那样吗?’ 琴音的语气还是显得没什么自信。 虽然从以前就觉得她这个女孩有点天然呆……但没想到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她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人,难道她从没想过与其他人相比,他们两人的关系是多么的特殊吗? 还是说——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让她不得不如此吗? 白天琴音曾说‘因为以前曾经对红莲做了过分的事,所以他其实是讨厌我的’……不过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事,会让她变得这样彻底扼杀自己,为对方牺牲奉献呢? 由奈实在有点无法想像。 “我再问你一次。” 由奈稍稍加强语气向她问道。 “你和神薙同学真的没有在交往吗?事到如今就算你说有,我也已经告白了哦!” ‘啊,你告白了吗?’ “……嗯。” 短暂的瞬间——由奈也感到自己羞红了脸。 她从没想到自己对于恋爱是如此地青涩。 ‘……这样啊,那红莲怎么说?’ “他要我等他一天,因为事情太过突然,他需要时间整理一下。” ‘是吗?的确像是红莲的个性。’ “……” 我很了解他——琴音这样的语气让由奈有些不悦,虽然她也知道琴音并无恶意。 “我也是很注意神薙同学哦。” ‘咦?是……是啊。’ 她的声音透露着困惑。 果然她那一边没有丝毫的恶意,这样反而像是自己在欺负琴音似的,由奈只能在不让琴音察觉的情况下,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但是对于太刀花学长的事你最好注意一点,至少这件事除了我之外,你最好不要对其他人提起。” ‘咦?为……为什么?’ 琴音似乎有些惊讶地问道。 ‘虽然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说出去……’ “如果你说你甩了太刀花学长,你觉得喜欢学长的那些女生会怎么想?” “咦?会怎么想……那个……应该就安心了吧。” 看来她果然不懂。 于是由奈稍微加强语气告诫道: “‘那女的竟然甩了我所仰慕的太刀花学长,真是太嚣张了!她以为她是谁啊!?——我倒觉得她们应该会是这样的想法。” ‘是、是那样吗?’ 听到琴音似乎是真的感到惊讶,由奈再一次被她打败了。 尽管琴音拥有‘会念书’的聪明头脑,但是面对某些事情就显得迟钝和顽固,由奈虽然觉得她的这一面很有趣也很可爱,不过相反地——也让由奈看得很替她担心,因为就像方才由奈自己也觉得不悦一般,有时即使她没有恶意,也会在无意中让对方感到不快。 “不过就算你和学长交往,她们可能也会觉得你很嚣张吧。” ‘那不管怎么选都一样呀……’ “真变成那样也只要太刀花学长出面,事情自然就会解决了,但你既然不答应和他交往,要他帮忙可能就希望渺茫了吧。” ‘关于那个……’ 电话那头的琴音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什么?另外还有发生什么事吗?” ‘他说……想从朋友开始做起。’ “——啥?” ‘就是……’ 尽管心中困惑,琴音还是把太刀花和她在屋顶上的谈话内容说了一遍。 “……那是什么意思啊!?” 她忍不住脱口说出这样的感想。 “我只有听说过他的传闻,没直接和他说过话……不过他还……真是个怪人。” 就由奈来说,她只能做出如此评论。 由于此事是听琴音转述,所以想必多少会遗漏掉一些事实,或是意思有所扭曲——不过就算那样仍是很奇怪,虽说是在被甩掉的情况下,但也不可能提出‘那我们从朋友开始’这样的提案吧?那已经不是会不会察颜观色的问题了。 ‘……杉崎同学也这么认为?’ “对,再说一般而言,‘当朋友’应该是拒绝所用的藉口吧?他却说要从朋友开始做起……或许是有那样的关系,不过总觉得顺序颠倒了吧?” 那样简直变成那封情书也是为了某个原因的藉口一样。 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有什么意义吗?由奈立刻打消脑中浮现的念头继续说道: “虽然不知道太刀花学长在想什么,总之小琴你要小心一点,比起太刀花学长,你更要注意周围的人,因为小琴看起来就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嗯……’ 从她这么简单就答应看来,她以前似乎就有被欺负的经验。 琴音冒失的样子虽然会勾起像由奈这样的保护欲,但是另一方面也会挑起某些人的嗜虐心理。 “详细情形明天再说吧。” ‘好,明天见。’ 在互相道别后,由奈便挂断了电话。 她一边短短地叹了口气——一边将手机放在充电器上,然后躺在床上。 “……我自己也没空去管别人的恋爱问题吧。” 由奈说着露出苦笑。 *** 要佯装成随处可见的情景也是相当煞费苦心的。 特别是现在这个时代…… 网际网路和附照相功能的手机普及,无谓提高了非正规作战的难度。 纵使目击到什么不自然的情景,大部分的人也是马上就会忘记,极少有人会闲到特地停下脚步,去考证研究风景中的细微差异,而且就算真有那样的闲人,要掩饰也是很容易的——不过,这是指在以前…… 到了现在,大多数的国民都随身携带有照相功能的手机。 而且只要透过简单的操作,就可以将资讯上传至网际网路。 例如说……在街上看到不自然的风景,就可以将其以图档的方式,散播至电子情报的汪洋中。只要有必要,也可以利用网路募集意见进行验证,当然……加工容易的电子情报在可信度上总是暧昧不清,然而却有在大众心中激起疑问的效果,而且一旦散布开来,要回收事实上是不可能的事。 仅仅一个目击者,就有可能会搞砸一切。 正因为如此,伪装就必须加倍用心。 譬如用来运送兵员与装备至现场的货柜车,在货柜侧面上也印着实际存在的物流公司的名义,公司名称有在法务局登记在案,货柜车的车牌也是在陆运局登记的正式车牌。 而在深夜运送大型货物是稀松平常之事,因此不会有人感到怀疑。 “话虽如此……” 一个中年男人正无奈地眺望着货柜车的队列。 宾士的阿克特罗斯(actros)——而且是在同型车中搭载了v8引擎,以一万六千㏄排气量所榨出的大马力为傲的最高等级车种,外型充满德国制车种的机械式风格,甚至让人感觉到压迫感。 这种大型货柜车自从发生回收事件后,在日本也已经停止贩卖……不过国内仍有相当多的数量还在行驶,虽然与国产货柜车相比数量较少,但也不算多么罕见的车种,如果不是老道的爱车人士,应该都不会特别去注意才是。 只是…… “外型这么充满威严的大型货柜车并排在一起,不可能不引人注目啊。” 正如男人所说,四辆大型货柜车整齐停放在建设中的大楼前,那景象只能以壮观来形容,若是在物流相关的设施附近,那么这样的风景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群货柜车却是在夜晚占据了大楼的停车场预定地,看起来就是异于平常。 “不管是〈破组〉还是〈灭组〉……军人在这方面就是这么随便。” 不过……说这句话的男人,他的打扮也是相当可疑。 他是早上混进充满血腥味的杀人现场的那个男人,现在明明已经是半夜时分,他却还戴着圆框墨镜,服装也仍是功夫装配上白色外套。 “……你这个可疑人物的代名词没资格说我们啊,逆木。” “辛苦你了,迫水。” 中年男人——逆木转身向背后说道。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面前。 他的年龄——看不出是多大。 并没有年轻到可以称为青年,这一点是一目了然的,但从他的长相却难以判断具体的年龄。他的身材消瘦,而且还留着长长的黑发,但却没有女性的气氛……反而由于体格结实,给人强烈的男人阳刚味。 他过去应该是过着与一般世俗不同的生活方式吧。 他稍显细长的双眸,以非常锐利的目光注视着逆木。 “抱歉,我们搞砸了。” 嘴里叼着烟,被唤作迫水的黑衣男人如此说道。 他的用字遣词虽然像个黑社会……但是这个男人散发出完全不同于流氓的气息,就像即便同样是归类于‘刀刃’,小刀和军用小刀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或者应该说那是针对实用性强 化之后特有的强度吧。 “难得当天就有捕捉机会的说。” “大致情形我都听说了,据说是从逃生梯跳下去的。” “与其说是跳下去,倒不如说感觉比较像飞走了吧。” 迫水以指尖捏住烟,用烟的前端画了个大大的弧形。 “虽然找到了散落的‘空壳’……却是在〈灭组〉的结界之外,就差了三公尺。” “……三公尺啊,那还真是可惜了。” 逆木叹了口气说道。 “这件事又要麻烦你了。” “那倒是无所谓,因为那是我们的工作嘛。” 逆木耸了耸肩。 “虽说如此……” “最少又有一个人——不,会死两个人吧。” 迫水皱起眉头说道。 “这样也可以争取些时间就是了,对方也同样必须重头开始,要完全取代牺牲者的意识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虽然是因人而异,但从第一阶段要进 入第二阶段最快也要整整一天,到第三阶段最快二天,最慢则是十天。” “那样的时期反而最危险啊。” 迫水语气恶劣地说道。 “自我意识产生混乱,行动变得极端,简直就像个安全装置坏了的炸弹,更何况他既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会管别人是谁呀,杀人魔还会主张自己是正当防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说的都没错……” 逆木从口袋中取出一片口香糖,然后剥开锡箔纸,将口香糖放入口中。 仿佛是在勉强嚼碎某个坚硬的东西般,他下颚的动作显得特别大,感觉甚至有些做作,而迫水就这样看着他一阵子—— “我说……逆木啊。” 他说话的口气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怎么了?” 逆木嘴里嚼着口香糖应了一声。 “有传统固然是不错,不过我们再不思考新的战法,这样下去会很不妙吧?” “……大概吧,不过我们人手严重不足啊。” 逆木说着朝货柜车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时正好是——要把〈剑九号〉的遗体装入尸袋的时候。 一旁也可以看到他的搭档〈剑十号〉那名少女的身影。 她和其他人同样,即便身上包覆着死神一般的黑色服装,面对搭档的死,她的表情中参杂着仍显稚嫩的感情,踌躇、犹豫、后悔、自责,以及其他的种种……纵使她受过专门训练,对十几岁的女孩而言,那样的反应是再正常也不过了。 “连那样的小女孩也被送上战场。” “那是御杖代家的千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是自己志愿加入〈破组〉的。” 说了这句话之后——迫水对自己的发言感到不妥,于是又附加一句: “不过一样还是个小孩子。” “要改变体制就需要比现在多出一倍的人员,而且敌人并不会等我们,这表示我们还必须同时维持目前的立即对应体制……” “要刊登求人广告吗?现在这个时代,就连英国情报局都在网站上招募詹姆士庞德哦。” “关于机密任务的细节,等待面试之后说明……内容这样写吗?” “也需要附注‘死状可能会相当凄惨,请见谅’吧。” 迫水表情烦闷地说道。 “喂!这样回想起来,我还真是挑了个好职场啊。” “棒呆了呢。” 此时在唉声叹气的男人们身后——人员已经搭乘完毕,四辆货柜车响起粗重的引擎声,开始缓缓驶离这里。 *** 由奈原本以为自己很平静。 但或许是做了不习惯的事而兴奋未消吧,即便是躺在床上,由奈仍是久久无法成眠。 “……” 她的告白对红莲本人或许是突来之举,然而对由奈来说,那只不过是感情一点一滴所累积的结果而已。 等到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 只不过在琴音的面前——她一直都在无意识中压抑着那份感情。在从双方口中确认过两人并不是恋人之后,过去一直积蓄在胸中的那份感情就此满溢而出,再也无法停止了。 由奈算是在比较早的时期就对神薙红莲产生兴趣了。 具体而言那是在第一学期的前半——黄金周刚结束时的事了。(编注:指日本四月底至五一月初的连续假期。) 她和坐在隔壁的琴音交谈而变得要好,结果和红莲说话的机会也自然增加。在高中刚入学的时候,由奈一直误会两人是对恋人——毕竟那两人总是在一起,不过真要说的话,应该是琴音总是随侍在红莲身旁,像是那样的感觉吧。 只是……由奈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点奇怪。 她的朋友中也有许多已经有男朋友——但是她们给人的印象和琴音完全不同。平常不管再怎么掩饰,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从他们的应对就可以感受到独特的气氛,是因为他们的目光和言谈像在打情骂俏吗……有点像是一种特殊的气场吧,总之就是会给人那样的感觉。 不过红莲和琴音却是完全不同。 应该说他们太过在意彼此吗——虽然他们感情真的很好,但两人却不知在顾虑什么,好像两人间存在着一条界线似的,一般都会以‘和对方在一起很自在’来形容亲昵的对象,但是红莲和琴音则是完全相反,他们表面上看来感情很好,可是都太过在意对方,使得两人的气氛显得有些不自然。 如果他们不是恋人……那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尼? 由奈觉得很不可思议,之后便时常观察着两人。 “神薙同学……” 她口中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在脑中描绘出红莲的身影。 正如同由奈向他表白的内容——由奈喜欢上他有几个理由。 喜欢他的温柔、他的成熟稳重。 那些虽然都是真话,但其实理由并不只是那些。 温柔的男生不是只有他,其他男生也有性格稳重的人,至于两者兼备的男生,数量毕竟就少了许多,但那些也不只红莲一人。 只不过…… “他的温柔中——似乎带着寂寞的感觉。” 而且红莲本来就给人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印象。 他和人们就好像在中间有一条界线般——有着奇妙的距离感。 向他问话他会回答,也会表现出适当的喜怒哀乐,算是好相处的人吧,可是他总像是无法融入身旁的学生们,宛如中间隔着一面玻璃墙,他就站在另一头窥视着这边的情况,言行举止散发出奇妙的疏离感。 甚至对总是和他在一起的琴音也是一样。 “……总觉得……他让我想起爷爷……” 由奈的祖父在六年前亡故。 而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其实由奈并不清楚。 不过似乎在由奈懂事之前,他曾犯过刑事案件,他也因此和亲戚几乎是处于断绝关系的状态……仍勉强与他有所往来的也只剩下二女儿夫妻,也就是由奈他们家。 实际上与其说是被亲戚拒绝往来,倒不如说是他主动与亲戚保持距离才比较正确。 祖父对自己有前科一事——以及因此给家人亲戚带来困扰之事感到非常在意,祖母、母亲、阿姨似乎都因此吃了不少苦,而因为祖父自己也知道此事——所以对于偶尔去他家玩的由奈,他常常都会告诫‘不要太常来这里,会有人说闲话的’。 即使如此,他之所以没有拒绝由奈来玩——之所以家中总是备有饼干,让住在附近的由奈随时都能来玩,应该都是因为他还是会寂寞吧。由奈的父母虽然并未积极表示认同,但是他们也没有阻止由奈走十分钟的路程到祖父家玩。 而那样的祖父……最后却是和其他独居老人一样孤独而死。 某一天——由奈像往常般到祖父家去玩,看到的却是化为尸体的祖父。祖父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绊倒而撞到胸部,使得脆弱不堪的肋骨断裂,刺入肺中。 榻榻米也被祖父所吐出的鲜血染湿。 而祖父他——手握着电话断气了。 许多人知道他的死状后,都说他是要打电话求救时就断了气,但由奈却不那样想。祖父大概是……无法打出那通电话吧?他觉得自己是罪人,也一直都为此自责,他一定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求救吧。 自己这样死掉,对大家都好。 所以祖父虽然拿起电话,却无法打给任何人,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到来吧?不然无法说明祖父死前那——看起来十分寂寞、哀戚、焦虑,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表情,年幼的由奈当时是这么想的 。 由奈并不知道祖父过去做了什么。 是偷窃?伤害?还是杀人?还是其他的错事? 只是,不管他做了什么……有错到要让他寂寞地死去吗?在生死关头也不容许他求救吗? 至少由奈是喜欢祖父的。 她反而……觉得祖父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或许正因为他一直为自己的罪过而自责,所以他才比任何人都懂得要温柔待人吧。 祖父的——那个眼神。 由奈觉得与红莲的眼神有些相似之处。 由奈知道,红莲他有时会像是注视着耀眼的事物般,看着其他同学一起欢笑的模样。仿佛明白自己没有加入他们的资格而放弃了自己——就是那样寂寞的眼神。当多数少年少女正如理所当然般享受着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而他却只是退避在稍远处以憧憬的眼神守护着一切。 那是为了使珍惜的事物不遭毁坏、迫害,费心守护的一种温柔。 然而就由奈所知,红莲是个非常平凡的少年。 他只是有些不太懂得表达自己——却是比别人更认真、耿直、诚实的少年。 所以由奈想对他说‘过来这里吧’,不用顾虑那么多,你可以和我们一起欢乐,你的温柔绝不是什么可耻的感情—— 刚开始或许是出于只是一种同情。 但是不知不觉中,她发现自己对红莲在意得不得了。 然后到了现在—— “……神薙同学。” 只是念着他的名字,由奈便感到一股坐立难安的心情。 于是由奈像个胎儿般在被窝里蜷曲身体,怀抱着这份恋爱心情——烦恼地叹了一声气。 *** 迎接他的人如同往常般,在七点半准时来到。 “红~莲~” 门外传来温吞的声音,仿佛后面就要接上‘我~们~去~玩~吧~’似的,而这也是一如往常的事情。 真的是与平常无异的早晨,今天也同样到访神薙家的玄关—— “……” ——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 虽然直到开门为止,一切也确实都和昨天相同。 “呃……” 红莲表情困惑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 “早安。” 眼前满脸笑容的人并不是琴音——而是杉崎由奈。 而琴音则是退在她半步之后,脸上依然是往常的温和笑容,而看在红莲的眼里,那模样就好像……有新人要接替自己的工作,自己是最后来打声招呼而已。 “琴音,你究竟……这到底是——” “是我说要来迎接神薙同学的。” 由奈打断红莲的话说道。 而在她身后——被皱着眉头的红莲瞥了一眼,琴音也只好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因为我在意得昨晚都没睡好,所以……” 由奈苦笑着耸耸肩。 她那样的动作——和她的容貌与平常的言行所给人的印象有段落差,所以更显得格外可爱,而她羞涩地看着红莲,那模样真的——看起来就是恋爱中的少女。 “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由奈侧着头向红莲问道。 “啊……不……那个……” 红莲则是暧昧地摇摇头。 “抱歉——我还没决定好。” “这样啊,那只是一起上学应该……可以吧?” “是可以……” 红莲也只能点头答应。 结果就演变成三个人一起去上学。 但是—— (也不管我的心情……!) 红莲心中对琴音非常不满。 所以他的话也自然变得少了,而由奈不知是否察觉了他内心的想法,她开心地频频向红莲搭话,话题诸如社团活动的事、考试成绩、朋友的事,以及其他种种……就红莲而言,他也不能够对她视若无睹,因此便只好随口回应。 “……清美她啊,啊啊,国中时的清美是我篮球社的学妹啦,然后她那个人啊,个子明明很高,兴趣却是裁缝哦,看她那么高的个子弯着腰做裁缝,那模样真的很好玩哦。” “是感到很意外吧。” “没错没错,当然那样也很可爱就是了。” “或许是吧。” “然后啊——” 然而红莲的意识并不在身旁和他说话的由奈身上,而是在她身后三步之处——离得比平常更远的琴音身上。如果是平时走在这条路上,这个时候他都是边走边和琴音闲聊,现在自己却是边走边随口回应由奈的话题。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啊!? 虽然那都是因为他既没接受、也没拒绝由奈的告白,所以现在这如坐针毡的感觉红莲自己也有责任。 “……红莲,你额头的银发很显眼呢。” “说它是银发,其实只是单纯的白发而已,常常有人说那是掉色或染发——” 说到这里。 红莲发现由奈正露出苦笑看着他。 “怎么了?”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叫你的名字,你多少也该慌张一下嘛。” “咦?啊——啊啊,那个……” 听她这么一说红莲才发现,刚才由奈并不是叫他‘神薙同学’,而是叫他‘红莲’,而且还叫得特别亲热。 “……抱歉。” “这种事你向我道歉,我也觉得困扰呢。” “不,那个……应该是我被那样叫习惯了——” 所以刚才才没发现。 毕竟从以前红莲和琴音就一直是以名字互相称呼。 “嗯?” 由奈的眼神似乎别有用意地回头望向琴音。 “因为我有妹妹,而且她和红莲也互相认识,所以只叫我笛原有时会混乱——我们才会理所当然地用名字称呼。” 只见琴音慌张地解释道。 “是铃音小妹吧?” “嗯。” 琴音点点头。 琴音的确有个小她两岁的妹妹,而她也确实认识红莲,不过红莲被铃音单方面地——而且是当成蛇蝎一般地讨厌。 “这样……可以吧?” “咦?” “也让我叫你红莲——不行吗?” “……啊、不,那个……” 那楚楚可怜的恳求眼神几乎可以说是犯规了。 刚才由奈才说自己那个高个子学妹,因为体格所以不适合裁缝——不过由奈楚楚可怜的眼神也是不遑多让。性格算是落落大方又强势的由奈,偶尔展现出不安的神情——由于和平常时的巨大落差,让她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当然由奈本身就容貌出众,但是那落差让她的美貌更增幅了好几倍。 “是可以……” 红莲就是对这种拜托方式没辙。 “……” 而由奈只是侧着头凝视红莲。 从她的眼神看得出来,她看着红莲并不是有什么特别意义,而是单纯享受着欣赏红莲表情的乐趣而已。 “什……什么事?” “……没什么。” 由奈说着又笑了起来。 那开朗的笑容——照理说应该是和平常一样的笑容,但今天看起来却可爱了好几倍。 (好像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红莲不由得在内心微微叹气。 *** 十二寸液晶荧幕的画面上,有数个颜色正缓缓蠢动着。 颜色与颜色间并没有明确的界线,那宛如彩虹般半透明的 色彩变迁,覆盖了画面的大部分,这色彩的泛滥让人不禁联想到某种幻想艺术,但是——在色彩之下是由实线所描绘出的住宅地图。 当然这并不是为了新奇或好玩。 这是为了方便进行综合性的判断——作为要对全局做出直觉等各种判断时的参考资料,而将某种资料视觉化所成的图表,这道里就像是比起在表格内罗列一群数子,做成圆饼图或长条图还比较容易让人理解。 “……嗯嗯。” 早晨的住宅区——有一辆黑白相间的宝马迷你正悄悄地停在角落。 “果然短短一天的时间,实在也无计可施。” 在驾驶座上自言自语的是那个‘可疑人物的代名词’——逆木慎一郎。 “〈破组〉固然缺人,但是〈索组〉更是必须尽早补充人员了。” 在旁边副驾驶座上,一台笔记型电脑从汽车点烟器插座连接电源,正全速运作当中,而无线传输的显示灯一直处于亮起的状态,也就是说,荧幕上是将每一刻搜集到的情报以即时的方式显示出来。 “这次也得等牺牲者出现才行啊。” 电脑上所显示的地图规模并不大,大约就是方圆五公里左右的范围,而在中心以标示着昨日以及红色x的地点——就是昨天的猎场。 “话虽如此,只是等待也太无聊了……” 液晶荧幕上的彩虹颜色仍在缓慢变化着。 逆木等人所找寻的‘目标’——〈宿鬼〉在这个现代社会中明显是属于异物。 无关人的意愿,它只要存在就会产生某种‘不自然’。 平常总是见面打招呼的卖烟老婆婆,今天却不见人影;转角那家的狗平常总是乖巧,昨晚却是叫个不停;平时总是有礼貌地打招呼的送报青年,今天却是不理人;其他诸如此类…… 像这种程度的小事,每一样都看似无关紧要——然而却又与‘平常’不同。 由此可知人类的感觉不可小看。不需特别去意识,人类对于‘非日常’总是会敏锐反应,并且将那股不协调感记忆在心中的角落。而他们就是以人海战术和各种‘密技’加以收集,并将那‘不自然’的程度化为数值,再各别累积加总在各个地区上。 而那样的结果,就造成脱离‘日常’的要素——即使每一个都十分微小——愈是累积,显示在地图上就会变得愈红,宛如是使用特殊照相机所看到的热分布图一般。 然而目前为止——地图上并没有局部性的红点。 也就是说还没有过滤出‘目标’的所在之处。 “跟以往一样,还是需要耗费时间寻找——还是一样嘛。” 这时逆木忽然侧头沉思。 没有搭档却仍会自言自语是他的习惯,那是藉由付诸言语来整理思考,使模糊的思考转为明确,而且不限于逆木,即使是一般人也很常用这种方式思考。 “跟以往一样?” 他对自己这句话感到不对劲,暧昧的违和感逐渐成形。 如果说昨天的狩猎和平常有什么不同之处的话——那很可能将是追踪这次‘目标’的新线索。 如果…… “‘目标’冲出‘结界’并不是偶然的话?一 那就表示那个‘目标’知道逆木等人组织的基本战术。 〈御火槌〉 那就是逆木他们组织的名称。 然而知道这个名字的人——正确理解那名称所代表的意义之人,在组织之外不超过百人,就隐匿性的意义上而言,〈御火槌〉的等级可能远超过各种情报机关或秘密结社。 那种机密组织的情报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得手的。 如果真有那个可能性的话—— “过去曾经和我们交手过?” 若对方是过去侥幸逃过一劫的对手,那么也会知道〈御火槌〉的基本战术吧。 但是——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昨天的狩猎就太过简单了,如果曾经一度和〈御火槌〉交过手,那么就应该知道〈御火槌〉是它们〈宿鬼〉的天敌——专门的封杀机关。 而且面对那样的天敌,最确实的自保方法,就是不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 可是昨天那‘目标’的行动却过于招摇。 因为它毫不掩饰杀人的证据,如果它有心掩饰,甚至可以将被害者吃得连根骨头也不剩,不然也可以把尸体连同骨头一起粉碎,全部都冲到下水道里去,完全湮灭证据的方法应该多的是。 但它却没那么做。单纯是因为一时混乱而没想到吗? 还是说它藐视〈御火槌〉的存在呢? “也就是说——” 是后者的情况。 拥有知识却无经验——因此那个宿鬼小看了〈御火槌〉的威胁性。 “它透过某种方法,在事前便获知组织的情报……?” 逆木随即伸手操作电脑的键盘。 他连线到〈御火槌〉大本营的伺服器,输入id和密码,然后从资料库中抽出了某个纪录。 “……” 液晶画面上描绘出一个表格——那是一连串人名的一览表。 他再以特殊条件将其排序。 “数量意外地多呢。” 逆木一边叹气,一边从口袋取出手机。 “——我是逆木,我想要调查一下〈御火槌〉的相关人员。是的。昨天的那件任务,如果‘目标’的脱逃并非偶然的话,那就代表对方知道结界展开半径的相关资料。是的。是的。可以的话请派几个人过来。是的。没错,我明白了。” 只听到啪的一声,他合上了手机。 “嗯……” 接着逆木把手伸进驾驶座下,抽出了一个黑色铁块。 那是一把插在树脂制枪套里的手枪。 贝瑞塔m8045〈美洲狮〉,外型看起来短小厚重,形状给人一种尺寸不足的印象——不过它和ump短机关枪相同,使用的是点四五acp这种大口径弹,是一把作为护身用会多少感到勉强的武器。 “……希望是我猜错了才好。” 他稍微拉动套筒,确认初弹已经上膛之后——逆木以忧郁的语气喃喃自语,然后走下了宝马迷你。 *** 早上在平安无事中度过。 一如往常的上课,一如往常的午休时间。 暮林老师今天也是请假。 校方并未特别告知理由,不过大部分的学生都认为可能是受伤或生病,并没有感到疑问。 由奈早上前来迎接红莲上学,表现地十分积极——不过在校内却没有特别在大家的面前找他说话,应该是在红莲回复之前,她会有所收敛吧?对于不喜欢引人注目的红莲来说,不禁要感谢她的好意,因为由奈在男女双方都交友广泛,若是她和红莲亲近,应该会引起许多人注目。 “吃饭啰——” 谦吾说着咚的一声,把便当盒放在桌上。 那便当盒看来颇大一个,看来要维持他那样的体格,就必须要有相当的量吧。看他迫不及待开心地打开便当,该说那模样像极了小孩子吗?总之让人看了不禁微笑。 “嗯?怎么?” 谦吾注意到红莲的视线,于是转过来面向红莲。 “想吃吗?” “不,不是那样的啦。” “不用客气啊。” 谦吾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便当。 “我们不是朋友吗?” “这……这样啊。” “附带一提,配菜一样两百元哦。” “你下地狱去吧!” 红莲对他白了一眼——然后 一边确认钱包,一边从位子上站起来。 如果想要确实买到想要的食物,那么下课钟声一响完就该全力奔跑,不过若是不在乎捡剩下来的,那么现在前往贩卖部也还来得及。 就在他想着这种事的时候—— “神薙同学。” 红莲才刚走出教室就被人叫住。 不用说也知道那是由奈,她先前才说要用‘红莲’来称呼,现在又恢复到神薙,这应该也是在替红莲着想吧? 但是—— “要不要去中庭?] 由奈唐突地说出这种话。 “中庭?” 红莲他们所就读的高中,从空中俯瞰校舍是呈‘口’字型——所以是有中庭的,那里布置得像是个小型公园,由于里面也有摆放数张长椅,因此天气好的时候,也可以看到带便当的学生在那里用中餐的光景。 “一起吃午餐吧。” 由奈说着又以楚楚可怜的眼神凝视红莲。 “不行吗?” “啊……没那回事。” 红莲反射性地回答道。 他深切觉得由奈楚楚可怜的眼神真是犯规,于是红莲只好小心不让内心的叹气被发现,同时对她说道: “那我先去贩卖部一趟——” “我当然是准备万全才邀你的啊。” 由奈说着举起手上的布包给他看。 看来似乎是便当盒,而且那布包里很明显有两个便当盒。 “我想亲手做的便当……分数应该比较高嘛。” “……” 事实上红莲又再惊讶了一次。 “我是想到就会立刻行动的人啊。” “……看起来的确是呢。” 红莲露出苦笑。 “对不起,我太不会察颜观色了。” 由奈耸了耸肩。 “不,没有那种事……” 若说不会察颜观色,琴音远比她更加严重。 这么说来——红莲朝教室环视了一圈,结果并没有看到琴音的人影,看来是午休时间一到她就出去了…… “里面装的都是——” 由奈凑到红莲耳边轻声细语道: “红莲喜欢的食物哦。” “……为什么……” 你会知道……这句话还没说出口红莲就察觉了。 是琴音,除了她也不会有其他人。 “这么说来琴音人呢?” “她说要先去占位子。” 由奈微笑说道。 “她也一起吗?” “安心了吗?” “不,不是那样……” 红莲一时语塞。 确实,这样琴音就好像是他的监护人似的。 “不好意思让她久等吧。” 由奈说着极其自然地握住红莲的手。 “啊——喂!” “走吧。” 仍在困惑之中的红莲,被由奈半强迫地拉着走向中庭。 *** 在不知道实情的旁人眼中,那应该是非常奇妙的光景吧。 “……并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两眼无神如此回答的是个身穿睡袍的年轻男人。 那名男人站在套房式大楼的入口大厅,而他的额头上贴着一张有如恐怖电影中出现的符咒,名片大小的白纸上画着复杂的图案,那图案本来可能是什么文字吧——不过因为那些字交错纵横,而且又经过改编,所以让人看不懂。 然后…… “是吗?感谢你的合作。” 说完便迅速撕下男人额上符咒的人——是逆木。 “……?” 男人的眼神又恢复了精神。 他仿佛像是以站着的状态从梦中醒来,他左右张望——看到站在他身旁的逆木时,他的身体颤了一下,直到刚才他都还是意识不清,从他的观点看来,逆木就好像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似的。 但是逆木却不理会他,从男人的面前通过,然后走出了大楼。 “……?……?” 男人数度扭了扭脖子,然后从集中放置在入口大厅的信箱中取出报纸和信件,接着就这样直接回去自己的房间了。 “好了,接下来。” 逆木一边仰望着大楼,一边从怀中的口袋取出口香糖,然后打开包装。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十片了,他用单手将口香糖甩出,并且剥开锡箔纸,随后将两片一起放入口中开始咀嚼了起来。 “仔细想想,现在是学生去上学的时间呀,我真是失败。” “那不是废话吗?” 只听见背后有人对他说话。 逆木回头一看——只见那里有两个人影。 一个是嘴角叼着香烟的男人。 “哎呀,迫水先生。” 迫水纯一的装扮和昨晚有些不同。 虽然同样是一身黑色的长衣——但衣服的种类不同,那是皮制的风衣,而且看起来似乎不止穿了一两天,那衣服经过长久的使用,自然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风格。 不过——在平常日的白天穿那样的服装,看上去就和逆木同样,不像是善良百姓的装扮,加上他本来就是一张有如以刀刃削减过般的严肃面容,因此更加散发出让人难以接近的气氛。 “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来协助你的啊,你有向大本营要求补充人员吧?” 迫水用芝宝牌的打火机点燃香烟,然后不耐烦地回答逆木。 而逆木则故意装出惊讶的表情。 “专门负责破坏的〈破组〉队长亲自前来?” 说完他的视线移向与迫水同行的另外一人。 “我记得这一位是——” “我是御杖代梨绪。” 她说完行了一个礼,她就是昨晚参加狩猎的其中一人——〈剑十号〉少女。 现在的她,黑色长发绑成马尾,一身牛仔裤和飞行夹克的装扮,那身打扮虽然算不上妩媚动人,但是十分适合这位看似个性强势的少女。 “迫水先生——” 逆木以多少带着非难的目光,透过墨镜射向迫水。 “人手不足又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她虽然是〈破组〉的新人,可是让她多累积现场经验也没什么不好啊。”' 迫水说着手迅速地一挥,只听到锵的轻脆一声,打火机的盖子便盖上了。 “万一找第一个就中大奖,我也会帮你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啦。” 他说着稍微拉开风衣,只见左边和右边——左右两边分别挂着一把装在皮革枪套内的转轮式手枪。 “你还是老样子,sw的m625吗?现在还有人挂着两把转轮手枪,你以为你是电影的英雄主角啊,而且那不能装备消音器吧?” “少啰嗦,我的私人物品你管不着吧。再说进行使服调查,要是遭遇必须用枪的场面,也不可能有时间装消音器吧?” “……你说的也没错啦。” 逆木耸耸肩,然后转而向梨绪询问道: “御杖代的小姐也有带枪吗?” “……是。” 表情稍显紧张的少女——梨绪点点头。 接着她以稍微僵硬的声音说道: “那个、逆木先生。” “嗯?” “如果可以的话……请叫我〈剑十号〉,或是称呼我梨绪也可以。” “……” “……” 逆木与迫水不禁面面相觑。 看来这个少女对被以‘御杖代’ 的名子称呼有所抵抗,逆木表情有些讶异地看向迫水,而这名梨绪的长官则是不悦地点了点头,看来似乎有相当根深蒂固的理由。 “那就叫你小梨吧,请多指教啦,小梨。” “……” 梨绪表情中似乎有些不悦。 看到她的反应,逆木则是歪着头问道: “还是你觉得小绪比较好?梨梨、绪绪,都不怎么样呢。” “小梨就可以了。” “开玩笑的啦,不过我就叫你的名字吧。” “……” “然后呢——” 迫水就像是要转移话题般,一边仰望着大楼,一边打断他们的闲聊。 “这里有可疑人物吗?” “这个嘛,〈御火槌〉相关人员这个推测只是出于我的小人之心啦,反正总是好过干等,大概就只是姑且一试而已。” 逆木耸耸肩说道。 “了解我们的战术,又知道结界展开半径的资料——又或者是只要有意就可以得知那些情报的身分,以及那样做的可能性,符合这种条件的人意外的少呢,不过前提还是在于我们机密情报管理的意识是否健全啦。” “你这么没自信啊?” “因为我们本来就是老旧的组织啊,有哪里出问题也是很正常,不过这先不论,要身为〈御火槌〉相关人员,又具备战术的知识,或是有可能知情的身分,这么一来——” 逆木从怀中取出pda,将画面拿给迫水观看。 “……神薙?” 迫水皱起眉头念出了这个名字。 “这么说来偶尔是会听到这名字,但我倒是从未见过姓神薙的人啊。” 迫水朝梨绪瞥了一眼。 而逆木也朝梨绪看了一眼,然后对迫水点了点头。 “和御杖代家同样,他们也是〈御火槌〉七家之一。” “七家?不是六家吗?” 其实迫水原本并不是〈御火槌〉的一员。 他本来是自卫队军官,而且在之后也曾担任民间军事公司的军官,由于有那样的经历,因此才被挖角过来。 〈御火槌〉不局限于老旧的方法论,为了能引进最新式的训练及各种方法论,因此数年一度会向外部进行挖角,迫水就是在那样的制度之下加入〈御火槌〉的人物。 因此迫水虽身为〈破组〉的队长,但是他对〈御火槌〉的历史,以及旗下各家间的关系并不清楚。 另外逆木则与迫水相反——他是出身于现在构成〈御火槌〉六家之一的伽蓝堂家分支。 “没落——不,事实上那是在十几年前就已断绝的家族,由于宅邸失火,当时家主及其家人皆丧生大火,唯一的例外只有——” 逆木操作着pda。 只见画面上显示出一个少年的大头照。 “神薙——红莲而已。” “这还真是气派的名字呢,不管是姓还是名。” 迫水脸上浮现些微苦笑。 “神薙家对〈御火槌〉的贡献主要是在咒术方面的研究,不过在二十世纪初期由于到御杖代家的抬头,神薙家逐渐失势,最后沦落到几乎只是空有名号,成为有名无实的存在……近年在〈御火槌〉中称只有六家而非七家的人也变多了。” “也就是说他是最后的幸存者啊。” “他有可能从父母那边得知关于〈御火槌〉的战术吧?而且在结界技术之中,现在也存有几项是由神薙家所开发的。” “即使他拥有能够理解的知识基础也不足为奇……是吗?” “附带一提——” 逆木以中指将快滑落的墨镜往上推,并且接着说道: “在他父母亲那一代,事实上就已经与〈御火槌〉不再往来了,所以也没什么忠诚心和归属意识吧——” “相对地口风就不紧了吗?” “大概也不会知道宿鬼的可怕吧。” “……原来如此。” 迫水一边缓缓地吞云吐雾,一边点头附和。 “那么——那个小鬼就是住在这里吗?” “我已经先询问过住在同一楼的居民了。” 逆木说着用指尖捏着符咒晃了一晃。 “总之神薙红莲本人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并没有和什么人往来,如果说有的话,那就只有每天早上前来接他上学、疑似同校学生的女孩子——除此之外,并没有别人进出他家,似乎是个孤僻的家伙呢。至少就目前来看,他和那个宿鬼所依附的暮林恭子,两人并没有私人方面的接点。” “现在这个时代,别说不知道彼此长相,就算连性别也不知道的那种交友关系,也不足为奇。” 网路的发达正逐渐改变人际关系的定位。 就逆木等人的看法,虽然那种事情并无是非对错,但是旧有的方法变得无效却是一个麻烦。即使没有物理上的接触,情报也是有可能会泄漏;神薙红莲和昨晚化成肉片的〈宿鬼〉依附对象——暮林恭子是否在网路上有所接触,必须要分别调查两人持有的电脑、pda、通讯纪录等才能知道。 “只不过暮林恭子的父亲是神薙红莲的班导。” “也就是说他们可能见过面?” “大概跟没见过面的可能性差不多。” “那就监视他吧!如果只是要掌握他的动向,那么用式神应该也可以办到。” “是呀。” 只见逆木从怀中取出一张纸。 那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劳作用的厚纸板,在平面上还画着山折线、谷折线以及轮廓线,而它和普通劳作的不同之处,则是其中一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如果是通晓神秘学的人可能就会注意到…… 这也是一种符咒。 “——监视任务,对象是403号室——神薙红莲,急急如律令!” 逆木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往空中一抛,那张纸立刻在空中啪啪啪地自动折叠……当它掉落至地面的时候,已经组合成虽然各部分有着棱角,却是明显让人联想到一只‘猫’的形状。 那只折纸猫叫了一声‘喵啊呜’回应逆木的命令,然后便迅速消失了踪影,应该是去寻找便于监视问题的403号室的地点了。 “好了——我们去找别人吧。” 两个男人和一名少女于是并肩离去。 *** 便当盒中的确是装满了红莲喜欢的菜色。 “……你真了不起。” 她向红莲告白不过是昨天的事。 而从琴音处打探出红莲喜好的食物应该也是昨天——因此虽然做便当的时间非常充分,但是却不可能有时间另外学习做菜的技术,这也代表由奈的厨艺本来就不错。 “这菜色其实相当偷懒了,只要照程序去做,谁都可以——” 话说到一半。 “……” 由奈急忙闭口不语。 因为她惊觉到这并不是谁都可以做的出来——至少现在自己身旁就有一个少女做不到。 虽然做菜不一定要用到火,但是需要烧、煮、炸的加热料理当然就全部不行了,而且当然这样能选择的菜色就减少许多,总不可能把凉拌豆腐装进便当里,而且在某些时期若是不加热过,食物很快就会腐坏。 “啊、不会啦,抱歉,谢谢你。” 琴音注意到由奈的神色急忙说道。 看着青梅竹马的反应,红莲在内心叹气。 琴音的精神创伤,勉强说来应该是火炎恐惧症吧,打从十年前的那天起就一直重重压在她的身上,就红莲所知,无关火源的大小 第三章 每当别人提起他父母的事,红莲的心情就会变得很不愉快。 若被问到父母是怎么样的人,他会找不到适当的话语来形容。 总之最适合用来形容父亲的词汇大概是‘残酷’、‘坏蛋’、‘非人哉’吧……不过红莲认为那些普通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那男人的全部。至于母亲,对红莲来说只是‘在生物学上,生下红莲等子女的女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意义。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不是红莲敬爱、思慕的对象。 年幼的他,‘父母’就是独裁者的别名。 ‘你是我的所有物,是我生的,所以我们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那个男人如此说道,而且真的随心所欲地对待红莲等子女。 具体而言他们对红莲做了什么,红莲已经不太记得了。 每当对他进行‘处置’时,红莲大多都已失去意识——而即使意识尚存,那男人做的事也太过复杂,当时的红莲应该是无法理解的吧?不,恐怕现在的红莲也无法理解。 他曾经因痛苦而好几天睡不着觉,只能不断在地上打滚,也曾经不管吃了多少送来的食物,都只是不断呕吐,喉咙也被胃液给灼伤。当他头痛得在牢里、不,在笼子里打滚了三天后,曾经要求‘拜托你们杀了我吧’——当时他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当然……那个男人才不肯杀了他。 反而不断对他重复着比死还残酷的事。 而那不只是对红莲,对红莲的数名兄姐也是同样——但是他们没多久就死了,而从他们的实验结果所得到的成果,就累积、反映在对红莲的人体实验上,让红莲痛苦得更久、更激烈。 老实说,红莲并不记得双亲的长相。 因为那个男人戴着眼镜,而且总是戴着实验用的口罩和手套,所以不要说是脸,连皮肤都很少在红莲面前显露出来,至于担任助手的那个女人,她总是披着长发,低着头——几乎没有正眼看过红莲。 所以红莲只要听到父母这个词,就会唤起他的不快感和—— ………… “……啊!” 在醒来的同时——他吐出积郁在胸中的一口气。 自己是何时晕倒的?他眨了眨眼睛,逐渐鲜明的视界里,映出了像是手术室的室内风景——仿佛要从上方压下的巨大灯具,以及贴着像是硬质壁砖的墙壁,此外角落还排列着数个机械装置。 还有就是绑着红莲的——床。 红莲半反射性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都被以厚皮带固定在台上,而且是一丝不挂的全裸状态。 “……” 这里是哪里呢? 遇见那个黑色的怪物,后来又有拿着枪的人冲了进来……然后那个怪物逃走,而红莲的记忆就是在那里中断,恐怕是昏过去了吧。 应该是在那段期间被送来的。 但是是被谁呢? 应该是拿枪的那群人吧?至少不可能是昏倒在地、被路过的人发现送到医院。因为医院即使会让病患躺在手术台上,却不会突然把病患全身剥个精光再五花大绑。 而且以一间医院来说,有些地方看来不太对劲。 一整面墙上都画着分不清是文字还是图案的东西,而且天花板也是密密麻麻的整面都是,简直就像是某个宗教设施——而那些图案酝酿出难以言喻的奇妙压迫感。 “究竟——” “……意识似乎恢复了。” 红莲忽然听到某个人的声音。 但由于头部也被固定住,这状态能动的也只有眼球而已……他勉强能看到视界边缘的人影。 那是身上服装符合这个地方的人物。 虽然听声音辨别得出是男人……但却看不出长相,他的头部大半都覆盖在帽子和口罩下,脸上也戴着眼镜。在那镜片之后,一边眨着一边注视着红莲的那双眼睛,感觉冷淡得让人见了不禁不寒而栗。 其他还有数名……也是类似打扮的人在场,他们在这个貌似手术室的地方走来走去,视界边缘的人影不断地出现又消失。 “没关系,他抵抗的话就再让他睡着。” 某个人这样说道。 甚至—— “……原来如此,这是脑等级、意识等级的蛊毒法吗?” “有趣,实在有趣,以神薙的想法来说,实在——” “是相互增幅吧?咒术处理容量有六倍之多呢。” “不,由于不需让意识同步,因此效率很好吧?实质上是——” “也就是说,他拥有一个人就能发挥出〈破组〉功能的潜在能力?” “这确实可以说是满足了修罗奇兵的基本要求吧。” “那个神薙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一定是赌上东山再起的希望了吧。” 隔着口罩,男人们发出朦胧的嘲笑。 尽管他们每个人都在谈话的同时,不断地朝红莲看了又看—— (这些家伙……) 那眼神很明显就是不把人当人看,即使和红莲视线相对,那样的态度也没有任何变化,既不避开也不回视,仿佛不认为对方有人格似的。 红莲看过那眼神。 是和那男人同样的眼神。 而且—— “呜……啊……” 红莲发出嘶哑的呻吟。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不过把身体交给这些人,天知道他们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而仿佛是在积极印证红莲不祥的预感般,男人们继续着危险的对话—— “好了,我想看看修罗奇兵的机能实际显现的情况。” (……?) 那个名词红莲曾经听过。 修罗奇兵。 是那个男人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当时的红莲完全不明白那个词所指为何。 “这一带的咒术回路复杂地束在一起,十分难以读取呀。” “是所谓的黑盒子吗?落伍的神薙竟耍这种小聪明。” “似乎是靠某种刺激起动。” “要试试对他投药吗?” “不——在那之前应该先以电击刺激吧。” 随着那句话——红莲赤裸的全身立刻被贴上黏性的垫片。 乍看之下像是电动按摩器一般,但—— “——!?” 视界随着冲击而扭曲变形。 红莲全身感到剧痛,看来即使原理相同,那东西的电流和电压的等级却是全然不同,那与‘刺激’根本是完全不同的次元。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在密室中回荡。 一样。 口罩、手术台、剧痛、实验。 这些男人和那个男人一样,根本是如出一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视界染成了红色。 或许是眼球的微血管破裂了。 然而男人们却是毫不理会,仍以若无其事的语气继续谈话—— “没有变化啊,难道不是单纯的感觉刺激吗?” “即使是咒术的机关,大多数也是会对电击刺激产生某些反应才是。” “要再将电压调高一些看看吗?还是把周波数——” “有没有可能是复合要素——” 在红莲因剧痛而惨叫时,男人们依然若无其事地继续谈话。 对这些男人而言,红莲就真的只是实验动物吧。 鼓膜传来轰隆声响,映在染红网膜的室内风景严重扭曲,持续不断加诸在身的剧痛,让红莲意识 的轮廓逐渐崩溃—— “……” 忽然某个东西横掠过视界。 头上擦得晶亮的灯具——在那光滑的镜面上。 映着一个黑衣银发的少女。 “哥哥……?” 只听到轻笑声从上方传来。 从镜中俯视因电流而惨叫的兄长,深红说道: “你这乖宝宝到底要当到什么时候?” 只有红莲才看得见的双胞胎妹妹似乎很愉快——真的一副开心的样子。 “已经够了吧?” 他的意识明明因剧痛而朦胧……不知为何却能清楚看见深红的模样,清楚听见深红的声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为了让光能有效反射的灯具镜面,只见身穿黑色和服的少女从那镜面穿了出来,她就像是在枝头盯住猎物的蛇一般,上半身从灯具的那一侧垂了下来——用她的手触摸着红莲裸露的胸膛。 “既然他们那么想看,就让他们看吧——看到不想再看。” 深红轻声细语地说道。 幻影少女的手指抚过胸、抚过颈子、抚过脸——触摸红莲的额头。 住手,别碰我! 他发不出拒绝的声音。 少女的纤指有如利刃般刺进红莲的额头,这是现实吗?还是幻觉呢?在剧痛的翻腾之中,红莲甚至分不出来究竟是电击的痛楚?还是手指刺入的疼痛呢?少女的手就这样更深地沉入红莲的头部,翻搅他的脑髓,而且继续摧残脑内深处。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莲在吐出血雾的同时发出吼叫。 自己体内的某样东西正在重组。 首先是——头发。 不断延伸的黑发及白发开始包覆他全身。 不,那只是外表的改变,实际上以伸长的头发为引爆点,自己的身体开始急速变质——他凭着本能的感觉理解到。 他的感觉变得更加敏锐,一度崩坏的视界也急速恢复清晰,他明白全身的肌肉与神经因得到活化而膨胀。 心情就像是从梦中醒来似的。 只不过在这之后或许并不是现实,而是恶梦。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莲发出怒吼。 同时——束缚他身体的皮带都断裂迸飞。 “喔喔!?” 穿手术服的男人们发出惊讶之声。 他们错看红莲——也就是他们说的红莲化为〈修罗奇兵〉后的力量,臂力远超他们想像,也或许是因为他们小看已经没落至等同灭亡的神薙家,所以才会错估了红莲的力量。 可是…… “终于变成修罗奇兵的型态了!” “这太棒了!太棒了啊!” “不,可是神薙的技术竟然进步到这种程度,让人难以置信啊。” 事到如今,男人们脸上并没有恐惧与惊慌,反倒是更多纯粹的惊讶之色。 呼……呼……呼……呼…… 红莲宛如负伤的野兽般吐着气,从手术台上下来。 那姿态——已经变成难以称为是人类的异形了。 以异样速度伸长的头发,已经相互交织成为平面,覆盖住红莲的全身,而且还造出与人体轮廓明显不同的数个线条。 若是只看细微的部分,会发现奇怪的部分多到数不清——但是最像异形的地方,就是由两搓毛发自行纠缠而成的另一对‘手臂’吧。 “﹒..﹒..” 红莲蓦地视线移向旁边。 只见装设在墙壁的巨大镜子里,就好似要袭击猎物的野兽般,一个黑色异形正驼着背,身体摆出防御姿势,而除了原本的手臂之外,另外生出的两只手臂宛如翅膀般左右伸张,如果附上像蝙蝠般的皮膜,那型态看起来简直——就像恶魔一般。 “……这、是?” 这就是自己的模样吗? 重新这么一看,愈看愈觉得自己阴森恐怖。 全身漆黑的身体上,各处都有白色线条有如血管般,又像是标示肌肉的分割线般缠绕全身,而且头部的两只红色眼睛,仿佛燃烧般的炯炯有神。 鬼神、魔物、怪物、妖怪。 对于映照在镜中自己的模样,红莲脑中忽然闪过许多名词,不过—— (……修罗……奇兵……阿修罗……?) 虽然没有三头六臂,但那姿态正有如佛教故事中所叙述的破坏神——阿修罗。 “小弟,你叫神薙——红莲对吧?” 穿着手术服的一名男人毫无戒心地走近红莲。 他的话声中也没有任何紧张——反而一副熟稔的样子。 看来他似乎不明白红莲正怒不可遏。 这些男人真的就和父亲一样,完全不顾他人的情感,他们可能觉得自己是在做自己价值观中‘正确的事’,所以其他人理所当然该乖乖听从。 “你有意识吧?太有趣了,你的那——” 男人的话无法说到最后。 因为红莲的手——或者该说主手和副手吧——两只左手抓住男人的胸口,轻而易举就将他举了起来。 “唔……喔……!?” “有趣……?” 红莲喃喃说道。 “有趣?什么有趣?你是说什么有趣啊……?” “唔……咳……” “你快住手,请住手,不可以乱……” “……闭嘴!” 红莲将对方的话一刀两断。 “……” 男人们便表情抽筋着闭上了嘴。 被他吊起来的男人口吐白沫地挣扎,其他男人则像是被冰冻一般,呆立在原地,看来这群傲慢的人终于理解自己做了什么事。 (……要杀掉他吗?) 红莲甚至开始考虑起这种事。 如果是平常的他,绝对不会有这样危险的思考。 但不知是变成这姿态的影响,还是想起双亲的事正在气头上,或者是两者皆是呢,不管怎么说,红莲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只要自己想的话,随时可以杀掉这个男人,赤手空拳——就像打蛋般容易。 就在这时…… “不准动——神薙红莲!” 只见大门被踢破,黑色服装的士兵们冲了进来。 他们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着大型手枪,从装在手枪下部的光学配备,发出瞄准用的红色雷射光,在红莲的黑色身体上照出了红色的点。 士兵有四名,而红点也是四个。 在狭窄的房间中无法完全闪过——本来应该是的。 “放开你的手!” 然而……士兵们也有所犹豫。 从这些人刚才说的话看来——恐怕对这些人而言,红莲是贵重的‘实验动物’,不小心杀掉就得不偿失了,也正因为如此,雷射的红色瞄准点无不瞄准红莲的肩膀和大腿外侧,因为虽然化成异形的怪物,基本上红莲的身体还是人体,腹部、胸部、还有大腿内侧,这些地方都有粗粗的大动脉,要是伤到这些位置,可无法保证他还能平安无事。 “……” 红莲缓缓放下左手。 而被吊着的男人已经昏了过去,所以即使脚着地,膝盖也是无力地弯了下去,只要放开手,他应该就会直直倒下去了吧,因此立刻有别的男人慌张地奔来,扶住了他的身体。 “好——” 一名士兵对红莲说道: “就这样缓缓转身面向墙壁。” 下一个瞬间,红莲的脚一个回旋,穿手术服的两人立刻被踢飞 出去。 那动作没有任何技巧——与其说那是脚踢,倒不如说他只是挥动脚,把两人撞飞出去而已,不过以现在红莲的脚来说,那样就已经足够了。 只见手术服的男人们互相挤压着,朝着持枪的男人们飞了过去。 士兵们紧急伸手接住他们,当然,纵使是怎么强壮的男人,面对突然飞来的两个人的重量,不可能支撑得住,于是两名士兵也受波及而翻倒,剩下两人情急之下想开枪——没想到下一个瞬间,红莲已经逼近到他们眼前了。 “——!” 红莲新的两只手——该说是副手吧——以无视关节的动作伸向男人的手枪,不,原本那就是红莲的头发暂时形成手臂的形状,既然如此,那里根本就没有关节,和触手相同,只不过那再怎样也是手臂的型态,所以士兵们见到那异样的动作而产生混乱,造成开枪时间晚了。 当然那时间甚至不满一秒钟。 不过对红莲来说已经足够了。 只见红莲的副手握住枪。 被黑色手指所缠绕,钢铁的凶器微微扭曲,发出有如悲鸣的声音。 这时的红莲还完全不知道——他这动作已经让这些士兵的枪不能发射了,自动手枪这类枪械在构造上,套筒只要从发射位置稍稍往后拉,这样击针就不会落下——也就是无法击发,而他以野兽般握力抓住士兵们的手枪,所以每一把都是陷入这样的状态。 “唔!?” 但是〈御火槌〉的士兵们个个精锐。 他们反射性扣了两次扳机,见子弹没有射出,他们并不拘泥于手枪,很干脆便放开了枪把,然后他们往左右移动散开,并且从腰间抽出大把的刀——不,拔出了小刀。 刀刃长度将近六十公分,在被称为※协差的刀之中,这更是称之为‘大协差’,是长度一尺八寸以上的武器。(译注:日本武士两把佩刀中较短的一把。) 说到协差,和日本刀比较起来,总是给人‘备用’的印象,不过若是需要在室内挥动,那么就可说是接近极限的长武器了,从实用性的意义来说,长剑和※本差这些日本刀虽遭到淘汰——但若是要在无法使用枪的场所战斗,这样大小的刀刃就非常实用了。(译注:和协差相反,是两把佩刀中较长的一把。) 不过另一方面……这些士兵们所持的小刀有着奇妙之处。 首先刀身是黑色的,这恐怕是有防止反光和防锈的意义吧,这样的设计在普通的战斗用小刀也常看见。 然而——明明应该是实战武器,那刀身上却又刻满了像是美术雕刻刀的纹样,这究竟是何理由呢?尽管这不是多么严重的问题,不过那不像对物理性能有什么贡献,而那纹样与这手术室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刻的那些,很明显有共通之处。 另外——在刀柄部分。 那与其说是日本刀的样式,形状倒不如说还更近似蓝波刀的刀柄,而且还添加了几个有点像机械——像手枪那样的操作部分,那很明显藏有某种功能,但究竟要在小刀里藏什么东西呢? “……” 不妙,那刀子很不妙。 红莲几乎出于本能地领悟到此事。 “喔喔!!” 士兵们分别从左右砍了过来。 而红莲则是用副手扶着主手,以掌中紧握的手枪挡住士兵们的斩击。 “……” 这真是奇妙的感觉。 人类的注意力本来应该只能朝向一个方向,可是他被人从左右斩来——而且对方恐怕是训练有素的人——却能同时漂亮地接住双方攻击,那技巧可说是难如登天,这结果证明他不单只是臂力变强了而已。 仿佛和手相同,自己的感觉和意识也增加至两人份了—— “喝!!” 士兵们大叫着,然后奋力地把刀刃一拉。 下一个瞬间,从接住攻击的手枪上迸开蓝白色的火花,打中了红莲的手。 “呜……?” 那并非难以忍受的激烈疼痛。 但是红莲却突然感到全身脱力。 事后他才知道——士兵们斩向红莲的刀似乎是特殊的咒术刀。 由马氏体时效钢所打造的刀身,上面再以雷射刻印上极薄一层咒术纹样,是利用柄的部分所装设的高压电池激发、发动咒术的武器。 那是以刀斩击、以雷电击、以及以术法诅咒的三段式攻击。 如果直接被斩到,那么除了刀伤之外,他的身体可能就会因侵入肉体的捕缚咒术而麻痹了。 “唔——!” 红莲使尽全身力气,用双手将挡住刀刃的手枪往对方推去。 只见士兵们几乎像被撞开似地失去了平衡。 而红莲则趁隙通过敞开的门,冲到走廊上,虽说身在陌生的建筑物之中,但这里的构造也不可能如迷宫一般,红莲打算找到大致方向后,就直接一口气冲到出口。 不过—— “———!” 能够避开可说几乎是偶然。 飞来的子弹擦过红莲的肩膀。 红莲反射性地后仰,下一个瞬间,第五人——开枪的士兵朝身体失去平衡的红莲冲来。 “——混帐!” 对方左手持手枪,右手持小刀。 一身像是潜水服的服装上,更穿戴着战斗用的背心和包包,身上全副武装,那名仿佛以全身冲撞过来的士兵—— “……是女的?” 那是个——容貌美丽的少女。 那双细长锐利的双眼正目光凛然地注视着红莲,她朝着红莲突击而来,背后绑成马尾的头发正如字面意思,好像尾巴一般地摆动。 (……同样的发型却大不相同呢。) 红莲忽然想起了琴音,在这危急的情况下却产生这样的感想。 如果说琴音是兔子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猫——或者说是小型虎才更贴切。 “唔……!” 红莲扭转身体。 只见小刀的刀锋削过他的侧腹。 以少女瘦小的身躯,而且又是单手持刀,本来应该是无法对对方产生充分的杀伤力……但对这把小刀而言却是毫不相干,不需要斩断对方的骨头,只要刺出并扣下扳机,电击与咒术就会封住对手的行动,当然这时的红莲还不知道那些详细的原理。 红莲勉强避开了对方的突刺,可是下一个瞬间,腹部立刻感到一阵冲击。 被击中了! 擦身而过的少女士兵顺势向前翻滚,并用左手的枪对红莲射击,那几乎是马戏团才有的动作。 “——呜!” 左侧腹疼痛。 但是—— “咕……唔……?” 瞬间他往自己的侧腹看去——并没有流血。 会是包覆身体的黑发如防弹纤维般挡住了子弹吗?又或者是子弹虽然达到肌肉,黑发却发挥出绷带的功能,抑制了大量出血呢? 无论如何,剧痛并未深入体内。 只是—— “——!?” 啪!耳朵深处听到的声音,大概是幻听吧。 只感觉身体从腹部到全身,正以惊人的速度开始麻痹。 “什……什么……?” 红莲跪在走廊的正中央。 不行,使不出力气。 虽然还不到会昏倒的程度,但这样的攻击要是再受几发,自己将会完全无法动弹吧?这并不是麻醉的感觉,而是连整个神经都消失了一般——就好像虚无在体内蔓延般的奇妙感觉。 而且—— “到此为止了,小弟。” 走 廊里侧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红莲忍耐着笼罩全身的倦怠感,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眼神锐利的男人,正叼着香烟悠然而立。 而且他的两旁还有手持不知是步枪还是短机关枪,总之是长枪的两个士兵。再旁边还有刚才的那名少女士兵,不知何时已单膝跪地、摆出跪姿射击的姿势。 “我们使用的弹头封有抗宿鬼用的咒术。” 叼着香烟的男人如此说道。 而男人也单手拿着像是步枪的武器。 总计四个枪口正对着红莲,距离有四公尺多,要飞扑而上则稍嫌过远。 而且走廊上毫无障碍物,想要在狭窄的直线状走廊避开所有的攻击,那是不可能的事,这种程度的道理即使是对枪外行的红莲也明白。 纵使想要投掷东西,这景色单调的走廊上却是连个灭火器都没有。 “弹头中装有超小型电池,命中同时所发出的电流会触发咒术,听说如果是人类,只要被灌进十发咒术,脑袋就会确实被破坏哦?修罗奇兵的精神有多强韧我是不知道啦——想要进行脑的耐力试验吗?” “……” 老实说,这男人说的话红莲连一半也听不懂,但是红莲也明白自己目前是处于进退两难的状态。 虽然不知道这群人是什么人……但毫无疑问是一个组织,而且明显是存在于法律规范之外——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那一类型。 更何况这里是在他们的设施之中。 也就是在敌阵的正中央。 不管是修罗奇兵还是什么,那都不是凭个人之力所能胜过的对手。 然而要他这样接受有如人体实验——不,那就是人体实验吧——的对待,红莲也是无法忍受。 那么—— (自暴自弃地突击……可以带多少人一起陪葬呢……?) 当被逼到绝境的红莲开始打算挺而走险时——就在这个时候…… “迫水先生,等一下,等一下啦。” 有个他曾经见过的男人,推开香烟男——应该是叫迫水吧——走上前来。 那是与怪物冲突时,最先出手相救的男人。 再看这个男人,他戴着墨镜,身穿功夫装,没有比这更可疑的打扮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个男人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于那些军人或研究人员。 他站在迫水的身旁——注视着红莲说道: “神薙红莲,你还有意识吗?意思是你现在的状态可以对谈吗?” “……可以的话又怎样。” 红莲如此回答。 那男人露骨地耸了耸肩,叹了口气,然后搔着脸颊继续说道: “嗯,那首先先报上名字好了,我是逆木慎一郎。” “你们的名字我根本无所谓。” “一定是吧,不,关于对你做出非常失礼的对待,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男人说着——啪!两手合掌发出明显易懂的声音。 “那并不是〈御火槌〉——我们全体的意思,是一部分人的任意妄为,我们全体并没有要和你敌对的意思,请你务必要先明白这点。” “……” 红莲不回答。 根本没有办法证明男人说的是否是真话,即使他只是在推卸责任,把出于全体意思所做的事,推说是一部分人的自作主张,红莲也无法分辨出来。 “老实说——那些恣意妄为的人也已经吃到苦头了吧。” 手术室的方向听得到有人呻吟的声音。 恐怕是红莲踢飞的那两个人吧,以那样的力道踢下去,就算骨折了也不足为奇。 “就我们来说,我们也想要调查关于你那模样——以及能力,所以在这层意思上,我们希望你能够配合。” “事到如今还——” “是啊,你说的没错啦。” 逆木安抚着红莲说道。 “我们的损害也相当严重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和你起冲突的人全都骨折了哦?” “……你想说这样就算扯平了吗?” “是呀,就算是互有伤害,互不亏欠了吧。” 逆木对红莲耸了耸肩。 “总之我们彼此先停止攻击,坐下来谈谈好吗?就你来说,你应该也很在意那怪物是什么?我们是什么人对吧?这些我都会对你说明,不知你意下如何?” “……” 红莲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 (……要怎么做?) 这时选择继续抵抗下去,能够平安无事的可能性很低,尽管不觉得他们是可以信任的人——其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项。 于是红莲重新声明: “我不是实验动物。” “我明白。” 逆木用力点了点头。 “你或许无法信任我们,不过今后我们不会违反你的意志,强行对你进行检查或任何事,也会传达研究人员们不可造次。” “……” “其他还有什么我们该记住的事吗?” “……” 红莲解除了戒备姿势。 当然,由于那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行为,因此该说他单纯只是全身脱力,这样或许才正确吧,而配合红莲的动作,迫水等人也放下枪口。 然后……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解除修罗奇兵的型态吗?看不到脸实在不好说话啊。” “……” 红莲沉默了数秒钟。 “呃这个……” “怎么了?” 听红莲语带困惑,逆木感到讶异而询问他。 “这个……要怎么恢复原状呢?” “不,这个你问我们也……” 逆木以一副被打败的表情说道。 *** 按下电铃——等待。 经过三十秒、四十秒、五十秒,到了一分钟的时候,琴音才终于感到诧异地侧着头思考,红莲家只有单人房,所以不管他在家中的哪里,都不会过了一分钟都没有反应。 “是在厕所吗?” 琴音喃喃说道,然后又按了一次电铃。 但是再等了一分钟,里面仍是毫无动静。 “不在……?” 这个可能性当然也有。 不过—— “会是上哪儿去了呢?” 总之琴音决定放弃先回家去。 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学。 不过琴音几乎每周都会来到红莲所住的大楼,像个女佣似地帮他打扫洗衣,这当然不是红莲拜托她的,而是往例的‘为了让红莲幸福’,琴音主动帮他做的事。而这样红莲是否就能幸福,老实说琴音也觉得相当怀疑……但是琴音也想不到其他还可以为他做什么事,而且既然红莲没有拒绝,总之他应该是不讨厌才是。 也就是说,红莲应该知道……琴音每星期六早上会都到他家来。 可是他却没有出来开门。 如果不是假装不在家,那么很可能是外出了,不过…… “果然还是生我的气吧。” 琴音不安地喃喃自语。 总之虽然没有到不想再见到琴音的地步,但是为了由奈之事,红莲或许还有些生气吧,昨晚他说‘再见’或许是‘下星期一再见’的意思,代表到那时他的怒气也消了。 “嗯~~” 琴音感到很困惑。 尽管她是往家里的方向走去,对于这突然空出来的时间,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利用,由于今天铃音也在家,琴音觉得自己可能又会被念了 。 正当琴音考虑是否要去逛逛久违的书店——就在这个时候。 “……嗨,笛原同学。” 突然有人叫住她。 抬起头来一看——只见眼前站的人是一身便服的明月。 他穿着蓝色的风衣,同色系的牛仔裤,里面则是印花衬衫,看起来就是符合他风格的穿着,不会太花俏、也不会太朴实,不会太刚强、也不会太软弱,总之全体看来就是清爽的感觉。 “太刀花学长。” “怎么了?去买东西——看起来也不像。” 明月看了琴音的穿着说道。 附带一提,琴音则是少见地穿着裤子——该说是吊带裤吧,简单说就是前面有一块挡布,牛仔布质料的裤子,男用的就称为工人裤,是一种工作用的服装,她单纯只是为了方便洗衣扫地才穿的,不过由于吊带裤也常作为孩童玩耍的服装,所以琴音穿起来,看上去格外显得稚气。 “我的预定有点……被打乱了。” “预定?出了什么事吗?” “我本来是要去红莲——神薙同学家的,不过他好像不在家。” 琴音略微苦笑地说道。 而明月则是有些惊讶地侧着头。 “神薙同学知道笛原同学要来家里吗?” “算是知道……嗯,大概吧。” 如果说出自己每个礼拜都会上门拜访,那么感觉事情会变得更复杂,于是琴音随口敷衍了一下,虽然她对明月并没有什么坏印象——但是到现在琴音还是搞不懂这个学长在想什么,所以要是他说出‘那我也每个礼拜去帮忙吧’这样的话,会感到困扰的人反而是琴音。 “那样……有点太过分了,竟然放你鸽子。” 明月的表情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伤脑筋。 “啊、不是的,那个……” 琴音慌张地摇头否定。 “我们并没有确实约定,所以他可能只是忘记了。” 那并不是红莲开口要求的事,而且极端来说,那单纯只是琴音的自我满足,红莲并没有义务要为此拘束在家半天。 “这样啊,可是那样一来——” 明月似乎想到什么似的,侧头思考了一下。 然后他又转过身对琴音问到: “笛原同学现在有时间吗?” “是啊……算有吧。”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陪我一下呢?其实是学生会预定要办圣诞派对,我正烦恼到时要带什么礼物去交换,如果有人能站在女性的观点提供意见,那我会感激不尽的。” “……” 琴音想了一下,终于点头答应。 “我知道了,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话。” 基本上有人拜托她,依她的个性都是不会拒绝的,若是有别的事情或约定那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有空间的时间,琴音也就没有理由拒绝他。 “谢谢你。” 明月露出往常般柔和的笑容向她道谢。 *** 红莲被带往的地方,是一间景色单调的房间。 就像一个箱子,只有墙壁、地板和天花板而已。 唯一的出入口就是墙上的一道门。 在房中有两张桌子,一张在房间中央,另一张则是在墙边。 而红莲就坐在中央桌前放的一张折叠椅上。 这里像极了警匪剧中的调查室。 不过这房间不要说是铁格窗,根本连窗户都没有——墙壁也没有裸露出混凝土来。 因为那是铁壁。 这并不是什么比喻,因为那是由钢板所熔接而成的墙壁。 而且天花板的四个角落还装设着类似小型监视器的装置,除此之外还设置了数个像是机器的东西,从上面开了小孔来推测,应该有什么东西会从那里出来吧——这种程度的事红莲也能想像得到,但至于是火焰,还是毒气、枪弹,还是其他别的东西,他就不知道了。 老实说待在这个房间并不愉快。 更别提是在这里用餐了。 “……” 红莲怀疑地看着眼前的午餐。 看起来非常普通——白饭配上味噌汤、烤鲑鱼、煎蛋、菠菜豆腐、炒牛蒡丝,而那些菜肴就装在非常平凡的碗盘里面。 由于房间内部太过非日常的景象,反而更使得那平凡的午餐透露出异样的气息。 而且—— “……” ——在餐点的对面。 房间的入口处有一个背靠着墙站立的监视者。 那是在红莲冲出手术室的瞬间攻击他的那名少女。 她依然穿着有如潜水服般突显出身体曲线的衣服,而衣服上穿着像是军用的背心,腰间挂着手枪和小刀,另外腰上系着挂着弹匣包的腰带。 她面无表情,双手背在背后,抬头挺胸地站立,那模样正是军人的印象……而且无端散发出压迫感,老实说她只是站在那里,就以足以让饭菜变得难吃了。 “……?” 似乎是察觉到红莲的视线,少女微微皱眉。 “你不吃吗?” “……谁能保证里面没放东西啊。” 红莲瞪着少女说道。 “我可不想被迷昏,再做一次人体实验。” “真要那样做,我们会采取更简单省事的方法。” 少女如此回道。 虽然她脸上还是看不出表情——但红莲感觉像是遭到愚弄一般,感到非常不愉快。 “谁相信啊,真的没下药你就试毒给我看啊。” “……” 少女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红莲。 原以为她会开口骂人,红莲正等着她发难,但少女却没说什么,她离开墙边,坐在红莲桌子对面的椅子上——然后伸出手将红莲前方的餐盘拉了过去,接着拉开免洗筷,开始吃起前述的菜肴。 “……” 她啜了几口味噌汤,用筷子夹了烤鲑鱼和煎蛋送入口中,接着把菠菜豆腐、炒牛蒡丝也各吃了一口、咀嚼给红莲看。红莲没想到她会真的试毒,只是哑口无言地看着她吃。 终于——或许是刻意要做给红莲看吧,她更加夸张地动着下颚,把口中的菜全部吃完,随后少女从口袋中取出手帕擦拭嘴角,最后才将餐盘推回给红莲。 “满意了吗?” “……啊……是啊。” 红莲在她气势的压迫下点点头。 之后两人之间飘荡着微妙的尴尬气氛。 就在这时—— “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 这么说着进来的人是那个叫逆木的男人。 老实说红莲松了口气,他将视线移向这个外表可疑的男人,要是一直和这少女面对面,他觉得自己一定会闷到胃穿孔。 “嗯?几乎都没有动嘛,不合你的口味吗?” “啊、不是——” “是我吃的。” 正当红莲犹豫着该如何回答时,少女就如此回答道。 “梨绪?你在搞什么啊?” “因为他要求试毒。” 见逆木像是感到傻眼地问道,被称为梨绪的少女则若无其事地据实回答。 “我各吃了一口给他看。” “……是这样啊。” 逆木苦笑说道,接着他另外拉过椅子,坐在红莲的正面。 “好了,该从哪开始说起呢,啊啊,边吃边说吧,你还在发育嘛。” “……” 真是缺乏紧张感的男人。 暗自戒备的自己显得像傻子一般 。 老实说他的肚子是饿了,但是又觉得吃饭会露出空隙给人看到,所以红莲把餐盘往旁边一推,目光直直瞪视着逆木。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首先要搞清楚这件事。 虽然有配枪武装——却不像是普通的警察或自卫队,话虽如此,印象又和黑社会或黑手党不同,梨绪和在手同室遇见的士兵明显有受过战斗训练,再说他们身上的装备太过正式了。 “御火槌。” 逆木如此说道。 “那就是我们组织的名称。” 说着逆木从口袋中取出原子笔和记事本,在上面写了字给红莲看。 ‘御火槌’……纸上写着这样的文字。 “我们是准国家机关,不过不管怎么调阅政府官方的资料,也找不出这个名字就是了。” 逆木轻薄地挥了挥手说道。 “是所谓的……秘密机关?” “大概就是那样啦,成立的时间比现在的日本政府还要久远。” 这种话逆木却说得轻描淡写。 “……咦?” “〈御火槌〉的母体可以追溯至平安时代,据说是从阴阳寮衍生出的组织,不过这种小事对你来说无所谓吧。” 男人语气轻松地说着,然后手指着自己。 “虽然刚才已经介绍过了,不过我再重新自我介绍,我是逆木,逆木慎一郎,是属于组织的〈索组〉——简单说就是调查部门啦,然后这边这位。” 逆木用姆指指着站在背后的少女。 “我是御杖代梨绪。” 少女自己报上名字。 “御杖代……?” 那独特的名字红莲有印象听过。 “嗯——对〈御火槌〉没印象,御杖代就有印象啊。” 逆木似乎很满足地点点头。 “其实神薙家本来就和御杖代家一样,都是构成〈御火槌〉的七家之一,关于家族的继承、说明那些,你的父母亲似乎什么都没说就亡故了。” “……” 红莲陷入沉默。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双亲的——同伴。 原本在红莲心中闷烧的警戒心,此时开始静静地膨胀,也不知逆木是否察觉,他仍是像在闲话家常般,以悠然自得的语气继续说明下去。 “追根究柢,〈御火槌〉其实是个猎鬼机关。” 他突然说出了一个不可忽视的词语。 “猎鬼?鬼是——那个鬼?” “对,那个鬼,鬼怪的鬼。” 逆木似乎感到满足地点点头。 “你在说什么啊!那种东西——” 不可能存在!这句话红莲之所以没有说出口,是因为他脑中闪过昨晚发生的事,头部有两个异样的突起,全身被枪弹扫射,额头中枪还能没事一般行动自如——异形的黑色怪物。 “没错,你遇到的那个就是鬼,我们称之为宿鬼。” “宿鬼?” “寄宿的宿加上鬼,也就是写作寄宿之鬼,读作yi,正确说来应该是yodoriki才是,不过经过漫长的岁月读音改变了,而且这本来就像是隐语一样。” “……” 漫长的岁月。 刚才逆木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么可不只是十年、二十年,而是百年、不,搞不好是长达千年的时间,平安时代是在八世纪——距今有一千年以上的时间。 “至于宿鬼究竟是高密度自律型诅咒,或是咒术情报体——这在〈御火槌〉也还有许多争论,嗯……该怎么说明才好呢,神薙红莲,你有在使用电脑吗?” “……多少有。” “你知道电脑病毒吧?先别管那些艰深的说明,总之你就想成是那种东西吧,它会感染安装在人类这个硬体里的软体,替换里面的内容——可以算是一种疾病吧,但问题是这种疾病拥有自我。” “……咦?” “说得更简单一点,宿鬼就是会附身人类的恶灵,它本身其实只要放个二天不管就会自然消灭,也正因为如此,它为了不被消灭,需要的就是‘容器’,也就是会四处寻找寄生对象,然后被它寄生的人类快则二天,慢则十天左右,里面的内容就会被完全替换掉了。” “替换内容——” 他无法想像那种情况。 而且他说内容——可是红莲看到的那个宿鬼,外表已经完全不是人类了,逆木虽然用电脑作为比喻,但是纵使是受到病毒的感染,电脑硬体也不可能会因此而变形。 “……那你是说那个是人类吗?” “原本是啦。” 逆木浮现苦笑的表情说道。 “内容完全替换成宿鬼后,那就已经是另一个人——应该说是另一种生物吧,但是它有非常强的力量,又有不死身的身体,那时你也看到了吧?它被我打穿额头还没死。” “……” “我们为了对抗宿鬼也做了许多武装,但即使用施加咒术处理的专用枪弹射中,它也是如你所见,最多只能停止它几秒钟的时间而已,如果是内容完全被替换掉的情况,那它的行动原理就完全不同于人类了——你就当是活着的尸体,或是人类外形的一种‘现象’比较好。” “……我听得莫名其妙。” “你只要大致上有个印象就好了。” 逆木耸耸肩。 “也就是说,有某个东西会寄生人类,把人类变成不死身的怪物,而你们就是为了猎杀变成怪物的人类所成立的组织?” “大致上就是那样。” 逆木满意地点点头。 “正如你所见,除了不死身之外,那个宿鬼——正确说来是被宿鬼附身的人类,随着寄生状态的进行,精神和肉体的混乱会逐渐平息,也会变得更强,那不单只是力量强和不死身而已,到时除了能自主性地使用力量和不死身,还能使用特殊能力。” “能力……” “关于这方面就有很大的个别差异,所以能力也不能一概而论。” 根据逆木所说,个别的能力虽然存在一定的法则和限制,但那会以怎样的形式显现就完全不得而知。 可能会是瞪一眼就让对方燃烧的能力,也有触碰就会让岩石粉碎的能力,或是像把像定时炸弹的某种‘诅咒’下到对方体内,再以时间差发动,据说这些都是有列入记录的能力。 “不管怎么说,那都不是普通人能靠肉身应付的对手,即便〈御火槌〉是这方面的专家,要狩猎一匹宿鬼,就必须动员二十人左右的人力,一对一根本就是自杀行为,就算有武装也是一样。” “……” 那是当然的吧。 实际上——当时有三个持枪武装的人在现场,却还是让那黑色的怪物逃走了。枪确实是强力的武器,但是它能够确实杀害的对象,只有遵从正常生命原理活动的生物而已。 对方若是脑被破坏还不会死的生物,那么与其用插入异物阻碍机能的子弹,倒不如更极端地用刀刃把手脚切断,那样更具有压制能力。 “不过——” 逆木身体微微前倾到桌上﹒并且窥视红莲的双眼。 “这里有个能跟那个宿鬼分庭抗礼的人类。” 逆木说着食指指向红莲。 “喂……等等!你在说什么啊!?” 红莲发出有如悲鸣的叫声。 只见在视界边缘的梨绪右手微动,将手放在刀鞘之上——但逆木却背对着她,举起单手制止了她。 “你曾经两次和那怪物近身扭打,普通人类早就死了两次了,但是你非但没死,还压制住那怪 物的手,将它抛投出去,那实在是超乎常理。” “那是……” 红莲那时的确躲过或是挡住那怪物的攻击。 甚至身体还起了奇妙的变化——自己变成了异形。 那件事他还记得,虽然记得…… “神薙红莲,你的父母似乎是以‘制造能单独对抗宿鬼的士兵’作为研究的主题,尽管神薙家在二十世纪左右就没落了,但是过去在〈御火槌〉中对于咒术研究可是一等一的家族。” “咒术——咒术是指诅咒、魔法是吗?” “就是那个咒术。” 逆木满足地点点头。 “你的理解力很优秀,这样就好办了,在我们组织里,对于接受过用咒术进行人体改造的人,也就是能够单独对抗宿鬼、将其封印消灭的强化士兵——若用比较俗气的说法就改造人啦,我们称之为〈修罗奇兵〉,不过这其实还在计划当中,甚至只是概念上的产物而已。” “……” “不过那样想也只是到昨天为止。” “……我就是……” 红莲感到愈来愈口干舌燥。 甚至只是讲一句话,都要花费一番劳力将舌头从下颚强行分开。 “……那个吗?” “大概,如果不是的话,就我们所知,拥有那样力量的就只有——” 逆木用手指把墨镜往上推。 “宿鬼而已。” “……” 红莲说不出话来。 在这样的状况下,面对这样的人,他似乎找不到藉口了。 反而昨晚没有和那怪物一起被他们杀掉就算好运了。 附带一提——据逆木所说,利用人体实验般的检查方式,对红莲身体进行调查的那些人,是与〈御火槌〉七家之一—十六夜家——有所挂勾的研究员们。在他们看来,红莲的存在重重伤害到他们的自尊。 他们的祖先经过长久努力都无法实现的。修罗奇兵的完成品就这样出现在眼前,而且还是那个被认为已经没落灭亡——也就是在他们之下的神薙利用秘术所造的。 不可原谅!绝不承认! 他们似乎是这样的想法。 反正神薙所制造的修罗奇兵只是半吊子吧——他们如此主观认定,并且想要仔细检证红莲的能力,藉此重新确认自己对神薙家的优越性。 “先不管伦理的问题,他们那样也是过分的越权行为,十六夜的那些人除了被你打的伤口之外,后续还会对他们做出惩处吧。” 看来在〈御火槌〉这个组织中,也有许多权力斗争的情形。 “那么——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逆木突然态度放纵地侧着头,观察着红莲的脸。 虽然有部分是他戴墨镜的关系,不过红莲实在搞不懂这男人的想法,不管是他的大阪腔,还是看似轻薄的言行,或许都是这男人认为工作需要而戴上的假面具——本质或许完全不同。 “什么怎么想?” “你是有自觉还是没自觉呢?因为看你不是宿鬼,所以大概就是修罗奇兵了吧,目前我们是这样判断的,但是如果真是那样,那你就该归我们管辖了。” “你说什么?” “你是〈御火槌〉的东西。” 逆木如此断言。 东西,那好像就是在说——你不是人类。 之前一直闷烧在胸中的怒气,这时熊熊燃烧了起来,红莲瞪着逆木对他怒吼道: “什——什么啊!那是什么歪理!” “以你的立场或许会那样想啦。” 逆木从怀中取出一片口香糖,将其放入口中后说道: “你的心情我不是不了解,可是如果你真是〈修罗奇兵〉的实验体,又或是完成体,我们是不可能对你这贵重战力置之不理,而且〈御火槌〉是终年人手不足,如果你能单独应付宿鬼,那么可说是一口气增加了二十人份的战力呢。” “那种事我才……” 正当红莲想说我才不管呢﹒逆木立刻盖过了他的话。 “更何况咒术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安定。” 逆木从怀中再取出一张——与红莲身上贴着是相同的符咒,然后说道: “如果是实验体的话那更不用说了,你的身体会发生什么事——没有人知道,特别是脑。” “那是——” 红莲脑里闪过那个身穿黑色和服的少女。 只有自己才知道其存在的妹妹,如果那就是不安定咒术的结果……那么红莲的脑或许已经出现异常了。 “在我们来说,你再怎样也是〈修罗奇兵〉唯一的完成体,我们对你当然有兴趣,藉曲调查你的身体,或许也能有助我们停滞的研究有所突破。” “那种事我才不管——” “同时如果是我们组织,能替你的身体做维护的可能性非常高。” “……!” 逆木顺口说出的话,带来的冲击足以让红莲沉默。 没错,确实如他所说,既然原本与神薙家曾在咒术研究方面竞争,那么〈御火槌〉中应该或有拥有同等、或甚至是技术更在那之上的家族才是。 也就是说—— “拥有咒术相关技术的地方,现今的日本大概也只有宫内厅和〈御火槌〉相关单位而已,而且若是情况允许——” 逆木故意停了一瞬间。 或许那是为了让自己的话能打动红莲所做的演技。 “或许也能让你恢复成普通人哦?” “……!”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协助我们,你觉得如何?” 逆木的话在红莲心中——产生了无比的震撼。 *** 礼物很快就选好了。 学生会办的圣诞派对,听说是由男生要准备送给女生、而女生则是要准备送男生的礼物,然后到时再互相交换,总之琴音只要在明月询问‘这个如何?’时,针对他所询问的物品,负责点头或摇头就好了。 结果——明月在商店街的生活杂货店里,买了一组风格独特的茶具组。 算是无可无不可的安全选择吧。 在那之后……琴音也继续陪着明月购物。 毕竟选完礼物就直说‘那没我的事了吧’然后转身就走,这样未免也太过冷淡了,而且也因为选礼物比想像中更早结束,所以她的时间还很充裕。 就这样—— “嗯,这个很好呢。” “——” 现在时间是下午快五点。 琴音和明月来到商店街边缘的蛋糕店。 明月说服犹豫的琴音进入蛋糕店后,便在琴音还来不及拒绝之际,先点好了两客豆沙水果,并笑着对她说‘这是我推荐的哦’。 然后…… “真是好,买到好东西了。” “喔……” 琴音坐在掘地式榻榻米座席上,而对面的明月正把刚才买的物品从袋子中取出观视,看着他无法等到回家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小孩得到一直想买的玩具一般——不过若说到他所注目的东西…… “我的兴趣是盆栽。” 没错,就是盆栽。 他们偶然发现商店街附近的公园有个小小的花市,明月就是在那里买了一个小盆栽,对于没这方面兴趣的琴音来说,那是个价格令她惊讶的盆栽。 “呃……很稀奇呢……” 琴音带着困惑如此评道。 那的确不像是高中生的兴趣。 而且老实说,琴音完全看不懂那盆栽‘好’在哪里,虽然 根据树枝和叶子,应该是有许多判断基准才是—— “我喜欢花费时间,仔细地去培养。” 只见明月把花盆转来转去,从各种不同的角度观赏着。 “的确常常有人说这不像高中生的兴趣,不过其实不限于盆栽,像这种‘重现部分自然的山水庭园’的兴趣,愈是小就愈必须花费时间和心力才能够维持,自然派水槽也是相同——结果也因为这些都是要花时间和心力,所以才会变成退休老年人较多从事的兴趣。” “原来有那样的理由啊。” 琴音眨着眼说道。 她对园艺虽然没兴趣——但是她觉得重新得知自己所不知道的知识,是件很有趣的事,正因为她有这样的求知欲,所以这名少女才会不觉得自己特别努力,却能够时常保持好成绩吧。 那先姑且不论…… “这个也是,一眼看上去并不会觉得有多么棒对吧?” “呃……是呀。” 正如明月所说,他选的这个盆栽,即便看在琴音这个外行人的眼中,也觉得有点单薄,说得更白一点就是发育不良,这株盆栽很小,而且枝叶也不茂盛,整体来说感受不到生命力,当然,如果要讲究‘和之心’,或是以清澄幽玄的角度去看,那么评价或许又会不同了—— “但是只要想像它成长之后的未来景象,就可以看到不同的景色了吧,该说那是潜力或是——可能性吧。” “喔……” 也就是说,把这瘦小虚弱的植物,培育到枝繁叶茂才是个中乐趣所在,但是也有些是不管花费多少心力都养不活,而经过他独到眼光的判断,这一株是大有希望的盆栽,因此明月才会说它‘好’的样子。 “不会马上就有结果的。” 明月像是吟唱般说道。 “这东西就是需要的是忍耐和纤细的观察力。” 明月脸上挂着微笑,他—— “话说回来,笛原同学。” 喝了一口茶说道。 “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那样为神薙同学牺牲奉献呢?” “……” 突来的质问,让琴音为之语塞。 当然——她早有觉悟迟早会被问到这问题,为此也大略准备好答案了,那是尽可能让对方能接受,却绝不会触及核心——真实的答案。 然而…… (——咦?) ……该说的话说不出口。 心和身体好像不对衬——觉得就是有哪个地方兜不拢。 “……我。” 别的话语源源不绝涌出,取代了她事先准备好的理由。 “我必须偿还……对红莲所犯的罪……” “哦,罪——罪啊。” 明月似乎感到有趣。 琴音在逐渐嗳昧的意识深处想着—— 好奇怪,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的状态? 难道这杯茶里有什么? “那是怎样的罪呢?” 明月轻声细语地问道。 这句话乍看之下十分温柔,可是实际上却是——毫不留情。 宛如一个向可悲的牺牲者提出交易灵魂的恶魔。 “我……我……” 琴音颤抖的唇交织出话语。 “是我让他……家破人亡……” “你的意思是?” “是我……” 琴音仿佛痉孪般颤抖着说道。 “……杀了他的……父母……” “这话还真是不平静呢。” 明月满足地笑着。 那是他平常的表情,平常的声音,那些明明都没有任何改变——可是琴音却好像是被拖到某个强大存在的面前似的,她只觉得无比恐怖,口中继续娓娓道出。 仿佛是个向神忏悔的愚昧罪人。 “是我……放了火……我只是……想让他看烟火……而已……可是……啊……” 眼泪从琴音的双眼流出。 看着她的样子——明月仍是开朗地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有趣啊,实在是——让人太感兴趣了。” *** 叽哩……的声音响起。 那是硬物互相摩擦的声响。 那像在刮着鼓膜的刺耳声音是什么——由奈不经意地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房间的窗外风景扭曲变形了。 不,不对。 扭曲变形的是——窗户的玻璃。 “什么……!?” 她感到愕然不已,眼前的窗户玻璃发生龟裂。 然后下一个瞬间,窗户玻璃连同铝框一起向由奈飞来。 “……!?” 她能够躲过完全是偶然吧。 只听到喀锵的声音响起,玻璃撞上墙壁,破片飞散开来。 不止如此—— “什么!?这是什么!?” 放在房间角落的刷子突然飞了过来。 她忍不住举手一遮,刷子打中了手,弹了开来,而由奈则露出痛楚的表情,可是下一个瞬间,书架的书又朝由奈飞来。 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房间里,抓起东西一个一个地投掷过来。 “这是什么啊!?” ……被红莲甩了。 他清楚地告诉自己——自己是无法成为他恋人的。 因为在他面前泣不成声、哭天喊地太难看,所以由奈忍耐悲伤回到了家,不过老实说因为打击太大,她情绪低落,又哭了不知好几次,或许是这些原因,让她的记忆甚至有些暧昧不清。情绪低落到想自暴自弃也不行的地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样地喜欢红莲,连她自己也感到有些意外。 所以今天和明天她只想发呆一整天。 可是却是这样—— “什么嘛!?” 自己连想沮丧也不行吗? 只见房间中的物品一个接着一个地朝由奈飞来。 这种事她在电影里有看过——这就是所谓的骚灵现象。 但是究竟为什么这种超常现象会在自己周围发生,自己才刚失恋,要求别发生这种麻烦事情应该并不过分吧? 由奈发出悲鸣,当场蹲在地上。 然后—— “……咦?” 她忽然感到人的气息,于是回头一看。 似乎有难以名状的味道凝聚在一起。 “是……是谁?” 由奈有如呻吟般问道,就在她视线所注视的前方。 一个全身漆黑的异形人影正悠然存在在那里。 (待续) 后记 大家好,我是轻小说家的榊。 在此为您送上我在mf文库j出版的新系列‘御火槌’。 在mf文库j出版的上一部作品(‘渎神之主’),里面真的有好多好多人死亡,被砍成肉片,女主角还被主角强行●●,就各种意义来说都像在挑战道德伦理一般,而写出那样阴暗沉重又无法无天的故事的人,就是在下我。 虽然并不是什么反动,当初……我本来是打算要下一个系列一反之前风格,写一篇开朗活泼的故事。 没错——该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感觉非常无脑的、色色的喜剧!让读过的人都会以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拍着我的肩膀说“榊,够了,已经足够了,你已经奋战过了”,然后我将使尽我的小聪明,把老梗更加发酵,我就是想写写看那样的小说啊! 我的设定是这样的,女孩子能变身成魔法枪,然后每与她做爱一次,就会装填进一发分量的魔法,就是这样的设定!而敌人也同样是魔枪使者,每打倒一个人,身边的女孩子就会增加哦!收集到全部的枪就能够实现愿望,就像‘时空英豪(hignder)’那样! 看是先和最后的敌人决战!还是主角先肾亏而死!色色又紧张刺激的故事就此展开!大概就像这样。 因此我还曾经扬言“干脆来构思次世代的新萌角模式吧!” 但是不知不觉却写出莫名阴沉灰暗的草稿来。 真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我可不是怕了儿童色情防治法哦!↑傲娇 算了,前述的构想或许有一天,我会在哪里用出来吧,那先暂且不论。 本部作品——也就是所谓的变身英雄故事。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也是‘使用似曾相识的题材,加以重新诠释,重新组合而成’,而就这一点来说,本作和前作或许都算是用相同的手法所写的吧。 我本身对特摄系变身英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我小时候喜欢的反而是像机器人刑警k,或是战斗电人查勃卡那种非“主角变身”的特摄,现在想来我还真是个别扭的小鬼啊……),不过若是作为写作题材,则是很早就对此有兴趣了。 总之虽然我做过许多努力,但是在中途发生许多曲折,致使我冲动之下就把之前写的稿全部销毁,并且还全部重写&将初期草稿分成上下两集等等,我就是做出了这些恶行。 也因此给责任编辑和插画老师添了许多麻烦。 ……亏我还在mf的新人奖颁奖典礼上,大言不惭地发表“何谓职业作家”那种言论,却在话刚说完就马上开天窗,我真是没救了。(叹气) 不,我真是对不起大家。 另外读过本篇的读者相信很多人都发现了——〈御火槌〉的成人角色们,基本上都是以轻小说作家为雏型,至于是谁我就不说了(笑)。今后应该还会增加吧,不过那只是小玩一下,算是比较奇特的乐趣吧,对此没兴趣的人阅读时请不用理会。 无论如何,神流的“变身英雄故事”会如何演变呢? 各位读者若是能继续陪伴着我,我会非常欣慰的。 最后要感谢插画的中村龙德老师、责编的k编辑,以及在我写作时给予宝贵意见的同行的神野才串步老师。 那么下一集再会了。 2010/2/2榊一郎 大家好,我是轻小说家的榊。 在此为您送上我在mf文库j出版的新系列‘御火槌’。 在mf文库j出版的上一部作品(‘渎神之主’),里面真的有好多好多人死亡,被砍成肉片,女主角还被主角强行●●,就各种意义来说都像在挑战道德伦理一般,而写出那样阴暗沉重又无法无天的故事的人,就是在下我。 虽然并不是什么反动,当初……我本来是打算要下一个系列一反之前风格,写一篇开朗活泼的故事。 没错——该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感觉非常无脑的、色色的喜剧!让读过的人都会以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拍着我的肩膀说“榊,够了,已经足够了,你已经奋战过了”,然后我将使尽我的小聪明,把老梗更加发酵,我就是想写写看那样的小说啊! 我的设定是这样的,女孩子能变身成魔法枪,然后每与她做爱一次,就会装填进一发分量的魔法,就是这样的设定!而敌人也同样是魔枪使者,每打倒一个人,身边的女孩子就会增加哦!收集到全部的枪就能够实现愿望,就像‘时空英豪(hignder)’那样! 看是先和最后的敌人决战!还是主角先肾亏而死!色色又紧张刺激的故事就此展开!大概就像这样。 因此我还曾经扬言“干脆来构思次世代的新萌角模式吧!” 但是不知不觉却写出莫名阴沉灰暗的草稿来。 真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我可不是怕了儿童色情防治法哦!↑傲娇 算了,前述的构想或许有一天,我会在哪里用出来吧,那先暂且不论。 本部作品——也就是所谓的变身英雄故事。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也是‘使用似曾相识的题材,加以重新诠释,重新组合而成’,而就这一点来说,本作和前作或许都算是用相同的手法所写的吧。 我本身对特摄系变身英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我小时候喜欢的反而是像机器人刑警k,或是战斗电人查勃卡那种非“主角变身”的特摄,现在想来我还真是个别扭的小鬼啊……),不过若是作为写作题材,则是很早就对此有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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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虽然我做过许多努力,但是在中途发生许多曲折,致使我冲动之下就把之前写的稿全部销毁,并且还全部重写&将初期草稿分成上下两集等等,我就是做出了这些恶行。 也因此给责任编辑和插画老师添了许多麻烦。 ……亏我还在mf的新人奖颁奖典礼上,大言不惭地发表“何谓职业作家”那种言论,却在话刚说完就马上开天窗,我真是没救了。(叹气) 不,我真是对不起大家。 另外读过本篇的读者相信很多人都发现了——〈御火槌〉的成人角色们,基本上都是以轻小说作家为雏型,至于是谁我就不说了(笑)。今后应该还会增加吧,不过那只是小玩一下,算是比较奇特的乐趣吧,对此没兴趣的人阅读时请不用理会。 无论如何,神流的“变身英雄故事”会如何演变呢? 各位读者若是能继续陪伴着我,我会非常欣慰的。 最后要感谢插画的中村龙德老师、责编的k编辑,以及在我写作时给予宝贵意见的同行的神野才串步老师。 那么下一集再会了。 2010/2/2榊一郎 大家好,我是轻小说家的榊。 在此为您送上我在mf文库j出版的新系列‘御火槌’。 在mf文库j出版的上一部作品(‘渎神之主’),里面真的有好多好多人死亡,被砍成肉片,女主角还被主角强行●●,就各种意义来说都像在挑战道德伦理一般,而写出那样阴暗沉重又无法无天的故事的人,就是在下我。 虽然并不是什么反动,当初……我本来是打算要下一个系列一反之前风格,写一篇开朗活泼的故事。 没错——该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感觉非常无脑的、色色的喜剧!让读过的人都会以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拍着我的肩膀说“榊,够了,已经足够了,你已经奋战过了”,然后我将使尽我的小聪明,把老梗更加发酵,我就是想写写看那样的小说啊! 我的设定是这样的,女孩子能变身成魔法枪,然后每与她做爱一次,就会装填进一发分量的魔法,就是这样的设定!而敌人也同样是魔枪使者,每打倒一个人,身边的女孩子就会增加哦!收集到全部的枪就能够实现愿望,就像‘时空英豪(hignder)’那样! 看是先和最后的敌人决战!还是主角先肾亏而死!色色又紧张刺激的故事就此展开!大概就像这样。 因此我还曾经扬言“干脆来构思次世代的新萌角模式吧!” 但是不知不觉却写出莫名阴沉灰暗的草稿来。 真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我可不是怕了儿童色情防治法哦!↑傲娇 算了,前述的构想或许有一天,我会在哪里用出来吧,那先暂且不论。 本部作品——也就是所谓的变身英雄故事。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也是‘使用似曾相识的题材,加以重新诠释,重新组合而成’,而就这一点来说,本作和前作或许都算是用相同的手法所写的吧。 我本身对特摄系变身英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我小时候喜欢的反而是像机器人刑警k,或是战斗电人查勃卡那种非“主角变身”的特摄,现在想来我还真是个别扭的小鬼啊……),不过若是作为写作题材,则是很早就对此有兴趣了。 总之虽然我做过许多努力,但是在中途发生许多曲折,致使我冲动之下就把之前写的稿全部销毁,并且还全部重写&将初期草稿分成上下两集等等,我就是做出了这些恶行。 也因此给责任编辑和插画老师添了许多麻烦。 ……亏我还在mf的新人奖颁奖典礼上,大言不惭地发表“何谓职业作家”那种言论,却在话刚说完就马上开天窗,我真是没救了。(叹气) 不,我真是对不起大家。 另外读过本篇的读者相信很多人都发现了——〈御火槌〉的成人角色们,基本上都是以轻小说作家为雏型,至于是谁我就不说了(笑)。今后应该还会增加吧,不过那只是小玩一下,算是比较奇特的乐趣吧,对此没兴趣的人阅读时请不用理会。 无论如何,神流的“变身英雄故事”会如何演变呢? 各位读者若是能继续陪伴着我,我会非常欣慰的。 最后要感谢插画的中村龙德老师、责编的k编辑,以及在我写作时给予宝贵意见的同行的神野才串步老师。 那么下一集再会了。 2010/2/2榊一郎 大家好,我是轻小说家的榊。 在此为您送上我在mf文库j出版的新系列‘御火槌’。 在mf文库j出版的上一部作品(‘渎神之主’),里面真的有好多好多人死亡,被砍成肉片,女主角还被主角强行●●,就各种意义来说都像在挑战道德伦理一般,而写出那样阴暗沉重又无法无天的故事的人,就是在下我。 虽然并不是什么反动,当初……我本来是打算要下一个系列一反之前风格,写一篇开朗活泼的故事。 没错——该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感觉非常无脑的、色色的喜剧!让读过的人都会以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拍着我的肩膀说“榊,够了,已经足够了,你已经奋战过了”,然后我将使尽我的小聪明,把老梗更加发酵,我就是想写写看那样的小说啊! 我的设定是这样的,女孩子能变身成魔法枪,然后每与她做爱一次,就会装填进一发分量的魔法,就是这样的设定!而敌人也同样是魔枪使者,每打倒一个人,身边的女孩子就会增加哦!收集到全部的枪就能够实现愿望,就像‘时空英豪(hignder)’那样! 看是先和最后的敌人决战!还是主角先肾亏而死!色色又紧张刺激的故事就此展开!大概就像这样。 因此我还曾经扬言“干脆来构思次世代的新萌角模式吧!” 但是不知不觉却写出莫名阴沉灰暗的草稿来。 真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我可不是怕了儿童色情防治法哦!↑傲娇 算了,前述的构想或许有一天,我会在哪里用出来吧,那先暂且不论。 本部作品——也就是所谓的变身英雄故事。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也是‘使用似曾相识的题材,加以重新诠释,重新组合而成’,而就这一点来说,本作和前作或许都算是用相同的手法所写的吧。 我本身对特摄系变身英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我小时候喜欢的反而是像机器人刑警k,或是战斗电人查勃卡那种非“主角变身”的特摄,现在想来我还真是个别扭的小鬼啊……),不过若是作为写作题材,则是很早就对此有兴趣了。 总之虽然我做过许多努力,但是在中途发生许多曲折,致使我冲动之下就把之前写的稿全部销毁,并且还全部重写&将初期草稿分成上下两集等等,我就是做出了这些恶行。 也因此给责任编辑和插画老师添了许多麻烦。 ……亏我还在mf的新人奖颁奖典礼上,大言不惭地发表“何谓职业作家”那种言论,却在话刚说完就马上开天窗,我真是没救了。(叹气) 不,我真是对不起大家。 另外读过本篇的读者相信很多人都发现了——〈御火槌〉的成人角色们,基本上都是以轻小说作家为雏型,至于是谁我就不说了(笑)。今后应该还会增加吧,不过那只是小玩一下,算是比较奇特的乐趣吧,对此没兴趣的人阅读时请不用理会。 无论如何,神流的“变身英雄故事”会如何演变呢? 各位读者若是能继续陪伴着我,我会非常欣慰的。 最后要感谢插画的中村龙德老师、责编的k编辑,以及在我写作时给予宝贵意见的同行的神野才串步老师。 那么下一集再会了。 2010/2/2榊一郎 间章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你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究竟是两者的哪一边呢? 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别人在场——就这层意思来说,无论哪方都是同样吃惊困惑吧。 地面之上与地面之下。 透过境界线上打通的小洞,两者相遇了。 一个是穿着可爱服装的少女。 一个是身上缠着几块称不上是衣服的破布的少年。 两者之间——建筑物和石板地面的交界处,有一个大约三十公分见方的洞,地上的声音与光线就是从那里进入地下,只不过能够通过那里的也只有光线和声音而已,在构造上来说,即便是小孩,少年也无法从那里穿过,出去外面。 因为洞口装有铁栏杆。 而且是三根粗铁杆,虽然受到风吹雨打,栏杆也已生锈,不过就算如此,那也不是以人类的力量所能够扯下或折弯的东西,以小孩的力量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那已是无能为力的事实。 就好像无论怎么伸长手也抓不住云一般。 就好像无论如何奔跑也追不到夕阳一般。 因为对于被囚禁在地下的少年而言,那是理所当然且无法抗拒之事,他甚至不会重新对这个事实感到绝望,他也没想过要出去——然而,少年就好像沙漠中饥渴的旅行者,对于洞口透露出的微弱阳光,以及外面地上的空气,他是分外地珍惜。 因此当那里的光线被遮住——他起初甚至觉得不满。 难得的温暖阳光被某样事物遮住了。 他并不生气,而是心怀悲伤地抬头朝窗户望去,却见到一个探头探脑看着这里的少女。 没有任何前兆,也毫无脉络。 反倒是少女对少年为何在此似乎感到不可思议,她隔着铁栏杆,看着下方的少年。 长年被禁闭在地下石牢的少年。 在双亲庇护下无忧无虑长大的少女。 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同样年幼、同样至今都是活在狭小世界里的孩子们,他们所拥有的知识与经验,并不足以让他们能立刻理解彼此的存在,他们并不明白自己是幸福或不幸,因此对方是幸福又或是不幸,他们也无法明白,当然——也就不会羡慕或嫉妒对方的幸福;或者嘲笑或怜悯对方的不幸。 就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两人相遇了。 「——你是谁?」 再一次地。 两人口中问出同一句话。 然后—— 「那个……」 少女貌似困惑地眨了几下眼睛说道。 「你好,我叫笹原、琴音。」 说着——少女低头一个鞠躬。 对初次见面的人要这样打招呼。 这应该是父母——或是在幼稚园学到的吧,从她优雅有礼的举止,可以看得出少女良好的成长环境。 而另一方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 听到她的问题,少年也不回答。 同样地,从少年的反应也看得出他所处的环境。 他的视线中明显充满警戒。 因为在他至今所生长的环境中,若是随便应声,别说是痛苦——甚至有可能会带来死亡的命运,而且他甚至无法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幸,因为他不知道其他不幸的实例,只有本能感受到的恐怖与悲哀,好似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不过——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大概因为是在明辨是非的双亲疼爱之下长大的吧。 对于少年冷漠的态度,少女并不以为意,仍是开朗且有耐心地询问他的名字,态度中完全没有让对方害怕的成分存在……所以少年也稍稍地放下了戒心。 「…………红莲。」 少年只回答了两个字。 对当时的少年而言,那两个字就是代表自己,他既不知道其他的名字——不知道有姓,甚至也不识字,因为父母判断不需要让他接受那样的教育。 的确,实验动物并不需要识字。 少年之所以听得懂人话,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问诊,这样才能正确地记录实验结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理由。 然而—— 「红莲。」 少女说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红莲会在这样的地方?」 为什么? 「…………」 少年一时语塞。 他不曾怀疑过为什么。 他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他的生活过得艰辛、痛苦、疼痛、难过,可是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有其他生活方式,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不幸,而且他也不明白诸般事情的背后都存在其理由,甚至不曾怀疑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 「为什么?」 少年喃喃说道。 「为什么……呢……?」 在某个春天晴朗的日子里。 少年第一次对自己的境遇产生疑问。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你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究竟是两者的哪一边呢? 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别人在场——就这层意思来说,无论哪方都是同样吃惊困惑吧。 地面之上与地面之下。 透过境界线上打通的小洞,两者相遇了。 一个是穿着可爱服装的少女。 一个是身上缠着几块称不上是衣服的破布的少年。 两者之间——建筑物和石板地面的交界处,有一个大约三十公分见方的洞,地上的声音与光线就是从那里进入地下,只不过能够通过那里的也只有光线和声音而已,在构造上来说,即便是小孩,少年也无法从那里穿过,出去外面。 因为洞口装有铁栏杆。 而且是三根粗铁杆,虽然受到风吹雨打,栏杆也已生锈,不过就算如此,那也不是以人类的力量所能够扯下或折弯的东西,以小孩的力量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那已是无能为力的事实。 就好像无论怎么伸长手也抓不住云一般。 就好像无论如何奔跑也追不到夕阳一般。 因为对于被囚禁在地下的少年而言,那是理所当然且无法抗拒之事,他甚至不会重新对这个事实感到绝望,他也没想过要出去——然而,少年就好像沙漠中饥渴的旅行者,对于洞口透露出的微弱阳光,以及外面地上的空气,他是分外地珍惜。 因此当那里的光线被遮住——他起初甚至觉得不满。 难得的温暖阳光被某样事物遮住了。 他并不生气,而是心怀悲伤地抬头朝窗户望去,却见到一个探头探脑看着这里的少女。 没有任何前兆,也毫无脉络。 反倒是少女对少年为何在此似乎感到不可思议,她隔着铁栏杆,看着下方的少年。 长年被禁闭在地下石牢的少年。 在双亲庇护下无忧无虑长大的少女。 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同样年幼、同样至今都是活在狭小世界里的孩子们,他们所拥有的知识与经验,并不足以让他们能立刻理解彼此的存在,他们并不明白自己是幸福或不幸,因此对方是幸福又或是不幸,他们也无法明白,当然——也就不会羡慕或嫉妒对方的幸福;或者嘲笑或怜悯对方的不幸。 就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两人相遇了。 「——你是谁?」 再一次地。 两人口中问出同一句话。 然后—— 「那个……」 少女貌似困惑地眨了几下眼睛说道。 「你好,我叫笹原、琴音。」 说着——少女低头一个鞠躬。 对初次见面的人要这样打招呼。 这应该是父母——或是在幼稚园学到的吧,从她优雅有礼的举止,可以看得出少女良好的成长环境。 而另一方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 听到她的问题,少年也不回答。 同样地,从少年的反应也看得出他所处的环境。 他的视线中明显充满警戒。 因为在他至今所生长的环境中,若是随便应声,别说是痛苦——甚至有可能会带来死亡的命运,而且他甚至无法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幸,因为他不知道其他不幸的实例,只有本能感受到的恐怖与悲哀,好似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不过——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大概因为是在明辨是非的双亲疼爱之下长大的吧。 对于少年冷漠的态度,少女并不以为意,仍是开朗且有耐心地询问他的名字,态度中完全没有让对方害怕的成分存在……所以少年也稍稍地放下了戒心。 「…………红莲。」 少年只回答了两个字。 对当时的少年而言,那两个字就是代表自己,他既不知道其他的名字——不知道有姓,甚至也不识字,因为父母判断不需要让他接受那样的教育。 的确,实验动物并不需要识字。 少年之所以听得懂人话,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问诊,这样才能正确地记录实验结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理由。 然而—— 「红莲。」 少女说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红莲会在这样的地方?」 为什么? 「…………」 少年一时语塞。 他不曾怀疑过为什么。 他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他的生活过得艰辛、痛苦、疼痛、难过,可是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有其他生活方式,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不幸,而且他也不明白诸般事情的背后都存在其理由,甚至不曾怀疑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 「为什么?」 少年喃喃说道。 「为什么……呢……?」 在某个春天晴朗的日子里。 少年第一次对自己的境遇产生疑问。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你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究竟是两者的哪一边呢? 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别人在场——就这层意思来说,无论哪方都是同样吃惊困惑吧。 地面之上与地面之下。 透过境界线上打通的小洞,两者相遇了。 一个是穿着可爱服装的少女。 一个是身上缠着几块称不上是衣服的破布的少年。 两者之间——建筑物和石板地面的交界处,有一个大约三十公分见方的洞,地上的声音与光线就是从那里进入地下,只不过能够通过那里的也只有光线和声音而已,在构造上来说,即便是小孩,少年也无法从那里穿过,出去外面。 因为洞口装有铁栏杆。 而且是三根粗铁杆,虽然受到风吹雨打,栏杆也已生锈,不过就算如此,那也不是以人类的力量所能够扯下或折弯的东西,以小孩的力量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那已是无能为力的事实。 就好像无论怎么伸长手也抓不住云一般。 就好像无论如何奔跑也追不到夕阳一般。 因为对于被囚禁在地下的少年而言,那是理所当然且无法抗拒之事,他甚至不会重新对这个事实感到绝望,他也没想过要出去——然而,少年就好像沙漠中饥渴的旅行者,对于洞口透露出的微弱阳光,以及外面地上的空气,他是分外地珍惜。 因此当那里的光线被遮住——他起初甚至觉得不满。 难得的温暖阳光被某样事物遮住了。 他并不生气,而是心怀悲伤地抬头朝窗户望去,却见到一个探头探脑看着这里的少女。 没有任何前兆,也毫无脉络。 反倒是少女对少年为何在此似乎感到不可思议,她隔着铁栏杆,看着下方的少年。 长年被禁闭在地下石牢的少年。 在双亲庇护下无忧无虑长大的少女。 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同样年幼、同样至今都是活在狭小世界里的孩子们,他们所拥有的知识与经验,并不足以让他们能立刻理解彼此的存在,他们并不明白自己是幸福或不幸,因此对方是幸福又或是不幸,他们也无法明白,当然——也就不会羡慕或嫉妒对方的幸福;或者嘲笑或怜悯对方的不幸。 就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两人相遇了。 「——你是谁?」 再一次地。 两人口中问出同一句话。 然后—— 「那个……」 少女貌似困惑地眨了几下眼睛说道。 「你好,我叫笹原、琴音。」 说着——少女低头一个鞠躬。 对初次见面的人要这样打招呼。 这应该是父母——或是在幼稚园学到的吧,从她优雅有礼的举止,可以看得出少女良好的成长环境。 而另一方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 听到她的问题,少年也不回答。 同样地,从少年的反应也看得出他所处的环境。 他的视线中明显充满警戒。 因为在他至今所生长的环境中,若是随便应声,别说是痛苦——甚至有可能会带来死亡的命运,而且他甚至无法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幸,因为他不知道其他不幸的实例,只有本能感受到的恐怖与悲哀,好似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不过——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大概因为是在明辨是非的双亲疼爱之下长大的吧。 对于少年冷漠的态度,少女并不以为意,仍是开朗且有耐心地询问他的名字,态度中完全没有让对方害怕的成分存在……所以少年也稍稍地放下了戒心。 「…………红莲。」 少年只回答了两个字。 对当时的少年而言,那两个字就是代表自己,他既不知道其他的名字——不知道有姓,甚至也不识字,因为父母判断不需要让他接受那样的教育。 的确,实验动物并不需要识字。 少年之所以听得懂人话,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问诊,这样才能正确地记录实验结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理由。 然而—— 「红莲。」 少女说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红莲会在这样的地方?」 为什么? 「…………」 少年一时语塞。 他不曾怀疑过为什么。 他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他的生活过得艰辛、痛苦、疼痛、难过,可是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有其他生活方式,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不幸,而且他也不明白诸般事情的背后都存在其理由,甚至不曾怀疑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 「为什么?」 少年喃喃说道。 「为什么……呢……?」 在某个春天晴朗的日子里。 少年第一次对自己的境遇产生疑问。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你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究竟是两者的哪一边呢? 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别人在场——就这层意思来说,无论哪方都是同样吃惊困惑吧。 地面之上与地面之下。 透过境界线上打通的小洞,两者相遇了。 一个是穿着可爱服装的少女。 一个是身上缠着几块称不上是衣服的破布的少年。 两者之间——建筑物和石板地面的交界处,有一个大约三十公分见方的洞,地上的声音与光线就是从那里进入地下,只不过能够通过那里的也只有光线和声音而已,在构造上来说,即便是小孩,少年也无法从那里穿过,出去外面。 因为洞口装有铁栏杆。 而且是三根粗铁杆,虽然受到风吹雨打,栏杆也已生锈,不过就算如此,那也不是以人类的力量所能够扯下或折弯的东西,以小孩的力量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那已是无能为力的事实。 就好像无论怎么伸长手也抓不住云一般。 就好像无论如何奔跑也追不到夕阳一般。 因为对于被囚禁在地下的少年而言,那是理所当然且无法抗拒之事,他甚至不会重新对这个事实感到绝望,他也没想过要出去——然而,少年就好像沙漠中饥渴的旅行者,对于洞口透露出的微弱阳光,以及外面地上的空气,他是分外地珍惜。 因此当那里的光线被遮住——他起初甚至觉得不满。 难得的温暖阳光被某样事物遮住了。 他并不生气,而是心怀悲伤地抬头朝窗户望去,却见到一个探头探脑看着这里的少女。 没有任何前兆,也毫无脉络。 反倒是少女对少年为何在此似乎感到不可思议,她隔着铁栏杆,看着下方的少年。 长年被禁闭在地下石牢的少年。 在双亲庇护下无忧无虑长大的少女。 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同样年幼、同样至今都是活在狭小世界里的孩子们,他们所拥有的知识与经验,并不足以让他们能立刻理解彼此的存在,他们并不明白自己是幸福或不幸,因此对方是幸福又或是不幸,他们也无法明白,当然——也就不会羡慕或嫉妒对方的幸福;或者嘲笑或怜悯对方的不幸。 就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两人相遇了。 「——你是谁?」 再一次地。 两人口中问出同一句话。 然后—— 「那个……」 少女貌似困惑地眨了几下眼睛说道。 「你好,我叫笹原、琴音。」 说着——少女低头一个鞠躬。 对初次见面的人要这样打招呼。 这应该是父母——或是在幼稚园学到的吧,从她优雅有礼的举止,可以看得出少女良好的成长环境。 而另一方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 听到她的问题,少年也不回答。 同样地,从少年的反应也看得出他所处的环境。 他的视线中明显充满警戒。 因为在他至今所生长的环境中,若是随便应声,别说是痛苦——甚至有可能会带来死亡的命运,而且他甚至无法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幸,因为他不知道其他不幸的实例,只有本能感受到的恐怖与悲哀,好似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不过——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大概因为是在明辨是非的双亲疼爱之下长大的吧。 对于少年冷漠的态度,少女并不以为意,仍是开朗且有耐心地询问他的名字,态度中完全没有让对方害怕的成分存在……所以少年也稍稍地放下了戒心。 「…………红莲。」 少年只回答了两个字。 对当时的少年而言,那两个字就是代表自己,他既不知道其他的名字——不知道有姓,甚至也不识字,因为父母判断不需要让他接受那样的教育。 的确,实验动物并不需要识字。 少年之所以听得懂人话,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问诊,这样才能正确地记录实验结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理由。 然而—— 「红莲。」 少女说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红莲会在这样的地方?」 为什么? 「…………」 少年一时语塞。 他不曾怀疑过为什么。 他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他的生活过得艰辛、痛苦、疼痛、难过,可是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有其他生活方式,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不幸,而且他也不明白诸般事情的背后都存在其理由,甚至不曾怀疑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 「为什么?」 少年喃喃说道。 「为什么……呢……?」 在某个春天晴朗的日子里。 少年第一次对自己的境遇产生疑问。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你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究竟是两者的哪一边呢? 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别人在场——就这层意思来说,无论哪方都是同样吃惊困惑吧。 地面之上与地面之下。 透过境界线上打通的小洞,两者相遇了。 一个是穿着可爱服装的少女。 一个是身上缠着几块称不上是衣服的破布的少年。 两者之间——建筑物和石板地面的交界处,有一个大约三十公分见方的洞,地上的声音与光线就是从那里进入地下,只不过能够通过那里的也只有光线和声音而已,在构造上来说,即便是小孩,少年也无法从那里穿过,出去外面。 因为洞口装有铁栏杆。 而且是三根粗铁杆,虽然受到风吹雨打,栏杆也已生锈,不过就算如此,那也不是以人类的力量所能够扯下或折弯的东西,以小孩的力量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那已是无能为力的事实。 就好像无论怎么伸长手也抓不住云一般。 就好像无论如何奔跑也追不到夕阳一般。 因为对于被囚禁在地下的少年而言,那是理所当然且无法抗拒之事,他甚至不会重新对这个事实感到绝望,他也没想过要出去——然而,少年就好像沙漠中饥渴的旅行者,对于洞口透露出的微弱阳光,以及外面地上的空气,他是分外地珍惜。 因此当那里的光线被遮住——他起初甚至觉得不满。 难得的温暖阳光被某样事物遮住了。 他并不生气,而是心怀悲伤地抬头朝窗户望去,却见到一个探头探脑看着这里的少女。 没有任何前兆,也毫无脉络。 反倒是少女对少年为何在此似乎感到不可思议,她隔着铁栏杆,看着下方的少年。 长年被禁闭在地下石牢的少年。 在双亲庇护下无忧无虑长大的少女。 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同样年幼、同样至今都是活在狭小世界里的孩子们,他们所拥有的知识与经验,并不足以让他们能立刻理解彼此的存在,他们并不明白自己是幸福或不幸,因此对方是幸福又或是不幸,他们也无法明白,当然——也就不会羡慕或嫉妒对方的幸福;或者嘲笑或怜悯对方的不幸。 就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两人相遇了。 「——你是谁?」 再一次地。 两人口中问出同一句话。 然后—— 「那个……」 少女貌似困惑地眨了几下眼睛说道。 「你好,我叫笹原、琴音。」 说着——少女低头一个鞠躬。 对初次见面的人要这样打招呼。 这应该是父母——或是在幼稚园学到的吧,从她优雅有礼的举止,可以看得出少女良好的成长环境。 而另一方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 听到她的问题,少年也不回答。 同样地,从少年的反应也看得出他所处的环境。 他的视线中明显充满警戒。 因为在他至今所生长的环境中,若是随便应声,别说是痛苦——甚至有可能会带来死亡的命运,而且他甚至无法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幸,因为他不知道其他不幸的实例,只有本能感受到的恐怖与悲哀,好似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不过——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大概因为是在明辨是非的双亲疼爱之下长大的吧。 对于少年冷漠的态度,少女并不以为意,仍是开朗且有耐心地询问他的名字,态度中完全没有让对方害怕的成分存在……所以少年也稍稍地放下了戒心。 「…………红莲。」 少年只回答了两个字。 对当时的少年而言,那两个字就是代表自己,他既不知道其他的名字——不知道有姓,甚至也不识字,因为父母判断不需要让他接受那样的教育。 的确,实验动物并不需要识字。 少年之所以听得懂人话,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问诊,这样才能正确地记录实验结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理由。 然而—— 「红莲。」 少女说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红莲会在这样的地方?」 为什么? 「…………」 少年一时语塞。 他不曾怀疑过为什么。 他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他的生活过得艰辛、痛苦、疼痛、难过,可是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有其他生活方式,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不幸,而且他也不明白诸般事情的背后都存在其理由,甚至不曾怀疑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 「为什么?」 少年喃喃说道。 「为什么……呢……?」 在某个春天晴朗的日子里。 少年第一次对自己的境遇产生疑问。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你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究竟是两者的哪一边呢? 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别人在场——就这层意思来说,无论哪方都是同样吃惊困惑吧。 地面之上与地面之下。 透过境界线上打通的小洞,两者相遇了。 一个是穿着可爱服装的少女。 一个是身上缠着几块称不上是衣服的破布的少年。 两者之间——建筑物和石板地面的交界处,有一个大约三十公分见方的洞,地上的声音与光线就是从那里进入地下,只不过能够通过那里的也只有光线和声音而已,在构造上来说,即便是小孩,少年也无法从那里穿过,出去外面。 因为洞口装有铁栏杆。 而且是三根粗铁杆,虽然受到风吹雨打,栏杆也已生锈,不过就算如此,那也不是以人类的力量所能够扯下或折弯的东西,以小孩的力量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那已是无能为力的事实。 就好像无论怎么伸长手也抓不住云一般。 就好像无论如何奔跑也追不到夕阳一般。 因为对于被囚禁在地下的少年而言,那是理所当然且无法抗拒之事,他甚至不会重新对这个事实感到绝望,他也没想过要出去——然而,少年就好像沙漠中饥渴的旅行者,对于洞口透露出的微弱阳光,以及外面地上的空气,他是分外地珍惜。 因此当那里的光线被遮住——他起初甚至觉得不满。 难得的温暖阳光被某样事物遮住了。 他并不生气,而是心怀悲伤地抬头朝窗户望去,却见到一个探头探脑看着这里的少女。 没有任何前兆,也毫无脉络。 反倒是少女对少年为何在此似乎感到不可思议,她隔着铁栏杆,看着下方的少年。 长年被禁闭在地下石牢的少年。 在双亲庇护下无忧无虑长大的少女。 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同样年幼、同样至今都是活在狭小世界里的孩子们,他们所拥有的知识与经验,并不足以让他们能立刻理解彼此的存在,他们并不明白自己是幸福或不幸,因此对方是幸福又或是不幸,他们也无法明白,当然——也就不会羡慕或嫉妒对方的幸福;或者嘲笑或怜悯对方的不幸。 就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两人相遇了。 「——你是谁?」 再一次地。 两人口中问出同一句话。 然后—— 「那个……」 少女貌似困惑地眨了几下眼睛说道。 「你好,我叫笹原、琴音。」 说着——少女低头一个鞠躬。 对初次见面的人要这样打招呼。 这应该是父母——或是在幼稚园学到的吧,从她优雅有礼的举止,可以看得出少女良好的成长环境。 而另一方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 听到她的问题,少年也不回答。 同样地,从少年的反应也看得出他所处的环境。 他的视线中明显充满警戒。 因为在他至今所生长的环境中,若是随便应声,别说是痛苦——甚至有可能会带来死亡的命运,而且他甚至无法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幸,因为他不知道其他不幸的实例,只有本能感受到的恐怖与悲哀,好似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不过——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大概因为是在明辨是非的双亲疼爱之下长大的吧。 对于少年冷漠的态度,少女并不以为意,仍是开朗且有耐心地询问他的名字,态度中完全没有让对方害怕的成分存在……所以少年也稍稍地放下了戒心。 「…………红莲。」 少年只回答了两个字。 对当时的少年而言,那两个字就是代表自己,他既不知道其他的名字——不知道有姓,甚至也不识字,因为父母判断不需要让他接受那样的教育。 的确,实验动物并不需要识字。 少年之所以听得懂人话,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问诊,这样才能正确地记录实验结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理由。 然而—— 「红莲。」 少女说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红莲会在这样的地方?」 为什么? 「…………」 少年一时语塞。 他不曾怀疑过为什么。 他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他的生活过得艰辛、痛苦、疼痛、难过,可是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有其他生活方式,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不幸,而且他也不明白诸般事情的背后都存在其理由,甚至不曾怀疑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 「为什么?」 少年喃喃说道。 「为什么……呢……?」 在某个春天晴朗的日子里。 少年第一次对自己的境遇产生疑问。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你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究竟是两者的哪一边呢? 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别人在场——就这层意思来说,无论哪方都是同样吃惊困惑吧。 地面之上与地面之下。 透过境界线上打通的小洞,两者相遇了。 一个是穿着可爱服装的少女。 一个是身上缠着几块称不上是衣服的破布的少年。 两者之间——建筑物和石板地面的交界处,有一个大约三十公分见方的洞,地上的声音与光线就是从那里进入地下,只不过能够通过那里的也只有光线和声音而已,在构造上来说,即便是小孩,少年也无法从那里穿过,出去外面。 因为洞口装有铁栏杆。 而且是三根粗铁杆,虽然受到风吹雨打,栏杆也已生锈,不过就算如此,那也不是以人类的力量所能够扯下或折弯的东西,以小孩的力量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那已是无能为力的事实。 就好像无论怎么伸长手也抓不住云一般。 就好像无论如何奔跑也追不到夕阳一般。 因为对于被囚禁在地下的少年而言,那是理所当然且无法抗拒之事,他甚至不会重新对这个事实感到绝望,他也没想过要出去——然而,少年就好像沙漠中饥渴的旅行者,对于洞口透露出的微弱阳光,以及外面地上的空气,他是分外地珍惜。 因此当那里的光线被遮住——他起初甚至觉得不满。 难得的温暖阳光被某样事物遮住了。 他并不生气,而是心怀悲伤地抬头朝窗户望去,却见到一个探头探脑看着这里的少女。 没有任何前兆,也毫无脉络。 反倒是少女对少年为何在此似乎感到不可思议,她隔着铁栏杆,看着下方的少年。 长年被禁闭在地下石牢的少年。 在双亲庇护下无忧无虑长大的少女。 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同样年幼、同样至今都是活在狭小世界里的孩子们,他们所拥有的知识与经验,并不足以让他们能立刻理解彼此的存在,他们并不明白自己是幸福或不幸,因此对方是幸福又或是不幸,他们也无法明白,当然——也就不会羡慕或嫉妒对方的幸福;或者嘲笑或怜悯对方的不幸。 就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两人相遇了。 「——你是谁?」 再一次地。 两人口中问出同一句话。 然后—— 「那个……」 少女貌似困惑地眨了几下眼睛说道。 「你好,我叫笹原、琴音。」 说着——少女低头一个鞠躬。 对初次见面的人要这样打招呼。 这应该是父母——或是在幼稚园学到的吧,从她优雅有礼的举止,可以看得出少女良好的成长环境。 而另一方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 听到她的问题,少年也不回答。 同样地,从少年的反应也看得出他所处的环境。 他的视线中明显充满警戒。 因为在他至今所生长的环境中,若是随便应声,别说是痛苦——甚至有可能会带来死亡的命运,而且他甚至无法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幸,因为他不知道其他不幸的实例,只有本能感受到的恐怖与悲哀,好似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不过——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大概因为是在明辨是非的双亲疼爱之下长大的吧。 对于少年冷漠的态度,少女并不以为意,仍是开朗且有耐心地询问他的名字,态度中完全没有让对方害怕的成分存在……所以少年也稍稍地放下了戒心。 「…………红莲。」 少年只回答了两个字。 对当时的少年而言,那两个字就是代表自己,他既不知道其他的名字——不知道有姓,甚至也不识字,因为父母判断不需要让他接受那样的教育。 的确,实验动物并不需要识字。 少年之所以听得懂人话,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问诊,这样才能正确地记录实验结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理由。 然而—— 「红莲。」 少女说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红莲会在这样的地方?」 为什么? 「…………」 少年一时语塞。 他不曾怀疑过为什么。 他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他的生活过得艰辛、痛苦、疼痛、难过,可是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有其他生活方式,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不幸,而且他也不明白诸般事情的背后都存在其理由,甚至不曾怀疑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 「为什么?」 少年喃喃说道。 「为什么……呢……?」 在某个春天晴朗的日子里。 少年第一次对自己的境遇产生疑问。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你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究竟是两者的哪一边呢? 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别人在场——就这层意思来说,无论哪方都是同样吃惊困惑吧。 地面之上与地面之下。 透过境界线上打通的小洞,两者相遇了。 一个是穿着可爱服装的少女。 一个是身上缠着几块称不上是衣服的破布的少年。 两者之间——建筑物和石板地面的交界处,有一个大约三十公分见方的洞,地上的声音与光线就是从那里进入地下,只不过能够通过那里的也只有光线和声音而已,在构造上来说,即便是小孩,少年也无法从那里穿过,出去外面。 因为洞口装有铁栏杆。 而且是三根粗铁杆,虽然受到风吹雨打,栏杆也已生锈,不过就算如此,那也不是以人类的力量所能够扯下或折弯的东西,以小孩的力量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那已是无能为力的事实。 就好像无论怎么伸长手也抓不住云一般。 就好像无论如何奔跑也追不到夕阳一般。 因为对于被囚禁在地下的少年而言,那是理所当然且无法抗拒之事,他甚至不会重新对这个事实感到绝望,他也没想过要出去——然而,少年就好像沙漠中饥渴的旅行者,对于洞口透露出的微弱阳光,以及外面地上的空气,他是分外地珍惜。 因此当那里的光线被遮住——他起初甚至觉得不满。 难得的温暖阳光被某样事物遮住了。 他并不生气,而是心怀悲伤地抬头朝窗户望去,却见到一个探头探脑看着这里的少女。 没有任何前兆,也毫无脉络。 反倒是少女对少年为何在此似乎感到不可思议,她隔着铁栏杆,看着下方的少年。 长年被禁闭在地下石牢的少年。 在双亲庇护下无忧无虑长大的少女。 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同样年幼、同样至今都是活在狭小世界里的孩子们,他们所拥有的知识与经验,并不足以让他们能立刻理解彼此的存在,他们并不明白自己是幸福或不幸,因此对方是幸福又或是不幸,他们也无法明白,当然——也就不会羡慕或嫉妒对方的幸福;或者嘲笑或怜悯对方的不幸。 就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两人相遇了。 「——你是谁?」 再一次地。 两人口中问出同一句话。 然后—— 「那个……」 少女貌似困惑地眨了几下眼睛说道。 「你好,我叫笹原、琴音。」 说着——少女低头一个鞠躬。 对初次见面的人要这样打招呼。 这应该是父母——或是在幼稚园学到的吧,从她优雅有礼的举止,可以看得出少女良好的成长环境。 而另一方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 听到她的问题,少年也不回答。 同样地,从少年的反应也看得出他所处的环境。 他的视线中明显充满警戒。 因为在他至今所生长的环境中,若是随便应声,别说是痛苦——甚至有可能会带来死亡的命运,而且他甚至无法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幸,因为他不知道其他不幸的实例,只有本能感受到的恐怖与悲哀,好似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不过——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大概因为是在明辨是非的双亲疼爱之下长大的吧。 对于少年冷漠的态度,少女并不以为意,仍是开朗且有耐心地询问他的名字,态度中完全没有让对方害怕的成分存在……所以少年也稍稍地放下了戒心。 「…………红莲。」 少年只回答了两个字。 对当时的少年而言,那两个字就是代表自己,他既不知道其他的名字——不知道有姓,甚至也不识字,因为父母判断不需要让他接受那样的教育。 的确,实验动物并不需要识字。 少年之所以听得懂人话,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问诊,这样才能正确地记录实验结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理由。 然而—— 「红莲。」 少女说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红莲会在这样的地方?」 为什么? 「…………」 少年一时语塞。 他不曾怀疑过为什么。 他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他的生活过得艰辛、痛苦、疼痛、难过,可是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有其他生活方式,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不幸,而且他也不明白诸般事情的背后都存在其理由,甚至不曾怀疑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 「为什么?」 少年喃喃说道。 「为什么……呢……?」 在某个春天晴朗的日子里。 少年第一次对自己的境遇产生疑问。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你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究竟是两者的哪一边呢? 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别人在场——就这层意思来说,无论哪方都是同样吃惊困惑吧。 地面之上与地面之下。 透过境界线上打通的小洞,两者相遇了。 一个是穿着可爱服装的少女。 一个是身上缠着几块称不上是衣服的破布的少年。 两者之间——建筑物和石板地面的交界处,有一个大约三十公分见方的洞,地上的声音与光线就是从那里进入地下,只不过能够通过那里的也只有光线和声音而已,在构造上来说,即便是小孩,少年也无法从那里穿过,出去外面。 因为洞口装有铁栏杆。 而且是三根粗铁杆,虽然受到风吹雨打,栏杆也已生锈,不过就算如此,那也不是以人类的力量所能够扯下或折弯的东西,以小孩的力量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那已是无能为力的事实。 就好像无论怎么伸长手也抓不住云一般。 就好像无论如何奔跑也追不到夕阳一般。 因为对于被囚禁在地下的少年而言,那是理所当然且无法抗拒之事,他甚至不会重新对这个事实感到绝望,他也没想过要出去——然而,少年就好像沙漠中饥渴的旅行者,对于洞口透露出的微弱阳光,以及外面地上的空气,他是分外地珍惜。 因此当那里的光线被遮住——他起初甚至觉得不满。 难得的温暖阳光被某样事物遮住了。 他并不生气,而是心怀悲伤地抬头朝窗户望去,却见到一个探头探脑看着这里的少女。 没有任何前兆,也毫无脉络。 反倒是少女对少年为何在此似乎感到不可思议,她隔着铁栏杆,看着下方的少年。 长年被禁闭在地下石牢的少年。 在双亲庇护下无忧无虑长大的少女。 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同样年幼、同样至今都是活在狭小世界里的孩子们,他们所拥有的知识与经验,并不足以让他们能立刻理解彼此的存在,他们并不明白自己是幸福或不幸,因此对方是幸福又或是不幸,他们也无法明白,当然——也就不会羡慕或嫉妒对方的幸福;或者嘲笑或怜悯对方的不幸。 就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两人相遇了。 「——你是谁?」 再一次地。 两人口中问出同一句话。 然后—— 「那个……」 少女貌似困惑地眨了几下眼睛说道。 「你好,我叫笹原、琴音。」 说着——少女低头一个鞠躬。 对初次见面的人要这样打招呼。 这应该是父母——或是在幼稚园学到的吧,从她优雅有礼的举止,可以看得出少女良好的成长环境。 而另一方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 听到她的问题,少年也不回答。 同样地,从少年的反应也看得出他所处的环境。 他的视线中明显充满警戒。 因为在他至今所生长的环境中,若是随便应声,别说是痛苦——甚至有可能会带来死亡的命运,而且他甚至无法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幸,因为他不知道其他不幸的实例,只有本能感受到的恐怖与悲哀,好似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不过——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大概因为是在明辨是非的双亲疼爱之下长大的吧。 对于少年冷漠的态度,少女并不以为意,仍是开朗且有耐心地询问他的名字,态度中完全没有让对方害怕的成分存在……所以少年也稍稍地放下了戒心。 「…………红莲。」 少年只回答了两个字。 对当时的少年而言,那两个字就是代表自己,他既不知道其他的名字——不知道有姓,甚至也不识字,因为父母判断不需要让他接受那样的教育。 的确,实验动物并不需要识字。 少年之所以听得懂人话,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问诊,这样才能正确地记录实验结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理由。 然而—— 「红莲。」 少女说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红莲会在这样的地方?」 为什么? 「…………」 少年一时语塞。 他不曾怀疑过为什么。 他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他的生活过得艰辛、痛苦、疼痛、难过,可是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有其他生活方式,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不幸,而且他也不明白诸般事情的背后都存在其理由,甚至不曾怀疑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 「为什么?」 少年喃喃说道。 「为什么……呢……?」 在某个春天晴朗的日子里。 少年第一次对自己的境遇产生疑问。 第四章 未婚妻的少女 星期一的早晨。 时间正好是七点半。 隔着一扇门,今天也响起了叫唤名字的声音。 「红~~莲~~」 和平常一样有点少根筋——却又相当温柔的声音。 大概几乎所有人听到这声音,都会有这样的感想吧。 只有每天听惯那声音,并且熟知笹原琴音这位少女的个性之人,才听得出那声音中与往常不同——夹杂着若干不安与犹豫的音色。 像神薙红莲就听得出来。 「…………等我一下。」 「嗯。」 隔着门的这段对话也如往常一般。 只不过今天的红莲,并不需要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或仪容。 事实上他回到住处的时间是早上六点过后,由于没心情睡觉,索性就干脆不睡,随即花了一个多小时准备上学,至于回家作业和预习复习那些,他也完全顾不得了。 「…………」 所以红莲——只是向镜中的自己瞥了一眼。 镜子里是一副自己熟悉的相貌。 相貌略见纤细且偏中性——然而并没有特别值得一提之处,和普通十几岁少年一样的容貌,反过来说,正因为没有明显的缺点,因此也算得上是相貌端正。 真要举出他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那就是他的头发了。 在有些翘发的一头黑发之中——浏海的一部分是白色,在不同的光线角度下,有时候看起来像是灰色或银色,那撮头发在红莲的容貌上,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征。 「…………」 红莲短短地叹了口气。 幸好——镜中既未出现不可能存在的妹妹,也看不到四只手的黑色怪物。 彷佛那一切全是梦境一般。 「……如果真是作梦就好了。」 提着比平常重了数百公克的书包,红莲往玄关走去。 打开门一看,一位熟识的少女有如理所当然一般站在门外。 那是一位身材娇小,穿着水手服的女高中生。 她之所以给人文静乖巧的印象,与其说是胶框眼镜,或是长发的关系,主要因素更在于那看似怯懦,不断眨着眼的双眸,她的确长相清秀,而且楚楚可怜,不过看到她第一眼的人,最先浮现脑海的应该是『朴实』一词吧,虽然有张漂亮的脸孔,但却缺乏刺激他人感官的要素。 她就是红莲的青梅竹马——笹原琴音。 「早安。」 她向红莲道了一声早,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如往常。 但是在前一刻——惊讶与安心的神色在琴音脸上交替而过,这些红莲也全都看在眼内,而在她眼镜之后那对大大的双眸,现在也像是想确认什么似地,眨得比平常更加频繁。 「……早。」 红莲向她道早,然后走出家门,把门锁上。 这段期间——琴音只是不发一语地注视着红莲。 她一副有话想说——有话想问的表情,但是红莲却好像若无其事般,装出冷静的神情,转身面对怯懦的青梅竹马。 「我们走吧。」 「……嗯。」 琴音顺从地点头答应,果然还是走在红莲斜后方半步的固定位置。 两人搭乘电梯下到一楼,再走出大厅来到路上。 或许是终于忍受不住无言的气氛吧——这时琴音向红莲开了口。 「那个……红莲?」 「什么事?」 「上周末……你都不在家对吧?」 听到她这么问,红莲停下脚步。 而琴音来不及停步,在他的旁边停下,注视着他的侧脸。 「你是到哪里去了吗?」 「啊……啊啊,是啊。」 红莲点了点头,又继续迈步向前。 想不到维持若无其事的表情竟是意外地困难,即使如此,红莲仍是咬紧牙根,绷紧脸部的肌肉,不让内心的动摇表现出来。 紧绷的空气让红莲非常地——心痛。 「哦,对喔,你有过来我家啊?」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心虚。 琴音经常在周末去红莲家打扫和洗衣。 昨天与前天由于发生一连串措手不及的事,让红莲甚至无暇想起这件事,虽然对琴音感到抱歉——可是那时候他是真的无暇分心。 「抱歉。」 「啊、不是的,你出门当然没必要逐一向我报告。」 或许是红莲严肃的表情让她误会了吧——只见琴音慌慌张张地解释道。 「那个——因为我有点担心,而且为了杉崎同学的事,红莲好像有点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气啦。」 杉崎由奈。 听到这个名字——不知何故,红莲只感到非常空虚。 他殷切盼望着平凡的日常生活。 而她也是那平凡世界中的一份子,只是以极为平凡的高中生身分,过着再平凡不过的生活,她就是这样的平凡人。 如果自己也和她一样是个平凡人,那么现在红莲应该已经接受她的感情,过着平凡却一般的幸福日子了吧。 然而…… 红莲很清楚一般世俗眼中的『日常』,其实是建立在一层薄冰之上,至少红莲眼中所见的『日常』是如此。 既然知道这个事实,红莲就无法再悠悠哉哉地以普通人的身分生活下去,因为任凭他伪装得再怎么平凡,也都只是虚假而已,那只不过是他这个被排除在『日常』框架外的『异常』存在,在扮演『平凡人』而已。 (我……) 红莲之所以无法接受由奈的感情,那也是他心中某处早已明白,和她交往最终可能只是在『作戏』罢了。 又或者是相反。 正因为他无法接受那样的好女孩,自己现在才会仍是一脚踏在『异常』世界里,始终不得脱身吧。 「…………」 红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想再多也是无用。 但是即使心里明白,红莲的思绪却仍是在这些阴沉的想法间打转。 「可是,红莲……」 「我就说我没在生气了。」 面对琴音不安的追问,红莲则彷佛要挥去那阴暗思考般,对她摇了摇头。 「该怎么说呢……我只是有些焦躁吧。」 「那不是和生气一样吗?」 「不是。」 在理智上红莲也很清楚。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真要说的话,错是在红莲——更可说是在红莲亡故的双亲,甚至是他们所隶属的组织之错。 不,就连那些也另外有着不得已的理由。 「至少我不是在对你生气,你别在意了。」 红莲有如在下结论似地说道。 他只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 但是—— 「是吗……?不过那个……红莲?」 琴音畏畏缩缩地开口说道。 琴音似乎仍在意红莲的心情。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我都愿意做……你不用顾虑我,可以尽量开口喔?」 「……………」 红莲心中原本将要消退的焦躁感,这时又膨胀了起来。 大概是这三天实在发生太多事,使得红莲的心失去冷静了吧,尽管红莲在脑中某处也阻止自己——可是他却仍是不由自主地说出迁怒般的言语。 「我说你啊。」 红莲再次停步,转身面向琴音。 他无法克制自己不自觉高起 的音量。 「你说话之前也该稍微思考一下吧。」 「咦?我、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琴音吓了一跳,也停下脚步。 看到她眼镜之后惊讶的眼神,红莲对她说道: 「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我都愿意做』……那如果我要你和我做『那种事』,你也会做吗?」 「那种事?什么事?只要我做得到的话……」 琴音侧着头,不太明白红莲所说的话。 当然……她是真的不懂吧,换个角度甚至会觉得那样的她很可爱——但是红莲却毫不留情地说道: 「做爱。」 「…………」 听到这句话,琴音也不禁为之语塞了。 (啊啊!可恶!) 红莲在心中咒骂。 经过一番发泄之后:心中的郁闷似乎也得到一些宣泄,红莲感觉到自己稍微恢复冷静了。 然而——他不该说出那种话的,那真的只是迁怒之下的言语性骚扰,自己怎么一大早就说出这种话呢?就算琴音对红莲再怎样千依百顺,对这种无理的要求,她会感到不快也是理所当然—— 「…………可以喔。」 「看吧,不要什么事轻易——」 ——话才说到一半。 「……琴音?」 红莲以一脸讶异的表情,注视着身旁的少女。 「如果那样能让红莲消气,如果那样——」 他的青梅竹马白皙的脸庞显得有些僵硬,她低下头,有如喃喃自语般说道。 「能让红莲得到一点幸福的话……」 「…………」 这回换红莲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之间笼罩着紧绷的气氛。 红莲感觉到一股自我厌恶之感,好像重担一般压在自己的后脑。 自己真是差劲又恶劣,就算是为了发泄情绪,但是利用琴音的罪恶感趁火打劫,这种行为站在旁人的眼光看来,即使受到唾弃也是他罪有应得。 「…………我怎么可能那样要求……」 红莲慌张地在脑中翻找,想要找寻适当的藉口。 可是一时情急之下,他只觉得思考一片混乱,听着心跳声在耳内作响,红莲有如要挥去现场气氛似地,以强烈的语气说道: 「那只是比喻!比喻!」 连他也觉得自己好像在狡辩,实在很难看。 但是他绝不想因为仅仅一句失言,让两人的关系产生决定性的改变。 「该说是觉悟吗……所以说那个……我不是真的要你做那种事……不是那样的……」 「这样啊,说的也是呢。」 琴音原本紧绷的脸上浮现柔和的笑容。 只不过她的脸颊仍是有些红晕。 「说的也是,红莲不可能会想和我做那、那种事嘛。」 「…………不、那个……」 红莲找不到适当的话语。 既不能肯定,也无法否定,不过这完全是他自作自受。 「不过……红莲。」 红莲与琴音再度回到彼此的固定位置,继续向前行。 看来琴音似乎接受了刚才的辩解,只见她以再认真不过的语气向红莲询问。 「红莲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呢?」 「…………」 如果这句话是出现在一般高中男生与女生的对话,那么随之而来的大概会是酸酸甜甜的发展吧——至少红莲是这么认为的。除非对方是对自己有兴趣的异性,不然一般少女不会问少年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然而琴音问红莲的这个问题,却真的只是如同字面上的意思。 对于红莲内心这样的忧郁,她恐怕是一无所知吧——琴音以格外认真的口吻追问红莲。 「经过杉崎同学这件事让我想到,红莲也是男孩子,应该也会想要交个女朋友吧?有个女朋友应该会比较幸福吧?」 「…………或许吧。」 红莲挣扎地回答道。 其实他很想放声大叫,不过这次总算是忍了下来。 「但是……我没怎么想过那种事。」 「真的吗?」 「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有必要跟你报告吗?」 「杉崎同学的事,我觉得很遗憾——不过只要知道你喜欢怎样的女孩,那么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就能够好好为你声援了。」 「…………」 红莲只能继续忍耐着无处宣泄的焦躁感。 这时候要是再说出不该说的话,那么又会重蹈刚才的覆辙了。 「…………这个嘛,等我有空再说吧,现在我根本没闲情逸致去想那种事情。」 那并不是随口敷衍——而是他的真心话。 想起最近发生一连串有如恶梦般的事件,红莲不禁抬起了头,仰望晚秋的晴空。 ☆ ☆ ☆ 有个名词叫作肌肉纤维。 说到底,所谓的肌肉就是纤维状——也就是状如丝线的细胞集合体,正确说来是由被称为肌纤维的细胞,先组合成束状的肌束,再由肌束聚集而形成肌肉。因此极端而论,肌肉的构造就如同细丝所编织成的布一般。 所以如果撕裂肌肉,就会发出近似撕裂布料的声音。 「叽~~~~~~,!」 惨叫声响彻四周。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悲鸣。 下颚张开到骨骼的极限,从口中发出的与其说是叫声,倒不如说是破坏的声响,那并不是肉体伤害之故,而是精神被破坏到体无完肤之际所发出的声响。而且不只是声音,从口中发出的喊叫之中,甚至掺杂着红色的血雾——那恐怕是喉咙,或者是肺部微血管破裂所致吧。 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 里面有书桌、有柜子、有窗户,墙壁上还挂着一幅裱框过的小画,除了没有开灯之外,那是平凡无奇的民家景象,但是在那景象正中央——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却上演着惨不忍睹的光景。 人物有两名。 一名是身材高壮的男性,年纪大约三十出头——已经过了成长期,在肉体上已臻成熟充实的时期,他的肌肉结实,而且从盾幅及粗壮的手臂来看,骨骼也应是相当强健才是。 然而那样的男人却毫无抵抗之力地,被人压制在地上。 对方是一个——可说是瘦如枯枝的老妇人。 「…………」 老妇人正在笑着。 看起来是那么开心、愉快,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只见她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扯下男人身上的肉。 这并不是比喻。 老妇人的手指陷入、刺进男人的身体,更在身体里曲指成爪,然后硬生生地将手往回抽,就好像是将附有钩子的刀刃,强硬地挖掘再抽出一般。当然,男人的肉被拉扯撕裂,接着喷出了大量的鲜血。 在此之际发出劈哩劈哩地,好似撕裂布料般极为平凡的声音——不知为何,在惨叫声中却依然听得非常清晰,简直就像是恶劣的玩笑似的。 「…………」 老妇人将手指上从男人身上挖下来的肉仔细地端详一阵后,再将其拿到嘴边。 还来不及惊疑,那些肉就已经消失在老妇人张开的大口里了。 既没有犹豫,也没有考虑,老妇人没有一丝迟疑,彷佛理所当然地——有如吃饭一般地啃食着男人的肉,牙齿脱落的嘴咀嚼着男人的肉,发出了阵阵的咀嚼声,老妇人那张一眼看上去平凡无奇的脸,嘴部 之下染得一片鲜红,宛如正在享用猎物的肉食兽。 那是恶梦一般的光景。 然而—— 「——?」 老妇人却露出讶异的表情转过身来。 下一个瞬间,爆炸声与闪光加入了那幅疯狂的情景。 近似爆炸的光芒与声音,逆转了所有的色彩,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也为之震撼。 老妇人大概不及意识到那冲锋枪的枪火与射击声吧,因为从四支枪口射出超过百发的子弹命中老妇人全身,几乎短短一瞬之间,她的肉体就被撕裂得残破不堪了。 45口径的子弹连续射击。 即便是身材魁梧的男人,被这种大口径军用子弹打中,也只要一发就会倒下,而那样的子弹有如理所当然般,毫不间断地将老妇人脆弱的肉体破坏殆尽,只见肉片横飞,鲜血四溅,老妇人彷佛跳着奇妙的舞蹈般,身体不停地抽动。 踏入这恶梦现场的是数名男人。 他们手持冲锋枪,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老妇人,而且不厌其烦地一射再射,很明显已是过当杀戮——甚至到了有虐杀之嫌的地步。 可是…… 「…………」 只要注意一看,任谁都会发现不对劲吧。 老妇人并没有死。 子弹如骤雨般打在她身上,甚至有好几发命中头部,她的眼球爆裂,头盖骨凹陷,脑浆飞散,然而老妇人却——没有倒下。 「…………」 或许是子弹射完了吧,射击停止了。 只见老妇人有如断了线的人偶般低下头——但是下一个瞬间,破坏了大半的脸却又抬起来,吃吃地笑了。 她没有死。 身中百发以上的子弹却依然活着。 那样的状态已经不能称之为老妇人,只能以曾是老妇人的物体来形容。 但是它却还在动。 只不过…… 「要出来了!」 有人如此叫道。 下一个瞬间,原本是老妇人的肉块突然停下动作。 然后—— 「——有点太过刺激了吗?」 宛如时间停止一般,惨剧的情景静止了。 「出门右手边就是厕所。」 「……不用…………我没事。」 神薙红莲如此说道。 他的眼前——挂在墙上一面约五十寸的液晶电视萤幕上,一段影片正显示在暂时停止的画面。 而在液晶电视前方……则有个男人一手拿着遥控器站在那里。 「这就是我们的敌人,而且也将会是你的敌人的存在——」 男人一边把弄着手掌上的遥控器,一边对红莲说道。 「宿鬼。」 那是一个一眼看上去就是感觉可疑的中年男子。 脸上蓄胡,头发不长也不短,戴着圆框墨镜,而且身上穿的是功夫装和白色皮夹克,那装扮简直就是『可疑的外国人』,感觉如果搜他的口袋,说不定还可能会搜出毒品、兴奋剂或伪造证件。 至少看起来不像『为守护日本和平而活动的组织』的一员。 当然,若是把这男人所隶属的组织拿去与警察、自卫队等正式公家机关同列而语,那很明显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这个组织的名字别说是编列国家预算的文件中,甚至任何政府文件里都没有记载,是个非合法的机关。 男人的名字叫逆木慎一郎。 他与他的同伴所隶属的组织名为〈御火槌〉。 按照逆木的说法,那是自平安时代延续至今的『猎鬼』机关。 逆木在那组织中是主要负责调查、情报的〈索组〉成员,而且在这次骚动中,他也是第一 位与红莲接触的〈御火槌〉成员,或许是因为这层关系吧,看来与红莲交涉的事宜,似乎都是交由这男人全权处理。 「所谓的『御火槌』据说本来是『御雷』——日本神话中一位雷神的名字,另外祂也是刀剑之神、弓术之神,不过传统上都是信奉祂为军神,由于直接引用神明的名讳未免过于不敬,因此才以其他的同音字代替。」 以上就是逆木的说明。 确实,目前日本并没有其他组织可以随时采取实战行动,就这层意义上而言,以『剑之神』及『军神』命名,的确非常相衬。 这先姑且不论…… 「宿鬼——正确来说是被宿鬼附身的寄宿对象,将不再是人类。」 逆木直截了当地说道。 宿鬼。 寄宿在人类身上,使人变成怪物的精神寄生虫。 「但是……」 神薙红莲用意志力压抑着涌上的呕吐感,同时向他抗辩道。 「那个模样,只是个普通老婆婆呀?」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更加异常。 「我看到的那个,是更——」 红莲曾经遇见逆木等人称之为宿鬼的怪物。 然而那怪物与眼前的纪录片——这是〈御火槌〉的物理战斗部队〈破组〉过去所记录的影片——中的老妇人不同,外貌早已经不是人类了,全身黑色的皮肤,四肢就像漫画画的一样,肌肉看起来盘根错节,而且左右边的粗细和关节位置都不对衬,股间还长出尾巴,彷佛在宣示自己的身分般,头部还清清楚楚地长了一对角。 那是拥有角的人型怪物。 类似的概念红莲只知道两僩。 不是恶魔,就是鬼。 「虽然他们做的事确实都和怪物一样……」 「喔,这件事很容易解释。」 逆木点点头说道。 「宿鬼——正确说来是第三阶段的『铠鬼态』宿鬼的模样,无法显现在照片之类的东西上面。」 「……你说什么?铠鬼态?」 「就是穿铠甲的鬼,形态的态,写作铠鬼态。」 逆木用手指在空中写出汉字给红莲看。 「这个……有点难解释呢。」 逆木说着——向红莲背后之人点头示意。 「梨绪,可以拜托你吗?」 「是。」 答应之人是另一个站在墙边的〈御火槌〉成员。 那是一位将黑色长发绑成马尾的少女。 御杖代梨绪。 这就是她的名字。 看似潜水装或是机车骑士服的黑色贴身战斗服上,配备了武器及各式装备,这位少女是〈御火槌〉实战部队〈破组〉的成员。 当红莲遭受残忍对待,在这间〈御火槌〉的设施内大闹时,就是她手持枪和小刀与红莲交战,从那时她所展现的身手,即便是红莲这样的外行人也看得出她受过相当高度的训练,是个真正的『士兵』。 「…………」 红莲不禁皱起眉头。 因为红莲实在不擅长应付这个少女。 那倒不是因为曾与她战斗过的关系,该怎么说呢——她看起来就是一丝不苟,而且又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由于红莲最常面对的那位青梅竹马,心思总是马上诚实表现在脸上,因此对于这种严肃又不苟言笑的女人,他就是感觉难以应付。 「宿鬼那异样的——有如怪物般的模样,只是我们自己那样认为而已。」 「……咦?」 照片照不到。 只是我们自己那样认为。 (那不就是……) 红莲脑海里怱地掠过那个『不应存在的妹妹』的影像。 「…………你说是幻觉吗?」 「极端来说是那样没错。」 梨绪平静地点头肯定。 宿鬼是超高密度诅咒情报体。 它会寄生在人类身上,窜改该名人类的内容,精神上的影响固然不用说,本来加诸在人类肉体上的数道限制也会得到解放,因此能够发挥出平常所无法发挥的异常力量——随时处于能发挥火灾现场爆发力的状态,甚至连基因也会遭到窜改。据说,某种逆转滤过性病毒具有更改基因的能力,而宿鬼造成的影响就和那种病毒相同。 然而……说来宿鬼并不具有物理上的形体,既然如此,就算它寄生在人类的身上,体重也不会瞬间增加一倍,因为身为素材的人类并没有改变。 那么为什么在红莲眼中看起来是怪物呢? 依照梨绪的解释,那是一种共同幻想。 即使不存在实体,但只要全员在认知上产生它『存在』的错觉,那么它就等于确实存在了。具体而言,宿鬼的宿主带有呪术所形成的力场,而那力场映在人类的眼中会是具物理性质一的实体,但是另一方面——机械的眼睛却是看不到。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利用催眠使人相信『这是烧红的铁棒』,再把普通的木棒抵在那个人的手上,结果竟真的出现烫伤的现象。」 「有……我是有听过那样的事……可是……」 「实际在物理上并没有发生使人烫伤的高热,那只不过是我们误会『高热存在』,自然而然地想要对抗高热,因而产生物理上的反应。」 所谓的呪术,就是将那样的原理更精致且强化后的结果。 而宿鬼则是呪术的集合体。 也就是说,感觉得到怪物的存在,实际上也真的有可能会被怪物杀死。 而产生呪术效果的能量来源,追根究柢就是那对象——也就是受诅咒的人类是以自己的力量,让自己陷入诅咒的状态。 「简单来说,宿鬼和修罗奇兵都是呪术场——不,你就想成是穿着呪术的『铠甲』,这样或许会比较容易理解,所以那样的姿态并不会映在机械的眼中。」 「……就像是……妖怪是吗……?」 在小说或漫画里很常出现,只有特定人物或拥有能力的人才能察觉其存在的怪物,虽然感觉得到其存在,但是却没有实体。 (……也就是说,深红也是那样的存在吗?) 这样就可以解释那个自称是自己妹妹的怪异现象了。 而且—— 「……原来是这样,那么我那副模样也……」 红莲在修罗奇兵状态下出现的——头发。 那头发那样快速地伸长,并在事情结束后脱落,而且头发本身还如蒸发般地消失——就生物学的角度来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简单来说,那也是属于幻觉的一种吧。 「话虽如此,宿鬼撕裂人类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而若是用相机拍摄那样的情况——你猜会怎样?」 「会怎样……?」 「也就是会变成这样。」 逆木指了指自己盾后画面静止的萤幕。 「有着人类的外表,但是却能赤手空拳撕裂人类的怪物,那样的怪物就混在人群之中——这个事实如果公开出去,你认为会怎样?」 逆木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说道。 「……到时就要『狩猎女巫』啦。」 「你是说中世纪欧洲发生的事件吗?」 「没错。」 逆木点头道。 所谓的『狩猎女巫』发生于中世纪的欧洲甚至是北美等地,是一种群众的歇斯底里现象。 据说有男女数万人——亦有百万人之说——被指控使用『害人魔术』,因而遭受审判处死。 当然……如果用魔术这种暧昧之物作为『证据』,在那样的情况下,审判有很大的成分会受关系人的观感所左右。 实际上,据说只要有谣传『很像是女巫』,或者是遭人控诉,那么几乎不会有辩解的余地,经过单方面且空有形式的审判后,就会以火烧等刑罚处死,看在生长于近代国家的人们眼中,或许会觉得那种事实在很疯狂,但是当时的人们却是一本正经地实行狩猎女巫的行动,有为数众多的人因此丧生。但如果真的有女巫存在,而且又能够使用超乎常理的力量,她们又怎么可能被普通人抓到烧死呢——就连如此简单的道理,当时的人们却是无法醒悟。 「以前主流的意见多是认为,狩猎女巫原本是起源于基督教的异端审问,但是最近也有一个说法,认为是始于民众审判和民间信仰。虽然因为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详情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并非是有了基督教才发生狩猎女巫喔,讲白一点,姑且不论规模大小,全世界在其他时代也曾发生数起类似的事例呢。」 也就是说——逆木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取出口香糖放入口中。 「那种事不限于中世纪欧洲,现代的日本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宿鬼很可能会让历史上的愚蠢行为重现于现代。 不知道谁会是怪物,住在隔壁的邻居也可能是怪物,又或者是自己的父母,也可能是自己的兄弟姊妹,也有可能是自己的恋人或朋友,随时都有可能没命。 那么干脆在被杀之前先下手为强……有这种想法的人当然也会增加吧。 而且实际上宿鬼真的存在。 他们实际存在,并且会杀害啃食人类。 那么那样的威胁以及——随之而来的恐慌就不是女巫可比拟了。 以结果而论,人类社会将会崩坏,那甚至不是国家存亡这种次元的问题了,想到农耕或狩猎等,这些人类此种生物必须以集团方式进行的活动——人们很可能要回到比原始时代更早之前的生活了。 「这个叫做宿鬼的怪物……」 红莲怱地想到一事,于是开口询问。 「说到底……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呢?这玩意儿在世界各地都有吗?」 「不知道。」 逆木不加思索地回答。 「据说能够断定与宿鬼有关的那些事件,发生的地点相当集中,由此推断那是具备某种条件之下所自然发生的诅咒——但是这推论至今仍未得到证实。至少在日本国内,只有发生在关东圈与关西圈这两个地方而已。」 因此〈御火槌〉的活动据点也限定在这两处地方。 「会是地理上的条件呢,还是与人口密度或气候等条件有关,这些至今仍不清楚,虽然存在数个假说,但是因为无法证明,所以也没有意义,也有人说宿鬼都会出现在『首都』。」 「首都?」 红莲皱起眉头。 关东倒还可以理解,可是关西——应该不是首都吧。 「应该说是那个国家的中枢、脑髓吧,那是照人口数的多寡,那么东海地方——例如名古屋等地也应该会发生吧。」 「可是你说关西……」 「你知道吗?」 逆木无奈地苦笑说道: 「在皇室典范上,日本的首都还是京都喔?」 「咦?」 「因为天皇并未诏令迁都啊。」 「啊……」 回归源头,日本的首都之所以变成东京,原因是因为在江户时代,支配日本的德川将军家的根据地在江户——也就是现在的东京。也就是说,如果首都单纯是指国家元首坐镇的地方,那么甚至在江户时代,日本的首都本来就是通称『千年王城』——延续自平安时代的京都。 也就是说在日本,依照解释的方式不同会有两个首都。 那就是天皇体制上的首都京都。 以及实质上政府机能所集中的东京。 「不管怎么说——」 逆木耸耸肩说道。 「两个地方都是人口易于集中的地方,所以狩猎女巫一旦发生在那种地方,那么结果会如何,应该可想而知吧。」 逆木的语气好像稀松平常——总觉得缺少严肃的厌觉。 感觉就像在谈论明天的天气一样,但是正因为如此——话中才透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真实感,因为对这个男人或梨绪而言,那并不是凭空想像之事,而是近在身边,理所当然的事实。 不管是人类社会也好, 人们彼此的信赖也罢, 或是常识道理之类的。 那些全部——都是建筑在沙子上的楼房,绵延隐瞒了数百年的真相一旦揭开,一切随时有可能开始崩坏,只不过是如此而已。 「这样你可以理解我们的工作是多么正经了吗?」 「谁能保证你说的话不是谎言,那段影片也可能只是用特效拍摄啊。」 红莲眯起眼睛瞪着逆木。 「真是不相信我们呢。」 逆木似乎也并没有感到不愉快。 「他们——我爸妈以前的同党说的话,叫我怎么相信啊。」 「…………」 梨绪看着红莲的表情微微一变。 听说红莲所出生的神薙家——与梨绪出生的御杖代家,在呪术研究方面是竞争对手。 不过事实上,远远落后御杖代家的神薙家为了起死回生逆转现状,于是着手进行强行以呪术强化的士兵——〈修罗奇兵〉的开发,身为当家的红莲父亲也利用自己的亲生子女,进行了无数的人体实验。 而那样的神薙家,如今只剩下红莲一个人幸存。 他的哥哥姊姊全都死于实验之下——他的双亲也因十年前的火灾身亡。 「反过来说——」 逆木说道。 「会出现像你父母这样的人,这不就证明我们的现状已经非常紧迫了吗?没有人会像在周日做做木工一样,把改造亲生儿子当成兴趣吧?虽然也是有人生下来就不正常,但是正常人大多都是被逼迫到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会做出疯狂行为啊。」 「…………」 红莲听了为之语塞。 逆木的话具有一定程度的说服力。 如果没有宿鬼,那么也不会有狩猎他们的组织存在;如果不是受到严重的威胁,那么狩猎他们的人也不至于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状态。正因为事关国家存亡——数千万人类的生死,所以没有余裕主张冠冕堂皇的理想,顾不得选择什么手段了。 话虽如此—— (这家伙实在让人无法完全信任。) 红莲是这么想的。 〈索组〉的组员——说起来就是专门进行谍报工作的人,这男人说出的话跟诈欺犯没什么两样,说个谎他也不会感到心虚,这男人所说的话不能完全尽信。 「不过要得到信任和信赖,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逆木好似看透红莲内心想法似地笑了。 「所以,神薙红莲,你怀疑我们也无所谓。」 「…………」 「不需要勉强自己相信我们,只不过我们能够适当地给予你一些好处,所以希望你能为我们工作做为代价。」 逆木始终保持着轻佻的口吻。 「总之……」 他一边将新的口香糖放入口中,一边说道。 「就当是派遣员工或是佣兵吧,这样的待遇你觉得如何呢?」 「……派遣员工和佣兵给人的印象差很多耶。」 红莲皱眉说道。 「不然换成英文吧?像是free panion?」 「……※panion girl啊?」(译注:同show girl。) 红莲语气不耐地说道。 说到panion这个字,不免给人女性的印象。 「基本上那是佣兵的英文译名喔,不过merary比较通用吧。」 逆木轻薄地笑道。 「想叫什么名称随你高兴啦,总之我们是希望你能在现场协助猎鬼,部分原因也是想藉由实战调查你的能力,就像我先前也说过,我们组织总是人手不足啊。」 「…………」 红莲向背后瞥了一眼说道: 「人手不足到让女人小孩拿武器战斗吗?」 「——你是在说我吗?」 梨绪眯起眼睛对红莲问道。 「我是自愿加入〈破组〉,和人手不足没有直接关系。」 「喔,是吗?」 红莲不耐烦地回答道。 「大致就是这样——」 只见逆木操作手上的遥控器。 他停止播放影片,把液晶电视的电源关掉,光滑的黑色平面中那惨剧般的情景也随之消失。 逆木像是老人般『嘿咻』一声站了起来,随即走到门口,像是催促一般回头看着红莲。 「总之既然你已经了解现状了——接下来就是办手续了。」 「手续?」 「不,应该说是准备吧。」 逆木说着向红莲招手。 总不能为了闹脾气就坐在这里不走,因此红莲不得已,也只有站起来,跟着逆木走到外面的走廊,而梨绪则是面无表情地跟在他后面。 「往这边走。」 逆木与梨绪。红莲就被他们两人夹在中间,三人一起走在走廊上。 通道的室内装潢平淡无味。 别说是摆饰,甚至连窗户都没有,或许因为这里是秘密机关,这样的装潢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这却让红莲不禁联想到地下坑道——或是监狱的通道,虽然通道的宽度与高度都与平常无异,却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终于—— 「就是这里。」 逆木在走廊中间停了下来。 仔细一看,冰冷的灰色墙上有一扇门。 而在门的上方则有一块牌子,上面同样以平淡无味的字体刻着〈装组〉两个字。 「先在这里为你订做装备。」 「装备……?」 「你那副模样到处乱晃会很麻烦的。」 逆木如此说道。 那副模样——也就是红莲『变身』为〈修罗奇兵〉的型态。 四只手、黑色皮肤、有如血管般遍布全身的白色线条,以及头部长出的一对突起物,红莲那副模样确实就和怪物一样,若是被人看到,无疑是会引起骚动。 「姑且不论照相机之类的东西,若是被其他无关人等看到,到时事情会很棘手。」 就算宿鬼的铠鬼态、红莲的修罗奇兵状态不会映入机械眼中——但是相反地人类的眼睛却是能够看见。 「而且即使是〈修罗奇兵〉,我们也不知道肉体能力是否真能与宿鬼抗衡,所以总是需要防具吧,也就是现代风格的铠甲、战装吧。」 逆木一边说,一边敲了敲门。 「野神先生,我进来罗。」 不等对方回应,他就打开了门。 而红莲与梨绪也跟在逆木之后走进房里。 眼前所见是—— 「…………哇啊。」 红莲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那里……说明白一点就是武器库。 铁制的架子沿着墙壁排列开来,里面收纳了难以数计的枪械及刀剑——那很明显与骨董美术品不同,是现代风格造型之物——而且那并不是为展示而收纳,每一样都是竖立摆放,枪械是枪口朝上,刀剑则是握柄朝上放置,其他还排列着将物品集中收纳用的塑胶收纳箱。 应该是铁和油的味道吧——干燥的空气中飘散着微微异臭,配合着昏暗照明,在房间内蕴酿出独特的气氛。 而且—— 「——嗯?」 在整齐排列的铁架内侧—— 整间像是被灰色与黑色涂满的房间内,在正中央处有个人坐在椅子上,散发出莫名的不协调感。 比起他的外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服装。 他身上穿的是夏威夷t恤。 衣服上印的是扶桑花的图案,看上去就是充满热带风情的衣服——而且下面还穿着短裤,现在已经是晚秋,气温应该也早已不适合穿着短袖短裤度日了才是……但是他那略胖的身材,再加上那一身打扮,无意义地让他周围的空间看起来特别温暖。 而且还有另一个异样之处。 他留着一头整齐的短发,而挂在那浑圆脸上的——那是眼镜吗? 之所以无法断言,是因为原本该嵌入镜片之处,装上的却是有如相机镜头般的圆筒状器材,不,那恐怕真的是相机镜头吧,或许是为了方便替换,只见他脖子上还用链子绑着别的镜头。 那东西与其说是眼镜,倒不如说是护目镜,又或者说是抬头显示器,这样还比较容易理解。 「逆木老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怎么了?是(※美洲豹)出问题了吗?」(译注:逆木的配枪,贝瑞塔m8045系列的别称。) 像这样,这位身穿夏威夷t恤,戴着护目镜,一身奇妙打扮的中年男子,以意外亲切的语气问道,虽然不知道他年龄多大,不过大概和逆木差不多吧。 「没有,美洲豹没有问题啦。」 逆木如此说道。 「我来是想要这家伙的装备,应该已经连络过了吧?」 他拍了拍红莲的肩膀说道。 「啊?喔喔——你就是传闻中神薙家谨制的那个〈修罗奇兵〉小弟吧?」 被叫做野神的那名男子从椅子上起身,朝红莲他们走了过来。 「喔?梨绪也一起来了啊,(※德尼)的状况如何呀?」(译注:梨绪的配枪,德尼克斯点45手枪。) 「没有问题。」 红莲身后的梨绪如此回答道。 「制式手枪最重要的就是耐久性嘛,这先摆一边。」 野神的视线移到红莲的身上,对他打量了一番,不过说是这么说,由于他的双眼隐藏在厚厚的镜头之后,因此也看不出他到底在看哪里就是了。 「是给这位小弟的装备吗?」 「对,总之先给他护身用的手枪,还有现场出勤所需的冲锋枪和手枪,再来就是呪术刀,还有——」 逆木将手伸入怀中说道。 「战斗装。」 「变身修罗奇兵时是四只手对吧?」 「没错,可以的话最好是从平常状态转变成修罗奇兵状态也不会有破绽,或者该说是能对应变身的装扮吧,照这种方式给他做个护身装或护甲之类的,而且要尽快。」 「只要给我大致的体型资料,大概半天时间就可以成形了。」 野神如此说道。 「至于细部的部分,就靠皮带之类的东西来调整就好了吧。」 「资料在这里。」 逆木从怀中取出一个类似记忆晶片的东西交给他。 「虽然是从目测印象所反推出的数值,不过应该不会有错才是。」 (……对喔。) 红莲内心暗自点头。 (我在修罗奇兵状态的体型数值不容易测量啊。) 比如说,现今存在着3d测量仪这种东西,它是一种只需要利用摄影机绕着对象拍摄一圈,就可以组合出形状数据的仪器,一般是用于工业方面——可是摄影机那一类的机器,无法原原本本记录在修罗奇兵状态时的影像,因此无论如何也只能靠目测的方式求得数值。 「我了解了。」 话才说完——野神侧着头感到疑惑。 「那么你说的护身用是什么意思?」 逆木方才确实是把『护身用的手枪』与『现场出勤所需的手枪』分开说明。 「他已经和宿鬼交过一次手了喔。」 「喔喔,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他们自顾自地交谈,红莲完全是在状况外。 不过…… 「呃——你叫神薙红莲对吧?」 「是啊。」 总算被野神叫到名字,于是红莲点头回答。 「我是野神,野神直树,是负责〈御火槌〉装备事宜的〈装组〉人员。」 「…………」 「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开过枪吗?」 「怎么可能开过啊。」 红莲皱起眉头回答道。 至少一直到昨天为止,他都只是一介平凡的高中生,不仅没有出国旅行过,而且别说是开枪了,他甚至不曾在近距离看过真枪——至少在昨晚之前是那样。 「这样啊,那么——」 野神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背对红莲。 于是红莲看到他的后腰挂着一把手枪。 「…………」 虽然看来他并非专门负责战斗,但是这个男人毕竟还是〈御火槌〉的人吧,只见野神走至铁架之间,然后以轻巧的动作伸手从中取出一把手枪,接下来他更从铁架下方取出数个像是配件的东西。 「喂,你们过来吧。」 之后他招手示意红莲他们过去房间里侧。 只见里面摆着一个像是作业台的大桌子,以及几具工作机械。 野神拿出手枪本体与——两个像是备用弹匣的箱型配件,还有明显像是枪声减音器的圆筒状配件,以及塑胶制枪套、写有一个『经45acp/乙种处理的层积呪术弹』字样,类似弹药箱的东西,然后把那些东西摆在那张桌子上说道: 「外行人大概就是用这些吧。」 「是※葛拉克36啊,的确是妥当的选择。」(译注:田奥地利葛拉克(glock)公司推出的瘦身型半自动手枪,发射点45acp口径弹药。) 逆木也点头赞成。 这支手枪——该怎么形容呢,整体上相当袖珍,而且下半部似乎是塑胶制的,也因此看起来会有好像玩具的感觉,但在这种场合拿出来的枪,绝不可能是空气枪或模型枪之流。 「至于用法嘛,你就问逆木或梨绪吧,射击我可不在行。」 野神一边以感觉有些疲倦的语气如此交代,一边将葛拉克36这把袖珍手枪,以及它的相关配件等逐一收进一个小型箱子里。 「另外——神薙红莲,虽然我知道这话说了也是白说,但是身为〈装组〉的人,我还是要对你说。」 「……?」 「物品请完整无缺地归还。」 「…………」 红莲不知该如何回答。 当然红莲还不至于天真到会认为,这些危险又违法的物品是要送给他的,所以这些东西迟早要归还也是很合理的事——但是武器这类在严酷的现场使用之物,多多少少总是难免损伤吧。 「喔,你别在意啦,野神先生对每个人都这么说。」 逆木苦笑着对红莲说道。 「野神先生,总之就拜托你罗。」 「好啦,交给我吧。」 野神点头答应之后,好像表示话题就此结束一样,转身背对红莲他们——然后往房内的工作机械走去。 「那我们走吧。」 逆木也催促着红莲与梨绪往房间出口移动。 走到中途—— 「……怎么了 ?」 逆木注意到红莲正冷眼看着自己,侧着头提出疑问。 「〈御火槌〉里都是像你这样的可疑大叔吗?」 「真失礼啊。」 逆木说道。 「那里不是也有一位美少女吗?」 逆木的手往肩后指了一指,不用说也知道他是指梨绪。 「…………」 照他这么一说,梨绪确实有张端正的容貌。 至于那位『美少女』本人,即使回头看着她,她既不觉得高兴,也没有感到害羞,依然面无表情地跟在红莲他们的后方。 「很愉快的职场对吧?」 「……不用拚命的话是还不错。」 听到逆木说得轻松,红莲也只能无奈地回答。 而提在手上的葛拉克36手枪的盒子——让他感觉格外沉重。 ☆ ☆ ☆ 上课的钟声响起,将红莲的意识从回忆中拉回。 「开始召开班会罗。」 抬起头来一看,只见一位名叫赤城的教师手拿着点名簿,刚好正要走进教室。 学生们之间议论纷纷的声浪,随着温度微妙的改变也逐渐安静下来。 关于暮林老师的事情——校方仍未发表任何公告。 然而在星期六日这两天,谣传暮林老师死亡的消息,似乎已逐渐在学生们间传开了,尽管警方仍末公开事件的内容,但是既然是杀人案件,那么也不得不进行大规模现场勘验,就算以可能影响警方办案为由,再怎么说服附近居民保密,仍是不可能封住所有人的嘴吧。 而且赤城老师还逐一拜访学生,像这样对他们说: 「暮林有点事不能来学校,所以暂时由我担任这个班级的导师。」 赤城老师应该是尽量想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吧。 但是他这么做,却让学生们间流传的谣言更加深了真实感,学生们间的窃窃私语中隐含的不安情绪,让他们更加频繁地交头接耳,只怕在今天午休之前,谣言就会扩散到全校皆知了吧。 「……那个谣言果然是真的吗?」 坐在隔壁的远野谦吾双手盘胸地喃喃自语。 侧眼看着讲台上的赤城老师点名……红莲悄悄地向坐在隔壁的同学探问。 「什么谣言?」 「你不知道吗?听说『暮林老师一家被卷入杀人事件,全家人都丧生了』。」 「杀人事件啊……我不知道,因为我星期六日出门不在家。」 红莲带着若干自嘲的语气说道。 「不知是强盗杀人还是仇杀,到现在都还没查出来,而且杀人手段十分残酷,听说人在星期五早上就已经身亡了。」 「…………」 警方之所以不愿公开案情,那是为了防止凶手经由新闻报导得知侦查状况,可是既然他们甚至无法阻止谣言在高中生之间流传开来,那么不公开案情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不过话说回来…… (其实暮林老师已经被肢解成尸块,而凶手则是他被怪物附身的亲生女儿——像这样的消息倒是没有流传出来。) 看着同学们以意有所指的眼神面面相觎,红莲内心这么想着。 宿鬼在星期五之前,都寄宿在暮林老师的女儿身上——关于这个事实,红莲已经听逆木说过了。 在那之后,宿鬼舍弃暮林教师女儿这个容器,从〈御火槌〉的包围阵中逃出,然后寄宿在某人——下一个牺牲者身上,对红莲发动攻击。 目前仍未查出后来是附在谁的身上。 宿鬼这个存在本身就是高密度的诅咒,据说是经由『缘』来进行转移。 也就是说,比起物理上的距离,宿鬼更是靠着人类之间记忆与感情的流向,寻找下一个寄宿的对象。『那是感染呪术,或者像是类感呪术的概念』虽然逆木是这样对红莲说明,但是老实说,红莲完全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说——宿鬼可能已经从暮林老师的女儿转移到别人身上了。 以时间上来推算,星期五攻击红莲的应该就是『第二名宿主』。 而且—— 「…………」 红莲只感到全身毛骨悚然。 第二人很可能就在这间学校内。 记得暮林老师的女儿以前——在暑假时帮身为社团顾问留在学校的父亲送东西来,她在那时就曾与这间学校的数名学生见过面,而且红莲也记得那时谦吾曾大肆夸赞『女儿一点也不像父亲,长得非常可爱』。 而且最大的证据就是…… (——那个校徽。) 确保现场『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缮组〉,回收了某个遗留物品。 推测那很可能就是宿鬼的宿主所遗落的——大概是在与逆木的宝马迷你冲撞时吧——小小的校徽,那是用来别在制服上的东西,而且男女通用,大概拇指一般的大小。 那是红莲等人所就读学校的校徽。 这也就是说—— 「…………,」 「——嗯?」 感受到红莲的视线,谦吾疑问地眨了眨眼。 「怎么了?」 「没事……」 红莲含糊带过地摇摇头。 也就是说——被宿鬼附身的人也可能是谦吾。 这时红莲终于亲身感受,并且也理解到〈御火槌〉为什么必须是秘密组织了。 人们不知道谁会是怪物。 在理所当然的日常生活里,有吃人怪物假扮人类混在人群中。 一旦开始怀疑,每个人都难脱嫌疑,而且在寄生的初期阶段,多数人都是毫无自觉,等到宿鬼的宿主露出怪物的本性时,侵蚀状态已经非常严重,常常都已是出现数名死者之后了。 本来红莲在星期五时就会是头号牺牲者的。 仅仅是野生的熊闯入乡里就会造成大骚动。 更别说是有种精神寄生体能够支配人类的精神,将人类变成力量更甚于熊的不死身怪物,人们一旦得知这种精神寄生体存在的事实……而且得知在出现罹难者之前都无法发现,那么到时将如同逆木等人所说,人类社会将会因为人们的相互猜疑而轻易瓦解。 那个怪物可能就在这学校的某处。 而且—— (那怪物……) 『什么?发生什么事、红莲、你那模样……』 它叫了红莲的名字。 那也就是说,对方是红莲认识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凑巧——对方刚好单方面地知道红莲的名字,不过如果真是红莲认识的人,那么就有可能是这间教室里的某人被宿鬼附身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班级或学年的学生。 而且…… (它叫我『红莲』……) 只有极少数的人是叫他的名字『红莲』,而非是姓氏的『神薙』。 如果只限于这间教室里的人—— 「…………」 红莲转过头,望向坐在距离稍远的位子上,正在为上课做准备的琴音。 (不,不会的,不是她,那是不可能的。) 红莲在心里如此说服自己。 可是冷静地想一想,他当然也无法否定有那种可能性。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或理由,能够证明琴音没有被宿鬼附身。 不,她被寄宿的可能性反而很高。 因为它叫了『红莲』。 而且更重要的是——红莲遇见那怪物的地点就在笹原家附近。 说她不可能被附身,那只不过是红莲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 「…………」 红莲环视整间教室。 眼前应是已经见惯的日常风景,却失去了真实感——简直就像是戏剧的布景般,一点也没有实感。 「…………」 教室里只听到老师的点名,以及学生回应的声音单调地响起。 然后—— 「——杉崎。」 「有。」 听到她的声音,红莲忍不住往她的方向看去。 杉崎由奈一如往常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老实说,红莲还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和她说话,因此她今天早上没有像平常那样找红莲说话——老实说让红莲如释重负,因为实在发生太多事,红莲并没有余裕顾虑她的心情。 (…………杉崎,对不起。) 没有人知道红莲暗自在心中发出的叹息。 但是—— 「好了,今天要为大家介绍一位转学生。」 点完名,稍微喘口气之后,赤城老师如此向班上宣布。 教室内又是一阵喧闹。 这件事实在太突然了。 如果有转学生要来,那么消息灵通的学生应该在事前就会掀起话题才是,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校内沸沸扬扬都是暮林老师的传闻,因此这个消息才没有传开。 只见赤城老师转向教室入口说道: 「新同学请进。」 「——是。」 见到在赤城催促下走进教室的那位『转学生』…… 「…………!」 红莲差点就忍不住从位置上站起。 那是将黑色长发绑成马尾的少女。 服装虽然和以前不同,现在穿的是水手服,但是不会有错的。 只见少女抬头挺胸,以清爽的姿态走上讲台,从赤城老师的手上接过粉笔,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尽管黑板与粉笔是一般人不习惯用于书写的组合,却见工整又漂亮的文字,陆续地被写在黑板上。 全部总共五个字。 御杖代梨绪。 「我叫御杖代梨绪,请大家多多指教。」 一字一字慎重地自我介绍之后,梨绪礼貌地鞠了一个躬。 (那家伙在想什么啊!) 红莲双手紧握拳头,强忍着想要大叫的冲动。 这件事红莲并没有听说,红莲事先完全不知道梨绪要转来这间学校——而且还和红莲同一个班级,这件事完全没有先知会过他,总不可能只是同名同姓的人吧。 更何况…… 「我是这个班上的……」 只见那修长的双眸将视线移到某人身上。 而她直视的不是别人——就是红莲。 「神薙红莲的远房亲戚。」 〈御火槌〉的少女静静注视着愣在当场的红莲,做出了如此的宣言。 ☆ ☆ ☆ 对宿鬼秘密特务机关——〈御火槌〉。 形式上固然是隶属于日本政府之下,不过事实上,打从现在的日本政府尚未形成之前的遥远古代,这个组织就一直持续活动至今。 不管是就历史来看,还是就性质来看,〈御火槌〉理所当然地对政府具有一定的影响力,由于这个组织拥有独自的权力与武力,因此甚至也有关系者评为『存在于日本中的小国』。 不过由于历任内阁阁员们在卸任时都会交代继任者『政治生命固然不用说,若是你还珍惜身为人类的生命,那么千万不要和那组织扯上关系』——因此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御火槌〉的存在,而他们对〈御火槌〉也只是抱持『切勿以身试火』的态度,对其避之唯恐不及。 外界的人对〈御火槌〉的观感,只怕还认为它就像阴森恐怖的秘密结社,充满了古老的仪式与旧习,抱持着这种时代错误的印象吧——逆木是这么想的。 而那样的看法基本上也没有错。 只不过—— 「……以上,报告完毕。」 逆木就这样为报告做了结尾。 他目前所在之处是某栋高楼的一个房间。 不知情的人看到,只会觉得这是某个大企业的会议室吧,宽广房间的正中央有一张圆桌,六位男女坐在圆桌前,而他们的目光皆注视着站在房间角落的逆木等人。 既有人穿着和服,也有人穿着西装,每个人的穿着打扮都很正常,并没有长得像怪物般怪模怪样之人,不论内在——精神方面如何,至少外表都只是普通人。反而应该说他们展现出的风格就好像企业的高级主管,又或者该说是高官吧……看上去好像冷酷无情,但却丝毫没有装腔作势的派头。 如果告诉外界之人,这些人就是掌管指挥猎鬼机关〈御火槌〉的人,那么他们一定会很意外吧。 然而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御火槌〉是日本唯一存在的实战性——一直持续实战至今的武力部队。而其目的只在于封杀宿鬼,为此总是不停追求着组织的效率化,这一点充分显现在〈破组〉的武装上面,只要判断有效,组织立刻就会着手引进最新式的武装。因为一旦失败非但攸关人命,甚至可能造成日本这个国家的崩坏,因此几乎没有余力顾及虚有其表的形式之美。 不是过度装饰的仪式剑,而是讲求威力的实用品——这就是〈御火槌〉。 附带一提,这种场合就算是逆木也不得不摘下了墨镜,因为他的眉目很普通,因此一摘下墨镜,可疑人物的印象便好似减少了三分。 这先姑且不论…… 「不可能。」 坐在圆桌的其中一人,十六夜家的代表挣扎地说道。 那是个身穿西装的魁梧男人,年龄虽然已经迈入老年,那炯炯有神的双眸中充满的活力,却远远超乎寻常年轻人之上,他给人的印象就像是位大企业家一般。 十六夜带刀,这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神薙怎么可能独力完成修罗奇兵?」 「但是就资料所见,这的的确确是修罗奇兵。」 旁边的御杖代家代表如此说道。 这一位则是年轻的女性,看起来大概还不到三十岁吧,但是她绑起的直顺黑发,身穿和服的模样,已经酝酿出某种风格了。 御杖代雪绪。 这张圆桌的列位之人中,她是第二年轻的人。 「当然,这和我们当初所追求的修罗奇兵,并非完全相同。」 「那是当然的,这种东西怎么能称为修罗奇兵?我们十六夜家至今仍做不到的事——神薙怎么可能做得到?」 「呵,看来带刀先生对于被神薙家超越之事相当不快呀。」 像是揶揄一般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坐在带刀对面的老妇。 她的年龄大概已经超过七十了吧,她虽然也是穿着和服,绑起了白发,但是那轻松自在的态度,完全不会给人任何压迫感,或许反而应该说,她若是把衣服换成工作服那样的便宜服装,那就非常像是一位坐在农家走廊,或是哪间杂货店门前的老婆婆了。 伽蓝堂紫乃。 伽蓝堂家——由于这个家族主要是负责与外部组织交涉的工作,因此〈索组〉和〈缮组〉之中,有许多人都是出自于这个家族的旁支,实际上逆木也是其中之一。 「…………」 只见带刀眼神一沉,双眼瞪视着紫乃。 然而老妇却毫不在乎地面露微笑,承受着那有如要将她射杀的视线。 另外—— 「我们的先贤们建立修罗奇兵的构想,已经是两个世纪前的事了。」 惑罗叶家之长 如此说道。 他名叫惑罗叶兵卫。 是个面庞削瘦,穿着和服的中年男性。 无关他看似神经质的外貌,他以前曾经担任过〈破组〉的组长,而惑罗叶家本身则是专门研究武术战术的集团。就是他把既非惑罗叶家,更与〈御火槌〉毫无关系的佣兵——现任队长迫水纯一挖角过来,让他担任〈破组〉的组长。从这件事即可明白,惑罗叶家在〈御火槌〉六家之中,讲求的是毫不矫饰的实际利益,奉行能力至上主义的家门。 「时代不同了,状况与战术当然也有所改变,那么修罗奇兵所需具备的各种性能当然也要有所变化。执着于过去的原型并没有意义吧?无论如何,当前我们应该探讨的问题是,那个神薙红莲是否能做为战力使用,以及……」 兵卫向圆桌成员环视一过后说道: 「那种能力——是否能够量产。」 「…………」 带刀与紫乃皱起眉头。 当然——在目前的时点,他们仍无法估计是否能量产。 因为不管是十六夜家还是御杖代家,对于神薙红莲体内所输入的呪术回路,他们都尚未解析成功。如果真的非要解析不可,那么就必须活生生地对神薙红莲做物理以及呪术上的解剖——但是万一失败,他们将会失去贵重的『样本』。 而且红莲也不会乖乖任人解剖。 关于十六夜家呪术人员们专断独行的经过与结果,都已经在这次会议报告过了。 「似乎有一名御杖代家的人,被派到他的身边负责监视与辅佐?」 兵卫如此问道。 「这件事——和十六夜家的专断独行同样,不会有些不恰当吗?」 「她确实是御杖代家的人。」 雪绪以爽朗的语气说道。 「可是决定派遣御杖代梨绪的人并不是我们,因为那是出于〈破组〉与〈索组〉的推荐。」 「哦……」 那些坐在圆桌的人们,一同将视线集中在逆木以及他身旁之人身上。 因为推荐之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们。 (唉~~……) 逆木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确实,〈御火槌〉是实战性的武力组织,并不存在虚有其表的形式之美,虽然没有——但是自古延续至今的结果,使得价值观往往趋于封闭,因而造成组织内的权力斗争。 当然,那还不至于妨害〈御火槌〉身为对宿鬼封杀机关的机能,如果真的变成那样,那么可能〈御火槌〉早已丧失存在理由,现在已经被消灭了吧。六家无论是哪一家,至今仍是以封杀宿鬼为最大目的,这一点并未改变。 只不过内部间微妙的互相牵制,在这样的会议上就会展露无遗,对于身为参与会议的报告者来说,实在令人感到精神疲劳。 (企业的中阶主管大概就是像这样吧。) 逆木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是他当然不会说出口。 「让我听一下是什么理由吧。」 带刀如此问道。 「首先就是在日前的战斗中,御杖代梨绪失去了搭档,事实上她目前是属于预备人员。」 回话的人并非逆木。 而是站在他身旁的男人,那人的年龄——看不太出来,看起来应该不会很年轻,但是感觉也不老;身体虽瘦,却不会给人瘦弱的感觉,一身结实的体魄让人联想到某稀武器,而且并非刀剑之类,而是废除一切装饰性,以实用为本位的——战斗用匕首的印象。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物宛如体现出〈御火槌〉身为武力集团的一面。 不过这也难怪——因为他就是〈破组〉的队长,本来是生长在与〈御火槌〉毫无关系的家庭之人,但是由于他的经历与能力受到赏识,因此才会将他挖角过来,是个彻头彻尾的战斗人才。 他就是迫水纯一。 「还有一点,虽然她在战斗的团队配合仍嫌不足,不过在个人的战斗技能方面,她已经具备充分的技术了。」 虽然他的双手背在背后,语气很有礼貌——但是面对眼前〈御火槌〉的首脑们,他却是丝毫不露畏色,正如他自评为『外人』般,从外部进入组织的迫水,并没有沾染到太多〈御火槌〉内部的价值观。 「另一点就是……她已经与神薙红莲有数面之缘,而且曾与修罗奇兵状态下的他直接战斗过,虽然只是一鳞半爪,但是她亲身体验过修罗奇兵的能力。」 「再者……」 逆木继续说道。 「还有一点就是根据我的判断,与其在这时重新派别人监视,倒不如派她去会比较能够解除神薙红莲的戒心。」 (以那两个人的情况来说,问题只怕更在解不解除戒心之前吧。) 尽管心里这么想,逆木还是没有说出口。 然后—— 「再一点就是她与神薙红莲年纪相近。如果要贴身保护、监视他,我认为她同样是学生身分,能与他一同行动自然比较好。还有最后一点——」 逆木翻开手上的资料给众人观视。 「就是这个——遗留物品。」 照片资料上所显示的是〈缮组〉从现场回收的一小块校徽。 「我们已经确认这不是神薙红莲的物品,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宿鬼遗留在现场的物品。」 当然……也有可能完全是巧合之下,在红莲被宿鬼攻击之前,有另外无关的学生经过所遗落。 但是—— 逆木朝御火槌六家的当家,或者是代理当家们看了一遍说道: 「如果宿鬼尚未完全支配宿主,那么宿主很有可能会去上学,所以我判断最好派人到这间学校搜查为上策。」 ☆ ☆ ☆ 御杖代梨绪非常引人注目。 当然,这基本上跟她长得漂亮也有关系,不过——不只是那样,就她的情况来说,她的言行举止散发着威风凛凛的气质,自是有别于其他的少女。 据说自小学习芭蕾或日本舞的人,在走路方式上就看得出不同。 所以那应该是她所学习到的技能,已经自然流露于一举一动了吧,不过梨绪所学的技能,可不是跳舞或礼仪那种无害又可爱的事情。 而且不只是容貌和气质的关系。 在学力方面,她也很快地受到注目。 由于她是转学生,老师或许是打算测试她程度如何吧,在上课的时候,老师们时常点她起来回答问题——而她却近乎完美地回答了所有的问题,不管是数学、物理、古文或是英文,虽然她似乎对数学有点不擅长,但那也只是多花了一点时间回答,答案却是从未答错。 很少有人像她这样完美无缺。 因此梨绪也理所当然地受到学生和老师的注目。 而且—— 「御杖代是个很特别的名字呢。」 「是吗?」 「应该说感觉像是古老家族吧,该不会你其实是好人家的千金小姐?」 「我也不知道呢,我的确听说我们家有很久的历史。」 「喔~~」 围绕着梨绪的女学生们发出惊叹的声音。 现在时间是十二点半——午休时间。 第四节课一下课,马上就有数名好奇的女学生们围着梨绪找她说话,虽然前三次的下课时间也有女学生找她说话……但是看来她们是打算利用较长的午休时间,好好地对她『审问』一番,只见她们把桌子搬到梨绪周围,打开了自己的便当。 而梨绪也从一个紫色的布包里,取出一个涂了一层漆,充满日式风味的便当盒,也跟着开始用餐, 第五章 平凡的结束 不知道是谁提出的,班上突然决定要开欢迎会。 不用说也知道那是为了欢迎梨绪。 「因为很少有转学生,而且圣诞节也快到了,大家只是想用御杖代同学当藉口来举办联谊吧。」 由奈似乎被任命指挥女学生们,她如此苦笑道。 看来这活动并不是区分成只有男生,或是只有女生,而是一年b班全体的活动。 仔细一看,谦吾也站在由奈身旁,双手盘胸,满足地点着头,对于因粗犷外貌而不受女孩子欢迎的他而言,趁着这个机会就算无法交到女朋友,若是能与一两个女学生更亲近也不错。 星期二——在第一节与第二节课之间的休息时间。 映在红莲眼中的,是一如往常,平凡的教室风景。 熟悉的物全都在那里。 熟悉的人也全都在那里。 正因如此……御杖代梨绪这个来自非日常领域的异物夹杂其中,让他有种奇妙的心情。 不,梨绪还算好了。 在这再正常不过的风景之中—— (可能有只宿鬼若无其事地混在其中。) 他的过去就好像被挖掘出的未爆弹……正侵蚀着他心爱的日常。 这让红莲讨厌得无法忍受。 话虽如此——那种事他也不可能对由奈或谦吾提起,总之红莲只能专心扮演平常的自己。 「就是这样,放学后五点在〈香巴拉〉集合喔。」 完全不管红莲忧郁的心情——应该说好似把自己和红莲之间所发生的事,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般,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由奈如此说道。 在那之后……由奈又回到和以前一样。 积极、善于交际、热心助人,那是平常的那个杉崎由奈。 就红莲而言,这少女的心情能转换得如此之快,让他轻松了不少,因为他感到非常不安,就算自己感到尴尬那也是自作自受——但若是由于自己的关系而波及到琴音与由奈的感情,那他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管怎样…… 「……太突然了吧。」 红莲讶异地说道。 他没想到欢迎会在提案的当天就要举行。 附带一提,〈香巴拉〉据说是由奈和朋友以及国中时的学妹常去的ktv,虽然价位比其他ktv贵一点,不过相对地特色就是拥有足以开派对的宽敞包厢,以及内部经过精心装潢的包厢。 「都不管我有什么行程吗?」 「放学就回家的神薙同学会有什么行程?」 由奈开玩笑地说道。 「不快点回家,就会赶不上最喜欢的动画吗?」 「怎么可能啊!就算真有那种节目,我也会录影。」 「那不就好了吗?」 「…………你说呢?」 红莲厌烦地把话题丢给梨绪。 「红莲去我就去。」 梨绪以简洁——或者该说冷淡的语气说道。 于是红莲再回头问琴音。 「…………你觉得呢?」 「咦?我、我吗?」 琴音先前一直默默听着,突然被这样问到,她慌张地眨了眨眼。 「你要去吗?」 「啊——红莲、那个……」 她往梨绪的方向瞥了一眼,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那应该说是客气,或是顾虑到红莲的『未婚妻』吧。由于最近实在陆续发生太多事——由奈的事和梨绪的存在——她开始在意别人是怎么看待一直待在红莲身旁的自己了。 然而—— 「你就去嘛,小琴。」 由奈温柔地微笑道。 「杉崎……同学。」 「大家一起玩吧,好吗?」 被她那样规劝般地说道,看来琴音也是难以推辞。 「嗯……我知道了,我也去吧。」 「那么远野同学,拜托你把时间地点通知男生们。」 「好!交给我吧!」 或许是相当期待吧……只见谦吾用力握拳欢呼着点头答应。 ☆ ☆ ☆ 墨镜的偏光镜片上,映着学生们三五成群地从校门走出的身影。 脸上浮现看似有些不悦的表情——迫水纯一从口袋取出香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火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彷佛叹气般吐出烟雾。 「辛苦了。」 听到有人出声,他回头一看,只见同样戴着墨镜,一身可疑穿着的男人站在那里。 不用说也知道,那人就是逆木慎一郎。 〈索组〉的调查员彷佛追着迫水的目光般,视线往校门的方向看去。 「这些学生中有人是宿鬼吧,不过也有可能是不相关人士买了制服在cosy就是了。」 「喂,那样事情就更麻烦了啊。」 迫水手指夹着香烟,一边抽一边说道。 两人的背靠着大型卡车——宾士·阿克特罗斯的货柜、站在路边,货柜上虽然印有货运公司的名字,但是不用说也知道,货柜里装满的是全副武装的〈破组〉队员们。 ……袭击红莲的宿鬼遗落了就读高中的校徽。 那么宿鬼的宿主十之八九就在这些学生之中——〈御火槌〉就是如此判断,所以才派遣处于备战状态的〈破组〉与〈灭组〉在学校旁待命。 当然,宿鬼平常伪装成人类,他们会特地在校内惹事的可能性很低,不过既然不知道谁是宿鬼,那么不管是要赶到哪里,以学校为起点是最合理的选择,而且也方便与梨绪和红莲会合。 附带一提,阿克特罗斯的驾驶座上有两台小型数位摄影机,时常对着校门记录着影像,在监视体制上,另外还有三名〈索组〉成员在附近警戒。本来专门负责战斗的迫水之所以特地出来车外眺望学生们,单纯只是想抽个烟而已。 「要是宿鬼在学校中引起骚动,那还比较轻松呢。」 「那样的话就要换〈缮组〉伤脑筋了,还有〈索组〉也是。」 「是那样没错。」 如果宿鬼大白天就在学校里露出怪物的本性作乱,那大概会出现数以百计的目击者吧,虽然这种事过去也不是没发生过,但是为了掩饰宿鬼这种怪物的存在,〈御火槌〉——特别是负责现场处理与情报操作的〈缮组〉花费了大量的劳力,人手不足时连负责收集情报的〈索组〉也会受命支援,造成〈御火槌〉的机能大半处于停止的状态。 「话虽如此——」 逆木把口香糖放入口中说道。 迫水发现二十四小时嚼口香糖,就是这男人消除压力的方法,迫水曾经好几次看到他在口香糖嚼光时紧紧咬牙的模样,即使是这个生来就在〈御火槌〉影响下长大的男人,或许也会对自己的任务感到痛苦吧。 「我还是觉得很无奈啊。」 「无奈什么?」 迫水问道。 他虽然出言询问,但其实也只不过是确认而已。 因为那真的早已是再清楚不过的事。 「必须要把小孩——把一个高中生杀掉。」 「那已经不是人类了吧。」 「那是对我们来说吧。」 「……事到如今说这个也太迟了吧,更何况如果是我这种外人那也就算了,你可是纯正的〈御火槌〉耶。」 「是那样没错啦。」 逆木耸耸肩。 迫水和逆木不同,他是从〈御火槌〉外部挖角过来的人,原本是民营军事企业的高级将官,由于经历和实力受到赏识,为了更新〈破组〉的装备、训练才将 他聘请过来。 对于曾经在战场打滚过的迫水而言,孩童的死亡已经是司空见惯,这世界可以为身处和平国家的疾病孩童募集到上亿捐款;但是另一方面,在战场上也有幼儿因得不到货币一枚就可买到的抗生素而丧生。 生命是平等的,或是生命比地球还贵重——这种话只是梦想家的谎言而已。 人类生命价值的行情变动剧烈,这一点迫水最是有深刻的体会,至于是否能习惯——是否要接受这个事实,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因为〈索组〉关系者为了与外部交涉,无可避免地必须时常在外走动,或许是因此受到外界常识的影响吧,偶尔会觉得空虚。」 「确实没错——」 仰望染成橘色,令人倦怠的天空,迫水吐着烟说道: 「轮到我们的工作——基本上总是为时已晚了。」 ☆ ☆ ☆ 在大多数的场合,宴会的主宾都只是装饰而已。 简单来说,每个人都只是想找个能够大吃大喝、大玩特玩的藉口而已。 尤其是这次关于『一年b班·御杖代梨绪欢迎会』,正如由奈所说,这个宴会最主要的意义是圣诞节前的临时联谊,只要气氛炒热了起来,之后就不太有人会去注意谁在哪了,参加者基本上都是想和心仪的对象畅谈,注意力也只放在那个人身上,因此已经贴上『未婚妻』这个非攻略对象标签的梨绪固然不用说,也很少有人会去注意红莲。 然而—— 「……红莲。」 怱地有人在走廊叫住了他。 〈香巴拉〉的免费饮料吧有两种方案——其中,比较便宜的方案就是种类少,又必须自己往返饮料吧的自助式服务。当然,高中生的手头本来就不宽裕,因此红莲选择的是便宜的方案,这时候红莲刚好一手拿着空玻璃杯,要到饮料吧去装乌龙茶。 「…………」 回头一看。 包厢门一列排开的走廊尽头——由奈就站在那里。 或许她也是来倒饮料的吧,只见她的右手握着一个空玻璃杯。 「杉崎……?」 为何这声回答会带有疑问的语调——这点红莲自己也不明白。 她是平常那个由奈。 不管是容貌还是表情都没有任何改变。 「可以跟我过来下吗?」 「……杉崎?」 「拜托你,跟我过来,我有话想对你说。」 由奈好似要盖过红莲的话一般。 她脸上仍维持着和往常一样的开朗笑容,就这样把手上的玻璃杯微微一倾—— ——一道异声响起。 「……?」 红莲顿时愕然,只见在视线的前方,粉碎的玻璃杯碎片掉落满地。 那是她捏碎的。 用她纤细的手指。 「你…………」 少女张开的手掌上却没有一丝伤痕。 「可以跟我过来吗?」 由奈稍稍松缓了笑容说道。 她的双眼直视着红莲,告诉他『不来就会变成这样喔』。当然,没有必要问『要对谁不利?』这种蠢问题,一年b班的同学们都在走廊尽头最大的宴会间里……不过她也没必要回去,从走廊左右的门内都传出各自不同的歌声,只要闯进附近的包厢里,不愁找不到猎物。 「那里。」 由奈用手指向自己身后的某个场所。 「紧急出口出去后,从消防梯往上走,然后就可以爬上这栋大楼的顶楼。」 因为常来这间店,所以我知道——由奈如此解释道。 无论是她的语气还是表情,真的都与平常的她相差无几。 可是红莲却毫无理由地理解到——「这个」不是她。 「…………」 只见由奈转身背向茫然若失的红莲,朝紧急出口走出去。 看到她的背影—— 「……就是你吗?」 从脚下延伸出的影子,显现出异形的扭曲形状。 ☆ ☆ ☆ 顶楼和店内相反,是个非常煞风景的地方。 水泥的四方形平面,与围绕在四周的铁栏杆,以及设置在角落的顶楼棚舍,这些就是顶楼的一切了。所谓的屋顶,大多都是藏在幕后的枯燥无味之处……由于周围建了几栋比这里更高的大楼,因此阳光难以照至此处,不仅感觉不到解放感,反而飘散着奇妙的沉重气氛。 红莲觉得彷佛是身陷地底洞一样。 而在顶楼的正中央……距离红莲二公尺之处,由奈就背对红莲站在那里。 不,正确说来是曾经是杉崎由奈的东西。 「……杉崎。」 红莲的话声不自觉地颤抖。 「你是……什么时候……?」 比起恐惧,红莲更感到悲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由奈到底做错什么事了? 自己又是做错什么事了? 「……你是什么时候……被宿鬼附身了……?」 「宿鬼?」 由奈回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然后由奈点点了头。 「啊啊,对了对了,没错,就是叫那个名字。」 已经丝毫看不出她有混乱或犹豫的迹象了。 看来由奈似乎已经『安定』了。 红莲听过宿鬼的精神寄生有几个阶段存在。 第一阶段是潜伏期。 虽然言行举止偶尔会与平常不同,但是基本上还看不出异常性,本人也没有自觉。 第二阶段是混乱期。 自我受到急剧侵蚀,以及无法控制觉醒的力量,言行逐渐变得异常,有时候会不知道自己是谁,在这个时期几乎都会发作性地杀人,因而露出马脚,遭到〈御火槌〉的封杀,这样的宿鬼占了最多数。 然后经过前面的阶段,就会到达第三阶段。 虽然力气与恢复力这些基础能力的上限有若干下降……但是宿鬼会开始产生自觉,能够以明确的意志使用其力量;另外在呪术性的能力集中之下,据说有许多个体都得到个人特有的能力。 这也就是说…… 「已经是第三阶段了啊……」 红莲以绝望的心情喃喃说道。 当然……一旦被宿鬼寄生,不管是第一阶段还是第三阶段,那都已经无药可救了,除非以物理的方式,把遭寄生的人类破坏殆尽,否则就无法使宿鬼本体与其肉体分离。 「神薙同学,不——红莲。」 由奈以轻巧的动作面向红莲说道。 「我再问你一次,请你和我交往。」 「你——在说什么?」 红莲有如喘息似地说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太迟了。 真的——事到如今这少女还在说什么啊。 「不行吗?该不会你是为上次偷袭你的事生气?」 由奈说得好像是恶作剧失败一般。 把化成那个——黑色异形袭击红莲之事说得如此轻松。 「杉崎,你——」 「对不起啦,我那时候头脑有点混乱,不过现在已经没问题了,你应该懂吧?」 由奈甜甜地微笑道。 「红莲也是同样的存在,你也已经经历过了吧?」 「什么?」 尽管这么问,但是接下来她俞说什么话,红莲大致上也猜得到了。 同样的存在。 也就是—— 「红莲也和我一 样——是宿鬼对吧?」 「不是!」 红莲几乎是突然发作似地叫道。 「我们才不一样!」 「…………」 由奈眨了眨眼,注视着红莲。 看来惊讶的人反而是她。 「但是,红莲,普通人不会变成那副模样吧?」 「…………!」 四只手的异形。 宛如阿修罗一般—— 「不……」 那样的不安的确一直如影随形。 只是红莲一直努力不愿去想而已。 但是他不可能没发现,修罗奇兵与宿鬼的共通点实在太多了。 自己和宿鬼—— 两者究竟有什么不同? 为了对抗宿鬼而制造出宿鬼——这才是最单纯且合理的想法吧。 再说虽然〈御火槌〉的那些人把宿鬼全当成『怪物』看待,而且红莲也看过被宿鬼寄生之人犯下暴行的纪录。 可是说起来不管是杀人还是暴力,那些都是人类也会犯下的罪行。 只要人类拥有熊一般的力气,那么确实就会造成和宿鬼一样的惨状了吧。 那么如果——被〈御火槌〉所狩猎的那些宿鬼们,单纯只是宿鬼中特别暴力的一群呢?说不定有一种能在保有理性的状况下增强力量的宿鬼,那样也不奇怪吧。 而那样的宿鬼——只是刚好叫做〈修罗奇兵〉而已。 「我和红莲是一样的。」 由奈雪上加霜地说道。 「红莲和我结合才是正确的,不是和小琴,也不是和那个叫做御杖代梨绪的女孩。」 「…………你……」 红莲顿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干脆变成完全不同的模样,变成一看就知道不是杉崎由奈的存在,那样红莲还能够率直地做下结论——能把心中杉崎由奈的存在当成『敌人』,将过去发生的事从意识割舍。 然而变成宿鬼前后的由奈,并没有明显的差别。 至少由奈至今仍怀有对红莲的感情。 而红莲也是,对于那个告白喜欢自己的由奈——不只如此,她就算已经不是人类,却仍是喜欢着自己,红莲对那样的她怀有好感,也感到罪恶感。 所以—— 「…………」 「…………」 两人之间隔了一层痛苦沉重的沉默。 只有微微听见,不知何处传来某个人的快乐歌声。 应是理所当然般存在的日常——如今却是那么地遥远。 红莲悲哀得想要哭泣。 「你是——杉崎由奈对吧?」 「我是啊,你在说什么啊?」 由奈苦笑着侧着头问道。 「那就请你继续当杉崎由奈吧。」 红莲忍耐着哭泣的冲动说道。 「……咦?」 「我的确不正常。」 红莲脑海里闪过深红以及至今的记忆。 没错,自己只是扮演着普通人的怪物。 在普通人看来,自己和由奈其实没什么差别。 那么—— 「你说的没错,我或许就像宿鬼一样,可是我这十年来也是平凡地活过来了,平凡比较好,所以你也——」 红莲心里还怀抱着一丝希望。 其实由奈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 至少外表看起来没什么改变。 那么接下来只要换个心态,她就可以—— 「——那是不可能的。」 红莲有如祈求般的心情,却被后方一道声音否定了。 「…………梨绪。」 红莲回过头来,在他视线的前方,来自〈御火槌〉的少女,正双手举着德尼克斯点45半自动手枪,从消防梯走了上来。 「宿鬼全是吃人的怪物,毫无例外,而且一旦成为宿鬼,就无法再恢复为人类——至少至今尚未发现那种方法。」 「…………」 红莲回头看着由奈。 只见由奈脸上仍浮现着和场合不符的开朗微笑,对于梨绪的话,她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红莲……」 梨绪说道: 「我收到逆木先生的连络,他说在杉崎由奈的自家发现了尸体,总共三个人,分别是她的双亲和届满十二岁的弟弟。」 梨绪表情丝毫未变地说道。 「而且,只剩下残肢。」 「…………」 红莲花了数秒才理解这句话。 宿鬼,寄宿在人类身上的鬼。 是杀害并吃掉人类的——怪物。 「杉崎,你……」 「没办法呀。」 由奈好像若无其事地说道。 「肚子总是会饿吧?」 「…………」 红莲难过地喘着气。 一股徒劳感不由分说地压在他的身上。 肚子饿了,所以吃东西,这是非常普通的事。 但是当这种想法变成极为自然地吃人类——而且还是吃家人——的时候,这样的杉崎由奈就不再是人类了,由奈的语气彷佛就像在说『因为他们刚好就在眼前呀』。 不去翻冰箱,也不去便利商店,而是把眼前的家人看成食物——在这个瞬间,就算说由奈的人性已经死绝也绝非夸张。 「宿鬼是吃人的怪物。」 梨绪重复说道。 「宿鬼必须摄取人体才能维持人类的形态,非人的存在为了伪装成人类,必须不断地补充人类的要素,宿鬼吃人这件事,在双重意义上证明了他们不是人类。」 「…………」 就算由奈曾经是人类。 她也已经无法再回到日常。 自己那么憧憬,拚命维护的平凡人生。 原本该是象征那平凡人生的杉崎由奈——却在红莲不知不觉间,变成比红莲更异常的存在。 「话说回来,御杖代同学,你那是什么意思?」 由奈指着对准自己的枪口问道。 「我可是知道的喔,手枪即使可以停止宿鬼的动作,却无法杀死宿鬼。」 「…………」 梨绪不发一语。 这种时候她的面无表情的确有效吧,若是平常表情就缺乏变化,那么即使是勉强压抑内心的动摇,别人也看不出来。 「就算能够一次射出数十发,破坏掉这个肉体的容器,宿鬼也只要寻找下一个宿主就好了,用来对付宿鬼的封杀阵还没准备好吧?」 「你怎么会…………」 梨绪的表情微变。 「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事——」 「我当然知道,宿鬼封杀机关〈御火槌〉对宿鬼应该很了解吧?那么你应该知道,安定下来的宿鬼虽然力气会稍微减弱,但是那时就不再只是拳打脚踢,而是进化成能够使用呪术性的特殊能力。」 只见由奈愉快地将手掌挥了一下。 「我的能力就是——这个。」 随即一声金属的悲鸣响彻四周。 红莲反射性地回头,却见梨绪可说是非常固执,仍将视线与枪口确实地对准由奈。 「这是……」 只见消防梯扶手的一角——遭到切断了。 而被切离的部分正在地上滚动,发出了铿铿声响。 然后—— 「…………」 梨绪的脸颊上——一道红色水滴滑落。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由奈投掷了某样东西,而那东西擦过梨绪的脸颊,再 砍断了消防梯吗? 还是说…… 「我姑且把这个称为〈传信鸽〉。」 由奈微微一侧头,用手指玩弄着及肩的艳丽黑发。 「这机关的秘密就是这头发。」 只见她捏起一根头发——然后拔掉。 「因为这是我的一部分,所以不管事先绑在何物上,只要我一命令,它就会自动回归——为了恢复成原本的一根头发,而且是十万火急,连同绑着的东西一起,一直线地飞回来……速度就和子弹一样快。」 结果就是这样吗? 恐怕由奈事先将自己的头发,绑在消防梯的扶手上了吧。 然后就在刚才——唤它回归。 如果对象是固定住的物体,那么以超高速拉扯的细细一根毛发,也会具有锐利刀刃般的功能,那正好是方才消防梯扶手所发生的现象。 而梨绪脸颊上的伤,大概是附着在毛发上的金属片擦过的结果吧。就算是单纯的丝线,只要把细小的铁片涂布在上面,就可以当成线锯使用,这也是同样的道理。 (……原来如此。) 红莲在胸中暗自呻吟。 面对拥有这种能力的对手,确实是需要枪械,虽然事实上她只是『把自己的一部分以高速拉回』,可是依照头发所绑的位置与对象的状态,就能够带来无与伦比的破坏力。 比如说—— 「附带一提,事先能绑头发的地方可不只一处喔?」 由奈有如展示一般,抚弄着头发说道。 「如果把那些全部一次召回……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 比如说……如果绑在人的身上会如何? 而且如果那个人与由奈之间,有水泥地板之类的障碍物存在的话? 人体会因为最初的加速而被切断吗? 还是会因高速移动所产生的空气摩擦而全身灼伤呢? 又或者冲撞上障碍物,人体被撞得粉碎而四处飞散呢? 不管是哪一种…… 「要先叫几根回来试试看吗?」 「别这样!」 红莲忍不住叫道。 而由奈则是再次愉快地注视那样的他—— 「帮我转告大家,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好吗?」 她如此说道。 「因为要是再拖拖拉拉下去,〈御火槌〉的人聚集过来,他们就会张设封杀阵了呢。当 然,只要有万全的准备,我也不怕〈御火槌〉就是了。」 话一说完……由奈立刻当场消失了踪影。 同时—— 「——!」 只见梨绪把德尼克斯点45手枪的枪口往上举起。 红莲的眼力虽然无法追上,不过她的动态视力却似乎清楚捕捉到由奈的动作了,只见枪口瞄准的方向——在比红莲他们所在的大楼更高三层的隔壁大楼墙壁上,发现了有如蜘蛛或壁虎般,攀爬着垂直平面的由奈身影。 她恐怕是用手指勾住墙壁微小的凹凸之处,或是裸露的排水管之类吧。 据说经过锻链的登山家,只要指尖勾住数公厘的突起处,就能够把自己的身体撑起——不过由奈的动作简直像是重力失常般的光景。 「…………杉崎。」 红莲忍不住奔至铁栏杆处,抬头仰望着由奈攀爬墙壁。 然而由奈却一下子就爬至墙壁最高处,随后消失在那栋大楼的顶楼。 「…………」 或许是判断追不到了吧——梨绪少见地短短叹了一口气,然后才放下德尼克斯点45手枪,只见她立刻用左手取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到某处,她应该是在和〈御火槌〉的大本营连络吧。 然后—— 「可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红莲的拳头焦躁地打在顶楼的铁栏杆上。 ☆ ☆ ☆ 由于时间不早了,于是这次和平常相反,由红莲送琴音回到笹原家。 红莲千叮万嘱地要她早点洗澡,好好把身体洗干净,让琴音好像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过她还是听话地回答『好,我会的』,然后就走进家门去了。 在那之后,当红莲与梨绪回到住处时,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了。 由奈的传信鸽可能装设在其他学生,或是ktv的建筑物里。关于〈传信鸽〉,红莲与梨绪虽然没有调查的手段——不过接获梨绪连络后,〈索组〉应该已经在调查了,呪术无法使用机械调查,但是〈索组〉正如文字所示,有许多精通探索系呪术的人才,因此应该能够有办法调查才是——大致上就是这样。 接获梨绪的报告,〈御火槌〉已经将杉崎由奈断定为宿鬼,开始展开行动了。 然而…… 「——?」 只见大楼前方停着一辆曾经见过的车。 那是鼻面有着大块叫陷的宝马迷你。 「逆木……」 红莲喃喃叫出这个名字。 红莲与梨绪一走近,那个一身可疑打扮的逆木也从车里下来。 「嗨……红莲,同居生活过得好吗?」 「托你的福,快要发疯了。」 「那就好。」 逆木拍着红莲的肩膀哈哈大笑。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收敛神情说道: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一定很不好受吧?」 逆木就这样绕至宝马迷你的后方,一边打开后掀车门一边说道。 「听说你的同学是宿鬼,而且还是班上相当亲近的女孩?」 「……是啊。」 毕竟梨绪也没听到前半段的对话吧,对于由奈向红莲告白的事,以及红莲拒绝与她交往之事,〈御火槌〉似乎也没有得到详细情报。 不过那是只有红莲与琴音及由奈本人才知道的事实,〈御火槌〉想查也无从查起………… 「目前尚未掌握杉崎由奈的行踪,但是听说宿鬼与你有过节——所以你要小心喔。」 逆木从车上取出一个像是旅行用行李箱的东西,并且一边说道。 〈御火槌〉的〈索组〉逐一调查红莲高中的有关人物,就是他们发现由奈的家人被杀之事——事实上这个消息尚未通报警方。先前暮林教师一家遭到杀害的事情已经被警方知晓,若是不到一周又发生类似事件,只怕会造成社会不安。因为这样的判断,所以似乎进行过藏匿情报的作业。 不管怎样—— 「你要我小心……」 被这么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小心。 见到红莲困惑的表情,逆木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再见面的话,最好二话不说就逃跑,他们……特别是到达第三阶段的宿鬼,乍看之下你会觉得他们有理性,或许会认为『只要沟通他们就会理解』,但是千万大意不得喔。」 逆木叹了口气说道: 「那些家伙基本上没有所谓的节制。」 「……节制?节制是指?」 「就是不懂节制的节制。」 逆木回头对红莲说道。 「所谓的人类是有道德与理性的,所以才能适应社会生活,可是宿鬼有理性却没有道德那种东西,他们只有欲望,只要欲望能够实现,他们可不会有所犹豫。这就跟狮子面前如果有只兔子,那么狮子没有理由不扑上去一样。他们不会、也没理由忍耐。」 单体就已经拥有足够强悍力量的生物,他们没有理由把协调与互助这些概念,套入自己的行动。 「老实说,转移后才三天就已经到达第三阶段——看 来那位杉崎由奈大概相当讨厌自己吧,还是说有遇到什么难过的事吗?」 「你说什么?」 「一般若是被宿鬼寄生,人是会产生拒绝反应的,而那会显现在第一阶段与第二阶段的时间长短;可是若是有某种理由,使宿主怀有希望自己不是自己的倾向,那么宿主就会积极地接受宿鬼。简单说就是一旦自暴自弃,寄生就会恶化得更快。」 「…………」 红莲不禁发出无声的呻吟。 难过的事、由奈讨厌自己的理由。 如果认为原因是在自己——那样算是自我感觉良好吗? 当然,不管寄生恶化得早还是晚,结果都是相同,被宿鬼寄生的人类没有复元的方法,更何况关于由奈自己不再想当人类之事,红莲并没有责任。 可是…… 「总而言之——如果你和那位杉崎由奈没有特别的因缘,那就不用在意,如果有的话就要小心,对方也有可能会锁定你为目标。」 说到这里,逆木拍了拍竖立身旁的行李箱。 「总之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还有带了几件赶工完成的装备品过来。」 ☆ ☆ ☆ 笹原琴音是个优等生。 身为高中生的她——除了与火有关的精神创伤之外,在各方面部无可挑剔。 成绩优秀、品行端正,兴趣是读书,不太擅长运动。 虽然总是与青梅竹马的神薙红莲形影不离,这个行动算是特异……不过两人始终也不曾跨越青梅竹马的界线,既然没有发展成不良异性交往而犯下错误的迹象,那么教师与父母也不能抱怨什么。 不过琴音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认真的学生。 自己只是因为有必要当个优等生,所以才那样扮演而已。 她必须对红莲赎罪才行。 为此,自己必须先是个不会受人指指点点的存在。因为若是她处于犯错遭到责难的立场,那样反而会变成在扯红莲的后腿——很可能会给红莲带来麻烦。但相反地,只要当个优等生,就算偶有乱来或奇特的言行,也能够得到原谅,而且做许多事反而会比较方便。 所以琴音从头到脚,全都扮演着一个理想的优等生。 不管在谁的面前,这一点都不会改变,对同学和教师固然如此——即使在父母与妹妹面前也是一样。 那样的她,只有在自己的房间中,她才会恢复成『原来的自己』。 因此—— 「嗯~~…………」 认识平常身为优等生的琴音的人,如果看到现在的她,或许会大为惊讶吧。 只见琴音弯着腰躺在床上,一边左右滚动,一边动手脱着丝袜,她现在裙子往上翻起,内裤全都露出来,手脚也不停地胡乱摆动,那模样绝对称不上有气质——但是不管是好是坏,此时的她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女高中生。 「……呼。」 她把丝袜随手一丢,然后叹了口气。 由于至今一直扮演着优等生,因此琴音平常脑袋里已经完全投入那个『角色』了,不过只有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才能解开那些限制,以客观的角度看待身为优等生的自己。 藉由这个方式,有许多事她都是这时才有所自觉。 例如说—— 「我这声叹气是怎么回事呢……」 最近这几天,她回到房间后,叹气的次数变多了。 听到红莲与由奈的事。 听到红莲与梨绪的事。 以及明月与自己的事。 陆续听到关于恋爱那类事情——看来自己因此有些混乱了。 最夸张的是红莲有未婚妻一事,琴音竟然全不知情。 明明从小就在一起,她却从没听说过这件事。当然,那大概是在神薙家时,红莲父母决定的事情,所以琴音不知道也很正常。 红莲有自己所不知道的一面。 而且有个那么美丽又帅气的未婚妻。 这些事——让她不由得感到心情郁闷。 「……那些事又没什么好沮丧……」 站在琴音的立场,应该反而要高兴才是,可是——她也感到很丢脸,自己在红莲身边待了十年,到底看到、听到了些什么呢? 「说要让红莲幸福……难道我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吗……」 「——姊姊。」 她听到妹妹的声音与敲门声。 琴音几乎无意识地挺直背脊,在床上一边重新坐好,一边回答: 「铃音吗?什么事?」 「热水器是姊姊设定的吧?水已经烧好了喔。」 这么说来,因为红莲要她尽可能早点洗澡,因此她把热水器设成快速加热。 「啊——好,谢谢你。」 琴音如此回答妹妹,然后迅速换上居家服,前往楼下的更衣室。 逆木把装备放下后,就早早离开了。 因为包含他在内,〈索组〉正尽全力搜索杉崎由奈的下落。 宿鬼不管在哪个阶段都是危险的存在。不过,由于到了第三阶段,就能有自觉地使用能力,因此会变成更棘手的对手。听说那是因为他们变得会应用自己的能力,而且有时会使出意想不到的用法,所以必须在宿鬼完全掌握自己能力之前,先将其找出并狩猎——以上就是逆木的说明。 红莲则被要求与梨绪一起在家待命。 当然,他们也期待化身修罗奇兵的红莲参加实战……但是对方是认识的人,而且又是到达 第三阶段的宿鬼,因此逆木和迫水判断太过危险了。 然而—— 「…………」 红莲只觉得坐立不安。 梨绪则是在检查逆木留下的装备。 看着她的动作——红莲在脑中反覆思考着由奈所说的话。 『红莲不肯和我交往……是因为有小琴在的关系吧?』 『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小琴?喜欢她更甚于我?为什么?』 宿鬼不会压抑自己的欲望。 不需要互助与合作的压倒性力量,会让自制变得毫无意义,还受身为人类时的记忆影响的宿鬼,以结果来说会遵从自己心中的执着,往往会舍弃一切伦理、道德和常识而展开行动。 逆木是如此说明——『宿鬼很容易失去节制』。 (那家伙如果失去节制……) 那她的目标就不会是红莲了吧? 反而会是—— 「可恶!」 红莲起身穿上皮夹克。 「请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发现红莲行动有异,梨绪出声叫住了他。 「去琴音家。」 「杉崎由奈和笹原同学的确是朋友,但是对方并不一定会袭击她吧?反而是——」 「也不保证一定不会袭击她啊。」 仔细想想,四天前——红莲遇见化为怪物的由奈时,从这间大楼来看就是笹原家的方向,由奈可能本来要前往笹原家,只是碰巧撞见红莲而已。 「更何况你去了无能为力,你还没学会使用修罗奇兵的能力对吧?」 「所以你要我坐视不管吗?」 红莲目光凌厉地瞪着梨绪。 「…………」 只见梨绪起身挡在红莲的前方。 「你不能去。」 「为什么?」 「〈破组〉也在待命中,为了在确认杉崎由奈的下落后能够立刻行动——」 「那样可能就太迟了啊!」 「…………」 梨绪阻挡在红莲的前 方——一言不发。 不让你过去,无论如何都要去的话就先打倒她。 简单说来就是这个意思。 「……!」 即使和她正常地战斗也打不赢。 这一点红莲早就已经很清楚了,所以想要击退这个少女,就必须用非正常的战斗方式才行。 比如说—— (……修罗奇兵。) 变成那个怪物的力量。 只要有那个力量,大概就可以击退梨绪了吧,实际上红莲曾经与身负武装的她交过一次手。 (可是……要怎么做?) 过去两次变身为修罗奇兵,靠的都不是红莲的意志。 几乎都是发作性的变身,可能要面临生命危险,或是遇到类似状况,无意识下的紧张就会—— 「……不对。」 不对,不是那样。 (……深红。) 应该不存在的双胞胎妹妹。 住在红莲心中的半身。 (出来吧,深红,给我——把力量借给我。) 红莲在心中如此默念着。 不——或许应该说是祈求吧。 (拜托你,深红,给我——给我力量。)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哥哥。」 心中深处似乎有什么晃动了一下。 「……!」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黑衣的少女已经站在他身边了。 只有红莲看得见的妹妹微微一侧头,然后轻声地笑了。 「不过哥哥,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叫我呢。」 接着深红踏着优雅的脚步——宛如跳舞一般绕至红莲的前方,双手环过拥抱住他,那雪白的脸颊贴在红莲的胸前,她有如唱歌一般,以平静的声音——开始唱诵。 「临敌的士兵——」 那是——呪文。 「战斗者啊——」 诅咒的话语。 为启动被编入红莲体内的诅咒的钥匙。 「众人皆排起阵形,整军列队,于我之前——」 深红呢喃一般地说道: 「来吧,哥哥。」 她湿润的大眼好似充满情欲般望着红莲。 「用哥哥自己的意志……诅咒自己。」 红莲没有异议。 因为他本来就诅咒无力的自己。 憎恨什么都办不到,愚蠢的自己。 然后—— 「——临敌的士兵——」 咒语自然地从红莲的唇脱口而出。 「战斗者啊——」 「…………!」 梨绪好似察觉什么一般,摆出防备的姿势。 但是红莲不理会她,仍是继续咏唱。 「众人皆排起阵形——」 「神薙红莲,你要——」 「整军列队——」 红莲继续唱道。 「于我之前——」 锵地一声,好似有某物填入的声音。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 先动手的令人意外地竟是梨绪。 她的右手伸掌打了过来——却挥了空。 她大概打算让红莲倒地,再加以制服吧,然而第一击被躲过,失去平衡的人反而是梨绪,红莲瞬间向后方一跃,躲过她的攻击,然后—— 「红莲……!」 梨绪愕然地叫道。 红莲在她睁大的双眼里,看到了自己映在上面的模样。 不停伸长的头发彷佛拥有自己的意志,蠢动着将红莲包覆住,同时头发自行弯曲,自行聚合成形,逐渐把红莲变成非人的另一个存在。 修罗奇兵。 冠着三头六臂的恶鬼之名——呪术的怪物。 不知不觉间,深红已经消失踪影。 「你——」 「……让开!」 随着话声响起,从红莲的肩膀伸出另一对手臂。 红莲确实感受到了,感受应是用头发束起的那对手臂的感觉——本来人类应该没有的第三只与第四只手的感觉,并且充分掌握了那对手臂。 认知变得更广阔,感官变得更宽广。 彷佛先前的自己都是在沉睡状态,如今世界则是充满敏锐的情报。 然后—— 「你若不让开,我就要动手了。」 好似回应红莲的话一般——梨绪向他出招了。 她迅速地向前跨出,同时脚落在红莲的身侧—— (…………看到了!) 那是昨晚她对自己施展的相同技巧。 并不是用蛮力将对方打倒,而是破坏人类的重心,利用关节让对手趴在地上的技巧。 只见她一掌向红莲的下颚打来。 这一掌恐怕不管是接下还是闪躲,身体都会伸直后仰吧。 然后想要重新取得平衡的那只脚,却会被梨绪先放下的脚一勾而跌倒——就是这样的原理。那并不是空手道,也不是拳法,应该是合气道的一种吧,说简单是很简单,但是为了学会这一瞬间的技巧,大概也需要长期的训练吧。 「——!」 啪地一声,梨绪的手停下来了。 红莲的右手接下了她的掌击。 而且—— (是这样吗!) 简单说就是要让对手失去平衡,然后利用对手想重新取回平衡的反射动作,再趁隙攻击。 梨绪被红莲抓住手,强硬地反推了回来,她顿时失去平衡,于是她的脚往前踏,想要取回身体平衡,可是红莲却已经先把脚放在那里了。 红莲的脚并不是用勾,而是用扫的方式。 梨绪重心正要转移过去的那只脚被红莲一扫,她的背朝地面—— 「——!」 不,梨绪扭转身体,以伏地挺身的姿势着地。 下一个瞬间,她有如从地上弹起来一般,已经站了起来。 「…………不愧是专业的啊。」 红莲喃喃说道。 现学现卖的技巧看来行不通。 然而—— 「真令人吃惊。」 梨绪如此说道。 「你应该没学过格斗技才对,刚才那是?」 「我只是模仿你对我施展的技巧而已啊。」 「…………」 梨绪以险恶的表情注视着红莲。 看来她是很吃惊,但是依然是让人火大的面无表情。 红莲将右手横向一挥,以焦躁到快爆发的声音叫道。 「我没空陪你玩k-1格斗!快让开!不然我真的会揍你!」 「…………」 梨绪将视线从红莲身上移开,沉默思考了片刻。 然后—— 「我明白了。」 她叹了一口气。 「请等我三分钟。」 「什么?」 「如果我不能阻止你,那么至少应该支援你。」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背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而愣住的红莲,打开仍堆在墙边的一个纸箱。 「喂——你做什么?」 她背对红莲,从容不迫地脱起自己的衣服,没有丝毫犹豫或迟疑——甚至似乎也不觉得羞耻,上下脱到各自只剩一件内衣裤,花费的时间还不到三十秒。 「——红莲。」 梨绪半裸地转过身来说道。 「你也不能用那副模样在外面走动吧?你也换上战装。」 「……战装?」 「就是假 想在修罗奇兵形态所使用的防具和战斗服,逆木先生送过来了。」 梨绪说着往行李箱一指。 「另外我的摩托车停在楼下,我们就用那个代步。」 她自己也从纸箱内取出像是潜水衣的衣服开始穿上,那是红莲以前在〈御火槌〉见过的〈破组〉战斗装,同一个纸箱里还装有弹药包和腰带。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梨绪回答时手一刻也没停下。 「为什么愿意帮助我了?」 「现在的我,在这个状况无法阻止你,如果用枪伤害你也没关系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但是那样会失去你这个对宿鬼战斗时的兵力,最终只会造成负面的结果而已。」 梨绪反而像是感到不可思议似地回答道。 她的表情就像在说,为什么要问这么好懂的事情? 在这段期间,她的手也没停下,系上战斗用腰带,把弹药包缠在腰上,将手枪和小刀的套子挂在上面—— 「…………」 最后梨绪拿起ump冲锋枪,操作装填杆,将第一发子弹上膛,卡恰一声——彷佛那道声音就是下定决心的仪式般,一道令人印象深刻的金属声响起。 「……原来如此,你的确是专家。」 红莲叹了口气点点头。 她并不是出于好意——而是冷静的计算。不过在这种时候只要她不妨碍,理由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帮助红莲保护琴音,那么红莲甚至不惜与恶魔合作。 「那么——我们出发吧。」 梨绪静静地如此宣告。 ☆ ☆ ☆ 琴音泡在浴缸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感觉原本全身各处凝固着的什么似乎逐渐融化,琴音将身体浸在热水中,热水超过了肩膀直到下颚,她泡在水里——思考着许许多多的事。 像是红莲的事、由奈的事,以及梨绪的事。 这几天的时间里,红莲的周遭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特别是梨绪的存在最令琴音惊讶,她是红莲的未婚妻。 而且听她的言谈,感觉好像是个千金小姐似的。 那么如果红莲和她结婚的话——应该就能充分得到幸福了吧。 可是那样一来……红莲与琴音的关系就不能和以前一样,过着现在这样的日子了。幸好梨绪并不是很在意琴音的存在……但是周围的人就不一定了,或许今后应该与红莲保持适当距离比较好。 然而—— 「…………红莲。」 她从来没有想过。 赎罪竟然会有结束的一天。 虽然她并不是决定要把一生奉献给红莲,不过具体来说,自己的赎罪要怎样才会结束——要根据什么来判断红莲已经幸福了?关于这个部分,琴音心中完全没有个底。 红莲总是很温柔。 所以他也不会向琴音要求什么……教红莲功课,帮他打扫房子和洗衣服,这些都不是出于红莲的要求,而是琴音自以为是地擅自帮他做的。 正因为如此,才看不到终点。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算是赎完罪。 就琴音记忆所及,红莲唯一向她要求过的事是—— 「…………」 噗噜噗噜地,从嘴边吐出的气息化成泡泡,在热水中激起涟漪。 ——那如果我要你和我做『那种事』,你也会做吗? 当然,红莲也说过那只是开玩笑,打个比方而已。 「我是怎么了……」 琴音从浴缸站起,自言自语道。 感觉好像有些高兴,又好像有些哀伤。 内心深处有一种难以理解的心情。 怱地回头,只见镜子里映着滴着热水的裸体。 自己到底……想要怎么做呢? 如果只是要让红莲幸福……如果只是那样的话,那么为什么现在,自己会有一种近似犹豫或迟疑般奇妙的郁闷心情,无处发泄呢? 「…………?」 一瞬间——她感觉好像有某个东西掠过视界的边缘。 琴音反射性地往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浴室装设的毛玻璃窗户仍然紧闭,而窗户的另一头,只看得到暧昧不明的漆黑夜色。 于是琴音走向窗户,稍微打开一看。 看得到的——还是只有极为平凡的城市夜景,由于笹原家的一楼几乎全用来当车库了,因此浴室是在二楼,多亏这个原因,从窗户望出去的视野相当广阔,不过若是不小心把窗户全开,很有可能会被其他家的人看到,所以平常窗户都是关闭的状态—— 「……什么……?」 此时又有一个黑色的物体从视野的角落——附近民家的屋顶上掠过。 那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是猫,那体积也太大了。 那么——那究竟是什么? ☆ ☆ ☆ 火与铁的咆哮震撼了夜晚的空气。 少女与修罗骑乘在人造的马上奔驰。 bmwf650gs〈达卡〉。 这是曾活跃于※巴黎达卡拉力赛,由bmw公司所生产的摩托车,专为在恶劣路况行驶所设计,在街道行驶时无惧于些许的高低差,有时甚至可以无视楼梯奔驰。它的车头大灯宛如睥睨某物的一只眼睛,划开了黑夜,拉出一道长长的白光。(译注:是一个每年都会举行的专业越野道路耐力赛。) 「请抓牢我。」 梨绪有如斥责般叫道。 因为红莲的身体不自觉地想保持垂直,因此难以驾驶吧。 有经验的人当然都知道——摩托车并不是转动龙头就可以转弯,同时还必须要倾斜车体抵抗离心力,速度愈快,过弯时所产生的离心力就愈大,因此为了抵抗那样的离心力,车体就要更加大幅向内侧倾斜。 然而没有驾驶摩托车经验的红莲,当转弯的时候会反射性地,想要让倾斜的身体保持垂直。当然这和人在快要跌倒时不由自主想取回平衡是相同的感觉,既然是直立以双脚步行,理所当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但是对操纵摩托车的人而言,那样就像装了一个会擅自往其他方向动的秤锤,会非常难以驾驶,乘坐在后座的人,最理想的方式就是与操纵者一体化。 因此—— 「请攀附在我的背上。」 透过彼此安全帽内安装的通信器,梨绪如此说道。 「不——可是……」 红莲脑里闪过的是些许的羞耻心,以及对男人攀在女人背上的抵抗,不过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因此他改变心意攀附上去。 接着—— 「杉崎由奈不一定会出现在笹原琴音的住处。」 梨绪有如确认一般地说道。 「不过假设她出现,我和你就会进入战斗状态——」 「……嗯。」 「到时你的呪术能力就是个问题。」 梨绪如此说道。 「我可不会什么呪术喔。」 「我想也是,虽然不知道你有多少潜在能力——」 说到这里,梨绪似乎困惑地欲言又止。 「不知道有多少潜在能力,然后呢?」 「不,虽然不知道你有多少潜在能力,但是在没有任何事先准备和知识的状态,也不可能铺设封杀阵对吧?」 「……我想也是。」 如果相信逆木所说,修罗奇兵是用于『暗杀』宿鬼的存在。 那么就不单只有破坏肉体,应该也具备封灭其精神 寄生体的『功能』才是。 但是红莲当然没有呪术方面的知识。 根据逆木的说法,父母有可能在红莲无意识的领域,灌输了那样的知识——然而如果红莲不知道引出的方法,那么那样的知识有等于无。 「所以我们该做的是尽可能拖延时间。」 梨绪很干脆地说出结论。 「如果杉崎由奈出现在笹原家,我会立刻连络〈御火槌〉,只要坚持到〈灭组〉抵达张设封杀阵,并且不让她逃脱的话,就是我们赢了,但是——」 「但是?」 「就是你身为修罗奇兵的呪术性构造,关于这一点尚未分析完毕。」 「……啊?」 「也就是说,启动封杀阵之际如果你也在阵内——可能对你也会有影响。」 为了抹杀高密度诅咒情报体的呪术性陷阱——封杀阵。 虽然那单纯是用来杀死宿鬼,不过正因为它强力无比,所以宿鬼以外的呪术也会受到影响,大多数的呪术只要分离就会崩坏,那么假如修罗奇兵状态的红莲也在同一个阵中……也就是激烈发挥着呪术性机能的红莲也在里面,那么他会受到怎样的影响呢? 「是只会消除你修罗奇兵的能力呢?还是说会破坏你本身的人格呢?不过对普通人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就是了。」 「……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红莲也只能这么说。 就在这个时候—— 「…………?」 红莲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样的感觉。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气息吧,不是听觉也不是嗅觉,那是近似皮肤感觉,就像即使在黑暗之中,将手辽在发出高热物体的上方,大致上也能明白其位置的道理一样。 修罗奇兵状态时的感觉也会变得更敏锐吧。 红莲反射性地往某个方向回头一看。 「在那里!」 一个明显的异形在视野角落奔跑。 那既不是鸟,也不是猫,也不是蝙蝠。 比那些随处可见的动物都大上许多,很明显是人类一个人份的体积,不,比人类更大的某个东西,就站在附近建筑物的屋顶上。 梨绪迅速地刹车,间不容发地将脚踏在地上一个甩尾。 而红莲则是——刻意把手从梨绪身上放开。 「红莲?」 耳边传来梨绪吃惊的声音。 他现在没有时间乖乖从摩托车上下车了。 红莲顺应惯性法则,蜷起身子从〈达卡〉上摔下来,不知是修罗奇兵的力量,还是逆木带来的防具性能优异,红莲并没有特别感到疼痛,整个人就这样滚了数公尺远,然后在那里站了起来。 「我先走了!」 红莲说着用脚往地上一蹬。 ——我办得到。 就和从梨绪身上松手时同样——不知为何,他就是那样确信。 一步、两步、三步。 随着仅仅三步的助跑——红莲跳跃而起。 他高高地越过围墙,跃起十公尺以上的高度。 「……!」 瞬间,对于自己超乎想像的跳跃力,红莲的意识差点就要陷入恐慌,却不知为何瞬间就压抑住,然后以理所当然般的心境,跳到黑影站立的二层楼民宅的屋顶。 喀啦……屋顶的砖瓦受到红莲着地的冲击而摩擦。 红莲的身体前倾,挥动双手及两只副手来保持身体平衡,同时隔着面具注视对手的身影。 宿鬼。 过去那个——『喜欢』红莲的少女,最后变成的模样。 现在已完全忘掉人类模样的怪物。 「晚安。」 过去曾是杉崎由奈的她,从樱色的下唇伸出利牙,露出了笑容。 ☆ ☆ ☆ 突如其来的停车,使得货物室内的队员们面面相觑。 说是等红绿灯而停车——又好像不像,因为那是完全显示出驾驶的惊讶的紧急刹车,彷佛原本可以理所当然通过的路径上,有个意料之外的东西突然挡住去路。 「——怎么了?」 迫水代表队员们用车内通话器呼叫驾驶。 『是道路在施工中。』 「施工中?——又来了吗!」 迫水焦躁地大吼。 没错,载着迫水们的宾士·阿克特罗斯遇到施工中的告示牌,被迫不得不绕路而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今晚是第三次了。 「又不是年底——为什么到处都在道路施工?喂!不能硬闯过去吗?」 『办不到啊。』 驾驶不甘心地回答道。 『那好像是下水道工程,规模很大,挖了两公尺以上的深度。』 「…………」 迫水咬着唇开始沉思。 不对劲。 这么多工程撞在一起,这太不自然了,而且每一个都在路上挖了阿克特罗斯无法强行突破的大洞。 大约在五分钟前——他收到梨绪传来发现杉崎由奈的报告。 对方是第三阶段的宿鬼。当然,他不认为那是新人梨绪和外行人红莲所能应付的对手,既然修罗奇兵的能力仍是未知数,那么能不能确实发动都有问题,当然不能指望依靠那种力量。 迫水们必须尽快赶到现场才行。 可是却好像有人在阻挠似的——每处通行的道路上都竖立着施工中的告示牌。 (是宿鬼吗?不,可是……) 迫水们在哪里待命,这种事对方的宿鬼根本无从得知。 更何况杉崎由奈一直到数天前都还是普通的高中生,不管她得到什么特殊能力,准备道路施工的告示牌,预测〈御火槌〉赶往现场时所使用的道路,事先准确地加以封锁,这种事她真的办得到吗? 再说这实在不像一个人办得到的事。 (具有组织性的——妨害?) 可是到底是谁? 「…………」 沉思的时间大约十秒多。 「全员下车!」 接着迫水如此下令,队员们之间传出了惊讶的声音。 既然如此只能徒步前往了,虽然被一般人目击的可能性很高,不过只要把枪械藏在大衣之下,不要被人目击的话,别人就会以为他们只是『装扮怪异的集团』,只要以拍电影为由,应该就可以掩饰过去了吧,若是对方仍是质疑不放,那就需要记忆操作了——不过那些等到事后再来担心吧。 「弟兄们,要急行军罗,回忆一下训练时代吧,别担心——只有两公里而已。」 迫水如此说道。 ☆ ☆ ☆ 科技进步是件非常美好的事。 尤其是时下的电子机器,在高性能化、小型化、还有最重要的低价化上,表现得非常显着。 例如说——待在自己的房间,却能尽情观赏远处的影像,架设在街角的数个网路摄影机,只需解决电力与连接网路的问题,这样的『眼睛』想要几个就有几个。而且如果有心,也可以使用图形辨认技术,将那些『眼睛』捕捉到的影像进行过滤,只取出需要的情报。 就像现在……太刀花明月实际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好了。」 面对着电脑的液晶显示器,明月静静地露出微笑。 「神薙的遗孤、遗产——同时也是终极武器,修罗奇兵·神薙红莲,你的性能如何——就让我好好见识一下吧。」 从安装在笹原家周围五十处的『眼睛』,正逐一传送情报到明月的电脑,并且加以记录。明月预先严选的绝 佳位置与角度,专门用来捕捉普通人类所不会注意之处的影像。 比如说屋顶上,比如说窄巷里。 避人耳目,在黑夜里横行的人们——就是会隐藏在那样的场所。 现在就有两个黑影正伫立在那里。 那当然就是…… 「——明月?」 忽地,明月背后传来敲门声。 他迅速地敲了一下键盘,切换萤幕上的画面。 只见萤幕上出现一个平凡的网路影片网站,上面正播放可爱小猫嬉戏的无害影片。 「高木先生送给我们一个蛋糕,我已经泡好茶了,你要吃吗?」 「啊,我要吃。」 如此回应母亲的话后——明月确认电脑内仍在继续『记录』着,然后才从位子上站起。 ☆ ☆ ☆ 那简直就像恶梦一样。 「红莲,晚安。」 原本是由奈之物微笑说道。 同时黑色的异形——身形一晃。 宛如将包覆全身的无数层布一层层地揭开,只见由奈的身体变小,身上的黑色也变淡,然后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大约三秒多的时间,她就从宿鬼的铠鬼态,变化成平常人类的形态。 好美。 在只有星光的暗夜中,她雪白的裸体看起来好像闪闪发光一般。 像衣服那种煞风景之物,在她的身上一件也没有穿,那形状美好的乳房,以及下腹部的私密之处,全都坦然地暴露在冬天夜晚的空气里。,由于寒冷之故,使得她的身体泛起薄薄晕红,即使明知她的真实身分是可怕的吃人鬼,注视着那样的身影,仍是会觉得她有如天使或女神般优美。 然而—— 「杉崎……」 「即使你那副打扮,我也知道是你。」 由奈艳丽地笑了。 「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嘛。」 「杉崎……你在……做什么……?」 红莲从紧咬的牙缝间,勉力挤出这句话问道。 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竟然只说得出这种平凡的台词——不,仍试图和她沟通的自己是多么地滑稽。就算梨绪和逆木怎样否定,自己内心某处,或许仍期待由奈仍是由奈,是个能够讲道理的对象。 那是当然的。 虽然拒绝和她交往,但是红莲并不讨厌由奈,自己如果真是个普通的少年,应该早就高兴地答应交往了,而且两人应该也会累积许多欢乐的回忆吧。她是个好女孩,真的既温柔又美丽—— 「你知道的吧?」 由奈用鲜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 不管怎么看,她的模样都是个楚楚可怜的少女——但是不知何故,那彷佛就像猛兽在舔嘴似地,给人凶猛残忍的印象。 「红莲不肯爱我,是因为有琴音在。」 「不是的,我——」 「所以……」 由奈温柔地说道——有着由奈脸孔的怪物说道: 「我要成为琴音——这样红莲就会喜欢我了吧?」 「……你说……什么……?」 「因为我已经明白,吃掉对方就是生命融合成一体喔,刚开始我虽然很害怕——不过一试之下,真的非常舒服喔。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弟弟,我们一家人全都合而为一了喔?」 「你——」 心灵的堤防一旦崩溃,就意味着一切都将毁坏。 人类的道理与常识——就是希望自己当个人类,为了不让自己跌落昏暗又充满血腥的异世界,用来连系自己与人类世界的救生索。对于多数人类来说,那条绳索确实很牢固——但是一旦绳索断裂,再来就只能往下坠落了。 杀害父亲母亲的由奈,再也不能回去当个平凡的高中生了。 她带着喜悦地蹂躏、啃食人类,再也无法回头当个人类了。 所以再来就只有加速下坠而已。 「所以说啊。」 由奈向后方回头说道。 那里——一百公尺的那一头应该就是笹原家。 「只要吃掉琴音就好了吧?」 「……什么……?」 「那样一来,原本的小琴也就消失了,只要我和小琴的血肉合而为一……红莲就会爱我了吧?」 由奈以做梦般的表情说道。 不行了,她已经无药可救了,她说出的话支离破碎,想说服她是不可能的了,她的想法根本已经异于常人。 「我……我怎么可能…………!」 有如哭喊似地说着——红莲强忍住想哭的心情。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已经不是人类了,只是曾是人类的别种东西。 但是——像这样…… 由奈出生为人类,并不是为了落到这种疯狂的下场吧? 由奈的双亲把她扶养长大,应该也不是为了让她成为这种异常的怪物吧? (我——我们是……) 自从红莲懂事时起,他就受到那自称是他父母的禽兽们比畜牲还不如的对待。 但是由奈不同。 她受到父母的疼爱,在许多人的祝福之下诞生。 她应该只是那么普通的人类才对。 然而现在却—— 「刚开始我本来想杀掉小琴,但是吃掉比较好呢。」 瞬间——由奈的轮廓似乎模糊起来。 那并不是错觉,而是她全身的体毛颤动,变得更为浓密,而且同时——那头隐入暗夜黑色的头发,彷佛本身拥有意志般蠢动,与体毛缠绕纠结,逐渐将她自己包覆起来。 没多久的时间,她的身体好似膨胀了一倍。 蠢动的刚毛包裹住手、脚、脖子,逐渐描绘出凹凸不平的异样轮廓,手肘以下离奇地伸长——手指到了比她自己的膝盖还低的位置。 那模样彷佛就像巨大的猴子。 然而头部却有个猴子绝不可能具备的器官。 是角,有如山羊般弯曲的角。 而且不知为何,她的脸——还有胸部到腹部间,仍然露出原本少女雪白的肌肤,由于手脚和部分身体都被野兽的刚毛所覆盖,因此使那个部分显得更为明显,看起来甚至会感到淫猥。 那副模样与其说是鬼,倒不如说更接近西洋『恶魔』的印象。 「…………呜……」 红莲在面具之下呻吟。 那全身包含脸部都被黑色刚毛包覆的模样——可能是第二阶段的模样吧——还比较好。 正因为残留了部分少女的外形,和那非人非兽的异貌混合在一起,更是酝酿出近似疯狂的阴森气息,宛如美丽少女的身体和野兽纠缠,受到侵犯的模样……形成一幅冒渎神明的光景。 「红莲,不要妨碍我,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在怪物那异常外貌的正中央,由奈的脸露出了微笑。 「杉崎…………」 红莲十分懊悔。 他感觉自己无法得到的美丽事物……已经被玷污得肮脏不堪了。 「红莲?」 由奈感到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在哭吗?」 「杉崎——」 红莲的声音有如挣扎一般地说道。 「我不会忘记你的事,绝对不会。」 「…………咦?」 「我会把你当成——我的罪孽,一辈子记住。」 如果已经无法挽救的话。 至少…… 「所以,我要你死。」 红莲彷佛喘息般说道: 「去死吧——杉崎由 终章 教室大致上和往常一样。 眼前是上课前熟悉的风景。 只不过——只有杉崎由奈的坐位一直是空着的。 在学生们交头接耳的吵杂声中,红莲漫无目的地注视着没有主人的书桌。 「……红莲。」 被人叫到,红莲抬头一看……只见琴音表情沉痛地站在那里。 因为她注意到红莲看着由奈的坐位吧。 「杉崎同学的事——」 「…………」 由奈和她家人的案子被当成『强盗杀人』处理。 只不过由于杀人现场并没有发现由奈的尸体,她被当成当天没有回家,因此逃过一劫——如今外界似乎是以『她受到家人被杀的打击而行踪不明』来做为『结论』。 当然,这些全是〈御火槌〉在暗地里操作的结果。 真相恐怕永远不会有公开的一天。 那是当然的——你的身边可能潜藏着会吃掉你的怪物,你的朋友、知交、恋人,甚至亲兄弟都可能会在某天变成怪物,把你吃掉。这种事当然不可能报导出来,身为群居性的生物,人类社会的崩坏甚至可能造成物种的灭亡。 所以真相被埋葬在黑暗之中。 与事件有关之人的感情——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为什么……杉崎同学……会遇到这种事……」 琴音以好似随时会哭出来的表情说道。 行踪不明也就代表着生死不明。 至少在琴音的认知之中,由奈是处在连是生是死都还不确定的状态。 有时那样会更难受。 特别是像琴音这样——容易对他人感同身受的少女。 无关乎有没有发生红莲这件事,由奈对琴音而言本来就是一个亲近的同学,这点不会有错。关于红莲拒绝由奈这件事,琴音似乎也感觉自己有责任,或许她本来是想尽可能鼓励她,为她打气也说不定。 然而却在这时候听到杉崎一家的事件,以及由奈的行踪不明——无处宣泄的感情悬在那里,她会为此而苦也是很正常的事。 「为什么呢……」 红莲喃喃地说道。 明明不是任何人的错。 就连宿鬼也——或许它们本来就只是那样的存在,并没有害意或恶意吧。 就这样,有人死去。 非人的存在也跟着死去。 只有被留下来的人沉浸在哀伤之中。 「真是——到底为什么呢。」 红莲有如叹息般说道。 ☆ ☆ ☆ 走上顶楼,天空似乎坏心眼地一片晴朗。 红莲呆呆地眺望着万里无云的苍穹。 他并不是悲伤,也不是难过。 只不过是有一股倦怠感遗留在身上。 红莲有如逃避似地逃出教室来到这里,因为他不想看到琴音悲伤的表情,而且看到即使由奈不在,却依然理所当然般地持续下去的日常风景,红莲就感到非常不快。 老实说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然而——偏偏在这种时候,别人就是不肯放过他。 「——红莲。」 一道平静的声音叫住他。 回头一看,只见梨绪刚好轻盈地跳过逃生梯的栅栏,来到顶楼上。 「梨绪……」 「关于昨天的事——」 梨绪一边走近红莲,一边说道。 「〈破组〉与〈灭组〉之所以来迟,是因为受到某种妨害工作影响。」 没错。 昨晚红莲与梨绪在和由奈战斗之际——应该马上赶赴现场的〈破组〉与〈灭组〉却完全没赶上,丢下平常搭乘的货柜车,当他们以徒步方式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是战斗结束将近二十分钟之后了。 老实说红莲并不信任〈御火槌〉,因此关于这件事他也不觉得如何,只不过——身为〈御火槌〉一员的梨绪似乎相当在意,红莲在那之后先回到住处,而梨绪却是和追水他们谈了很久,直到早上都没有回来。 「妨害工作?」 尽管红莲半反射性地询问,其实对红莲而言,老实说这件事根本无所谓。 然而—— 「〈御火槌〉的高层认为,那是对〈御火槌〉的活动采取敌对态度之人——至少是能够有组织性地进行活动的敌人。」 「组织性吗……」 也就是说事情还没有结束。 说不定连由奈的事件——都是某处的某人在搞鬼? 「那并不是个人所能办到的妨害工作,对于杉崎由奈的宿鬼化,对方可能也掌握某些情报,若说是出于偶然的行动,那时机也未免太巧合了。」 梨绪的口吻非常平淡,从她的语气中感觉不出像红莲或琴音那样的感情波动。 那是当然的吧,梨绪和由奈也不是特别亲近。 更何况……她是至今一直从事这种战争的〈御火槌〉之人,事到如今就算死一两个人,她也不会因此而忧郁吧。 对于她这种冷淡的态度——红莲虽然也觉得生气,但不知为何,现在却也同时觉得舒畅。 老是受感情左右,是什么事也办不到的。 「不过也意外地因为那个关系,才能判明红莲你的宿鬼封杀能力确实有效。」 正确来说那并不是红莲,而是深红的能力,不过这种事对梨绪说也没用。 红莲还未把深红的事告诉梨绪和〈御火槌〉的人们。红莲无法完全相信他们,他们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冷酷无情,就某种意义来说,和宿鬼的想法很接近。 「不管怎么说……」 〈御火槌〉的少女继续说道。 「这次算是幸运了。只有这点牺牲,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 「这点牺牲——吗?」 虽然不确定对于红莲的讽刺,梨绪是否有听懂。 不过—— 「不管是枪、剑、格斗术——」 梨绪以毅然的语气做出宣言。 「今后都要请你学会。」 「…………」 「是否能不再让杉崎由奈那样的受害者出现——这点我无法保证,不,毫无疑问一定会出现吧,但是我们应该可以让那数量减少才是。」 「……梨绪。」 「所以,神薙红莲,你要变得比现在更强,今后也要请你协助。」 身为〈御火槌〉的人,这是理所当然的请求。 只不过—— 「你也——」 一瞬间,梨绪罕见地欲言又止般,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说道: 「一定很难过吧。」 「…………」 红莲回过头面向梨绪。 「但是你拥有力量,那是只有你才有的力量。」 梨绪以坚决的眼神如此说道。 「……我的……」 「即使那力量无法让悲剧不再发生,但是应该可以减低到最小限度,即使那样的结果会让你有更多不能对笹原琴音启齿的事——但是你的力量毫无疑问是必要的。」 「我——」 话说到一半,红莲也欲言又止。 自己是想肯定,还是想否定她的话呢? 红莲自己也不明白。 所以取而代之,红莲苦笑着说道: 「反正不能启齿的事本来就一堆了。」 不管是深红的事、由奈的事,还是自己的事。 他没有勇气说出口——至今一直束缚着琴音。 「所以至少……」 要得到无论发 生任何事都能保护她的力量。 为了这个目的,不管是利用〈御火槌〉,遗是被利用,都是不错的做法。 「说得对……我确实……必须更强才行。」 就算那等同于不再当个人类。 红莲再一次仰望苍穹—— 「对不起。」 是对琴音吗?由奈吗?还是梨绪呢? 这句自己也不明白是对谁而说的道歉,就这样融入吹拂顶楼的晚秋之风,然后消失不见了。 后记 大家好,我是轻小说家的榊。 在此为大家献上「御火槌」的第二集。 日前我为了体验射击而前往关岛。 既然说要射击,我就要表现出除此之外就不做任何事的干脆态度(笑)。虽然住在面向热带太阳与蔚蓝大海的观海房间,我却完全没有下海,就这样罪无可赦地(我可是有潜水执照喔)消费了数百发的子弹。 虽然这也是我的兴趣,不过体验实际开枪,当然有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取材。像是红莲们所使用的45口径弹的触感,实际操作枪枝的程序等,有许多事意外地不实际操作就不懂,或是不会注意到呢。 先不论会不会实际写出来,有许多事只要知道,就能让描写的范围变得更广阔,即使是像我写这种可说是幻想风格的故事——或者该说正因为我写这样的小说,所以细部的真实感其实也相当重要。 所以下一集我就让逆木说出「啊啊,训练前记得先剪指甲。」这种话吧。 我在上一集后记也有稍微提过,这本『御火槌』是刻意使用不稀奇的题材(变身英雄),然后采取反向操作,先吹毛求疵一番,再将其重新构筑的手法。 「说来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非需要变身英雄不可呢?」如此思考之后,就我的情况来说,我归结出的结论是『暗杀』。毕竟如果只是单纯破坏什么东西,或是杀伤什么人,怎么想都是准备重武装的军队比较快(不管是在成本上,人才资产上,以及战术性的累积上)。特地生产出变身英雄这种既存系统所无法对应的特异——突然变异的战力,这么做并没有意义。再来一点就是『变身』也没有意义,如果说有什么意义,那应该就是为了像『必须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狩猎不能被世间知道的某物』这样的理由吧—— 在第一集和第二集,我已经把主角基本的立足点、登场人物们都提示完毕了。 接下来要如何发展,我会迎合各位读者的喜好,总之我有构思一些英雄故事最基本的、或者该说「没有这个不行啊」的剧情发展,所以只要有各位读者的支持,我就会把那些写出来。 榊流变身英雄故事,如果各位不嫌弃,请再陪伴我一些时间吧。 那么就下集再会了。 2010/4/25 榊一郎 大家好,我是轻小说家的榊。 在此为大家献上「御火槌」的第二集。 日前我为了体验射击而前往关岛。 既然说要射击,我就要表现出除此之外就不做任何事的干脆态度(笑)。虽然住在面向热带太阳与蔚蓝大海的观海房间,我却完全没有下海,就这样罪无可赦地(我可是有潜水执照喔)消费了数百发的子弹。 虽然这也是我的兴趣,不过体验实际开枪,当然有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取材。像是红莲们所使用的45口径弹的触感,实际操作枪枝的程序等,有许多事意外地不实际操作就不懂,或是不会注意到呢。 先不论会不会实际写出来,有许多事只要知道,就能让描写的范围变得更广阔,即使是像我写这种可说是幻想风格的故事——或者该说正因为我写这样的小说,所以细部的真实感其实也相当重要。 所以下一集我就让逆木说出「啊啊,训练前记得先剪指甲。」这种话吧。 我在上一集后记也有稍微提过,这本『御火槌』是刻意使用不稀奇的题材(变身英雄),然后采取反向操作,先吹毛求疵一番,再将其重新构筑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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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非需要变身英雄不可呢?」如此思考之后,就我的情况来说,我归结出的结论是『暗杀』。毕竟如果只是单纯破坏什么东西,或是杀伤什么人,怎么想都是准备重武装的军队比较快(不管是在成本上,人才资产上,以及战术性的累积上)。特地生产出变身英雄这种既存系统所无法对应的特异——突然变异的战力,这么做并没有意义。再来一点就是『变身』也没有意义,如果说有什么意义,那应该就是为了像『必须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狩猎不能被世间知道的某物』这样的理由吧—— 在第一集和第二集,我已经把主角基本的立足点、登场人物们都提示完毕了。 接下来要如何发展,我会迎合各位读者的喜好,总之我有构思一些英雄故事最基本的、或者该说「没有这个不行啊」的剧情发展,所以只要有各位读者的支持,我就会把那些写出来。 榊流变身英雄故事,如果各位不嫌弃,请再陪伴我一些时间吧。 那么就下集再会了。 2010/4/25 榊一郎 大家好,我是轻小说家的榊。 在此为大家献上「御火槌」的第二集。 日前我为了体验射击而前往关岛。 既然说要射击,我就要表现出除此之外就不做任何事的干脆态度(笑)。虽然住在面向热带太阳与蔚蓝大海的观海房间,我却完全没有下海,就这样罪无可赦地(我可是有潜水执照喔)消费了数百发的子弹。 虽然这也是我的兴趣,不过体验实际开枪,当然有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取材。像是红莲们所使用的45口径弹的触感,实际操作枪枝的程序等,有许多事意外地不实际操作就不懂,或是不会注意到呢。 先不论会不会实际写出来,有许多事只要知道,就能让描写的范围变得更广阔,即使是像我写这种可说是幻想风格的故事——或者该说正因为我写这样的小说,所以细部的真实感其实也相当重要。 所以下一集我就让逆木说出「啊啊,训练前记得先剪指甲。」这种话吧。 我在上一集后记也有稍微提过,这本『御火槌』是刻意使用不稀奇的题材(变身英雄),然后采取反向操作,先吹毛求疵一番,再将其重新构筑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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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非需要变身英雄不可呢?」如此思考之后,就我的情况来说,我归结出的结论是『暗杀』。毕竟如果只是单纯破坏什么东西,或是杀伤什么人,怎么想都是准备重武装的军队比较快(不管是在成本上,人才资产上,以及战术性的累积上)。特地生产出变身英雄这种既存系统所无法对应的特异——突然变异的战力,这么做并没有意义。再来一点就是『变身』也没有意义,如果说有什么意义,那应该就是为了像『必须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狩猎不能被世间知道的某物』这样的理由吧—— 在第一集和第二集,我已经把主角基本的立足点、登场人物们都提示完毕了。 接下来要如何发展,我会迎合各位读者的喜好,总之我有构思一些英雄故事最基本的、或者该说「没有这个不行啊」的剧情发展,所以只要有各位读者的支持,我就会把那些写出来。 榊流变身英雄故事,如果各位不嫌弃,请再陪伴我一些时间吧。 那么就下集再会了。 2010/4/25 榊一郎 大家好,我是轻小说家的榊。 在此为大家献上「御火槌」的第二集。 日前我为了体验射击而前往关岛。 既然说要射击,我就要表现出除此之外就不做任何事的干脆态度(笑)。虽然住在面向热带太阳与蔚蓝大海的观海房间,我却完全没有下海,就这样罪无可赦地(我可是有潜水执照喔)消费了数百发的子弹。 虽然这也是我的兴趣,不过体验实际开枪,当然有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取材。像是红莲们所使用的45口径弹的触感,实际操作枪枝的程序等,有许多事意外地不实际操作就不懂,或是不会注意到呢。 先不论会不会实际写出来,有许多事只要知道,就能让描写的范围变得更广阔,即使是像我写这种可说是幻想风格的故事——或者该说正因为我写这样的小说,所以细部的真实感其实也相当重要。 所以下一集我就让逆木说出「啊啊,训练前记得先剪指甲。」这种话吧。 我在上一集后记也有稍微提过,这本『御火槌』是刻意使用不稀奇的题材(变身英雄),然后采取反向操作,先吹毛求疵一番,再将其重新构筑的手法。 「说来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非需要变身英雄不可呢?」如此思考之后,就我的情况来说,我归结出的结论是『暗杀』。毕竟如果只是单纯破坏什么东西,或是杀伤什么人,怎么想都是准备重武装的军队比较快(不管是在成本上,人才资产上,以及战术性的累积上)。特地生产出变身英雄这种既存系统所无法对应的特异——突然变异的战力,这么做并没有意义。再来一点就是『变身』也没有意义,如果说有什么意义,那应该就是为了像『必须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狩猎不能被世间知道的某物』这样的理由吧—— 在第一集和第二集,我已经把主角基本的立足点、登场人物们都提示完毕了。 接下来要如何发展,我会迎合各位读者的喜好,总之我有构思一些英雄故事最基本的、或者该说「没有这个不行啊」的剧情发展,所以只要有各位读者的支持,我就会把那些写出来。 榊流变身英雄故事,如果各位不嫌弃,请再陪伴我一些时间吧。 那么就下集再会了。 2010/4/25 榊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