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友物语》 回煞 三十一年前,我刚满十三岁,本该念初二了,却因成绩不好,所以父亲写信给在邻县丁山区当老师的一个亲戚,请他帮忙将我转学到了他教书的那所乡下中学重读初一年级。 那时交通条件远不如现在这样便利,如果是现在去晟县丁山中学读书,乘客车五六个小时就可以到达。而那时却要先走水路,早晨六点钟准时赶到码头上去乘客船,然后沿着乌江逆流而上,大约中午两点钟前后,才能到达晟县蝴蝶古镇。 码头上早有几辆客车等候在那儿,船靠岸后,客人们立即争先恐后地下船去,冲向那些客车。 虽然码头上有好多辆客车,但因为每辆客车开往地方不同,所以座位永远粥少僧多。抢到了座位的客人,脸上都带着既疲惫又兴奋的笑容,而没有抢到位子的客人,则一脸落寞,和其他那些相同命运的人紧紧挤挨着,默默忍受一路的颠簸之苦。 从这个古镇到我要去的丁山中学,客车大约要行驶两个多小时。所以,天不亮就出发的我,到达丁山中学时,已快到吃晚饭时间了! 丁山中学除了极少数学生是从晟县县城来的外,绝大多数都是农村的孩子。虽然我是县城里的孩子,但因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所以我无论气质还是穿作,都跟农村学生看上去并无分别。 虽然这种窘境使我心里生出一种自卑感,但也正因为跟他们一样土气,所以才能很快融入其中。 也许是因为换了生活环境,也许是因为大了一岁,自然懂事了一些,总之,我的学习成绩较过去有了明显的进步。以前在自己县城念书时,每次考试成绩都在班上敬陪末座,而现在却能挤进前十名以内了! 学习成绩的提高,使我不但对功课产生了兴趣,而且人也变得活泼开朗了许多。加之我又有美术特长,所以我的性格虽然比较内向,但在班上的人缘还算不错。 这所中学的学生,除了少数是走读生外,大多数是住校生。那个时代还没有双休日,每周只有星期天才可以休息一天,加之星期六学校不上晚自习,因此一到星期六下午,那些住家离学校不太远的住校生便大半会赶回家去。 而那些住处离学校较远的,想要回家的话,就只能星期天大早就出发,因为绝大多数是采用步行方式,因此短的要一两个小时,长的则需要走两三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家。 虽然很辛苦,但孩子们都很想家,所以宁愿忍受这点痛苦,尽管当天还得赶回学校上晚自习课,也要回家一趟! 他们每次返校后,不但带来了下周甚至下下周的生活费以及一些换洗的衣服,而且不少同学还会带来一瓶自己家里做的渣海淑。 只有我,因为来自另一个县城,路程太遥远,所以不能像同学们那样每周都能回家,而只能等到学校放暑假或者寒假时才能回家去。 每次看见同学们离开学校后,我的心里都会倍感寂寞。 虽然趁大家回家后,教室和寝室变得安静许多的机会,可以好好温习一下功课,但我也不会将难得的星期天全部用于学习,而会借助画画来打发寂寞的时间,让自己孤单的心灵也能拥有一种别样的快乐。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可能并不是真的爱好绘画。 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我画的内容几乎都是我自己幻想的故事。 从小学开始,我就是一个喜欢对人讲故事的人。而我的听众,则是我的弟弟和邻居家的那些年龄相近的孩子。 现在因为身在异乡,加之随着年岁增大,一些儿时玩伴已经不再是我的听众了,所以我只好将心里的故事用绘画这种形式表现出来。 说白了,我真正爱好的其实是编织故事,而不是绘画本身。 也许正因为此,所以我虽然从小学开始,就表现出了一定的美术天赋,但到了中学后,我的画技跟小学时相比,几乎没有什么进步。 不过,我在画技方面进步甚微的原因,除了与我个人有关外,也与那个时代有一定关系。 现在的学生,各方面条件都比我们那时要优越许多。现在,家长如果发现自己的孩子有艺体方面的爱好或者特长,只要家里条件不算太差,都会花钱送子女去各种艺体班培训。 甚至有不少学生,其实并无艺体方面的特长,也没有多少兴趣,仅仅因为功课有些差强人意,他们的家长也会不惜成本,以爱的名义,强迫自己的孩子进各种艺体班学习。 而我们念初中那时,中国尚处于改革开放初期,大半家庭经济条件都不太好,而且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几个孩子,因此负担较重,并没有多少余钱。加之那时社会上也没有人办艺体方面的培训班,因此像我这样的孩子,就算有一定的艺术天赋,也会因为没人栽培,而无法取得更大的进步。 总之,我的绘画才能,对我今后的人生,并没有什么帮助,而只是充当了我打发寂寞时间,以及继续编织故事的工具。 我不但绘画技法没有进步,而且我的绘画工具也很不专业——我的画笔就是我写字的圆珠笔或者钢笔。 我的绘画方法也完全是出于本性和天赋。我只要想画,就会拿起圆珠笔或者钢笔,在空白的作业本背后随心所欲地作画,而不用打草稿。因此画的好坏,完全取决于天份和发挥。 那时的孩子,几乎没有不爱看小人书的。因此我的画技很大程度是通过临摹连环画练成的。 不过,我前面已经说过,我画的内容,大半只是我自己心里的故事,所以我也很少直接临摹连环画,而更多的是自己乱画,或者参考一下连环画而已。 而我当时的绘画内容,大半都是一些古代的人人马马——因为那时很喜欢看《三国演义》《西游记》《岳飞传》《杨家将》等古代题材的连环画,因此受其影响,我编织的故事内容也大半是一些古代的战争故事。 总之,那时的我,无论是绘画技法,还是绘画内容,都没有受到正规的训练,更多的只是一种天性和爱好的表现。 因此,当班上突然转来一个也爱画画的新生后,对我心理就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记得那是初一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因为在报名时老师就已经通知了,今天要在操场举行开学典礼,因此我和同学们吃过早饭后,就一起去教室搬运自己的凳子。 我们提着板凳,到了操场后,开学典礼还没开始,所以我们安好凳子,坐下来后,立即与周围的同学热聊起来。 过不多会,开学典礼就正式开始了,虽然台子上面的校长已经开始讲话,但坐在下面的一些同学仍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忽然,坐在我旁边的同学左远低声对我说:“何平,我们班上来了一个新同学,就是坐在前面的那个穿军装的男生,他是从县城里来的,听说他也很爱画画!” 我微微一惊,抬起头来向前看时,果然发现前面第三排坐着一个新同学。 因为寒假刚刚结束,正是春暖乍寒的季节,所以不少同学仍穿着冬装,那个新同学便是一身冬天的打扮。 只见他留着平头似的短发,身上穿着一件绿色的军大衣。虽然看不见其正面,但因为他正微微侧着脸,与旁边的文强同学在交谈,因此我还是能看见他的小半侧脸。 他的皮肤看上去很白净,甚至有点光洁,虽然无法看见五官,但不知什么原因,第一眼看见他时,我的心里就莫明地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回煞2 我的个子在班上算最矮小瘦弱的那一类,而这个新同学虽然坐着,难于判断其身高,但从背影看上去,他至少是中等身材。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用现在的标准来看,他其实就是一个花样美少年! 而他那身草绿色的军大衣,更使他平添了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 在我们那个年代,战斗英雄不但是全社会学习的楷模,而且也是人们心中的偶像。 因为崇拜英雄,崇拜偶像,所以当时很多学生,以及社会青年都会有意识地模仿那些军人偶像的样子,都想方设法地弄到一身绿色的军装。 虽然不是真正的军装,但帽子上也有鲜艳的五角星,衣领上也有红色的领章。 总之,那时学生穿军装的风气,既体现出社会对英雄的崇拜,也是一种追求时髦的心理。 我当然心里也幻想过穿军装,但因为家里弟兄多,父母薪水又很微薄,所以不可能真正向父母提出这样的奢求。 因此,看见这个跟我一样,也是来自县城的新生,不但穿了一身军装,而且还是一件军大衣时,我的心里自然会生出一种莫明的自卑感。 他爱画哪类画呢? 我心里正这样猜想,旁边的左远同学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立即回答了我的疑问: “何平,我刚才听其他同学说,那个新来的同学名字叫喻川,他跟你一样,也是从县城来的,而且他也爱画画,听说他特别擅长画老虎!” 擅长画老虎?我心里微微一沉。 虽然我从未接受过正规的美术培训,但因为家里有一些美术方面的书籍,所以我在美术方面的见识,自然要超过那些不爱画画的同学。 我知道老虎是中国画里常表现的一种动物。这个新同学善画老虎,显然有一些中国画的基础了。 不管他到底画得怎样,至少比我要正规些吧!我只会用圆珠笔或者钢笔,凭手熟胡乱作画而已! 我不知道喻川对我有什么看法或者评价,反正我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这种感觉说是敌意未免有些夸张,应该说是有一种……莫明的排斥和妒忌吧?因为我分明感觉到他的存在,对我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可能是基于这个原因,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反正我们虽然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却并无交情。 不但没有交情,甚至我们几乎从未说过话。 我们虽然在同一个班级里学习和生活,却像两条平行线一样,没有交集。 我们这种奇怪的“无视对方”的关系一直维持到初二的上学期才终于有所改变。 而改变的原因,正是因为我们都爱画画。 那是初二下学期中期考试结束后大约两周左右吧,学校要举办一次学生美术作品展览。虽然是展览,但为激励大家,所以也要评奖。因此,说是美术展览或者美术比赛均无不可。 我和喻川作为班上的两个“小画家”,自然当仁不让地被美术老师乐老师点名代表我们班级参加此项活动。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我心里还是有一种难于言状的紧张感。 虽然我在之前被几名同学暗示过,我没有他画的好,但我从来没有服气,因为那只代表说话者个人的看法而已。 何况,我们彼此都未亲眼看见过对方作画——小学时我倒时常在同学们面前作画,但上了中学后,同学们似乎对观看绘画有些兴趣缺缺,而且我也画得少了,只是在星期天会画一点,但也只是画在自己的硬面抄笔记本或者不用的作业本子里。 而他爱画老虎,我也只有耳闻,并未目睹。 这次,我们才会真正一较高低! 从乐老师宣布学校要举办画展活动开始,到最后交稿时间,只有两周的期限。 周一至周六,我们全天都要上课(晚上虽然没有正课,但要上两节晚自习),因此平日不可能挤出太多时间,而只能利用星期天作画。 到了星期天,我为了比赛的事情,特意上了趟街。 丁山区场镇离我们学校不远,像我这种习惯于大步流星走路的人,十分钟左右就能走到场上。 早上八点过起床后,我没有去学校食堂吃早饭,空着肚子离开了学校。 一周只能上一次街,既然要去,自然想换个口味,去场镇上找一家小面馆,吃一碗味道不错的抄手是我很期待的事情! 那天吃的抄手味道怎样,我已没什么印象了,因为我的心思完全扑在了美术比赛这件事情上。我之所以特意去场上,是想去供销社购买一本连环画,作为临摹的范本。 丁山区场很小,所谓的街道其实只是通过这个场镇的公路的一部份。从场头走到场尾,就算走得很慢,最多十分钟就能走完。 街道两边几乎全是一些低矮的老旧瓦房。那些临街的房子,除了少数人家在做一些副食、小吃之类的小生意外,大半人家平日都没有做生意,而只有到了赶集那天,各家各户才会临时做些买卖。 供销社离场口大约两百米远,是场上最大的“商场”。 那时的供销社,功能有点类似于今天的商场或者超市。从日用百货到杂志书籍,几乎什么商品都卖。只是商品没有今天的商场那么多,顾客挑选商品的方式也跟今天的商场和超市不一样。 每种商品分门别类地放在不同的玻璃货柜里面,而每几节货柜后面都有一个营业员负责照管。顾客想看什么商品,只能请营业员帮忙取出来,而不能像今天在超市里购物那样,顾客对各种商品想拿就拿,想看多长时间完全随心所欲。 在大门右边,有两节货柜是专门卖文具和书籍的。 书籍的种类很少,我记得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本过期的杂志和同样少得可怜的小人书。应该也有几本小说或者别的书吧?但当时的我,还不看小说之类的成人书,所以对那些书籍没什么印象。 那天,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玻璃货柜里面放着的两本连环画。一本是根据《射雕英雄传》编绘的《长春服输》,另一本则是《兴唐传》之《三计退杨林》。 虽然我身上没有带太多钱,但对于这类连环画我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犹豫一会后,最后决定两本一起买下。 买下两本连环画后,我已无心多作逗留了。何况这天不是赶集日,所以街上也没什么热闹可看。 我带着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回到学校后,也不先回寝室去休息一下,就直接去了教室。 教室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 我走进教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虽然很想先看完两本连环画的内容,但我知道时间不多了,所以只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没有读里面的文字,就直接开始挑选自己要临摹哪一幅画。 经过一番比较后,最后我选中了《三计退杨林》里的一副画。那幅画上的人物便是大名鼎鼎的隋唐第十八条好汉秦琼。 回煞3 这时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虽然原画人物是秦琼,但我临摹下来后,将其当做岳飞,并为画作取名为《精忠报国》,之所以将秦琼变成岳飞,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做的话,画作的主题显得更有意义一些。 我打定主意后,正要开始画画,忽然听见教室门外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 我微微一惊,合上了手中的连环画,正不知要不要起身站到窗口去看是谁来了,只听后门咿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喻川! 看见我在教室里,喻川也微微一怔。 我本以为他不会打招呼,正欲回过头去,不料他这次却主动跟我打起招呼: “你也来了,是来画画的吧?” 我微微迟疑一下,才回答:“嗯,你也是来画画的?” “是呀,下周就要交画稿了呀,今天不画的话,就没时间了!” 我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喻川走过来,看见我桌子上有一本连环画,问我:“你想参考这本连环画?” “哦,我还没决定要画什么,想先看一会画书后再考虑画画的事情。” 他信以为真地点点头,不再多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面。 大家已经结束交谈,本来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取出桌子下面的纸和笔,开始按计划临摹刚才选定的那幅画,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始终没有拿出课桌下面的圆珠笔。 我一边默默翻看自己的小人书,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喻川的动静。 只见他坐下来后,直接从书桌下面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铅笔和橡皮,对着老师发给每位参赛者的一张8开大的画纸,做出构思的样子。 过了大约两分钟时间,只见他拿起铅笔开始在画纸上作画了。 他在画什么?是他善长的老虎吗? 对方已经主动跟我打招呼了,我过去看一看他作画也很自然吧? 过了小会,我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放下了手里的连环画。 “你已想好要画什么了?” 我一边问,一边故作无他地走到他的座位边。 只见雪白的画纸上面,已有了几条很淡的线条。 从那几条简单的轮廓线实在难于判断他到底要画什么。 “你在画什么?” “老虎。”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勾画。 我无声观看一会,见老虎的轮廓线还没成形,因为彼此还不太熟,所以不便多做停留,于是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想拿出自己的圆珠笔也开始作画,但怕对方看见我直接用圆珠笔作画,会暗笑我方法太不正统,所此有些犹豫不决。 干脆等到中午或者下午来画画吧?那时他应该已经作完画,不在教室里了! 我有点心烦意乱地坐了一会后,终于打定主意,于是收起两本连环画,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教室。 我们这个中学校是个乡下中学,四周除了青山外,并没有别的可以娱乐的地方。 本来我可以趁上午无事,去河沟边洗衣服,但因为心里惦记着要交画稿的事情,所以没有心情。 我得保留自己的体力,否则下午作画时很难发挥好。 所以我出了教室后,就直接回了男生宿舍。 同舍同学大半都不在,只有一个同学还在床上睡懒觉。 我默黩爬到自己的上铺,开始阅读买回来的两本小人书里面的内容。 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虽然今天学校不上课,且大半学生也已回家,还未返校,但学生食堂仍会供应饭菜。尽管此时我并不感觉饥饿,但为了尽可能多捱一些时间,所以我还是拿起自己的洋瓷饭碗和金属汤匙(虽然是汤匙,但我们并不是用它来喝汤,而是将之当做筷子使用),打算吃完饭后再去教室作画。 出了男生宿舍大院,再经过一个臭气熏人的厕所,就到了一个院墙前。院墙下有个只有门框却没有门板的小门,走出这个小门,就是一条乡间土路。 这条乡间土路虽然是条公路,但平时很少见到什么机动车通行,所以学生们完全没有横穿马路的顾虑和概念。 学生食堂就在这条马路对面,而在马路两边,照例有一些住在附近的居民,背来了自己做好的菜肴。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句古话似乎永远适用于每所学校周围的居民。 这些前来卖菜的人不是居住在场镇上的居民,就是住在学校附近的菜农,这些人对于学校的作习时间,甚至比学生还要清楚! 每天早、中、晚三餐时间,他们都会提前在家里做好一两盆菜肴,并赶在饭点时间汇聚到这条马路的两边,放下背篼,取出盛有菜肴的盆子,将菜盆放到地上,然后蹲下来,或者坐在自备的小凳子上面,等候学生们前来光顾。 尽管菜的品种总体上不算少,但因为季节原因,难免会有一些雷同的菜肴。 不过,就算菜一样,甚至做法也相同,味道却会因人而异。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一年,但那时吃饭的场景仍记忆犹新!甚至连价格也还记得: 荤菜每份两角钱,素菜每份五分钱,而像豆腐这种介于荤素之间的菜,则定价为一角钱一份。 这些卖菜的人,除了少数人只收现钱外,绝大多数人都不介意学生使用饭票和菜票。 不管什么菜,份量均相差无几,都是用饭勺子给你来一勺子。 有些人为讨学生欢心,以便多争取到一些回头客,会在一勺子之外,再酌情添一点点。而有些人则显得比较小家子气,舀了一勺菜后,决不再添一丁点,哪怕学生开口叫添点也往往不予理会。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所以来学校卖菜的人比平时要少几倍。平日公路两边,地上摆满了盛有各种菜肴的菜盆,而今天却只有五六个人,七八样菜。 我打好饭菜,就站在公路边,胡乱吃了中饭后,因为心系画展的事情,所以懒得去河沟边洗碗了,而直接拿着没洗的碗和汤匙去了教室。 本来我有点担心喻川还在教室里画画,但我走进教室后,却见教室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虽然我很好奇喻川的画作完成情况,但怕对方其实并没有离开,而只是去上厕所了,所以我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去偷看喻川的课桌下面是否放有画稿,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白纸和圆珠笔,开始画起来。 因为没有用铅笔打草稿,而是直接用圆珠笔在这么大一张白纸上面作画,所以难免有些地方比例处理得有一点失调,但总体而言,我对自己的画作还是比较满意。 回煞4 接下来,只需将人物涂上水彩,就大功告成了! 从画第一笔开始,到现在可能已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吧?虽然这时离晚自习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但我因为有些累了,于是决定将上水彩的工作留到下个星期日去完成。 按照以往的规律,星期天下午两点过后,就会陆续有同学走进教室了,但今天有点反常,一直没有一个同学进教室里来。 我将画稿收拾好后,带着有些兴奋的心情,从一本数学作业本子里撕下几页空白的作业纸,然后出了教室,往教学大楼右边不远处的厕所走去。 我解完手后,虽然不想继续作画,但现在回宿舍去也没有什么事情,于是决定又回教室去。 因为画画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做老师布置的代数作业,现在画作已暂时告一段落了,可以做作业了。 让我微感意外的是,当我回到教室前面的空坝子时,只见自己班的教室门不知被谁关上了。 是谁在教室里面? 我一边猜想,一边轻步走到教室门外,没有直接伸手推门,而是有点好奇地弯下腰去,将眼睛凑到门上的一个破洞上面朝里窥视。 虽然现在是下午,而且阳光很明媚,但可能是因为教室门关着的原因,只见教室里面的光线显得有点阴暗。 门对面第二个窗户下面,喻川正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手里的铅笔,在一张白纸上面画画。 可能是刚才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也可能只是一种心灵的感应,总之,本来在专心作画的他,忽然转过脸来,看向教室门。 虽然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我还是有一种窥视别人,却被对方发现的小尴尬。 看见他在里面,本来我不想进去了,但此时离开,反而显然有点不自然,所以我只得硬着头皮推开了教室门。 “你回来了?画还没完成?” 本来我们以前从来不答话,但因为上午已经破例交谈过几句,所以我很自然地跟他打起招呼。 但令我有点尴尬的是,他好像没听见似的,不但没回答我的问话,而且看也不看我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作画。 (教室里这么安静,又只有我们两个人,就算你画得很投入,也不至于变成聋子了吧!) 虽然明知对方可能并非故意不理人,但我还是有些不悦。大家本来就关系很淡,他既不想理睬人,所以我也不再厚着脸皮多废话,默默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面坐了下来。 我拿出自己的代数书和作业本子,开始做作业。 刚开始,我还因为教室里有他在,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做了几道题目后,就渐渐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中。 不知不觉地,我的代数作业已完成了大半。这时,一道题目难住了我。 平时遇到难题时,我就不太习惯请教别人,何况现在教室里只有喻川,因此我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向他求教。 我又苦思冥想了好一会,仍无法解出那道题目,于是决定暂时将之放下。我将剩余的其他题目做完后,就收拾好书本,默默出了教室。 我沿着窗户向左前方走去,在走到靠近后门处的那个窗户时,我有意无意地转头看了一眼教室里面,只见喻川仍在聚精会神地画画。 对于我的离开,他仿佛完全没有知觉似的。 虽然我也只是匆匆向他瞥了一眼,并没有多看,但让我有点奇怪的是,教室里的光线好像很阴暗! 可是刚才我坐在教室里写作业时,却没感觉屋子里的光线有这么暗呀! 虽然有点奇怪,但我没有多想,更不愿多看他一眼,我快步穿过教学楼前的坝子,再沿着一坡阶梯,向下面的男生宿舍走去。 当我走到男生宿舍院门前时,差点与两个正从里面冲出来的高年级的男生撞上了! 那两个男生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出了院门后,一边小跑一边交谈。 “校长和其他领导们去现场了没有?” “不知道,我猜他们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唉,想不到这条河沟居然淹死了人!” “这也不奇怪,河沟虽然不宽,但有些地方很深,要淹死一个人很正常!” 眨眼工夫,两人就跑不见了。 有学生下河游泳被淹死了?! 我正惊疑不定,忽见又有好几名不认识的同学冲出院门来,虽然他们没有说话,但看其神色,似乎也是要去河沟方向的。 虽然我心里已升起很大的好奇心,但我还是决定先回宿舍去。这时应该有同学返校了吧,不知我们班的同学听说了这件事情没有? 我飞快跑进院去,冲进自己居住的宿舍后,发现宿舍里空无一人。 这时估计已是下午四点钟左右,同学们不可能都还没返校,宿舍里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一种可能性:即大家都已听说了这件事情,跑出去看热闹了! 我更不多想,立即转身出门,一路飞奔。 出了男生宿舍后,往南穿过一个小坝子,便到了操场。 操场对面有一行高大的杉树。杉树下面长满了杂草。杂草中间有一条小路,跟着那条小路,向下面转几道弯,就是河沟了。 那条河沟的上游,就是丁山区场镇,河沟跟着那条与我们学校相连的、崎岖不平的公路,流经我们学校的操场下面后,又绕着学校的院墙向下游方向流去。 这条河沟虽然不宽,很多河段甚至只需步行五六步便能淌过对岸,但河沟的水却并非毫无危险,时深时浅,时急时缓,最浅处只能淹到成人的脚脖子,而最深处却可能有四五米深。 遇到连日大雨或者山洪爆发的日子,这条河沟更是水势吓人,又黄又急,震耳欲聋,那咆哮凶猛的气势,简直不亚于黄河壶口的场面! 虽然现在不是涨水的日子,但这条河沟能淹死成人,毫不足奇。 不过,我们操场下面这段河沟水不深,虽然有些地方水流较急,但大半地方都能轻轻松松淌水过去。因此我不向人打听也知道,那个学生一定不是在这段河沟被淹死的。 可能出事的地方是上游那个地方吧? 我想到的那个地方,位于场口与我们学校之间,跟着公路往场镇方向行走,大约需要六七分钟左右。 我见没有一个学生朝操场下面的河沟跑去,自然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于是我没有傻兮兮地继续向前,而是折而向东,向正校门方向,也就是通往场镇的方向跑去。 跑出正校门后,我立即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我看见前面有几名同学正在向前奔跑,而在我身后,还有一些同学正飞快追过来。 我更不多想,加快速度往前跑去。 回煞5 虽然路程并不远,但因为路面坎坷不平,而且途中还有几段上坡路,所以我没跑多会,便已累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不要说跑,就连走也很困难了! 我只得停下来,背对马路,弯下腰身,一边牛喘,一边观看下面的河沟。 公路下面这段河沟,因为地势落差较大,有一个地方,像一条小瀑布似的。瀑布下面,水道很狭窄,水中又怪石嵯峨,所以水流速度特别急,看上有些吓人。 就在我休息时,又有好几拔不认识的同学超越了我,向前面跑去。 我休息了一会,觉得体力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正想拔步前行,忽听见有人叫我名字,我循声看去,只见两名男生和两名女生正快步走上前来。 这四个同学都是我的同班同学,刚才出声招呼我的那个男生名叫齐醒愿,虽然跟我关系很一般,但他性格比较外向,身上有一种让人觉得容易相处的气质。 不过,此时齐醒愿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反而显得有些沉重。另一名男同学的神情也差不多,而那两名女同学,却都是一脸惊恐和悲戚之色。 “走,我们一路去看看!”齐醒愿神色严肃地对我说。 “嗯,你们知不知道那个被淹死的同学是几年级的学生?” “你还不知道吗?”齐醒愿有些惊讶地看我一眼。 “不知道,我刚才回宿舍时,遇见两名高中部的男生,听到他们交谈了几句,所以知道有人淹死了,但不知道是哪个年级的学生。” 齐醒愿叹息一声,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用左手扶在我的肩头上,与我并肩前行。 “难道是我们年级的学生?” “唉,你还猜不到吗,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出事了!” 我闻言一震,“我们班上的?是谁?” “喻川!” 喻川?! 听到喻川的名字,我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是他?刚才我和他明明还坐在一间教室里! 我一离开教室,就听说了这件事情,而那个时候,他正坐在教室里面画画呀! 天,到底是哪儿出错了? “你们弄错了吧?!” “我骗你干什么?这种事情能乱开玩笑吗?”齐醒愿长叹一声,反问我。 是呀,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乱开玩笑? 看同学们那样严肃的样子,特别是那两名女生,更是眼含泪水,一脸悲色。 “你们……你们听谁说的?会不会……” “不会有错的,我们的班主任已经跟校长和保卫干事他们一起去现场了!” “真的吗?” 虽然我知道他们不会拿这种事骗我开心,但我还是难于置信。 如果喻川真的淹死了,那么刚才跟我坐在一间教室里画画的又是谁? 难道是喻川的……魂灵吗? 一个人淹死了,变成了鬼魂,还记得生前未完成的画稿吗? 想到刚才教室里那片诡异的阴暗之色,以及在一片阴暗之中,专心作画的那个身影,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一周里,喻川自然成为我们全班同学谈论的焦点人物。我也通过大家的谈论,对事情的经过有了更多的了解。 原来,那天我离开教室以后不久,喻川也回了学生宿舍,并跟朱勇同学一起去教师食堂打饭了——我们学校共有两个食堂,一个是学生食堂,一个是教师食堂,教师食堂就在我们学校的大操场旁边,也是一个大瓦房。不过,名虽有别,实质却并无什么分别。教师虽然很少光顾学生食堂,但学生却经常去教师食堂打饭吃。 喻川跟朱勇吃完饭后,因天气炎热,两人又一起去河沟洗澡。 出事那段河沟,当时还有四名其他年级的男生在那儿洗澡。两人脱了衣服,下水游了几分钟后,朱勇不知是因为刚才吃得太饱了,还是别的原因,感到身体有些不适,于是爬上岸去,坐在水边一块很光滑的石头上休息。 这时先到的那四名同学也已上了岸,坐在对岸的乱草丛中一边休息一边聊天。只有喻川一人仍在水里游泳。 “还没游够吗?快上来,我们一起回去吧!”朱勇对喻川说。 “别急,等我再游一圈就走!” 他们选择的这段河沟,虽然水深超过三米,但并不宽,最宽处也不过七八米,对喻川而言,一个来回不过分分钟的事情。喻川开始也没现出任何异状,很轻松地游到了对岸,然后又掉过身来,向朱勇这边游过来,但刚游到水中心,不知是脚抽筋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突然大声惊呼起来! 朱勇以及当时在场的其他四名同学,开始都以为他是在故意装样子吓人,都看着他发笑,过了一分钟后,大家才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开始惊恐起来。 坐在两边岸上休息的五名男生,都与喻川近在咫尺,如果大家齐心协力,一齐跳入水中去救人的话,应该能将喻川救上岸来,但不知是大家被惊吓到了,还是别的原因,总之没有一个男生跳下水去救人! 回煞6 朱勇除了恐慌地呼叫喻川的名字外,什么也没有做。 喻川在水面又拼命挣扎了将近半分钟后,脑袋才沉入了水面以下。 大家仍没有行动,只是站在水面,惊恐不安地看着水面下那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开始,还能看见水面下有个因为折射而有些变形的人影,但过了小会,人影就消失了…… 喻川被水淹死的那天下午,我跟很多闻讯赶来的同学一起,一直站在事发地点上面的公路边上,围观那几名学校组织来的同学打捞尸体的过程。虽然其间有几名同学,受校长或者老师之命,上来招呼围观者离开,但大家都是驱而不散。 大约过了一小时左右,喻川的尸体终于被两名水性较好的同学捞出了水面。 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见人的尸体,喻川在班上只是中等身材,但那具被人打捞上岸的尸体,却好像不是他的身体一样,看上去显得特别长大,且很白。 虽然此时喻川早已经淹死了,但那几名打捞尸体的同学,却像要等待奇迹发生似的,当喻川的尸体被弄上岸后,大家合力将那具又白又大的尸体抱住,让尸体保持头下脚上的倒立姿势,好像他们认为只要将肚子里的水倒出来后,人就会活过来似的! 所有围观者对他们的徒劳行为都没有发表任何异议。大家只是呆呆地看着。 不过,我的心情跟别的同学有些区别,我一边观看大家徒劳地努力,一边在心里默想教室里发生的怪事。 虽然当时我的确跟那个人影共处一间教室,但我现在却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就在喻川死去的当晚,晚自习结束后,我刚回到宿合,就听见了一种很恐怖的传说。那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听见那两个神秘而可怕的字眼: 回煞! 所谓回煞,又称回魂。一般在人死后第七天发生。按农村迷信说法,在第七天夜里,已经死去的亲人的灵魂会从堂屋东面进来,在家巡视一圈后才离开。 传说回魂时可以听到沙沙声,那就是灵魂的脚步声,这时家人万不可说话,不然它听到后就会流恋不肯离去,无法转世。 听到这些议论后,我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个联想,也许我在教室里遇见的怪事,就是回煞吧! 虽然大家说回煞一般会在人死后第七天发生,而当时距离喻川死去还不到两个小时,但除了回煞可以解释那件怪事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的可能性。 在喻川死去后的这一周里,我经常听到同学们谈论关于回煞的话题,甚至有几名胆子较小、又跟喻川住在同一寝室的男生,因为害怕喻川回煞,而做出一些“可笑”的举动:比如搬宿舍,或者在那七天里,临时跟较好的同学挤睡在一张床上。 我虽然跟喻川不住一个宿舍,但喻川的死,特别是关于回煞的传说,让我心里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不过,我并未因此忘记参加画展的事情。在这一周里,我尽量挤出一些时间来作画,并赶在下周一之前——也就是美术老师规定的交稿时间,将自己的参赛作品《精忠报国》交到了乐老师的手中。 不过,我交给乐老师的不是一个作品,而是两个作品。除了我自己的《精忠报国》外,还有另一张画,名字叫《虎》。 看见上面的作者名字是喻川,乐老师微微一惊:“你怎么把喻川的画也交来了?这是他生前完成的吧?” “嗯,我在他的课桌下面发现了他的画,我看这张画已经完成了,觉得……应该帮他完成这个心愿,让他的画能参加这次的展览。” 乐老师“哦”了一声,似乎没有怀疑我的解释,甚至脸上还现出一种感动之色。 她当然不会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在喻川死后,我根本就没有动过他的任何东西。这张画是自己“飞”到我的课桌抽屉里面的! 那是喻川出事后的第三天,我吃完早饭,去教室上早自习时,意外发现自己的课桌下面多了一张画,而画的内容是一只老虎。 这只老虎并不是用国画技法画的,而是先用铅笔描出线条,再用水彩上色的。 虽然这不是一个国画作品,但却颇有几分国画的神韵。 那只老虎坐卧在一个山崖边上,虎视眈眈地盯着看画的人。在老虎身后,是一个瀑布。瀑布下面,是一个深谷。 这是谁的作品,其实不看上面的落名,我也能猜出来。 只是,这张画是在作者生前完成的,还是生后完成的,我却不得而知。想到那个在光线阴暗的教室里孤独作画的身影,我更相信是在死后完成的。 这个画作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课桌下面?虽然喻川并没有给我任何提示,但我能猜出他的用意。 我想他一定是希望我能将他的遗作,转交给美术老师吧!虽然他已不可能拿到名次或者奖状,但能参加画展,他就会很开心吧? 《回煞》完 沉默的照片 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近两年,但水潋滟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景。 当时,水潋滟也跟其他同学一样,只是把那件事情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哪里会想到这件恐怖的事情后来竟会改变她的生活! 那是前年十一月份的某个下午,那时的水潋滟还是一名高中一年级的学生。 虽然她是一名走读生,从学校到她家,步行只需十五分钟左右,但因为下午最后一节课到晚自习第一节课之间,只有一个小时,所以绝大多数走读生都不会回家,而会像那些住校生一样,去学校食堂或者学校周围的一些私人开的小饭铺、或者一些小馆子去吃晚饭。 那天下午第四节课结束后,水潋滟又叫她的同学加闺蜜喻丹丹一起去吃晚饭,不料喻丹丹却拒绝了她。 “你自己去吧,我的肚子有点痛,不想吃东西。” “你怎么了?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么?”水潋滟看她趴在课桌上,脸色很不好,以为她生病了,不禁有些担心。 “没事,你不用管我,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如果不舒服,还是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吧,或者去外面的药店买点药。” “不用,我只是身上来了。” 虽然大半同学已经离开了教室,周围没有一个男生,只有坐在最后两排的几名女生还在座位上收拾东西,但喻丹丹还是将音量压得很低,一副生怕被别人听见的样子。 “哦!你有带那个吧?” 水潋滟说的“那个”,当然是指女生们都明白的卫生巾了。 “有,幸好我有预备!” 说完,喻丹丹闭上双眼,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好吧,那我先走了。” “嗯。” 虽然那几名正在收拾东西的女同学,也马上要去吃晚饭,但水潋滟跟她们的关系都很一般,所以就独自离去了。 出了后校门后,眼见平日常去的那几家小饭铺都已人满为患,只有一家自己平日很少光顾的小面馆还有不少空座位,于是水潋滟决定就去那家小面馆将就一顿。 “想吃什么?” 她刚走到这家小面馆的门口,还没有做出要转身进店去的动作,那个身材仿佛日本相扑运动员似的老板娘好像水潋滟已是她的顾客似的,向她打招呼。 对于这种有点强行拉客式的招呼方式,学生们都早已司空习惯。“二两炸酱面,不要放海椒。”水潋滟一边说,一边走进店去。 在店门两边,分别安放有三张小长方桌。右边的三张桌子,有两张已坐了人,左边的三排座位,只有靠门那张有人,所以水潋滟就选择了左边中间那桌无人的座位坐了下来。 水潋滟本以为面条马上就会给她端上桌来,但不知是她今天的运气太差,还是所有这些以学生为主要客人的小馆子的老板都有健忘的毛病,反正她马上就后悔走进这家店了。 凡事都应讲个先来后到吧?明明应该给水潋滟先下面条的,但她刚一坐下来,便又有几个学生走进店来。 老板娘见状,赶忙又去招呼这些新来的同学,并逐一寻问每人要吃什么。 等所有学生都问过后,老板娘才回到灶边开始忙碌起来。 结果,那些比水潋滟后来的同学,却一个个先吃到了他们点的东西! 水潋滟虽然勉强自己做到面不改色,但心里其实已经很不悦了,并已几次出声抗议。 更让她气得不行的是,每次老板娘将一碗做好的面条或者米份端到某个同学面前后,她都会问水潋滟一句:“小妹妹,你要吃什么?” 水潋滟真恨不得回她一句“我吃你个头呀!” 终于,在水潋滟已准备要用离去以示不满之际,自己点的二两炸酱面端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加了油辣子?我明明说了不要放海椒的!” “哦,我没听见,只放了一点点,这次就将就吃吧,下次来我一定不给你放油辣子。” 明明是自己的错,却要别人承受后果,还一句对不起都不说! 水潋滟本来很想借题发挥,拒绝这碗面条,但眼看时间已不早了,只得强淹了这口恶气。白了老板娘一眼后,她开始低头吃面条。 不知是面条加了油辣子,还是她心情很坏的缘故,反正那碗面条难吃得要死! 就在她默默忍受那碗毫无诚意和爱心的面条时,坐在她后面那桌的三个女生的谈话内容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们听说了没有?我们县城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一个女生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话。 “天,是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说!” “我也不知道!是今天发生的吗?” “不是,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不对,其实那个案子是前天晚上发生的,只是昨天晚上才有人发现尸体,并报了警。” “是什么人被杀了?” “是个年轻女人,听说才二十三岁。” “哦!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我听别人说,她好像不是县城的人,而是什么乡……是哪个乡的,我也忘记了,反正不是县城里的人,而是在城里租房子的人。” “哦,那凶手抓到了没有?” “还没有。我听几个同学讲,那个女人是被坏人奸杀的!” “真的呀,好恐怖呀!” “是呀,现在这个社会太可怕了,动不动就杀人!” “噫,今年上半年,好像是三月份还是四月份的样子,我们县城也发生过一起奸杀案件,当时也有好多人在谈论,但后来就没结果了,也没听说凶手被抓到的消息,会不会……?” “你的意思是说这两起奸杀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我哪里知道,只是瞎猜而已。” “是呀,说不定这次又是上回那个凶手作的案也不一定!” “有这种可能性,但也可能各是一个人。” 那三个女生一边吃面条,一边小声议论。她们后面说的话,都只是在胡乱猜测,并没有什么新内容。 她们小声交谈了一会后,就起身离开了小面馆。 这时水潋滟碗里的面条也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眼见店里其他几桌同学已大半离去,本就没有胃口的她,于是连汤也不喝一口,就结帐走人了。 水潋滟本以为喻丹丹还跟刚才一样没有精神,但当她走进教室里后,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喻丹丹正坐在座位上,与其名同学在谈论什么事情。 水潋滟默默地走过去,站在喻丹丹旁边听同学们说话。 沉默的照片2 原来大家也在谈论那个年轻女人被杀害的案子。 在这座小县城,只要发生一起稍有新闻价值的事件,立即就会传得满城风雨,何况是起杀人案,那谣言更是传得比风还快! “听说那个年轻女人是电力公司的员工,她不是我们县的人,她的老家在秀水县,因为她原来的男朋友在我们县烟草公司上班,所以她才跑到我们这儿来工作的,并在苦菜坡上面租了一间房屋。哪知才上班半年多,两人就拜拜了!本来她打算要辞职回老家的,但因为她在电力公司表现很出色,所以电力公司想要留下她。她正在犹豫不决,谁知突然会遇上了这样不幸的事情!” “唉呀,真是太可怜了!” “你们说那个杀人凶手,会不会是她的前男友呀?” “不可能,那个渣男还在单位里上班,要是他是杀人凶手的话,一定早被公安局抓进去了。” “说的也是,是他甩了那个女人,不是那个女人甩了他,他没有理由要杀了那个女人。” “那也不一定,这些感情上的事情,外人不一定了解内情,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 “我倒有点相信有些人怀疑的那样,那个杀人凶手,可能又是上半年那起没侦破的杀人案的凶手!” “天,你是说这两起案子是连环杀人案吗,这个听起来也太恐怖了吧!” “连环杀人案?听上去只有小说或者影视作品里才会发生,我们这种小县城不会真的发生这样有戏剧性的大案子吧!” “那也难说呀。” “嗯,我总觉得不太可能。” 虽然从同学们的议论中,水潋滟对这起杀人案件又多知道了一些信息,但总体而言,跟刚才那三个女生谈论的内容差不多,有人认为这两起杀人案件并没有关联,也有人将这两起杀人案联想到一起。 大家又议论了一会后,晚自习的铃声便响了。 最后一节晚自习课快要结束时,班主任江老师走进了教室。 正如有些同学心里期盼的那样,江老师谈到了这起大家正在关心的杀人事件。实际上,江老师今晚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强调安全。 江老师谈了将近10分钟的话,但归纳起来,主要是以下三点内容: 第一,大家要把心思放到学习上面,因为这个周末就要进行月考,他不希望同学们因为这起与学校不相干的案子,影响了大家的学习和考试。 第二,今年发生的两起杀人案,是连环杀人案,还是两起孤立的案件,只有公安机关才能给出最后的答案,同学们不要听到风就是雨,以讹传讹。更不要到网上胡乱谈论,甚至传播谣言,以免给自己引来法律上的麻烦。 第三,大家近段时间要特别注意安全,尤其是女生,尽量不要单独行动,晚自习放学后,要尽快回到家里,而且最好是跟其他同学结伴而行。 下了晚自习后,水潋滟跟往常一样,与喻丹丹一同回家。 可能是听了江老师的话,也可能是她们都不想让对方感到恐怖和紧张,她们虽然跟平日一样,边走边聊,但都没有谈论这两起杀人案。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水潋滟家所在的小区大门前。 尽管彼此都感觉有一点言犹未尽,但反正明天就能相见,加之现在时间已经十点,而喻丹丹还要独自行走近十分钟才能回家,所以两人都没有停下脚步。 “明天见!” “拜拜!” 她们默契地中断谈话,相互道别后,便各走各路。喻丹丹继续前行,而水潋滟则转过身子,横穿过马路,走向自己家所在的“靠岸”小区的大门。 进了小区大门后,水潋滟并没有跟着前面的林荫大道前行,而是径直向位于大门左侧的一个并不十分起眼的小卖部走去。因为这个小卖部是她家开的。 水潋滟的爸爸妈妈没有工作,所以他们只能做一些小本生意养家糊口。当初买房时,虽然他们家有能力买下一套150平米左右的大房子,但最后却只购买了建筑面积90平米的小户型。 父母亲将节约下来的钱,加上向亲朋好友借一点后,就买下了这间小门面房。 虽然这间门面房只有二十来个平方,而且位于小区大门内,只能面向小区的住户做点小生意,但如果勤劳肯干,且不好高骛远的话,挣点生活费还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现在才十点钟,但因为已是初冬,所以小区里的行人很少。 行人稀少,生意自然也会比夏日夜晚要相差许多。 正如水潋滟的预感那样,她家的小卖部里没有一个客人。 惨白的灯光下,只有爸爸水慎行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进门处的一个破旧的独座布沙发里。 水慎行又在低着头玩手机。不用猜,水潋滟也知道爸爸是在看新闻。 水慎行的手机,除了正常通话外,最大的作用好像就是上网看新闻。从国际新闻到国内新闻,从政治新闻到社会新闻,他都总是表现得很关心。 没办法,她的爸爸就是这样一个人:沉默寡言,没有朋友,也没有什么业余爱好,明明挣的是卖白菜的钱,却总是操着卖白粉的心。 也不知是有预感,还是家人之间有一种心灵的默契,每次水潋滟还没走到店门口,本来在低头看手机的水慎行,就会突然抬起头来。 “回来了?” “嗯。” 虽然明明是句废话,但每次水慎行都会问出这种似问询又似打招呼的废话。 “妈妈在家吧?” 其实这也是一句废话,都这个时间点了,妈妈周含白既然不在店里,那就一定是在家里。 水慎行、周含白夫妇很少同时呆在店里,两人像轮班一样,如果这个在看店,那么另一个就会呆在家里看电视,或者干些家务活。 “嗯,你妈妈又在家里搜看她的电视连续剧。” “哦,今天生意如何?” 虽然明知店里的经营情况,每天都差不多,但水潋滟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一般,不过比起昨天还是要稍微好一点。” 爸爸看了女儿一眼,又补充说:“今天进的蔬菜基本上卖完了,就连昨天剩下的那几个白萝卜也给人买去了。” “哦!” 他们家的小卖部,除了卖一些油、盐、米、方便面、牙膏、牙刷、卫生纸等日常生活用品外,每天还顺便进一些新鲜蔬菜卖。 不过,因为店面空间有限,加之蔬菜的保质期也不长,所以每天都只进很少量的蔬菜来卖。只要生意不是太差的话,当日所进的蔬菜一般都能卖完,实在处理不出去的,也可带回家去自己吃。 沉默的照片3 听了爸爸的话,水潋滟这才注意到店门口看不见半点蔬菜叶子。 每次放学回家,走进小区大门后,水潋滟都会习惯性地走进自己家的小卖部里逗留一会。至于逗留时间的长短,则取决于自己当天的心情,以及呆在店里的是爸爸还是妈妈。 如果是妈妈的话,她一般会多呆一会。如果是爸爸,她就只是打个招呼,然后很快便会离去。 跟爸爸简短地交谈了几句话后,水潋滟正要说声“我回去了”,不料水慎行却好像生怕女儿离去似的,抢先说道:“你在这里帮忙看一会,我要回家去吃点东西!我今天还没吃晚饭,肚皮有点饿了!” 水潋滟嗯了一声,有些惊讶地问爸爸:“都到十点钟了,你怎么还没吃晚饭?” 水慎行避开女儿问询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说:“下午我来替换你妈时,因为肚皮不饿,所以没叫你妈给我做晚饭。刚才我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打电话问你妈妈,屋里有什么吃的没有,她说没有。我想叫她给我下碗面条端下来吃,她却为了看电视连续剧,不愿下楼,说反正你要放学了,让你到时替换我一会,我自己上楼去下面条吃。” “那你先回去吧,我帮你们看一会店。” 水慎行看样子确实有点饿急了,不等女儿放下书包,就起身离去。 水潋滟取下背上的书包,将之放在刚才爸爸坐的破沙发上面。 如果是平时,她可以将书包放到椅子前面的那个小玻璃货柜上面,但今天的书包,明显比平时要沉重一些——因为再过两天就要月考了,所以这几天她每次放学时,都会顺便背上一些暂时用不上的辅导类书籍回家。 因为店里只有这一个座位,被书包占据后,所以水潋滟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店门口发呆。 她看见小区里的几个有点面熟,却不知居住在哪一栋大楼里的,跟她一样苦逼的中学生,正陆陆续续地走进小区的大门。 他们或两人一路,或孑然独行,进入小区后,跟着那条树影斑驳的林荫大道向前行去。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前面的黑暗之中。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水潋滟蹲下身子,从书包里取出自己的手机,本想玩一会游戏,或者看看她们班的qq群里有什么新的吐槽,不料开机后,却发现手机的电池量已经在告警了! 唉,什么破手机呀,才买一年多,电池就这么不经用了! 今天下午上体育课时,水潋滟逮住机会,跟几个女同学一起,并肩坐在足球场边的草坪中间玩了一会手机。 她记得体育课结束后,自己关机时,手机电量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虽然现在已过去了近五个小时,但期间一直关着机,想不到现在又快没电了! 唉,再坚持一两个月,就跟妈妈说一下,将这台破手机换了吧! 她们家的小卖部每天晚上十一点钟后,就会打烊关门,所以爸爸最多一个小时内就会返回店里,虽然如此,但现在反正不能玩手机,不如趁此机会,先在店里充一会电吧。 水潋滟知道爸爸或者妈妈,至少有一个人的充电器会放在店里,无论是谁的充电器,她的手机都能用它充电。她打定主意后,于是转身向店里面走去。 她们家的这个小卖部的空间呈长方形,从门口到里面,平行安放了两列货架。在两列货架之间、离地面大约二十厘米的墙壁上,有一个电源插座,爸爸或者妈妈的充电器平时就放在电源插座下面的地板上。 因为两列货架之间的空间太过狭窄,大人要想从中间通过,只能侧着身子行走,因此无论是她们自己还是客人,一般都不会走进货架中间去,而只会选择两边的过道通行。 虽然顾客进店挑选商品时,会有狭窄逼仄感,但走进她们店里的客人,大多是目的明确的顾客,他们一般都会用最快的时间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付钱走人。因此客人并不会太介意店里的空间有些狭窄。 水潋滟跟着左边的通道,走到最里面后,便看见了前面地板上的手机充电器。 水潋滟侧身进入货架后面,小心地蹲下身子,从地上拿起充电器,将数据线与自己的手机连接好后,便将充电器的插头用力插进电源插座里。 看见手机的显示屏显示已经开始充电后,她正想站起身离去,忽然,她的眼角余光发现自己身子右侧的货架下面,地上有一个白色的东西。 水潋滟本来以为是某样商品被哪个顾客不小心弄到了地上,但当她转过头去看时,却不由微微一惊。 原来在右边这列货架下面,一个有点背光的角落里,有一张长方形的白纸片。 从其尺寸大小看,似乎是一张明信片或者照片。 水潋滟记得自己读小学时,班上有些同学还会使用明信片。但他们一般都不会通过邮政局寄出,而会在自己选购的明信片上面,写上一些祝福之类的话语后,然后直接送给某位同学。 现在的小学生是否还像她们当年那样,会不时购买几张明信片?她不知道,反正在她的感觉中,好像已经很少有人还在使用明信片了。 纸质照片当然同样少得可怜。 现在这个时代,照相已经变成最简单不过的事情,谁的手机不会拍照片呢? 又有几个人会将自己手机里保存的照片,拿到照相馆里去打印出来,将之变成纸质照片呢? 不过,纸质照片也并非完全没有了市场。专业的照相馆,以及一些摄影爱好者,肯定还是要用到照相纸的。 就连对摄影没有特别爱好的平常人,也有一些人会偶尔想把自己用手机拍的相片打印出来的想法。有几个周末,水潋滟在滨江大道上散步时,就曾看见有人在做这种帮人打印手机里的相片的生意。 “可能是小区里的某个学生进我们店来买东西时,不小心弄丢的吧。” 水潋滟小心地伸出手去,拾起那张白纸片,果然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面已经被弄脏,上面还有半个鞋印。 水潋滟将照片反转过来,只见照片上面是一个年纪大约二十五岁上下的女人。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毛线衣服。因为是半身照,所以无法准确判断真实的身高。这个年轻女人留着一头长长的披肩发,皮肤有些白,五官虽然并不十分端正,但总体看上去还是颇有几分姿色。 照片是在某段山道中拍摄的,但是在哪座山上,甚至是不是这座县城的山道,则无法判别。女人站在一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前,微微侧着身子,右手抬起,摆出一个ok的手势。 水潋滟虽然从来没在小区里见过这个女人,但她还是猜测对方可能是她们小区里的一个住户。 “如果这个女人是我们店的一名老顾客的话,我将照片交给爸妈,让爸爸或者妈妈趁她下次光顾我们店的机会,将照片完璧归赵,说不定因此在这个顾客心里加分,今后会更加照顾我们家的生意呢。” 水潋滟本来有一点这种打算,但她反过照片,再看了一眼被弄得很脏的背面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将这张照片拿到店门前,扔进了门口的那个垃圾桶里。 她以为爸爸最多半小时就会回来替换自己,但不知为何,爸爸一直没有来。好像他已经忘记了女儿还在店里一样! 沉默的照片4 水潋滟左等右等,不见爸爸回来,本就有些不耐烦了,加之手机又没有电,既不能上网,也没法听音乐,更是无聊至极。 “他们在干什么呀,不会又吵架了吧?” 水潋滟的爸爸水慎行虽然是个闷嘴葫芦,一般不会轻易招惹水潋滟的妈妈,但两人还是会不时吵上几句。根据水潋滟的观察,两人吵架的频率,一般是十天一小吵,三个月一大吵。 “也许爸爸因为妈妈没有给她下面条而生气了吧?” 水潋滟一边猜想,一边等待。 眼看小区里的人影越来越少,估计时间已近十一点钟了,见爸爸还不出现,她正想过去开机,给妈妈或者爸爸打个电话,结果看见爸爸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前面的树影下面! 水慎行走进店里后,一言不发,脸也挂着,看样子如水潋滟所料,一定刚跟周含白吵过一架。 水潋滟虽然有一点点同情爸爸,但因为刚才等得太久,心里憋了一肚子火,何况她最讨厌他们两人吵架的样子,所以她一句话也没说,背起书包,大步流星地离去。 虽然江老师昨天才对同学们讲了,要求大家不信谣,不传谣,但这件案子在这个小县城里的关注度,却非他能控制的。第二天上早自习课时,班上又有人在传播这个案子的最新消息。 “喂,你们两个在看什么,神神秘秘的!” 水潋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在小声地读昨天新教的英语单词,忽然听见与自己的座位相隔一条巷道的女同学窦诗雨在问坐在她后面排的两名男生。 两个男生开始并没有回答,但不知怎么,其中一个男生的手机便到了窦诗雨的手里。 “天,这是真的吗?”窦诗雨低呼一声。 “你自己悄悄看吧,别大声说出来。” 窦诗雨安静地看了几分钟后,又开始说话了: “现在的信息真快呀,才过一天就被人传到网上去了!” “现在是网络时代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窦诗雨不理睬对方的嘲讽,问那男同学:“你这些照片是在本地新闻上面看到的吗?” “笨蛋,这是从qq群上传过来的。” “是我们的班级群吗?什么时候传上来的,我怎么没有看见?我每天都会浏览一下我们的班群的。” “不是我们的班群,是我的一个初中同学转给我的,他现在民中读书。” “你们在看什么?给我看看!” 坐在窦诗雨旁边的周亮同学也加入进来。 “是那个被杀的女人的照片!”窦诗雨叹了口气,“现在的信息真的是太发达了,才这么短的时间,这个女人以前的一些生活照片,就被人传到了网上!” “哇,快给我看一下!” “等一下,我还没有看完!” “看一张照片,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吗?” “唉呀!是不是真的呀?” “什么真的假的?” “天,网上有人说,这个杀人凶手可能是一个中老年人!他可能在二十年前就杀过别的女人!” “真的吗,有这么恐怖的人吗?”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别慌,等我好好看一看上面的内容!” 水潋滟虽然没有理睬他们,但心里却已产生了好奇。 过了一会,窦诗雨终于看完了手机里的内容,并将手机转交给一直猴急得不行的男同学周亮的手中。 “唉,这个女人看上去有点清秀哟!被人奸杀,实在太可惜了!”周亮刚接过手机,就夸张地叹了口气。 这时又有几个同学被吸引了过来,大家纷纷围到周亮身边去争看他手里的手机。 水潋滟虽然也很好奇,想看看那个被杀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模样,但因为她天生是个反应比别人要慢一拍的人,等她想要凑上去时,周亮已被一大群同学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有她插足的地方了。 “喂,周亮你看快一点吧,让我们大家也看一看。” “唉呀,周亮快把手机还给我,江老师可能马上就要进教室了!”手机的主人陈均同学见大家都围过来,好像有点害怕了。 “大家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江老师可能马上就要来了!” 陈均虽然着急,但同学们却都不理睬他。 幸好有一个同学帮他出了主意:“好了,大家都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周亮你把内容上传到我们的小群里,大家想看的话,就用自己的手机看吧。” 班上本来建有一个班群,但因为群里同学太多,而且班主任江老师也在里面,所以有些信息,同学们不便发到群里,而会将这些不便大面积传播的信息发到一些小群里去。在小群里,只有一些关系不错的同学。 “好,周亮快把手机还给我,我保证把这些照片发到我们的小群里。”陈均一边要抢回自己的手机,一边向其他同学做着承诺。 周亮也担心被江老师发现,于是将手机乖乖地还到陈均手中。 同学们听说要发群,都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水潋滟跟陈均关系一般,本来他发的图片,她收不到,但她的同桌同学郭玉却能收到。 “发上来了没有?” 郭玉一边小声催问陈均,一边从书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并将手机开了机。 过了两分钟后,郭玉终于顺利地登录了自己的qq。 水潋滟和郭玉一起观看手机上面的内容,也不知是什么人发的的照片,不但有好几张那个遇害女人的照片,而且还附有不少文字内容。 因为文字实在太多,而且也不知是否属实,郭玉很性急,跳过了那些文字内容,直接去看后面的几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显然是经过美图的,虽然算不上艺术照,但估计跟本人的真实样子有一些差距。 两个女生一起静静地注视了这张照片两秒钟后,郭玉又用手指滑动屏幕,去看后面的照片。 看见第二张照片后,水潋滟不禁全身一震! 天啦,原来是她! 虽然两张照片穿著打扮不同,背景也不一样,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手机里的这个女人正是自己昨天晚上在她们家的小卖部里看见的那个陌生女人! 沉默的照片5 这天上午,水潋滟一直无法静下心来学习。 虽然上课时她的眼睛一直在盯着黑板,假装成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但是,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面写了什么,甚至写没有写字,她其实根本不知道。 她的脑子里只是在想一个问题:昨天晚上自己拾到的那张照片,究竟是什么人丢失在她们家的小卖部里的呢? 是那个照片上的女人吗? 绝无可能! 那个女人在前天就已经被人杀害了! 她是被谁杀害的? 她是否认识凶手? 虽然网上网下有很多种传说版本,这些版本的一些内容甚至还出入很大。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即她的被害时间。根据警方的调查结果,她的被害时间应为前天晚上六点至十点前后。 也就是说,那个可怜的女人是不可能在昨天光顾她们家小卖部的! 当然,也有可能那张照片是前天她在遇害前不小心丢失在她们家店里的。但是,虽然水潋滟还没有问过自己的父母,但这种可能性她基本可以将之排除。 她知道爸爸妈妈每晚关店门前,都会简单地打扫一下店里的卫生。他们会用拖布拖一遍地板,并将店门口那只垃圾桶里的垃圾,扔到十米远处的那个小区公用的大垃圾桶里。 不管垃圾袋里是否已经装满垃圾,哪怕只有一点点垃圾,爸爸妈妈都会照扔不误。这一点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 因此,那张照片是死者在前天遇害前,自己不小心丢失在她们家店里的可能性基本不可能。 那么,除了死者本人外,又有谁会将那张死者生前的照片弄丢在她们家的小卖部里呢? 按常理推断,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某个认识死者的人,比如死者的亲人,或者某个朋友、同事,以及其他认识她的人。 根据这两天的各种信息,水潋滟知道死者不是这个县的人,而是另一个县的人,遇害者是因为爱情原因,才来到这个县城来工作和生活的。 而且,这两天也没有任何传说,她有什么亲人来过这个县城。 因此,丢失照片者是遇害者的某位亲人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 那会不会是遇害者的同事、朋友、前男友、或者其他关系的人呢?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排除这些可能,但是,无论是直觉,还是推理,水潋滟都觉得另一种可能的机率要更大一些—— 即那个丢失照片的人就是杀害那个女人的凶手! 那个凶手杀了那个女人以后,从女人的家里带走了那张照片,至于带走照片的原因,可能是那张照片会危及到凶手的安全! 凶手担心警方在死者房间里发现那张照张,并通过调查照片,找到隐藏在照片后面的凶手。 总之,不管凶手带走照片究竟出于何种目的,水潋滟都觉得那张照片是凶手丢失的可能性极大! “那个杀人凶手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为什么会将照片丢失在我们家的小卖部里呢?” “难道他是我们小区里的住户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只要将自己昨晚在店里拾到那张照片的事情告诉给警方,并且警方也同意她的推理,认为凶手可能就隐藏在她们那个小区里面的话,无疑会大大缩小警方的调查范围! 不过,说起来容易,真要调查起来,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靠岸小区共有十一栋楼房,住户总数估计在一千户左右,就算平均每户只按四个人计算的话,那人数也是四千上下。 这还只是常住人口,如果将这些住户的亲朋好友也纳入调查范围的话,那么要调查的对像,恐怕有上万人吧。 现在,警方究竟掌握了多少有价值的信息呢?是否得到了凶手的dna样本、毛发、血型、指纹、脚印、或者其他有重大参考价值的线索? 水潋滟无从得知。反正网上还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另外,这个凶手也有可能并非是住在她们小区里面的人。 靠岸小区虽然表面上是个四面封闭的小区,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也都有进出的铁门,但这些铁门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是形同虚设。 有很多并非小区里面的人,特别是小区周围的一些居民,为了通行方便,经常从她们这个小区进进出出,而小区里的保安也从不过问。 因此,她们这个小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只是一个公共场所,甚至是一些人的过道而已。 她们家的小卖部,虽然顾客主要是小区里的居民,但有时也会有过路的人,顺便进店来买东西。 这样分析起来,要调查的对像实在太多,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噫,也说不定哟!——我们小区的每个出口,甚至小区内的一些岔路口,都安装有监控探头。如果那个凶手走进我们家小卖部的情景,被某个监控探头拍摄下来的话,那么警方就有可能马上锁定凶手了!” 想到这里,水潋滟激动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她恨不得马上找个借口向老师请假,然后跑出教室,跑到女厕所——不,女厕所里也不安全,如果隔墙有耳,被人听见了我打报警电话的话,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某种困扰和麻烦的。 还是跑到操场,或者足球场去打电话吧! 虽然那些地方人会更多,但要找个离其他同学较远的无人角落,还是并不为难。 而且,越是人多的地方,有时往往越是安全。 就算有人注意到她在打电话,但只要没听见她的电话内容,又有谁会想到她其实是在打报警电话呢? 她打定主意后,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强迫自己将心思重新放到老师的讲课内容上,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下课时间的到来! 老师刚一宣布下课,一些同学们便像抢金子一样冲出了教室。 水潋滟假装要上厕所的样子,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出教室。 下了楼梯后,眼见周围没有一个同班同学,她才摸出自己裤兜里的手机,一边开机,一边向足球场小跑去。 终于,她跑到了足球场边。 足球场上只有十余个其他年级的同学正在踢足球。她决定走到对面院墙下去,坐到草地上打电话。 水潋滟吁了口气,为了平息一下激动的心情,为了待会打电话时说话声音不发抖,她故意减慢了步伐。 当水潋滟快要走到那片树林前时,忽然,她猛地停下了脚步! 关于那张照片的来历,她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不会吧,不会吧!” 虽然她的嘴里在喃喃低语,但她还是无法排除心里突然产生的一种极其恐怖的想法! 关于那张照片的来历,自己怎么只想到是某个走进她们家店里的顾客丢失的可能性呢? 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吗——就是照片是小卖部的主人自己弄丢的! 那张照片被她看见时,是在她们店里最里面的两列货架下面的阴暗角落里,而那个地方,是除了她们家的人外,一般顾客很少会走到那个狭窄的过道中间去的呀! 难道丢失照片的会是自己的爸爸水慎行?! ——因为这是一起强奸杀人案件,因此她认为那张照片如果真的是自己家人不小心丢失的话,那么只能是爸爸,而绝无可能是妈妈。 “如果真的是爸爸的话,那么我给警方打去电话,会带来什么后果?” 沉默的照片6 想到这里,水潋滟恐惧得全身发冷。虽然她在心里极力为爸爸辩解,极力想要否定自己的猜想,但是,不管她怎么推想,也无法完全否定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就算爸爸真的杀了人,就算他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凶手,但作为父亲,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呀!” 无论如何,自己也做不出大义灭亲,将自己的爸爸送进监狱这样的事情! 当水潋滟心里产生这个可怕猜想后,虽然离上午放学还有两节课时间,但她的脑子已乱成一团,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呆在教室里?她恨不得背生双翼,马上飞回家去! 虽然回家后,自己要怎么做(不可能直接逼问自己的爸爸是不是凶手吧),她还没有想好,但她还是有一种想回家去的冲动感! 她此时心乱如麻,根本无法冷静思考任何问题,于是索兴不再多想,她用手机给班主任江老师打了一个电话,谎称自己肚子不舒服,请了个假,然后心急火燎地回了家。 因为不想见到父母,所以她没有从小区正门回家,而是故意绕道,从小区的一个侧门回家了。 但水潋滟到了家里后,却看见爸爸水慎行在家。 水慎行正在做饭,水潋滟的妈妈周含白不在家。不问可知,她的妈妈正呆在店里。 水慎行看见女儿提前回屋,有些惊讶,他问女儿有什么事情,水潋滟也不知是心虚,还是真的有点害怕自己的爸爸,总之,她没敢看爸爸的眼睛。 “没什么,明天要月考,所以今天提前放学了,下午也不用去上学。” 她虽然事前并没有想好要如何说谎,但谎言却说得不动声色。水潋滟自己都有点吃惊,原来自己还有说谎的本事。 水慎行一点也没有生疑心。他看了女儿一眼后,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水潋滟虽然很想用话试探父亲,但又不知该怎样说才能不让父亲怀疑自己。她在客厅的沙发上静坐了几分钟后,还是打消了直接用话试探爸爸的念头。 她一声不吭地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并关上了房门。 水慎行以为女儿在休息,其实水潋滟只是坐在床上胡思乱想。 她已打定主意,今天下午不去上学。等吃完了饭,爸爸去店里替换妈妈后,不管妈妈是否会一直呆在家里,她都会假装清理自己的书籍,然后不动声色地寻找爸爸是否会在家里藏有什么罪证。 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自己的爸爸杀害的,如果那张照片真的是爸爸冒着事情败露的风险,从那个女人的住处带回来的话,那么就有一种可能: 自己的爸爸可能认识那个女人,否则他就算要奸杀对方,也没必要非得带走对方的一张生活照片。 也许那张照片与爸爸有某种关系,如果那张照片被警方发现后,警方会通过那张照片,调查到爸爸头上。所以爸爸才会在杀了人后,又带走了那张照片!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猜想那样的话,那么在这个家里,很可能还藏着一些与那个女人有关的照片! “如果待会我在家里真的找出了几张那个女人的照片,那么爸爸与那个被害女人就肯定有某种瓜葛!可是那个女人跟爸爸究竟会是什么关系呢?她看上去那么年轻,又长得很不错,而我爸爸这么老,又不是什么有钱人,那个女人不会瞎了眼睛,成了我爸爸的情人吧!” 尽管这些恐怖的猜想,其实并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而更多的只是自己的担心和因为恐怖而胡思乱想出的内容,但在没有排除那张照片与自己的爸爸有关的怀疑之前,她就是禁不住要胡想乱想。 过了十几分钟后,门外传来爸爸的声音:“潋滟,中饭做好了,快出来吃饭。” “哦!我……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你先吃吧,我过会再吃。” 水慎行没有察觉到女儿今天神色有些异样,听了女儿的话后,也没有多问什么,就独自默默吃起来。 水慎行吃过中饭后,便又去了店里。 水潋滟见家里再无别人,于是立即行动,开始在父母的房间里秘密搜查。 她以为妈妈很快会回家来吃饭,但奇怪的是,妈妈却一直没有回家。水潋滟有些奇怪,忍不住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结果妈妈在电话里对她说,自己有事,中午不回家里吃饭。 挂断电话后,水潋滟更加肆无忌惮地在父母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搜查。 但是,不知是自己的推理有误,还是爸爸隐藏得太深,总之,她在爸妈的衣柜里没有找到任何异样的东西。 她不甘心,猜想爸爸会不会将照片夹到某本书里面藏起来了,于是又进书房去将爸爸为数不多的几十本旧书,以及属于自己的、几乎不会再翻看的一些旧书也都搜查了一遍,结果仍是徒劳无功。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爸爸根本不是凶手,与那个女人也没有半点关系。 虽然爸爸的嫌疑已大大减轻,但她此时已经没有了打报警电话的心情。 除非她能完全排除掉那张照片是爸爸丢失的可能性,否则自己给警方打电话,无异于亲手将自己的爸爸送上绝路! 沉默的照片7 本来她打算今天下午不去学校上课的,但因为在家里没有发现什么罪证,自然失去了翘课的理由,所以她还是决定回学校去上课。 这时时间已经两点过四分,离下午第一节课上课已只有二十六分钟,吃中饭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她只得匆匆洗漱一下,就出了门。出了小区后,她招了一辆出租车,回了学校。 虽然在家里没有发现什么罪证,但她并没有完全释怀。 她本就是一个喜欢看推理小说的女生,遇到这样的杀人案件,而且这件杀人案中的遇害者还与自己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关系,自然难于保持平静。 因此,这天下午她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面,多次走神,在心里反复推理那张照片出现在自己家小卖部里的各种可能性。但不管她怎样推理,都始终无法完全排除那张照片是自己的爸爸弄丢的可能性。 “也许我可以从妈妈那儿,侧面打听一下爸爸在案发当晚的活动情况?如果案发当晚,爸爸跟平日一样,过着家里和店里这种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那么自然没有作案时间,也就是具有了不在场证明!” 想到这里,她不禁全身一震。 虽然她很想马上回去,但想到上午已跟班主任请了一次假,下午再请假,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她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打消了再次请假的念头。而是趁下午第三节课结束后的课间休息时间,找到一个僻静地方,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在电话里,她故意先说了一会别的事情,并问妈妈是否已经回到店里。妈妈说她正在家里洗衣服,爸爸在看店。 明白爸爸不在妈妈身边后,她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立即直奔主题。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你想起什么事情了?”妈妈有些奇怪。 “今天上午我因为肚子有点不舒服,去跟江老师请假时,江老师突然问我爸爸上前天晚上是不是去过苦菜坡,江老师说他在出租车上看见人行道上有一个行人,看上去有点像是我的爸爸。” 虽然江老师实际上并没有问她什么问题,这件事情更是子虚乌有、从未发生过,但她却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好象真的发生过一样。 “你肚子不舒服?现在好一点没有?”妈妈却只关心这个问题。 “可能只是有点拉肚子,回家吃了药后,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哦。” “妈,上前天晚上爸爸真的出去过?没有待在家里或者店里?” “上前天晚上?”妈妈完全没察觉到女儿的用意,信以为真地反问了一句。 “是呀,就是星期一那天晚上。时间大约是晚上七八点钟前后,江老师说他当时坐在出租车上,看见路边有一个行人,长得很像我的爸爸。他看见的那个人会不会真的是我爸爸?” “嗯,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吧?” “那天晚上,是你在看店,还是爸爸在看店?” 水潋滟心想:如果是爸爸在看店的话,他应该没有作案时间。但如果是妈妈在看店,那就难说了。 “那天晚上是我在看店,你爸爸在家里看电视。” “你没记错吧?”水潋滟心里一沉。 “上前天的事情,妈妈都会记错,你以为妈妈真的老得没有记心了吗?” 天,十号那天晚上,就是案发那晚,爸爸没有看店!妈妈说他在家里看电视,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也许爸爸趁妈妈看店,无法脱身的机会,悄悄离开了家…… “你的老师真的说他在出租车上看见过你的爸爸?”妈妈问道。 “嗯,也有可能是江老师认错人了,他也只是说那个人长得有点像我的爸爸,并没有肯定是他。” “过会我问一下你的爸爸。” “算了,不用问他了。说不定是江老师看错了。不过,你问问也没关系,随便你吧。” 水潋滟虽然有点担心爸爸会起疑心,但又觉得让妈妈问一下爸爸也无妨。 但愿爸爸听了妈妈的问题,不会生疑心。 “唉,他应该不会生疑吧,不管他与那起案子有没有关系,我也只是谎称班主任老师在出租车上看见了一个长得跟他有点像的人而已,他不至于反应太大吧?” 挂了电话后,水潋滟一直有点不安,她猜不出爸爸听了妈妈的问话后,会有什么反应。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她迫不急待地收拾起书包,跟喻丹丹快步出了教室,因为心情有些急躁,她不愿跟平日一样安步当车,非得跟其他同学们一起,挤上了一辆停在校门外的、专门等候学生放学的中巴车。 喻丹丹虽然有点奇怪她今天的表现,但她自然不会猜到水潋滟心里到底在急什么。 不到五分钟,便到了靠岸小区。跟喻丹丹说了一声“拜拜”后,水潋滟便急不可耐地随几名同学下了中巴车。 进了小区大门,只见自己家里的小卖部门还开着,爸爸正坐在店门前跟一个顾客说话,她见妈妈不在,于是也不过去跟爸爸打声招呼,好像自己有点做贼心虚似的,快步向前面的树影走去。 回家后,只见妈妈一个人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剧。她本想问妈妈,是否问过爸爸上前天晚上的行踪,如果问了,爸爸又有什么反应,但怕引起妈妈的怀疑,于是暂时忍住不问。 妈妈正被电视剧情吸引,看见女儿回家了,只象征性地问了几句话,又全神贯注地看自己的电视剧。 水潋滟放下书包,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才从书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一边开机,一边坐到沙发上面。 母女二人虽然并肩坐着,但一个在看电视,一个在玩手机,几乎没有交流。 水潋滟玩了一会手机后,才假装突然想起似的问妈妈:“妈,你刚才问过爸没有?上前天晚上他是不是出去过?” “哦,我问了,他说一定是你们老师看错了,他一直呆在家里看电视,没有出去过。” “哦!” 虽然这样的回答本应是自己最满意的回答,但她听了却一点也没有满意的意思。 谁知道爸爸有没有说谎呢? 如果那天晚上他真的出去过,并杀死了那个女人,就算是公安人员问他,他也不会轻易承认自己出去过,更不可能承认自己去过苦菜坡!除非警方掌握了不容辩驳的铁证。 母女二人又各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再交谈。直到半小时后,妈妈看的电视剧播完了,妈妈才开始跟女儿说话。 跟平日一样,妈妈只是问一些女儿今天在学校的学习情况,以及跟同学处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如是平时,水潋滟只要心情好,会多说一些话,但今天她心情有异,所以只是问一句,答一句,有点敷衍的味道。 母女俩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一会后,水潋滟终于主动将话题引到了那起奸杀案件。 “妈,这周星期一,我们县城又发生一起杀人案了,你听说没有?” “当然听说了,这两天我都听见好多人在议论这件事情了!” “嗯,我们学校也有好多同学在议论这件案子。” “是呀,我们这个小县城,发生一起杀人案,自然会个个都听说了。” “也是。” “我还听见好多人议论说,今年上半年,县城里发生的另一起杀人案,这两个案子可能是同一个人犯的案子!” “同学们也有好多人这样说。不过老师叫大家不要乱议论,说是不是连环杀人案,只有公安局破案后才会知道。” “也是,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坏人作的案的,谁知道呢?” “嗯。” 沉默的照片8 两人又谈了一会有关这起案件的话题后,水潋滟的父亲水慎行也回到了家中。 水潋滟看见爸爸回来,虽然有点紧张,但又觉得这是一个观察父亲的机会,于是故意继续跟妈妈谈论这个话题。并一边跟妈妈说话,一边暗中观察父亲的反应。 但水慎行的神色并无什么异状,他若无其事地在一个单人沙发上面坐下来看手机。 水潋滟又偷看了父亲几眼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忽然神色郑重地小声说道:“妈,其实我在我们家的小卖部里遇到了一件很古怪的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们说出来。” “什么古怪的事情?” “我在我们家的小卖部里捡到了一张照片。” 她嘴里在跟妈妈说话,但眼睛却盯着爸爸。 水慎行脸上没有表情,仍是盯着自己的手机看。 “什么照片?”妈妈问道。 “妈,说出来很奇怪,那张照片上面的女人,竟然就是这次被人杀害的那个女人!” “天哪,是真的吗!?你……你怎么知道是那个女人?你又不认识她!” “因为我在网上看见了那个女人的另一张照片!” 于是,她将自己在店里捡到那张照片,以及班上同学们传看的那个遇难女人照片的事情讲了一遍。 妈妈显然被惊吓到了,一边听女儿讲话,一边不时紧张地看一眼自己的丈夫。 显然她不知道遇到这种事情,意味着什么,但她有一种很恐怖的感觉,并且很担心这件事情会给自己家人,尤其是女儿带来什么不利的后果。 水潋滟刚开始讲时,水慎行似乎听得并不太专心,但渐渐地,他也跟周含白一样,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听女儿讲完事情经过后,周含白不安地问丈夫:“老水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那张女人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店里呢?” 水慎行似乎也不知如何是好,沉吟不语。 屋里三人一时都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氛。 “潋滟,你还没有把自己捡到照片的事情说出去吧?”妈妈不安地问女儿。 “还没有。” “那张照片真的被你扔进垃圾桶里了?” “嗯。” “我没有看见过那张照片,老水你看见了没有?” 水慎行摇头不语。 “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是好事,最好不要讲出去,也不要报警。万一传出去让凶手知道了,只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老水,你说呢?” 水慎行轻轻点了点头,“潋滟,我也觉得你妈妈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要是丢失照片的人真的是杀人凶手,万一被他晓得了你捡到照片的事情,可能他会抢在公安人员抓住他之前,先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所以我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爸爸说的对,我也怀疑这个杀人犯有可能就是这个小区里面的人。如果他是我们的常客的话,说不定还知道我们住在小区的哪一栋哪一层楼。” 妈妈越说越担心,到后来甚至不许大家再议论这件事情了。好象多说一句,危险就多一分似的。 虽然爸爸妈妈都叮嘱水潋滟将自己捡到过那张照片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不要多管闲事,但水潋滟还是没有听他们的话。就在这次月考结束后的第二天上午,因为是星期日,学校不上课,所以水潋滟按照自己的计划,乘公交车去了苦菜坡——也就是那个遇难女人生前居住过的地方。 她之所以决定要去那个地方,是因为在月考前一天的深夜,发生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当时她正在迷迷糊糊地睡觉,忽然听见客厅传来咔嚓一声轻响,似乎大门被人打开了。她全身一震,登时惊醒过来! 难道有小偷进屋了? 她一边胡乱猜想,一边紧张地凝神倾听。 屋子里寂静了大约两秒钟时间后,客厅里又传来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真的有人进屋了! 这时已经是深夜,全家人都早已睡下了。此时客厅里传来的轻轻的脚步声,肯定不是家里人发出的! 她吓得头皮发麻,全身发抖,想要起身大叫,以惊醒睡在隔壁屋里的父母,但不知自己是被梦魇住了,还是恐惧过度,总之,她不但身子无法动弹,而且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但她的眼睛却能睁开。 不过,虽然眼睛睁着,却什么也看不见,屋子里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沙、沙、沙……” 那个脚步声还在继续。很轻很轻,几乎细不可闻,好像对方没有穿鞋,是光脚在冰凉的地板上行走一样。 她正吓得肝胆欲裂,那个恐怖的脚步声已经停止下来。 这个人消失了吗? 不,没有听见对方离去的声音。 这个人好像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她的卧室门外! 好恐怖,好安静呀! 又过了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才又有动静传来! 虽然没有风,但她的卧室门却无声地开了! 虽然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却好像能看见对方。 原来是一个女人! 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不过,自己最近见到过对方两次,两次都是在照片上面! “去报警!去报警!否则我还会来找你……”耳朵边传来这个女人的呢喃声。 水潋滟吓得冷汗直流,嘴巴大大地张着,却发出声音。 那种感觉就象武侠小说里写的被人点了哑穴一样。 耳朵边不断传来那个恐吓的呢喃声: “去报警!去报警!否则我还会来找你……” 这个声音持续了也不知多少遍,才终于停止下来。 然后客厅里又响起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似乎正朝大门方向走去。 那个女人要离去了吗? 她正惊魂不定,忽然听见呯地一声轻响,好像是防盗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客厅里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仿佛抽筋似的,突然全身一抖。 原来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她轻轻坐起来,伸手抓过一张放在床头柜上的抽纸,看着床对面两道窗帘缝隙间的夜空,一边用纸巾擦拭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水潋滟虽然并不是一个迷信的少女,明白自己之所以会做这种怪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原因,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事情。 就算不是为了心里的那一点点迷信和恐怖心理,她也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真相。 沉默的照片9 虽然她对父亲水慎行的怀疑已大半排除,但仍然无法完全排除那张照片与父亲有关的可能性。 她也明白自己对父亲的怀疑,主要是因为恐惧和担心,自己所谓的推理,其实逻辑并不严密,甚至全属胡乱推理。 她之所以会怀疑父亲,最大的理由是因为那张照片出现在自己家的小卖部里,而且发现那张照片的角落,是一般客人很难涉足的角落。 但仅凭这一点,显然缺乏说服力。 虽然一般客人很难走入那个狭窄的过道里去,但也不能保证绝对没有客人会走进去。而且就算客人没有走到那里面去,但照片是无意间丢失的,因此不能排除照片自己飞到那个阴暗角落中去的可能性。 还有,现在是深秋,虽然小卖部四周全是高楼大厦,店正前面又是两行夹道林荫,但也偶尔会有一阵风吹入店里。 如果那张照片,本来就掉在很靠近里面的地板上,又恰好被一阵风吹到了那个一般客人很少走入的角落里,也并非没有可能。 自己只凭一张照片的发现位置有点奇怪,就怀疑自己的父亲,显然理由很牵强。 而且,自己这几天通过暗中观察,也没有发现父亲有丝毫异常举动。 父亲水慎行叫她不要报警,这也属正常反应。跟妈妈周含白一样,水慎行这样说,只是因为担心报警可能会给女儿甚至全家人引来某些麻烦甚至不测。 而且,自己在家里也没有找到那个女人的其他照片,因此硬要说父亲与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显然没有说服力。 但那张照片出现在自己家开的小卖部里,又出现在一个客人很少涉足的角落,父亲的嫌疑也不可能百分之百排除掉。 总之,水潋滟虽然对父亲水慎行的怀疑已排除了百分之九十九,但还心存百分之一的怀疑。 就为了这百分之一,以及那个女人,和那天晚上自己做的那个可怕的怪梦,她做出了一个的决定:去那个遇难女人生前居住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虽然自己不是警察,也不是推理小说里面写的私人侦探,既没有侦察权,也没有当私人侦探的本事,但她还是觉得应该去看一看。万一自己运气好,在那儿打听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呢! 虽然明知此行可能没有什么作用,但她还是抱着反正无事,去看看也没关系的心态,乘坐公交车去了苦菜坡。 但结果正如自己预料那样,到了苦菜坡站,走下公交车后,她立即发现此行毫无意义。 苦菜坡位于城郊结合部,在她念小学时,这一带还全是菜地,能见到的房屋屈指可数。如今经过十余年的变化,这一带已建满了私人小洋楼。虽然没有特别抢眼、可以当做地标性的建筑物,但也有不少高楼。这些高楼都是一些私人建的商品房,其中一些估计还是小产权房。 居住在这一带的人,成份也比较复杂。有些是原来就居住在这儿的菜农,有些是进城的农民,因为买不起城里其他地方的高档商品房,觉得这儿的商品房比较便宜,而买下来居住的。还有一些是打工者,或者无能力买房而暂时租住在这一带的。 那个被杀害的女人,生前租住在哪一栋房子里呢? 水潋滟虽然通过一些网上信息,以及一些同学的议论,知道那个女人生前是租住在这一带的,但究竟她租住的是哪家的房子,那个房子在什么地方,是在某条小巷子里,还是在马路边上,却一无所知。她甚至连那个女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当然,如果她向人打听,可能会有人知道那个女人生前租住在哪儿。说不定对方不但知道那个女人的租住地,还认识那个女人呢! 但是,她还是不想跟人打听。 自己只是一个学生,又不是警察,平白无故地去跟人打听一个被人杀害的女人的住处,实在太奇怪。 何况,就算自己打听到了那个女人的住处,又能怎样呢? 难道自己还能大模大样地走入那栋楼房里,去察看杀人现场,或者向房东了解有关杀人案件的情况吗? 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别人不把她当神经病才怪! 而且,要是自己表现得太过关心,还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甚至可能会危及到自己父亲的安危!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平日难得来这儿,现在来了,就当自己是来闲逛的吧!” 她放弃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跟着眼前这条脏兮兮的马路向前行去。 道路往前不到五十米,便出现了一段较陡的坡道,坡道两边仍是鳞次栉比的私人小洋楼,每一栋马路边的小洋楼,底层都有门面。 这些门面都不大,所以大半都是一些规模较小的生意。不过种类也很丰富:有卖早点的,有卖烟酒的,有卖烧腊的,有卖水果的,有修电器的,有卖手机的,有卖电脑的,有卖肉和菜的,也有开小超市的……总之,其他地方能看见的营生,这个地方基本都能看见。 本来道路就不宽,又弯蜿蜒曲折,尽是上坡路,但行人和车辆却不少。因为没有专门的人行道,所以一路上都是人车混行的画面。由于这条道路并非县城的主干道,而只是一条可通住某些乡镇的道路,所以由此经过的车辆大多是一些档次不太高的小轿车、出租车、货车或者摩的之类的车辆。 水潋滟跟着公路向上转了几个弯后,前面的房屋已渐渐变得稀疏起来。她本想掉头回去,但想自己很难得来这儿一趟,既然来了,就索兴一直走到看不见房屋为止,于是又坚持向前行了两百米路。 这时公路已变得比先前要平坦和笔直许多了,往前大约五百米远处,都没有大的弯道,路边的房子更加稀少,水潋滟这时也有点累了,见前面一派乡下田原景象,不禁想起小学时,老师带领全班同学到郊外春游的往事,虽然心里升起一种淡淡的怀旧感,但毕竟是女孩子,眼见前面路上已看不见行人的影子,不敢再孤身前行,于是转身向来路行去。 走不多会,只见前面那个弯道前有一辆小型客车正在下客,正猜想这辆小客车是不是专门跑区乡客运生意的,忽见那几名下车的客人中,竟有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 “噫,那个女生怎么看上去很面熟?” 她呆立路边,看着那名女生,正想不起对方是谁,这时那名女生也已经看见了她。 两人四目相接,对视了两秒钟,那名女生忽大声向她招呼:“水潋滟!” 难怪看上去那样面熟,原来是自己的小学同学! 水潋滟没想到会在这儿邂逅到小学同学,也是又惊又喜,但同时又有点小尴尬。因为她虽然认出了对方是自己的小学同学,却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了。 “哎呀,好久没见了!想不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水潋滟一边回应对方,一边有些激动地快步走上前去。 沉默的照片10 同学久别偶遇,都有一种格外的亲热感。 “你怎么在这儿下车?” “我的家就在这儿呀!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今天不上课,想出来逛一下,不想坐错公交车了,所以到了这上面。” “哈哈!是吗?你也真够逗的!” “呵呵,你现在在哪儿读书?” “我在民族中学读高中,你呢?” “我在一中读书。”…… 就在她们交谈时,那辆金杯小客车已经关上车门向前飞驶离去。那几个跟这名女生一起下车的客人像变戏法似的,眨眼工夫便不知走到哪儿去了。 “反正今天不上课,不如去我家里坐一会吧,大家好多年没见面了!” 水潋滟见对方语气和神情都很真诚,微一犹豫,问道:“你的爸妈在家吗?” “怕什么呀,我爸爸在外面打工,只有妈妈在屋,我妈妈对人很和气的,你不用紧张。” “哦,我有个问题……问出来会有点小小的尴尬哟!” “什么问题?你问吧。” “嗯,很不好意思,我想不起你叫什么名字了!” “哈哈,难怪你刚才没有叫我名字!” 水潋滟只有苦笑。 “我叫何真真呀!唉呀,真是贵人多忘事!” “哦,何真真!我想起来了,刚才只是突然想不起你的名字了!我记得你小时候不爱说话。” “是呀!现在还是不太爱说话,除非是跟自己很熟悉的人在一起。” “呵呵,我们差不多,都只是跟自己的熟人在一起时才有点话多。” 两人又站在路边聊了几句后,何真真再次邀请水潋滟到她家去坐坐,水潋滟问她家在哪儿,何真真指着弯道下面不远处的一栋三楼一底的小洋楼说,那就是她的家。 “你家房子真大呀!” “这算什么?在我们这一带,超过十层楼以上的楼房有好多!自己一家人哪里住得了?都是想建来卖给别人,可是大半都没有卖出去!” “嗯,现在哪儿都差不多,房子没前几年那么好卖了。”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向何真真的家走去。 本来水潋滟还有点紧张要见到何真真的家人,但走到何真真的家门口后,发现只有何真真的外婆和妈妈两个人在自家开的小卖部里坐着,何真真的爸爸以及何真真的弟弟都不在屋。何妈妈也果然像何真真说的那样,待人很热情和客气,而外婆是个上年纪的人,耳朵也很背,看见客人并不说话,只是眯着笑眼看客人。水潋滟跟何妈妈说了几句话后,便没有了紧张和拘束感。 何妈妈从货架上拿下一瓶饮料要招待女儿的同学,但水潋滟坚持不接受,说自己不喜欢喝饮料,于是何妈妈换了一瓶矿泉水,水潋滟才接下了。 水潋滟与何真真并排坐在店门前的一条长凳子上面,与何真真和何妈妈聊了一会天后,忽然假装想起似的,问道:“对了,我听说前不久发生的那起杀人案,那个被杀害的女人就住在这一带?” 何妈妈叹息一声,“是呀,听别人说,那个女人名叫冯映雪,去年才大学毕业,就在公路坎下那个高楼里面租房子住。” “哦,原来她住得离你们家不远!” “就在公路下面,站在这儿就能看见!” 何真真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房屋旁边,用手指着公路下面的一片房屋。 水潋滟忙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视线随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然一眼就看见了那栋高楼。 那栋大楼共有七层,虽然在苦菜坡不算最高的,但因为这儿已地处苦菜坡的边缘,周围已很少见到五层楼以上的楼房,所以这栋七层楼的楼房才有一种鹤立鸡群的孤立感。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那栋楼房的外墙涂料是深灰色的,与周围那些以淡蓝色为主的小楼房色彩有别,总之,在水潋滟眼里,觉得那栋楼房不但显得有点孤立和突兀,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感。 两人并排看了一会那栋刚发生过命案的不祥楼房后,又回到长凳子上面坐下来。 这时,大家的话题很自然地谈论起那起命案。 何妈妈说:“听说那个女人是在十号那天晚上七八点钟左右被坏人杀害的。那个坏人不但……糟蹋了人家的身子,而且还很残忍地用一把可能是折叠刀的刀子捅死了那个女人!我听好多人说,那个坏人肯定不是第一次杀人,因为他只用一刀就割断了那个女人的颈子!” 水潋滟倒吸口凉气,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这段时间以来,自己虽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较别人更加关心那起凶案,但今天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起命案的一些关键细节: 作案时间,作案地点,被害者姓名,凶手的作案手法,以及凶手可能使用的是什么凶器。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目击到那个凶手吗?” 水潋滟听何妈妈又讲了一些情况后,才问出这个问题。 何妈妈迟疑一下,似乎有所顾忌地看了看周围,确信没人走近她家的店门后,才压低音量说道:“我听小道消息说,那天晚上有人在那个楼的楼梯口遇见过一个陌生男人,因为那个楼里住有很多家人,除了两家人是花钱买了房屋住进去的外,另外六七户都是租的房子住。那个叫冯映雪的女人就租住在二楼的一个单人间里。 “听说就在那天晚上,我们这儿有一个外号叫做田癫子的人因为有点事情去了那个楼房,结果他刚走到大门处的楼道口,就正好遇见一个男人从二楼走下来。因为楼道里的灯是坏的,光线很暗,所以他没有看清楚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只是感觉对方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田癫子还以为对方是住在这个楼里的哪家人的客人,所以没有在意。但后来听说发生了杀人案,才怀疑自己遇到的那个中年人有可能是杀人犯,所以当公安局的人向他了解情况时,他就说出了这件事情……” “哦,那个被他遇见的的中年人,大约有多高,他知道吗?” “不太清楚,因为田癫子是个很爱烂酒的人,所以大家才会给他起个田癫子的外号。当时田癫子又在外面喝了不少酒,连走路都有点不稳,所以脑子也不太清醒,他只感觉那个人身材有一点高……” “有一点高?”水潋滟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是呀,听说田癫子事后回忆起那个人,觉得自己遇见的那个人身材有点高,好像在一米七五左右。” 水潋滟轻吁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记得爸爸以前说过,他身高只有一米六五,那个凶手却可能在一米七五上下,整整出入十厘米左右! “那个田癫子自己有多高?” “可能只有一米五多一点吧?”何妈妈问询地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 “嗯,最多也就一米五多一点,本来就很矮,现在岁数大了,又天天喝醉酒,走路老是弓着背,所以更显得矮小了!”何真真说。 水潋滟暗忖:原来田癫子很矮小,当时光线很暗,他又喝醉了,所以他的眼神可能会有些偏差,也许凶手并不似他说的那样高。 她一边听何妈妈讲话,一边在心里思忖,过了一会,见何妈妈已说不出更多别的信息后,她才终于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附近没有一处安装有监控镜头吗?” “那个房子周围都是小巷子,没有安装监控镜头,不过,只要上了大路,往下面走不到五十米,就有一个岔路口,那儿安有一个监控镜头。”何真真说。 “哦!如果那个凶手是从主城方向过来的,他杀了人后,要回主城的话,是不是必须经过那个安有监控镜头的岔路口?” “那肯定要经过了。” 水潋滟发呆小会,才又问道:“你们说,那个名叫冯映雪的女人会不会认识那个凶手呀?” “那谁知道昵?”何妈妈苦笑一下。 何真真说道:“我觉得两个人应该不认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学校好多同学都在议论,大家也不知是从哪儿听说的,反正好多人都在说,那个杀人凶手肯定不是第一次杀人,今年上半年也发生过一起奸杀案,你听说过吧?” “嗯。” “同学们都说,这两起奸杀案肯定是同一个凶手干的。” “他们有什么证据呢?” “不清楚,反正大家都这样议论,我也觉得无风不起浪。你想,我们这样一个小县城,竟然在一年以内,就发生了两起奸杀案,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听好多人说,包括我们学校的一些老师也在说,上次被奸杀的那个女人,也是被人用一把匕首之类的凶器杀害的。” 沉默的照片11 水潋滟心里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比她想象的要快得多! 就在她去苦菜坡调查后的下个周末,那天下午六点钟,水潋滟刚刚走到小区大门前,一种极其可怕和不祥的预感就扑上她的心头! 她看见小区大门外围着上百人,其中还有几名小区保安的影子。但那几名保安并没有做什么,似乎大门前围了这么多人,并不与他们有什么相干似的。 人们好像在热烈地讨论什么事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恐、好奇、或者其他各种复杂的表情,那种反应就像这儿刚刚发生了地震一样! “爸爸被警察抓去了吗?” 水潋滟的心猛地一缩。 这几天里,水潋滟一直在担心这件事情,一直在害怕这件事情! 虽然水潋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她真的意识到这一天可能已经降临时,还是有一种巨大的恐慌感。 看见小区大门前站满了人,水潋滟虽然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但她只迟疑、犹豫了几秒钟,然后就硬起头皮,装成无事人一样,低着头快步走向小区的大门。 幸好没有人认识她——也许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她,却没有出声。 虽然人群中有不少人在议论,水潋滟也好像听见有人说出“警察”“警车”之类的名词,但她却没有听清一句完整的对话。因为她的脑子好像被抽空了一样,既看不见人,也听不清楚周围的各种声音。 她像一个罪犯一样,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一声不吭地从拥挤的人群中挤过去,挤进了小区大门内。 果然,自己家的小卖部出事了! ——除了春节期间,从来没在白天关过的大门,现在却锁上了。 卷帘门前站着好多看热闹的人。其中有一些人很眼熟,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水潋滟知道他们是这个小区里的住户。 这些人和小区大门前的那些人一样,正在热烈地交谈。 “这个老板看上去那么老实,想不到竟是两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我听有些人说,他可能杀过至少十个以上的女人!” “杀过十个以上的女人?不会这么吓人吧!” “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听到有些人在这样讲,说他在二十年前就杀过人!” “想起来真的好后怕呀,我不但天天在小区里见到这个姓水的老板,而且我还经常进他们这个店里来买东西!” “这个社会太可怕了,有些平时看上去很老实本份的人,其实另一面十分恐怖吓人!” “现在的信息实在太发达了,凶手才被抓获三个小时不到,网上就看见了各种各样的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几个小区的住户认出了水潋滟,他们压低了音量,并用手势悄悄向身边的人示意。 一个水潋滟不认识的的中年大妈听了旁边人的耳语后,一边惊奇地看她,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做出要拍摄她的架势! 水潋滟当然不会让对方得逞,她像逃命一样,逃离了这个恐怖的地方。 她一路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自己家所在的那栋大楼里面。 幸好,电梯前没有人,她像逃过一劫似的,飞快地按下电梯的上键。 进了电梯后,惊魂略定的她才想到一个问题:“爸爸被警方抓去了,妈妈呢?她会不会也被警方抓去?” “妈妈并没有参与爸爸干的那十二起恐怖案件,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可怕的杀人犯,所以她不会被抓走吧?” “就像我一样,如果那天我没有意外捡到那张不祥的照片,并在准备打报警电话时,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的话,我肯定也跟妈妈一样,做梦也不会想到我的爸爸,那个沉默寡言,看上去那样老实和懦弱的人,居然会是制造了十二起恐怖杀人案的凶手!” 水潋滟之所以判断自己的爸爸水慎行犯过十二起杀人案,并非来源于任何媒体的报道,而是她在爸爸的一个“秘密基地”里发现了十一张陌生女人的照片! 那天,水潋滟告别了何真真和她的妈妈后,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她一路回想自己从何真真和何妈妈那儿听到的一些新情况,一边在心里不安地暗想:“我居然忘记上半年发生的另一起奸杀案件了!如果这两起案件真是……同一个凶手犯下的案子,那么我在家里没有发现那个名叫冯映雪的女人的其他照片也不奇怪呀。因为这说明冯映雪跟爸爸可能根本没任何关系,否则,就算冯映雪跟爸爸有什么瓜葛,难道上半年被杀的另一个女人,也跟爸爸有什么瓜葛吗?” 可是,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如果凶手真是她的爸爸,爸爸跟冯映雪又并无任何感情或者其他瓜葛的话,爸爸杀了人后,为什么会拿走死者的一张照片呢? 她凝神思索好长时间,忽发奇想: 凶手带走那张照片,也许不是因为担心警方因为照片,追查到自己身上。而是凶手可能有点心理变态——这个凶手也许不但是一个可怕的杀人魔鬼,而且他可能还有不为人知的特别“爱好”。 ——也许他喜欢秘密收藏被自己杀害的女人的照片?并会在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将照片拿出来默默观看。 如果自己的这些可怕的猜想是真的,如果爸爸真的就是传说中的那个连环杀人凶手,那么在自己家里,一定秘藏着一些她和妈妈从未见过的照片! 自己上次没有找到,并不表示家里一定没有。 尽管这些恐怖的猜想,其实并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而更多的只是自己的担心和因为恐怖而胡思乱想出的内容,但在没有排除那张照片与自己的爸爸有关的怀疑之前,她就是禁不住要胡想乱想。 于是,那天在回家的路上,她又做了一个决定,再次秘密搜查家里。 结果,那天下午她真的“如愿以偿”了! 爸爸水慎行从中午开始,一直到晚上十点钟,都一直在呆在店里。 妈妈则因为有个同学的母亲病故了,要去宾仪馆坐夜,所以也不在家。 水潋滟见家里无人,于是立即行动,开始在父母的房间里秘密搜查。 因为上一次她已搜查过在她看来最有可能夹藏照片的书籍,以及父母的衣柜,所以这一次她将精力重点放在其他地方。 结果这一次,如有神助般,她只用了十分钟时间,就找到了自己最想见到、又最害怕见到的东西! 就在爸妈的大床下面,在爸爸平日睡觉的那一边,当她拉出大床下面自带的抽屉时,发现里面只有一些杂物后,她本要将抽屉推回原位,结果发现抽屉下面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无法推入。 沉默的照片12 水潋滟以为是下面的抽屉滑轮有点变形了,于是索兴将整个抽屉拉了出来。结果发现并非抽屉滑轮有问题,而是抽屉下面的地板上,有一个很脏的牛皮信封,将抽屉卡住了。 看见那个牛皮信封,水潋滟呆住了。 过了十几秒钟,也可能只有几秒钟,水潋滟才伸出有些颤抖的右手,从黑暗的床下面拿出了那个神秘的信封。 信封没有封口,水潋滟取出信封里面的东西,里面果然装有一叠照片。 照片一共有十一张。每一张照片,都是一个不同的女人。 每个女人看上去都很陌生,也很年轻。 其中四张照片,还是黑白照片,纸色已经发黄,看样子已经有些年月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水潋滟感觉这十一个女人看上去都有点恐怖! 虽然自己一个也不认识,但水潋滟却猜到她们可能全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发呆了好一会,才拿起自己的手机。 虽然已经猜到了事情真相,但她还是像一个溺水者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干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她上网搜索了发生在今年上半年里的那起奸杀案的有关信息。 结果她悲哀地在其中一个网页里,看见了那个受害者的一张照片。 虽然网上的那张照片,与她的爸爸水慎行秘密收藏的这十一张照片都不相同,但是,这十一张相片里的其中一个女人,模样与网上的这个女人完全一样! 水慎行落网后,一夜间便成为轰动全国的杀人恶魔! 本来,他犯下的那十二起恐怖而又变态的杀人案件并非都是今年才发生的,但对于全国人民而言,那些令人发指的罪行却是之前闻所未闻的。 就连罪犯一直生活的这个小县城,也有很多市民并不清楚他以前犯过的另外十起杀人案的情况。甚至就连当地的公安人员,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是警方一直在追踪的那个可怕的杀人恶魔。 水慎行的妻子和女儿,也对自己亲人所犯下的罪行毫不知情。 水潋滟虽然在水慎行落网前几天,通过自己的暗中调查,知道了父亲杀害过十二名女性的秘密,但对于另外十起杀人案件的具体作案时间,以及父亲的心路历程和内心世界几乎完全不了解。 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极其恐怖的杀人恶魔后,水潋滟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矛盾和痛苦之中。内心深处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从理性和良知的角度,她觉得自己是应该报警的,但从亲情的角度,她却无法这样做。 她从苦菜坡回来后,心里一直有种很不详的预感,觉得父亲这次可能会被警方抓住。 因为父亲这次作案时,遇到了一个目击者。 虽然那个目击者当时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加之楼道的路灯坏了,光线很暗,那个目击者并没有看清楚父亲的样子,但他在楼道口曾遇见了嫌疑人的事情,已经跟办案人员说了。因此,这对警方破案,仍不失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 至少警方确定了罪犯的逃跑时间——假设当时罗癫子遇到的那个黑影正是凶手,也就是她的父亲的话。 因为平时喜欢阅读推理小说,又在电视上面看过不少纪实类破案节目,所以水潋滟对于公安人员的办案方法多少有些了解。她知道警方在调查案子时,并不像推理小说写的那样,主要依靠个人的调查和推理能力,有时甚至还要依靠一些运气。现实中的办案过程,其实更多的是通过分工合作方式在查案,除了大量、细致的走访工作外,还很倚重一些科学技术的帮助,比如监控设备、指纹、血型以及dna鉴定等科学技术。 因此,她才会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警方如果认定罗癫子遇到的那个黑影就是凶手的话,无疑会大大缩小侦察范围。警方一定会调看那个离命案现场最近的三岔路口的监控录相,对于在那段时间里出现在监控镜头里的任何可疑男子,警方都会认真分析。 虽然罗癫子说凶手身材有点高,甚至误判凶手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与自己父亲的实际身高有十厘米的出入,但既然连自己都能想到目击者的话有出入的可能,作为专业的侦察人员,自然也会考虑到这些因素。 如果警方通过细心查看监控录相,锁定了她的父亲,那么水慎行落网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结果正如自己的预感的那样,父亲这次没能逃过警方的追踪,终于落网了。 但警方是不是通过自己猜想的方式,通过监控设备帮忙才抓到父亲的,她却不得而知。 父亲被抓后,她和妈妈的生活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虽然那些新闻媒体没有公开她和妈妈的更多信息,但因为这个案子太具冲击力和新闻价值,所以在那段时间里,很多媒体都在争相报道与案件相关的各种新闻。 罪犯心理是否变态,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庭里,家中有些什么样的亲人等等,自然都会成为一些媒体感兴趣的话题。 更痛苦和麻烦的是,这个小县城里有很多人已经知道了水慎行的妻子和女儿是谁。 为了逃避舆论和一些难于预计的麻烦事情找上门来,母女二人只得玩起了人间蒸发的“游戏”。妈妈关闭了家里经营多年的小卖部,女儿也用最快的速度转了学。 在逃离的日子里,母女俩虽然明知网上网下,每天都有不少关于连环杀人案件的新闻报道,但她们却一直装聋扮瞎,不闻不问。 直到两个月后,母女俩在几名亲友的帮助下,在另一个城市秘密安顿下来,并已开始过上一种全新的生活后,水潋滟才终于有勇气拿起自己的手机,悄悄上网搜索有关自己父亲案件的一些报道。 这些报道虽然铺天盖地,但因为警方尚未完全结案,媒体自然无法获得案情的全部真相,所以报道内容也是大同小异,但水潋滟通过这些报道,还是了解了很多信息。归纳起来,这些报道的大致内容如下: 水慎行第一次作案,是1984年,当时他年仅15岁,还是一个未成年少年! 此后的三十年里,他一直是警方追踪的对像!虽然警方在后来的几起案件中,提取到了嫌疑人的一些重要信息,如足印、指纹、**、dna等,但令人遗憾的是,这些案件却始终未能告破。 其中不少媒体还比较详细地罗列了水慎行犯案的过程: 1984年7月12日晚上7时许,居住在陆山县浮萍街烟厂的22岁女员工秦某在家中遇害,受害人颈部被一把疑似水果刀的凶器割断,所穿白色连衣裙及内衣裤被脱下,扔在地上。死者被凶手杀害后,又惨遭凶手奸尸。 之后好几年,水慎行没有再犯案,直到7年后的1992年9月14日,才又犯下第二起杀人案件。 这次的受害者是陆山县邮电局的一名年仅26岁的女员工伍某,作案地点就在邮电局的职工宿舍、伍某的单身宿舍内。作案手法与第一起相似,也是用一把水果刀类的刀具将被害人的颈子割断,并且死者其他部位也留下了共计9处刀伤。 1年后,水慎行再次犯案,并且犯罪频率开始加快,在1993年里,他一共作案3起! 在之后的12年时间里,水慎行又陆续犯下了4起案子,虽然其中两次作案手法有所不同,但警方通过现场提取到的一些物证和痕迹,分析这4起强奸杀人案的凶手系同一个人。 虽然侦办过水慎行案件的刑警换了好几任,并从其中几起案件中提取到了一些重要物证,但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等原因,最后未能破案。 好几名做梦都想亲手抓住凶手的警官,最终因年纪原因,不得不带着遗憾的心情退休了。但警方并没有因此放过凶手,一直在努力寻找新的线索,试图破案。 但凶手自从2005年第10次作案后,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不再作案了。 警方的调查工作也没有再取得什么进展。 直到今年,即2014年3月26日,水慎行再次犯案! 这次犯案,距离他上一次犯案,已过去了9年时间,距离他第一次作案,已过去了整整31年! 当办案人员认定这次的杀人凶手就是那个警方追踪了31年的杀人狂魔后,都是又激动又紧张。 虽然每名办案人员都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但因种种原因,警方仍未能成功告破。 办案人员正倍感压力,丧心病狂的凶手居然得寸进尺,在2014年11月10日,再次犯案!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一次,警方终于在调查过程中,找到了一个目击到凶手作案后正在逃离现场的人,并通过距离案发现场不远的一个监控镜头,最终锁定了一个可疑的身影…… 记忆中的那条腿 那件事情距今已经三十六年了。因为时间太久,所以我都差不多快要忘记了! 那时的我好像还在念小学四年级。如果这点没有记错的话,那我当时的年纪,应该是九岁。 有两条河水从我们县城中间流过,其中一条便是长江上游四大支流之一的乌江。xx中学就座落于乌江南岸,位置处于县城的西南角落。 在这所中学的大门前,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公路。公路两边现在已经挤满了高高低低的楼房,虽然人口和房子比三十年前增加了不知多少倍,但因为地处县城较偏的位置,所以跟繁华二字仍然沾不上边。沿着公路向前,离学校越远,也越偏僻和冷清。 而在三十年前,这条公路两旁,沿途只能见到零零星星的几栋老旧瓦房。 那天是几月几号,甚至当时是什么季节,现在都已回忆不起了。我只记得那是一个星期日的早晨。 那时还没有双休日这个概念,无论是上学还是上班,每周都只有一天可以休息。因此大家才倍加珍惜星期天。 我和弟弟,还有两个邻居家的孩子,在前一天下午就约好了,要趁这个星期天,结伴去一个离城较远的地方好好玩一下。而我们选择的线路,正是这条公路。 我们计划跟着这条公路一直向前走,直到我们走累,或者在途中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才停下来。 那条弯弯曲曲的公路,从xx中学的前校门绕到后校门后,有一个急弯,转过这个急弯后,便是一坡很长的上坡路——现在看来,这段上坡路其实也不太长——以成人的行走速度,从后校门走到当时发生恐怖事件的那个地方,大约只需二十分钟左右。 但在当时,因为沿途一片荒凉,几乎看不见一户人家,而且大家都是八九岁大的孩子,人矮腿短,加之从我们家到中学校,本来就要步行半个小时,所以再爬那坡路时,自然更觉漫长和辛苦。 四个小伙伴一路谈谈说说,倒也并不寂寞。至于我们都聊了些什么,那是一句也回想不起来了。 我们离开中学后校门后,跟着一路向上的公路,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便来到了一个荒草丛生的地方。 虽然现在已无法记得当时的准确时间,但记忆中,我们都是吃了早饭后才出发的,因此我们到达那片位于半山坡处的乱草地时,可能是早上九点到十点钟之间。 公路左边是一大片长在悬崖上面的荒草地,悬崖下面,就是乌江。公路右边,则是连绵起伏的山林。 公路继续向前,伸向不可知的远方(现在当然知道,这条公路一直通往当时的xx区。再往前,就是贵州地界了) 这时大家都感到有些疲劳了,所以有人提议要沿路返回,而有人却似乎还想再往前走一段路。 我有些尿意,决定趁大家犹豫不决之际,先去那片乱草丛里小解。 一个小伙伴也想解小手,于是跟我一起走向那片坑坑洼洼的乱草丛。而我的弟弟和另外一个小伙伴,则站在公路边上,一边商量一边等我们。 本来大家都是小孩子,且都是男生,找个小解地方,完全没有必要离他们太远。但不知是因为我生性有些害羞和内向,还是别的原因,总之,我竟然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离悬崖很近的深草丛中。 这时我不但已经看不见其他小伙伴,而且连他们的说话声音也已听不见了。 我站在其腰深的乱草中间小解完后,一边招呼那个跟我一起解手的小伙伴,一边向后退去。 不料我只退了两步,也许只退了一步?总之,我的脚踩到了什么东西。 我掉过头去看时,不禁大惊失色! 只见背后的深草丛中竟然伏着一个大人! ——其实我并有看清楚,我只看见了一条腿! 那条腿穿着什么裤子,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没有看清楚。我只记得好像听见那个人问了一句:“是哪个?” 但也可能并没有人发问。因为当时太过惊恐,加之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太长时间了,所以我连这点也无法确定了。 我看到那条腿后,吓得啊地惊呼了一声! “快跑!” 我吓得魂飞魄散,心胆欲裂。招呼同伴一声后,就撒开双腿,向公路方向没命价逃去! 邻居家的那个小伙伴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我像遇见了鬼一样,吓得要命,加之他比我还要小一岁,所以也被吓到了。也不问我一句,便跟着夺路狂奔。 我生怕那条腿的主人会从草地里爬起来追赶我们。所以一路只管飞奔,连回头看一眼也不敢。 幸好后面并没有什么东西追来。 终于,我们跑到了公路上!弟弟和另外那名小伙伴看见我们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都很惊奇。 “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跑?” 那个小伙伴问我。 “快走,我刚才踩到一只脚了!” “真的呀?是大人的脚吗?” “不会吧,我刚才看见那里面有几个荒坟呀,怎么可能有人在里面?” 听了那个小伙伴的话,我才惊觉,刚才自己好像是在乱草丛中看见几个像是坟堆的恐怖隆起物。 而且,就在我刚才逃跑时,我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理由,感觉那只脚的主人,好像上半身钻进了一个坟头里! “别问了,我们快跑吧,要是那个人追上来就完了!” 我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的弟弟和另外两名小伙伴听了这话,也大感恐怖,于是我们急忙一路小跑地向公路下面的县城方向逃去。 虽然我们都被吓得心惊肉跳,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幸好有惊无险,后面始终没有什么人追来。 眼看距离中学已不远,我们都感到已经脱离了危险后,大家才终于减慢了速度。 大家一边继续快走,一边开始猜测和议论那个人。 但我们都是小孩子,猜来猜去,最后也没猜出个结果。 我现在也想不明白,那天踩到的那条腿的主人究竟是个什么人。 是个盗墓贼吗? 那儿就算真的有几个坟,但想来坟的主人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头,那样的坟头有什么可盗的? 也许是两个男女在草地里干什么吧? 虽然当时我还只是一个小学生,但也曾产生过这种猜测。 不过,也可能我根本没听见什么声音,那声“是哪个?”可能只是因为我太惊恐,所以听错了。 如果那条腿的主人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那么会不会其实是个死人呢? 总之,这件事我至今也没有弄明白。 电梯惊魂 薛小雪大学毕业后,通过招聘考试,成为xx县移动公司的一名客户经理。 全公司各类员工加起来将近两百人,除了三十余人属于b类员工,也就是俗称的正式员工外,其他绝大多数都是c类员工。 所谓c类员工,就是派遣制工人。也就是说,这些人虽然在移动公司上班,但人事关系却不属于移动公司。他们的劳动合同不是跟移动公司签,而是跟一些服务公司签约,然后被服务公司“派遣”到移动公司上班。 因此,c类员工大多对公司没有一种归属感。加之代遇不高,自己又年轻等原因,所以经常会跳槽。别说薛小雪这种新进公司不久的人员,就连那些老资格的员工,也很少有人能认识全公司的人员。 这正应了那句老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薛小雪进公司半年后的一天,公司出了一个重大安全事故:一名叫孔万林的年轻员工触电死了。 孔万林跟薛小雪一样,也是派遣制工人,只是两人的工种不一样:薛小雪是客户经理,工作内容是专门对一些大客户提供服务,并代表公司与这些大客户签订合同。而孔万林却是一名基站维护员。 移动公司向广大用户提供的各种通讯服务,背后都是由无数的基站和光缆线路作支撑的。这些光缆线路和基站当然需要有专业人员负责维护,而孔万林就是一名基站维护工人。 那天,某个基站的光缆线路发生了故障,孔万林接到上司的电话后,立即骑着摩托车赶到了那个基站。 很快,他就查出了故障原因,原来是离基站不远的一个挂在电杆上面的光缆接头盒里的一根光纤断了。因此需要打开那个光缆接头盒,进行重新接续。 要完成这个工作,就必须先把那个挂在电杆上面的接头盒先放下地来。 就是这个看似简单的工作,却发生了致命的后果:有一条高压电线与他要处理的那条光缆距离很近!因为麻痹大意,孔万林没有采取任何安全措施,就开始爬电杆了,结果不慎触电身亡! 发生这样重大的人员伤亡事故,移动公司当然砸开了锅。这天下午,几乎所有员工都在或公开或私下议论这起事故。 薛小雪虽然不认识孔万林是谁,但也跟其他一些员工一样,对此事非常好奇。 “孔万林到底是哪一个人呀?我对他的样子完全没有印象。”薛小雪对一个老员工说。 “孔万林比你先进公司两年,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长得有点高,又黑又瘦,听说还没有谈朋友!”老员工叹息一声。 另一个员工补充说:“他经常开一辆摩托车进进出出,还有点爱去公司食堂吃饭。” “哦,可能我曾在食堂看见过他几次,只是名字没有跟人对上号而已!” 薛小雪听了两名同事的描述后,不禁想到了一名不认识的年轻同事。 虽然跟那个同事毫无工作交集,也未说过一句话,但想到那么年轻的生命,就突然结束了,心里颇有些唏嘘。 过了一段时间后,公司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人再谈论这起事故。 这天晚上,薛小雪为了争取到一个大客户,其他同事都回家后,她仍然独自留在办公室里为那个潜在的大客户量身订做一个新方案。 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钟后,她才终于干完了手里的工作。 她收拾完毕后,便关了办公室大门,走进了电梯里。 这栋办公大楼共七楼,除了上面三层楼是移动公司自己使用外,下面四层楼全是对外出租给几家不同的公司在使用。 本来,她以为到了这个时间了,整栋办公楼除了她以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不料电梯从6楼下到3楼后,竟意外地停了下来。 她微微一惊,“都这个时间了,难道也有人在加班吗?” 电梯门开后,走进了一个年轻男人。让她大惊失色的是,走进电梯里的人不是别人,居然正是那个前不久被高压电线打死的基站维护员孔万林! 天,自己居然遇到鬼了! 她吓得全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对方一眼! 但好在孔万林进入电梯后,似乎并无意要加害她。他走进电梯后,就一直背对着她,一声不吭地静静注视着电梯门。 终于,电梯停在了1楼! 电梯门打开后,孔万林像没事人一样,快步离去,朝大楼后边的车库那边走去。 直到孔万林的鬼影消失在黑夜里后,她才如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似的,冲出电梯门,像逃命似地,逃离了这栋阴森森的大楼! 回到家后,她想起电梯惊魂的经过仍然心有余悸,但又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 会不会是我自己弄错了?那个人其实不是孔万林,而是另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同事? 自己遇鬼的事情,她一直没跟人提起,因此也无法确定自己的怀疑到底对不对。 这天下午,下班后她跟几名同事刚走出公司大门,就遇见了那天那个恐怖的年轻人! 一见到对方,她就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了,但就在这时,她看见那个鬼居然面带微笑地跟自己身边的一位老员工打招呼! 当鬼走进公司大楼,走进了电梯里后,她才终于回过神来,忙问那位老员工: “刚才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他也是我们公司的吗?” “是呀,他是一名基站维护员,他的名字叫李水红。” 海妖 你见过或者听说过海妖吗? 不用回答,我也知道你肯定没有见过。是否听说过,倒不敢肯定。 我也没有见到过,但我听说过海妖,因为我的爷爷曾亲眼见到过海妖! 我的爷爷出生于1912年,如果他还活着的话,那现在就该有105岁了。 可惜我的爷爷没能活得那样长寿,他已离开这个世界近半个世纪了! 所以,爷爷遇见海妖的故事,并非他亲口告诉我的,而是我的父亲讲给我听的。 那件事情究竟发生于哪一年,我已记不清,我只知道当时爷爷还是一个少年,大约十岁的样子,因此推算起来,应该是1922前后的事情。 我的爷爷出生于四川省一个偏远的穷苦山村。我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太爷爷在我爷爷还是儿童时,就因病离世了,我爷爷的母亲为了生存,只得带着我的爷爷改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很不喜欢我的爷爷,不但经常打骂我的爷爷,而且还经常找各种借口,不让我的爷爷吃饭。 我的爷爷实在受不了了,于是悄悄离开了他的母亲,到外面去流浪。 一个10岁左右的孩子,在那个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苦难时代,独自到江湖上去流浪,自然会经过许多磨难,其间发生了多少故事,恐怕我的父亲也未必很清楚。反正我的爷爷后来离开了四川,来到了一个海边小镇,并成了一条海船上的童工。 我的爷爷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第一次跟随海客们出海,就遇见了传说中的海妖! 大船刚出海时,爷爷因为不会水,又是生平第一次出海,所以开始很不习惯,船身只要颠簸得厉害一点,他就心惊胆战,深恐大船被一个巨浪掀翻。直到大船在海上航行三日以后,他才渐渐适应了海上的漂泊生活,不再大惊小怪和晕船怕浪了。 遇见风平浪静时,他还敢独自走出舱房,站在甲板上,凭栏远眺无边无际、神秘浩瀚的海水了。 每天清晨,太阳都会跟人有约似的,悄悄从大船前面的海平面上慢慢冒出来,而到了傍晚,又默默沉入大船正后方的海水之中。所以就算别人不跟我的爷爷讲,他也知道大船是在向东航行。 一连七天,我的爷爷不但未看见陆地或岛屿,而且连一条船影也没有发现。 除了那些海客外,陪伴他的只有默默无语的太阳、月亮和星星。 虽然这七天夜里天气都好得出奇,完全不用担心大船被巨浪打翻,但他心里还是对夜晚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 因此他只喜欢白天,尤其是天气晴好的白天。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太阳会在蔚蓝色的海面上撒下万道金光。 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伴着阵阵海风海浪,大船周围的水面上会不时冒出很多颜色绮丽的鱼类。有时还会看见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海鸟快速地从大船上面飞过。 每次看见自己不认识的鱼类或者海鸟出现,他都会产生一种仿佛自己置身于一个奇幻世界里的错觉。 这是他离开渔村后的第八天深夜,我的爷爷睡着后忽然被一些奇怪的声音惊醒过来。他呆愣一会,才听见外面有雨声。他以为自己是被大雨声惊醒的,正欲接着再睡,忽然听见一个水手的惊呼声: “陈老板,陈老板,你快来看,前边好像有情况!” 我的爷爷听这人声音带有惊恐之意,不禁一惊,连灯火也来不及点,便摸黑开了舱房门,走到外面去察看。 四下黑咕隆咚的,天地间除了可怕的风声、雨声和海浪声外,似乎什么都没有。 我的爷爷正莫名其妙,又听前面传来叫喊声:“前边有情况,大家快来看呀!” 我的爷爷又惊又疑,不顾雨大风急和船身颠簸,扶着栏杆,摸黑朝前边甲板快步走过去。 原来在大船前方,在天海之间一片漆黑世界中,竟有十余点鬼火似的白光! 那十余点诡异的白光,连成一线,若有若无,忽高忽低,似乎飘浮在动荡不安的海水上面一样。 “天哪,那些是什么东西在发光?不会是什么水怪发出的光亮吧?” 虽然相距较远,又是在雨夜,根本无法看清楚,但凭我的爷爷的直觉判断,不像是另一条船在靠近。 就在他猜疑不定之际,陈老板带着几名经验丰富的海客赶到了。 陈老板等人虽然经常出海,见多识广,但也似乎从未见过这般奇怪景象。 在茫茫雨夜里,在一片远离大陆的神秘水域,忽然看见十余点鬼火似的白光漂浮在海面上,本就让人惊奇,更令大家不安的是,那些奇怪的白光正在慢慢向他们的大船飘过来! 大家冒着倾盆大雨,并肩站在船头甲板上,除了傻看外,谁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老板,会不会是有条小船朝我们开过来了?”一个初次出海的年轻商人纳罕地问道。 “你以为这里是江河湖泊吗?一条小船就敢开到离大陆这么远的海域来?那不是想寻死吗?”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那些光不像是什么鱼怪发出的,倒有点像是灯笼光一样!” “嗯,我也觉得有点像是灯笼光!”一个船员老板瞟了陈老板一眼,猜测说:“会不会是什么船出事了,船上的人为了逃生,所以只好改乘小艇?” 陈老板没有回答。 一个外号叫做谷大汉的水手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应该上前去帮助他们!也许那些人正是看见我们大船上的灯光后,才朝我们开过来求救的!” 大家正议论纷纷,猜测不定,年纪最大、出海经验也最丰富的船主陈老板忽然有些激动地说道:“天哪,我们不会是遇见海妖了吧?” “什么海妖?”谷大汉惊奇地问道。 陈老板不答,只是瞪大眼睛朝那些亮光看。 “老大你别吓唬大家呀,什么海妖?会吃人吗?”一个水手胆战心惊地问道。 陈老板见大家都不安地看向自己,虽然他也不完全确定,还是说道: “我也从未见过海妖,只是小时候曾听一个老海客跟我讲过。传说在下大雨的夜晚,在海上可能会遇见海妖!所谓海妖,就是遇难海客的鬼魂!那些鬼魂平日不会出现,只会在特别的时间或者特别的水域才会出现!” 他呼了口气,又安慰大家似的补了一句: “那个老海客跟我讲过:海妖虽然是鬼魂,但你只要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害人性命的。” “天,陈老板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也不敢十分肯定,但眼前这个景象实在太过诡异,所以我才猛然想起了这个古老传说!” “船老大,”一个罗姓商人不安地问道:“你为什么觉得会是海妖?难道海妖也会点灯笼吗?” “是呀,老大你不是说海妖其实是遇难的人的鬼魂吗?难道鬼魂也需要灯火?” “我听那个老海客讲过,他遇见海妖时,海妖就是提着灯笼在海面上游荡!” “天,难道真是海妖?老大,你说海妖只会在特别的水域或者特别的时间才会出现,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巧遇见……” 海妖2 “因为海妖其实是人在遭遇海难死去后才变成的,所以特别的时间,其实是对死去的人而言很特别而已,比如他们的祭日。而特别的水域,可能就是他们遇难的水域。” “天哪,听起来真可怕!陈老板,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快将船开往其他方向?” “如果真是海妖,只怕我们已经来不及了。听说海妖出现时,其实他们是在梦游般游荡,遇见人后,只要人不大惊小怪,就不会惊动他们。如果贸然行动,后果反而不堪设想!” “我们还是不要再看了,赶紧回屋子里躲起来吧!” 一个胆小的水手吓得全身哆嗦,不待大家做出决定,首先掉头向后面的舱房逃去。 另一水手见状,也要跟着逃离,但跑了几步,发现其他水手都未跟来,觉得还是跟大伙在一起安全一些,于是又回到了船头。 大家冒着大雨,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不安地注视那些正在慢慢飘近的白光。 忽然,一个水手说道:“老大你猜对了,真的是海妖!” “真的吗?王大麻子,你真的看清楚他们是海妖了?” “真的看见了,还不止一个!好像……好像有十几个海妖!” 这王大麻子在水手里面眼力最好,所以他的职责也是负责了望。大家听了他的话,都更加不安和好奇。 所有人都忘记了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在黑暗中飘浮的鬼火。 过不多会,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只见漆黑的海面上,有十几个人影子——不,是死去的人变成的海妖——正提着灯笼行走在可怕的、起伏不定的海浪之上! 双方距离更近一些后,大家看得也更加清楚。只见那群海妖一共有十二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海妖手里都提着一只白纸灯笼。 虽然雨水像无数的雨箭一样,猛烈地射向四下波涛汹涌的海浪,但海妖们手里的白纸灯笼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仍然诡异地亮着,没有一盏被大雨淋灭! 从海妖的服饰和模样看,似乎他们生前有的是水手,有的是商人,有的则可能是商人或者水手的家人或者亲戚。 那些海妖排成一队,都低着头。头发、衣服、甚至脸上全都湿淋淋的,每走一步,都有许多水珠滴落到海水中! 海妖们像一群幽灵一样,既不交谈,也面无表情,似乎完全不知道有人正在注视他们一样! 这些海客常年走南闯北,什么大风大浪都曾经历过,对于鬼魂妖怪的一些传说自然也听过不少,甚至他们每次回到家乡,向家人或者朋友谈论起沿途遇见的奇闻异事时,也经常会将自己道听途说的一些奇闻异事,真真假假、添油加醋地讲与人听。 那些妖魔鬼怪的事情,经过无数人以讹传讹后,往往都变得十分诡异,但无论听者还是讲者,心里都对所讲故事并不相信,因为谁也没有真正遇见过妖怪和鬼魂。 如今真的遇上一群遇难者的幽灵,众人无不感到恐怖,眼见那些幽灵正慢慢向大船漂来,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如被人使了定身法一样,连逃跑都忘记了,只是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些妖异、可怖的海妖! 但海妖们并非正对大船走来,而是朝大船右前方走去。渐行渐远,大约一盏茶时间,海妖们便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又过了好一会,谷大汉才第一个惊回神来,颤声问道:“陈老板,那些海妖怎么消失了?他们……他们还会又回来么?” 谷大汉在一众海客里面,身形最为魁梧高大,胆子也一向最大,但这时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时不但牙关打战,而且全身禁不住发抖,一张本来又红又黑的脸庞也变得又青又白,毫无血色。 其他人听见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都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天呀,老子终于真正看见妖怪了!” “是呀,太恐怖了!要是刚才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这儿,而没有你们大伙陪着我的话,我一定当场吓死过去了!”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幸好那些海妖是在梦游,而我们也全都吓成傻子了,连叫喊也不会了。要是我们当中有谁被吓得大叫一声,惊醒了那些正在梦游中的海妖的话,只怕我们今晚全都要死在这儿了!” “老天,但愿我们接下来风平浪静,一路平安,再也不会遇上这种可怕的事情了!” “是呀,等我们大伙终于平安回到大宋后,就算我们大伙一起对人讲今晚遇见的奇事,也没人会真正相信我们的话吧?我到现在还觉得这不是真的,好像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一样!” 大家正七嘴八舌头,议论纷纷,忽听陈老板低低干咳一声,说道:“好了,大家快回到舱厅里去,下着这么大的雨,大家的衣服全都给雨水淋湿透了!如不赶紧换身干衣服,明天个个都病倒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众人听了这话,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在滂沱大雨里站了不短时刻,每个人浑身上下都水淋淋的,活似刚才那群海妖一样! 陈老板一边率先向后面的舱房走去,一边回头对大家说道:“那些海妖虽然离去了,但恐怕还未走远,大家回屋后都不要点灯,以免惊动了海妖!换好衣服后,请大家都回到楼上舱厅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说。” 众人听陈老板语气郑重,心里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默默离开船头,回各自舱屋换衣服去了。 我的爷爷回到自己的舱房后,因为惊魂未定,不敢独自一人在黑屋子里多呆,摸黑从枕头下找出一套干净衣服换下身上的湿衣服后,便急忙关上舱房门,跑上二楼的舱厅里去。 舱厅里没有掌灯,伸手不见五指。 但海客们每天都在这间大屋子里吃饭,所以对屋里的陈设十分熟悉。何况屋里本就没有太多东西:除了舱门那面板壁外,其余三面板壁都靠壁安设了一些长板凳和宽大的长桌子。中间是空地,没有任何家具或者其他陈设,所以就算没有点烛,也完全没有影响。 已有将近一半人赶到了。大家摸黑找个位置坐下来后,一个性急的水手便迫不及待地出声问道:“老大到了吗?”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老子还没被吓死!你小子猴急什么?” 那个水手尴尬地干咳一声,说道:“我也只是问问,想听听老大要说什么话。” “大家再等一会,不要大声说话,等人齐了,我再跟你们说事情。” 众人虽然猜不出陈老板究竟要讲什么,但都猜到他要说的事情一定与海妖有关,所以心里都有些焦急和恐惧。 屋子里虽然已经有十余个人,但除了偶尔响起几声咳嗽声,和一两个人在窃窃私语外,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大雨还在继续,船身也在不安地摇晃,漆黑的大厅里,气氛十分诡异。 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赶到了大厅里。见屋子里没有掌灯,也没人发问,大家自觉摸黑找个座位坐下后,都鸦雀无声地静等陈老板开口。 海妖3 又静了小会,陈老板估计再无人后,方才开口说道:“大家开始报数吧,看是否人到齐了。” 坐在陈老板右边的谷大汉第一个报数:“一!” 紧挨谷大汉的那个水手接道:“二!”…… 众人依坐位顺序依次报完数后,加上未报数的陈老板,人数正好三十人。 陈老板见所有人都到齐了,方才开口说道:“好,人都到齐了。把大家召集起来,是因为有一件事情十分要紧,如果不及时跟大家讲出来,恐怕会出大乱子!” 众人听陈老板说话声音微微颤抖,显然还心有余悸,都不禁又增了几分不安。 又听陈老板说道:“时间紧,我就长话短说吧。刚才大家也看见了那些海妖了,所以我要说的事情,便与海妖有关。我以前也只听过,并未真正见过海妖,因此我要说的事情,其实也只是自己小时候听一个老海客讲过的一些古老传说。虽然只是传说,不知是真是假,但现在既然大伙真的遇上了传说中的海妖,那么不管那些传说是真是假,现在我们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所以我接下来要提醒你们的事情,你们千万不可当儿戏,否则不但你自己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而且可能会因为你的莽撞行为,连累在座的所有人都陪你一起死!大家听清楚我说的话没有?” “听清楚了!” “老大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说出来吧,不管你说得多么可怕,多么玄乎,我们都相信,决不敢当成儿戏!更不敢胡作非为。” 陈老板见大家都答应得很痛快,知道他们跟自己一样,都被海妖吓到了,吁了口气,讲道: “其实我要讲的只是一个关于海妖的故事。那时我还是小孩子,听了那个老海客说的故事后,虽然心里并不相信,但觉得好玩,加之想吓唬一下左邻右舍那些跟我一般大的小孩子,所以将这个故事又讲给了小伙伴们听了,因为前前后后讲了很多遍,所以虽然过了几十年,却至今还记得这个故事的内容。刚才我亲眼目睹了那些传说中的海妖后,那些本来已经快忘记的故事又猛地回想起来了! “不知多少年以前,东海边上有一个田家庄,田庄主经常带着庄里的人一起出远海去打渔。有一次,田庄主又带上庄人们出了远海,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们在海上遇上了一群海妖!他们跟我们刚才一样,也吓得无法动弹了,所以没有惊醒那群正在海面上梦游的海妖! “那些海妖消失大约一个时辰后,他们的船便遇上了一条幽灵船!那条幽灵船不是我们平时听过或者谈论过的幽灵船。我们日常说的幽灵船,其实是船上的人都遇海难死了,或者被海盗杀害后,尸体全都被扔进大海里喂鱼了,所以船只成了无人的幽灵船。 “他们遇见的那条幽灵船,虽然也是无人的幽灵船,却不是从其他地方漂来的幽灵船,而其实是那群海妖生前乘坐过并早已沉没的幽灵船!至于沉没的船只为什么又会浮出水面,谁也不明白是什么道理。不过后来有很多人怀疑那种幽灵船其实不是真正的船,而只是船的幽灵,就像人死后会变成幽灵一样,一些船沉没后也会以幽灵的面目,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总之,那些海客发现幽灵船后,立即将自己的大船靠上去,田庄主和一些胆大的庄人都登上了那条幽灵船。他们的本意只是希望能发现一些值钱的东西,但他们上了幽灵船后,却发现事情十分诡异! “原来幽灵船上的财物并不是让他们抢或捡的,而是要让他们掏出身上的真金白银买的!在那条幽灵船一楼的一个大舱厅里,只见地板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商品。每一种商品面前都放有一张白纸条,上面写着这个货物的价格。 “田庄主和那些庄人们看见那样古怪的场景,虽然心里也有点害怕,但见船上并未出现鬼怪,所以还是带着好奇的心情将那些商品都匆匆看了一遍。结果他们都有一个共同感受:那些货物的价格都明显有些高过市价了,而且其中很多商品也没有多大实用价值。 “大家一来感觉气氛有些诡异,二来觉得那些商品不是太贵,就是没有什么用处,所以都舍不得真的自掏腰包买下那些商品。所以只有两个人从中挑选了几样还比较满意的货物,没有付钱就回到自己船上,然后开船离去了。他们当时并不知道,因为他们的冒失和莽撞行为,使全船的人都惹来了杀身之祸!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那些当初一同出海的人有的离奇失踪了,有的得怪病死去了,有的晚上睡觉前还是好好的,但一睡下去就再也没醒过来了!总之,所有人都没能善终,直到剩下田庄主一个人后,他才知道了事情真相! “那天晚上,一个女鬼找上了门!女鬼对田庄主说:我是你在海上遇见的一个海妖!因为你手下的人手脚不干净,没有付钱,就偷走了我的一面小铜镜,按照我们幽灵船的规矩,凡是不按定价拿走商品的人,都会被货主杀死,而对于一文不出就拿走商品的,则全船所有人都要赔命! “田庄主苦苦哀求海妖饶命,但海妖说她不能为他破坏规矩。田庄主见活命无望,只得求她迟一天杀他。因为他想将真相告诉同样经常出海的兄弟知道,让他引以为戒,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海妖答应了,第二天,田庄主特意跑到兄弟家里,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兄弟。当晚,海妖如约前来,取了田庄主性命。” 故事讲完后,大厅里一时谁也不说话。寂然有顷,一个随船出海做买卖的苏姓商人才终于打破沉默: “陈老板,我想大家都已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在用故事告诫大家,不要贪图便宜,因小失大,害人害已。请你放心:我们都是生意人,一向将信用二字瞧得极重。倘若今晚我们真的遇上了传说中的幽灵船,我保证自己以及我的这些做生意的朋友,决无一人会见利忘利。为了一点身外之物,而将大伙的身家性命拿来作赌注。” 陈老板嗯了一声,说道:“我当然信得过苏老板以及在座的各位,我讲这个故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今晚所遇实在太过诡异,担心个别人因为没听过幽灵船的传说,不晓得海妖的规矩,而……做出什么不太得体的事情。” “陈老板提醒得很对很及时!不管这些传说是真是假,我们大家为了自己,也为了不连累别人,都应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另外几名随船出海的商人也纷纷附和。 谷大汉听了商人们说的话后,觉得自己应代表水手们表个态,于是说道: “老大请放心,我谷大汉还有这些苦哈哈们,虽然都是贱命,不象苏老板他们有钱,但都上有老下有小,老大既然把利害关系讲明白了,我敢对天发誓,我和我的这些苦命兄弟们,决不敢以性命为代价,去干些叫人瞧不起的事情。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呀?” “对,是这个理!” “是呀,别说幽灵船上只有一些又贵又不中用的东西,就算是很值钱的宝贝,我们也不会眼红,去占便宜!” “嗯,什么身外之物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要是有人信不过,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对天赌个咒!”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过态后,心里的恐惧感都减轻了几分。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我的爷爷忽道:“陈老板,我认为大家其实也不用赌咒发誓,如果真的遇见幽灵船了,我们直接将船避开就是……” 话犹未完,便被陈老板截住话头: “啊,这小鬼倒提醒了我,我刚才讲故事时漏讲了两条海妖定的重要规矩!” 苏老板“哦”了一声,问道:“还有两条什么规矩?请陈老板说来听听!” 海妖4 陈老板道:“一条规矩是:无论谁在海上遇见了幽灵船,都必须将船靠上去,且至少要有一人登上幽灵船去看海妖所卖的商品。否则就会像遇见鬼打墙那样,无论将船往哪个方向开,最后都会回到幽灵船前!” 苏老板纳罕道:“这是什么道理?” 陈老板道:“每一个听过海妖传说的人,都问过这个问题。”叹息一声,又解释道: “据那个杀死田庄主的女海妖说,之所以会定这个规矩,是因为海妖们生前不管是什么来历,其中大半是为了发财或者生计,才被迫出海冒险的。因此变成海妖后,有的仍然心有不甘,有的则因为在阳世还有亲人需要他们照顾,因此海妖们都想将自己所有的遗物拿出来变卖。交易做成后,有亲人需要照顾的可以用卖得的钱悄悄送给自己阳世的亲人,如果阳世没有亲人,也能将变卖的钱财拿到阴间去自己享用。” 苏老板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那么另一条规矩又是什么呢?” 陈老板道:“另一条规矩仍是为了做交易:就是登上幽灵船的人,不管钱多钱少,或者中意不中意船上的东西,其中一人必须至少买走一件商品!如果一件也不买,那么结果一样,也会遇上鬼打墙。” 谷大汉插话道:“要是大家身上都没有带钱,或者带的钱不够的话,那岂不是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另一水手也道:“是呀,老大刚才不是讲了吗:幽灵船上的商品,不是太贵,就是没实际用处,而且价格都只是写在纸上,不像人做生意一样,可以当面讨价还价。” “谷大汉说的不错。万一海妖把每件商品都标一个高得离谱的价格,高到谁都买不下的话,那要怎么办呢?” 陈老板嗯了一声,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我想海妖之所以要定这些规矩,目的就是想要做成交易吧,既然如此,价格就不会高到你们担心的那些情况出现吧?” 众人虽觉陈老板所言有理,但心里仍有些担心。 沉默小会,一个水手说道:“老大刚才不是讲了吗:遇上幽灵船后,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必须登上幽灵船去买东西,也不是每一个都必须买。而是只需有一人上船,或者只需有一人买下一件商品就行了。这样的话,我觉得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这些当水手的,反正都是没钱的人,待会如果真的看见幽灵船了,就不用凑热闹上去了,让他们几个老板上船去看看吧,只要有一个老板买下了一样商品,大家就可以安全离开了!” “对,这个主意不错,就算那些商品每一件都价格高得出奇,也不会难倒老板们!就算一个老板买不下,几个老板合起来买下一种商品总不会有问题的!” 舱厅里四下响起交头接耳声。 有人赞成这个主意,有人则你推我,我推你,也有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却在暗想:“只要有一人买就成了,我虽然不一定买,但遇上这等奇事,上去看一下稀奇也好。” 我的爷爷身上虽然有几个铜板,但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待会见到了幽灵船后,如果只有一两人愿意登上幽灵船去猎奇和冒险,他就不去,如果多数人上了幽灵船,那么自己也跟随大家上船去看个稀奇。 众人谈完事后,一些水手因还有工作要做,虽然有些恐惧,还是各自回到岗位上去了。商人们没有事情,又没了睡意,所以仍然留在黑沉沉的大厅里。 此时厅里只剩下七八个人,因为心情有异,都沉默不语,只有苏老板和他的一个亲戚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众人听了陈老板所讲的故事后,都以为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幽灵船便会出现。因此心里虽然有些恐惧,却又有些期盼,但过了一个时辰后,却并无动静。 这时雨已经停了,黑茫茫的大海上,只有可怕的风浪声。大船随着海浪上下起伏,摇晃不定,使人心里平添了几分不安和焦虑。 大家又闷坐了一个时辰,眼看时间已到黎明,有几人终于熬不住了,正欲先回屋休息一会,忽听见前面甲板上有人叫喊起来: “大家快出来看呀,前面有好多尸体!” 众人都是一震,急忙出了舱厅,向船头方向奔去。 大家跑到船头甲板上后,只见大船前边三十丈远处,海面上漂浮着许多死人尸体! 虽然相隔较远,海面上又笼罩着一层如梦似幻的白雾,但还是能分辨出那些漂浮物都是人的尸体,而非别的东西。 “天,难道在我们前面有条海船出事了?” “不会又是海妖吧?” “海妖怎么会以尸体模样出现?刚才那群海妖……” “那也难说,刚才那群海妖才十二个,一条落难的商船上不可能只有十二个人吧!” 海客们正惊疑不定,不知如何是好,忽又听见浓雾之中传来人的哭喊声! 那些哭叫声,有的听上去像是在呼亲唤友,有的听上去似在咒骂老天,更奇的是,浓雾之中还不时传出电闪雷鸣之声! 明明大雨已停,他们这条大船上面的天空并无白雾,更无雷电之声,而前面那片海域却仿佛各是一片海天似地,不但有可怕的雷震电轰之声,而且大雾之中的海浪声也十分吓人,好像前面的海水正掀起惊涛骇浪一样。 “陈老板!陈老板!你快叫大家改变航向吧!” “老天爷,那边海面上好像在刮台风!” 众人惊惶不已,纷纷逃离甲板,向般尾方向逃去。 我的爷爷也混在众人中间,边跑边想道:“奇怪,相隔这么近,怎么那边在刮台风,这边却风平浪静?” 不用商人们指手画脚,陈老板已经在指挥水手们改变航向,企图逃离前面那片妖异的白雾。 但无论他们怎样操作,甚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无济于事。大船仿佛被施了妖法似的,缓缓地驶进了浓雾之中! 众人惊惶万状,甚至生出一种宛如世界末日降临的绝望感觉,但就在这时,大家又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 他们的大船虽然开进了这片可怕的白雾之中,耳边不停传来哭爹骂娘声和令人恐怖的风雨雷电声,但船身反而不似刚才那样摇晃了,而且也并没有真正的雨水淋落下来。 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像只是幻像幻觉一样,虽然可怕,但船下的海水却静如处子,连小波小浪也没有。 围着他们的大船,只见黑沉沉的海水中漂浮着近百具可怕的尸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只有汉人,其中还有不少身穿胡人服装的尸体。更让人目眩心惊的是,在这些人尸中间,还有数十头马、牛、羊、骆驼等牲口尸体。 特别诡奇的是:不管是人还是畜生的尸体,全都睁着眼睛! 除了少数尸体的表情带有恐惧之色外,大半尸体看上去都很安详,就像他们没有死去,而只是浮在海水上沉睡似的! 哭喊声、风雨雷电声、惊涛骇浪声还在交织,但海客们眼前看见的实际景象却是出奇地静!这种诡异的事情,若非亲身经历、亲眼目睹,简直让人难于置信! 海妖5 就在大家疑真疑幻,不知身在何处之际,忽然又听见一个惊恐的叫喊声: “大家快看,幽灵船出现了!” 众人闻言一震,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了似的,忙向前面看去,果然,就在离大船十余丈远处的浓雾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海船。 那条海船长约三十丈,比他们这条船长了将近一倍,它静悄悄地漂浮在白雾之中,静得就像一艘船的幽灵! 刚才大家听了关于海妖的故事后,有些人虽然也感恐怖,但心里还隐隐有些期盼,觉得能遇到这等奇事也不失为一次绝好的经历,将来还能以此为谈资,作为对人吹牛的资本,现在真正看见幽灵船后,每个人心里都已没有半分猎奇兴致,而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感! 大家全都惊得呆住,心里都只剩下一个听天由命的念头。 虽然水手们都已停止了工作,海面上也并没有一丝真正的海风,但他们的大船却像身不由已似的,一点点地自动向那艘幽灵船靠上去。 终于,呯地一声,两艘大船贴在了一起,每个人都被剧烈的摇晃感惊回神来。 “陈老板,我们该怎么办?” “老大,老大!” 陈老板以手抚胸,勉强镇定心神,说道:“鬼叫什么?快系好绳索,将船稳住!” 谷大汉想起刚才的故事,知道不能违犯海妖们的规矩,于是招呼水手们一起行动,用粗索、抓勾等物,将两条船只连接到一起。 船身恢复平稳后,全身瑟瑟发抖的陈老板看向苏老板等商人,颤声问道:“苏老板,你们快商量一下吧,看让谁过去买走一些货物?” 众商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一副惊魂不定的神色。 刚才那些还有猎奇念头的人,现在全都变成了哑巴。 苏老板正为难,忽听一人说道:“我上去看看吧。” 众人看时,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名叫罗小游的商人,都不禁微微一惊。 原来这罗小游年方二十九岁,是苏老板的一个远房侄子,虽然大家都称他为罗老板,其实心里却很轻视他。因为每个人都从苏老板口中听说了:罗小游已经快要破产,这次跟随苏老板出海,也并没有想好要做什么买卖,而只是想碰碰运气,看是否有翻身的机会,如果没有生意可做,就权当只是为了逃债和散心。 事实上,罗小游这次出海,不但未做成任何买卖,而且因为赌钱,又亏了不少银子,如今不要说做生意,就连吃喝用度都已囊中羞涩。 大家见他出头,虽然都有些佩服他的勇气,心里却又有些担心:虽说他还未穷到身无分文的地步,但是否有财力购买传说中价格又高又多不中用的货物? “贤侄,你……你真的想上去买一件货物?” 苏老板见罗小游自告奋勇,心里又担心又怀疑。 罗小游淡淡一笑,“反正我这次跟你们出海,什么买卖也没有做成。不如上去看看,或许船上真有一件值得买的商品也未可知?” 苏老板皱了皱眉:“可是,幽灵船上面的货物,多半只是一些又贵又无什么实际用处的东西……” 罗小游满不在乎地说道:“百闻不如一见,也许有一件稀奇的货物能帮我发一笔横财也不一定。” 他吁了口气,又道:“就算真的都是一些没有实际作用的货物也不打紧,只要它是从幽灵船上面买来的,我想就一定有人感兴趣的。” 苏老板还欲再说,旁边一个姓唐的商人忽道:“苏兄,我觉得罗贤侄所言颇有道理,这也许真是一条生财之道呢!” 另一个姓柴的商人也帮腔说:“是呀,都说富贵险中求。如果有人听说了海妖的传说,并知道罗老板买的这件商品是从幽灵船上面购来的,也许真有人愿意出大价钱买下来呢!” 其他人都巴不得有人出头,怕苏老板再劝说,纷纷附和: “唉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罗老板不愧是生意人,脑子就是比我们这些苦哈哈转得要快!我们都只会想到货物本身值不值钱,只有他能想到把本来不值钱的东西变成值大钱的买卖!” 苏老板虽然明知这些话有些言不由衷,却也觉得不无道理,轻叹口气,不再劝阻。 船主陈老板见苏老板不说了,怕罗小游改变了主意,忙回过头去吩咐站在身后的水手谷大汉:“谷大汉,你快去将软梯子拿过来!” 两条大船虽然并在了一起,但幽灵船要比他们的商船长了近一倍,所以船身也要高出许多,要想登上幽灵船,需要借助软梯或者长索类工具才能爬上去。 谷大汉答应一声,转身离去。工夫不大,便拿来了一个用粗绳做成的软梯。 谷大汉抬头看了看上面,低喝一声,熟练地将软梯向上抛去。 不偏不倚,软梯上面的两只铁钩正好钩住了幽灵船的左舷栏杆。 谷大汉拍了拍并没有弄脏的双手,对罗小游说道:“罗老板请!” 罗小游嗯了一声,伸手抓紧软梯,微微迟疑一下,便灵敏地向上爬去。 眨眼工夫,他便登上了幽灵船,身影消失不见了。 罗小游上去后,大家站在软梯边呆立小会,苏老板仍似有些不放心,说道:“我也上去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吭声。 待苏老板登上了幽灵船后,柴老板道:“我也上去瞧瞧。” 刚才大家还你推我,我推你,如今见有人上去了,心里的恐怖感似得到了释放一样,看见柴老板也上去后,立即又有两名商人也跟了上去。 “我们大伙也上去瞧个稀奇吧?”一名水手看了陈老板一眼,说道。 “是呀,反正只是看看,也不一定要买。” 陈老板本想留几个人照看船只,但见大家都被勾起了好奇心,犹豫一下,终于说道:“好吧,都上去看看。” 于是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踩着软梯往上爬去,我的爷爷也夹在水手中间,登上了幽灵船。 海妖6 大家到了幽灵船上,只见船上所有舱房都关闭着,只有前面一个厅窗透出绿色的微光,众人都猜到那间屋子里必有待售的货物,于是争先恐后地向那间大屋走去。 舱厅大门虚掩着,陈老板等人推门进去后,果见苏老板、罗小游他们都在这间大屋子里面。 大厅里什么家具也没有。偌大的屋子里,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怪货物。 就像传说中那样,每样货物面前都放有一小块石头,下面压着一张白纸条,白纸上面用毛笔写着该样商品的价格。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些货物和标价吸引,纷纷围上去观看。只有我的爷爷和两名水手没有急着先看那些货物,而是站在众人身后,好奇地四下打量屋子。 这个大厅的空间比起他们那条商船的大厅要略大一些,屋中央有四根粗大的柱子,两边全是涂着黑漆的雕花窗户。从窗棂、地板、以及柱子的颜色看,似乎这艘海船是艘新船。 可能是因为这条船实际已经沉入了海底,所以屋子里有一股很重的阴气,不但地板是湿的,而且门、窗、柱头、以及大厅的天花板上面都挂满了水珠。 更阴森恐怖的是,窗棂上面覆有许多海澡、水草之类的植物。 在大门右首的一扇窗户下面,湿地板上立着三支蜡烛。 蜡烛正在静静地燃烧。 蜡烛的外表看上去跟普通的蜡烛并无不同,只是烛光不是黄红色,而是碧绿色。 诡异的绿光,将气氛更衬显得阴惨惨的。 我的爷爷带着不安的神色,观察完屋里的环境后,方才走上前去,与众海客一起好奇地观看地上那些琳琅满目的货物。 货物品种很杂:衣服、帽子、鞋袜、牛角梳、玉器、陶器、瓷器、扇子、丝绸、兽皮、葡萄酒、茶叶、水果、蔬菜等等。总之,大半都是寻常集市上有的。 但当中也有一些透着异国风情的、在寻常市面上很少见的商品:如一些小孩的玩具、以及一些真假难辨,价值难估的古玩、书画、奇石等商品。 不过,所有商品全都被水浸湿烂了,基本上已经无法再使用,而茶叶、水果、蔬菜等食物类货物,则更是全都已经腐败变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 而奇怪的是,这些白送给人,别人也绝不想要的商品,却都要价很高! 比如那些陶器、瓷器,几乎每件都在百两银子之上。而那些难辨真假的玉器、古玩、书画、奇石等商品,则更是价格昂贵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些又臭又烂、甚至都已经长出虫来的蔬菜、水果等货物,也价格不菲。比如梨子,每市斤竟要二十两银子! 刚才一些人听了罗小游的话后,嘴里虽然说只是想看看稀奇,其实心里也暗存了想要挑选一两件商品的念头。现在看到地上这些又湿又烂又臭的商品以及那些高得离谱的价格后,都大为失望。 几个性急的人甚至已没兴趣再看,捂着口鼻逃到了大门外,只盼罗小游快些随意挑选一件商品,然后大家好安心离去。 但罗小游却似乎真对那些又无价值又恶心的东西颇感兴趣,竟然不慌不忙地在厅中走来走去,仔细挑选。 只见他一会拿起一件破烂不堪的湿衣服翻来覆去地检查,一会又拿起一个已经发臭发霉、甚至还有虫子在爬的水果细细观看,好像真把这些恶心不已的货物当成了宝贝似的! 我的爷爷身上只有几个铜板,所以开始只是抱着看希奇的想法。虽然明知自己不会买,却像罗小游一样,对每件商品都要认真地瞧一瞧。 结果爷爷在那些稀奇古怪的“商品”中,发现了一样价值很便宜的“商品”。 那个“商品”是一个小石头,大小跟一个成人的拇指差不多,颜色呈蔚蓝色,看上去很美丽。爷爷看那块石头的标价只有五文钱,虽然明知这块石头没什么作用,但想到自己身上的钱够买下它,加之想买下来作为今后跟人吹牛的资本,于是毫不犹豫地从身上摸出五个铜板放到那个蓝色的石头边,买下了这个小石头。 我的爷爷将小石头收好后,又随意观看了一会厅里的其他“商品”,忽见罗小游手中拿着一只青花瓷的盘子,脸上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于是问道:“罗老板想买下这个盘子?” “嗯,虽然有点贵,但总算完好无损,所以我已经买下来了,但愿将来它能卖个好价钱吧!” 我的爷爷点点头,本想说:“一定会的!”但他向来有些嘴笨,不惯说假话,见那个盘子无论大小还是图案都很平常,跟普通百姓家里的菜盘子并无两样,所以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我们走吧,大家都已经回到船上去了。” 爷爷虽然心里还想看一会,但见大家都已离去,只得有些不舍地站起身来,与罗小游一起出了舱厅。 海客们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见两人终于下来,都有一种如释重负似的感觉。 “罗老板,耽搁这么半天,结果只买了这一个盘子?” “这个盘子花了多少钱呀?” “这个盘子看上去很普通呀,罗老板为什么会挑选它?” 大家一边好奇地围观罗小游买下的那只盘子,一边七嘴八舌地发问。 罗小游故作高深地笑笑,“看来看去,只有这个盘子还没有破损,而且价格也不是很贵,只需要三十两银子,所以就买它了。” 叹一口气,又自我解嘲地说道:“就算今后没人愿出大价钱从我手里买下这个盘子,我也能拿它盛菜,当成普通菜盘子用。” “罗老板说笑了!” “呵呵,罗老板这么精明的人,眼光岂会跟我们凡夫俗子一样?这个盘子将来肯定能大赚一笔钱的!” “那还用说,这个肯定是真正的古董!” 爷爷本来想要告诉大家,自己也买了一样东西,但怕大家拿自己买的东西跟罗老板买的盘子做比较而笑话自己的眼光,所以一直没有吭声。 陈老板趁大家观看盘子的机会,吩咐几名水手将软梯和连接两条船只的绳索等工具收好了,然后对大家说道:“好了,都回屋去吧,我们要开船了。” 众人散去后,大船便缓缓离开了幽灵船,向原来的航向开去。 一袋烟的工夫,大船便冲出了浓雾的包围。 我的爷爷与几名商人站在舱房门外,凭栏观看那团妖异的白雾,当他们的船大约开出半海里远后,那团白雾便突地消失不见了。 幽灵船也消失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天高云淡,海面一片蔚蓝,无边无际的天海之间,既看不见别的船影,也不见一只海鸟飞翔。 天海间充满了一种静谥祥和的气氛。 昨晚看见的那群海妖,以及黎明时登上幽灵船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一样,显得很不真实。 可惜这并非故事的结局。 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跟陈老板讲的那个故事一样,所有登上那条幽灵船的人,除了我的爷爷外,在遇见海妖后的三个月内,全都神秘地死去了。 我爷爷看见海客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自然明白了其中原因。不过,他虽然猜到有人破坏了海妖的规矩,却无法肯定究竟是谁造的孽! 有几个遇难者的家属发现最后只有我的爷爷一个人没有出事,本来有点怀疑是我的爷爷搞了什么鬼,但听我的爷爷说自己花钱买了那个蓝色小石头,并且有一些人之前也听爷爷讲过这件事情,所以才不再为难我的爷爷了。 排除了我爷爷的嫌疑后,大家自然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罗小游。但其时罗小游也已死去,所以大家虽然怀疑他,却已经死无对证了。 爷爷将这个恐怖的故事讲给了我的父亲后,我的父亲分析说,可能罗老板因为生意失败,心理变得很不平衡,所以故意破坏海妖制定的规制,想让大家陪他一起去死。 爷爷听了我父亲的分析后,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我猜想爷爷心里一定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鬼扯 《鬼扯》又名《隐形爱人》 1 我们乘坐的这辆旅游大巴车由于司机的超速驾驶,加之在一个急转弯处又操作失当,结果大巴车先是撞断了公路左边的金属护栏,然后在全车人的惊呼声中,冲出悬崖,一路翻滚,直到崖底的一条溪水边后,方才像一个精筋疲力尽的怪物似的停了下来。 四野一片死寂。 世界仿佛和我们一起,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们——司机、导游、以及与我一起,从大陆乘飞机来台湾,参加宝岛七日游的乘客们——才被一阵闹轰轰的人声惊醒过来。 我看见好多人正在营救我们。那十几名身穿红色制服的人,估计是消防人员,那些身穿白大褂的男男女女,不问可知是医生和护士,而那些没有统一着装的人,除了少数人像是公务人员外,更多的则像是当地的农民。 所有参加营救的人,脸上都带着肃穆的神情。 看样子这场车祸死了不少人,因为我看见好多人正抬着担架艰难地在爬坡,而那些躺在担架上的人,从头到脚都蒙着一层白布。 在我右边不远处站有几个人,虽然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大家结伴旅游了几天,所以我知道他们不是营救者,而是这辆出事大巴车上的游客。 我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们身旁,呆愣了几秒钟后,才发现这场事故有多么严重! 只见我们乘坐的那辆红色的大巴车已经断为两截,四个车轮四脚朝天,宛如一个巨大的怪物,躺在溪边的乱草丛中。从溪水到半山腰的斜坡中间,到处是断手残足、惨不忍睹的死尸! 我正暗暗庆幸自己大难不死时,忽然发现了一件让我极其震惊、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怪事—— 离我几米远处的那具女尸,看上去非常像我!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已经死了吗?现在的我,只是一个……魂魄或者幽灵吗? 我目瞪口呆,发呆半晌,才终于大起胆子,走上前去,将那具疑似自己的尸体的脸板过来看。 果然,这具尸体就是我! 我看着自己的尸体,欲哭无泪。 不,一定是哪儿出错了!我不可能已经死去了,我以前看过一些鬼片,那些鬼片都告诉我一件事情: 幽灵只会在黑夜才会出现,现在是下午三四点钟左右,离天黑还早,我如果已经变成了魂魄或者幽灵,那我是不会在大白天出现的! 我也不知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还是因为太过恐怖,我发疯般奔向几名正在抬运尸体的人。 我抓住其中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大夫,口不择言地冲他喊叫:“你是医生吧?快救救我,我还没有死!” 但那个医生却好像看不见我,不管我叫得多么大声,抓住他臂膀的双手摇晃得多么用力,他都好像一点也没有感觉似的,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默默地抬着担架上的那个蒙了一层白布的尸体向坡上行去。 我见医生不理睬我,于是又去向其他人求救。 但无论我向谁求救,每个人都好像把我当成了空气一样,既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声音。 越来越绝望的我,在人群中发现了其他一些乘客,也跟我一样,正在无助地哭泣和叫喊。 但不管我们如何痛哭和叫喊,那些在我们面前忙碌不停的人们,都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我们又哭闹了好一会,直到看见我们每个人的尸体被那些营救者抬上坡去后,才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营救者离去后,溪水边只剩下我们这群可怜的亡灵。 淅淅沥沥的雨水,仿佛在应和我们这些死者的心情一样,忽然变得有些爆裂和疯狂起来! 乱草地中的血迹,很快被雨水冲淋得看不见了,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但那辆大巴车的尸体仍然躺在狼藉的泥泞中,宛如在无声地告诉我们,这并非只是一场噩梦! 我呆然良久,又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雨虽然很大,却打湿不了我们的衣裳。 虽然这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但我却一点也不高兴和激动。 因为这件事情更加证明现在的我没有了肉体,只是一个亡灵。 我默默地看着那辆大巴车的尸体,心里后悔不已,我为什么要花钱来这个鬼地方旅游呀! 要是时光能倒流,要是人死可以复生,这世界该有多美好呀! 天色渐渐暗下来。雨也不知何时停止了。 我们这群亡灵仍呆呆地站在溪水边,不知如何是好。 静寂中,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大家不要怀疑,你们全都已经死了!” 我微微一惊,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全身黑衣的青年。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穿着打扮跟他差不多的青年。 这两个青年都留着一头长发,身材都有些高瘦,且都穿着一身像是工作服的中山服。只是一个是白色的,一个是黑色的。黑衣青年手里还提着一只黑色的公文包。 他们是谁?我们这个旅游团没有这两个青年呀,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 正当我惊疑不定之际,只听那个穿着黑色中山服的青年又对那些跟我一样,一脸懵逼的同伴们说道: “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我们是两名冥界使者,我们是专程来接大家前往冥界报到的。看见你们脸上都是一副疑真疑幻的神情,我很理解你们。因为我在两年前,离开阳世时,也跟你们现在的表情一样。虽然亲眼目睹到自己惨不忍睹的尸体就在自己面前,却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真的已经死了吗?”一个中年大妈出声问道。 “我很遗憾地告诉大家,你们全部都已死去了。” 这个黑衣冥界使者看上去不过二十岁样子,却似乎已经看透了生死一样,面对这么多张悲伤的脸孔,毫不动容。 静了几秒钟后,他又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对大家说:“人死不能复生,理应节哀顺变。人世间已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了,所以大家还是要接受现实,抓紧时间,跟我们前往冥界报到。” 那个一直没开口的白衣冥界使者也帮忙劝大家:“早死早超生,希望在来生!大家都要想开一点,你们在这儿哭着耗着也是于事无补的。” 两个冥界使者又劝说了一会,见大家情绪稳定一些后,黑衣冥界使者才弯下腰去,拉开那只黑色公文包的拉链,从包里取出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大家不安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鬼扯2 黑衣冥界使者打开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看了大家一眼,干咳了一声,才开口说道: “虽然大家都在,但我们还是先按照我们的工作流程办事。下面,我就开始点名,被点到名的亡灵,就答应一声。大家都听明白了吧?” 无人应声。 “夏白雨,” “……在。” 黑衣冥界使者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个出声回答的中年大妈,“好,请站到前面来。” 那个名叫夏白雨的中年大妈带着悲戚的神色,走到黑衣冥界使者面前两步处站好。 “严铁,” “在。” “请走上前来,站到夏白雨后面。” 一个看上去像是中学退休老师的银发老人默默地走到夏白雨身后站好。 “很好,后面被点到名的,请自觉站到他们后面,大家站成一排就好。” 刚开始,被点到名的亡灵,回答声听上去都显得有些迟疑,但后来大家就比较正常了。 大家虽然还有些难过,但已相信了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每个被点到名的亡灵都自觉地走到队伍后面去。 我一边默默流泪,一边低头静候黑衣冥界使者叫出我的名字。但令我十分意外的是,黑衣冥界使者点完名后,却没有点到我的名字! 天,是这个黑衣冥界使者粗心大意,看漏了我的名字,还是我其实并没有死? 可是……刚才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尸又是谁呢?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我的初中同学李霜晴已经代我问出了我的疑问: “冥界使者,还有一个人没有被点到名!” 黑衣冥界使者闻言一惊,抬起头来看见我没有跟大家站到一起后,与白衣冥界使者对视了一眼,才纳闷地问我:“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袁霁雪。” 黑衣冥界使者一边点头,一边有些慌乱地又打开那个黑色的笔记本。 两个冥界使者紧张地看了好一会笔记本后,白衣冥界使者才终于出声说道:“很抱歉,这个名单上面只有19个死者的名字,上面的确没有你的名字。” “那我现在……到底死没死呢?” 虽然刚才看见过自己的尸体,但我听了白衣冥界使者的话后,却像一个死刑犯想要抓住最后一线求生希望似的,有些激动地问道。 两个使者交换了一个眼色后,白衣冥界使者才回答我说:“请你稍等一会,我马上跟我的上司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不用确认了吧!既然上面没有我的名字,就说明我根本不应该死!这很明显,是你们弄错了!” 白衣冥界使者没有理会我,而是有些惊慌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白色的手机。 原来冥界跟我们人世一样,也会使用手机! 我惊奇地看着这两个像办事人员一样的冥界使者,因为吃惊,而忘了继续为自己声辩。 “袁霁雪,还是接受现实吧,我们大家都已经死了,早死早超生,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我的另一个朋友加同学朱爱乐回过头来,低声劝我。 朱爱乐、李霜晴都是我的初中同学,这次我们三人来台湾旅游,就是她首先提出来的。 “是呀,上面没有名字,只是他们的工作马虎原因,你肯定已经死了,刚才我亲眼看见你的尸体被人抬走了!反正我们已经死了,不如大家一起去冥界报到,然后投胎转世。下辈子我们还做最好的同学和朋友!”李霜晴也帮忙劝说我。 我低下头去,不看她们。我只希望这一切是两个冥界使者的错,我不该死的。他们发现是自己弄错了后,会帮我起死回生吧? 两个同学见我不吭声,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回过头去与其他亡灵一起,看向那两个冥界使者。 两个冥界使者站在十余米远的地方,黑衣冥界使者静静地注视着大家,而白衣冥界使者则背着身子在打电话。 等了大约五分钟时间,白衣冥界使者终于结束了通话,两个冥界使者低声交谈了一会后,才又回到大家面前。 “对不起,刚才这个情况,确实是因为我们的工作疏忽造成的。我刚才已经跟我们的上司确认过了,这位袁霁雪小姐确实阳寿未尽,所以她不能跟大家一起去冥界报到。” “可是她的尸体……” 说话的那个老婆婆一看就是那种自己过得不好,也不希望别人过得好的人。 这种人真贱呀! “那我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呢?”我激动地问白衣冥界使者。 “这种错误以前也偶尔发生过几次,我们知道怎么处理,你不用担心。” 黑衣冥界使者干咳一声,又对大家说:“好了,由于出现了这个意外的状况,所以待会我的同事会暂时留下来,先处理一下这位袁小姐的事情。因为每时每刻,都有很多人会告别阳世,进入冥界,大家先报到,就会比别的亡灵先进入转世的通道。所以为了不耽搁大家的时间,我们应尽快去冥界报到。” “早死早超生,我们快点上路吧!” “请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不会影响大家报到时间的。”黑衣冥界使者一边说话,一边从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一根不知有何用处的黑色长绳。 “请大家都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这根绳索,跟着我走。无论在路上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大家都不要放开这根‘往生绳’,只有这样,大家才能顺利地进入冥界。” 黑衣冥界使者交待完毕后,就将黑色往生绳交到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中年大妈夏白雨的手中。 “请往后面传。” 于是,那根绳索通过大家的手,默默向队列后面传递,直到最后那个老婆婆也握住了绳索后,黑衣冥界使者才转过身去,握住往生绳。 “大家这就跟我走吧。” 19个亡灵握住往生绳,在黑衣冥界使者的带领下,沿着溪水下游方向默默向前行去。 除了我的同学朱爱乐和李霜晴偶尔会回过头来,用很复杂的眼神看我外,其他亡灵们都没有回头。 亡灵们跟随黑衣冥界使者向前行了一段路后,只见溪水上边突然升起一团白蒙蒙的诡异水气。 大家的身影很快被白气包围住,开始还隐约可见,但很快就消失在氤氲水气中看不见了。 鬼扯3 2 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注视我! 虽然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这种奇怪的感觉还是让我心里生出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我猛地睁开眼睛。 屋里哪有别人? 我无声透了口气,从床上慢慢坐起来,背靠床背,沉默了一会,才抬起眼睑,将视线投向大床对面—— 因为我知道,让我产生刚才那种异样感觉的,不是人,而是镜框里的妻子袁霁雪! 相信很多人都有我这样的经验,我们将某个明星的照片,或者某个过世的亲人遗像,放在墙壁上或者镜框里后,我们有时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无论我们站在屋子的哪个角落,只要我们将目光投向照片中的人时,都会发现对方的眼睛也正在注视自己! 无论你如何改变位置和角度,照片中的人都会一直盯视着你! 我无法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这种现象,也从未认真深究过这个问题。我想,这种现象除了可能与光学有点关系外,更多的恐怕还是心理作用吧。 以前我虽然也有过这种“奇怪”的体验,却从未大惊小怪。但这几天,我却感觉事情可能并不似我想象的那样简单! 因为这张袁霁雪的艺术照片,在两年前就已经挂在了我们婚床的对面墙壁上,我以前对这张相片并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但最近却不知何故,突然产生出了这种异样的感觉。 有时,我明明背对着照片,正在翻找东西或者干其他事情时,也会突然莫明其妙地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袁霁雪正站在背后,默默地注视我的背影。 更诡异的是,这两天我每次下楼时,当我关上房门,走到楼梯中间的时候,我也会突然心生异感,似乎袁霁雪正站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眼睛穿过墙壁,在默默目送我下楼! 虽然明知这些感觉只是一种心理作用,但我还是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个月前,我的妻子袁霁雪和她的两个初中同学一起,以跟团的方式,去台湾旅游。她们报的是七日游,也就是说,她们会在第七天乘客机飞回大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她们游玩的最后一天,也就是第七天,载有我妻子的那辆旅游大巴车却发生了车祸,全车三十三人,只有十四个人侥幸存活下来! 可悲的是,我的妻子袁霁雪不在这十四个人当中! 刚刚听到霁雪出事的噩耗时,我虽然大惊失色,但其实心里并不似外表那样沉痛。 为了不让我的亲朋好友认为我是一个无情之人,虽然我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来过,我还是尽量装出一种悲苦和失落的神情。 这种状态大约持续了半个月左右,当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很默契地不在我面前谈论那起车祸后,我的心里才终于有了一种真切的痛楚和孤独感。 虽然我仍没有流泪,但这时的我,已不再有一丝一毫的表演和做作的成分。 我和袁霁雪是在两年前经人介绍认识的。那时的我虽然只有二十二岁,却已经工作了四年。听我这样说后,你肯定就已明白,我没有上过大学。 我天生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子,不管是什么书,我都不爱阅读。有很多成绩很差的同学,虽然也跟我一样,看见课本就会头疼,但他们并不反感所有的书,比如小说,他们就很喜欢。 而只有我,对任何书籍都兴趣缺缺。 也许你听了会问:白满川你究竟有什么爱好呢? 我也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结果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特别的爱好和兴趣。 也许正因为我是这样一个无趣的人,所以我才没有什么特长吧。 各方面都不出众的我,在我们镇上的那所中学勉强混到了高中毕业后,就跟一个高中同学一起,去南方打工了。 我先后进过几个工厂,但每次都没能坚持多长时间,就炒了老板,或者被老板炒了。 父母见我折腾了三四年,不但没有挣到钱,而且连女朋友也没有找到,心里很失望。前年春节我回家后,妈妈对我说:“你干脆别出去了,就呆在家里帮我们干吧”。 我也确实不想去外面打工了,于是答应了妈妈,帮他们打理小卖部生意。 我们家在场上建有一栋两楼一底的小洋楼,每层楼格局都相同,都是两室一卫,套内面积41平方米。爸妈住一楼,我一个人住二楼(本来以前姐姐白春雨跟我同住在二楼,但自从五年前嫁了人后,二楼就只有我住了),底楼是门面,反正租不出去,所以我们家用它开了一个小卖部。 我帮父母照看了一段时间的店后,因为闲得无聊,加之小卖部的生意有点清淡,父母不用我帮忙也能打理,所以我计划春节后再出去闯荡一下。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我准备要外出打工之时,我忽然得到了一份新的工作。 大年初七那天,我意外地接到了姐夫孟何求的电话。孟何求是个包工头,虽然他为人处世很势利,在亲戚中口碑并不好,但他的财运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姐夫在电话里问我,会不会用cad绘图软件。我说会一点,以前在一个工厂里打工时,曾用过这种软件画过一些图纸。 姐夫听我说会使用这种软件,很是高兴。他告诉我说,原来帮他做工程资料的那个人辞职不干了,所以需要另外找个人,姐夫问我愿不愿意去他那儿做事。 我说自己不懂工程方面的专业知识,虽然懂电脑,但谈不上精通,恐怕帮不上忙。 姐夫叫我不用担心专业方面的知识,因为他做的工程,并不需要很高深的知识,只要跟随施工队干半个月左右,就会弄懂了。何况他找我,并不是想让我做一名工人,而是想让我当一名工程管理人员。 我听说是当管理人员,而且姐夫答应每月付给我4000元工资,于是答应去试一下。 我去了姐夫那儿后,才知道姐夫这几年的主要的生意是承包一些楼盘的户线工程。正如姐夫说的那样,我跟随施工队伍,完成了一个楼盘的户线工程后,就基本弄懂了。 也许大家不明白什么是户线工程,我就在此做一个简单的介绍吧。 户线工程从某种意义上讲,跟家庭装修行业一样,是随商品房发展起来的一个行当。 这几年城市里几乎什么实体经济都不太好做,只有楼市很发热。所有的商品房大楼,在业主入住之前,开发商都必须保证五通。所谓五通,即通水、电、气、电视、以及网络。开发商也不是万能的,加之开发商未必有安装其他管线的资质,所以只能将这五类管线工程分包给一些专业的、或者有相应资质的施工单位去做。 姐夫自己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公司,但他有一支会布放光纤网络线路的施工队伍,他通过挂靠那些有专业资质的单位,能从一些开发商手里承包到一些光纤网络线路的安装和布放工程。 听我这样讲过后,你大概也明白了吧。虽然未必了解细节,但至少知道我们从事的工作,其实与你的生活息息相关。 我跟姐夫干了几个月后,就从一名生手变成了熟手,甚至比姐夫更加熟悉工程的情况。 姐夫也因为有我帮忙,省了不小心,他现在已基本不用操心工程的具体事宜,而将心思用在如何接到更多的工程这一件事情上。 我呢,也发生了很多的改变。我帮姐夫做事后,不但不用再到外省去打工,而且我在这里是工程管理人员,比当一名普通工人要强一些。我的主要工作职责是管理工程材料、施工进度、绘图、以及做竣工资料。 鬼扯4 虽然每月工资只有4000元钱,但在我们这个县城,这样的收入算是中等水平。在工资之外,姐夫还每月给我补贴300元电话费,另外,姐夫的一辆皮卡车,也几乎成了我的专用车。 这辆皮卡车的主要作用是送工人到需要施工的楼盘去干活,同时也负责运送一些管线类材料。但我们这个小县城,只有屁股那么大一团,就算不用我送,工人们一般也能步行到达,如果有点远,为了节约时间,他们也可以乘坐公交车前往,而不必等我开车接送。 因此,这辆车的主要作用其实是运送综合机柜、pvc管材、以及皮线光缆之类的材料,在不需要运送材料时,这辆车子完全归我支配。我想去哪就去哪,甚至我每天都可以开着它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镇上。我们那个小镇就在火车站旁边,距离县城只有二十几分钟车程。 总之,自从帮姐夫干事以后,我的生活质量就上了一个台阶。 最明显的改变是,我从前因为自己没钱,又没有什么本事,所以内心很自卑,别说没有人愿意帮我介绍女朋友,就算有人愿意帮忙,我也会因为要保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而婉言谢绝。 现在,我不但敢去见女孩了,而且还开始对女孩的条件有一点挑剔起来。 我先后见过三个女孩子后,终于相中了一个,我和这个女孩子的关系发展得很快,我们只相处了半年时间,就结婚了。 婚后不到一年,我的妻子袁霁雪为我生下了一个儿子。 袁霁雪是我们镇上一家私营幼儿园的老师,我们两人的收入加起来,每月有六千多块钱。虽然不算多,但在我们这样的小镇上,已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唉,也许是老天爷也有点嫉妒我们小两口过得一天比一天好吧,所以才会实然毫无预兆地风云变色! 上个月28号,袁霁雪趁幼儿园放暑假的机会,跟两个初中同学一起,去县城一家旅行社报名参加了七天六夜的台湾游。她出门那天,我因为工作原因,没有为她送行,谁知她这一去,我们竟会从此阴阳两隔! 3 “妈,我上班去了,中午可能不会回来。” “嗯,你去吧。晚上没有事就早点回屋来,待会我把你幺舅送给我们的那只公鸡提到菜市场去杀了,晚上炖来吃。” “好,今天应该不会很忙,估计下午四五点钟左右就能回家。” “嗯,自己开车慢一点。” “我知道。丁丁,爸爸走了,你在家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哟!” 老公白满川最后这句话是对我们的孩子丁丁说的。 “快跟爸爸说声拜拜!”我听见婆婆在逗我们的孩子。 但我没有听见丁丁跟他的爸爸说拜拜。只听大门呯地一声响后,不到一分钟,门外的水泥坝子上就响起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一川上班去了。 其间,我一直没听见公公白新诗的声音,估计他是在下面的小卖部里。 现在,一楼只有丁丁和他奶奶的说话声。我不用下楼去看,也知道妈妈正在哄丁丁吃饭。 我轻叹口气,有些难过地在床沿上坐下来。 我已经回家二十六天了,可是家里没有一个知道我在屋子里。 不过,我那个反应有些迟钝的丈夫白满川,好像已经有点感觉到屋子里有些异样! 这几天,我发现他每次进出我们的卧室时,都会有意无意地抬起眼来看那张挂在墙壁上的我的照片。 也许他以为是照片中的我,让他心里产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其实他不知道,静静注视他的不是照片中的人,而是我。 唉,也许那天我跟朱爱乐、李霜晴她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可能反倒要好一些! 不知朱爱乐、李霜晴现在何处?是在冥界受苦?还是已经转世? 白衣冥界使者说过,转世后,是人还是其他生命,谁也不知道。就算朱爱乐、李霜晴她俩都没能转世做人,也总比我这样游离于阴阳之间要强一些吧? 那天,黑衣冥界使者带领亡灵们离去后,小溪边便只剩下了我和白衣冥界使者。 白衣冥界使者告诉我:本来这次遇难者共有19人,但因为他们工作疏忽的原因,将我的名字遗漏了。这种事情在冥界虽然并非头一回发生,但这种错误对他们而言,是一种重大安全责任事故,因此他刚才其实并没有真的跟他的上司打电话,而只是装模做样,以免被那些新亡灵们抓住把柄,到了冥界后威胁甚至状告他们。 我听了很吃惊,问白衣冥界:“那我现在要怎么办?” 白衣冥界使者似乎也很为难。沉默了好一会后,他才说道:“你可以跟我去冥界报到,虽然补办手续有点麻烦,我和我的同事黑衣冥界使者也会因此被上司扣罚半年甚至全年的奖金。” 我不禁冷笑一声,“扣罚半年甚至全年的奖金?听起来好像冥界跟人间也差不多的样子呀!” 白衣冥界使者苦笑说:“无论阳间,还是阴间,都有很多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我无言以对。 在见到两位冥界使者之前,我虽然也从各种影视和文学作品里,对冥界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认知和想象,但我只把这个世界当成人类胡思乱想的结果,并不当真相信有这个世界存在。 而且,几乎所有的有关鬼怪传说的故事里,冥界的统治者与被统治者,都像封建王朝那样,全是古代人打扮,哪知今天见到了真正的冥界使者后,才知道其实冥界也跟人间一起在变化,他们也从古代人装扮“变成”了现代人装扮! 如果是在别处,比如大街上遇到这两个冥界使者的话,我肯定不会想到他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而只会把他们当成两个普普通通的公司小职员。 不过,我也不得不承队,跟普通的公司职员相比,冥界使者在气质和打扮上,还是有些另类的。说直白一点,就是他们看上去要更酷一些!甚至有一种动漫人物的感觉。 我正胡思乱想,不知如何是好,忽听白衣冥界使者又对我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还有很多牵挂,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所以……” 我听他这话似乎话里有话,赶忙回应说:“是呀,请问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重新回到阳间吗?” “办法倒有一个,只是你有一天可能会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你先说来听听!” 于是白衣冥界使者给我出了一个主意。 我听后虽然有点失望和恐怖,但想到只有这样,才能不去阴间报到,并能再见到自己的亲人,就不顾一切地答应了。 我也心里明白,白衣冥界使者并不是真心为我好,他想出这个办法,只是想要掩盖他和黑衣冥界使者的工作失误而已。 现在,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我也回家二十六天了。 我现在才终于明白白衣使者为什么会说出我可能会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的话。因为现在的我,心里其实已隐隐有些后悔自己那天做出的决定。 像我现在这样,虽然天天都能跟自己的亲人在一起,但又有什么意义和乐趣呢? 没有人看得见我! 也没有人能听见我的声音! 我就像一团空气一样,虽然就呆在家人身边,可是家里人却丝毫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鬼扯5 有几次,我实在忍不住了,也不怕惊吓到家人,不但故意对他们大叫大喊,甚至还用力推打他们,但是他们仍然毫无反应。 也许你会说:就算别人看不见你,但要想让别人察觉到你的存在,总会有办法的。比如故意移动或者打坏家里的某样东西。 其实是你想多了,或者说你是被一些恐怖片子误导了,所以才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但实际上根本做不到。 因为我没有肉体,只是一个无主的灵魂,所以我根本拿不起任何人世间的东西。就像空气不可能拿得起任何东西一样。 所以,就算我陪在老公和孩子的身边,他们也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家里人不但看不见我,而且经常会毫无所觉地穿过我的“身体”,从我“身体”中间走过去。 不光是人,世间任何能移动的东西,都能毫无阻挡地穿过我的“身体”! 我在家里呆久了,为了排遣心里的郁闷,于是经常会独自出门去游逛。 有一次我横穿马路时,看见一辆小轿车向我飞驰过来,我吓了一跳,本能地要往路边躲避,但马上又想到,我现在没有肉体,害怕什么呢? 反正活得了无生趣,就算会再死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我大起胆子,就站到马路中间。因为心里有一点恐惧,所以我索兴闭上双眼。 果然如我猜想那样,这辆车子穿过了我的身子! 我没有一点感觉。 车子也没有一点感觉。 发现这一点后,我从此再无任何顾忌,于是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漫游起来。 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时间,距离等等,对我而言,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虽然如此,如果我想进县城去玩耍,还是不喜欢安步当车。 因为别人看不见我,所以任何车子,包括私家小汽车,我想上都能上。 至于车上有没有空位,对我而言,都没有关系。 有一天,我忽然心血来潮,想要去看白满川是怎么工作的。虽然我跟白满川结婚了一年多,但我对他的工作内容,却并不十分了解。白满川下楼时,我也跟他一起下楼。像以前那样,白满川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白满川当然并不知道我其实就坐在他的身边,他一言不发地边开车子边听音乐。 我才出事一个月,他就好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该工作就工作! 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有些莫明地生气和伤心。 但我很快又释然了。如果是他死了,我成了一个寡妇,我也不可能什么也不做,终日以泪洗面过日子吧。 我陪伴老公上了几天班后,对他的工作内容和工作环境都不再感兴趣和好奇了,于是又回到独自游荡的状态中。 有时,我在县城的超市或者商场里逛时,会突发奇想:如果现在的我,不光能隐形,而且可以随意拿起任何东西的话,那该有多好呀!那样的话,就算家人感觉不到我,我也能为他们带去无尽的财富,甚至能让家人活得更加幸福! 唉,不要尽做这些异想天开的美梦了,这些事情想多了,只是烦恼自寻而已。 “也许我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那个电话号码吧?” 这个念头,最近不止一次地从我的脑子里跳出来。因为这是我跟白衣冥界使者的约定。 白衣冥界使者其实也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鬼,那天他给我出了那个馊主意后,可能内心深处也有些不安和自责,所以在离去前,特意给我留下了他的联系号码。 “请你一定要保管好你的手机,因为现在你的手机可以跟冥界相通。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不管下辈子是否会投胎转世为人,都决定要去冥界报到的话,你就用你的手机拨打我的手机号码。我接到你的电话后,就会尽快想办法为你补办手续,然后来接你去冥界报到。” 这段时间,虽然我好几次拿起了手机,甚至都拨了那个号码,但最后都放弃了。 不过,我心里明白,总有一天,我会打通那个电话的! 4 我开着皮卡车,刚上公路,施工队长闻金线就打来了电话。 我刚一按下接听键,还没开口“喂”一声,电话那头就传来闻金线的声音:“你到了没有?” “刚出发,你现在哪里?” “我在龙虎小区大门口。” “好,我最多二十分钟就能赶到,你就在那儿等我吧。” 挂断电话后,我下意识地加快了车速。虽然今天的工作量并不大,但我早上出门时,答应过妈妈,今天下午要早点回家吃晚饭的。 闻金线是一个小包工头,他虽然手下有五六名工人,也很熟悉户线工程该怎么做,但因为没有施工资质,所以很难直接从开发商手里接到工程,而只能从我姐夫或者别人手里,转包一些工程来做。 昨天下午,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他负责施工的龙虎小区a栋1、2号楼的户线工程已经竣工了,他打算晚上在家里加一个夜班,将草图画好,然后今天上午就交给我。 我的姐夫自己有一支施工队伍,如果在一段时间里接的活不算多,自己的施工队伍能够消化的话,一般不会将工程转包给别的施工队伍。 但这段时间运气较好,在两个月里,就接到了14栋新楼盘的户线工程。并跟开发商们签订了施工合同,约定在一个月内全面完工。 这么大的工程量,光凭一支施工队伍当然无法按期完成,所以姐夫才将龙虎小区的3栋大楼的活转包给闻金线来做。 虽然将工程转包给人,比自己做利润要稍薄一些,但姐夫并不太在意,记得我刚跟他干时,他就跟我说过: “我先从开发商那儿签下施工合同,然后再将自己消化不了的楼盘,转包给别的施工队去做。我们什么也不管,只吃差价,又省心又赚钱!” 我问姐夫:“这差价有多少呀?” 姐夫笑了笑,给我算了一下帐:“如果包工包料,我们从开发商那儿,按150元1户的价格拿下一个楼盘,然后再以每户80元的价格转包给别人,那我们基本上什么也不干,就白赚了每户70元的差价。如果这栋楼盘共有200户线,那我们就白得了14000元钱。” 我心里一算,这真是空手套白狼的生意呀!现在的楼盘,基本上都是二三十层楼的规模,如果平均每栋楼房按200户计算的话,姐夫光吃差价,转包10栋大楼,就能平空赚到140000元左右! 难怪有人说,现在这社会,找钱的不费力,费力的不找钱。果然一点也没错呀! 不过,姐夫的话也有一些水份的。姐夫说,他把生意转包给别人,就可以什么也不管,可说是无本生意,其实并非如此——因为姐夫没有把我的工作量计算在内! 那些从姐夫手里转包工程的施工队伍,一般都是一些文化水平很低的小包工头和农民工,他们干力气活还行,但要让他们用电脑绘图,并做出让开发商满意的各种竣工资料,却真的很难为他们。因此这些苦逼的差事,就只有让我来代劳了! 另外,我姐哥自己也没有资质证书,他是通过挂靠一些有施工资质的单位,才接到工程的。因此,姐夫拿到工程后,不但要让转包的施工队伍分享蛋糕,而且还得把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利润交给同意他挂靠资质的施工单位。因此姐夫也并非是完全意义上的无本生意。 姐夫不但让我做各种资料,而且还让我管理工程材料、进度、质量等事情,所以说白了,姐夫只是一个甩手老板,我才是真正的项目管理人员。 鬼扯6 我每天要做什么工作,基本上由我自己决定。我今天给自己定的工作任务,就是去租住的办公室里,将闻金线交给我的用铅笔画的草图,变成符合开发商要求的电脑图纸和竣工资料。 无论是图纸还是竣工资料,其实大半是可以通过复制和粘贴功能完成的,这些模板化的工作内容,对于我而言并不难,因此今天如果没有其他意外事情的话,最迟下午三点钟前后就能完成。 我开车赶到龙虎小区大门前,从闻金线手里接过他画的草图先看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后,就拿着草图回到我姐夫在县城租的一个临时的办工室。我将图纸放在桌上后,先到附近街上找家小面馆吃了一碗面条,并买了一包烟和两瓶矿泉水,然后回到办公室里,开始用笔记本电脑工作。 跟自己预想的差不多,在下午三点过七分时,我就完成了全部工作。 我没有马上关机,而是坐到自己办公桌后面的那个旧沙发上面,一边吸烟,一边听音乐。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姐夫打来的的电话,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满川,你现在哪儿?” “我正在办公室画龙虎小区的图纸。” “哦,画完了没有?” “还没有。” “嗯,那就暂时停止你手头的工作吧。今天下午,电信、移动、联通三家公司,派人来验收我们做的靠岸小区的户线工程,结果我们的工程质量出了一些小问题,所以没能通过验收!” 可能有的朋友听了会感到奇怪,我们是从开发商手里接的工程,开发商是甲方,我们是乙方,为什么要请电信、移动、联通这三个不相干的公司来验收我们做的工程呢? 我在此解释一下吧:前几年楼市刚开始兴起时,开发商们都会请电信、移动、联通这三家通信运营商组织施工队伍来做户线工程。这三家公司为了抢占宽带业务市场,即使开发商们只付给他们很少量的费用,甚至有时分文不出,他们也会争着入场施工! 不难想象,这样的竞争不但会让开发商渔翁得利,而且也会让国家吞下重复投资的苦果。因为三家公司各自布放自己的入户线路的话,那么这栋大楼的每一户人家,就会有三条户线线路进入室内,而这个住户不可能同时选择两家以上的运营商,因此,如果这家人选择安装电信公司的宽带业务的话,那么移动和联通两家布放的线路,其实就是一种浪费。 众所周知,三家运营商都是央企单位,他们的钱无疑属于国有资产,因此这种情况对于国家而言,显然属于重复投资行为。 因此,相关部门后来出台了一些文件,不允许三家公司再做商业楼盘的户线工程,而将布放入户线路这种事情交给开发商来负责。 于是才催生了我姐夫这类人和生意。因为除了少数开发商,自己又建楼房,又做户线工程外,大多数开发商都会将户线工程转包给其他有资质的施工单位来做。 电信、移动、联通三家公司虽然不再做商业楼盘的户线工程了,但因为这些入户线路本来就是为了保证业主能够使用宽带业务,而在大多数地方,能提供宽带业务的只有这三家公司,因此我们的工程完工后,开发商就会邀请这三家运营商派人来进行联合验收。 “是哪方面出了问题,导致没能通过验收呢?”我问姐夫。 那两栋楼盘的户线工程是我们自己的施工队做的,我知道施工队长洪猛虽然文化低,所做工程的工艺水平也有一些差强人意之处,但总体而言,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因此我虽然在问,但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一些原因了。 “唉,也怪我们太相信洪猛了,这次验收时,问题全出在标识和标签上面。人家一共抽查了七套房屋的光纤线路,结果只有三家能收到光!” 果然如我猜测的那样,是因为标识标签没有把好关,才造成机柜上标识的户号与实际户号对不上。所以那四户人家的光纤线路没能收到光。 “我刚才给洪猛打了电话,将他狠狠骂了一顿!” 我没有吭声。虽然姐夫没有责怪我,但我其实也有责任。 我的主要工作虽然是帮姐夫画图纸和做竣工资料,但同时也肩负工程管理之责的。在将竣工资料交给开发商之前,我本应该自己先去现场检查一下工程质量的。 只要我去现场进行一次预验收的话,这种低级错误,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我知道,你前段时间因为袁霁雪的事情,心情不太好,但事情都已过去一个月了,你也该重新打起精神,将心思放到工作和新的生活上面。你今后还是要多费点心,不能太相信外人了,在别人来验收之前,我们自己先预验收一下,这样我也心里有底一些。” 姐夫虽然理解我的心境,但因为他此时心情不好,所以还是忍不住责怪了我几句。 我无话可说,只能默默接受。 “好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刚才已经给洪猛打了电话,叫他今天马上整改。但他手下的几个工人,正在超远小区施工,那边的工期也很紧,所以只好辛苦你一下,你和洪猛两个人相互配合,争取只用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两个半天的时间,将两栋大楼的工程自查一下,因为我跟电信、移动、联通三家公司的人说好了,我们争取在这周星期五下午请他们再来验收一次。” 我听了姐夫的话,心里有些不悦,因为这种工作本应由洪猛和他手下的工人干的。但我不好拒绝姐夫,加之前段时间,因为袁霁雪的事情,我跟姐夫请了好多天的假,所以不好找理由推脱。 “好吧,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后,我立即关了电脑,锁上办公室,开车前往靠岸小区。 在路上,我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说我今天可能会晚点回家,叫他们吃晚饭时不用等我。 我到了靠岸小区后,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也不好用重话埋怨洪猛。何况我明白,我自己也是一个打工的,就算我发了脾气,洪猛也未必会吃我这一套。 我们决定今天下午先整改完1号楼的标识。不用看图纸,我俩都知道:这栋大楼有32层楼,一共有338条皮线光纤线路。在2楼、7楼、13楼、19楼、27楼这五层楼的弱电井里,分别安装有一个综合机柜。 我们先乘电梯到了27楼,用从物管那儿借来的钥匙,开了弱电井的门后,我对洪猛说:“你去各个房间,按照房号顺序,用红光笔发光,我就在机柜这儿收光和重新标识。” 鬼扯7 5 屈指算来,我在阴阳之间已经游荡了三十四天了。 最开始那几天,我还有些兴奋,甚至还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变成了亡灵后,在很多方面其实比做人时还有趣得多!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古怪的念头,是因为我真切地体验到了作为人类无法实现的隐身梦想! 因为人类既无法看见我的样子,也不能听见我的声音,所以我才能分文不带,就从台湾飞回了大陆。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我发现世上所有能移动的东西可以穿越我,我却不能主动穿越任何阻挡住我视线的东西,比如墙壁、房门、建筑物、高山、河流、大海…… 所以我其实跟以前一样,要想回家,也得乘坐飞机、地铁、客车、小轿车等并通工具,而不能像以前看的一些鬼片那样,好像亡灵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不受任何东西的限制,甚至也不受时间的限制,一秒钟内就可以出现在世上任何地方! 在回家的旅途中,无论是在飞机上、地铁上、公交车上、大街上、以及其他地方,人类都无法看见我,感觉到我,而我却能看见人类,听见他们的声音。 好多次,我坐在商场或者其他公共场所的供人休息的椅子上面静坐时,因为别人看不见我,所以经常有人以为椅子上没人(其实真的也没有人),就随意地坐了下来。 有一次,坐在我身边的是一对情侣,他们以为周围没人,就随意地在我身边喁喁私语。我当时就有一种偷听别人隐私的奇异快感。 还有一次,情况更加令人尴尬!一对情侣在我身边聊着聊着,忽地抱在了一起!虽然是在公众场合,但他们以为周围没有人,所以动作十分大胆! 我看见那个男人的手伸进了女孩的私密空间里去寻幽探秘,觉得有些尴尬,本想离开他们,但想到他们反正也看不见我,而且我也突然生出了一种恶作剧的念头,所以索兴坐在原位上观看他们的亲密行为。 我本以为变成了亡灵后,就再也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了,但事实并非如此。随着两人的行为越来越大胆和放肆,我发现自己也像以前跟老公一起看视频时一样,开始兴奋起来! 我甚至有一种想要代替那个女人,去体会那种被爱抚的冲动!不过,我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起身离去。 回到家后,我这种可以隐形的“优越感”很快变成了失落感。那些与我生活不相干的人,看不见我,我还能不在意,但我的家人也看不见我,听不见我的声音,却让我倍感失落和孤独。 我被这种痛苦折磨了整整三天以后,才猛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也许我可以附身到别人身上去呀?” 我以前曾跟老公一起,看过几个恐怖片子,我记得有两个片子里都有这样的情节,那些凶灵通过附身到人的身上,不但人类无法看见她,而且她还可以控制人的身体,让那个人成为她的替身,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去说她想说的话! 我想到这里,虽然有一种恐怖和不道德的感觉,但还是忍不住去体验了几次。 第一个成为我实验对像的是我以前在幼儿园上课的同事秋露华。 秋露华比我小三岁,因为彼此年纪相仿,又是从同一所职业中学毕业的,且有很多共同话题,所以我们很快成了朋友。这次去台湾旅游,本来我想要邀请她同行的,但考虑到她跟我的那两个初中女同学不认识,所以才没有叫上她。 那天,我看见秋露华送完最后一个学生回家后,正好从我家门前经过,于是我带着实验一下的心理,决定就附身到她的身上。 我打定主意后,就大起胆子走到她身后,用双手搂住她的脖子,像个小孩子一样,让她背着我走。 因为我没有肉体,自然也没有重量,所以秋露华不但看不见我,也丝毫没感觉到自己背上实际背了一个灵魂。 她背着我走了好一段路后,我又发奇想:“在恐怖片里,灵魂附身到人身上后,就会控制人的思想和行为,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于是我给她施加了一个意念(其实是给我自己施加了一个意念): “走,去看看我的孩子!” 果然,当我对自己和她同时施加了这个意念后,不一会,就发生了既有趣,又有些恐怖的变化:秋露华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向我家方向走去! 在我的意念力的控制下,她好像成了我的替身一样,完全按照我的想法行动。我们很自然地走到了我的家门前。 “唉呀,露华来了!快请进屋里坐。” 我的婆婆一边热情地招呼秋露华,一边找来一个塑料小凳子请秋露华坐。 “阿姨不用客气,我只是路过这儿,顺便进来看看。” “我知道,来都来了,就坐一会吧。” “丁丁呢?在楼上看电视吗?” “是呀,我也是想要拿一包盐巴,所以下楼来了,那么小的娃儿,没有大人照看,哪里能放心。” “嗯,好多天没看见丁丁了,他还好吧?” “唉,他没事。” 婆婆叹息一声,又低声说道:“霁雪才出事那段时间,丁丁老是念妈妈,经常哭闹,我们只能哄他,说妈妈去外省进修去了,要两年后才能回家。娃娃每次哭闹,我们都这样哄他,幸好他什么也不懂,大人哄他一会,又想法转移他的注意力后就没事了。” 虽然这种情景我在家里亲眼看见过好多次,但听了婆婆的话后,我还是有一种心里发酸的感觉。 “我想上楼去看一下丁丁,可以吗?” 不知是因为受到我的控制,还是秋露华自己听了我的婆婆的话后,有些同情,她流下了泪水。 婆婆见她流了泪,更增了几分好感。 “当然可以,谢谢,谢谢!我这就带你上去。”婆婆一边说,一边从货架上拿了一包盐。 我们正要随婆婆一起上楼,一直没吭声的公公忽然开口说道:“秋露华,我很感谢你能去看望丁丁,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下,请你不要当着丁丁的面哭,免得那娃儿又想起她的妈了!” “嗯,我知道,请叔叔放心。” 秋露华在我婆婆的带领下,跟着我们家小卖部旁边的楼梯间往上行去。 一楼是我公公婆婆居住的地方,这层楼的客厅也是我们家的公共区域,我们全家都在这里吃饭和看电视。 虽然婆婆只是临时下楼到店里去拿一包盐巴,但因为担心丁丁的安全,所以婆婆下楼前将客厅的门关上了。 我们跟着有些陡窄的楼梯,到了一楼后,婆婆取出身上的钥匙,开了的客厅的门。 “丁丁,看谁来看你来了?” 丁丁虽然认识秋露华,但孩子毕竟是孩子,她没有理会婆婆,更没有看我们一眼,就像没听见一样,坐在黑色的布沙发里,目不转睛地继续盯着电视节目看。 “丁丁怎么不乖?阿姨特意来看你,你却不理人,一点也不懂礼貌!快叫阿姨!” 婆婆一边说话,一边试图伸出手去,强迫丁丁转过头来叫我。 但丁丁正看得起劲,不但对我和秋露华不予理睬,而且生怕我们要跟他抢电视一样,飞快地抓起茶几上面的电视遥控板,紧紧地抓在手中! 婆婆只有苦笑,“现在的小娃娃就知道看电视,将来怎么得了哟!” “他想看就让他看吧。” 我一边说,一边在儿子身边坐下来,并伸出手去,轻轻地抱住儿子的肩头。 我终于第一次有了触感!——虽然我明知是秋露华的手抱着丁丁的肩头,但我却好像已与秋露华完全合体了似的,她的触感成了我的触感! 她抱住丁丁,就跟我自己抱住丁丁一样,在感觉上毫无区别。 我甚至自己也分不清,此时此刻,究竟是秋露华成了我的替身,还是我成了秋露华的替身? 鬼扯8 我轻轻地抱住儿子,并情不自禁地抚摸儿子的肩头和脸蛋。 我心里激动万分,但丁丁和婆婆却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神情有些异样。 婆婆虽然在看我,但在她的眼里,我只是秋露华。我对丁丁做出的那些亲昵的动作,完全是爱屋及乌。 丁丁呢,则完全无视我。直到我忍不住将脸凑上去,轻轻在他左边脸蛋上吻了一下后,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有些羞涩和不高兴地挣脱我,并机灵地跳下沙发,跑到侧面的那个单人沙发上,继续看自己的电视节目。 “这孩子一点也不懂礼貌!” 婆婆一边责怪孩子,一边像要跟我道歉似的,从茶几上面拿起一个又红又大的橙子。“露华,吃一个橙子!” “不用客气。” “吃一个吧!” 婆婆的客气将我本来有些激动和纷乱的心绪打断了,我回过神来,看着婆婆递过来的橙子,微微迟疑一下,才接下了。 从我遭遇车祸以来,我就再未吃过东西,也没有喝过一口水。 因为我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存在,所以我不吃不喝,也不会感到饥渴。 现在要吃这个橙子的,究竟是我,还是秋露华? 要想知道答案,就只能亲自体验一下。 于是我不动声色地用手剥了橙子皮,并开始品尝起来。 真的很甜!很好吃呀! 可是,我直到吃完了,也没有分出究竟是我在吃,还是秋露华在吃。 虽然想在儿子身边多呆一会,但儿子仍然跟前段时间一样无视我。 现在我虽然附身在别人身上,以实体的形态坐在儿子身边,但在丁丁眼里,我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阿姨! 我虽然有一点悲哀,但也知道丁丁并没有什么过错。 顶多是有点没有礼貌。但儿子还小,将来自会慢慢懂事,现在似乎也不必厚非。 为了不让婆婆起疑心,我们只坐了两分钟,就起身向婆婆告辞了。 “就在这儿吃中饭吧?”婆婆挽留说。 “不用了,我走了。” “唉,那今后有空来耍吧?” “好的。” 我附在秋露华身上,向楼下走去。 不知是因为楼梯间有些背光,还是别的原因,我忽然生出一个阴暗的念头:“如果我像现在这样,一直附在露华身上,就跟自己又活过来一样了吧?” 这种可怕的念头在我们走完楼梯,到了大门口后,我才主动终止了。 我也没有继续附身在秋露华身上,我目送她走进阳光明媚的街道上,淹没在人流中后,发呆了好一会,才转过身来,默默向楼上走去。 6 龙虎小区1号楼共布放了338条皮线光纤线路,虽然工作量有点大,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其实只需要两个半小时左右就能完成全部对号工作。但因为这栋大楼的很多业主尚未正式接房,大半房屋的防盗门锁着,无法进入,因此我和洪猛只能对那些没有锁门,或则有工人正在室内装修作业的房间进行收光和发光测试,所以我们能对号的只有34套房屋。 通过对号测试,我们发现这34套房屋中,只有4条户线的标识有错误。 这样看来,今天没能一次性通过验收,除了资料不全对以外,运气不佳也占了一定原因。 我和洪猛将错误的4张标签用新的标签替换后,时间已经晚上6点20分了。 “好了,今天就收工吧,明天早点来,将2号楼也整改完毕。” 因为没有对讲机,又舍不得浪费电话费,所以在对号时,我们一直采用微信的语音聊天功能进行对话。 “好吧,不好意思哟,今天让兄弟辛苦了!你快下楼来,我们一起去哪儿吃个饭,我请客!” “算了,我要回家吃饭,你自己去吃吧。” 洪猛又在微信里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见我执意要回家吃饭,也就不再虚情假意了:“那好吧,我们明天几点钟在这儿会合?” “明天早一点吧,就定在8点半吧。” “ok!” 关闭微信通话后,我也懒得再等电梯,直接从二楼走到楼下,坐上停在大门外路边的皮卡车,开车离去。 20分钟后,我就回了家。 爸爸正坐在店里一边吃饭一边看挂在侧面墙壁上的电视。“回来了?今天很忙吗?” “嗯,有点事耽搁了,你们这个时候才吃饭?” “你妈已经吃过了,正在楼上收拾碗筷,你快上楼去吃饭吧。你妈给你留了一大碗鸡肉汤,还是热的。” “嗯,我也真有点饿了。” 我小跑上楼,只见妈妈已经收拾完了,正坐在沙发上跟丁丁一起看电视节目。 客厅的餐桌上面,有几碗给我留的菜。为了保温,妈妈将每碗菜都用一只大碗盖着。 “丁丁,奶奶做的鸡肉好不好吃?” 我一边逗儿子,一边在门外脱下皮鞋,换上了放在门口的自己的拖鞋。 “好吃!我今天吃了两碗饭,还有好多好多鸡肉,还吃了好多白菜!” 丁丁看见我回来了,高兴地从沙发上跳下来,跑过来抱住我的双腿,报功似的向我撒娇。 “嗯,今天幺儿真乖!” 我抱起儿子,在他红扑扑的两边脸颊上各亲了一口,才将儿子放回地上。 “爸爸快吃饭,奶奶给你留了好多菜,还有好多鸡肉!” 看见儿子天真的笑脸,我本来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我在餐桌边坐下来,正要开始吃饭,丁丁却撒娇似地非得要坐到我的腿上来。虽然这样让我手脚有些不便,但我还是将儿子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好了,丁丁,爸爸现在要吃饭,你快从爸爸身上下来,先坐到沙发上去看电视。” 妈妈一边招呼丁丁,一边要抱丁丁回到沙发上去。 “不,我要坐在爸爸的身上!” “丁丁乖,听奶奶的话,自己去沙发上看电视。” “我不去,除非爸爸也过去陪我看电视。” “丁丁怎么不听话?爸爸要吃饭,爸爸吃完了,就会过去陪你的。” 丁丁本来不依,但我看出妈妈好像有话要跟我说,于是也哄丁丁:“儿子听话呵,先过去看电视,爸爸吃完饭后,就过来陪你一起看电视。” 丁丁还是不依,直到我跟他拉钩后,他才回到沙发上乖乖地坐下了。 鬼扯9 我一边吃饭,一边问妈妈:“妈你有什么事情?” 妈妈微笑着看我,没有言语。 “你到底想说什么事,怎么看上去有点神秘兮兮的!” 妈妈轻叹口气,在我身边坐下来。看了丁丁一眼,见孩子的注意力已经被电视节目吸引过去,没有注意我们的谈话内容后,才小声说道:“今天有一个人来看过丁丁。” “哦,是谁呀?” 我微微一怔,看了妈妈一眼,只见她正用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我。 “妈你今天怎么看上去怪兮兮的。” 妈妈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将脸凑过来,用更低的音量对我附耳说道:“是秋露华!” “秋露华?” 见我愣头愣脑、一副莫明其妙的样子,妈妈微微一笑。 “跟妈说句实话,你对人家印象怎样?” “妈你干什么呀,我……我现在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我心里有些不悦,倒不是因为我对秋露华有什么不好的看法,而是想到袁霁雪才离开一个月时间,妈妈就开始考虑这件事情,所以有点替袁霁雪伤心。 妈妈叹息一声,神色也变得有点伤感。 我们一时没有再交谈,我闷头吃饭,妈妈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默不作声。 直到我快吃完饭,准备起身离开餐桌后,妈妈才低声说了一句:“妈也没有催你的意思,只是随便问一句。妈也知道霁雪才离开不久,我们不该太急了。妈只是觉得,那个秋露华还不错,如果你对她有一点那方面想法的话,也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否则哪天等你想通了,人家可能也有别的人了。” 我苦笑不答,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儿子见我终于吃完了饭,很是高兴,抱住我的肩膀,向我撒娇。 我一边逗儿子,一边陪他看电视节目。 妈妈也像什么话也没说过似的,一边逗丁丁,一边开始收拾碗筷。 我跟儿子逗闹了一阵后,儿子终于有点累了,开始将精力重新放回到电视节目上面。 我又陪儿子坐了一会后,就上楼去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我真的感觉到了什么,我刚一走到楼上的大门口,心里就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袁霁雪正坐在屋子里等着我一样! 我无声吁了口气,明知屋里没人,却站在门口,偷听似地站了两秒钟后,才取出钥匙开了房门。 屋里没有开灯,光线很黝暗。街对面大楼的灯光从没有关好的窗帘缝隙透进一点微弱的红光。正对大床的墙壁上,妻子的照片隐约可见。 虽然因为背光,镜框里的妻子根本看不清楚,但我却好像感觉到妻子的眼睛正在默默地注视我。 我与黑暗中的妻子对视了几秒钟,才伸出手去,按下进门处的电灯开关。 屋里白亮一片,我终于清楚地看见了镜框里的袁霁雪。 霁雪的眼睛果然正在盯着我。 “刚才妈跟你说了什么?” 霁雪那双眼睛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无声地问我。 “没什么,妈妈只是因为秋露华今天来看了一下丁丁,可能就想多了!”我也盯着妻子的眼睛,无声地与她对话。 “妈妈想多了,你呢?” “我……我什么也没有想。” “是不愿考虑,还是只是对露华没有感觉呢?” “她是你的朋友,我从来没对她多想什么。” “如果过了一段时间,妈妈又跟你提起这件事情呢?” “不会吧,人家只不过是顺便来看一下丁丁,也不可能对我有什么意思,是妈妈自己想多了。” “可是你也不可能一辈子不找别的女人吧?” “……” 明知霁雪并没有问我,这些对话,只是我自己在跟自己对话,但我仍有点心虚地避开了妻子的视线。 是呀,终有一天,我会另外找一个妻子的。 虽然不是秋露华,但肯定会有另外一个女人。 我发呆了几秒钟,才意识到霁雪还在注视我,我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于是故意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去看外面的夜景。 7 几天前,我本来以为我的老公白满川可能有一点感觉到我的存在,但现在我发现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 白满川并没有感觉到我。他只是对我的那张照片有一种……怎么说呢,或许是对照片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吧? 因为这段时间,我发现白满川每次进出我们的卧室之前,都会将视线投向镜框里的我。 刚开始那几次,他每次只是匆匆瞥一眼,后来,他每次都是直接与照片里的我对视。 明明我就在屋子里,就在他的身边,他却感觉不到我,而是与镜框里的我对视! 每次看见白满川在出门之前,都像要跟我告别似的,向镜子里看一眼,而回来后,刚一开门就会将目光投向我的照片,我虽然感到有一点好笑,同时也有一点感激和酸楚。 虽然我和老公,现在成了一对触摸不到的爱人,但我还是不愿意离开这个家,不愿意从我的老公和儿子身边离开。 好几次,当我挡住我的照片,抱着我的老公,甚至在他面前失声痛哭,而他却对我无动于衷时,我虽然明知他没有什么过错,但我还是禁不住生出一种奇怪的妒意,甚至是恨意! 刚开始,我发现我对自己的照片有这种奇怪的妒恨心理时,也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实在无聊和愚蠢,但渐渐地,我真的对照片中的自己产生了恨意! 因为我渐渐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我的老公好像精神有点不正常了?他好像真的爱的不是我本人,而是照片里的我! 这种感觉,可能有人会不理解,甚至认为是我在胡思乱想,但我真的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感觉! 鬼扯10 天,我的老公原来爱上了一张照片! 如果是以前,我发现这个问题后,就算不带他去精神医院检查一下,也可能会自己想法寻找答案。比如上网查询有关精神病方面的知识,或者通过网络,咨询有关专家。 但我现在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存在,别人不但感觉不到我,我也无法真正感觉所有具有实体的人和物体。 所以,家里虽然有电脑,我却没法使用。 卧室里所有原来属于我的东西,都已对我没有了实际意义! 我在屋子里,除了发呆和睡觉外,什么也不能做。 所以我虽然出去也没有什么事情,但我宁愿出去东游西逛。否则我会无聊至极,也不可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肯给白衣冥界使者打去电话。 因为担心老公的精神状态,我开始整日胡思乱想起来。但我通过一段时间的默默跟踪,我发现他无论是工作,还是与人交往,都很正常,毫无异状。 而只有回到家里,只有开门进入卧室后,他才会表现出一些异常。 也许老公并没有什么精神方面的问题吧?我不禁又开始怀疑自己以前的担心和怀疑是否有点反应过度。 就在我疑神疑鬼,难下结论之际,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那天,我没有出去玩耍,就坐在二楼客厅里看电视。 本来开始我是在陪丁丁看动画片,但丁丁看了一会电视后就睡着了,于是我的婆婆拿起电视遥控板,开始找自己爱看的节目。 婆婆喜欢看一些古装片,当她看到某电视台正在播放根据金庸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连续据《天龙八部》后,才放下了手里的电视遥控板。很巧的是,那天播放的内容,正是男主角段誉从悬崖掉入谷底后,无意间进入一个神仙姐姐的洞府的情节。 那个在段誉眼里的神仙姐姐,其实只是一个石像。 段誉也跟我的老公一样,对那个石人神仙姐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爱慕之情。 看了这一段宛如精神式爱情的故事后,我才豁然有悟:我的老公原来跟这个段誉一样,爱上了一个“偶像”了! 虽然这两个偶像并非真人,但其实偶像都是有原形的。那个石人神仙姐姐,原形是一个叫李秋水的武林前辈,而我的老公爱上的那张照片的原形,无疑就是我呀。 原来是我自己孤陋寡闻了,这种爱上某种似人非人的东西,并非什么精神病! 我不由又想到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些奇闻异事,听说有个日本人爱上了自己的充气娃娃,因为爱得不能自拔,他最后竟干出了与充气娃娃结婚这种惊世骇俗的奇事! 我的老公会不会因为爱上照片里的我,而会做出类似的怪事呢? “不会的,就算老公真的爱上了一张照片,但他也不会守着照片过一辈子的。我的公公婆婆也不会答应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想起自己附身到我的朋友秋露华身上的事情。我的婆婆因为不明真相,自做多情地认为秋露华对白满川有点意思,于是用话试探白满川。 想起那天的情景,我先是莞尔,但随即又陷入沉默。 我的老公迟早会在家人的作用下,去娶另一个女人的。 我越想越觉得没有意思,不禁又从包里取出手机。 但是,真的要现在就打出那个电话吗? 我正顾影自怜,忽然听见一阵沙沙响声传来。 我微微一惊,抬起头来看时,只见窗帘仿佛一个人吃了兴奋药似的,正剧烈乱舞。 原来外面突然起风了,而老公出屋时没有关上窗户,所以风从窗口贯入,吹得窗帘猎猎直响。 我轻吁口气,从床沿上站起来,走到窗边,去看窗外的风景。 窗帘越来越疯狂,忽地卷起来,打在我的脸上,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本能地伸出手去,抓住窗帘,并顺手关上了窗户。 风被挡在了窗外,窗帘静止了下来。 我猛然一惊,因为我突然发现一件怪事——本来一直不能拿起或者移动任何东西的我,现在居然用自己的手,抓住了窗帘!关上了窗户! 8 姐夫又拿下了好几栋新楼盘的户线工程。 因此,我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每天都要加两三个小时的晚班。每次早上七点钟出门,回家时则已是晚上十点甚至十一点过了! 每次工作告一段落,坐下来闭目休息时,我就会忍不住开始想家。 在妻子袁霁雪出事以前,我也每年都会有一段特别忙碌的日子,每次加班较晚时,我都会很想回去,除了因为对工作有些厌烦外,还有特别想念儿子丁丁。 但最近一段时间,我想念得更多的不是丁丁,而是…… 不知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反正我对自己的家,尤其是自己的卧室,产生了一种难于言状的异样感觉。 虽然霁雪离开这个家已将近两个月了,但我却越来越感觉到她的存在! 刚开始,这种无端的、异样的感觉,主要是来源于挂在我们床对面的那张妻子的艺术照。特别是照片中霁雪的那双眼睛,简直太传神了,仿佛会说话一样! 但最近这段时间,我又生出了更奇异的猜测:我怀疑袁霁雪不只是活在照片里,而是实实在在地呆在这个家里!只是我和我的家人看不见她而已。 虽然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但我对任何人都只字未提。 我知道,如果我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的话,家人不但不会相信,甚至会怀疑我的精神方面是否出了问题。 但我却明白,自己的精神并没有问题,而是妻子真的可能就呆在这个家里。 我这样说,并非只是自己无端的感觉,而是我发现了很多的证据! 刚开始,我也没有注意,只是有时会感到奇怪。比如我早上出门时,明明记得关好了窗户,但晚上回家后,却意外地发现窗帘和窗户都是开着的。 第一次注意到这种怪事时,我还疑心是自己记错了,但后来发生的更多怪事,却使我相信自己并没有记错,而是妻子真的就在我们家里。 有几个夜晚,我回家后,都发现卧室里的那台电脑明显有人使用过的迹象。 最明显的证据是我每次用手去摸电脑的机箱时,都发觉机箱有些发热。最明显的一次,是三天前的那个晚上,机箱不但发热,而且电脑显示器的电源开关没有关,绿色的指示灯还亮着! 尽管发现电脑这段时间很异常,但我却不动声色,假装什么也没有察觉似的,将电脑打开,然后上网。结果我发现网页浏览器里还保留着许多浏览痕迹。 我在前面说过,我是一个不爱读书的人,任何书籍,包括网络小说,我都不感兴趣。但那些浏览过的网页却有大半是言情、穿越、甚至灵异类的小说。 不用问谁,我也知道,在这个家里是谁对这类题材的小说抱有兴趣。 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他们根本不会上网,就连使用的手机,也是不能上网的老人机。 儿子丁丁就更不用问了,他才一岁零两个月。 因此,是谁浏览过这些网页的内容,不是呼之欲出了吗?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有点多余地、不动声色地问过我的爸爸和妈妈。 “家里今天有客人来过吗?” “没有呀,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爸爸妈妈对我提的问题,都显得有些惊讶。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难道袁霁雪的幽灵真的回到了我们的家里了吗? 就算变成了一个幽灵,她也不会加害自己的家人吧? 我也不知是自我壮胆,还是真的相信如此,虽然有一点点恐怖的感觉,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于言状的感觉。 鬼扯11 像上面那些怪事,刚开始还似乎有一种试探我的感觉。但渐渐地,霁雪好像已经不管我是否会被惊吓到,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她不但公然使用我们卧室里的台式电脑,而且有时还懒得关机。 甚至,她还故意让我注意到其他的异状!比如:我电脑桌前的烟灰缸,明明早上出门前,里面还有几个烟蒂,但下午我回家后,却总发现烟灰缸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不光是烟灰缸,还有屋里的其他东西。比如被子、枕头、甚至扔在地板上的臭袜子,她都会为我洗干净并晾到阳台上去。 看见屋里的种种怪事,我虽然毫不怀疑是袁霁雪干的,但有一次,我还是故意问爸爸妈妈: “妈,你今天进我屋子打扫过卫生吗?” “没有呀,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今天工作时,找不到u盘了,我记得早上出门时,好像是插在电脑上面的,但我回家后,却找不到u盘!” “那你再好好找一找,我们没有进过你的房间,更不会乱动你的东西。” 爸爸问我:“u盘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是娃娃不小心乱拿到什么地方弄丢了?” 妈妈立即反驳这种可能性:“胡说八道,丁丁一天都跟着我们,不是在二楼看电视或者耍自己的玩具,就是在我们房间里睡觉,哪会跑到楼上去乱翻东西?再说,楼上的房间经常都锁着,莫说丁丁根本不可能爬上那么高的楼梯,就算爬上去了,房门也是锁着的,他不可能进得去。” “嗯,是我冤枉丁丁了!” 爸爸朝丁丁呵呵一笑,又对我说:“你自己再好好找一下,要是在屋里找不到,那就可能是落在车上,或者你的办公室里了。” “是呀,你自己好好找找看,那东西很重要吗?”妈妈关心地看我。 “可能是落在车上了,待会我去找找看。不过就算落了也没关系,那个u盘是我在网上买的,才花40块钱。” 其实我的u盘并没有丢失,我故意这样说,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问过家人后,我心里再无疑惑,肯定是袁霁雪的幽灵干的了。 虽然明知对方是个看不见的幽灵,但奇怪的是,我却并不感到害怕。 可能是因为我们是夫妻,所以我知道她不会对我有什么恶意。而且从这段时间的种种表现看,她不但没有任何可怕的地方,甚至还表现得很可爱!甚至比她以前在世时,还要可爱一些。 她以前可没这么勤快,对我也没有这么温柔。 想到那个看不见的妻子就生活在这个屋子里,并在默默照顾我,我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唉,可惜我看不见霁雪了,如果我能看见她的样子,或者能听见她的声音,就算明知她是一个幽灵,我也不会害怕的。 知道霁雪就呆在家里后,我对那张照片更有了一种特别的情意。那天晚上,我回到房间里,看着她的照片,又在心里低声对照片里的她说话: “难怪我突然发现你的这张照片有了灵气一样,原来是你回来了!你是附身在这张照片里的吧?” “你既然能从照片里出来,能上网,能为我干很多家务,为什么就不能现身呢?” “你可以现身吧?你不现身,是因为担心会吓着我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希望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听到她的答案。 但霁雪的眼睛只是静静地注视我,并没有其他表示。 也许妻子听不见我心里的声音?我要想她现身相见,只能大胆地说出来! 但我是个不太习惯用语言表达情感的人,既使是对自己的妻子,既使屋子里没有别人,我还是不太好意思对着妻子的照片说出心里的话。 我皱眉想了一会,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霁雪不是天天趁我不在家时开机上网吗?我就在电脑桌面上,做一个word文件,并把自己要对他说的话,变成文字打出来! 这样她就能知道我的想法了。就算她还是不肯现身,或者她并非不肯,而是真的无法现身,但她一定能看见我对她写的话吧。 我们就算不能面对面交谈,但如果能通过文字沟通和交流的话,也总比成天只对着一张照片发呆要好一些吧。 9 这段时间,我发现自己发生了很多变化。 最大的变化,当然是我能像以前一样,可以拿起一些东西了,而且可以做各种各样的家务活。 这些无疑是好的变化。 但我同时也发现自己失去了一些“特异功能”! 刚成为亡灵那段时间,我虽然像空气一样,没有人感觉得到我,但我却是自由的。我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虽然不能跟任何人交流或者互动,但因为我能看见和听见别人的说话,所以我反而有一种“优越感”。 但现在,我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这种自由! 我变得异常怕光起来,不管是否有太阳,只要是白天,我就不能出门。 当我走出自己家的大门,暴露到日光下后,我就如被火烧一般,无法忍受!我要想出门去外面溜达,只能附身到别人身上才行。 有时,我会对被自己附身的人施加意念,让他被我的思想控制,背我去我想去的地方。但大多数情况下,我懒得控制人家,就让对方背着我随意行走。 不过,到了晚上,我就能重获自由了,再不用附身到别人身上。我能随心所欲,自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因为这些变化,我的生活规律也开始跟着有所调整。 我白天喜欢呆在家里,上网看小说或者睡觉,而晚上却会出去玩耍。 除了这些变化外,我身上还有了一个更大的变化。 我发现自己可以现身了! 这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秘密。有一天晚上,我混上一辆回县城的客车进城后,在经过一家商场时,我忽发奇想:我现在既然能拿起东西了,那么我是不是能拿走商场里的东西呢? 你听了肯定会骂我:那叫偷,不叫拿。 呵呵,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介意的。 产生这种想法后,我于是肆无忌惮地跟随人流走进了一家商场里。 刚进去时,我确信自己是处于隐身状态的,因为任何人都没有朝我看一眼,既使我盯着人家的眼睛看,甚至还恶作剧地伸手去拍别人的肩膀,人家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是,当我拿起一个牛奶,正要取下贴在盒子上面的吸管直接喝时,我却意外地听见了一个声音: “喂,不能喝!你要付钱后才能喝!” 我吃了一惊,转过头去看时,只见一个商场工作人员正朝我快步走来。 她看得见我吗?我惊奇地看着那个矮胖的中年大妈。 虽然对方的眼睛真的盯着我,但我还是转过身去,看看身边是否恰好也有人跟我一样,想要不买就喝牛奶的人。 但我左看右看,身边并没有跟我一样不懂规矩的冒失鬼! 鬼扯12 除了那个服务员外,还有几个顾客也都停下来看向我。 “我不能隐形了吗?” 我呆了好几秒钟,直到那个服务员走到我的身边,又对我说了一句“你得去楼上的缴费处付了钱后,才能喝它。”我才回过神来。 看见周围那些人都用看怪物似的眼神盯着我,我感到无地自容。 让我更尴尬甚至难堪的是,我知道别人之所以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不只是因为我的行为,还包括我的穿著打扮。 现在已进入十月中旬,天气已有些凉了,虽然还有少数年轻人穿着清凉的夏装,但大多数成年人都已换上了秋装。而我,还穿着出事那天穿的白色t桖和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牛仔短裤,将两条修长、雪白的长腿几乎完全暴露于人前。 这身打扮,在炎热的夏日,当然并不为过,但在一群身穿秋服的男女当中,就未免显得太鹤立鸡群、标新立异了! 也许在这些人眼里,我是一个暴露狂吧? 我真想告诉大家,我不是什么暴露狂,之所以穿成这样,是因为我是一个亡灵!这身衣裤是我出事那天穿的,虽然时间过去了两个月,但在这两个月里,我一直处于隐身状态,就算我什么也不穿,在街上裸奔,也没人能看见我!所以我根本没必要考虑换装的问题。 现在,我处于如此窘境,虽然心里很委屈和难堪,可是我不能向任何人解释! 我只能忍受别人的误会。别人把我当成一个暴露狂也好,把我当成一个想偷喝牛奶的人也罢,我都无可奈何。 “哦,我……我忘记自己还没有付钱了!” 我羞涩地拿着牛奶,假装要去付钱,低着头慌乱地离去。 我当然不可能付钱,因为我根本一分钱也没有。我乘手扶电梯到了楼上后,就立即将那个牛奶随意地放到一排货架上面,然后离开了。 出了商场,我本来以为街上的行人也会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我暴露的双腿看,但我发现自己其实想多了。 ——因为我发现别人又看不见我了! “我怎么又恢复隐形状态了呢?”我自己都很莫明其妙。 虽然别人看不见我,但我因为刚才的事情,已经没有了逛街的心情,于是我混上了一辆要去火车站的出租车,离城而去。 回到家后,我的心情已平静了一些,也能比较冷静地分析今天发生的种种怪现象了。 想到自己是在要喝那个牛奶时才现形的事情,不禁心里一动。 “也许我不能喝没有付钱的的牛奶吧?” 第二天,我带着疑问,又进了县城。 通过试验,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只要我想偷不属于自己的商品时,我就会原形毕露! 我连做了两次实验后,心里已经再无疑问。 除了不能偷东西外,我又有一个新发现:自己不能从镜子前面经过! 有一次我在一个商场里逛时,本来别人看不见我,但当我从一个穿衣镜面前经过时,我不但看见镜子里照出了自己,而且旁边的人也显然能看见我了! 不过这次现形没有上次那样尴尬了,因为我已做了预防工作,虽然我根本不觉得冷,但还是换了一身秋装。 总之,这段时间里我身上发生了很多变化,虽然有些变化对我有利,有些对我不利,但不管是什么变化,我都觉得很有趣。 因为这些有趣的变化,使我的心情也开心一些。特别是我发现自己也能现形时,不禁悄悄萌生了一个幻想: 也许我可以利用自己能现形的事实,又能跟家里人一起生活了? 不过,我虽然不止一次地这样幻想,却迟迟没敢做出决定。 虽然我发现自己的老公还是爱着我,但如果我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有勇气面对我吗? 我的孩子、公公、婆婆、娘家人,以及其他认识我的人还能接受我吗? 就在我进退两难,整天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发生了一件让我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的事情! 那是十月下旬的一天,我因为晚上在城里逛得太久,没有搭到“顺风车”,想到深夜回去也没实际意义,于是索兴就在一家宾馆的大厅沙发上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我不想附身到别人身上去逛,于是趁一间客房的客人退房后,一个服务员进屋去打扫卫生的机会,混进了这间客房。 服务员看不见我,所以我毫无顾忌地安坐在客房的沙发上。 我耐心地等服务员将房间打扫干净,关上门出去后,我才躺到床上去休息。 虽然有点疲倦,但我睡不着,于是我索兴打开电视看了一天的电视连续剧。因为担心服务员从走廊经过时,听见屋里的电视声音,所以我将音量调得很低。 我在屋里一直看到夜幕降临后,才关了电视,离开了这家宾馆。我没心情逛,所以又搭“顺风车”回了家。 到家后,我跟以前一样,陪儿子看了一会电视,然后才回到了楼上。 我的老公还没有回家,但门却是开着的。 我走进屋里,打开电脑,本想上网查看一个正在追看的言情小说是否更新了,不料我开机后,却发现电脑桌面上多了一个word文件。 这个文件之所以引起了我的注意,是因为它的文件名: 袁霁雪 我全身一震,并马上明白这个文件是白满川特意留给我看的。 我又激动又不安,心想:“老公想要给我看什么东西呢?” 我呆了几秒钟,才用鼠标点开了这个文件。去看里面的内容: 袁霁雪,我知道你就生活在家里,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在默默地照顾我,但我因为有点顾忌,所以直到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给你写下这个东西。 你能让我看见吗?如果可以,我想要看见你! 放心,我已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鬼扯13 10 我给霁雪留了言后,心里既有些激动和期盼,又有些忐忑不安。 霁雪会现身与我相见吗? 如果是以前,我当然不会这样紧张。就算是跟霁雪吵了架,或者陷入冷战的局面,我也并不紧张。因为我知道我们总会和好的。 “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只要夫妻双方感情没有破裂,闹一点小矛盾小别扭,毫不奇怪。不吵不闹的夫妻反而更无趣,甚至更危险。 记得我和霁雪刚结婚那一年,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架,但每次都不过几天,最多十天左右就能和好如初。 但这次,我却不像以前那样有自信了。霁雪已经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了,她现在的样子吓不吓人,我都有点不敢想象。 我只是从她对我和儿子的默默关心中,体会到她可能并不可怕。所以我才终于做出那个决定。将自己的一些心里话,通过word文件方式,传递给她。 写完留言后,我就离开房间,开车去上班了。 我今天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工作要做,甚至今天不上班也没什么关系,但我还是上班去了。我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暂时回避霁雪,好让她开机看见我的留言,并好好想一想,是否愿意现身与我相见。 因为不知道霁雪能不能现身,或者愿不愿意现身,所以我这一天工作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有种莫明的惶恐不安感。 为了平息自己的心情,我故意不去多想这些事情,强迫自己将心放在工作上面。 快到中午时,我接到了姐姐的电话。姐姐告诉我说,姐夫有一个朋友的母亲过世了,但她与姐夫两人昨天已经上省城去看望孩子来了,所以让我代他们去送人情。 我接到姐姐的电话后,不但没嫌麻烦,反而有点莫明地高兴。吃了中饭后,我回办公室上了一会网,然后就开车去了殡仪馆。 在殡仪馆里,我没有遇到一个认识的人。但我为了打发时间,还是硬着头皮坐下来,一边吃瓜子,一边玩手机消磨时间。 磨到晚饭时间后,我毫不客气地跟着其他客人一起去殡仪馆的大饭厅里吃了晚饭。 吃完晚饭后,我又故意捱到将近晚上八点钟时,才开车离去。 回到家后,我没有急于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一楼陪儿子和妈妈看电视。 霁雪看见我的留言了吗?她是否已经现身,并呆在我们的卧室里,静待我上楼去相见? 我正自胡思乱想,妈妈忽然问我:“满川,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我微微一惊,反问她:“你指哪方面?” 妈妈叹了口气,说:“霁雪的赔偿款,你岳父岳母那边分了25万元钱后,也没有什么意见了,你现在有了85万元钱,今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霁雪死后,我们跟其他那些车祸遇难者一样,虽然经过了一点波折,但在有关部门的关怀和帮助下,很快便拿到了各种赔偿款。 我们家与霁雪的父母通过协商,将所得的110万元钱做了切分:霁雪的父母分走25万元钱,而我和儿子分得了85万元钱。 对于这个分配方案,我们两家都没有异议,我的岳父岳母还把丁丁接过去玩了几次。 “我还没有想好,我想暂时还在姐夫那儿干几个月后再考虑这个问题吧。” 妈妈点点头,“也好,这几年生意不大好做,那些钱除了你的外,其中大部分是丁丁的抚养费,所以不能乱花。在没想好做什么生意之前,先帮你姐夫干一段时间也好。” 我们又默默地看了一会电视后,我终于离开客厅,走上楼去。 进入房间后,我没有看见霁雪。 虽然我对这种结果有点预感,但真正面对这种结果后,我还是有一种失落感。 我默看了一会墙壁上的妻子的照片,才走过去坐到电脑前,按下电源开关。 电脑开机后,我首先去看桌面上的那个word文件。 那个文件还在,也不知霁雪是否看见或者打开过。我呆了两秒钟,才点开了这个文件,霁雪显然已经看到我的留言了!因为我的留言已经被删除,取而代之的只有四个字: 漂亮宾馆 很明显,霁雪约我去漂亮宾馆见面。之所以不在自己家里,而要舍近求远,我猜她是不想惊动家里的其他人吧。 对于她的安排,我完全能够理解。唯一有点奇怪的是,她为何不说明在哪一个房间呢? “也许幽灵并不像我们以前在一些恐怖片里看到的那样,能够为所欲为吧?霁雪约我去那儿找她,却不指明是哪个房间,可能是因为她没有钱,所以只能等我到了那儿后,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吧?” 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这种与死去的人约会的事情,除了在一些聊斋故事里看到过外,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人遇见过,因此我无法请教别人。何况就算有人有这方面的知识或者经验,我也不愿意去向人请教。 我看了一下电脑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已经21时14分,心想:“赶紧开车回县城,去晚了,要是霁雪生气了,可能会改变主意的!”于是不再多想,立即关了电脑,拿起车钥匙,关门下楼。 走到二楼门口后,我假装若无其事地对正在烫脚的妈妈说:“妈,我要进城一趟,可能今晚不得回来。”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不是加班吧?” “不是,是一个同学过生,他约了好多同学,今晚去唱卡拉ok,如果耍得太晚了,就不回来了。” “你要少喝点酒呀,最好还是早点回来睡觉。” 类似的事情以前发生了几次,所以妈妈没有怀疑我在说谎。 “我知道。” 我骗过家人后,就开车出发了。20分钟后,我赶到了漂亮宾馆。 漂亮宾馆就在我们县城的立交桥旁边,那栋大楼真正的名字是“博学大厦”,是一栋商品房大楼,大约有30几层楼,因为有人租下了其中的两层楼,用来开了宾馆,并在这栋大楼的天楼上面,制作了由“漂亮宾馆”四个字组成的巨大灯饰广告,所以很多都称这栋大楼叫漂亮宾馆。 在我们县城,一到夜晚,除了主干道外,几乎每条街道的两边,都停满了车子,交警也从不过问,因此我到了楼下后,看见路边停了许多私家车,于是也找个空位停了下来。 我将车停好后,就径直走向大楼的大门。 这栋大楼虽然安排有一名保安值班,但显然只是一个摆设。那名保安坐在进门处的一张桌子后面,正在玩手机,对于我的进入,他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袁霁雪不在,我猜想她可能会在宾馆的服务台前等我,于是直接走到电梯前。 两个并列的电梯之间的墙壁上,有一行红色的正楷字: 漂亮宾馆服务台位于10f。 我深吸一口气后,伸手按了电梯的“上”键。 我的本意显然是要去10楼服务台前看看情况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但我进了电梯后,不知何故,我直接按了楼层号“11”。 如果讲给别人听,别人一定会感到奇怪,但当时的我,却好像突然没有了思想似的,对于自己的古怪行为毫无察觉。 到了11楼,走出电梯后,我径直走向走廊左边。 走到门上写着114房号的客房门前后,只见房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开着灯,但没有声音。 鬼扯14 我呆头呆脑地走进这间客房后,背后立即传来轻轻关门的声音。 我站在门口呆了两秒钟后,才像是从梦里醒过来了一样。“我怎么直接走进这间客房里了?” 我正感惊奇,却听见大门旁边的卫生间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公,别大声说话,这个房间我们没有付钱哦!” 卫生间的门也是虚掩着的,里面还有水声。 虽然我在来时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但真正身临其境,却还是有一点迟疑。 现在霁雪与我只隔了一道房门,只要我勇敢地推开这道房门,我们就能见面了! 我们隔着一道虚掩的房门,无言相持了几秒钟后,为了不让霁雪看出我心里其实有一点胆怯,我无声吐了口气,然后故做若无其事地推开了房门。 袁霁雪果然就在里面!她正站在镜子前洗脸。 虽然明知此时站在我面前的她实际是一个亡灵,但她看上去却跟以前的她并没什么分别。唯一有点怪异的只是她的穿著:现在已是十月底了,天气已经转凉,我都换上了一身夹克和长裤,袁霁雪身上穿的却是她离开我去台湾旅行时穿的那身夏天的衣服! 上身是一件雪白的t恤,下身是一条贴身的牛仔短裤。 袁霁雪虽然没有转过头来,但她正通过镜子在看我,见我一副呆傻的样子,不禁笑了:“老公,现在有什么感觉?前段时间,我一直没看见你为我流过泪哟,难道你真的不为我难过吗?” 我只有苦笑。 虽然这种情景讲出来有些怪异,甚至恐怖,但当时的我们,却好象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一点也没有恐怖的感觉。 我本来以为我们见面后,会有千言万语,袁霁雪甚至可能会情绪失控,在我面前放声大哭,但我们真的见面后,这些想像的情景都没有发生。 袁霁雪若无其事地对镜卸妆和洗脸,我站在她旁边,跟她说话。 不过,我虽然表面上装成没事的样子,跟她很自然地说话,但心里还是有一点遗憾和难过。 要是这一切真的没有发生该有多好呀! 我们站在镜子到底说了些什么话,我现在也回想不起来了,反正我们交谈了几分钟后,我突然伸出手去,轻轻从后面抱住了她。 霁雪的身体仍跟以前一样,又光滑又有点微微的冰凉感。 “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了,你不想我吗?” 她轻声问我,这句话在我耳里,好像有点一语双关的味道。 “我当然想老婆了!”我轻笑回答。一边说话,一边将左手伸进她的衣服里…… 11 对别人来说,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日期是2015年8月23日。因为那一天是我们那支旅行团在台湾遭遇车祸的日子。但是,只有我和我的老公白满川明白,我真正与家人分离的日期是2016年11月30日。 我和我的老公自那晚在宾馆见面后,第二天我就正大光明地回到了我们的家里。 家里的其他人仍然看不见我。当然,如果我愿意,我是可以在他们面前现身的。但我和老公商量好了,我还是暂时以隐身的方式呆在家里。 因为我对这个世界而言,已经是过去式。我的老公能接受我,并不表示家里的其他人也会一样想。 特别是我们的孩子丁丁,他现在年纪还小,虽然要骗过他很容易,但我们要骗他到何时呢?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与这个家彻底分别了,丁丁明白到他的妈妈曾以幽灵的形态与他生活过一段日子,他的心灵肯定会留下阴影的。 而且,因为孩子年纪太小,所以他很难对人保密。如果他把自己的妈妈,仍生活在这个家里秘密,说给了别人知道,会给这个家庭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实在难于预料。 也许有人会不以为然,说:你可以宣称自己没有死呀,现在平安回来了,这样不就能与家人正大光明地重新生活在一起吗? 但这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在前面也说过了,现在的我,虽然可以现身,但要受到很多限制。我只能在企图占有不属于自己的某样东西,比如想偷走超市里的某样商品时,我才会被人看见。 另外,我只有从镜子前面经过,才会短暂现身。 除了这两种情况外,我仍不能随心所欲地现身。而且就算是在这两种情况中现了身,我的现身时间也是很短暂的。根据我自己的经验,每次现身时长都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以上。除非我一直呆在一个有镜子的空间里,或者我一直企图想要偷走某样不属于自己的商品。 除了不能随心所欲现身外,我还不能直接暴露于日光下行动,而只能附身到别人身上。晚上虽然比较自由,不用附身到别人身上,但我仍处于隐身状态,除非满足前面说的那两个条件之一。 所以,我和满川商量好了,在这些问题得到解决之前,我们只能保持秘密同居关系。 本来我们的卧室里没有镜子,为了方便我现身,满川特意从我们家的小卖部里拿来了一个小镜子,并将镜子安放在电脑桌上面,这样我们晚上就能在自己的卧室里,继续秘密地享受我们的二人世界。 为防家里其他人发现我,每次满川出门之前,都会将那面镜子藏到床头柜里面。 我和满川也曾今想过这种可能性:既然我已不能再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外面工作,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开个网店,或者我干脆做一个专职的网络小说作家呢? 很明显,开网店对我而言有不少困难。我以前从未做过生意,在这方面毫无经验。而且我不能随意现身,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处于隐身状态的我,如何与人打交道?又如何完成送货、接货等事情? 我一直爱看网络小说,特别是女性作家最擅长的言情类小说。在我出事之前,我就曾今写作过一点网络小说呢! 不过,因为点击量不高,且写作也是一件非常辛苦和寂寞的事情,所以我虽然写过可能三个小说,但每本小说的结果都是有头无尾,最后太监了。 现在,我已经成了一个自由人了,不需要工作了,甚至我也不需要吃饭、喝水,也不需要网购任何商品了,因此我只要认真、全心地写作的话,说不定我会不小心,大红大紫呢! 呵呵,你听了不要当我是在坐井观天,痴人说梦哟! 因为我现在有的是时间,我可以整日整夜地坐在家里写作哟! 哇,以前看见网上一些大神,日写万言,天天不断的状态,心里又佩服又羡慕死了,总恨自己没有他们那样的运气,要为三斗米折腰,要为各种各样的锁事分心,所以无法全力以赴写作。 现在,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了! 我可以全心全意地写作和做自己的白日梦了! 想到这些,我就高兴得不得了,甚至为自己现在是个亡灵,也没有什么不好嘛。 鬼扯15 想到这些,我就高兴得不得了,甚至认为自己现在是个亡灵,也没有什么不好嘛。 那天晚上,老公回屋后,我兴奋地将自己想成为风络作家的想法说给他听后,却被老公泼了一盆冷水。 “呵呵,你以为网络小说那么好写吗?我虽然不爱读书,也不会写小说,但我知道,网络作家,可能有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人,各种各样的网络小说,更不知有多少,起码有几百万,甚至几千万部网络小说吧,可是真正出名的网络作家有几个?真正大红大紫的网络小说又有几本?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 我听了很不服气,当场反驳他说:“你从不看网络小说,根本就没有发言权。你以为网络小说,非得有很好的文笔,才可能出名和成功吗?你太落伍了!跟你说吧:现在的网络小说和网络作家,三分靠才气,七分靠运气。你读的书多,文笑再好,也未必会出名和成功,只要你运气差,可能你写一辈子都不会成功。 “但有好多大神级作家,其实写得真心差,不但错别字连篇,而且可能连句子都不一定通顺,但他们只要天天更新,写个几百万字的大部头,那还不是小事?你的想法完全是活在过去的纸媒时代,你已经out了!” 为了这件事,我们第一次争吵了。最后,还是他首先投投降: “好吧,是我不懂,你想写就写吧,说不定我们家里,真的可以出一个大作家大文豪哟!呵呵。” 我无语。 都什么时代了,还提大文豪!谁要做一个大文豪了?哪一个网络名作家称得上大文豪呀? 如果是,他又怎么可能赚钱呢? 现在的读者,才不会看大文豪的书,如果他们爱看的话,那么《红楼梦》就不会被现在的作者评为最不爱看的小说之一了! 当然,我不想跟老公说这些了。我的老公在文学方面一窍不通,我跟他说这些,真的就像牛对马说,各说各话了。 第二天,我就开始了自己的网络作家梦。 但我很快便发现,自己想要成功的想法真的有点幼稚了。 以前,我总怪自己会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分心,无法全心全意地写作,现在,我终于可以不用世上的事情忙了,我不用工作,不用做家务,不会被别的的情绪影响自己的情绪了。甚至我连吃饭、喝水也不用,如果我愿意,甚至我可以不睡觉。反正我现在也没有肉体,所以我也不可能累死。 因此,相较于开网店,写作对我来说,才是比较可行的选择。 我一直喜欢读网络小说,以前我在职业中学念书时,还曾在一些网站上连载过一部言情小说和一部穿越小说,但可惜最后都弃文了。 弃文的原因,一是没有太多空闲时间,二是点击量令人太过沮丧。 现在的情况显然有所不同了,我有的是空闲时间,所以我可以全心全意、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文学梦了! 我立即热情地开始了我的写作梦想。为了写文,我每天都要花很多心思构思情节,每天都要看很多别人的书。我每天保持更新四五千字,甚至有时会日更万言! 但是,我的创作热情很快又冷却了下来。因为跟以前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报。 我这次写的是女主角与霸道总裁的爱情故事,这类题材在很多以女性读者为主的网站明明很火爆,但不知为什么,我的文文却好像没有一个真正的读者在看,也没有哪个读者给我写一句真心的评论。偶尔来我的作品留言栏里踩一脚的,都是一些跟我一样苦逼的作者! 那些作者来我这儿造访,明显不是为了阅读和交流,而只是为了给她们自己的作品打广告,写一些“《xxxx》前来拜访,请多多关照”、“《xxx》来看书,学习!”、“大作很精彩,望回访”之类的无聊话后就不再光顾了。 我真切地体会到写作是一件多么孤独、辛苦、而又可能没有一点回报的工作! 我越写越没有动力,勉强坚持了近三个星期以后,最后不得不悄悄弃文了。 唉,不说文学了,说多了都是泪呀! 不过,比起写作方面的打击,另一些事情对我的打击更大。这些事情也是我最后作出要告别这个世界的原因。 一件事情是,明明我就与满川生活在一起,但因为公公和婆婆他们不知道,所以他们多次明里暗里地在满川面前,说一些希望他重新考虑个人问题的话题。 对此,我和老公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虽然我们都有点烦老人家在我们面前提这件事情,但站在理智的角度,我们也知道他们的话没有错。 我和老公自己也明白,这件事情是迟早要面对的。我和老公这种聊斋志异式的同居生活,是不可能持久的,也不可能得到世人的接受和祝福的。 我们虽然故意避谈这个话题,但其实心知肚明:我俩终有一天会分别的! 但促使我痛下决心的还是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的老公和孩子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 刚开始,我们都没有多想什么,直到有一天,我的婆婆做出了一个举动后才提醒了我。 我的婆婆见满川和丁丁父子俩这段时间经常感冒和发高烧,于是去找了一个阴阳先生到家里来看。 那个阴阳先生在我们家里看了一会后,什么也没有说,临走时只给我的婆婆写了一些我看不懂的鬼画桃符,叫我的婆婆将之挂在门上和墙壁上。 我和老公虽然都不是迷信的人,但我们明白这些东西是为了辟邪的。 那天晚上,我和老公躺在床上沉默了好久后,我才终于开口说:“老公,可能那个阴阳先生是对的,因为我呆在家里,才害得你和丁丁体质变差,经常得病的!” 老公没有回答。 “看来我不能再呆在家里了,否则我可能会害了你们!就像聊斋志异里写的那些故事一样,人和……妖怪之类的东西呆久了,不但会伤身,而且还可能丢命的!” “你不要想太多了,可能并不是这些原因。” 老公这句话明显有些言不由衷。 我还想再说,但老公却阻止了我:“好了,我现在累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们睡觉吧。” 我知道老公心情不好,虽然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但还是忍住了。 这一晚我失眠了。虽然我心里十分不舍,但我还是做出了要离开的决定了。 第二天,满川又照常上班去了。我没心思出去逛,于是下楼去陪丁丁看了一会电视。丁丁本来好好的,但看了一会电视节目后,突然精神变差,像是又生病了。我的婆婆见状,急忙抱起丁丁又去镇上的卫生院检查去了。 她当然不知道,其时我正站在窗前,默默目送她和丁丁。 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街角处看不见后,我就回到楼上卧室里,从电脑桌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虽然十分不舍和不甘心,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拨出了那个早就应该拨打的手机号码。 鬼城 十年前的某个夏日傍晚,李建的父亲李年平吃过晚饭后,像平日一样,去县里的滨江大道散步,结果他这次再也没有回家。 李家人为了寻找老人,可谓想尽了办法,也花了许多钱财,但最后徒劳无功,李年平就像一粒水珠蒸发到了空气里一样,完全无迹可寻。 时间一晃就是十年,李家人早已断了寻人念头,并且都在心底里认为老人家已经死了。这一年,李建几姊妹跟老母亲商量后决定,大家共同出资,在县城西山上买一小块地,为父亲修一个衣冠冢。 不料就在这晚,自从父亲失踪后就一直未曾梦见过父亲的李建忽然梦见了父亲。父亲在梦里对他说: 李建,我知道前些年,你和弟弟妹妹几家人为了找我花了不少冤枉钱。如今你们为了尽孝,又要为我买地修墓。你们的孝心我收到了,但我知道你们几姊妹的生活也不富裕,这几年为了买房子和子女读书等事,各家都花了不少钱,所以我实在不忍心你们再为我花冤枉钱了。 我虽然跟你们阴阳两隔了,但我也听说现在你们生活都不容易。这几年不但房价高得吓人,而且坟地也不比房价低!而且,我现在也真的不需要墓地。我给你说句悄悄话,你不要对人乱讲:我现在有住处,而且住得还比你们几家人都要好!我现在的住址是:新城月亮湾月光小区g栋11楼2号。你们如果真的想尽孝心,以后每年春节和清明节时,给我烧点纸就行了。 李建醒来后,越想越奇怪。父亲当年失踪时,县城还没有开发新城这件事,怎么父亲知道有个新城呢? 虽然父亲叫他不要对人说,但他还是忍不住将这件怪事偷偷告诉了母亲和妻子。妻子听了也很费解,说:“我听很多人讲,新城有大量商品房都卖不出去,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城。难道鬼城这两个字真的名实相符,有鬼住在里面?” 尽管觉得此事很玄乎,但大家商量一番后,最后还是决定去实地探看一下。于是趁着这个周末,李建和妻子去新城逛了一圈。结果发现新城里果真有一个地方名叫月亮湾,月亮湾里果真有一个小区名叫月光小区! 他们越走越惶恐,找到g栋后,都没胆子上楼去查看,于是就站在g栋楼下偷偷往上观察。到了傍晚,果真见到上面11楼有一个窗户里出现了一个黑影,因为屋里没有灯光,所以看不清楚,但从身形看,依稀似他们的父亲李年平! 两口子大惊失色,急忙离去。 回到家后,李建便将弟弟和妹妹召集到自己家中,将这件怪事告诉了他们。两人听后都有些将信将疑。 次日,几家人又一同前往察看。这次人多,所以大家胆子要壮一些。因为这栋楼还没有卖出一套房屋,所以电梯尚未使用。于是李建和弟弟一起,跟着楼梯爬到了顶楼11楼,只见2号房门虚掩着,里面空空如也,明显不似有人居住的样子。 兄弟俩大着胆子走进屋去,在屋里查看了一遍,不见有异后才出屋向楼下走去。 刚走到楼下10楼,李建便听见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很轻,听上去宛似一个老人在叹息。 李建吓得头皮发麻,怕吓到弟弟,所以没敢说出来。待走到底楼后,他才敢问弟弟:“你刚才听见什么没有?” “刚才走到10楼时,我好像听见有人轻轻叹气的声音!我吓得要死,以为只有我听见了,想不到你也听见了!” 经过这件事后,李家人都没有再提买地修衣冠冢的事。到了春节和清明节时,几家人都会相约前往月亮湾月光小区,并在g栋下面的空地里,无比虔诚地烧许多纸钱。 昨天怪谈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王岳像触电了似的,全身一震,猛地睁开了眼睛。 现在是几点钟?王岳不太清楚,他的手机正在里面的书房充电。 他看了眼阳台外面,只见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小区对面的几幢高楼,许多人家都已亮起灯光。楼下坝子里有孩子们玩耍嬉戏的声音,听上去闹喳喳的。估计现在是晚上八点左右。因为平日每天晚上这段时间,小区的院子里总有不少小孩子在玩皮、打闹。 不会是公司有什么事情吧?王岳虽然有一点点担心,但还是飞快地从客厅沙发里爬起来,跑进书房,拿起床头柜上面正在充电的手机,一看屏幕,不禁一怔。 原来是女同学文尉冰打来的! 虽然自己的手机里一直保存有文尉冰的电话号码,但在他的记忆里,文尉冰从来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王岳今年二十六岁,是xx省w县人,前年从xx省大学毕业后,也跟许多大学同学一样,没有回老家,而是选择留在这座西部首屈一指的大都市里打拼。现在他在一家装潢设计公司里从事室内装修设计工作。 文尉冰比他小一岁,也是w县人,两人从初中到大学,一直都是同学。 初中时,他们虽然都在县城镇中读书,但不同班,也没有任何来往。 初中毕业后,他们同时考入w县中学念高中,成了同班同学。 也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他开始暗恋上了她。本来,他想等毕业以后再向她表白心迹,但因为另一男生不宣而战,向她发动了攻势。被逼到墙角的他,只得提前打响爱情保卫战。 结果两人都没有成功。 一天晚自习结束后,文尉冰将他们叫到操场边,郑重地对他们说:“我觉得你们两人都很优秀,所以不想你们因为我而影响了前途。你们努力学习吧,谁考上了xx省大学,我就答应谁!” 虽然这张空头支票到时会否兑现,谁也不敢保证。但两人倒也听话,暂停了短兵相接,开始了新的竞争。 高中毕业后,他们三人都考上了大学。最得意的是王岳,他如愿接到了xx省大学的入学通知书。 美中不足的是,文尉冰果然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 虽然有些失望,但他没有怪她。他相信,只要自己继续坚持,最后的胜利也一定会到来。 虽然他和她没有再就读一所学校了,但两所大学相隔很近,从xx省大学步行到她就读的那所大学校,不过十分钟时间。 大一、大二,整整两年,他一直继续追她。 她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他本来以为她是在考验自己,并坚信自己最后一定能够成功。直到有一天,看见她通过手机发来的短信时,他才知道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尤其令他难于接受的是:征服她的那个男生,居然是他初中和高中时代最要好的同学、朋友加兄弟高天! 为了同一个女孩,两个曾今最要好的兄弟,几度差点翻脸。 这些恩恩怨怨,一直持续了两年,直到王岳终于死心,并移情别恋,和另一个女生交往后,才结束了这段不和谐的历史。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大家都已大学毕业,并都留在了这座城市。 现在王岳又已结束了一段爱情,暂时又恢复了“单身贵族”身份,而高天和文尉冰也还未结婚。但王岳已经不再存非份之想了,他和高天又成了哥们。 尽管大家都已冰释前嫌,甚至王岳和文尉冰现在交谈反而比以前更自然一些,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一般都不会给对方打电话。 所以,看见手机上是文尉冰的名字,他会有点意外。 可能是高天手机没电,所以才用她的手机打来了吧? 他没有多想,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有啥子事?”他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语调发问。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 “喂,喂!”他以为是手机信号不好,正欲拔下充电器,去外面的客厅接听电话,那边忽然出声了:“是我。” “哦,有什么事情?” “过一会,高天会给你打来电话,要你明天向公司请假,和我们一起回w县。你……你能不能找个借口不回去?” “为什么?”他微感奇怪。 “不……不为什么,反正你最好不要答应!”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显得跟平时有些不一样。不但声音很小,而且给人一种欲言又迟的感觉。 他苦笑一下,问她:“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或者……”或者什么,他一时也设想不出别的情况。 “你别问那么多!反正我是……为你好!你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为了大家都好!” 王岳皱皱眉,苦笑道:“你今天怎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吧。” “……” “明天是星期二,既不是周末,又不是假日,高天怎么突然会想起要回w县?他到底有啥子事情?”王岳改变了问话方式。 但就在这时,手机里忽然响起“嘟、嘟、嘟”的忙音。 电话中断了。 他微微一惊,心想真是莫明其妙,他们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正不知要不要回拨过去,手机忽然又响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这次是高天。 他嘀咕了一句“莫明其妙”,按下了接听键。 “王岳吗,在做啥子?”高天的声音听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不同。甚至好像不知道对方刚跟自己的女朋友通过电话。 “没做什么。才从公司回家,有点困,刚才在沙发上睡了一会。” “哦,有一件事情,想通知你们几个一下。” 他说的“你们”,指的是现在留在省城发展的几个老同学。 “嗯,啥子事情?”王岳不动声色地说,并不打算告诉对方,文尉冰刚刚来过电话,并预告了他可能要打来电话的事情。 “温美雪的母亲过世了,明天就要坐夜。我觉得我们几个在省城的老同学,最好明天都请个假,大家一起回去一趟。” 原来是这个事情。温美雪也是他们的高中同学,现在w县自己经营一家精品店。大家这么多年的同学加朋友关系,遇到谁家办红白喜事,理应前往。 可是,文尉冰刚才为什么会打来那个电话?不但试图阻止他回去,而且还说是为了他和大家都好的奇怪话?好像这次回w县,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他虽然心里疑云暗生,但高天不提,他也不想主动提起。 要是她真有什么事情,不想让高天知道,自己问了,反而有点出卖她的意思了。 两人在电话里简短聊了几句后,因为高天还要给其他同学打电话,所以他们很快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后,王岳又回了客厅。虽然心里仍对文尉冰刚才那个电话有点奇怪,但他没有给她打电话。 他想,如果她真的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她会再打来电话的。 昨天怪谈2 但这晚文尉冰没有再给他打来电话。 第二天下午,下班前王岳特意跟头儿请了个假,然后乘坐公交车赶到了昨天与高天在电话里约定的见面地点。 王岳见只有高天、文尉冰两人,问高天:“其他人呢?不会就我们三个人吧?” “孙爱国和商红租车去了。还没吃晚饭吧?走,我们去前面那家小面馆吃碗面条。” 三人一同走进那家面馆,叫了三碗小面,一边吃面,一边闲谈。 因为有高天在,所以王岳没有问文尉冰电话的事情。文尉冰也似乎不愿让高天知道这件事,也没有提。 王岳虽然理解她为何如此,但心里还是有点奇怪: 文尉冰神色完全跟没事人一样,谈笑自若。如果她去演戏,一定会成影后! 因为她神情太过自然,以至于王岳都不禁有点怀疑昨晚那个电话是否根本就不存在。 高天吃东西一向很快,当他吃完自己的面条后,王岳和文尉冰两人都还没吃完一半。高天从桌上的餐巾盒里取出一些纸后,去了马路对面的那个公厕。 现在,王岳文尉冰两人已有单独说话机会。王岳以为对方会主动再提此事,但奇怪的是,文尉冰似乎没有这个意思。她继续神色自若地吃面条。 王岳按捺不住,正想主动发问,文尉冰的手机忽然响了。 王岳只得等她先打完电话后再问。 “喂!我们已经到了,王岳也到了,现在跟我们在一起,我们正在吃面条!你们呢?车子租到了没有?” 王岳听她口气,便猜到是女同学商红打来的电话。 “你们快过来吧,我们就在面馆里等你们。这家面馆味道还不错,你们也来吃一碗吧。还要开四个小时的夜车,路上不好找吃的。你们现在到哪儿了?……” 文尉冰一边吃面,一边微笑着讲电话。看神情,她不但毫无挂断电话的意思,而且似乎也完全不知道王岳很想利用这个短暂的独处机会跟她谈一谈关于昨天的话题。 “真的呀?!娄霞也在温美雪那儿?那太好了!我好多年没看见过她了!” 娄霞也是他们高中时的同学,读书时她跟文尉冰关系很不错。曾今有一段时期,两人就像穿了连裆裤一样,形影不离,甚至连上厕所都会一路! “她现在在干什么?”一聊起昔日的好友,文尉冰心情明显好了许多,更没有要挂断电话的意思了。 王岳开始还耐心等待,但渐渐地他也放弃了要问她的念头。 他在心里暗忖:“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她昨晚给我打那个电话,可能根本没有什么特别含义。也许她只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想回w县,也不希望高天回去,所以故意抢在高天之前打来电话,希望因为我不回去,高天也打消回去的念头?” 文尉冰这个电话一直打到孙爱国和商红两人走进面馆后方才结束。其间高天也已从公厕解手回来。王岳自然没有机会再问她。 他们租的是一辆北京现代小轿车,车子就停在面馆门口。孙爱国、商红吃完面条后,五个同学就出了面馆,钻进车里。 一路上,大家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王岳见文尉冰心情很不错,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晚上十点二十九分,他们终于赶到了w县殡仪馆。 殡仪馆座落于县城郊外阴阳山的半山处,四周全是大树林,只有一条崎岖不平的公路与县城相通。因为地界很偏僻,周围住户很少,所以每天晚上七点钟后就没有了公交车。 不过,因为今晚是坐夜,来吊唁的客人很多,所以殡仪馆大院里显得很热闹。车进车出,人来人往,灯火通明,花圈满院。跟外面漆黑一团、寂静恐怖的山林相比,简直各是一个世界。 主人以及帮忙的亲戚在灵堂和大院里忙碌不停。客人们或站或坐,三人一堆,五人一群地谈笑聊天。还有一些客人坐在大厅里打麻将或者喝茶、吃瓜子。 王岳看见吊客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不由想起两句古诗: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主人温美雪虽然头戴孝布,腰缠麻绳,但从神情看来,似乎也不十分伤悲。 也许亲人们早已不堪病痛的折磨,老人家终于驾鹤西游,对于他的亲人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看见五个同学不远千里,专程前来吊唁,温美雪显得很是热情和感激。她走上前来,笑着与五个老朋友、老同学逐一握手。 另一些先到的同学也围上来与远道而来的同学们相见。因为有一些同学已很长时间没有相会,所以大家都显得有些兴奋,相互高声寒暄和说笑,一时得意,竟忘了他们是来参加丧礼,直把白事当成了红事! 大家高声大气地说笑一阵后,才终于醒悟过来,觉得有些放肆,对死者和丧家未免有点不敬,于是稍稍收敛了一些。虽然还是继续热情说笑,但音量明显降低了几分。 又热聊一会后,王岳忽然想要小解,独自出了灵堂大厅。 走到外面的坝子里,他看见殡仪馆二楼阳台最左边亮着路灯,猜测那儿可能是厕所,于是快步向楼梯方向行去。 行了十余步,忽听后面有人招呼自己: “王岳,是不是去找厕所?”听声音似是商红。 王岳停步回首,果然是她。还有文尉冰。 商红笑道:“我们也要上厕所!” 三人并肩穿过一个长长的水泥坝子后,来到了那个楼梯口。只见楼梯间不知是因为没有安装路灯,还是灯坏了,黑漆漆的,看上去有些阴森恐怖。 王岳拿出手机,利用手机自带的电筒功能,照亮楼梯,三人上了二楼,果然看见二楼阳台最左边角落里就是厕所。 厕所一共五间,没有男女之别,于是三人各自进了一道窄门。 王岳最先从厕所出来,他径直向楼梯口走去。正要下楼,忽然想起两个女同学有点怕黑,于是取出一根烟来点上,一边抽烟,一边凭栏默观夜色。 这里虽是僻地,但地势较高,县城大半夜景都尽收眼底。 只见山下一条墨玉也似的乌江无穷无休地自东向西从县城中间流过。因现在时间已较晚,白日里的其他喧嚣声大多已消停下来,所以河水声显得格外大,这儿离河岸虽然相隔数里远,但夜里也能依稀听见哗哗的江水声。 乌江两岸,栉比鳞次的高楼大厦,在五彩斑斓、如霓似虹的霓虹灯点缀下静静矗立。 王岳默默眺望了一会,文尉冰也出了厕所。见他独自站在楼梯口,于是也走了过来。 两人无言站了几秒钟后,王岳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对了,你昨晚打那个电话是什么意思?” “打什么电话?”文尉冰微微一惊,转过脸来直视王岳。 二人四目相对,王岳不禁更加奇怪:“你……你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的不记得了?你昨晚不是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吗!” “你说什么?我给你打电话?你有病吧!”文尉冰也是一脸诧异,看她神情,似乎绝无半分假装之色。 “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你打过电话!” 王岳呆了一下,才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难道是我在做梦?!不可能!就算看错你的电话号码,我也不可能听错你的声音!我翻出来给你看!” 一边说话,一边开始查看手机里的通话记录。 “你开什么玩笑?说得像真的似的!” 文尉冰虽然坚称自己没有给对方打过电话,但见王岳很认真的样子,也不由好奇地低下头来,一起查看上面的通话记录。 “你们在看什么?头挨得那样近,不怕高天看见,妒火中烧吗?”商红恰在这时出了厕所,看见两人的模样,于是拿他们开玩笑。 “没看什么,刚才他骗我,说我昨晚给他打过电话!还要找出通话记录给我看!”文尉冰虽然在笑,但心里其实也有一点奇怪。 商红哈哈笑道:“唉呀,他是想你给他打电话,想得发疯了,唉,可怜有些人呀,到今天都还贼心不死呀!” 王岳虽然明知只要找到昨晚的那条通话记录,就能洗清自己的冤情,但见商红在旁边,也不好得理不饶人,只得胡乱应对:“难道真是我弄错了?奇怪,奇怪。”一边说话,一边继续翻看通话记录。 商红取笑道:“别翻了,昨晚是鬼给你打的电话!” 两个女生边笑边小跑下楼。 王岳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在心里暗犯嘀咕:“她一定是在装傻。既然她不想承认,我也不用再多想了。她不认帐,一定有她的原因。” 这时两个女生已经下了楼梯,黑洞洞的楼道里只剩下王岳一个人。他正欲跑下楼去追上两个女同学,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有手机铃声在响。 让他十分吃惊的是,手机铃声竟是从厕所那边传来的! 昨天怪谈3 殡仪馆今夜客人虽然不少,但二楼却没有人。这个楼道离那边的大厅较远,因此那边虽然热闹,但这边却是静悄悄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不但有点刺耳,而且听上去有些恐怖。 王岳全身微微一震,不禁停下了脚步。 他以为刚才只有他们三个人进了厕所,想不到厕所里还有别人。 刚才为什么没听见丁点声响? 铃声只响了三下就戛然停止,但接下来并没有人打电话的声音。 楼梯上面又恢复了寂静。 也许是因为这事确实有些诡异,也许是因为这里是殡仪馆,又是夜晚,也许是想起了商红刚才开的那句关于鬼的玩笑话,总之,王岳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底直冒上来,全身寒毛竖起。 虽然他并不相信鬼神之说,但还是被突然响起又倏然停止的铃声吓得头皮发麻,不敢再停留,更不敢返回去查看厕所里是否有人,他三步并做两步,慌忙向楼下跑去。 两个女孩都没发觉他神色有异,见他追上来,商红回头继续取笑他: “慌里慌张的干啥子?未必有鬼在后面追你呀?” 王岳干笑一声,没有回答。 三人走到亮光处,旁边多了一些其他客人后,王岳才惊魂略定。他本来想问商红和文尉冰,是否也听见了刚才那个手机铃声,但又怕两人看出自己被吓到了,反遭耻笑,所以忍住没问。 但他并没跟她们回到灵堂大厅里去,而是站在大门外的水泥坝子里,假装若无其事地观看那边楼梯口以及二楼厕所,想看看有无人走下楼来。 一直没有人出现在楼梯口。 厕所前面那颗昏暗的路灯依然亮着。最外面那道厕所门也大开着。其余四道厕所门因为有点背光,加之中间有个转角,所以看不见。 他一边观看,一边在心里回想。他记得那五道房门当时都是虚掩着的,所以他们才会认为除了他们三个人外,没有别人。 但刚才那几声手机铃声,却让他有点云里雾里了。 难道,刚才其中一道房门其实有人,只是那人一直没有出声,所以他才没有注意到? 虽然大家是好朋友、老同学,但毕竟男女有别,所以刚才走到厕所边时,两个女同学都故意走进了最里面那两间厕所里。而他也自觉地走进了最外面的那一间。与她们保留了两个厕所的空间。 这样算起来,那个人只能是藏在第二或者第三间厕所里。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真有一人先他们一步进了厕所。商红和文尉冰向里面走时,可能也看见了其中一间有人。只有自己因为不便向里走,走进了最外面那间,所以才没有看见? 这样一想,他心里的一点恐怖感顿时大大减轻。 虽然如此,他对那个人仍有一种神秘感。所以他继续站在坝子里,继续静候那个人的出现。 但楼上始终没人出现。 难道是自己刚才听错了,其实铃声不是从楼上厕所方向传来的,而是从楼下传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可能其实是商红或者文尉冰的手机突然响了,或者在楼下黑暗的坝子里有个客人在闲逛。只是自己刚才心慌意乱,跑下楼时没有注意到黑黝黝的坝子里其实有人在打电话。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又有两个客人从大厅里面出来,向厕所方向行去。 看见有人要去厕所,他胆子顿时大起来。微微迟疑一下,便跟了上去。 他跟着前面那两个客人又上楼来到二楼阳台最左边的厕所后,见那两人进了最外面的两间厕所,于是大起胆子向里面走去。 里面的三间厕所门都虚掩着。虽然有点背光,但他还是看清楚了,里面的三间厕所里都没有人。 他虽然有一点恐怖感,但更加确信自己刚才听错了。手机不是从厕所方向传来的,而是从楼下传来的。 他怕那两个客人怀疑自己,只得装模作样地走进最里面那间厕所里,故意抖动皮带,发出一些声响,然后又走了出来。 回到大厅里后,商红问他:“你刚才去哪儿了?高天叫你半天,你都不答应。” “没去哪儿,我就随便在坝子里走了一圈,没有听见他叫我。他人呢?找我干什么?” “高天和孙爱国一起,到车子里去了。” 他哦了一声。喝了几口茶水后,假装无心的样子,问商红: “对了,刚才我们下楼时,我好像听见楼上有手机铃声在响,你们听见没有?” “没听见。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我只是有一点奇怪:我以为当时厕所里没有其他人,却突然听见有手机铃声,所以感到有点奇怪。难道里面当时有人?”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都不知他为何会问这个奇怪问题。 “你们看见其他人在厕所里没有?” “没有呀。” “你们确定没有看错?” “里面几道门都开着,要是有人,我们哪会看不见?” “哦,看来真是我听错了,可能是楼下坝子里有人在打电话。” 商红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问文尉冰:“你没看见人吧?” “没有。” “那你听见手机铃声没有?” “也没有。” 商红又转向王岳,不解地问道:“我们都没看见人,也没听见什么铃声,你怎么一个人……你刚才是不是一直在奇怪,所以一直不进来?刚才高天他们在坝子里也没找到你,你是不是到厕所看那个人去了?” 王岳见她已猜出事情真相,也不想撒谎,说:“嗯,我是觉得这事有点古怪。” 他看了文尉冰一眼,又话里有话地说道:“奇怪,这两天怎么尽遇怪事!” 商红不明白他这话另有所指,又故意恐吓他:“你不会真遇见鬼了吧?注意哟,这里是殡仪馆,阴气很重的!你没事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哟!” 虽然明知对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王岳听了心里还是有一点发毛。 “胡说八道!你才是鬼!” 他们又说笑一会,因又有几名同学加入进来,于是两个女同学都不再搭理王岳。 王岳趁大家聊天的机会,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通话记录。 很快,他就找到了昨晚文尉冰打给他的电话记录,时间是昨天晚上八点四十九分。 他偷瞟了文尉冰一眼,见她正专心听别人说话,摇了摇头,又关闭了通话记录。 他心下寻思:“难怪有人说:女孩的心事你不要猜,猜来猜去你也不明白。管她的,她既然不愿再提那个电话,我也不用再问她了。” 昨天怪谈4 虽然今晚是坐夜,但其实真正能坚持坐一夜而不睡觉的人并不多。除了一些打牌的客人,以及少数几个无处可去的客人外,绝大多数客人都借故离去了。大多数人走时都会故意问主人明天几点出殡,主人答复后,都称明天一定会来送殡。 尽管明白有些人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主人仍会连声道谢。 十一点过后,客人已经走了大半。大厅里除了死者的至亲以及几个帮忙的亲戚外,真正的客人已不过十来个。王岳、高天等人虽然都是当地人,都可以回家,但大家觉得明天天不亮就得来,回去反而麻烦,所以均未回去。他们见时间已不早了,于是回到车子里,打算就在车里胡乱对付一夜。 因为太疲劳,所以大家都很快沉沉睡去。 翌日凌晨六点过,王岳被孙爱国拍醒了。“别睡了,天快亮了!” “才几点钟?我看天没有亮呀。”王岳还有些迷迷糊糊,边问话边用手揉惺忪的睡眼。 “要到六点了,已经有不少客人来了。走,陪我去趟厕所。” 王岳向车窗外面看去,果见大厅里多了一些客人。黑咕隆咚的水泥坝子里人影瞳瞳。 “他们几个去哪儿了?” “高天和商红、文尉冰她们上厕所去了。好了,快下车,再过一会,上厕所的人肯定很多!” 两人下车后,去大厅里找了点手纸,然后一起去厕所。 在楼梯处他们遇见正下楼来的高天三人。高天对孙爱国说:“走,开车送我一趟。” “马上要送殡了,你要去哪儿?” “温美雪叫我帮忙去城里买点包子、馒头回来给大家吃。” 孙爱国说:“我们去趟厕所,马上就下楼来,你等我们一会。” 高天本想叫商红、文尉冰两人先回大厅去,但两人也想一起回城里吃点东西,都不肯先回去。 孙爱国和王岳不再睬他们,并肩向楼上走去。进了厕所,王岳才拿出手机,打算看一看今天的新闻。 不料手机刚一开机,就发现微信里有新信息。他点开一看,原来是文尉冰在他们建的高中同学群里发的一条信息。 再看发信时间,王岳不禁吃了一惊,只见这条新信息竟是昨夜凌晨两点钟发的! 天,文尉冰在搞什么鬼?昨晚这个时间,他们五个同学正挤在租来的车子里酣睡。哪知文尉冰却没有睡觉,深更半夜的独自在玩微信! 他纳闷地阅读短信内容,更感古怪—— 明天大家最好统一行动。要玩一起玩,不许谁划单线! ——真是莫明其妙,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却在微信群里发这种无聊短信! 他虽然觉得文尉冰这两天表现有点反常,但也不想去问她。 她要发神经是她的事,再说她这条信息是发给大家看的,并非对他一个人发的。别人都不问,自己一个人问,反显得自己太在意她了。 出厕所后,五个同学又回到车子里。在开车去县城买早点的路上,商红也看见了文尉冰发的那条信息。 “噫——尉冰你怎么深更半夜的醒来给我们发信息?” “发什么信息?”文尉冰吃了一惊。 “你自己发的短信,居然还反问我!” “不可能吧?我发什么短信了?” “嘿,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呀,你自己看看!不是你是谁?还是凌晨两点钟发的!” 文尉冰又惊又疑,接过商红的手机来看,果然是自己发的。 “天,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发过这条信息?”看她那无辜的眼神,好像真的一点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一样。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你还不认帐呀?” “是真的吗?我还没看微信,让我看看。”开车的孙爱国插话说。 高天不解地看着文尉冰说:“尉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昨晚就看见你在玩手机。我还问你在做什么,你没理我。我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以为你是睡不着,所以也懒得多管你。结果刚才开机时,就读到了你昨天半夜发的短信。” 孙爱国呵呵笑道:“看不出文尉冰还有梦游症呀!” “你才有梦游症!”文尉冰白了孙爱国一眼。 “没有梦游症,那你干什么半夜三更的醒来发短信?” “我只是当时突然醒了过来,一时睡不着,就……无聊地用手机上了一会网,看了一会微信里的内容。”经高天提醒后,文尉冰这才想起自己晚上好像确实醒来玩过一会手机,但是否发过这个信息,却怎么也想不起了。 王岳一直没吭声,只在一边冷眼旁观。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了孙爱国那句玩笑话后,他心里也不禁暗暗生疑:莫非文尉冰真的得了梦游症,所以才会做出一些怪事? 虽然文尉冰经人提醒后,也回想起了自己确实半夜醒来过一会的事情,但王岳并没有因此打消对她的怀疑。 看文尉冰刚才那个神情,不像在假装,而是真的不记得自己发过短信。 难道,她真的有梦游症? 果真如此的话,那她前晚给自己打来那个奇怪电话,事后又予以否认,倒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生出一种莫明的恐怖感。 虽然文尉冰半夜起来,专门发了一条短信,要大家今天统一行动,不要划单线。但大家都是本地人,自从在省城工作了以后,一年都难得回家一次。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哪有不回家去见家人的道理。所以,大家参加完温美雪父亲的遗体告别仪式后,就各自回家了。 王岳回家后,上午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好好睡了一觉,直到中午两点过才起床吃妈妈为他做的中饭。 王岳是个独生子,父亲王师疆以前在县林业局工作,已经退休五年了。母亲付田仙是一个家庭妇女。王师疆半个月前回乡下老家去玩了,所以只有老母亲付田仙一人在家。 付田仙已经吃过了,她坐在沙发里一边看电视,一边跟儿子聊天。聊了一会,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儿子:“你那个名叫文尉冰的女同学这次也一起回来了吧?” “嗯。”王岳含糊答应一声,不明白妈妈为何突然问到文尉冰。本想岔开话题,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付田仙知道儿子以前读高中时曾追过文尉冰的事情,而且见过文尉冰一次,对她印象很好,心里也暗盼儿子能追到这个女同学。哪知儿子上大学后,虽然终于带回了一个女朋友,却是另一个女孩子。付田仙虽然不太清楚儿子上大学后的事情,但也猜到儿子肯定有一段伤心故事,所以一直没有问王岳。她至今也不知道文尉冰现在已成为儿子高中时最要好的同学高天的女朋友。 “她现在有男朋友没有?” 王岳皱了皱眉,“早就有了。” 妈妈轻轻叹息一声。出神小会,才又说道:“不过,我看她还是有点关心你。”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现在根本不可能了。”王岳心里有些不耐烦起来。 “今天上午她打电话来,让我转告你:叫你今天下午哪儿也别去,说她有事情要找你。” 王岳听了一惊,“她打的座机?” “嗯,”妈妈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她还记得我们家的座机号码!” 昨天怪谈5 王岳显然也有点意外。上高中时,爸爸王师疆就给他买了一部新手机。自从有了手机后,他就很少再使用家里的座机打电话了。王师疆本想也给付田仙买一个手机,然后将座机拆机,但付田仙说自己又没工作,成天呆在家里,不需要手机。而且电信公司现在也没有再收座机费,所以她宁愿继续使用座机。 就这样,他家的座机一直没有拆机。 上大学后,王岳已经很少给家里打电话。工作后,打的次数就更少了。因此自己家座机号码是多少,他都有点记不清楚。想不到文尉冰竟然还记得他家的座机号码! 难道她……? 算了,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也许她是通过拔打电信公司的114查号台问到了我们家的电话号码。 她为什么不拔打我的手机号码?他放下筷子,走进里面卧室找到手机,这才发现手机还没开机——上午回家后,他为了能好好睡一觉,特意关了手机。 王岳一边开机,一边回到外面的餐厅问妈妈:“她是几点钟打来的电话?没有说她有什么事情?” “好像是上午九点过打来的。我说你在补磕睡,本来要叫你,她说不用了。只叫我转告你一声:她有事情要找你,叫你今天哪儿也别去,她下午会再打电话过来。” 王岳苦笑一下,心里暗暗猜疑:“她不会又是在梦游里乱打电话吧?” 本来他想给文尉冰打个电话过去问她有什么事情,但刚拔完她的手机号码,正要按下呼叫键时,忽又改变了主意。 “我不给她打电话。看她到底会不会再打过来。要是没有,或者打来又说一些奇怪的话,那十有八九真得了梦游症……” 因为想验证一下对方是否有梦游症,他一直耐着性子没有给她打电话。吃完中饭后,整个下午他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上网。 但左等右等,文尉冰始终没有打电话过来。 时间不知不觉间便过了五点钟,窗外的天色已渐渐灰暗下来。他正坐立不安,胡思乱想,家里的座机终于响了! 虽然有点奇怪,她为何不打自己的手机,又拔打他家的座机号码,但听见电话铃声后,他还是激动得全身一震。但怕妈妈误会自己,所以他故意装成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走出书房,走到外面客厅沙发边,干咳一声,拿起了座机的话筒。 “喂,”他只喂了一声,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听声音对方似乎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你是……是王师疆家的电话么?” “是,你是……?”他心里有一种莫明的失落感。 “你是王师疆大爷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儿子。你是谁?你找我爸爸吗?” 正想告诉对方,爸爸已经回乡下老家几天了,不料对方听说他的身份后,便急着说了下去: “哦,你是幺叔呀!幺叔,你的爸爸摔伤了!你们快点找个车子来接他回县城吧!” 虽然对方开口叫自己“幺叔”,但王岳却不知道他是谁。但对方肯定是爸爸老家的人,他现在也没心思问他的名字。 “什么?我爸爸摔伤了?他……他在哪儿摔伤的?伤得严重吗?” “大爷刚才在我们家里喝了一点酒后,又跟我们隔壁屋的韩大伯一块上后面的山上去逛,结果不小心摔落到山沟下面了,流了很多血,人也昏死过去了!我爸爸已经去请村里的胡医生了,他叫我给你们家里打个电话,叫你们快找个车子来接大爷,送他进县里的医院抢救。” 付田仙开始也以为是文尉冰打来的电话,正不动声色地听儿了讲电话,听出事情不对后,也吓得变了颜色,慌忙从儿子手里抢过了电话。 王岳这时也慌了神,他一边听妈妈讲电话,一边手忙脚乱地跑回屋里脱下睡衣睡裤,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妈妈见儿子要出门,也匆忙挂断了电话,本想也跟儿子一起去接人,但被王岳劝住了:“我一个人去接爸爸就行了,反正接了人马上就要回城来,妈你就不要去了!你先去医院安排一下其他事情!” “你去哪儿找车子?”妈妈已急得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我给孙爱国打个电话,让他送我一趟!”一边说话,一边慌里慌张地跑出了屋。 这时他自然已顾不得文尉冰找自己有什么事,以及她是否有梦游症这些事情。一边小跑,一边用手机拔打孙爱国的电话。 结果很不巧,孙爱国的手机没有开机! 他又气又急,本想叫辆出租车去孙爱国家叫他,但真的招到一辆出租车后,心急火燎之下又改变了主意:“去枫树乡。” 司机怔了一下,才说:“去枫树乡呀,要120块钱哟。” “嗯。”虽然要价有点高,但他也顾不得讨价还价了。 不到10分钟,车子就出了县城。半小时后,便过了枫树乡场,离目的地鬼见愁村大约还需要20分钟左右。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拿出手机一看,只见屏幕上面显示出文尉冰的名字。 他呆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 “王岳,你妈妈跟你说了我上午给你打过电话的事吧?” “说了,你有什么事情?”虽然是心里一直在等的电话,但来得不是时候,他此刻心里又急又烦。 “你没有出去吧?” “我……我爸爸在老家摔伤了,我叫了一辆出租车,现在正在回老家鬼见愁的路上。” “什么?你已经出门了?!天,你……你……你赶快回来!我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他皱了皱眉,心里怫然不悦。 你有什么话那么重要?没听清楚吗?我爸爸摔伤了! 他强压住心里的一丝怒火,又将自己的情况对她复述了一遍。 讲了一半,他才发现电话已经中断了。 原来这时车子正行驶在一个长长的隧道里,而这个隧道里没有手机信号。 他吁了口气,只得等车子出了隧道后,再给她拔过去。 他当然不会预料到,这个电话他已永远回拔不过去了。因为车子刚一开出隧道,就跟一辆迎面开来的农用小货车撞上,然后翻到了公路下面的深沟里…… 昨天怪谈6 第二天早上,同学们都已听说了王岳死于车祸的噩耗。大家既震惊,又沉痛。特别是温美雪,心里更比别人多了一种内疚之情。如果王岳不回w县来参加她父亲的葬礼,就不会发生这个悲剧了。 虽然父亲刚刚下葬,家里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她处理,虽然因为愧疚而有点害怕见到王岳的家人,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和两个最要好女同学一起去看望了王岳的母亲。听说王岳的父亲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亡的消息,她更感难过和不安。 从王家出来后,另外两个女同学因家里都有事,所以先回去了。温美雪独自一人去街上买了一些水果和营养品,又特意前往医院看望可怜的老人。 这时王岳的父亲王师疆经过医院的抢救后,虽然仍昏迷未醒,但已暂无生命危险。因为付田仙还要处理王岳的后事,加之她身体本来一向不好,无法同时面对丈夫受伤和儿子横死的双重打击,所以照护王师疆的责任,只好暂时落在王师疆的弟弟,即王岳的叔父王师域的肩上。 温美雪不认识王师域,又见王岳的父亲尚在昏迷中,自己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将自己买的慰问品交给王师域后,便离开了病房。 在医院大门口,刚好遇见了也来看望王岳父亲的高天、孙爱国、文尉冰、商红四个同学。温美雪听说他们刚去看望过王岳的母亲,听说王母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不禁更加不安,泫然欲泣。 商红知她心里难过,忙安慰她说:“你不用内疚,这种事也怪不了谁。更不是你的责任,如果硬要怪罪,我看只能怪命运的安排!” 温美雪虽然知道她说的在理,但仍然有些不安:“唉,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其他几个同学也劝温美雪不要自责。大家安慰了她一阵后,虽然听说王岳的父亲王师疆仍在昏迷中,大家进去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既然来了,还是得进去看一看,以表心意。高天对温美雪说:“温美雪你家里肯定也有很多事情要忙,这样吧,你先回去。我们现在去看一下王岳的爸爸。然后再去王家,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有事大家再联系吧。” 温美雪点头同意,正欲离去,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叫住正跟大家一起朝医院大楼走去的文尉冰:“尉冰,你等一会上去,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 文尉冰看了高天一眼,说道:“你们先上楼吧,我过会上去。” 高天虽然猜不出温美雪要跟文尉冰说什么,但也没有多想,与孙爱国、商红两人转身离去。 文尉冰回到温美雪面前,问她要跟自己说什么事情。温美雪看了看四周,说:“这儿人太多,走,我们到那边说话。” 文尉冰见她神色有点古怪,心里微感奇怪。两人并肩朝医院主楼右边的一个花坛走去。 转过一个拐角,眼见四下无人后,温美雪才招呼文尉冰在一张长木椅子上坐下来。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情,这样神秘兮兮的!” 温美雪轻叹一声,小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好奇一个问题。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如果不想回答就算了,但你要保证不许生我的气哟!” “你想问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不要吞吞吐吐的!”文尉冰见对方一副欲言又迟的样子,更加惊奇。 “嗯,是这样的:我刚才去王岳家里看望他的妈妈时,我因为心里很难过,也对她说过这些话:说如果王岳不专程回来参加我爸爸的葬礼,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件意外的话。老人家听了我的话,虽然直流眼泪,但她却反过来宽慰我,说这事不能怪我,要我不要这样想。她还跟我说,她真后悔当时不是她自己坐车去接王岳他爸爸,要是她去了,未必会出事。她又说:要是王岳听了你的话就好了,昨天下午哪儿也不去,就呆在家里等你打电话,也不会出车祸了!” 文尉冰听到这里,神色明显有些异样,她几次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又终于忍住了。 温美雪接道:“我当时听了有点奇怪,问是怎么回事。她就跟我讲了事情经过。说昨天上午王岳在家里睡觉时,你给他们家里打去一个电话,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王岳,叫她转告王岳,下午最好哪儿也不去,在家里等你再打电话。——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如果你不想说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就当我没有问。你放心,我不会……” “你不要再讲了!”文尉冰挥手止住有些语无伦次的温美雪。神色十分惊奇地说: “王岳他妈妈说昨天上午我给他们家打过电话?可是……可是我并没有给他家打过什么电话呀!” “真的没有打?”温美雪怀疑地看了文尉冰一眼,说:“哦,那可能是……可能是老人家遭受双重打击,神志可能有点……糊涂了吧。” 文尉冰不答,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情。 “奇怪,前天晚上在殡仪馆二楼阳台上,王岳也说我曾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并拿出手机来,要当场查看自己的通话记录,我还以为他是在跟我开玩笑。想不到这次他的妈妈也无中生有地说我给他们家里打过一个电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谁在背着我,以我的名义给五岳打电话?!这也太……奇怪了吧!” 本来,只要她马上从自己挎包里取出手机,查一查里面的通话记录,就能向温美雪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但她想到那条短信的事情,也有点没有自信了。 她心里暗忖:“要不是大家问我,我也想不起自己前天半夜在微信里发过那条信息的事情,我最近到底怎么了,记性为可突然变得这样差!难道……我真的像孙爱国开玩笑说的那样:我有梦游症,自己却不知道?!” 王岳曾追求过文尉冰的事情,在同学圈中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温美雪见文尉冰低头不语,神色有些古怪,猜想对方可能有特别的话要对王岳讲。见她不愿承认,也不好再问,“算了,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肯定是王岳他妈妈伤心糊涂了,或者本来接到的是别人的电话,她记错了。” 又说了几句似道歉又似解释的话后,便起身要告辞离去。 文尉冰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可能有病的秘密,所以也假装接受了她的解释。两人并肩走到医院大楼楼梯口后,才分开。 文尉冰上楼后,也没有急着去找高天他们,就站在楼道边,估计温美雪已经出了医院大门后,才又走下楼来。 她满腹疑惑地回到两人刚才就坐的长椅子前,重新坐下,从包里取出手机,急不可待地开始查看自己的通话记录…… 昨天怪谈7 匆匆吃完自己煮的面条,放下碗筷,文尉冰跑进卫生间里,拿起洗面台上的杯子,接了一杯自来水,漱了下口,又对着镜子拂了拂头发,然后跑出来,提起放在沙发上的白色挎包,慌里慌张地开门离去。 这是王岳死去一个月后的某个下午,电脑桌上的小闹钟的电子屏上显示现在是18点11分。这个时间,大多数上班族正在回家的路上,而她却要赶去公司值夜班。 大学毕业后,文尉冰通过社会招聘,进入了省城主城区某电信分公司,成为一名电信营业员。刚进公司几个月,她就觉得在前端工作很累。尽管工作很认真、小心,但仍然经常会遇上不太明事理,态度骄横的顾客。因此很羡慕那些在后端工作的员工。觉得他们虽然也是在为用户服务,但却不用直接面对用户。 进公司三个月后,她意外地听说爸爸有一个初中同学在通信管理局上班,并且还是一个中层干部。虽然她也知道通信管理局并不直接管理电信公司的人事和具体经营行为,但知道它是全省通信行业的监管单位,电信、移动、联通等通信公司都得买他们的帐。于是央求爸爸去找那个老同学帮忙。爸爸虽然有些为难,但为了女儿的工作,只得老起脸皮,去找了昔日的同学。那个老同学虽然也没有太大把握,但为了显示自己有些面子,不愿让昔日老同学看轻自己,所以也硬起头皮给几个在市电信公司做中层管理人员的朋友打了几个电话。 就这样,通过人上托人关系,加之文尉冰所在的这家电信分公司刚好要进行一次内部机构调整,要变动一些人员的岗位,所以分公司领导也借此机会,卖了一个人情,给文尉冰变换了工种,将她安排到通信机房里做了一名值班人员。 机房虽然看上去很神秘,很高端,但其实活儿并不太多。除了在设备发生故障时,及时让设备恢复正常运行外,平时的主要工作只是保持机房环境以及设备的清洁卫生。 因此,这种工作在二十年前,曾被一些员工戏称为“高级清洁工”。 当然,要真正掌握甚至精通设备维护的知识和技能,其实是一件并不轻松的活儿。尤其是对于女人而言,天生在机械和电路知识方面就比男人有些劣势。但是,如果并不想专研技术,那么只需学会一些基础知识,掌握一些简单技能,能处理一些常见的小故障,只是值下班也完全能对付过去。 如果在值班时机器和设备遇上了较大的故障,领导自然会安排业务更精通的专业技术人员来处理。如果仍然处理不了,还有厂家的技术人员可以帮忙。 总之,虽然电信所有业务背后,都是一些设备在支撑,但这些设备都有专业的技术人员负责维护。值班人员只需坐在电脑前,进行一些简单的操作就可以了。 经过几个月的折腾和等待后,她终于实现了从前端调到后端的愿望,心里对那些曾今帮助过自己的人充满了感激之情。并对将来的工作也多了几分憧憬。 但是进入机房两个月后,她就发现这个新岗位其实并不似自己以前想像的那样舒适和轻松。而且,现在的岗位与以前的岗位相较,反而有两方面明显不如从前了。 一是收入方面明升暗降了。公司为了发展业务,经常会变相地给员工们下达各种任务,并对能完成任务的员工给予一定比例的报酬。营业员因为工作在第一线,直接办理各种业务,所以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不但不愁完不成自己的任务,而且还有余力帮助另一些难于完成任务的员工。因此公司给员工们下达的任务越多,营业员们拿到工资之外的报酬也越多。而自己被分配到机房上班以后,便再无这些优势了。 另外,在机房上班还有一个让人很不喜欢的地方:作息时间与大多数上班族不一样。 因为机房需要有人24小时值守,因此机房值班一直实行倒班制。以前值班人员还设有四名,实行四班倒,值一个晚班后可以连续休息两天。但自从机构和人员调整后,值班人员由四人减为三人,上一个晚班后,只能在家休息一天了。 虽然上班时工作并不累,大多数时间只是上网,或者干一些别的私事,但毕竟少休息一天,肯定有些不爽。而且,因为实行倒班制上班,别人上班时,自己可能在休息。别人都下班休息了,自己却可能在上班。遇到周末值班,还勉强能忍受。遇到节假日,特别是春节时,这种不随大流的作息时间就非常令人特别讨厌了。 总之,这个工作是个活儿虽然不累,但时间安排很烦人的工作。 但这个工作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还因此欠了许多人情。所以尽管内心觉得有点得不偿失,短期内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了。再去找别人帮忙,不但难于启齿,而且还会给别人一种不安份、不踏实的印象。 乘电梯下楼后,文尉冰一路小跑,出了“新天地”小区。大学毕业后,他和高天两人虽然还没成婚,但早已同居。他们在省城主城区按揭了一套面积120平方米的商品房,虽然总造价超过90万,加上装修钱肯定要超过100万,但好在双方父母都已认可了他们的关系。两家各拿出20万元钱,替他们交了婚房的首付款。至于装修费,则主要由高天的父母承担,因此两人虽然工资都不太高,但暂时还没因为买房过度影响生活质量。现在,他们的新房正在装修中,所以两人暂时住在一套租来的房屋里。 虽然从小区到电信公司,步行最多20分钟就能到达,但晚班交接班时间是下午6点钟,现在已经迟到近15分钟了,如果再用两条腿步行的话,就要迟到半小时了! 虽然刚才她已经给值下午班的同事曾爱青交待过了,说自己可能要迟到几分钟,叫她不要等自己,到点就可以走人。但自己也不能因此就心安理得,慢吞吞地去上班。因为,在机房上班还有一件麻烦事: 官不大,责任大。看上去平时没有什么事,机器、设备都运转正常,可是万一它要“害”你,平时不出故障,等你溜班或者迟到了,却突然发生了故障,那后果就真的不敢想像。扣一点奖金算是轻的,要是发生重大安全责任事故,说不定还要坐牢! 因此她决定乘出租车去上班。出了小区大门,她站在路边,焦急地等了几分钟,才终于等到了一辆空出租车。上车后,她说了一句“电信公司”就不再吭声了。 4分钟后,车子开到了公司大门外。她将早已准备好的零钱放到出租车前窗下面的操作台上后,便迫不及待地开门下车。 穿过一个大坝子,再乘电梯到二楼机房,推开虚掩的大门,看见曾爱青不在,宽敞明亮的机房里,十余台监控设备运行情况的电脑都在正常工作,她才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因为其他同事都已经下班,所以整层楼显得静悄悄的。 昨天怪谈8 她关上机房大门,随意在一台电脑前面坐下来,静静地休息了几分钟后,才起身走到屋角的饮水机前,为自己接了一杯开水。然后回到最右边的那台属于值班人员使用的电脑前坐下来。其他十几台电脑,有些是用于监控设备运行情况的,有些则是只有设备维护人员才需要操作的电脑。 如果是值早班或者下午班,虽然不忙,但也有一些具体工作要做。比如接听并处理一些业务申告电话,或者开通一个新用户或者某些业务。虽然这些工作只需要在电脑上面做些简单的、程式化的操作,但有时也会因为业务多,而比较繁忙。 但是值夜班,则经常是除了上网外无事可做的局面。因此上夜班,主要是为防万一。如果发现某个设备突然发生什么故障,简单的自己处理就行了,对于不会处理的障碍,值班人员就要及时打电话给专业的维护人员。 因为无事可做,所以她又开始上网。先登陆qq,浏览了一会好友们有更新的空间后,她又进入一家文学网站,去看自己正在追读的小说打发时间。 虽然已经结束了学生生涯,步入了充满铜臭和世俗味道的现实社会,但她内心深处,还是保留了几分学生的情怀。还像读书时那样,喜欢看一些言情、异能、玄幻和盗墓之类的小说。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一分分流逝,不知不觉便已经21点过了。 她正想暂时离开电脑,起身为自己再接一杯开水,却忽然看见电脑屏幕右下角的qq图标在闪烁。因为刚才一直在专心地看小说,所以没有注意。 她点开一看,原来是一个群里有人说话。 那是一个高中同学建的qq群。虽然自己也加入了,但因为加入群里的人并非都是同班同学,其中不少人只是同一届的同学,还有几个其实连同届同学都算不上,而是一些当年参加复习的同学的同学。所以她心里对这个群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每次进入群里,她都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这是一个昵称为“我爱灵异”的同学在5分钟以前发的东西。这个“我爱灵异”是谁,她一直不清楚。她曾今进过对方的空间,但里面没有照片,也没有别的具体内容。 这个留言字数似乎不少,但字体却设得有点大,要边看边往下拉动滚动条才能读完全部内容: 前天是情人节,你跟谁一起度过的? 情人?家人?朋友?同事? 如果都没有,而是一个人度过的,那么你今晚要做这件事—— 下面的内容看不见,需要往下拉动滚动条。 她心里暗忖:肯定又是一些无聊的句子。 像这种故做神秘,其实很无聊的文字,在qq群里,司空见惯。 虽然明知下面会是一些无聊的内容,但自己现在反正也无聊,所以看一看也无妨—— 如果此时你又是一个人独处,那么请你马上去陪你最想见的人! 或者跑到大街上,总之要找一个有人的地方! 否则,今晚贞子就会来见你…… 读完最后一句话,她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原来是一个可恶的诅咒! 像这种恶作剧,她在qq群里并非头一回见到。比如有人在群里发一段话,要求看到的人必须转发给多少人,否则就会全家惨死之类的诅咒! 虽然对那些诅咒,她并不相信,但有时为求心安,她还是违心地转了。 这一次显然又是类似的恶作剧。 但是…… 想到贞子,她心里就不寒而栗。 她本来就是外表冷漠,但内心世界其实很丰富的人。虽然观看那部日本著名恐怖片的时间,已经过去了12年,电影的具体情节已经记忆模糊,但对于贞子现身时的恐怖画面,她却至今无法忘记。 如果现在是在值白班,就算机房里没有其他人,她也不会感到恐怖。但现在是在值夜班,陪伴她的只有一些没有生命的东西。 这层楼的其他几个大房间都是机房,里面只有一些通信设备。如果没有事,谁也不会进去。 楼下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营业大厅,这时早已关门。后半部分则是电力室、配线室、油机房、以及仓库。 楼上那一层也全部是机房。 上面的办公楼层,都是一些实行朝九晚五制工作的同事,估计这时也没有一个人还在加班了。 因此,现在整栋大楼,可能只有她一个人。 门卫室虽然有人值班,但门卫室是一个独立的平房,与办公大楼相隔了一个大坝子。 因此最后那句话,尤其是看到贞子那两个字,对她而言,恐怖感自然与值白班时效果完全不一样。 更可怕的是,前天,也就是情人节,她因为答应代一个同事上夜班,所以也是在机房里一个人度过的…… 她本来不想理睬,但想到自己恰恰符合这段话里说的条件,所以心里有些心虚。 要是自己不按话里说的那样去做,真的引来了贞子…… 她倒吸一口冷气,马上关闭了qq,并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去点看其他东西。 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感觉到了什么,她总感觉背后门口似有什么动静。 她吁了口气,虽然明知是自己心理在作怪,但还是不安地转过身去,看了看机房大门。 大门虚掩着。屋里一片白光,但门外却黑洞洞的。 她心虚地起身,走地去关上了大门,并将门反锁上。 锁好门后,她转过身来,正要回到座位上,眼睛忽然又看见了另一个黑暗的空间—— 值班室右边还有一间小屋,里面有一张床,那是供值夜班的人员晚上休息用的。因为没有开灯,所以里面也是黑洞洞的。 她似乎看见贞子正站在门后面,静静地注视自己! 她强作镇定,正要走过去将那间小屋的灯也按亮,忽又想到:现在机房已经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如果贞子不是出现在门外,而是出现在屋内,自己锁上大门,反而更加恐怖! 一时间,她心里方寸大乱。 算了,就溜班一次,现在就回家去。高天也可能已经回家了——这段时间,高天因忙婚房装修的事情,非常辛苦,经常晚上10点后才能回家。 但溜班就不会危险了吗?要是设备偏偏在自己溜班时突然发生了故障,给公司造成什么损失…… 她权衡了一下,决定不要溜班。 她走过去推开了那间小屋,并按亮了屋里的灯。然后回到座位前,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继续上网看别的东西。 但是,她发现自己越是故做镇定,心里越是摆脱不了贞子的影子。 更可怕的是,她突然有了尿意。 厕所就在这层楼最里面的角落里。只要打开门,向右穿过一条不到十米的走道,就能解决问题。 但是,走道里的灯没有开。厕所里的灯可能也没有开。如果自己打开门后,看见贞子站在门外,或者她藏在厕所里等自己进去…… 她被自己的想像吓得头皮发麻。 最近这段时期,她的身体有些差。晚上通常要起夜几次。就算现在自己大起胆子,去厕所解了手,也不能保证深夜不会被尿涨醒。 想到深夜自已肯定还会去厕所几次,她再也顾不上别的了。 要走早走,否则越晚越被动。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溜班,以前溜班也没发生什么事故。 她下定决心后,不再多想,飞快收拾起自己的私人东西,关了饮水机的电源后,便提起挎包,开门离去。 昨天怪谈9 出了公司大门,看见大街上车水马龙,灯火通明,人流熙熙攘攘,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因为公司离家不远,而且这时高天也可能还没回家,所以她并不急于到家。安步当车,不急不缓地向租住的小区方向行去。 22点14分,到了新天地小区。 走进小区大门后,她一边朝自己家租住的7号楼行去,一边从包里摸出手机,拨打高天的电话。 电话通了,但直到电话自动中断,高天也没有接听。 “高天在干什么?是不是还没回家?”她又重新拨打一次,并不由自主地减慢了步速。 电话仍然无人接。 这时她已走到7号楼下面,这栋大楼一共有20层楼,他们租住在19楼,她抬起头朝19楼最左边那个窗口看去,只见卧室的窗帘虽然关着,但里面有红色的灯光透出来。而阳台和客厅却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高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是在厕所里吗?” 这种事她以前遇见过很多次,明明高天在屋,却始终不接电话,过几分钟后他又回拨过来,说刚才在厕所里,听见卧室里的手机在响,却没法接听。 看见卧室里亮着灯光,她心里残存的一点恐怖感顿时消失。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快步走向电梯门。运气还没倒霉到家,电梯刚好停在一楼,她赶紧按下开门键。 到了19楼后,她一出电梯门就大声干咳一声,震亮了楼道里的声控电灯,然后朝电梯左边的走道行去。 这边过道呈“l”型,中间要转一个角。转过去,是一条更加狭长的走道。左边有三道房门,住有三户人家,右边四道房门,但只有一道房门里住有一户人家。另外三道窄门里面是三个同样局促的空间:一个是弱电井,一个是强电井,还有一个是专供自来水公司安装水管和水表用的。 走道尽头左边那个房间就是文尉冰和高天临时的家。为了延长电灯亮着的时间,她又先干咳一声,然后快步向里行去。 静悄悄的走道里除了自己走路时高跟鞋发出的声音外,没有别的声音。 忽然,一样东西跳入了她的视线。她全身微微一震,停下了脚步。 只见自己家的大门外,门口虽然没有垃圾袋,却有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有一条天蓝色的带子,虽然没有走近,但她却已认出,那是一个工作牌! 一瞬间,一种恐怖感像电流一样袭遍她的全身! 一个工作牌本来毫不足奇,她之所以会心生恐怖,是因为现在这个像是工作牌的东西看上去有些眼熟。 好像就是自己上次捡到的那个?! 她立即回想起上次在这家门前捡到一个工作牌的事情—— 那天好像是上个周末,大约晚上23点左右,她打开房门,将家里的两个装满了生活垃圾的塑料口袋提到门外的走道里时,看见门外地上有一个有一条天蓝色带子的、类似工作牌的东西。 她看了对门一眼,猜想一定是这家人扔的,虽然有点不满对方把不要的东西扔得离自己的屋门太近,但毕竟是小事,所以也不予理睬。但在放下手里的垃圾袋,准备关门的一瞬间,她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好奇心。 虽然她已经搬进这个小区居住将近一年了,但对住在对门的这户人家却仍然非常陌生。不但不知道对方姓什么,甚至不清楚他们家有几个人。 她只跟那家男主人偶尔在等电梯或者乘电梯时遇见过几次,但都没有多谈。只有一次,因为对方问了她的单位,所以她也反问了对方同样的问题,知道他是一名小学老师,但具体在哪所学校教书,却没有问。 她看了对门一眼,才走出门去,好奇地弯下腰去看那个类似工作牌的东西。 因为是背面朝上,看不见正面的字,所以看不出是什么公司的工作牌。这个牌子外面有一层塑料保护套,里面夹有一个纸牌。那条天蓝色的带子十分脏,似乎已经使用了很长时间。 虽然只是一个别人扔弃的垃圾,但偷看上面的信息还是有一种偷窥别人隐私的感觉。她微微迟疑一下,还是在好奇心驱使下,伸手将之捡起。 她将塑料牌翻过来看正面,不禁惊得呆住。 这果然是个工作牌,但让人十分骇异的是工作牌上面的照片! 那是一个女人的两寸彩色照片,表面上看去像是登记照,但是女人的脸却根本无法分辨!她的脸就像是被硫酸泼过或者被火烧过似的,不但五官十分吓人,而且头发也只剩下了小半! 总之,那张脸十分恐怖,惨不忍睹!简直比鬼的样子还要可怕! 她呆了一阵,才瞟向照片旁边的信息—— 相片旁边印有三道红杠。红杠里的字是用电脑设计的,隶书体,三号: xx省xx市xx实业有限公司 市场部客户经理 文尉冰 看见自己的名字,她不禁惊呼了一声。 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照片上面这个悲惨、可怕的女人居然跟自己同名同姓! 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住在我对面的这家人里有一个女人竟和我的名字一样! 她发呆半晌,才又想道:“不,不会这么巧,一定是什么人在跟我开玩笑!这张照片一定是ps的!或者是在网上随便下载的一张照片!” 可是谁会这么缺德,竟然开出这种可恶的玩笑! 她本来想去拍对面这家人的大门,问他们家里是否有个女人名叫文尉冰,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拍门。 这个东西肯定不是他们家的,自己跟这家人素不相识,他们不会跟她乱开这个玩笑。自己去问,反而会让对方产生误会。 她将这个讨厌的东西塞进自己家的垃圾口袋里后,关上了大门。 她本来不想跟高天讲这件怪事,但坐在沙发里生了好半天闷气后,最后还是忍不住,将这件怪事告诉了高天。 高天又惊又怒,特意开门出去,从垃圾袋里找出那个工作牌看。 高天猜想会不会是他们什么时候无意间得罪了某个邻居,所以别人才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报复他们。他是个火爆脾气,本想将住在这层楼里的每个邻居的房门逐一拍开,直截了当地当面问一下,但被文尉冰劝住了。 两人关上门后,又猜测、议论了半天,还是猜不出是谁在捉弄他们。 第二天,他们给几个玩得最好的同学、同事、以及朋友打去电话,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质问对方是否知道这件事情。结果每个人都称自己绝不知情。 高天还不罢休,又拨打了电信公司的查号台,查询xx省xx市实业有限公司的电话,结果也没有查到。 他们又上网搜索这家公司的资料,但搜索结果是没有这家公司。 既然xx省根本没有这家公司,那更说明这个工作牌是个假货了。 虽然还有点生气,但他们也只能放弃调查了。 本来,他们以为那只是个玩笑,自己不再追究,对方也不会再恶作剧了。但现在…… 又有一个像是工作牌的东西出现在自己家门前,而且看上去那么眼熟,简直就像是他们上次看过后又扔掉的那个工作牌,所以她的心里才会涌起一种恐怖感! “不,不会是上次那个!”她强做镇定,在心里自言自语。 上次那个假工作牌,已经被自己和高天塞进垃圾口袋里扔掉了。如果那晚没有人重新将它从袋子里取走的话,那么一定被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人当成垃圾处理掉了。 除非有人故意去捡回来,否则不可能再次出现在自己家大门外。 谁会发神经,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种既无聊又讨厌的事情? 她吁了口气,又迈步向前走去。 到了家门前,她一边从包里取钥匙,一边假装随意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门。 门里没有半点动静。 她又看了眼地上的那个东西—— 果然又是个工作牌!跟上次一要,正面朝下。 这个工作牌确实很像上次那个工作牌,只不过看上去似乎要比上次捡到的那个更脏一些。 如果,这个工作牌上面仍是那张可怕的照片,旁边的信息也跟上次完全一样…… 她微微发颤地蹲下身去,伸手拾起它。 我到底得罪了谁?会不会真是这儿的某个邻居在搞鬼?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这个工作牌翻过面来—— 果然又是那张可怕的照片!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再次看见这个像鬼似的狰狞面孔时,她还是吓得头皮发麻,全身酥软。 她不敢与照片上的“女鬼”对视,忙将视线移向旁边的信息。 xx省xx市xx实业有限公司 市场部客户经理 文尉冰 天,上面的信息不但跟上次捡到的那个完全相同,而且连字体也一模一样! 虽然很有可能其实是新制的一个,但看见上面的照片和用电脑设计的那些黑字,她还是有一种自己第二次拾到了同一个工作牌的感觉! 不,不可能是上次捡到的那个。这个工作牌明显要比上次捡到的那个更脏一些。 是不是真有人出于某种目的,找回了被他们当垃圾处理掉的那个校牌?因为是从垃圾中找回来的,所以比原来的要更脏一些? 尽管她极力镇定自己,但还是有一种被鬼缠身的恐怖感觉。她将这个可怕的工作牌重新扔到地上,像要逃跑似的,快速从包里寻到钥匙,开了自家的大门。 昨天怪谈10 “高天!高天!” 进门后,她一边脱鞋,一边求救似地呼叫高天的名字。 无人回答。 她立即停止了脱鞋的动作。因为她发觉屋里有一种异样的气氛! 屋子里黑灯瞎火,没有一点光亮。 刚才在楼下明明看见卧室的灯亮着,说明高天在家里。就算卧室的门是关闭的,灯光透不到外面的客厅里也很正常,但如果高天人在厕所里,就必然会开灯,厕所只要亮着灯,就算关着,站在门口玄关处,也应该能看见一丝光亮透到外面的客厅里。 因为厕所是玻璃门,与外面的客厅也很近。中间虽然有个直角,但不影响光亮透出来。 但客厅里却丝毫不见光亮。 难道高天并不在家,卧室的灯亮着,是因为自己刚才去上班时,太过匆忙,忘记关了? 自己刚才出门时,真的忘了关灯吗? 她一时回想不起来。 “高天,你在家没有?”她一边发问,一边不安地按亮了玄关处的电灯。 灯亮后,她的胆子才稍稍大了一些。 但因为心有余悸,所以她不敢关上自己家的大门。好像只要关上了门,贞子就会突然从卧室里走出来一样! 她在门边站了十秒钟后,才壮起胆子走进客厅。为了以防万一,她没有脱掉高跟鞋。 走到正对卧室大门的走道前,她先按亮了客厅及走道里所有的电灯。 屋子里充满了光亮后,她的胆子才更大了一些。暗吸一口气,又走到卧室门前,将门打开,屋里果然没有人。 她回到客厅,将挎包放到沙发上,然后从包里取出手机,再次拔打高天的电话。 不等她听见接通的声音,静悄悄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歌声!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这首《夜空中最亮的星》,正是高天手机的彩铃声! 天,高天的手机竟然就在屋子里! 可是人呢? 听见这首最近很红的歌曲声倏地响起,她吓得全身僵住。几乎连呼吸都已停顿! 铃声还在继续,那个音色动人的男歌星还在动情地歌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歌声戛然而止。电话再次因无人接听而自动断了。 歌声接束后,她才猛地回过神来,眼神遽然收缩。她已听出了,那个歌声是从外面的阳台传进屋子里的。 难道……高天出门时忘了带走手机,把手机遗忘在阳台上了? 可是,今天下午自己一直在家,直到6点过才因要上晚班匆匆出门了,如果高天的手机真的落在了阳台上,自己不该到现在才发现呀! 尽管心里有些恐怖,有些惊疑,但因为屋里灯火通明,所以她还是大起胆子轻步向阳台走去。 刚走到阳台上,她就吓得啊地尖叫一声! 只见光线黝暗的阳台上,有一个黑影正伏在阳台的栏杆上!更让人惊恐的是,那个人的上半身已经挂在了栏杆外面,只要再往外移动一点点,就可能掉落下去! 那个人一动不动,不知是昏迷了,还是怎么了,总之好像完全失去了自控之力。只能任人操纵他的生死! 而在阳台里面,还有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虽然因为背光,看不太清楚,但还是能看出她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双手放在那个男人的后腰上,已经停止了动作。但从其姿势看去,显然她刚才正在试图将那男子推下栏杆! 那个女人虽然被文尉冰看见了,却并没有收回自己的双手,也没有转过头来看文尉冰。 她一动不动,似乎成了一个木偶。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文尉冰见对方并没有攻击自己,胆子稍大了一点,一边问她,一边用发抖的左手按亮了阳台的电灯。 灯亮后,文尉冰又惊叫了一声,因为她发现那个失去反抗之力,已经命悬一线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未婚夫高天! 而那个可怕的女人,却在灯光亮起的一刹那,将脸转了过去,不让文尉冰看见她的脸。 那个女人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现在本来是初春,天气还很冷,大多数人都还在穿冬天的衣服,但这个女人却一身白色连衣裙,好像在过夏天似的! 乌黑的长发,白色的衣裙,这完全是恐怖电影里女鬼的形象! 她身上也真的有一种幽灵般的气息。 若是平时,文尉冰一定会吓得手足俱软,但此时阳台的灯亮着,而且高天正面临生命危险,所以她没有被这恐怖、诡异的一幕吓倒。 她呆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推开那个来历不明的“白衣女鬼”,抱紧高天的腰,将他从死神手中救下! 高天身高接近一米八,而文尉冰只有一米六,两人体重悬殊较大,所以文尉冰虽然将他的身子从栏杆外面拉了回来,却被高天带着摔倒在阳台地上。 那个女人并没有趁机攻击,也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们,她背对着文尉冰,一动不动地静立了几秒钟后,才无声地离开了阳台。 文尉冰也没有胆子去追赶对方,只是惊恐不安地抱住高天,直到听见大门砰地一声关上的声音后,她才似从梦中惊醒过来似的,放下高天,跑到阳台的拉门前。 屋里灯光明亮,悄无声息。 大门关着,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昨天怪谈11 文尉冰呆了几秒钟,才跑到大门后,检查了一下防盗门,确信已经关好,又通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窥视。只见门外的路灯仍未熄灭,但那个奇怪的女人却已不见了。 猫眼里只有一小段静悄悄的走道,和对面那道好像永远关闭着的防盗门。 虽然今晚的遭遇十分诡异可怖,但因为高天在屋里——虽然他此时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所以她还是有了一点胆量。 她重又跑回到阳台上,将如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的高天拖回到客厅里。又使尽全身力气,将他移到沙发上面。 “高天!高天!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她一边呼喊高天的名字,一边不停地用手使劲摇动他的双肩。 但高天却像喝得不醒人事似的,虽然嘴里不时低哼几声,但始终没力气爬起来。他闭着双眼,听到文尉冰叫自已名字,只偶尔睁开一下,眼里也是一种迷离之色。 “现在我该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文尉冰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发现茶几上面有一个信封。 信封有点厚,但没有封口。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文尉冰呆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拿起那个信封。 虽然没有人告诉她,她却仿佛心有灵犀似的,隐隐猜到今晚发生的怪事可能与这个信封里的内容有关。 她揭开信封的封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的好像全是相片。 她疑惑地将信封里的照片全部取出来,虽然没数,但估计有十几张左右。 反正高天已暂时脱离了危险,看样子也一时半会不会清醒过来。所以她决定先看看这些照片是什么内容。 她疑惑不安地拿起最上面的那张照片—— 照片正中是一辆奔驰小轿车的背影,车子停靠在一个花坛旁边。车子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大门,大门里是一个灯光明亮的大厅,看上去好像是一个大酒店的柜台大厅。车子后面有一点背光,好像拍照的人是躲在某个光线阴暗的角落偷拍的这张照片。拍照的人距离这辆车可能有些距离,所以看不清车上的人影子。但车牌号还是看得比较清楚: 渝a00xxx 文尉冰默看一会,将这张拍摄角度毫无美感、但显得有些神秘的相片放回到茶几上,又接着看第二张相片。只看一眼,她就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张相片的主角是一对男女,让她惊奇不已的是那个男人!天,这个男人恍眼一看,完全是高天本人!只是他的体形已经发福,跟她旁边这个身材健美的高天相比,观感差远了,尤其是肚子,明显要大一圈。 而且,照片上的这个男人也已不太年轻,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虽然大腹便便,但衣冠楚楚,似乎很有身份。 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人竟然跟高天如此相像!简直就像是高天中年后的样子! 她发呆半晌,才将视线移到他旁边的那个女人身上。 那个女人当然不是她自已,而是一个她素不相识的年轻女人。客观地讲,照片中的她要比文尉冰更年轻漂亮一些。不但天生丽质,长相清纯,而且气质上佳,似乎是个正在念大学的女孩子。 只见那个酷似高天的中年男子,搂抱着这个风姿绰约的少女的细腰,两人脸上都带着微笑,正在下车,看样子好像他们要进前面那个大酒店。 如果文尉冰没见过高天的父亲,一定会认为这个男人就是高天的父亲,但正因为她见过他的父亲,所以她知道这个男人绝不是他的父亲,而是…… 是谁呢?是二十年后的高天?!这怎么可能! 她正困惑不解,突然发现相片左上角有拍照时间,那是一行拍照时自带的电子时间—— 2030/07/22 2030?什么意思?是指2030年吗?! 虽然看得清清楚楚,但她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自已是不是在做梦? 她发呆一会,又重新拿起第一张相片,这才发现上面也有时间,只是照片的左上角正好是树木的阴影,所以她刚才没有注意到。 她瞪大眼睛,去看时间: 2030/07/22 天,是我在做梦,还是这个数码相机出了问题(偷拍工具应该是一台数码相机吧)? 她忙看后面的相片,发现接下来的几张照片上面都有时间。每一张照片上面的日期虽然不尽相同,但前面都有“2030”这个数字! 天,是拍照的人在跟我开玩笑吗?难道拍照者是想告诉我,现在不是2013年,而是2030年! 后面的这几张照片,拍照地点跟前面的两张照片明显不同。有些像是在某个酒店,有些像是在某个风景区,有些像是在某个咖啡厅,有些像是在某个小区里……虽然场景各自不同,但照片里的男女主角却都是那个模样酷似高天的中年男人,以及那个长相清丽的少女。 虽然照片本身不会说话,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这对男女不是正常的男女关系。 尽管这个男主角并非高天,但文尉冰看到这些照片后,还是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她甚至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提前预见到了十八年后的自己和高天的故事: 18年后,时间刚好是2030年,那时的高天,年纪已经42岁,跟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正好一样。 经过18年的岁月变迁,高天的财福及社会地位已经跟今天判若云泥了。而自己,却已人到中年,徐娘半老。于是高天也跟许多成功男人一样,开始背着妻子,在外面养小三和小四。 而照片中那个看上去清纯无暇、浑身上下还透着一股学生气息的女孩,正是高天的小三或者小四! 尽管这些只是自己的幻想,但她还是有一种妒火中烧的感觉。 自己呢?怎么照片里没有自己? 难道那个偷拍者就是自己?或者这个偷拍者是自己花钱雇佣的私家侦探? 还有四五张相片没有看,但她因为有了一种自已被带入、被伤害的感觉,美目中怒火喷出,眼神里已露出不耐之色。每张都只看一眼,发现没有什么新意后,就直接扔到茶几上。 直到看见最后一张照片时,她才全身僵住—— 那是一个女人的彩色照片,表面上看去像是登记照,但是女人的脸却根本无法分辨!她的脸就像是被硫酸泼过或者被火烧过似的,不但五官十分吓人,而且头发也只剩下了小半! 那张脸十分恐怖,惨不忍睹!简直比鬼的样子还要可怕! 这不就是那个两次出现在自家门口的那个工作牌上面的女人吗! 照片左上角同样也显示有时间: 2034/10/14 文尉冰目瞪口呆地看着照片上那个已经被严重毁容,样子十分凄惨可怕的女人,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心脏都要炸出来了! 我的天,难道这就是2034年后的自己?! 虽然这张照片并无其他文字描述,但结合前面那些照片的内容,她不难想像这中间必然发生了非常剧烈的变化。 那一定是个充满咒怨的悲剧故事! 这时高天嘴里正在发出仿佛酩酊大醉后的哼哼声,尽管听上去他可能很为难受,但文尉冰此时心里正升起一股悲郁之气,所以根本听不见。 她心里只是胡思乱想,完全沉浸于自已幻想的家庭悲剧故事中。 过了好一会,她才想到:“刚才在阳台上的那个女人是谁?她跟这些照片又有何关系? 她回想一会,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女人一直背对着自己,自始至终没有让自已看见她的脸。她也没有攻击自己,就像幽灵似的默默离去了。 联想到最近发生的种种怪事,她心里不禁生出一个奇怪的猜想: 难道那个女人就是自己?! ——2034年的自己?! 她成为这场婚外情的最大受害者,不但遭遇丈夫情感的背叛,而且在反抗中被毁了容! 心里十分不甘、充满怨念的自己,不知怎么穿越到了自己的年轻时代,遇上了22岁的自己。 因为她是2034年的文尉冰,所以她可以“预知”王岳回w县参加女同学温美雪父亲的葬礼,会发生不测,于是她在现在的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地拿起自己的手机,给王岳打去两个奇怪的电话,目的只有一个,她想要阻止那场车祸的发生! 但她没能改变命运的轨迹,王岳还是死去了。 于是她又故意两次将那个古怪的工作牌送到现在的自己和高天的家门口,并且今晚用她的某种力量,将高天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自己不及时回家,在那间不容发的一刻,将高天救下,他现在一定已经因为“失足坠楼”而死去了…… “尉冰,你吃点东西吧?” “……”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是想不开?做事总是这样傻?你放火烧房子,既害人,也害己……唉!” “……” “尉冰,你已经好多天没开口说话了!妈妈求你了,你坚强起来吧,至少跟妈妈说说话吧。你整天这样发呆,像个哑巴一样不说话,妈看着很心痛!” “……” “唉,你多少吃一点东西吧?不吃东西怎么成?你放心,医生跟我们说了,只要你全力配合治疗,一定能……能重新恢复原来的模样!医生说了,现在的医学很发达,植皮手术成功率也很高,只要你病人自己不放弃,最多一年左右,就能重新变回原来的模样。” “……” “你不要这样了,你陪妈妈说话吧?你没听医生说吗:病人的心情,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更有效!” “……” “哎!你这孩子真傻子,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是像小孩子一样,不听大人的话!” “……” 妈妈关上电灯,离开病房后,一直坐在病床上、仿佛泥塑木偶一般的女人,独自在一片阒黑之中又低头出神了好一会,才悄悄抬起头来,默默地看向窗外的夜空。 “昨天的我,看见今天的我离去时特意留下的那些相片,不知会不会比今天的我要聪明理智一些?她会不会改变心意,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 她心里的这些疑问,无人知晓,也没人能回答。 寂静深邃的天上,繁星满天。 星空下黑沉沉的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地从山下流过…… 附身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今天把它写出来,放到网上供大家阅读,其实是冒了一个不可知的风险的。但我又实在忍不住想把这个藏在我心里多年的一个秘密说出来。因此,读到这个故事的朋友,就把它当成一个胡编乱造的故事好了,而不要想方设法地打听我是谁,以及我故事里的人物的真实名字叫什么。 那是1974年初夏,当时的宋和遥还只有十岁,正在上小学五年级。这天下午放学后,他跟高天、乌云开、孟太平三名同学一起去孟太平的家里做作业。 大约晚上六点左右,四名同学都完成了家庭作业。孟太平的家长也已回了家,开始做晚饭。高天、宋和遥、乌云开做完作业后,马上收拾起书包要走人。孟父孟母可能也觉得时间有点晚了,所以都没有虚情假意留他们一起吃晚饭。 回家路上,三个小伙伴经过县粮食局大门前的那个水泥坝子时,乌云开忽然提议说:“反正天还没黑,我们玩一会再走吧?” 高天、宋和遥犹豫小会,便同意了。 三个男孩子在坝子里嘻嘻哈哈胡闹了好一会,还不尽兴,乌云开又提议大家玩打马马游戏。 宋和遥说:“好吧,还是按老规矩: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就当马儿。” 高天、乌云开都无异议,于是大家开始游戏。 开始,宋和遥运气很好,一连嬴了十几次。而乌云开和高天两人则都是有输有赢,只好轮留给别人当马骑。 宋和遥一会骑坐在高天的肩头上,一会骑坐在乌云开的肩头上,让他们驮着自己在坝子里一口气走十来步路,累得两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宋和遥看见两人的可怜相,乐得大呼小叫,以至于连声音都有点沙哑了。 这时天色已完全黑下来,路灯不知何时已经亮了。高天因为回家的路程比两人要远一些,加之也有点累了,所以最先提议不玩了。但乌云开被宋和遥当马儿骑了七八次,却一次也没能骑上宋和遥的肩头,有点不服气,坚持要再玩三次才肯走。 宋和遥笑说:“好,我们单挑三次,不管谁输谁赢,三次过后就回家去。” 乌云开说:“好,最后三次。” 于是两人开始单挑,高天坐在一边旁观。 结果,三次都是宋和遥输了!宋和遥个子较小,乌云开偏偏有点胖,宋和遥被连骑两回后,就累得出了一头汗。第三回又输后,本想赖账不玩了,但乌云开不依。宋和遥无奈,只得咬紧牙关,再一次弯下腰去当马儿。 结果就是这最后一次出了事。乌云开骑上宋和遥的肩头后,宋和遥只走出了几步路,便脚下一滑,将乌云开摔了下来。 乌云开后脑重重地撞到坚硬的水泥地上,流了很多血,当场死去。 于是宋和遥的命运从这一天开始就完全改变了。 宋家有六个孩子,三男三女,宋和遥排行老四。而乌云开上面只有三个姐姐,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所以乌父乌母对他宝爱异常。见唯一的儿子死了,自然不肯干休。 因为宋和遥当时还不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所以派出所不能将他抓走,而只能充当调停人,让两家协商解决此事。 两家人折腾了半个月后,乌父乌母最后终于同意了一个中间人想出的解决办法:让宋和遥到乌家,代替乌云开,给他们做儿子。 宋父宋母虽然担心儿子进乌家后可能会吃苦头,但被逼无奈,只得含泪答应了。 宋和遥进乌家后,因为他是乌云开的替身,所以乌父乌母让他改名为乌云开。 虽然名字还是那个名字,但人却不是原来的人,而且还是杀子仇人,乌父乌母自然对他另眼相看。以前的乌云开在世时,从来不做半点家务,家务活都是妈妈和当时正念高二的大姐乌有晴两人做。自从宋和遥,即现在的乌云开进乌家后,乌母便很少让大女儿乌有晴帮忙了,而只让乌云开帮自己。凡是小孩子能独立完成的家务活,只要乌云开在家,妈妈就命令他一个人做。 因此,名义上乌云开是乌家的儿子,其实只是一个小长工。 乌母不但要让他做家务,而且有时还不许他吃饭,甚至常常为一点点小错就体罚他。 性格原本就有点内向和懦弱的乌云开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学习成绩下降了不少。 有时,父亲乌行舟也有点看不下去了,暗地里劝老婆不要太过份。但乌母却总是不能忘记自己的亲身儿子,仍经常打骂乌云开出气。乌行舟有点怕老婆,加之他也理解老婆的心情,所以对于乌云开的遭遇,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光阴似箭,转眼过去了两年。 一天晚上,妈妈因为乌云开洗碗时,不小心摔坏了一只盘子,又教训乌云开时,忽然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挂在墙上的一个里面夹有以前那个乌云开照片的相框忽然咣地一声,掉下地来。 外面的玻璃摔碎后,乌云开的相片不偏不依,正好落在了跪在地上哭泣的乌云开的后脚跟边。 妈妈微微一惊,愣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捡起相片。 她正想将照片放到桌上,忽然,她看见相片背后有一行用圆珠笔写的字。 那一行字写得又大又难看,一看就是小学生写的。 妈妈一眼就认出相片上的字迹是原来那个乌云开的!只见上面写的是: 妈妈,求你不要再打我了。每次你打我,你痛!我也痛! 天,这些字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这张相片是自己的亲身儿子五岁时的旧照,一直挂在墙上镜框里,从来没有取下来过。 难道…… 妈妈呆了一阵,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乌云开,迟疑了一会,才终于伸出战抖的手,抱紧正在瑟瑟发抖的乌云开大哭起来。 “妈妈错了,妈妈再也不打你了!” 很多年后,大姐乌有晴每次想起那天傍晚的情形,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觉。 乌家人都不知道她的一个秘密:就从那天开始,乌有晴再没敢正眼看过亲身弟弟的相片。 被扔掉的财神 在大多数人眼里,余知蒙是个难于相处的人。他性格内向,不苟言笑,且比较吝啬。就算是和他一个办公室上班的同事,也没谁跟他有私交。他进一家保险公司工作近五年了,除了操办红白喜事以外,没有哪个同事到他家吃过饭,也没有谁请过他。 不但在单位里没有一个朋友,在社会上他也很少有朋友。除了几个高中时代的同学跟他勉强算得上朋友外,他没有别的朋友。 总之,他是一个交际圈非常狭窄,生活十分枯燥乏味的人。 这样的人,本来是不适合做销售工作的,但不幸的是,他的工作偏偏就是销售工作。 五年前,他从本省一所二流专科学校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在家闲了大半年后,才在一个亲戚的帮助下,终于进入了这家保险公司,成了一名业务推销员。 开始两年,他还靠一些同学关系,以及家人和亲戚们的帮助,勉强还能完成公司下达的任务。但从第三年开始,他就越来越难于拉到业务了。 作为保险推销员来说,业绩是他们在公司里继续生存下去的唯一保障。如果拉不到新的业务,就没有绩效奖金,而只能领取一点可怜的基本工资。 大多数保险人员最开始的业务都是尽量利用自己的人脉,在人脉资源用尽后,就只能将目标对准新的客户群体。如果不能挖掘到新的客户,就算公司不解聘,自己也会因为基本工资太少,根本无法生活原因而自动离开。而保险公司则会不断招进新的业务人员。这些新人又会像他们的前辈一样,利用他们的人脉,为公司拉到新的客户。直到他们再无利用价值之后,公司又会用同样的办法,让他们自动离开。 因此,保险人员虽然不断地更换,公司的业务却不会中断。 其他的保险人员都在心里已经不把他当同事看待。辞职走人,对他来说已只是时间问题。就算他不嫌弃那点微薄的基本工资,按照公司规定,连续三个月以上没有谈成一笔业务的人,也会被公司解聘。 现在,离公司解聘他的最后期限,已只有半个月时间了。他也已经完全泄气,决定等到这个月基本工资领到手后,就主动向公司请辞,以保留一点尊严。 这天下午,天上下着小雨。下班后,他打着雨伞,孤独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在经过一家超市门前时,他忽地眼前一亮:只见人行道上的雨地里,有一枚1角钱硬币。 大多数人如果看见地上有1元钱,只要不算太脏,一般都会顺手捡起来。如果只是1角钱硬币,那么大半人都会不屑一顾。如果这枚硬币是在泥泞地上,恐怕连乞丐也会嫌弃。 余知蒙虽然最近经济有些窘迫,但显然也不至于会对区区1角硬币动心。不过,他迟疑一下后,还是弯下腰去,小心地拾起了那枚硬币。用一张纸巾擦干净上面的污渍后,便顺手放进了钱包里。 他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决定,其实源于他以前在什么地方读到过的一句话。那句话原话他已不记得,但意思还记得很清楚:如果发现地上有一枚硬币,一定要恭谨地拾起来。因为每一枚硬币,其实都是财神的分身。你不尊敬财神,财神也自然不会给你带来财运。 他就是因为突然想到了那句话,所以才不顾路人的眼光,弯下身去,拾起了那枚赃兮兮的硬币。 尽管拾起了硬币,但其实他的内心深处,也并不相信自己会因此带来财运。 不过,他的命运其实从这一刻起,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 就在离他被公司扫地出门期限的倒数第三天,他和一帮推销员一起,参加完每天早晨的例会后,抱着听天命、尽人事的心态,离开公司后,去了一幢写字楼。 余知蒙以前也曾和其他一些推销人员一样,在用尽自己的人脉以后,只得硬起头皮去发展新的客户。他们往往会将目标锁定一些写字楼或者国营企业的员工。但多数时间,他们连大门也进不去。有时混进去了,尽管处处陪笑脸,却处处遭人白眼。而且最后都会被闻讯而至的保安人员赶出大楼。 这种屈辱经历对于余知蒙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今天,他也是不抱希望地走进了这个写字楼。幸好当时进出的人较多,保安没有注意到他,所以他蒙混了进去。 他乘坐电梯随意到了一层楼后,又跟以前一样,走进一间一间的办公室去碰运气。结果,他今天运气出奇地好:只闯了三个办公室,就谈成了两笔业务。 虽然接下来他像往常一样,被保安请出了大门,但他还是激动不已。因为按照公司的规定,这两笔业务他可以得到一万多元的分成!这已经相当于他正常月收入的三倍多了! 就从这一天开始,他转运了,几乎每天都能至少谈成一笔业务。 可惜,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开始走好运,更不会把自己的好运与那枚拾到的硬币关联起来。有一天,他进超市买东西时,顺手将那枚放在钱包里的硬币花出去了。 于是,他的好运便悄悄消失了。又跟以前一样,再难谈成一单业务。 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怪梦,梦中又见到了那枚硬币,那枚硬币对他说:我是别人扔掉的财神爷,谢谢你曾经善待过我! 梦醒后他想了好一会,终于发现好运的开始和结束时间,正好是自己拾到那枚硬币和失去那枚硬币之间的日期。 虽然不敢肯定真相是否真与那枚硬币有关,但他还是很追悔自己不该把那枚硬币付出去。 虽然又陷入了事业低谷,但他这次已不似以前那样灰心丧气。他仍像往常一样,每天照常上班,照常去各处碰壁。 他想:自己以后一定还会有机会捡到别人丢弃的硬币。那时自己一定会小心地善待它,将之当成被人丢弃的财神。 偷窥 吴辽今年二十四岁,身高一米六四,体重五十一公斤,长发,皮肤有些苍白,戴一副近视眼镜。从其外表看来,是一个体型偏瘦、长相斯文、不苟言笑的青年。 三年前,他从一所专科学校毕业后,在家闲了半年,后来在一个亲戚的介绍下,找到了一个临时工作:到邻县一个从事土建工程的包工头开的小公司里打工。主要工作内容就是制作一些电子报表和资料录入等工作。吴辽虽然读书时成绩不太好,但脑袋并不笨,尤其在电脑操作方面比较善长。因此这份工作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本来,他的老板为手下的十余名工人合租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屋。但吴辽跟其他工人没有多少共同语言,所以他向父母借了六千块钱,在离公司不太远的一个私人小洋楼里租了一个单人间。 这栋楼房五楼一底,主人是对年纪六旬上下的夫妇,老两口住在一楼的一个三居室里,其余房屋全都用于出租。在吴辽楼上住着四男二女。他们都在离此不远的一家美发店打工,四个男青年合住一套三居室,而两个女孩子则住在吴辽头上的那个单人间里。 虽然吴辽从未有找两个女孩子处对象或者别的非份之想,但对两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女孩子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想要亲近的念头。 本来,以他的内向性格,他没有多少机会。但因为大家是楼上楼下关系,加之他比较精通电脑和网络方面的知识,而那两个女孩子中有一个买有一个笔记本电脑,有时因为网络掉线或者其他技术原因,不得不找他帮忙,所以一来二去,他也跟两个女孩子认识了。 一天晚上,他在网上看见一条新闻,有人利用私装的摄像头,偷窥女邻居洗澡。恰好看这个新闻时,他又听见卫生间的水管里有流水声,似乎楼上的女孩子正在洗澡。所以他色迷心窍,荫生了想要偷窥她们洗澡的想法。 这个隐秘的念想,就像毒草一样,在他心灵深处悄悄生长。 因为楼上这六个男女都在美发店工作,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店里呆着,一般只有晚上十点过后才会回屋,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安装偷窥设备,唯一的难题是没有钥匙进门安装。 有一天,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住在楼上的一个女孩不小心弄丢了钥匙,被住在一楼的女房东拾到了。中午他去房东家交这个月的水电费时,从女房东口中听说这件事后,心里激动不已。 女房东打算等那两个女孩晚上回家时将钥匙归还人家,加之她根本想不到吴辽有偷钥匙的想法,所以将那把钥匙很随便地放在了一个老式碗柜上面。 吴辽按压住激动的心情,趁女房东不注意,偷走了钥匙。并以最快的速度,拿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地方找锁匠配了一把钥匙。然后找借口又走进房东屋里,将原来那把钥匙放回原处。 捱到了周末,他大着胆子用私配的钥匙打开了那间他一直想进入的房间。 本来,他想在卫生间里找一个隐密而安全的地方装上自己从网上购得的一个微型摄像头,但因为卫生间空间太小,实在难于隐藏。所以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将摄像头安装在了外面卧室木框窗户上面一个不易发现的缝隙中间,并将线路沿着原有的几条老旧电线路引入自己房间,连接到电脑上面。 虽然这个活并不太难,但因为心情紧张,加之要抢时间的缘故,所以他干完活时已累得满头大汗。 当天晚上,他就通过电脑和摄像头偷窥到了楼上的两个女孩子。 可惜现在是冬天,两个女孩子虽然是在自己的私密空间里也穿得不太暴露。但偷窥带给他的刺激感还是让他血脉贲张。 他本来还幻想过些日子,能有机会偷窥到她们全裸的身体,可惜春节过后,楼上这两个女孩子忽然搬走了。 他很奇怪,心想她们才搬进来一个月不到,为何突然就搬走了,难道她们发现了自己私装的摄像头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如果她们真的发现了他的秘密,应该采取别的行动才对,至少会拆除摄像头。 女孩搬走后的第三天,满腹狐疑的他又用偷配的钥匙悄悄打开了那个房间。 屋子里空空如也。 他抬头看向摄像头,发现它还隐藏在木框窗户上面的缝隙间。 如果不专门朝那儿细看,绝难发现那儿有什么异常。 虽然女孩子搬走了,但他并没有马上拆除那个摄像头。他觉得也许今后还用得上。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又会搬进别的女孩。 过了几天,他才从另一个租客口中得知两个女孩子搬走的原因:原来两年前有一个单身女子也租住在那个屋子里,一天晚上,因为感情问题一时想不开,在那个屋子里割腕自杀了。 从那以后,那间屋子便成了一间不祥的屋子。有不少本来想租房的客人,听说那间屋子曾今死过人以后,都改变主意离去了。 那两个女孩子就是因为听说了那件事情,感到害怕,虽然没能从房东那儿要回一分钱,还是毫不犹豫地搬离了。 明白原因后,他心里既有些失望,又有些恐惧。但毕竟只是楼上,而且这栋楼房里还有很多租客,所以打消了也要搬离的打算。 这天深夜,他正关着房门玩网络游戏,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一些声响,听上去似有人在屋里轻轻走动。 他微微一惊,心想:“楼上又住进人了?” 他难禁好奇,于是又打开监控摄像头偷窥楼上情形。 屋子里空空如也。 屋里没有亮灯。黑暗的屋子中央,有一个黑影静静地站着,正默默地观看窗外的夜色。 借助撒进屋内的一点月光,依稀能看出对方是一个年轻的长发女人。 她是谁? 小偷? 他正惊疑不定,忽然,那个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只见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摄像头位置…… 三天后,因为吴辽无故不去上班,打手机又不接,老板于是叫一名工人去他的住处查看究竟。这个工人在房东的帮助下,打开了他的房间,结果发现他已经死在了地上。 两人见吴辽嘴巴大张,眼睛鼓出,整张脸完全扭曲,似乎死前受到了什么惊吓,都很吃惊。那个工人见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虽然是黑的,但亮着指示灯,便伸手乱敲了一个键,结果屏幕上出现了一间静悄悄的空房子。 某夜,两个洗头妹在新住处聊到了吴辽: “你那天胆子真大,要是我,才不敢装鬼!” “我只是想吓唬他一下,哪知他胆子比你还小,居然一吓就死了。” 出租屋杀人案 1 2010年8月13日晚上20时46分,在一家电脑城打工的时运来下班后径直回到了自己的租处。 时运来今年刚满二十岁,老家在h省省蔡甸县乡下,前年高中毕业后,他来到省城w市打工,在一家某品牌电脑专卖店里做维护人员。 他的租处在w市市古田社区一栋私人楼房的二楼,距离他上班的电脑店步行只需10分钟。这栋小洋楼共有两楼一底,房主人是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妇,丈夫姓杨,是xx中学的老师,妻子是一名家庭妇女,他们的儿子就在父亲教书的那所中学里念高中。老两口虽然自己建有一栋楼房,但因为每层楼建筑面积还不到30平方米,设计也不理想,加之学校修建了一幢教师宿舍楼,他们用不到同地段其他商品房一半的价格购得了一套建筑面积120平方米的房屋,因此杨老师一家人搬进了新居,而将自家的老楼房用于出租赚外快。 这栋小洋楼每层楼的格局都完全相同,一室一厅,和一个卫生间。时运来刚住进来时本来住在一楼,后来租住于二楼的那家人搬走了,所以他就跟杨老师商量,搬到了二楼。 现在,这栋楼房底楼的门面房暂时还没租出去,一楼也是刚租出去不到半个月,虽然大家租住在同一栋楼房里,但租在一楼的人他至今没有见到过。只是在上次杨老师找他收水电费时,他才从杨老师口中听说租在一楼的是两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 这两天时运来每次经过一楼的走道时都会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虽然他不明白那股臭味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但也没太在意。但今晚他经过一楼门口时,那股臭味已经浓烈得令人难于忍受了,好象是什么死动物发出的臭味一样! 这栋楼房的楼梯间非常狭窄,楼道里没有安装窗户,底楼尚未租出去,因此味道不可能是从其他楼房传进来的,而只能是从这间房屋里传出来的。 屋子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会传出如此恶臭的味道? 那两个大学毕业生就算邋遢到极点,也不至于能忍受这么难闻的恶臭吧! 他用手捂住口鼻,一边胡乱猜想,一边逃也似地跑到了二楼,用钥匙开了房门,将门关上后,才终于吐出了一口大气。 虽然暂时闻不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了,但他心里的疑云并未因此散去。 楼下不是住着两个大学毕业生吗,就算白天彼此为了生计,都不能回来,晚上也总有相遇的机会吧,为什么搬进来近半个月了,自己从未与他们朝过相?甚至没听见屋里发出过一丁点声响。 他越想越觉得可疑,一个大胆而恐怖的猜想忽地在他心里升起: 住在一楼里的一个大学毕业生因为某种原因,杀害了同居一室的另一个大学毕业生后,逃离了这栋凶楼。此时那个遇害者的尸体已经开始腐败,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中人欲呕的恶臭…… 想到自已很可能正居住在一个凶屋的楼上,他只觉头皮发麻,犹豫一会后终于拿出手机,拔打了报警电话。 十五分钟后,距离他租处最近的派出所派了两名警察前来查看现场。 两名警察闻到了这股可疑的恶臭味后,也怀疑屋子里隐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屋子里没有人,于是通过时运来,联系到了屋主人杨老师。 杨老师到后,两名警官问他是否有备用钥匙,杨老师说房屋已经出租出去,自己没留钥匙。警官问杨老师是否有租房客人的联系电话,杨老师说没有。 两名警官与杨老师商量后,决定破门而入。 因为房门是木门,所以警官很轻易地撬开了房门。 警官进入屋内后,发现屋里客厅不但臭气冲天,水泥地板和白色墙壁上还有许多血迹!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两名警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推开了房门。 警官按下进门处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后,他们便发现了床下的一具尸体! 虽然因为屋里光线比较昏暗,死者又正好处于灯光照不到的床下,身上还盖着一条破棉絮,但两名警官还是能看出死者是一名男性。 死者的脸朝着墙壁,看不到他的脸,头发、棉絮上满是血污和灰尘!尸体的脚边还有一把满是血污的菜刀。 很明显,死者是死于他杀,凶器正是那把菜刀。因担心破坏了犯罪现场,两名警官没有走进屋去查看尸体,而是直接退出了房间,并用电话向市刑侦大队做了简单的情况报告。 半小时后,几名法医、痕迹专家和刑侦人员赶到了案发现场。两名干警在杨老师家门前拉起了隔离条,法医和痕迹专家则走进凶屋里开始勘察工作。 警方从不同角度对凶屋和尸体进行了拍照后,痕迹专家开始在屋子里采集各种可能有用的痕迹,法医则在两名警官的帮助下,将被害人的尸体从床下搬了出来。 虽然警官们都不是头一回直视尸体,但他们看见死者的头和脸时,还是神色震动。 死者的头顶被菜刀砍了十余刀,几乎已经被砍成了肉酱! 死者的脸上除了几处刀伤外,还有许多污青,明显死前曾遭到过凶手的殴打。 负责拍照的警察从不同角度对尸体拍了照片后,法医才揭去了盖在死者身上的那条破棉絮。 死者的身上也挨了许多刀,鲜血染满了衣裤。 尽管死者被砍得面目全非,但还是能看出死者是一名年轻男性。白色的圆领衫配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脚上穿着黑丝袜,和一双耐克牌运动鞋。 警方在死者身上和凶屋里都没能找到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但从死者的模样和衣著判断,应该是租住于这间房屋的两名大学毕业生中的一个,为慎重起见,警官们将杨老师叫进屋里,让他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 结果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杨老师看过死者的面孔后,却说死者并非租房的客人,并称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年轻人。 “你再好好回忆一下,到底是不是那两个租房子的大学毕业生之一?”一名警官说道。 杨老师颤声说道:“不会有错,虽然那两个年轻人我只见过一面,而且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们的具体样子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我肯定这个死者不是他们当中的一个,这人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尽管杨老师今晚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意识还很正常,警官们面面相觑,都感到很意外。 怔了小会,两名警官将杨老师请到屋外,其中一个青年警官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签字笔,摆出做笔录的架式,而另一名中年警官则摸出身上的一盒香烟,递给杨老师一根烟后,才开始向他询问相关情况。 据杨老师讲,那两名自称是大学毕业生的年轻人,是在半个月前(据事后提供的租房合同看,具体日期是2010年7月26日)来向杨老师租房的。两人看过房子后,没说多话,就签了租房合同,并支付了一年的租金。 因为双方只打过一次交道,两人的模样和身材也没有什么“特色”,都属于那种很大众化的样子,因此杨老师对他们的长相已没有什么印象。只说从气质看来,确实像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 中年警官问杨老师是否留有那两名年轻人的身份证或者电话号码等信息,杨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只是租房,不是开旅馆,所以对这些信息没有强加要求,对方也没有主动出示证件之类的信息。 出租屋杀人案2 2 2010年8月14日,w市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成立了“8.13凶杀案专案组”,当天上午,专案组召开第一次案情分析会议。 会上,首先由法医姜生态宣读了尸检报告,接着是痕迹专家杜撰作现场痕迹报告。待两人做完报告后,专案组组长刘景才叫大家自由发言。 侦察员雷声说:“因为死者并非租房的客人,而且我们在死者身上和出租屋内都没有发现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因此情况很明显,侦破此案的关键在于调查尸源,只要我们调查清楚了死者的身份和来历,此案可说就已基本告破。” 大家对此意见都表赞同。女侦察员崔雪说:“调查尸源当然是重中之重,但我认为调查作案凶器也是一个可行的侦察思路。根据我们昨晚的现场勘察情况,结合刚才两位老师的报告,以及杨老师的证言,我们已经确定了以下三个问题: “一、在现场发现的那把‘刀王’牌菜刀就是作案的凶器; “二、此案的凶手不是一人,而是至少有三人以上; “三、那把‘刀王’牌菜刀不是杨老师家的,而是凶手带到凶案现场的。 “因此,我认为我们在调查尸源的同时,也应对凶器的来历做一个调查。” 侦察员罗志明发言说:“小崔的意见是不错,但是在实际调查中恐怕非常困难,甚至可能徒劳无功。‘刀王’牌菜刀在我省销售很普遍,一般的商城、杂货店、超市、农贸市场、还有一些地摊上都能买到,而这些地方有很多处都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另外,这把刀如果不是在本地买的,而是凶手从其他地方带来的,那情况就更加复杂了。因此我认为要想由刀找人,工作量太大,困难程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几名侦察员都小声附和罗志明的看法。 崔雪有点不服气,反驳说:“虽然有点困难,但我认为不能轻易放弃这条线索。而且我们已经确定了两点:一是这把菜刀是新买不久的;二是那两个大学毕业生没有在租住屋内做过饭——屋里既没有厨房,也没有任何别的炊具——因此我怀疑这把菜刀很可能是凶手专门为作案而购买的。也许我们能在附近的商城或超市调查到有用的线索。” 大家又讨论了一会后,刑警队长兼专案组组长刘景才发了言,他认为查找尸源和以刀找人这两个侦察思路都对,也并不矛盾,因此他决定双管齐下。 统一了大家的思想后,刘景对专案组成员下一步的行动做了分工: 侦察员张平、罗志明负责对“凶屋”周围居民进行走访和排查,看是否能找到目击者或者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侦察员雷声、陶醉、崔雪三人主要负责调查作案凶器的来历。 会议结束后,两路人马立即开始分头调查。雷声、陶醉、崔雪三人以凶屋为中心,将周围五公里范围内的所有商城、杂货店、超市、还有农贸市场等地方都走访了一遍。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在走访的第二天,在距离凶屋大约两公里的一个大型超市里,得到了一个重大线索: 就在受害者遇害的时间范围内,具体时间是8月7日(警方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认为死者遇害的日期应为8月7日前后,因为死者遇害超过三天以上,具体时间就很难确定,因此只能大致确定个时间范围),他们从超市的收银台处,查到了一笔有人购买“刀王”牌菜刀的记录。 三人马上提取了该超市8月7日的监控录相,耐心地观看了近20分钟后,才终于发现了那名购买菜刀的顾客的画面。 从监控录相画面看,购刀者是一个年轻人,看上去大约二十岁左右,个子比较瘦高,上身穿一件白色t恤,下身是一条灰色休闲短裤。从提取到的录相看来,这名顾客在超市里除了买一把菜刀和一盒口香糖外,没有购买别的东西。 他们用电话将这条线索向刘景做了汇报后,刘景非常重视,认为此人到超市里应该是专门去买刀的,口香糖只是顺便买了一盒而已。他马上用电话联系到杨老师,请他到监控室去确认一下那个购刀者是否就是租房客人之一。 结果杨老师虽然对那两名租房客的样子已没什么印象,但他看过录相后,还是一口肯定自己从没见过录相中的这个年轻人。 虽然杨老师肯定他不是租房客人,但根据警方掌握的线索,特别是痕迹专家的痕迹报告,认为凶手至少在三人以上,因此警方仍不能排除这个买刀者的嫌疑。 警方又调取了这家超市附近一些路口的监控录相,试图确定他走出超市后的行踪。结果令人失望,除了这家超市外,警方在其他的监控点没有发现这名年轻人。 在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此人与凶案有关之前,警方不敢也不能对这个神秘的年轻购刀者采取其他措施进行追踪。 雷声、陶醉、崔雪三人又到别的一些地方调查了一天,结果再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以刀找人这条侦查思路看似露出了一线曙光,结果却因无法继续追踪而陷入了死胡同。 与此同时,另一组调查尸源的侦察员也没有什么进展。警方虽然在许多重要路口张贴了认尸布告,但一直没有人与警方联系。对凶屋附近的居民调查中,也没有找到一个目击到死者的人。 眼看两个调查方向都难于继续下去,刘景心里十分焦急,他想了半天后,认为有必要对杨老师再次调查,看上次寻问时是否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8月18日上午,他亲自出马,去找到杨老师,在他的耐心寻问下,杨老师终于想起了一个线索: “哎呀,真是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两个年轻人来租房时,其中一个年轻人给了我一个联系电话!” 刘景大喜过望,忙问那个号码记在哪儿。杨老师说当时之所以寻问他们的联系号码,只是为了方便日后找他们收取水电费,他顺便记在一张纸上了,后来因为别的事情,却忘了此事。那个纸条到底被放到了什么地方,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刘景请他帮忙,尽力找到那个电话号码,杨老师连声答应。他在屋子里找寻了半天,终于在一个书柜的抽屉里找到了那个记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刘景接过那张纸条一看,只见上面记的那个手机号码是一个电信公司的手机号码:133********,他将这个号码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后,见杨老师再也想不出别的情况,便道谢离去。 出租屋杀人案3 3 事情的进展并不似刘景希望的那样顺利。 嫌疑人的手机号码虽然查到了,但刘景在驱车回公安局的路上,拨打这个手机号码时,听见的却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已关机或者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他回到公安局,办理了调查手续后,又开车去了电信公司。但他到电信公司的营业厅去提取那个手机号码的资料时,却被告知这个手机号码不是本地号码,而是x县的手机号码。 刘景只得返回公安局,并叫崔雪马上联系x县公安局,请求对方帮忙调查那个号码信息。 一小时后,x县公安局打来电话,结果正如刘景预料那样,机主是用假身份证办理的业务。 机主用假身份证办了手机号码,案发后又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专案组判断机主一定已经停用了这个号码。 虽然如此,专案组并没有轻易放弃这条好不容易得到的新线索。刘景又请x县公安局帮忙,在x县电信分公司的协助下,提取到了这个手机号码案发前一个月的通话记录。 从这份通话记录看,该手机号码在这一个月里与另外六个手机号码有非常频繁的联系。而专案组调查另外六个号码时,发现这六个号码也全都处于停机状态。 更蹊跷的是办理这六个号码的身份证经他们核实后,结果全都是使用了假身份证。 根据警方在凶案现场的勘察情况,专案组认为这起案子是多人做的案,凶手至少在三人以上,这六个手机的机主在警方眼里,无疑都有重大作案嫌疑。 警方又对通话记录里的其他一些手机号码进行了调查,希望能从中找到认识机主的人,结果这几个与机主曾通过话的人都表示不认识这个号码的机主。 专案组于是又通过另外六个手机号码归属地的电信运营商,分别调取了这六个有嫌疑的电话号码的通话记录。 在查阅这些从不同地方传真回来的通话记录时,其中一个手机号码引起了刘景的注意。 刘景对一起查看通话记录详单的侦察员罗志明说:“你拔打一下这个手机号码,虽然这个号码与其他几个号码没有通话记录,但与其中一个有嫌疑的号码通话较频繁,而且每次通话时间都比较长,其中有一次通话时间竟长达46分钟,这个机主不可能不认识这名有作案嫌疑的机主是谁。” 罗志明拿出自己的手机,立即拔打了这个号码。 “打得通!对方没有停机!”罗志明听见话机里响起呼叫声后,用手捂住扬声器,有些激动地说道。 刘景也暂停了查看通话记录,神色紧张地盯着罗志明看。 五秒钟后,对方终于接听了电话。 “你好,”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肖娟吗?”罗志明说道。 “对不起,你打错了,我不认识肖娟。” “打错了?不可能吧,请问你是谁?” 对方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听声音是个年轻女人,她没有回答就挂了电话,我要不要再打过去,直接说明我的身份?”罗志明问道。 刘景挥手制止了他:“算了,暂时不要打过去。这个年轻女人可能与案子没有直接关系,只是认识其中一名凶手而已。从两人的通话记录看,估计关系还不一般,你现在亮出警察身份,弄不好会打草惊蛇。我们先查一下她的信息吧。” 刘景看这个移动号码不像是本地号码,便让崔雪在互联网上查一下该号码的归属地,结果查明该号码是一个移动公司的号码,归属地是上海。 专案组立即与上海警方取得联系,并在上海同行的帮助下,不但查到了这个机主的身份证信息,而且还查明了机主的真实身份是s省某高校的一名女学生。 2010年8月19日中午12时19分,吴春晓吃完中饭,刚走出s省xx大学的学生食堂时,手里的手机便响起了短信提示铃声。 吴春晓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发来的短信,她微微怔了一下,点开了那条短信。 “亲爱的,我原来的号码不用了,这是我的新号码:189********” 虽然短信里没有落名,号码又是一个陌生号码,但吴春晓还是猜到了发短信者是谁。 她轻叹口气,本想打一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但随即改变了主意。 “还是晚上打过去问吧,他肯定有点不方便,否则不会只发短信,而不打电话过来。” 她将手机放进包里后,快步向图书馆方向行去。 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前行了五分钟后,便到了图书馆楼下。她正要拾级而上,忽然听见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招呼自己:“你好,请问你是吴春晓吧?” 吴春晓一惊,循声看去,只见两个陌生男人从旁边的树荫里走出来。 “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s省xx公安分局的,我叫秦利刚,这是我的证件,请你先检查一下。” 两名男人中的那个皮肤微黑的中年男人说道。而旁边那个皮肤较白的青年男子虽然没有摸出自己的证件,但看样子,显然也是公安人员。 公安局的? 吴春晓心里咯登一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像一个呆子一样,机械性地看了看对方递过来的警官证后,才纳闷地问道:“请问你们找我干什么?” 秦利刚收起警官证,小声说道:“别太紧张,我们只是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尽管有点不情愿,但吴春晓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在两名警官的带引下,走到了离图书馆不远处的一个松皇交翠的草地边坐了下来。 “吴同学,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吧:我们正在调查一个案子,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与这个手机号码的机主在上个月里一共通话七次,其中有两次通话时长都在半个小时以上,因此我们肯定你认识这个号码的使用者是谁。你在我市一所知名大学就读,想必智商一定很高,不用我们明说,你也能猜到对方肯定与我们要调查的案子有重大干系,希望你能协助我们破获这个案子。” 秦利刚一边说话,一边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抄写的一个手机号码给对方看。 吴春晓虽然已经心有预感,但看见那个号码后,还是神色微变,轻咬芳唇,半晌不语。 秦利刚与自己的搭档对视一眼,又说道:“吴同学,实话对你说吧,我们现在调查的是一起杀人案件!根据我们目下掌握的情况,你与那起案子并没有直接关系,但这个手机号码的主人,却是此案的重大嫌疑人,请问那个人到底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 年轻警官也说道:“这是一起重大杀人案件,希望你能认清形势,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工作。” 吴春晓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才小声说道:“我和他只是……只是网友关系,我们只见过两次面。” 虽然不愿说出一些秘密,但因为担心被警方怀疑,将自己与一起命案牵连起来,吴春晓犹豫了一会后,终于将那个手机号码的主人姓名告诉了两名警官。 出租屋杀人案4 4 一个抢劫犯,杀死一个人后,却发现死者身上只有现金几百元甚至几十元钱,只抢到这一点钱,结果却被判了死刑。 以前,金城在网上看到类似的报道时,心里都会很看不起这种抢劫犯,觉得他真傻,死得真不值。 斗转星移,如今自己也干出了同样傻瓜的事情。 七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其中两个是在校大学生,两个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另外三个则是高中毕业生,合力杀死了一个跟他们一样年轻,刚刚大学毕业的青年,最后得到的只有1400元钱,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比那些单枪匹马抢劫,杀死一个人,却只抢得几十元钱的凶犯更不值? 人家死了,也不过一命抵一命,而他们,却是七命换一命! ——就算只有一个人被判死刑,其他六个只被判死刑缓期执行,或者十年以上徒刑,也是很不值的呀,这是用七个人的青春去跟一个人的青春交换呀! 他妈的,这个案子做得真的好弱智,好他妈的不值! 2010年8月24日,金城从噩梦里惊醒过来,睁着两只因连日睡眠不好而发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喘息了一会后,才坐了起来。他拿过床头的手机,开机后一看时间,发现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金城今年二十二岁,去年才从本省一所知名度不高的大学毕业。他的父母都在某国企上班,虽然老两口的工资都不算高,但加起来每月也超过七千元收入了,过自己的小老百姓生活没有问题。 金城大学毕业了,因为不愿意像父母一样,一辈子生活在x县这种小县城里,所以他来到了w市。 他在这里念了四年大学,已对这座城市生了感情。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所以并不奢望到一线城市去闯荡。何况那些在一线城市的所谓白领阶层,也正在纷纷逃离呢。 毕业之后,他还跟一些大学同学有电话联系。听说谁现在进了什么公司,谁又在自己创业,谁已经赚到了大钱,他的内心十分焦虑。想要出人头地,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的心情也更加迫切。 也许正因为太心急,所以他的智力才打了折扣,竟被人骗进了一个传销组织! 幸好运气还没倒霉到家,没吃多少苦头就因警方的介入而脱离了传销组织的魔爪,又成了一个自由人。 但这次被骗的经历,却改变了他的命运。 那段时间,他精神非常苦闷和空虚,整天宅在家里,除了泡网,无所事事。 就是这段时间,他结识了其他六名跟自己有同样烦恼的网友。 开始,大家也没有想过要干犯罪的事情。大家只是通过论坛和qq群讨论找工作和做生意的事情。 但不知是因为彼此志同道合,还是是因为命运的安排,总之,大家竟然萌生了“要干一件大事”的想法。 “搞传销那些混蛋都能赚到钱,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凭什么就赚不到钱?” “是呀,各位大哥若有什么财路,不妨说出来大家参考一下。” “用较短的时间赚到钱,方法也不是没有。女人张开两条腿,男人去抢,钱就来了,呵呵!” “相比之下,还是抢来得快一些!” “兄弟们,敢不敢合伙干一票呀,赚得人生的第一桶金后,大家就各奔前程。” “哥说的有道理,那些有钱的大款,还有那些贪官,又有几个人赚的钱是干净的呢?” “至少那些所谓的成功商人的原始资本是黑的!” “只要能把钱洗白,将来发达了,谁又会来查你的原始资本是黑是白呢!” “光说不做有屁用,敢不敢合伙干一票呀?” “你敢老子就敢!” …… 他们通过qq和qq群成天聊这些玩笑,但渐渐地,玩笑变真了。 六月里的一天,七个年轻人约好了见面时间和地点,由只闻其名不见其貌的网友关系变成了作案的同伙。 他们经过一番精心的策划后,商量出了一个骗局: 为防日后警方调查,“老大”冉飞腾叫大家先各自办理一个假身份证,再用假身份证去办一个手机号码,以便相互联系。 过一段时间后,两个在校的大学生负责出面租下一套民房; 三个高中生负责在w市的大街小巷张贴骗人上钩的“招聘启事”; 两个去年就已毕业的大学生负责在网上发布“招聘启事”。 陷阱设好后的第六天,一个刚刚从y省某高校毕业的大学生,通过互联网联系到了他们。 就像金城当初被轻易地骗进传销组织一样,这个名叫蔡沧海的大学毕业生轻易上钩了,巴巴地从y省老家赶到了w市。 8月6日下午,蔡沧海根据招聘启事上面的地址,找到了他们事先租好的小屋。结果他刚一进屋,就被七个跟他一样年轻的青年控制了人身自由。 蔡沧海身上仅剩的400元钱被洗劫一空。 七个年轻人觉得抢劫得太少,又对蔡沧海拳打脚踢,威逼他用手机联系到自已的父母,骗他们汇钱过来。 蔡沧海为了活命,虽然很配合他们,但他家里太穷,打了电话后,家里只汇来了1000元钱。 第一次抢劫只抢得1400元钱,虽然大家都很失望,但看来这个受害人真是一个穷光蛋,再逼他也没有什么油水了,大家只得把希望寄托到下一笔“买卖”上。 可是,就这么放了蔡沧海,大家又不放心。 虽然他们没有杀人,但抢劫本身就是重罪,如果只为了1400元钱,就被判了重刑,实在不划算。 七个年轻人经过简单商量后,决定杀人灭口。 8月7日傍晚,“老大”冉飞腾吩咐同伙郭梢去附近的一个超市买来了一把菜刀——郭梢就是警方从监控录相中发现的那个买刀者。本来冉飞腾要他买水果刀,但他在超市里逛了好半天也没见到水果刀,于是索兴买回了一把菜刀。然后,他们用这把“刀王”牌菜刀砍死了蔡沧海。 七个年轻人都是生平第一次杀人,杀人前,他们都觉得事已至此,杀比不杀好。但真正杀死人后,他们却都感到恐惧了。 他们甚至顾不上寻地方掩埋或者抛弃尸体,就仓惶逃离了这套凶屋。 分手前,“老大”冉飞腾告诉兄弟们说:“我们分开后,就暂时不要联系了。手机号码也全部不要用了。等避过风头后,大家以后再通过qq联系吧。” 七个人离开凶屋后,都自觉地将手机卡扔掉了。 因为他们都是用假身份证办的卡,因此并不担心警方会通过手机找到他们。 可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本不该忽略的细节: 他们虽然都是用假身份证办理的卡号,但他们的号码却并非只是用于他们七个人内部之间联系。 他们中的几个人同时也用这个号码跟几个与案件无关的亲朋好友在联系。 金城就用这个号码跟他的女朋友在联系。这个女朋友就是在s省某高校就读的女大学生吴春晓。 他们是通过qq认识的,认识不久就在w市见了面,并在某宾馆开了房。 作案后,他在抛弃手机卡之前,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亲爱的,我跟别人打架了,要暂时离开w市一段时间,这个号码停用了,过段时间再和你联系。 作案当晚,他便乘火车逃到了c省。呆了一天,心里还觉不安,又乘火车去了x省。在x省呆了一段时间后,因为在网上没有看到警方侦破有进展,自以为已经安全的他忍不住想要用新号码给女朋友发去一条短信,内容他都编好了: “亲爱的,我原来的号码不用了,这是我的新号码:189********” 但在发出之前,他又放弃了。他担心警方其实已查到一点线索,只是没有通报给媒体而已。也许他们还知道了自己跟吴春晓有联系的事情。 他之所以半夜开机,一是想确认一下时间,二是对是否要与女朋友联系还有点犹豫不决。 虽然这个新号码与案件无关,但他白天还是都关了机。 不料他刚一开机,就惊奇地发现:女朋友曾在自己关机的时间拔打过他的电话! 她怎么知道我的新号码? 难道……我那条短信已经发出去了?不可能呀,我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发出去。 他疑惑地查看自己的短信记录,结果意外地发现,自己确实发出了那条短信! 这是怎么回事?是我记错了,还是操作失误,自以为没发,却实际发出去了? 不会是那个冤鬼在害我,悄悄代我发了短信吧? 虽然有些担心,但木已成舟,也不用再多想了。他激动不已,虽然现在还是凌晨两点半,她的手机多半已经关机了,但他实在太想她,能听听她的声音,都对他是种慰藉! 他犹豫了一会后,还是试探性地拔打了她的号码。 电话居然通了! 也许,她没有关机,就是为了等我的电话! 彩铃声响了十秒钟后,她终于接听了电话。 她问他现在哪儿,他犹豫一下后,才说自已在x省。 他说自己现在好想她,她沉默了小会,说道:“后天我去w市,你也回w市吧,我们在老地方见面,你先去订好房间等我。” 他还想再说几句肉麻话,但她却以时间太晚,怕影响同舍女同学休息为由,挂了电话。 他再打过去,她已关机了。 他长长叹口气,在憧憬中闭上了眼睛。 三天后,他又回到了w市。中午12点36分,他打的到了“老地方”红豆宾馆。 他快步走向宾馆的服务台,刚对营业员说出自己的名字,就见三个坐在大厅西南角落里沙发上抽烟看报的“客人”忽然一齐向他冲过来。 他发觉不对,正想逃跑,其中两个“客人”已经冲到了面前,并将他扑倒在地,他还没反应过来,双手便已被冰冷的手铐铐上了。 到案后,金城在铁证面前,如实交待了自己的罪行。 二十天后,七个杀人犯里最后一名也在l省落了网。 楔子 真的要照下来吗? 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但真正要付诸行动时,王喜的心里还是有一丝莫明的不安。 但王喜只犹豫了几秒钟,还是举起手机,按下了屏幕上面的“拍照”图标。 “咔嚓!” 眼前的景物被定格在王喜的手机显示屏上面。 王喜吁了口气,放下了拍照的手,然后低下头来,认真地审视自己拍下的这张照片—— 照片的中心是一栋看上去很有年代感的、外观呈“凸”字形的建筑物。 这栋建筑物就是清河村小学的唯一一栋教学楼,王喜念小学四年级以前,就是在这个村小里度过的。 这是一栋两楼一底的水泥教学楼房。外观并没有什么特别处。 中间是楼梯间,楼梯间两边是教室。 底楼和一楼,结构完全一样,楼梯间两边都是两间教室。一共四间教室。 顶楼,也就是“凸”字形的上半部分,楼梯间两边各有一间房屋。 这两间房屋比教室要略小一些,左边那间是老师的办公室,而右边那间则是器材室。 虽然美其名曰为器材室,但实际上只是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 王喜记得自己在这儿念小学时,放在这间屋子里的、能称得上器材的大约只有两个皮球和几根橡皮跳绳,其他的则是一些打扫卫生的工具,以及破桌烂凳之类的杂物。 因为这个村小已经废弃近十年了,所以这栋教学楼也成了一个毫无生气的摆设。 灰扑扑的墙壁上面,原来写有一行标语,但不知什么原因,后来被村民用白色涂料掩盖了。 虽然王喜是本村人,但因为很早就随父母亲离开了村子,搬到了县城里居住,所以不清楚那些大字,是什么时候被人用涂料掩盖的。他猜想可能是村小已经废止,所以原来写的那些标语已经不合时宜了的原因? 教学楼后面,是一个缓坡。 教学楼前面,是一小片长满杂草的黄土地。 黄土地四周,全是树林和山坡。 在学校的院墙旁边,有一条弯蜿蜒曲折的小路。过去在这儿读书的学生,就是跟着这条小路来上学的。 教学楼南边,也就是照片的左下角,有一栋年代跟教学楼差不多一样老的破瓦房。 这个与学校相隔不过五十米的白墙黑瓦的老房子就是王喜童年时的家。 王喜家搬进县城以后,奶奶因为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所以只在城里住了几个月,就独自回到了这个老房子里。 奶奶一个人在老房子里生活了五年后就过世了,所以王喜家的老房子,其实早已失去了作为房子的功能。 如今王喜已大学毕业三年,虽然没有正式工作,但交了一个女朋友,并与两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中餐馆,生意还算不错,收入比普通的工薪族要高两三倍。 王喜和女友计划好了,今年先在县城里按揭购买一套商品房,然后明年结婚。 所以无论如何,自己是不可能回到这儿生活的了。 这些年里,王喜们家的人除了清明节或者春节会回老家来上坟以外,其他时候都不会来。 就连来上坟,也是当天来当天走,从不在老房子里过夜。 王喜看着手机里的这张照片,发现自己家的老房子也被拍了进来,本想重拍一张,只拍下那栋教学楼,但犹豫了一小会后,还是懒得重拍了。 虽然现在才下午两点过,时间尚早,阳光也很明媚,但可能是心理原因,王喜没有多做停留,拍下这张照片后,就转身离去。 步行两分钟后,王喜便回到了老邻居赵长江家的坝子里。 赵家的子女也跟王喜家人一样,早已离开了这儿,搬到县城里居住了。现在仍然生活在这儿的,只有两个年过六十的老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儿还有人居住的话,虽然是大白天,王喜可能也不会独自开车到老家来拍这张照片的。 因为自己拍摄的这张照片,虽然表面上毫无稀奇处,但在王喜眼里,其实算得上是一张有几分灵异气息的照片。 之所以说它有几分灵异气息,是因为照片的中心,也就是那栋老教学楼,过去曾发生过几起具有灵异甚至恐怖气息的事件! 回到县城的家时,时间已是傍晚。 父母都不在家,王喜猜想他们一定又是去滨江路散步去了。 王喜顾不上吃晚饭,就走进书房(名为书房,其实屋里没有书只有电脑),王喜将电脑开机后,有些迫不及待点开了收藏夹里的“怪谈吧”网页。 去年,喜欢猎奇的王喜,偶然之间接触到了这个名叫“怪谈吧”的贴吧。 这是一个人气不冷不热的论坛,经常泡吧的吧友大约有二十个左右,可能是为了提高这个贴吧的人气,有一天,群主忽然发了一个算是吧规的贴子,并将这个贴子作为论坛的置顶贴。 此贴的内容是: 凡是进入“怪谈吧”的人,每周至少要发布一个主贴。 贴子可以是文字,也可以是图片、音乐、视频或者其它东西。 体裁和形式不限,只要内容与悬疑、恐怖、灵异、惊悚、怪谈这些元素沾边就行。 如果有人连续两个月以上没有发表过一个主贴,或者跟贴数量低于十条的话,就会被群主或者管理员踢出去。 对于群主制定的这条带有威胁性质的“吧规”,王喜虽然并不太在意,但还是尽量遵守,对于吧友们发的一些贴子,只要不是太无聊,王喜一般都会跟贴。 不过,王喜跟贴的内容大多是一些“已阅”“不错哟”“是真的吗?”之类简单的内容。 不知是群主发的那个贴子发挥了作用,还是吧里的一些吧友本来就是喜欢故弄玄虚的家伙,总之,自从群主制定了那个吧规后,吧里的人气确实较以前要活跃了一些。 更有意思的是,其中不少贴子的内容,不再是从其他网站转载的图片或者文字,而是出现了一些原创的内容。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些贴子里的照片,有一些明显是用手机拍摄的。而且据发贴者自己说,里面的文字内容也是真实的。 不用说,这些内容都是一些带有灵异气息的内容。如果将这些内容稍加修改或者加工的话,都能改编成为一个灵异或者恐怖故事。 虽然吧友们对于那些内容,多半不会信以为真,但有一些吧友却似乎比较好奇,不但会认真地询问楼主,关于那些传说或者故事的细节,甚至有几个吧友,还提议要组织几个志同道合的吧友,一起去贴子里提到的那些地方,实地看一看的计划。 但这些吧友是否真的组织过类似的活动,王喜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王喜没在吧里看到过类似的活动报道。 每次看见吧友们发出一些真假难辨、但有照片为证的灵异贴子,王喜虽然并不完全相信,但内心深处,也不禁萌生了要发一个“有照片为证”的贴子。 虽然这个想法已产生不短时间了,但因心里多少有一点顾忌,加之时间也不太方便的原因,所以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今天,王喜因为要来镇上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所以顺便回了一趟老家,并借机拍下了这张照片。 当然,为了证明自己的照片确实有点灵异,王喜在照片下面,还写了几段有关这幢教学楼的灵异传说的文字。 01 第一章 1 今天是星期五,店里的生意照例比平日更加红火一些。 王喜虽然是老板,但服务员忙不过来时,他也只能随时充当一下服务员的角色,不但要为客人端茶倒水,上菜送饭,甚至有时还得帮客人去隔壁的“陈家碗碗牛肉”店里,叫几碗“碗碗牛肉”过来,送到客人的桌上。 他正忙得不亦乐乎,忽然听见服务员萧冬梅叫他: “老板,你的手机在响!” “哦!知道了。” 王喜将一盆香喷喷、热腾腾的“洋芋饭”端进雅间,放到进门处一个专门放饭盆的小桌子上面,一脸媚笑地对几个正在大快朵颐客人说了声“请慢用”后,才退出屋来,小心地关上房门,然后小跑两步,冲到外面大厅进门处的柜台里,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 一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他微微一怔,暗忖:“不会是他们已经到了吧?” 他也不拔下充电器,就直接按下了接听键:“你好!” “你好,我是崔照真,你知道我是谁吧?”听声音有些悦耳,估计对方是个长相不错的年轻女孩。 “哦,知道知道!你们已经到了吗?” “是呀,刚刚到。我们自己开的车,开得有点快。” “哦,确实比我预计的要早了些,我还以为你们可能要到晚上七八点钟才能到呢!你们是四个人吧?” “嗯,我们一共四个人。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你说的这个‘好吃一条街’了!现在我和美女‘夜半歌声’一起,我俩站在写有‘好吃一条街’五个金字的这个门楼下面,宋少府和李律良他们两个开着车子,到前面找停车位去了,所以暂时不得空给你打电话,李律良叫我先跟你打电话,问一问你们店的具体位置在哪儿。” “哦,李……” “李律良,他在怪谈吧里的网名叫‘色鬼’!说他的本名你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吧?哈哈。你们都通过两次电话了!” “呵呵,我知道他的真名叫李律良,可能是现在有点忙昏头了,所以猛然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 “没关系,都有个习惯的过程,我和李律良刚认识那几天,也有点不习惯,经常不小心就叫了他的网名!” “呵呵,你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吧?” “嗯,也不太长,大概三个多月了吧?其实这次也是我和他第二次在现实生活中相见!” “哦,是这样呀。” “是呀,大家在一个论坛里混了两年多了,但今年才真正认识了本尊!” “嗯,真羡慕你们!” “羡慕我们什么?我们现在是无业游民,哪能跟你比?自己有个店,当老板,赚大钱,哈哈哈。” “哪里哪里,取笑了,取笑了!” “嗯,电话里不多说了,反正过会彼此就会见到庐山真面目了,你快告诉我,你开的中餐馆具体位置在哪儿?” “不好意思,一听见美女的声音,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你们现在在‘好吃一条街’的门楼下面吧?我的店就在这条步行街靠中间的位置,从你们所在的门楼,跟着这条步行街一直往前面走,路上经过三条人行横道后,就有一个小广场,你们穿过小广场后,再往前走大约一百米的样子,就到了我的店门口了,记住,我的店名叫做‘王家洋芋饭’!” “哦,明白了,只是感觉有点远呀!” “不太远,其实从你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步行到我的店门口,走得快的话,大约只需要六七分钟左右。” “哦,好吧。那待会见!我和我的朋友‘夜半歌声’先在门楼下站一会,等‘色鬼’和‘宋聊斋’他们停好车子,过来跟我们会合后,大家再一起过来拜会你这个大老板!” “呵呵,什么大老板呀,别取笑我了。好吧,我现在有点忙,那待会见面再谈吧!” 挂断电话后,王喜见店堂里的四张圆桌都已上齐了菜,客人们已经在开始享受店里可口的饭菜了,心里顿时稍稍安定了一些。于是对站在柜台前、暂时无所事事的服务员白虹说:“白虹,所有客人点的菜都已上齐了吧?” “嗯,基本都上齐了,只有里面的2号雅间,还差一个汤菜没有上,朱师傅正在做。” “嗯,很好,你去跟朱师傅说,我的客人马上就要到了,叫他做完2号雅间的客人要的汤菜后,就可以开始做我的那桌菜了。” “好的。” “别忙,你跟朱师傅说了后,就去我留的3号雅间里,先将茶水准备好。我估计最多15分钟,我的客人就到了。” “放心吧,老板的客人到了,我们一定会好好接待的!” 白虹笑嘻嘻地小跑向里面的厨房。 王喜笑叹一声,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半包白龙马牌香烟,取出一根,放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后,浅吸了一口,再将蓝色的烟雾一口吐出来。然后出了柜台,走到门外的人行道上,一边等自己的客人,一边默看步行街上的行人和夜景。 上周末,他因为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顺便回了趟老家,并拍下了一张“灵异照片”,发到了自己经常光顾的“怪谈吧”里后,不想真的引起了几个网友的的兴趣。 开始,王喜也没太在意,对网友们提的问题,只要没有泄露自己真实身份的担忧,都是能回答就尽量回答。 哪知到了这周星期二,一个名叫“色鬼”的吧友突然要加自己为qq好友,他猜到对方可能是对自己发的那个贴子有兴趣,想私聊一些问题,虽然有一点点犹豫,但还是将自己的qq号码告诉了对方。 果然,两人成了qq好友后,“色鬼”对那个贴子里的提到的一些细节进行了确认,他也认真地回答了所问。 不过,因为有点担心对方太感兴趣,他的回答几乎没有什么新的内容,所谈的细节,也只是比自己在贴子里写的略多一点而已。 但是,“色鬼”却似乎是个喜欢交朋结友的人,跟他在qq里聊了两次后,又提出了要加微信好友的要求。 结果正如王喜的预感那样,两人成为微信好友后,用语音聊天功能交谈了几分钟后,“色鬼”就直奔主题了: “色鬼”说除了他以外,吧里其实另外还有三个网友也对他拍摄的那座具说发生过灵异事件的教学楼相当有兴趣,他们很想身临其境,去亲眼看看那座教学楼。 王喜内心深处虽然有一点点不耐烦,但他是个生意人,一向不愿得罪人,加之自己也找不到拒绝对方的理由,所以只好假装很高兴的样子,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这场聚会。 02 王喜站在门前,抽完一支烟后,没等到自己的客人到来,这时正好有一桌客人吃完了饭,要结帐走人了,于是王喜赶忙回到了柜台里面。 “吃好了吧?”王喜一边用计算器算帐,一边客气地问那个等着结帐的中年男人。 “味道还可以,就是上菜速度有点慢,有点难得等!”中年男人看样子是一个有话直说,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性情中人。 “真是对不住,因为今天是周末,店里的客人要比平时要多一些,所以我们有点忙不过来!” “但也要改变一下方法呀,我看你们店里的上菜规矩是一桌一桌地上菜,就是先来的那一桌客人点的所有菜都上齐了,才会开始给第二桌客人上菜。为什么不能改变一下呢?比如在给第一桌客人上菜时,也顺便给第二桌客人上一两个菜,这样也不至于让第二桌客人等得太心急呀。” “嗯,这个意见我们会认真考虑的,多谢你的意见和建议!” 王喜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其实不以为然。 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那么可能每一桌客人的用餐时间都会难于控制地延长。真的按照这种方法招待每一桌客人的话,可能到饭点结束时,店里最多只能接待八桌客人。 而如果按照先来先上菜,后来后上菜的规矩,等到前一桌客人点的菜全部上完后,再上下一桌客人点的菜,虽然等待时间会捎长一些,但这样就会呈现流水席的局面。比如第三桌或者第四桌客人的菜开始上时,第一桌甚至第二桌客人就已经吃完了,这样就可以空出一两张桌子,又可以迎接新的客人,这样一晚上就可以多接待几桌客人。 这个问题其实在小店刚开业之前,王喜就跟自己的两个同伙人讨论过了。 这种流水席式的接待方法,是三个老板共同决定的。 但是,客人如果心里有点意见或者情绪,作为老板,还是要适当加以安抚为妙的。而最好的安抚方式无疑就是适当地给予优惠。 “先生,您总计应付486元钱,这样吧,为了表示小店的歉意,我就给你打个折,你只给460元就行。” “好吧。”中年客人的情绪明显要好了一些。他从钱包里取出500元崭新的钞票,放到了柜台上面。 “谢谢,希望以后经常照顾我们的生意!” “嗯,没问题!” “谢谢,您请走好!” 中年客人收起王喜找的40元零钱,带着几分酒意走出了店门。 王喜带着职业性的微笑目送客人一行人出了大门,朝对面的河提走去后,才收起了微笑,他正要回头看看店里其他几桌客人的情况,忽见三男一女出现在自己的店门前。 这四个年轻人年龄都在二十三四岁上下。看样子他们似乎正在找吃饭的地方,只见他们走到王喜的店门前后,那个年轻女孩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举起右手,指着店门上方那块黑底红字,写着“王家洋芋饭”五个大字的招牌,对另外三个同伴小声说着什么。 那三个同伴虽然都没有说话,但看样子对女孩的提议并无异议,四个人朝店里看了几秒钟后,便向店门走了过来。 不等王喜出声招呼,站在离店门口不远处的服务员白虹就懂事地笑迎上前,“欢迎光临!请问你们一共四个人吗?” 那三个男青年都不作答,只有那个年轻女孩嗯了一声。 “四个人的话,那就请坐右边那张桌子吧?那张桌子坐四个人正好合适。” 白虹手指的那张桌子,客人已经吃完离开了,服务员萧冬梅正在收拾桌子上面一片狼藉的杯盘和碗筷。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没有反对,但也没有要走过去就座的意思。 四人中那个身材较胖的男青年微笑着走向柜台,问王喜道:“你好,你就是王喜吧?” 王喜微微一怔,“我是,请问您是……?” 男青年没有直接回答,哈哈笑了两声,随即说出了三个字:“怪谈吧!” “哎呀,你就是色鬼……不,不,你就是李律良吧?” “哈哈哈,大家认识了近两年,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是呀,我刚才就注意到你们了,只是没想到就是你们!” 王喜看了一眼站在胖子后面的另外三人,又小声问李律良:“你们在电话里不是说两男两女吗?怎么现在只有一个女的?” “咳咳!”李律良一边给王喜递眼色,一边假装干咳。 见王喜还有些一脸懵逼的样子,李律良又假借给王喜装烟的机会,身子凑前一步,小声说道:“你什么眼神?那个穿牛仔衣裤的,是女的!” 王喜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明显有点意外,但他毕竟是做生意的人,很善于变脸,没有再多问一句失礼的话,满面堆欢地接过李律良递过来的烟后,立即走出柜台,招呼那三个吧友: “你们好!大家神交了好久,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三人中那个身材有些瘦,皮肤有些黑,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看上去一脸书卷气的男青年咧嘴一笑,没有回答。 那个刚才被王喜误认为是男人的、头发短得有点近似于小平头的、身穿一身牛仔衣裤的女孩,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也没有做声。 只有那个长相中等偏上,在王喜的眼里,颜值可以打个77分的女孩显得比较热情大方:“是呀,大家在一个坛子里泡了两年多,今天终于见到了庐山真面了,王老板会不会有点小小的失望呀?” “哪里哪里,你就是刚才给我打电话的崔照真吧?哎呀,见到了美女,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失望呀?” “真的吗?但我看王老板的表情,好像有一种看见恐龙的惊恐状呀!哈哈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旁边那个“假小子”听了崔照真的这句玩笑话后,神色明显有一点尴尬。 崔照真也猛然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不合适,马上岔开话题:“好了,大家都不要相互吹捧了!王老板,我们还是先坐下来说话吧?” “好好好,我早已安排好了,不是这张桌子,是里面的一个雅间。” 在王喜的带引下,四个喜欢怪谈的网友走进了最里面的那个门上写有“333”房号的雅间。 主客双方落座后,服务员白虹就跟了进来,动作麻利地为客人们倒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热茶。 为客人倒了茶水后,她正要为王喜也倒一杯茶水,王喜却伸手挡住了她:“不用管我,你快去催朱师傅,说我的客人已经到了,现在可以出菜了!” “好的,”白虹知趣地退出房去,并顺手将房门轻轻地关上了。 03 见屋子里已没有不相干的人后,李律良开口说道:“虽然大家在网上神交已久,但毕竟是初次见面,所以我认为双方有必要先来个自我介绍,大家觉得我的这个提议怎么样?” 崔照真首先附和:“是呀,我也认为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比较好,毕竟王老板是第一次参加我们的活动。” 王喜微笑道:“我没有意见,不过……”他顿了一下,又补充说:“有一点我要纠正一下,我不会全程参加你们的活动,这一点我在你们来之前,就已经跟李律良说明了。” 李律良嗯了一声,替他解释道:“王喜比较忙,加之他还有点别的事情,所以不陪我们去露营。他只将路线跟我们说清楚,我们吃完饭后,自己开车去那学校周围找可以搭帐篷的地方。” “不好意思,大家远来是客,我作为当地人,本来应当全程作陪,以尽地主之谊的,但这两天确实不巧有点事情……明天要陪女朋友去她老家,看望她的父母大人,当然,真正的目的,是她的父母想要看看我了,哈哈哈!” 崔照真打趣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来之前,色鬼就已经跟我们大家说清楚了,这件事情干系到王老板的终身幸福!所以一定要认真对待!” 李律良大声说道:“对,这可是头等大事,我们预祝王老板明天马到成功!” 自见面以来,就一直没说话的“宋聊斋”宋少府也终于开了金口:“理解,理解。” “假小子”没有吭声,但显然也没什么意见。 李律良见大家均无异议,说道:“好,那我们就书归正传,大家都自我介绍几句吧,谁先来呢?” 崔照真、宋少府都微笑不语。 “假小子”仍然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王喜干咳一声,说道:“我是主人,就先做自我介绍吧!” “好,王老板先讲,然后是我。”李律良一边说话,一边拿起放在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香烟。 “我的名字叫王喜,大家已经知道了。我在怪谈吧里的昵称是‘王洋芋’,大家想必也都清楚吧?” 李律良点了点头,吐了口青烟。 “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县人,三年前刚刚大学毕业,今年二十四岁,现在跟两个朋友合伙,靠这个小饭馆谋生......”王喜顿了一下,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是好。 李律良见状,忙打圆场:“可以了,大家萍水相逢,说多了也没用!要是今后王哥能参加我们的活动,大家自然会熟悉起来的。” 王喜嘿笑两声,“行,今后只要时间方便,能参加活动一定参加!” 崔照真插话道:“王喜,你这个餐馆是三个老板合伙开的,为什么我们没有看见另外两个老板呢?” “嗯,那两个合伙人都是我的高中同学,他们都是有工作单位的人,所以没有时间和精力管店里的事情,他们只是入股合做生意,具体的经营和管理,都是我在打理。” “哦!” 李律良抽了口烟,清了清嗓子,说道:“好,我也来做个自我介绍下吧。我在怪谈吧里的昵称是‘色鬼’,本名叫李律良。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了。我比王哥小一岁,今年二十三岁,现在xx县xx公司上班,这次为了参加活动,我特意请了一天事假,加上明后两天是星期六和星期天,所以时间应该够了。” 崔照真笑道:“你这个哪里像是在做自我介绍呀?” 李律良笑而不语。 崔照真也不跟他计较,“好,我来说吧。我姓崔,名照真,照相的照,真假的真。家在c市,我在怪谈吧里的昵称是‘我是妖精’,我去年刚刚从学校毕业,现在的身份是无业游民一枚!平时的爱好是在网上看书,听音色,看电影,打游戏等等……哈哈哈!” 话没说完,她自已就乐得笑了起来。 其他人虽然不太明白她为何要发笑,但也跟着笑起来。 “好了,我的自我介绍完了,我笑,是因为我发现自己的爱好全是没正经的事情!” 噗嗤一声,又自己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李律良笑道:“你其实不用介绍那么多,就说自己是女疯子一个就行了!” 崔照真笑得腰都弯了,没法说话,只是双手乱挥,示意下一个发言。 李律良不再睬崔照真,看向宋少府:“该你了。” 宋少府摸了一下自己的鼻翼,沉吟了半秒钟,说道:“我的名字叫宋少府,在我们论坛里的网名是‘宋聊斋’,今年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暂时还没有找到工作……我说完了。” 李律良见宋少府介绍得太简单,于是替他补充说:“宋聊斋是个网络作家,大三时写过一本玄幻小说,写了60万字,但最后太监了!” “呵呵,什么网络作家?不敢当,充其量算是个网络写手吧!玩玩而已,主要是看到身边有几个同学在网上写小说,于是也跟着瞎写了几十万字,结果没有人看,所以就没写了!” 李律良笑道:“你今后如果要写的话,就写带色的,这个比较符合你的本性!” “呵呵,那是你的专长!” 李律良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假小子”说:“该‘夜半歌声’了。” “夜半歌声”嘴唇微微动了一动,似乎想要微笑,但终于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角,默听大家说话。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面无表情,就像得了面瘫一样。 王喜心里对这个看上去有点另类和神秘的女孩其实最好奇,见轮到她做自我介绍了,不由低咳一声,故做不在意地拿起火机点烟,两只眼睛自然地看向对方。 “好吧,那我也自我介绍几句吧。” 她的声音跟她的长相一样,有点中性,也有点安静。 “我的名字是钱赞语,金钱的钱,赞美的赞,语言的语。” 王喜心里不由暗忖:“钱赞语,这名字真有点特别!” 钱赞语接道:“我是江西省xx县人,现在你们的省城c市xx学校读书,今年一年级,我的专业是旅游管理。” 她低下眼去,顿了一下,接道:“完了。” 王喜不禁莞尔。 李律良微感诧异地说道:“你还在读一年级,那你肯定是我们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了!” 王喜微微一惊:“怎么,你们不会跟我一样,也是初次见面吗?” “钱赞语跟我们大家都是初次见面。” 见王喜一副有点奇怪的表情,李律良又解释说:“王哥,是这样的:我和宋少府两个,是去年6月份开始在一起玩的,我们另外几个吧里的好友,已经搞过几次类似的活动了。今年我们又搞过两次活动,这两次活动都只有三个人参加。 “第一次是三月份,只有群主、我还有宋少府三个人。第二次是宋少府、崔照真和我,这次活动,本来开始的计划只有我和宋少府、崔照真三个人,出发前崔照真忽然跟我说,还有一个吧友也想参加这次的活动,我听了当然表示欢迎。不用问,这个新加入的成员就是钱赞语了。所以我们跟你一样,跟钱赞语也是第一次见面。呵呵,希望钱赞语今后能多参加我们组织的活动!” 钱赞语没有说话,也没有微笑,但她的眼神却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在大家做自我介绍时,王喜为客人们点的菜已经陆陆续续地开始上了。 王喜见大家都已做了自我介绍,于是说道:“好了,我们边吃边谈吧,还是喝一点酒吧?因为是初次见面,所以我不清楚大家喝不喝酒,想喝什么酒,大家的意见呢?” 李律良:“待会我还要开车,所以不能喝酒,宋聊斋,你陪王哥喝两瓶啤酒吧?” “算了吧,你们大家都不喝......” “既然能喝酒,就喝一点吧。”王喜说道。 “是呀,客随主便,王哥都开口了,你就喝一点!我本来想要喝酒呢,可是我待会要开车,你又不开车,喝一点啤酒有什么关系?” 宋少府的酒量只有两瓶啤酒,他怕自己喝多了,待会坐车时会吐,本想再推辞,但一来经不起大家的劝,二来也不好不给主人的面子,推了几句后,才答应喝一瓶啤酒。 王喜听说对方的酒量后,也不好多劝,说道:“好,我们两个酒量差不多,就一人喝一瓶啤酒吧!” “好,” 王喜又问两位女士喝不喝酒,两人都说不会喝,王喜要叫饮料,两人也不要,说就喝茶。 王喜于是叫来服务员白虹,让她拿两瓶啤酒进来。 啤酒送来后,王喜提议大家有酒的端酒,无酒的以茶代酒,共饮了一杯。然后才招呼大家开始吃菜。 大家有说有笑地又喝了两次酒水和茶水后,李律良才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面: “王哥,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就不用多说了。虽然你在贴子里说了一些情况,但在座的对那些情况,还是知道得并不十分清楚,现在既然都见到真人了,能不能请王哥再当面给大家详细讲一讲细节?” 崔照真道:“是呀,你发的那个的贴子,真的很诡异呀!失踪一个,死了一个,还差点吓死一个!是不是都是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