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 第一话 传说的开始 网译版 翻译 雨宫四季@雾镜小说组 世界带着伤痕。 那是我们的世界与相邻存在的另一个世界之间相互摩擦所产生的——伤。 我们魔法师称呼它为——“世界之伤”。 我们将思念之丝伸向这道伤痕。 思念之丝通过伤痕伸向另一个世界——我们称之为魔界——并且将存在于那边的元素向我们这边的世界引导。 现在,由我所引导的元素是——火。 掌管万物开端与终结最重要的元素。 用咒文将引导自异世界的元素增幅或抑制,赋予其指向性——这便是魔法。 “炼狱” 引自魔界的火化作灼炎的奔流涌上天空,在渐渐变为群青色的天空中绽放开大朵赤红之花。 “呼~” 花瓣散落,一阵火粉之雨过后,我放下了高举的魔杖。 “一如既往精彩的魔法啊!安玖。” 啪啪啪拍手的声音。 我硬吞下了刚要涌上来的叹息,转过头。 跟我搭话的是同为宫廷魔法师的米兰达。 “你的魔法真的是非常优秀。不过,真是遗憾啊,安玖。” 米兰达边说着,边拨动着长度及腰,偏黄色调的金发。 “你落选了喔!” “已经知道了。我也收到了通知。” 我落选了——米兰达指的是前几天举行的贤者晋升考试。 兰德尔宫廷魔法师大体分为上位的贤者和下位的学士两个阶级——每年都会举行一次贤者晋升考试。 我也参加了这次考试,并且就在刚刚收到了不合格的通知。 “我合格了喔!” 米兰达捻起斗篷的下摆,像跳舞一样踮起脚尖转了一圈儿给我看。 “这件斗篷怎么样?合适么?” 米兰达穿着的斗篷全身装饰着潇洒的金丝刺绣,领口点缀着宝石,十分华丽。 另一边,我穿着的斗篷领口与下摆只装点着素色的银丝刺绣,颜色十分单调。和米兰达那件比起来显得极其朴素。 我们两个的斗篷都是国家给予的宫廷魔法师的证明。 到昨天为止,米兰达还穿着和我一样的斗篷。 “不恭喜我一下吗?安玖。” “恭喜晋升,米兰达。” 边得意地笑着,米兰达又转了一圈。 对喜欢引人注目的她来说,想必学士用的朴素斗篷完全不合口味吧。 身着贤者用的华丽斗篷,好像相当满足似的。 “那么,你要怎么办呢?安玖。” “……怎么办……你指什么?” 听到我的反问,比身材瘦小的我高出一个头的米兰达从斜上方俯视着我,开口说道。 “我是在问,你还要继续呆在王宫么?” “……晋升考试失败了并不代表非要离开王宫不可吧。” 米兰达轻蔑地哼了一声。 “真是分不清自身贵贱啊,我说你呀。什么时候才会理解作为平民的你无论在王宫呆多久都不会有任何回报的啊!呐,安玖,你为什么要参加晋升考试啊?明明不可能会合格的。该不会错以为自己会有机会吧!” “……我从来都没那么想过。” 我的确参加晋升考试了。但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合格这种事。 那并不是说我不具备相应的实力。 不是自夸,我作为魔法师的能力足以达到贤者的等级。实际上无论笔试还是实战,所有考生之中我应该是最优秀的。 不过我还是落选了,米兰达却合格了。 米兰达的魔法能力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使用火术式只不过是燃起篝火的程度。使用水术式也只是下起小雨的程度。根本做不到像我一样燃起猛火将天空染成夕色,呼唤风雪将世界冻结。 ——在宫廷魔法师的世界里,不是靠实力说话的。 靠得是金钱、地位和人脉——而这些作为平民的我一样都不没有。 宫廷魔法师之中的平民除我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其他人全都是贵族。 实力比我弱小得多的米兰达之所以会合格,只是因为她是男爵的千金。 “王宫可不是你这样的平民能呆的地方!” 米兰达双手掐腰,露出夸耀似的表情。 赤裸裸的轻蔑。 带着无论能力多么优秀的平民都是不如贵族的无聊价值观。 抱持着这种价值观的人不止米兰达一个,大部分贵族都是这样。 就我所知唯一的例外就只有那一位—— “我没有辞掉宫廷魔法师的打算。” 我看着米兰达的眼睛干脆地回答。 “真是无法理解啊。你以为只要一直呆在王宫,就总有一天会成为贵族吗?” “我从没想过要成为贵族。我只是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魔法师而已。” 像奶奶那样优秀——心里这样补充道。 想要成为像奶奶那样优秀的魔法师——这是我的梦想。 学习魔法要花很多钱。魔法书非常贵,魔法学校的学费高到可以买一栋豪宅的地步。是平民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的世界。 幸好我从奶奶那里学到了魔法的基础,奶奶也给我留下了她用的魔法书。但是魔法可不是靠这些就能达到极致的简单东西。 只要成为宫廷魔法师,不但可以阅览到隐世的魔法书,还会给予进入研究室,研究前所未有的魔法的机会。 这是作为平民的我想要达到魔法的极致,成为宫廷魔法师是最快的方法。 而且—— 为了报答对我抱有期待,推荐我成为宫廷魔法师的那位阁下的恩情,我是绝不会辞掉宫廷魔法师的。 “既然这样就再可爱一点儿啊!你可是相当的碍眼啊!” 觉得我碍眼的话就别专程跑来跟我搭话啊——这样的话只能在心里说说。 如果被平民反驳的话,不知道自尊心那么强的米兰达会做出什么事。 如果激怒她结果被纠缠起来的话,要敷衍她倒是很简单,但是说不定她会把全部过错都被推给我然后将我赶出王宫。男爵千金和平民吵起架来的话,无论谁对谁错,王宫里的人无一不会站在男爵千金那边。 “真不可爱啊你。” 米兰达装模作样地别过脸说着。 “至少无能的话,还能稍微可爱一点啊。” ——结果,只是她不愿意承认本应是比身为贵族的她更卑劣我,却是比她更加优秀的魔法师这个事实而已。 “参加考试是想要炫耀自己的能力吧!本是想要讽刺我们来着,对吧!” ——的确。 明知不会合格还要参加考试就是因为想要展示我是一个优秀的魔法师。 炫耀——这么说也许不对。 是想要证明,不是对米兰达他们,而是对那位阁下证明我自己。因为实战考试时,那位阁下也应该会出席的。 “说起来,你这个人——” 将我彻底轻蔑地辱骂了一番后,米兰达离开了。 因为是常有的事所以并不会太生气,不过也没了继续练习的心情。 不在状态却拼命努力的话,只会觉得累而已。 ……到街上去散散心吧。 太阳还挂的老高,今天是月初,现在去中央广场的话应该还赶得上“狮子市场”的。  在兰德尔王都法鲁西昂,每月月初的月中都会在中央广场以及其周边展开大规模的集市——也就是狮子市场。 平时在 王都做生意要有营业许可证,只在狮子市场这天不需要许可证,谁都可以自由地进行买卖。 虽然听说由于魔王梅=海姆复活的影响,魔物四处疯狂肆虐,旅行商人们也因此失去了以往的活跃。不过中央广场还是人挤人的热闹状态。 在兰德尔受到以魔物为主的魔王军严重威胁状态下的现在,理所当然的到处都是经营武器的商人。 也许是由于国家风俗的影响,经营魔法相关物品的商人并不多。 兰德尔是剑之国。是一个以剑为信仰,白刃战至上主义的古老国家。 这对作为魔法师的我来说当然是有些遗憾的,不过也没有什么办法 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狮子市场了,上一次来还是在大约半年前了吧。虽然除了武器之外还有异国的民间工艺品、料理、情报……各种各样有意思的东西,不过我还是不太喜欢人流混杂的地方。 虽然觉得偶尔来一次也不错……但是一定会脑袋变得晕乎乎的。 太阳也开始下沉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哟,魔女小姑娘。” 突然不知道是谁从旁边抓住了我的肩膀。 “跟我们一起玩玩儿吧!” 是一个男的。脸上刺着刺青的大块头。不只是脸上,露出来的肩膀手臂上也都是花哨的刺青。 “大哥,这个女的就行了么?不咋可爱啊!” 刺青男的右边跟出来个眼睛眯得像线一样的小个子男人。 “没办法,大哥就是喜欢那些个练过的魔女小丫头。而且,这家伙的斗篷,是宫廷魔法师的东西!” 刺青男左边站着个瘦过头的男人这样说。 “也就是说,是贵族吗?这可真不错!” 是佣兵什么的吧。三个人的腰上都挂着湾曲剑。而且,很臭。他们周围飘着酒臭,还有——血的腥臭味。 “就这样,魔女小姑娘,陪我们一起玩玩吧!” 刺青男带着“粗暴”、“粗野”般的表情下流地狞笑着拽我的肩膀。 ……这个,就是所谓的搭讪吗。 这还是十七年来第一次啊。虽然是第一次,不过被这种称女性魔法师为魔女的家伙搭讪可一点儿也不高兴。“魔女”对于女性魔法师来说可是最侮辱人的蔑称。 我拨开男人的手,说道。 “给我消失。” “……啊?” 像是被吹的蜡烛般,刺青男的笑容一下子不见了。 “魔女小姑娘,刚才说啥?” “我说你立刻给我消失。不止没品耳朵还有毛病么?真是没救了。” “这家伙,竟然对大哥这么说话!” 眯眯眼吊起眉毛想动手,不过被刺青男粗大黝黑的手臂制止住了。 “还真敢说啊,小姑娘。” 刺青男脸上重新浮起下流的笑容。 “魔女小丫头傲点儿也不错。我看上你了,不管咋的都要让你变成我的东西。” 刺青男伸出手想要再次抓住我的肩膀,但被我用魔杖拨开了。 “哦~傲点儿可以,别给我蹬鼻子上脸啊,小姑娘。” 被魔杖拨开的手放到了他腰上的剑柄上。 “哈啊……” 真受不了啊。 他不会蠢到在人群中拔剑——虽然很想这么认为,不过可不觉得他的那些手下会有这种常识。 “跟我过来,小姑娘。” 以为我死心了么。刺青男满脸夸耀地走了出去。我跟在后面,眯眯眼和瘦肉干防止我逃跑似的跟在我后面。不巧的是,我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 稍微,教训他们一下吧。 走进没人的小巷子里后,刺青男慢慢转过身舔了舔舌头。 “这儿不管你怎么叫都没人能听到!” 日照极差,潮湿阴冷的地方。 的确,在这儿即使大声尖叫也没人会跑来。 这样正好。 我缓缓倾斜手中的魔杖,开始寻找确认“世界之伤”。 “世界之伤”用肉眼是看不到的。不过,它存在于世界的任何地方。 当然这里也有。 微小的伤痕,有三条。 靠这些极其微小的伤痕没办法使出大规模的强力魔法,但对付这几个人类足够了。 “想用魔法吗,有意思!” 刺青男双眼充血拔出剑。 “给我老实点儿这种小气话我可是不会说的喔,给我使出你所有的能耐挣扎吧!那样才更让人兴奋,对吧!哥几个!” “大哥说的没错!” “嘿嘿”、“嘻嘻”这样小恶党似地笑着,眯眯眼和瘦肉干也拔出剑。 明知道我是宫廷魔法师还一点儿也不害怕,想必是对自己的本事相当自信了。还是说,你们以为宫廷魔法师全都是无能的家伙么。 不管怎么样,先让他们为称我为魔女这件事后悔一下吧。 “稍~~等~~一下!!” 我刚要开始咏唱咒文,不知哪儿传来的喊声突然插了进来。集中在中途被打断,正在编织的思念之丝也嘣一下子被切断了。 很不爽地转过身。 “等一下!等一下!稍微等一下!” 挡在我面前面对着三个男人的,是个没见过的男人……不,应该说是青年。 他像苍蝇似的搓着两只手,一点儿魄力也没有的谄媚表情对几个男人说道。 “反对暴力,和平第一!呐?” “你是谁啊?” “只是个碰巧路过的和平主义者……这样自我介绍,可以吗?” 看来是想要帮我一把……不过说实话,超麻烦。 从衣着来看他应该是个贵族。虽然并不花哨,但从光泽上可以看得出来,青年的衣服是东方丝绸做成的。 正如其名,东方丝绸只产自东方诸岛,在阿黛鲁大陆十分稀少珍贵。绝不是平民能拿得出来的东西。 “嘁!你这家伙要是和平主义者的话,腰上挂的剑算啥?” 眯眯眼指着青年腰上挂着的剑说道。 虽然带着剑,但看起来青年看起来一点也不强大。纤瘦软弱……完全是一幅富家子弟的样子。 “啊?这个?这只是装饰罢了!别在意别在意!” 青年傻呵呵地笑着说道。 果然,不可能是剑士啊。 现在这种世道,不止是贵族,为了防身而带剑的人不在少数。青年也是其中之一吧。也可以看做是礼仪剑,不过这样看的话青年的剑不像是单纯装饰用的剑。说起来礼仪剑的普通都是用西洋剑,而青年的剑不是西洋剑,而是骑士剑。 “想耍帅的心情我懂,小哥。老老实实滚开,要不然给你好看啊?” 刺青男“嗡”一下子挥下剑,青年“咿~!”地丢人地叫了声,腿也开始哆嗦起来。 我叹了口气。 吓一下就怕的话,一开始就别出头啊。 可能是刚才在人群中看到我和这几个男人的对话,从后边追了过来吧。 看到我被纠缠的应该不止他一个,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吧。不过出面帮我的就只有他一个,这样看来他应该是相当勇敢的吧。 但也可能自己的算盘才过来的也说不定。帮了宫廷魔法师就相当于卖了王宫一个人情。也就是为了出人头地的事前工作。 是这样吧。一定就是这样。贵族是不可能出手帮助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人的。 不过可惜,即使救了王宫容不下的我,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喔。 “反、反对暴力。当然并不是让你们免费 放我们走。这样、怎么样?” 青年说罢,从怀里取出个小袋子交给了刺青男。 “里边有三十枚阿黛鲁金币。不对,刚才用掉一枚,所以还剩二十九枚。” 拿到袋子后,刺青男解开绳子看了下里面,咧嘴笑了笑。 “不少啊,这些都给我吗?” “啊啊!所以,你就放了这个姑娘吧!” ……何等软弱啊,竟然用钱解决。 我边叹气,边再次编织思念之丝,伸向“世界之伤”。 “这些我就收下了,作为交换我放了你。但这女的不行。要是你无论如何都要救她的话,再拿三十枚来我就考虑考虑。” 这是肯定的。像这种小恶党对手越软弱他们越强硬。 就算青年再拿三十枚来,刺青男也不会放我。一定会说“我只是说考虑考虑,并没说要放”这种话,然后再向青年要求更多金币。 “知、知道了,马上就拿来,所以别对她做什么过分的……” 噼呖! 青年话还没说完,我的左手指尖迸发出青白色的火花。 噼呖!噼呖噼呖! 火花二次、三次爆开,闪光越来越明亮。 那是从异界召唤而来的——穿过了异界空间而来雷电的光辉。 “——!?糟糕——!” 刺青男紧张起来,不过已经晚了。 我的魔法已经完成了。 我将闪耀着青色光辉的左手抬至胸高,五指直伸向前方,吟唱道。 “雷电” 咔! 闪光将晦暗的巷子照亮,如同白昼一般。 “咔啊!” “咕啊!” “咿噶啊!?” 三人份的悲鸣奏起难听的调子。 不久闪光的余韵消失,小巷子再次回归黑暗。站在这里的只剩下我和贵族的青年两人。 刺青男和他两个小弟趴在地上啪嗒啪嗒地抽筋着。 虽然算是手下留情了,不过短时间内应该是起不来的。 “呜哇!好痛……” 青年抱着肩膀抖了一阵,然后面向我。 ……啊呀。 才注意到,青年的眼睛的颜色是在阿黛鲁大陆十分难得一见颜色——蓝色,澄空般的蓝色。 本以为是黑色的头发,仔细一看是有些略泛银色的。 “还真乱来啊,你~” 青年皱了皱眉说道。 “只是掸掉落在身上的火星而已。” “我说啊,还差一点儿就能稳妥地解决了……” “你真的这么认为么?” “不是说,再拿三十枚来就放人……” 太吃惊了——连叹息都做不到了。 “他们根本没有要放我的意思。即使你把钱拿来了,他们也只会向你要更多而已。” “是这样么?我不知道啊!” “很明了的吧!极其好懂的吧!” 哈~青年叹了口气说道。 “真不可爱啊~你。” 不可爱。 之前米兰达的话又在这里重复了。 “……才不想被你说。” “哎?” “我的确不可爱,要说不信任他人的话也没错。但是一点儿也不了解我的你没有资格说我什么!你就我是为了给王宫留下好印象吧,但是不巧,我只不过是没有出人头地希望的遭人厌恶的平民而已!救了我也没什么好处。而且我也最讨厌欠别人人情。一点儿也不想被毫无关系的人……而且还是贵族的帮忙。如果再有这回这样的事发生,请不要再出面帮我,对我来说只是多管闲事而已。” 一口气说完之后,我背向青年。 ……没想要说这么多的,可一说出口就停不下来了。 看来自己是比想象中的更生气啊。 “哎、等……好印象、平民、遭人厌恶、你到底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儿啊?……喂,我说、等一下!等一下啊!” 我没回应慌张地想留住我的青年。 没有回头地走出小巷子后——突然胸口刺痛了一下。 我是不是该对那个青年说句谢谢的……这样的罪恶感涌了上来。 本来青年救我根本不是出自纯粹的善意,还对我说了那种没礼貌的话。而且我原本也没有向他求助。但是,对他自损财物想要救我的行为也该还个礼。 (“真不可爱啊~你”)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返回去。 本想放松一下才来到街上的,可却遇到这种事儿。今天可真倒霉啊。 ……话说回来,那个青年到底是哪家的人啊。 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但是想不起来了。 如果他是哪个名家子弟的话,因为今天的事我可能就危险了……算了,不管了,到时候再说吧。 我可不想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自己更忧郁了,晃了晃脑袋从刚才是事中解脱出来。 剑之国兰德尔流传着许多英雄传说。 建国之王迪恩一世是五百年前人龙战争的英雄,百年前人魔战争的英雄、龙骑士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也是出自兰德尔。 而且,在现在的兰德尔,还有位仅仅二十三岁便被赞颂为英雄的骑士——雷文=基尔=海德菲尔特将军。 是人魔战争中骑着龙王西古鲁德击退魔王梅=海姆的龙骑士雷加克的曾孙、英雄辈出的海德菲尔特家的长子。 在十七岁成人的同时参军,以破竹之势获得重重战果,是仅仅二十三岁便登上将军之位的杰出人物。 “剑圣”、“骑士国的大剑”、“紫眼恶魔”、“绝对英雄”……这些称呼,证明了其不是一般将军可以相比的人物。 即使是讨厌贵族的我,也尊敬着海德菲尔特将军——雷文大人。 推荐仅仅是一名魔法卫士的我成为宫廷魔法师的不是别人,正是雷文大人。 贵族尽是些将家世当成自己的实力而蔑视他人的家伙,只有雷文大人不同。 雷文大人不看出身门第,只看其自身的实力给与相应的评价。 如果没有想要回应雷文大人的期待这样的心情的话,我早就不做宫廷魔法师。 而就在上街那天的十天后,雷文大人派使者前来约我见面。 这并不是第一次被雷文大人叫去,是第二次。第一次是雷文大人说要推荐我为宫廷魔法师的时候。 自那以后便再没见过雷文大人。我曾远远地眺望过他的身姿,但是有很多担心,一次也没敢叫过他。 话说回来,像雷文大人那样身份的人,找仅仅是宫廷魔法师学士的我到底有什么事呢? 是要交给我什么任务吗?也可以认为是为晋升考试落选的事情斥责我。因为推荐我为宫廷魔法师的是雷文大人,我落选了,雷文大人的心情当然不会好。 我之所以明知会落选还参加考试,就是为了让雷文大人看到我的精进。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才会令雷文大人感到不快也说不定。 ……如果是后者的话,我就没办法再呆在王宫了吧。 总之,只有先去看看了。 站在房间一角的试衣镜前检查自己的仪表。 斗篷没有弄脏也没有弄皱,庆幸头发也还好,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得乱糟糟的。 外表没问题。虽然没问题……但、也没法觉得“很好!”。话说我一次也没有觉得自己的身姿“很好!”过。 我不喜欢自己的外表。 个子又小又瘦,脸上还有雀斑……而且,眼神也好像是在憎恨世 间一切似的凶险……可爱的地方,一处也没有。 感觉有些明白那些说我不可爱的人的心情了。 因为现在要去见雷文大人,即使不会化浓妆,最低限度也应该化些表现女性素养的淡妆吧。但不巧,我连那种简单的化妆方法都不会。老家是光棍儿户,我又只关心魔法学习的事情,别说异性了、我连同性的朋友都没有,所以对那些事情不熟。 像恋爱呀结婚之类女性的幸福,一辈子也不会和我沾上边吧! 不过、也无所谓。 我还有魔法。 我并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很可爱,只想向别人证明我是一名优秀的魔法师。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向雷文大人的勤务室走去。  “呀,抱歉特意把你叫来,安玖。” 雷文大人不但非常公正,而且凛然俊美。 常常的黑发泛着柔软的银色光芒,现在正对着我的修长双眸是美丽的紫色。毫无缺点的完美美貌,几乎可以被称为神的杰作吧。 在王宫,性格姑且不说外表美丽的女性有很多,但是她们的外貌在雷文大人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虽然拥有如此美貌,雷文大人丝毫没有女性那种软弱的样子。 与军服十分相称的修长身姿,如同猫般的柔软,同时又散发着不可动摇的威严。 “进来吧,不过在这种十分煞风景的地方真是不好意思。” 我被雷文大人催促着坐在了来客用的沙发上。 雷文大人的勤务室还像以前那样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 有的只有雷文大人的办公桌、我坐着的沙发和书架而已,装饰品之类的一件也没有。 是与虽然比任何人都美丽、但不喜好华美、秉持内在刚健的雷文大人十分相称的房间。 “你的事迹我都听说了。像你那样活跃的宫廷魔法师,即使是贤者之中也一个也没有。” “不、不敢当……” 光是在雷文大人面前心跳速度就已经是平常的三倍了,竟然还受到褒奖,心脏恐怕就快受不了了。 “之前的晋升考试我也去看了,本事又有长进了啊!” “非、非常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我是在夸奖你啊。” “但是、考试结果……” “啊啊,我知道你不合格的事情。但是那并不是你的问题的吧!” “那、那个……” “虽然有身为贵族的我来说有点欠缺说服力,但是单靠出身来判断他人的价值这种事真是相当的愚蠢。” 我虽然内心同意,但在立场上我还是不能说什么。 “正如你所知那样,兰德尔是崇尚剑的国家。剑士的资质毫无疑问是大陆首屈一指的。但相反,魔法师的资质却很低,宫廷魔法师也尽是些缺乏上进心的人。比起锻炼魔法师技能,更致力与出人头地。但是,安玖,你不一样。” 被紫色的注视着,我好像身心都被彻底看穿了一样。 雷文大人的目光虽然很温柔,但却拥有能给予被视者恐惧……或者说是敬畏般的威压感。 即使年轻即使貌美即使温柔,现在在我面前的也是那个拥有诸多称号的猛将。 “你拥有上进心,对每日的修炼没有一丝怠慢,也勇于接受危险的任务。我正是在等着你这样的人才。是你的话……不,只有你才能完成这项任务。” 任务。 听到这个词语,我全身紧绷了起来。 “现在,世界正面临着重大的考验。” 雷文大人办公桌上的双手交叉,表情认真的说道。 “复活的魔王正重新致力于整顿军备。第二次人魔战争就快来临了。这应该是跨越国家与民族的界限、全世界人们同心协力共同面对的重大事。但是,邻国法布鲁尼亚却趁着混乱扩张领土,在人类之间掀起战争。在东方甚至有国家与魔王结成同盟。魔王很强大,可人类却很愚蠢。” “是……” “若世界能同心协力融为一体的话,完全有可能战胜魔王。但我觉得,让全世界的人们同心协力恐怕比战胜魔王更困难。” 的确,无论是五百年前的人龙战争还是百年前的人魔战争,人类都没能放弃人类之间的纷争与仇恨。 “魔王的侵略如果开始的话,人类就会输。” 雷文大人将细长清秀的双眼如刀刃般眯了起来说道。 “所以我要在魔王的军势完备之前打倒他。人类要继续存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那是……” “这是不可能的——你在这么想吗?” “恐怕……” 雷文大人点点头继续说道。 “的确魔王梅=海姆很强大。与魔王战斗,并且打倒他是很困难的事情。但我认为这并不比让人类同心协力更困难。再说一次,我想要打倒魔王,而这任务——安玖,我要交给你去完成。” “……呃呃?” 我不是很明白雷文大人的话。不对,雷文大人想要打倒魔王梅=海姆这件事是明白了。不明白的是后面的。 我想打倒魔王——然后,雷文大人说什么了? 想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好像这样说了,是我听错了么? 这里说的“我”,难不成指的就是我——安玖=赛蕾莎? 也就是说,雷文大人命令我去打倒魔王? 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吧。 “我有个妹妹,雷姆莉亚,听说过么?” “是、是的,雷姆莉亚大人对我们魔法师来说是憧憬的对象。” 雷文大人的妹妹——雷姆莉亚=梅尔=海德菲尔特大人是不输给雷文大人的名人。 十二岁便通过了相传超难的学术都市夫鲁不拉伊德魔法学院的考试,十五岁获得导师称号,现在是旧世界研究相关的权威人物的一名才女。 “嗯。雷姆莉亚的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叫雷克斯。” “雷克斯大人……吗?” 雷文大人是三兄弟这件事情的确知道,妹妹的雷姆莉亚很有名,但……弟弟的名字,今天是第一次听说。 “我想让你和雷克斯一起去打倒魔王梅=海姆。” 雷文大人的眼神不像是在说笑。 他的的确确是说让我去打倒魔王。 “要我……和雷克斯大人去,将魔王……” 这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要比因考试的结果而斥责我还要糟糕。 到现在为止也做过许多乱来的任务,为了国家为了自己为了雷文大人,即使是危险的任务也积极地报名参加了……不过这个级别有点儿过了。 “觉得这是个荒唐的任务吗?……不,这样问你有点卑鄙啊。站在你的立场上根本无法坦率地回答啊。这的确是个荒唐的任务。所以你拥有拒绝的权利。我承诺即使你拒绝了也不会令你的立场变得更糟糕。” “那……” 所谓任务,通常都是必须绝对服从的。不允许拒绝,如果硬是要拒绝的话,就会被赶出王宫。 “因为是个特殊的、而且困难的任务啊,当然也会有相应的报酬。如果你能与雷克斯一起打倒魔王的话,你便会成为长贤者。” “……!” 长贤者,如同字面的意思是宫廷魔法师的贤者之首,换句话说就是所有宫廷魔法师的长官。 掌管所有宫廷魔法师,也有极大权限参与国家政治,如同国家中枢般的存在。 “已经得到库古洛夫卿的同意了。” 库古洛夫卿是现在的长贤者。是个一点魔法都不会,只靠着地位、金钱和门路便君临 宫廷魔法师顶点的满身油脂的秃瓢老头子。 “库古洛夫卿好像认为你不可能会打倒魔王,不过我不那么想,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做到,或者说只有你能够做到。” 我什么都没有说。 听到雷文大人这么说我当然很高兴,可是这种过高的期待让我的胃痛了起来。 “安玖” 雷文大人站起身直面我——然后深深地低下头,说道。 “请务必,成为他……雷克斯的支柱。这不是长官的命令,而是作为一个兄长的请求。” “不必立即回答我。你认真考虑一下吧!” 雷文大人这样说。 不过,当场就——“我接受这个任务”——这样回答了。 可能有点欠考虑。可当时雷文大人低头求我,我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虽然不敢说完全没有后悔,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接受。 因为,那是让雷文大人低下头来的请求。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即使是国王陛下,我也无法立刻接受吧。 但那时雷文大人。 拒绝雷文大人的请求那种事我做不到。 而且,只要打倒魔王之后,我便可以坐到长贤者的位置,可以对那些瞧不起我的人还以颜色。 而且,会令雷文大人满意—— 当然,我明白这是绝对无法达成的任务。 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这是个绝对无法完成的任务。 但我并不是一个人。 是和雷克斯大人——雷文大人的弟弟一起。倒不如说,主角是雷克斯大人,我只不过是其从者而已。 虽然不像雷文大人和雷姆莉亚大人那样有名,但雷克斯大人也是英雄世家海德菲尔特家的后代,人魔战争的英雄、龙骑士雷加克的曾孙。 雷文大人也说“那家伙很强喔,拥有我无法企及的剑术才能”。 拥有剑圣之名的雷文大人都这么说了,即使有些偏袒,但雷克斯大人一定也相当的强大。 而且如果没有胜算的话,雷文大人也不会将亲弟弟送往死地了。 有雷克斯大人在的话,再加上我的辅助,一定有胜算。 话说回来,也只能上了。 魔王梅=海姆,做好思想准备吧。  第二天,我为了见雷克斯大人而造访海德菲尔特家。 拥有在王都东面尽头、提尔塔尼亚山麓一带的领地的海德菲尔特家的宅邸,作为名门贵族来说意外地显得有些狭小。 不见守卫也不见门丁,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找到雷克斯大人而困扰的时候,前门打开,身着女仆服的女性——应该说是少女出现了。 艳丽的黑发被绑在两侧,如同人偶般可爱的女仆小姐。比我稍微小一两岁吧。 “是安玖=赛蕾莎大人吧。久等了,我是侍奉于这座宅邸的女仆知江。今天由本人为您带路。” “非、非常感谢。” 由知江小姐带路,我踏进了海德菲尔特宅邸。 ——这里就是雷文大人出生、长大的房子啊…… 海德菲尔特宅邸的内部装潢极其质朴,高价的装饰品一样也没有,原来如此,总算理解了,雷文大人不喜欢华美的性格是家庭的影响啊。 “真的非常抱歉…” 一直安静地走在前面的知江小姐转过头来说道。 “…让你陪那孩子乱来。” “那孩子?” “是指雷文大人。竟然让你去做讨伐魔王这种事。明明说想做的话就自己去做了,但是那孩子只要话说出口别人说什么都不听。” “那……也没办法。如果雷文大人离开的事情被魔王或者法布鲁尼亚知道了的话,兰德尔就完了。” 以魔物为主力的魔王军和使用由来自西方的技术——科学诞生的武器枪的邻国法布鲁尼亚,这两方都是强敌。 全盛时期占有大陆七分之一领土的大国兰德尔,从古至今始终拘泥于用剑战斗而疏于魔法师的培育,而且将科学视为禁忌而排斥,无论对魔王军还是对法布鲁尼亚均处于劣势的现在——全靠雷文大人才使王都能够免遭战火的侵袭。 拥有独自一人匹敌一个军团的力量、满溢着英雄性的雷文大人是军队士气的关键——正如其“剑之国的大剑”这个称号。 绝不可以发生雷文大人长期不在国家里这种事情。 话说回来—— 竟然称呼雷文大人为“那孩子”,知江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啊?不仅仅只是个女仆而已吗? “那个……知江小姐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我打断话头,询问道。 如果知江小姐从孩提时代起就在这里工作的话,能和这个家里的人们建立起轻松的关系并不会觉得不可思议。 即使如此,将比自己年长的主人称作“那孩子”也太没顾虑了。 “很长……是啊,虽然对我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若以一般的时间观念来看的话,已经很长时间了吧~” 果然。 知江小姐带着与幼小的外表不同、经验丰富的女仆的感觉。 但从走路的姿势来看,身姿端正步幅稳重……这种流畅的步幅即使是王宫的侍女也做不到。 “我还帮雷文大人换过尿布呢~” “……呃?” 尿布?是指婴儿穿的那种尿布吗? 帮雷文大人换过尿布……也就是说……知江小姐你到底多大了啊? 虽然看起来年轻,实际上是不是已经过了三十岁了啊。可无论怎么看都是不到十五岁的样子啊…… 已经到嗓子眼儿的问题被我硬憋回去了。 即使是同性的女仆小姐,询问初次见面的女性的年龄这种事果然还是很失礼吧。 知江小姐好像看穿了我在想什么似的笑了笑,正面面向我。 “雷克斯大人的房间在三层。” 看来不是去客厅,而是要直接带我到雷克斯大人的房间去的样子。 本来出于礼仪要先去跟雷文大人和雷克斯大人的父亲雷扎德大人大声招呼的,但雷扎德大人在七年前失去夫人后,好像就一直抱病卧床不起。不可能见到面。 通过一层来到二层的平台时,不意间,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映入眼帘。 那是身着白银铠甲的青年的画像。 略泛银色的黑发,澄空般蓝色的双瞳,而且面容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雷文大人。 画像中的青年长得和雷文大人非常像,虽然不是像雷文大人那样毫无瑕疵的美貌,但相貌很端正。 虽然画像中人那与雷文大人极其相似的相貌足以作为让我看入神的理由了,但令我停下脚步看得入迷的,是青年那太过于温柔的眼神。 那是兼具着仿佛可以接纳所有愤怒的深邃、化解一切憎恶的温暖的、温柔的眼神。 “这个人是……” “是雷加克大人。” 知江小姐回应了我的自言自语。 “这个人就是……龙骑士雷加克大人……” 雷文大人和雷克斯大人的曾祖父。 在百年前的人魔战争中,同龙王西古鲁德一起与魔王战斗,为人类带来胜利的无与伦比的英雄。 虽然在王宫和王都的广场也有他的铜像……但是和这幅画里的印象完全不同。 “拥有着非常温柔的目光吧~” “恩,真的是……” 可是—— 被传说中的英雄的温柔眼神夺取视线的同时,在我心中的某个角落里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明明这是 第一次在铜像以外看到雷加克大人的身姿,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幅画像中的青年一样。 是不是因为他的相貌和雷文大人的相貌相重叠的部分太多了啊。 “见到雷克斯大人后一定会很吃惊。” 知江小姐说道。 “因为雷克斯大人和雷加克大人长得非常像。” “哎……” 我开始想象还未谋面的雷克斯大人。 跟雷加克大人很像的话……那一定是一位非常温柔、充满正义感的优秀的人吧。 越来越期待了。 “走吧。” “啊、是!” 与见面的期待感相应,紧张感的越来越高。 雷克斯大人的优秀是毫无疑问的,问题是我能不能被他接受。 不管怎么说,如果不先被认同为从者的话,说什么都没用。 虽然魔法上不会输给任何人,但我是平民的孩子。而且就算退一万步说我也绝不是讨人喜欢的性格的女孩儿。 至少第一印象千万不能被讨厌……到底该怎么办啊。 能给别人好印象的首选,果然还是笑容啊 笑容——对我来说最困难的表情。 在王都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地方需要笑,一下子想不起来到底该怎么笑了。 稍微,摆出笑脸试一试。 笑。 ……因为没有镜子无法确认自己现在的表情,不过根本不需要看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笑脸。 “安玖大人?” 不意间回过头的知江小姐看到我的笑脸后担心地说道。 “有什么地方痛吗?” 看来别说是好印象了,我的表情根本就没法被理解为笑脸啊。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要先练习一下。” “练习?魔法吗?” “呃呃,算是吧……” 是笑容——这种话说不出口啊。 ……总之,笑容作战免谈了。 “这里就是雷克斯大人的房间。” 到底怎么才能留下好印象啊……想来想去,还没想到就已经来到雷克斯大人的房门前了。 扣扣,知江小姐敲了敲门。 “雷克斯大人,我是知江。王宫的安玖=赛蕾莎大人来了。” 我深呼吸等着雷克斯大人的回应——不过,门那边没传来回应的声音。 “雷克斯大人?” 扣扣。知江小姐再次敲门,可还是没有回应。不在吗? 知江小姐叹了口气后,第三次敲门,口气稍微强硬地说。 “雷克斯大人!怎么可以这样无视女性的呼唤呢!无论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对女性的敬意与诚意——难道您忘记雷米艾尔大人的教导了吗?快出来!伊尔!” 知江小姐最后叫的“伊尔”,应该是雷克斯大人的乳名。 在兰德尔,贵族成年后要改名字,在这之前使用的名字习惯上会变为中间名。(比方说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这样) 一般,成人后的贵族是不可以被亲属以外的人叫乳名的,但知江小姐是可以称雷文大人为“那孩子”的女仆小姐,所以没问题的吧。 “吵死了!” 这是门后面传来的回应。 “我是不会见的!讨伐魔王之旅什么的,不管谁说什么我都绝对不去!” 是拒绝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拒绝见我——而且强烈拒绝踏上讨伐魔王之旅。 “那个……知江小姐?刚才的说话的是……” 知江小姐很惆怅地面向我,用很抱歉似的表情说道。 “是……雷克斯大人。” ……这可真是,预想意外的情况。 虽然在担心雷克斯大人会不会认同我作为从者,可没想到连见面都被拒绝……不对,最重要的是,他连讨伐魔王这件事都拒绝了。 “请问……雷克斯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名门海德菲尔特家的男子、雷文大人的弟弟的话,毫无疑问是位与救世的勇者相应的优秀青年——这样想的我好像太天真了。 “雷克斯大人他……说好听点非常的温柔。” “难听点儿说呢?” 知江小姐把手放在脸颊上,好像放弃什么似的小小的叹了口气,这样回答了。 “非常的……胆小。” 胆小。 也就是说、没骨气、再换句话说就是窝囊废。 和英雄世家的海德菲尔特家无缘的词。 “雷克斯大人他,怕血。” 知江小姐这样告诉我。 雷克斯大人从小就非常害怕血,虽然剑术很好,可是实战完全不行。 成人后立刻参军——倒不如说是被强迫参军,但是才三天就逃回来了。 “为什么这种人要去讨伐魔王啊……” “是雷文大人决定的,不是雷克斯大人的意思。” “雷文大人他……” “说是海德菲尔特家的男子不可以不参军一直窝在家里。雷克斯大人则说绝对不去干讨伐魔王这种事儿、一直窝在房里不出来……” 头晕了。 “我被选为这种人的从者了啊……” 就算剑术优秀,参军三天就逃出来,现在还拒绝出发的胆小鬼,怎么可能战胜魔王。 雷文大人会让这种胆小鬼去,恐怕——不对,毫无疑问就是为了脸面。 家族和国家的。 因魔王的复活,英雄世家海德菲尔特必定承载了国民过高的期望。可海德菲尔特家的男子之中有个不参军每天无所事事的家伙在的话,会损害国民对海德菲尔特家——进而对国家的信赖。 在面临魔王军的侵略、与法布鲁尼亚的战斗也越来越激烈的现在,必须避免发生损害国民对国家的信赖的事情。 所以雷文大人才会无视雷克斯大人的意思,强迫他出发。 雷文大人根本不认为雷克斯大人能打倒魔王吧——而且,雷克斯大人是否能够打败魔王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重要的是,海德菲尔特家的男子出发讨伐魔王的这个事实。只要有了这个事实,即使雷克斯大人在途中死掉了,也能保住海德菲尔特家族和国家的脸面。 (“我认为你一定可以做到,或者说只有你能够做到”) 回想起雷文大人的话,我笑了出来。 “哈哈、” 本来还认为只有雷文大人不介意我的出身,而是靠实力来评价我的—结果,雷文大人也一样啊。 和王宫的其他人一样,觉得身为平民的我碍事儿吧。 讨伐魔王之旅什么的——更何况、是这个三天便从军队逃出来的胆小鬼的从者什么的,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吧。 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期待。 只是想体面地处理掉累赘而已。 真是…… 真是蠢到极点了啊,我。 被雷文大人褒奖就得意起来,以为被期待就来劲儿了。 真的,像个笨蛋似的。 “呵呵……库库……啊哈……哈哈哈哈!” “安玖大人?” 觉得突然笑起来的我很奇怪吧。知江小姐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笑过头,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啊啊,这眼泪是莫名其妙跑出来的,绝对不是什么伤心的眼泪。 斜眼看着不知所措的知江小姐、又哭又笑一阵后,我擦掉眼泪,站在门前。 “雷克斯大人。” 敲门叫道。 “宫廷魔法师安玖=赛蕾莎奉雷文大人的命令前来就任您的从者。雷克斯大人,请开门。” 没有回答。 ……没办法,可能有点儿胡来、不过也没必要介意什么态度了。 我肚子里鼓足气,一下子大声喊了出来。 “不赶快给我出来的话,就把这扇门打飞喽!” “安、安玖大人?” 用手制止了不明所以而仓皇失措的知江小姐,我狠狠地盯住门——门那边的那个胆小鬼。 胆小鬼指的当然就是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 总觉得已经没必要继续用敬称了,虽然对实际上用胆小鬼来称呼还有点顾忌,在心里就不用客气这么叫吧。 然后,那胆小鬼……没出来。 很好。这样就只有说到做到了。 我倾斜右手中的魔杖,左手放在门上,边咏唱咒文边将结成思念之丝伸向世界之伤。 “爆炎” 放在门上的左手瞬间闪出红光,在那里生成第一元素——也就是火的破坏力。 门被炸成碎片的同时,屋子传出了“咿~~”的悲鸣。 “没开玩笑啊!竟然真的把门给炸了!” “失礼了。” 我丝毫不客气地走进屋子,目光开始找那个胆小鬼。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画,放在画架里好像还没画完的画。在那旁边,吓傻了似的一动不动的青年瘫在哪里。 目光对上后。 “你是……” 我无意识地发出吃惊的声音。我和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但却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 “那时候的暴力女……” 青年在原地瘫软着发出微颤的声音。 没错——现在,像个胆怯的幼犬一样仰视我的青年,就是十天前,想要用钱救出被小混混纠缠的我的那个贵族青年。 原来如此…… 那时候,总觉得见过他似的——或者说跟某人很像的感觉,那时还没想起来是谁。 是雷文大人。 虽然不像雷文大人那样美貌,眼睛的颜色和发型也不一样,但脸型很像。 而且,还有一个人——刚才在楼梯平台上看到的画像中的青年——龙骑士雷加克也和他很像。要说像的话,这边更像吧。连眼睛的颜色和发型都一样,根本到了一摸一样的程度了。 “姑且确认一下,你是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大人吧。” “认、认错人了吧……” 说完眼神游离着背过脸。 我抓住青年的脑袋,使劲儿扭向这边。 “这种一点也不高明的谎话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喔?” “抱、抱歉,我就是雷克斯……” 青年僵硬地笑着报出名字。 这家伙肯定就是那胆小鬼——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没错。 “那么,请快点站起来准备一下。” “准、准备?请问要准备什么呢?” 看来是相当害怕我啊,声音颤抖着竟然还用上敬语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讨伐魔王之旅的准备啊!” “不是认真的吧……我说?” “当然是认真的,快准备。” 胆小鬼无力地低下头,两手呼哧呼哧地乱抓起脑袋——然后抬起头,叫了起来。 “不可能!打败魔王什么的,那种事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吧!” 喷出来的唾沫都飞到我脸上来了。 我从斗篷里的口袋里取出手帕擦擦脸,回答道。 “的确不可能。虽然我对自己的魔法能力很有自信,但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打败魔王的地步。” “对吧!那——” 我摇头,干脆地说道。 “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我们不得不干。” 即使了解了雷文大人的真实意图之后,我也决定要进行这个任务。 雷文大人和王宫那帮家伙这样厌恶我,我偏偏就赖着不走。不止要赖着不走,还要打败魔王,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家伙们——尤其是雷文大人——绝对要你们好看! “我不管你为啥非要干,无论谁说什么我是绝对——” “不干不行喔。” 我蹲下来,视线与胆小鬼同高,抓住他的衣服前襟。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为、为什么啊!?” “你至今为止一直受到海德菲尔特家的抚养。海德菲尔特家是英雄世家,是背负着战斗的宿命的家族。身为海德菲尔特家人的你,有战斗的义务。” “有什么义务啊!我又不是自己喜欢才生在这里的!” “这无论谁都一样,我也不是自己喜欢才生在平民家里的!” “平民?” “没错。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我是个平民。就是因为我是平民,所以被王宫的所有人蔑视,厌恶。虽然很没有道理,但这世界就这样。听好,人是不平等的,有生在贵族家也有生在平民家。有生来才华横溢的人也有生来就是废人的人在。也有相貌的美丑。无论是谁都不得不被这样的命运束缚着活下去。” “谁——” 挥开我的手,胆小鬼叫了起来。 “谁管你那些歪理啊!总之,我是绝对不去!我只要能每天悠哉悠哉地画画就行了!” “画……?” 我往旁边看过去。 那里是刚才看到了还没画完的画。 画的是小山丘上站着的一名女性。女性看起来是个剑士,将拔出鞘的剑搭在肩膀上,长长的黑发和斗篷随风飘舞,好像很刺眼似的眯着眼仰望着天空。 我虽然分不清画的好坏,可这幅画中的女性的侧脸非常有魅力。完美地传达出了画家对其投入的深深感情。 “这幅画是你画的?” “没错!不行啊!” 我重新面向胆小鬼,干脆地说道。 “啊!不行!” “为什么啊!” 瞪起蓝色的眼睛,胆小鬼开始抗议。 “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画画、不可以每天画画啊!” “你喜欢画画这件事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现在不是可以让你每天悠哉画画的时候。你也应该知道现在,这个国家——不对,是这个世界,正面临着存亡的危机吧?” 胆小鬼背过脸,撅起嘴什么也没说。 “与法布鲁尼亚的国境附近每天都在发生武力冲突,因魔王的复活而活跃起来的魔物毁掉的村子和集落不止一两个。每天每天,都有许多的人失去生命、失去家园。而在这里,身为海德菲尔特家男子的你,不去战斗反而每天在这画画,你觉得会被允许吗?再重复一次,你有战斗的义务,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履行这个义务的话,方法只有两个。” 我走手竖起两根手指,继续说。 “舍弃家族、舍弃名字、舍弃世界,或者去死两个选择。当然我不允许你选前者。” “就是说,不想战斗的话就去死吗?” “是的。” “鬼啊你!” “鬼也可以,那么你怎么办?和我一起出发去讨伐魔王吗?还是要死在这儿?” 胆小鬼无力地垂下头,两手胡乱地搔起脑袋,然后就那样悉悉索索地嘟囔着什么。 “……战斗什么的……我……要我战斗的话……像奶奶那样……又……再次……所以我才……” “就算发牢骚,现实也无法改变。” “唔 嗯……” 看起来,真的是相当讨厌战斗的样子。 我也并不是喜欢战斗——但他对战斗的厌恶,像是发自骨子里的。 就那么害怕战斗么? 那为什么那时候要出面帮助被人纠缠的我呢? 本以为是为了出人头地才出面帮身为宫廷魔法师的我的,可他是海德菲尔特家的人。海德菲尔特家的人根本不需要那种便宜的人情关系,单靠自家门第就足够了。而且也根本看不出来他有那种欲望。 那为什么,要出面救我这个陌生人。如果那些家伙不管你出不出钱都不打算放过你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啊。 “到底为什么啊?” “哎……?” “为什么你,那时候要——” “哦呀哦呀,正打的火热呐!出现的是不是有点不是时候啊!” 突然插进来的女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问题。 不是知江小姐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脸上浮着妖艳的微笑站在开着的窗户的窗棂上。 是个美人。而且不是那种一般的美人。 像是在燃烧着一般的火红长发,会被吸进去一样的深邃黑瞳,如同初雪般雪白的肌肤——那美貌几乎打倒艺术品的境界,即使与雷文大人相比毫不逊色。 身上穿着展露双肩、凸显着丰满胸部的奇特服装——还有,剑。 虽说是剑,但既不是骑士剑也不是大剑或小型剑。女性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刀,东方岛国的骑士爱用的、独特的片刃长剑。 “什么人!” 我举起魔杖警戒起来,女性用小指描着唇线说道。 “请随意称呼我为阿伊卡。” 那姿态在身为女性的我看来也相当的色。 “阿伊卡……” 虽然没见过她,但听到阿伊卡这个名字我想起了一个人。 “难道是……血樱的阿伊卡?” 我听说过传闻。有个非常厉害厉害的女性暗杀者,被她盯上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名字好像就是阿伊卡——血樱的阿伊卡。 “我也变得相当有名了啊~” 女性——阿伊卡无邪地笑了笑,从窗棂上跳进屋内。 真是的,今天可真倒霉。雷文大人的弟弟是个意想不到的胆小鬼、雷文大人对我期待话语不过是为把我刚出王宫的借口……最后竟然还遇上了血樱的阿伊卡。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真是个奇怪的问题啊!不用说、当然是杀手的工作喽?” 这样说着,阿伊卡像是抛媚眼似的看向我旁边——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胆小鬼。 原来如此……。 “喂、我说、” 胆小鬼拉住我的斗篷下摆。 “谁啊?这美人?” “杀手,为杀你而来的。” “啊?杀……杀我……?” 胆小鬼大眼圆睁,看向阿伊卡,然后又向我看过来。 “为、为啥?” “她是接受委托并执行的杀手,是有人觉得你碍眼想除掉你吧!你有什么头绪吗?” 嘟噜嘟噜地晃了会儿脑袋之后,傻蛋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不过,伊丽莎白可能非常恨我。” “谁?” “我家的厨师长,今年七十三岁的老婆婆。我之前跑进厨房偷吃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她非常爱惜的花瓶。而且,我还没去道过歉呢!不是……我本来是想去道歉的,可伊丽莎白气爆了。我就是犯人!——什么的说不出口啊!可是伊丽莎白的话肯定已经想到我就是犯人了,所以就——” 唉~——只有无奈的叹气了。 “想到问你的我可真是个笨蛋。” “哎?为什么?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了!” “你真的觉得那个伊丽莎白会雇杀手来杀你吗?” “不觉得啊!” 回答的还真简单啊。 “伊丽莎白根本不可能做那种事……就是说、这不算是线索喽……” 这家伙挽起手臂,呜呜地低吟了起来。 看来有必要改变一下对这家伙的认识。 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不是个胆小鬼。是个蠢蛋。又胆小又蠢,所以是个蠢蛋。 “不巧,” 阿伊卡开口了。 “委托人的情报是不可以随便透露的,还请见谅。” “啊,也是啊。” 虽是海德菲尔特家的人,但是杀掉这种无名的蠢蛋到底对谁有什么好处啊……虽然很在意委托人的事情,但先要解决眼前的这个女杀手。 还不能让这蠢蛋死掉。他死了的话任务就泡汤了,我也没法对王宫那些家伙还以颜色了。 “雷克斯大人,请快逃,这由我来——” 我挡在蠢蛋和阿伊卡之间,但回应我的不是这蠢蛋。 “请退后,安玖大人。清除入侵者是我的工作。” 说话的是手持长枪站在我身边的知江小姐。 “知江小姐……” 知江小姐持枪的姿势毫无破绽,侧脸不带一丝惧色。 如同箭矢般锐利的目光证明了她不仅仅只是名女仆。 仔细看,知江小姐手里拿的并不是枪。虽然很像,但那是和刀一样来自东方的武器——薙刀。 回应知江小姐的目光,阿伊卡艳丽的笑容冷下来,拔出刀。 “贼人,觉悟!” 先出手的是知江小姐,黑发与黑裙随之起舞,挥出比自己身高还要长许多的薙刀。 与娇小可爱的外貌不相称的、闪电般锐利的突刺。 对手是普通的剑士的话,这一击就会结束了吧。但对手是血樱的阿伊卡——绝不是一般的剑士所能匹敌。 知江小姐的突刺没有伤到阿伊卡分毫。 不可思议的场面——与知江小姐急速的突刺相比,阿伊卡的闪躲动作十分从容、不紧不慢。但当知江小姐的薙刀刺过来时,阿伊卡已经不在那里了。 即使突刺被轻易地躲掉,知江小姐也毫无一丝动摇继续进攻。 雨点般的连续突刺,连岩石都可以切断的斩击。 即使在狭窄屋内也毫无阻碍般流畅地挥舞薙刀的灵巧动作。 我虽然完全不会用剑,但也能看得出知江小姐技术的高超。 即使纵观兰德尔军队,恐怕没有一个士兵能比得上知江小姐。 但是—— 阿伊卡的动作还是那样悠然自得,知江小姐的猛攻连一点擦伤都没有留下。 “真无趣啊。” 言罢,阿伊卡柳眉紧锁,第一次挥出早已出鞘的刀。 一闪。知江小姐的薙刀被击飞,刺进了天花板。 “你很碍事!” 阿伊卡将手伸向失去武器的知江小姐。 不知发生了什么,阿伊卡的手在触碰到知江小姐的手的瞬间,知江小姐娇小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出了窗外。 “知江小姐!” 这里是三层,即使是战斗能力优秀的知江小姐,那也不是可以轻松应对的高度。更严重的,也许会受到危及生命的重伤也说不定。 “真是不解风情啊~” 阿伊卡好像很讨厌知江小姐似的,对着刚刚知江小姐飞出去的窗户不满地低语了一声。然后慢慢面向我这边。 “接下来是你吗?” “雷电!” 我用魔法作出回答。 我也并没有始终在呆看着知江小姐的战斗。用思念之丝连接世界之伤,小声咏唱 咒文。 电光瞄准阿伊卡迸发而出。 这不是能轻易避开的距离。直击的话,即使是血樱的阿伊卡也不可能还站得起来。我的魔法就有那种程度的威力。 但——。 阿伊卡没有试着躲避,仅仅将刀一挥。 仅仅一挥,就轻易地令我确信必胜的电击魔法消失了。 “斩开了魔法……?” 阿伊卡重新泛起艳丽的微笑。 “技巧不错啊,但是,魔法对我是没有效果的哦~” 再来啊——好像在挑衅一样,阿伊卡张开双臂。 那我就不客气了。 “烈光矢!” 飞散着磷光,足以穿透岩石的光矢射向阿伊卡——可与刚才一样,阿伊卡轻轻一挥刀,烈光矢便被打散了。 “那把刀……” 我注意到阿伊卡手中的那把刀。 散发着寒气的美丽刀身,仔细看刀身从刃尖到底端满满地刻着细细的文字。文字过于细小在这里看不清,但毫无疑问是某种咒文。 “魔剑……吗?” 是的——阿伊卡有些扫兴地点头承认。 “我的老师称它为妖刀,不过意思都一样……妖刀=火食鸟。只要这把能够撕裂魔法的刀在我的手中,魔法师就绝不是我的对手。” ……这可是,相当麻烦的东西。但并不是没有对付的手段。 能够战胜阿伊卡的方法有两个。 使用大范围攻击性魔法、或者使用胜于妖刀火食鸟的对魔力的强力魔法,将妖刀破坏掉。 大范围攻击性魔法——比方说能够将整栋宅子吹飞的程度的话,那样阿伊卡也坚持不了多久吧——不过,我也做不到那种程度。 这样的话,方法只剩下一个。 ——“屠龙”…… 我没出声,在心中轻轻细语,咏出魔法的名字。 第五元素系统,对龙杀伤的魔法——屠龙。 正如其名,“屠龙”魔法的威力极其巨大,在我所能使用的魔法中威力最高的这个魔法的话,绝对能够破坏阿伊卡的魔剑。 关键问题是时间。 使用强力魔法需要召集大量的元素,而引导大量的元素需要耗费相应的时间。而且越是强大的魔法、其咒文往往就越长。“屠龙”也是这样。 “看你的眼神,好像还藏着什么手段啊。” 阿伊卡仿佛想要看透我一样地眯起眼,说道。 “是想用强力的魔法破坏火食鸟吧!” 倒不如说已经被看透了。 “普通的魔法师虽然做不到——可你并不是一般的魔法师啊。刚才的魔法非常精彩,已经好久没有斩过这种几乎能令手臂麻痹的魔法了。” 阿伊卡笑了笑,缓缓地架起刀。 ……看来是不打算给我继续攻击的机会了。 我如果开始咏唱咒文的话,她毫无疑问会不客气地斩过来。 不想办法制造空隙的话…… 看看旁边。 仍然瘫坐在地上的蠢蛋,不知为什么正诧异地看着知江小姐飞出去的窗户。 “雷克斯大人。” 我叫他也没反应。 “雷克斯大人。” 又一次,这次拎起他的耳朵喊了一声。 “痛!干嘛啊你!” 蠢蛋总算注意到我了。 “请帮我争取时间。” “哈?” “我要使用很费时间的咒文,这时间就由雷克斯大人来想办法争取。” “就是说,要我上?” 这样反问的蠢蛋,马上摆出一副讨厌的样子。 “不是让你赢,只是让你稍微替我拖住那个女人一会儿而已。” 虽然雷文大人说过这蠢蛋拥有比自己更高超的剑术才能,可事到如今也没法相信了。即使稍微会些剑术,恐怕也远不及阿伊卡。不过稍微拖延下时间也该能做得到吧…… “为啥我非得干那种事儿不可啊!” “为了活下去。死了的话就没办法继续画最喜欢的画了哦,这样也行吗?” “那、当然讨厌不能继续画画,可为这个去战斗、怎么总有点儿钻人空子的感觉似的……” 啊啊,怎么还在这儿发牢骚啊这家伙! “赶快给我站起来、去战斗!要不然我就砸了你那没种的蛋蛋!” “咿~!” 看到我怒吼着举起魔杖后,蠢蛋猛跳了起来。 怨恨地瞪了我一眼后,转而面向阿伊卡。 “切!什么啊今天!不但这暴力女不请自来,连杀手都……” 啰啰嗦嗦的嘟囔着,蠢蛋握住腰间的剑柄。 总算有战斗的意思了,那种“暴力女”的叫法就先放一边吧……虽然很想这么认为,可看蠢蛋的样子一点儿干劲儿也感觉不出来。 虽然两手握住了剑,可没有向身体里灌注一点力量……与其说是自然状态,不如说是毫无精力。而且说到底,蠢蛋连剑都没拔出来。 “不拔剑吗?” 对阿伊卡的问题,蠢蛋表情认真地回答道。 “拔出来的话太危险了,可没人教过我随随便便用刀刃指着别人这种事儿。” 阿伊卡呵呵笑着说道。 “不巧的是,我生在欠缺一般常识的家里。” “什么家啊?你说的那个!” “全家都是杀人凶手。” 阿伊卡笑着做出这样可怕的话。 “那就是说,全家都是杀手吗?” “并不是说全家都以杀人为业,但至少每个人都有杀人经验。” “危险的一家啊……” “因为从懂事之前就开始学习杀人的方法,所以我无法理解你说的、不可以将刀刃指向他人这种事情。” “真可怜啊,你。” 面对蠢蛋的话,阿伊卡歪了歪头。 “因为生在那种家里就成了杀手什么的。像你这样的大美人,能开心地生活下去的方法肯定要多少有多少的说。” 生活的开不开心跟是不是美人好像没多大关系——可能都一点关系——总之能听明白蠢蛋想说什么。 “你实在可怜我吗?” “呃,我也跟你差不多就是了。” “是啊,杀手家族和英雄家族……不论本人愿不愿意都被期待着、被强制去战斗这点上,的确很像也说不定。” “你没有恨过自己的家和家族吗?” “说的也是啊——” 阿伊卡看着远方说道。 “恨过,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嘛~真大人啊~” 是那种问题吗? “你真有意思啊。往常的目标都会向我肯求饶他们一命,像这样被同情还是头一回。作为回礼……虽然这么说,你的命,我就抱着诚意将其切碎吧!” 阿伊卡如刀刃般眯起锐利的双瞳,房间里骤冷的空气令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几乎可以产生是魔法般错觉的、压倒性的杀气。 ——可是,不可以被她的气势压倒。 “呜啊!超恐怖!” 蠢蛋被吓得膝盖嘎嚓嘎嚓地抖了起来,我强压住恐惧将思念之丝编制完成。 与我开始咏唱咒文的同时,阿伊卡动了起来。 一瞬间,真红长发的女暗杀者悄无声息地绕到蠢蛋的身后,白刃一闪。 完了——真的,这么认为了。 蠢蛋被抓到背后的空当还完全没注意到的样子——毫无疑问,万事皆休,本是 第二话 雨夜 这样,虽然一场麻烦之后又蠢又胆小的勇者大人总算愿意出发踏上讨伐魔王之旅了,但是—— 真正麻烦的,理所当然的现在才刚刚开始。 为了打倒魔王梅=海姆然后胜利归来,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像山一样多。其中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到底能不能战胜魔王——之前的,我们到底能不能见到魔王。 因为魔王在魔界。要与魔王战斗就必须赶赴魔界。 可是难办的是,我们人类还没有办法进入魔界。 据说能够自由来往于我们的世界与魔界之间的只有龙族的龙王西古鲁德和魔王。 即使是能够引导魔界元素的我们魔法师也没有办法跨越世界的障壁。 要打倒魔王首先要做的就是必须找出去往魔界的方法。 ……正在商量这些事的时候,在我对面,半躺在沙发上的蠢蛋“呒~~嗯”地当别人的事情似的完全没兴趣地应付了一声。 在海德菲尔特家的客厅。 与阿伊卡战斗后的第二天,我再次到访海德菲尔特家。 明明才过了不到一天,蠢蛋的脸就已经变得非常漂亮了。不对,并不是说变得美型了(虽然觉得原本长的就很好看)。我指的是阿伊卡造成的伤已经全都恢复了。原本被揍得一半儿都变了形的脸,现在既不青也不肿,已经完全恢复原样了。手臂上的刀伤也完全消失了。那并不是一天就能痊愈的伤,可能是在我回去后叫了能使用恢复魔法的僧侣了吧。 “别在那儿‘呒~~嗯’的装傻!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我们的使命就无法完成了哦!” 我盯着蠢蛋,将手里的茶杯举到嘴边。这是方才知江小姐拿来的香草茶。本来被没干劲的蠢蛋搞的焦躁的心情,因鼻喉中满溢的香味稍微缓和了。 “啊啊~是是!那,怎么办?” “就没有一点自己想想的意思吗?你那颗脑袋是当摆设的吗?” 也许这话相当没有礼貌,但是事到如今也无所谓。 “嗯~你要是非要问是不是当摆设的话,那就是当摆设的了!” 蠢蛋非但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有点儿得意地回答。 即使被地位远不及自己的人说些无礼的话也一点也不生气,这种气度就他来说算是少数的长处之一了。 “非常抱歉,安玖大人。” 道歉的是姿势端正、稳重地站在蠢蛋旁边的女仆知江小姐。 “从很久以前开始,雷克斯大人就一直不太擅长思考。” 知江小姐带着花一样灿烂的笑脸说着比我还过分的话——可是被这样说的目标本人却还在那儿“没错没错!考虑事儿什么的,超麻烦的不是?”地边说边笑。所以没关系的吧。 不、不对。我所侍奉的勇者是这种没救儿的笨蛋这种事,可是个大问题。 “……总之——” 清了清嗓子,我说道。 “我觉得要从传说入手。” “传说……是指?” 反问的是知江小姐。蠢蛋打了个大哈欠。 “龙骑士雷加克的传说。” 即使听到曾祖父的名字,蠢蛋也一样没反应。用手指擦了擦打完哈欠后眼角泛出的眼泪。 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我没理他继续说道。 “传说中,雷加克大人与龙王西古鲁德交换了友谊的契约,乘着它的背去往了魔界。我在想否能再现这个传说。” “是说……像雷加克大人那样借助龙王大人的力量么?” “是的。不过这个提案有一个关键问题。” “是说……龙王大人的行踪吧。” 我对着知江小姐点了点头。 与雷文大人和蠢蛋的曾祖父——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交换了友谊的契约后,将其引导至魔界的伟大的龙族之王——龙王西古鲁德,在人魔战争之后便消失了踪影。 自那以后——西古鲁德百年之间杳无音讯。寻求龙族财宝的冒险家、欲入侵魔界的国家、敬龙为神的宗教组织——百年间追寻龙王行踪的人类数不胜数。兰德尔也在魔王复活后立刻展开了大规模的搜索,可依然没能找到西古鲁德。 也许西古鲁德已经不在这个世界。去往魔界了、或者说已经死了。 虽然传说龙族的生命没有尽头,可只要是生物,就总会死亡。 西古鲁德是否还活着、是否还在这个世界的某处。连这些都还不清楚,向西古鲁德寻求帮助这件事实在说不上是个现实的方法。 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有赌一把了。 传闻与我国处于交战状态的邻国法布鲁尼亚,正利用西方传来的“科学”的力量试图破坏我们的世界与魔界之间的障壁。不过就仅仅是个传闻,而且那还是敌国的事情,指望不上。 “想要得到西古鲁德的帮助,就必须先找到它的行踪。” 在人魔战争百年后的现在,这对谁来说都是个难以完成的目标。 找到百年间行踪不明的龙王,借其力量跨越世界的障壁去往魔界,接着同魔王梅=海姆战斗,然后取胜—— 这些,都还太遥远了。 虽然是寻不得方法的困难任务,但也不能只在这儿叹气。 决定要完成这项任务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虽然蠢蛋也许没有我这样的觉悟,但既然已经答应出发了,就要让他陪我到最后。 原本应该是由我跟随着他的,让他陪着我——这样的说法也许并不正确。 “知江小姐。” 我问知江小姐。 “请问这个家里有没有留传下什么东西,可以作为找寻西古鲁德所在的线索的那种,或者留下什么话之类的……多么细小的线索都可以。” 虽然问了,但我并没有期待能得到满意的回答。 与龙王西古鲁德关系最深的、恐怕也是最后一个有关系的人类雷加克。他的话很有可能知道西古鲁德消失的理由、以及它的行踪。 而且也可能留下了某些能做为线索的东西。 可是,假如说雷加克留下了某些线索,那雷文大人不可能不知道。雷文大人如果知道了的话,恐怕早已经见到龙王了。 所以,我虽然向知江小姐询问了有关线索的事情,可是同时也认为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并没有抱任何期待。换句话说就是白费力气。 但是。 “有喔!” 知江小姐莞尔一笑给出了意外的答复。 “有线索喔~对吧,雷克斯大人。” “……唔!……” 被知江小姐问到的蠢蛋,皱着眉毛搔起了耳根——然后嘟囔了一声。 “奥尔丽丝……” “奥尔丽丝……?” 没听说的名词。是谁的名字么。 “是金龙的名字!金龙奥尔丽丝!” 果然没有听说过。我摇了摇头。 “也许称作黄金之翼——这样更好理解。” 知江小姐补充。 “黄金之翼……是四天龙之一的?” 这个名字我听说过。 是龙王西古鲁德的孩子,也是侍奉它的下仆。人魔战争时和西古鲁德一同为人类而战斗,然后,从人们面前消失了的四体之中地位居高的龙。(龙不可以用匹或头来称呼,要用体,一体、两体这样数。) “奥尔丽丝——这是黄金之翼真正的名字吗?” “奶奶是怎么说的。” “雷克斯大人的祖母大人吗?” “是雷米艾尔大人。雷米艾尔=吉尔=海德菲尔特大人。雷加克大人的独 生女,海德菲尔特家的先代当主。” “奶奶在年轻的时候可是个相当有名的冒险家!” “啊啊!” 我轻轻敲了下手。 这样说起来,我听说过。 海德菲尔特家先代当主——龙骑士雷加克的独生女是足迹遍布世界各地的冒险家。 “奶奶说过,要见龙王需要证明……什么的。” “证明……是指?” “是什么还不知道。只说过能给予证明的是四天龙。” “也就是说,要见龙王就必须先见到四天龙、并从它们那里获得证明么?” “啊~就是这么回事儿。” “那就是说,龙王和四天龙都还活着吧?还留在这个世界吧?”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是奶奶说的啊!” “这样啊……” “只是,奶奶说她见到了。” “见到龙王了?” 蠢蛋摇摇头说。 “见到奥尔丽丝了。只是没见到龙王就是了。” “这么说四天龙……至少奥尔丽丝还活着喽?” “就算说见到了,那也是奶奶年轻时候的事儿了。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就不知道了。” “不……龙族的寿命被传说为不死,几十年前奥尔丽丝还活着的话,现在也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可以说是……见到曙光了也说不定。 和龙王一起消失的四天龙之一至今还活着的话,龙王也还活着的可能性很高。 “那,你的祖母大人是在哪儿见到奥尔丽丝的?” 蠢蛋的祖母——雷米艾尔大人说的是真的的话,那就等于得到了为与魔王战斗的一大线索。 也许真能见得到人魔战争以来众多人类想见却见不到的龙王。 “说是在那不拉斯卡山……” “那不拉斯卡山……在兰德尔国内啊。” “说是去消灭巨人的时候见到奥尔丽丝了。” “消灭巨人……吗?” 那不拉斯卡山的巨人,我也听说过。 距今五十年前,那不拉斯卡山住进了凶暴的巨人,它袭击山麓的村子,令村民十分苦恼。之后,巨人被旅行的女剑士打倒,村子也得救了——。 打倒巨人的女剑士的名字就不知道了,原来就是雷米艾尔大人啊。 “雷文大人知道吗?” “知道?指什么?” “刚刚雷克斯大人说的事情——见到龙王的方法,还有奥尔丽丝的事情……” “知道啊,奶奶讲奥尔丽丝的事儿的时候大哥也在。” “是吗……” 雷文大人知道见龙王的方法……也知道作为关键的四天龙之一的金龙奥尔丽丝在哪儿。 可是,我们兰德尔王国却至今仍没有见到龙王。 这是怎么回事? 向那不拉斯卡山派遣了搜索队,可是结果没有找到奥尔丽丝么? 还是说虽然见到奥尔丽丝了,但是没有获得理想的结果么? 难道说,雷文大人知道见龙王的方法却隐瞒了起来——这种事,应该不会吧…… “大哥他啊,相当讨厌。” “讨厌什么?” “龙。” 看透了我的疑问般的话。 “大哥他对龙族抱有恨意啊。” “恨……是指?” “啊……稍微有点……” 蠢蛋用和他不相称的微妙表情含糊其辞。旁边的知江小姐也无言地低下头,那表情既有些伤感又有些痛苦。 “所以说大哥恐怕是不想借助龙王的力量。” “怎么会……就算讨厌龙,可这事关世界的命运啊!” “即使这样也……啊。大哥的话,也许正在找其他什么方法呢吧!” 在过去的人魔战争中,人类除了借助龙王的力量以外没有其他与魔王战斗的方法。 但是在这百年间,魔法进步了,西方大陆和法布鲁尼亚也依靠百年前没有的技术——科学创造了许多划时代的道具。 百年前没能找到的其他的方法——现在也许能找到。 而且,雷文大人也不是没有预备方法就因个情感放弃有效手段的那种人。 也许就像蠢蛋说的那样,雷文大人正在找其他与魔王战斗的方法也说不定。不,一定是这样的。 比方说,法布鲁尼亚。 听说法布鲁尼亚正打算依靠科学实现对魔界的侵略。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的话、而且、如果那种技术已经完成了的话,只要与法布鲁尼亚的战争胜利了,那项技术也就自然而然落入兰德尔之手。 本来结成同盟、共享技术与情报一同战斗才是首选……可是从法布鲁尼亚这个国家的性质来看,这个十分困难。 话说回来—— 看来我还在相信着雷文大人啊。 用花言巧语骗我,把我当成弃子……憎恨的心情当然有,也很失望……明明这样……。 干脆,发自内心深处的憎恨……虽然这样想,可是貌似做不到。 在那个无论谁都在那里拼命地蔑视他人的无聊的王宫中,正是因为雷文大人,我才能一直努力到现在。 敬爱的感情和无论如何都要对其还以颜色的心情。在我心里这两种感情几乎处于同样的位置。 “虽然不清楚雷文大人的想法……但我们旅行的最初目的地已经决定了,去那不拉斯卡山。” 我一口气喝光茶杯中还剩下过半的茶后说道。 “找到金龙奥尔丽丝,并且得到为见到龙王的证明。” “龙……吗……” 蠢蛋仰望天花板叹着气嘟囔着。 “我也不太想去见龙啊……真没办法啊……” 看起来蠢蛋也不太想去见龙,不过虽然消极但也点头了,就这样吧。 三天后—— 布满厚厚云彩的深灰色天空下,我和蠢蛋从王都法鲁西昂出发了。 来送我们的就只有海德菲尔特家佣人代表知江小姐一人。对名门海德菲尔特家次男、英雄的曾孙来说,真是个让人感到落寞的启程如果是雷文大人的话,想必会举国上下举行热烈的欢送游行吧……虽然说是英雄的曾孙,但蠢蛋还没什么名气、而且还带着从军三天出逃的污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欢送游行吧。 假如没有海德菲尔特家次男成人后不从军每天无所事事这个事实的话,也许还能好点。 话题中的蠢蛋临行的服装相当的轻便。清凉的半袖防刃服外加一把剑。虽然身上没穿一件铠甲,但他穿着的防刃服是法布鲁尼亚最新技术制成的供军队使用的高品质国内限量品(这一类的技术法布鲁尼亚要比兰德尔优秀许多)。一般刀剑无法对其造成任何伤痕,就算是魔物强韧的爪牙也无法撕裂吧。 剑是与血樱的阿伊卡战斗时使用的古老的黑鞘骑士剑。按蠢蛋的话,那是去世的祖母年轻时用过的剑。 另一边,我则是拿着魔法师必不可少的魔杖穿着斗篷。斗篷不是发给宫廷魔法师那个而是自己的东西。因为在兰德尔境内还好,有可能要进入他国的情况下,宫廷魔法师的斗篷也许会招致各种麻烦。 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是那不拉斯卡山,在王都的西南、法布鲁尼亚的国境线附近。 虽然山麓上有村子,但是由于距离城镇很远,还必须穿过迷途骑士的树海,想必旅途中不会轻松。 迷途骑士的树海——虽然起了个不得了的名字。只是从前有过兰德尔的一个小队在这儿遇难的事情而已,没有类似进来就出不去了那种诅咒之 类的东西——不过,即使就是座森林,要平安无事地穿过去也没那么轻松。 森林里有魔物出没。不对,不止有森林里。现在,村落和城镇以外的地方几乎都有魔物的巢穴。当然,并不是说村落和城镇就是安全的,自魔王复活以来,仅在兰德尔国内,就已经有好几个村落与城镇遭到了魔物的袭击。听说有的村子甚至已经被毁掉了。即使在有军队保护的城镇,在无法受到军队保护的情况下、也不雇佣冒险者或佣兵就出城的话,那么其行为就等于是自杀。 连城镇的情况都这样紧张,可想而知森林里究竟有多么危险了。 不过,这正是我所期待的。虽然我对自己的魔法有相当的自信,但要与魔王战斗还远远不够。 所以在见到魔王之前,必须要变得更强才行。 想要变强就必须修行。而且没有比实战更合适的修行了。因此,与魔物战斗什么的当然是非常欢迎!尽管来吧! “好久没有出王都了啊!” 蠢蛋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车窗外展开的鲜绿原野。 “是借、样么。” 我回应的声音变得奇怪是因为马车突然猛烈摇晃了一下。一定是碾过了一块大石头吧。 “奶奶去世以后就没有过了。以前经常跟着奶奶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来的!” 快出王都的时候明明一脸颓丧啰啰嗦嗦地抱怨来着,刚出来眼睛就亮起来、话也多了。 虽然不太想搞的像郊游似的气氛,但比起刚才那样要好多了。 “上次坐公共马车究竟是多少年前了啊,还是那样、摇的真厉害啊!” 相当高兴的样子。 一会儿伸长着腿上下摇晃、一会儿跟着马车的震动“啊啊啊啊啊啊”声音颤抖地叫,像个小孩子一样吵闹。 真是的,干吗高兴成那样啊。我早就屁股痛到都开始忧郁起来了。 公共马车虽然方便,但让人愁苦的是因为马车很大、所以摇得很厉害,坐久了屁股会越来越痛。 到德纳、即使一路顺畅也要五天。 到底,我的屁股能挺到那个时候吗。 德纳是兰德尔西南最大的城镇。不只是与王都也与其他许多城镇之间连通着大道来来往往的公共马车。人和物品的流动也很频繁,只要有钱,基本什么东西都能在这儿买到。大街上男女老少人流拥挤,露天商贩的叫卖声四面八方不绝于耳。 因为是这种时期,这儿也与王都一样,到处都是贩卖武器防具的商店。 也能见到衣着破旧的人。 原本就是贫富差距很大的城镇,要问是贫穷还是富有的话明显属于贫穷一方的人也越来越多。 因魔物的袭击与和法布鲁尼亚之间的战斗而失去住所的人们成为难民涌进这里。难民们满溢到城镇门外,在王都几乎感觉不到的——战时的气氛,在这里沉重的压了过来。 虽然王都的难民数量也在增加,但也远比不上这里。 “这儿也好久没来过了啊!记得这儿好像有个娱乐场来着?” 蠢蛋一只手拿着在露天商店里买的肉串说到。 “有,但是不会去的。” “哎!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我们不是来观光的,明天一早就出发。” “呼嘿~真无聊!” “无聊是当然的。难道你已经忘了我们是为什么出发旅行的了么?” “好好记着呐,又不是鸟脑袋。要去那不拉斯卡山见龙的说?” “……那是要达成目的的手段,讨伐魔王才是我们旅行的唯一、绝对的目的。即便是一瞬间一秒钟、也请不要忘记这个。” “啊~、是是~” “回答一次就够了。” “是~” 你是小孩子么,真是的。 “话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在意、” “在意什么?” “不觉得…你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么?” “……” “像这样、一颤一颤的。” “……请不要管我。” 这不是没办法的嘛! 屁股痛啊! 第二天,我们从德纳出发了。 从这开始就要徒步前进了。 屁股痛还没有完全恢复,我走路的姿势还是有些奇怪——这样不争气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单是屁股痛就已经让人越来越烦躁了,还要加上从离开德纳开始就突然又开始啰啰嗦嗦嘟嘟囔囔的抱怨起来的蠢蛋,忍不了了。 “真无聊啊~”“真乏啊~”“本不该说奥尔丽丝的事儿啊~”“干粮好难吃,想吃蛋糕啊~”“一起旅行的话,比起一点儿也不可爱的贫乳暴力女,我更想跟巨乳美人姐姐一起啊~”等等。 明明坐马车的时候还在那儿很开心地对着车窗外的景色画素描来着。 依他本人的话来说,坐马车很轻松所以很开心,自己走很累所以讨厌。 “你是个男人,而且、算是经过锻炼的吧?” “即使是男人、锻炼过,可累就是累吧!啊~不想动了,休息一会儿吧!” “刚刚才休息过不是么?” “可是已经累了啊!” “以你的节奏来的话,到底什么时候旅行才会结束啊!” “那、干脆就别干了吧!……我说,干嘛突然念起咒文来了啊!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啦!真的啦!” 我停止咏唱“炼狱”,放下了对准蠢蛋的魔杖。 “来,快走吧!” “哦哦~” 我绕到蠢蛋后面。 “到我后面干嘛啊?” “为了看着你防止你休息或者逃跑。” “当我是家畜啊!” “这个世界上没用的贵族还不如家畜哟。不想被当成家畜的话,就去打倒魔王,为这个世界做点贡献。麻利点儿,快走。要不然的话烧你的屁股喽!” “比起魔王你更可怕啊!” 这样那样的,旅行继续着—— 进入迷途骑士的树海之后,终于遭遇了足以显示这次旅途是艰难的战斗之旅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魔物的袭击。 “炼狱” 从高举的魔杖尖端喷出的烈焰将正面涌来的食钢蚁扫开、燃尽。 食钢蚁是昆虫型的魔物。拥有酷似蚂蚁的外形,体积大约有人类小孩子那么大。泛着黑色光泽的巨大下颚拥有连钢铁都可以绞碎的力量。 间不容发,从地面中又涌出没有眼睛的巨大蜥蜴,而且有三只。是能够吐出强酸瞬间融掉岩石的,酸蚀蜥蜴。 “魔风!” 躲开吐过来的强酸块,用烈风魔法将三只酸蚀蜥蜴一同撕裂。 “哇!什么啊这是!?裤腿咻咻的!融化了!” 好像脚下溅上酸了,蠢蛋搁哪儿哇哇乱叫。我无视他咏唱下一个魔法。 视线前方,新出现的四足野兽踏过被成两半的酸蚀蜥蜴的尸骸,露出獠牙。 脑袋两边长着如突击枪般粗大尖锐的角的野兽的名称是钢枪狼(ガルム:garm,北欧神话中守护地狱之门的巨犬)。拥有强韧的皮肤与肌肉,以及可以作为武器的强大推进力的强大魔物。 虽然知道这片森林已经成为魔物的巢穴了,可是竟然被袭击的连喘气的机会也没有,看来我们是撞进魔物的大本营了。 钢枪狼正对面瞪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憎恶与杀气。 现在已经确认的魔物达到百种以上,虽然根据种类不同生活的状态也大相径庭,但魔物们有着共同的一点,那就是憎恨人类 。 关于魔物的起源有着诸多说法,其中可信度最高的说法是、在大约七百年前,魔物是先先代魔王为统治这边的世界而创造的生物兵器。 我也是支持这种说法的其中一人。因为如果魔物是魔王为统治这个世界——也就是为了灭亡人类而创造出来的话,它们对人类抱有的强烈敌意也就可以理解了。至于其他说法,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雷电!” 无数的青白光线互相交错着攻向冲过来的钢枪狼那岩石般巨大的身躯。 若是一般的魔物的话早已经灰飞烟灭了,不过钢枪狼的顽强可不是一般的魔物可比的。 钢枪狼高声悲鸣,即使蹒跚不稳也依然向这边靠近着。 若是普通的冒险者队伍的话,这时剑士已经不留喘息机会地冲上去给它致命一击了。 “唔噢!这儿也冒出一堆蚂蚁!呜啊!什么啊那乌鸦,有两个脑袋唉!” 但是不巧我家剑士正搁哪儿抱头鼠窜呢,连剑都没拔出来。 已经想到跟定会变成这样了,所以也没怎么吃惊也没怎么生气。 “雷电!” 躲开钢枪狼失去原来气势的突进后,我从它背后再次施放电击魔法。 就算是钢枪狼,连吃我两次魔法攻击也不可能还活着。 “还没完呢!” 本来就一直步行到这儿,刚才还站着连续使用魔法,到底还是有些累了。不过我仍然紧握魔杖,为了鼓舞自己高声叫喊。 “尽管来吧!” 不可以去依靠蠢蛋。 原本我就一直是自己一个人。要把背后交给无法信任的人的话,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战斗。 魔物连续不停地袭击过来。 我不断地战斗、战斗、回过神来已经下起雨了。 在我们的周围,已经没有能动的魔物了。 从头儿开始、全部解决掉了。当然——都是靠我自己一个人。 没有见到蠢蛋的影子。 “雷克斯大人。” 叫他也没回应。逃了么,该不会是被干掉了吧。 “雷克斯大人!” 提高声调再次喊了一声,附近的草丛咔挲咔挲的摇了摇,蠢蛋像是快倒下似的走了出来。 “没事就……看来不像是没是的样子啊。” 蠢蛋看起来没有受伤,不过脸色苍白,脚步也遥遥晃晃的。 “怎么了?” “晕了。” “晕了?” “血。” 啊啊,明白了。 说起来,这个男人怕血来着。 四周到处弥漫着魔物的血臭。 怕血的人的确忍受不了这种状况。 “这些家伙真可怜啊。” 蠢蛋铁青着脸低头看着钢枪狼的尸体,痛切的说。 “可怜?魔物吗?” “啊。这些家伙见到人类就忍不住地攻击过去吧……唔咕” “唉…” “如果没这种习性的话,它们不就能活的长一点儿了么。这不是很可怜吗?” “也许有些道理。但我觉得成为魔物爪牙下牺牲品的人们更可悲。” “啊,虽然那么说也对……” “魔物原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生物,是为了屠杀人类而遣送过来的怪物。我是不会同情这样的生物的。” “原本是那样……可是,它们不是已经在这个世界住了几百年了么?已经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生物了吧!能好好相处一起生活的话该多好啊,这……该叫什么啊?” “共存……吗?” “对,就是这个。共存。” “没有与魔物共存的方法哦。” 魔物出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七百年,如果有那种方法的话,魔物早就已经不是人类的敌人了。 “为啥那么随便地就说没有啊!可能会有的吧!” “比方说?” “比方说……好好聊聊之类的?” 像个笨蛋似的,我叹了口气。 果然,这家伙是个没救儿的蠢蛋。 “快走吧。继续呆在在这种地方只会无谓地浪费时间。” “啊、喂!等一下啊!” 我迅速走了出去,蠢蛋出声想叫住我,不过——无视。 “一下就好,稍微等一会儿就行!” 他开始拼命求我,没办法,我停下来转过身。 “谢谢……” 抬起手对这边道了声谢之后,蠢蛋转过身低下头。 ……一直保持着那个样子,一动也不动。 到底在干什么啊。 凑近瞧了瞧,蠢蛋正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握在胸口。 “……你在干什么啊?” 蠢蛋慢慢张开眼睛,这么回答了我。 “在道歉啊,我在说对不起。” “对谁?” “这些家伙。” 蠢蛋的目光所指的,是堆积在地上的魔物的亡骸。 “……是么。” 我……突然心里有些不舒服。 打倒这些魔物的人是我。 像这样道歉的话,好像我才是坏人似的。 当然,与魔物战斗,在这儿将它们打倒,会感到一种为世界而战的使命感……虽然说是这样,可我也不是喜欢才去夺取魔物的生命的。 一点儿也不考虑我的感受,蠢蛋带着祈祷似的神情对着魔物的尸骸合十双手。 雨,越来越大了。 因为天气越来越糟糕,就早早地找地方休息了。 在枝叶茂密的大树下搭起简易帐篷,简单地吃了点干粮和水后,还没决定放哨顺序我就沉沉地睡下了。看来与魔物连战比想象中的还要累。 第二天—— 虽然雨停了,但天上的乌云还没有消散,雨什么时候又突然下起来也不奇怪。 但也不能呆在原地不动。我们踩着被雨淋湿而变得泥泞的土地,急忙出发了。 虽然没有像昨天那样连续不断的出现,但今天也与魔物遭遇了不止一次。 当然,只有我一个人在战斗。 在第三次击退魔物的袭击之后,我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劲。 总觉得脚步不稳,战斗中急乱的呼吸过了很久也无法平息。 似乎是有些累了——虽然很想这么想,可连头都开始痛起来了,身体也阵阵发冷…… 看来是发烧了。 是因为昨天的雨吧。 在这种状态下迎来的第四次遭袭,精神无法集中,魔法失败了三次,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解决。 “喂,你的样子很奇怪啊!” 果然察觉到异样了啊——战斗结束后,蠢蛋对我说道。 “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来,快走吧。” 我逞强地回答道。 “你脸很红啊!走路也遥遥晃晃的。” “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没有必要。” 其实已经光是站着就觉得很辛苦了,可只要一放松休息下来恐怕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我继续往前走。 “哈……哈……!” “我说,你喘得很厉害啊!” “你……多心了、” 身体寒冷、头痛,连呕吐感都涌上来了。头好晕。 但是,想休息这种哭诉话我是绝对不会说的。对别人……更何况是蠢蛋,这种话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好像听到了哪里有野兽在吼叫的声音。 “魔物……” “哎?” 蠢蛋惊讶地看着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的我。 “刚才,有声音……” “声音?我什么也没听到啊……” “可是,刚才的确……” 正说着,突然又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婴儿?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婴儿?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声音……” “我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啊!” 蠢蛋看起来不像在说谎。也就是说……这是、幻听? 这次野兽的吼声和婴儿的哭声一起响了起来。而且甚至还听到了森林里绝不可能有的海浪声……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听过一次的大海的声音。 这……毫无疑问是幻听。 当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产生幻听的地步的时候,勉强坚持着的双脚一下子失去力气,我倒在了潮湿的土地上。 “嗯……” 仅仅是睁开眼睛,脑袋就孳孳地痛了起来。 “这儿是……?” 看起来我是昏过去了。而且、我没有躺在潮湿的土地上,而是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在山洞里。” 蠢蛋毫无紧张感的声音回答了我的自言自语——可是没有看到他的人。 “雷克斯……大人?” 我忍着头痛翻过身,看到蠢蛋正在叮叮当当地翻着行李。 “你刚倒下雨就又下起来了。正找避雨的地方的时候,正好就在附近找到了这个山洞。” “是……么……” “真太好了,总算醒了!刚才怎么喊你都不醒,真吓死我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了……?” “不到一个小时吧!我马上生火,你稍微等一会儿啊!” “给你添麻烦了……” 虽然想起来,可是身体还没起来一半儿就感到一阵眩晕,又倒了下来。 “不要乱来啊,你烧不是还没退呢嘛!” “但是,在这种地方磨磨蹭蹭的话……” “稍微磨蹭一会儿也没什么吧!又不是我们在这休息一会儿世界就会完蛋了!” “那……虽然那么说也没错……” “而且,要是乱来导致感冒恶化死掉了的话,也就没法去找魔王战斗了吧!好了,快睡吧!我虽然脑袋没你好使,可现在听我的绝对没错!” “……知道了。” 竟然被蠢蛋说教、这是我一辈子的污点。不过他说的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我老实的躺下后,蠢蛋“嗯!”地点头,又开始叮叮当当地翻起行李。 说是要生火来着…… 蠢蛋的旁边堆放着一些树枝——是从外面捡来的吧。 是想当柴火用吧,不过树枝被雨淋湿,根本没法当成柴火用。 ——不一会儿,蠢蛋从行李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开始用它使劲儿蹭着一根树枝。 那是……固体燃料。是由兽脂凝固而成,和火柴一起用的话在哪儿都能轻易点起火的冒险者必备道具。蠢蛋娴熟地挨个儿在树枝表面涂上燃料后,用火柴点起了火。 “这样做的话,是木头也能点着,烟冒的有点儿凶就是了。” 就像蠢蛋说的那样,本应比生木更难着的湿木,燃气了红通通的火焰。 “……懂的还挺多啊。” 蠢蛋竟然懂得这些,说实话、有点意外。 “奶奶教我的。” 蠢蛋得意地用食指蹭了蹭鼻子下面。 “奶奶什么都知道。” 在王都到德纳的马车上时蠢蛋就总提起他祖母的事情,谈起祖母的事他总会变得很开心。 “啊” 蠢蛋想起什么似的敲了一下手。 “因为你倒下的时候斗篷上溅的全是泥巴,所以就给你换了。” “哎……?” 说起来,现在包在我身上的斗篷不是我的。 “这个是、雷克斯大人的……?” “啊!你的斗篷在那。” 在蠢蛋拇指指的方向,我的斗篷张开挂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我在这洞里面找到条小溪,就在那儿洗了。” “是……这样啊。” 这可是不得不道谢的情况啊。 非常感谢。 但是我没有说出来。 不想向蠢蛋道谢……这种想法让我吞下了道谢的话。 气量真是狭小啊、我。 即使是不喜欢的人,也应该对他人的关怀予以感谢。这是为人的基本礼仪。 这种基本礼仪,我却没有做到。 因为发烧所以没有那种心情吧——即使如此、也糟糕透了。 “呐,想吃东西吗?” 蠢蛋丝毫不在意这些事情地问过来。 “……不。” “也是啊~发烧的时候啥也不想吃啊~带的粮食又这么难吃。可是还是吃点儿的好哦~” 蠢蛋说着,从地上跳了起来。 “我出去找些水果。水果的话,应该能吃得下去吧!” “……外面还下着雨呢吧。” “没啥啊,反正已经湿透了。啊,我把水放这儿了喔!” 这么说着,他把皮袋放到了我的头边上。 “刚才从里面的小溪里打来的,冰冰凉凉的很好喝哦!那我先去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啊!等……!” 来不及叫住,蠢蛋出去了。 超失败。 我不但倒下了,竟然还被那个吊儿郎当的蠢蛋照顾。 明明不想依靠任何人的。 明明必须不依靠任何人、只靠自己一个人努力的。 过了一会儿跑回来的蠢蛋,不用说当然全身湿透了。胸口上抱着一大堆像茄子似的黄绿色水果。 “我回来了~感觉怎么样~……话说,不可能有什么变化啊,也没过多长时间。” 我什么也没说。 因为发烧了不想开口,也讨厌蠢蛋那种傻瓜似的好好先生笑脸。就把他无视了。 “摘到水果喽~虽然不知道叫啥,但挺甜的,很好吃哦!” “……” “就算没食欲也吃点儿吧!” “……” “嗯?要不要把皮剥掉啊?” 即使我一声不吭,蠢蛋的笑容也没消失……这反而让人更来气…… “……不要。” “可是,不吃的话病很难好的吧!” “……我又没有摆拜托你,请别做些多余的事情。” “……嗯?” 蠢蛋像小鸟一样纳闷地歪了歪头。 “什么时候、谁、拜托你去找果子了?” “嗯~也没人拜托我啊,我自己要去找的。” “请不要随随便便将善意强压给我。” 这么说着,我突然感觉想呕吐。 不是因为感冒,而是因为自我厌恶。 “强加啊……” “说到底,那到底是什么啊?真的能吃吗?” “啊啊,能吃啊。我吃了也完全没事啊!” “难以相信!” “我干嘛要说谎啊!” “因为我死了的话,对你不是有好处吗?” “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闭嘴!——我在心里对自己喊道。可是我却依然继续说着与心里相反的最糟糕的话语。 “我死了的话,你不就可以从我这个麻烦的监视者这 儿解脱了么!” “你是说我就为这个要杀你?” “也有这种可能性。” “唔—……” 蠢蛋稍微困扰地低吟了声,在我面前弯下腰,把抱着的果子放到地上。 “我说啊,” 这样说道。 “我当然是讨厌魔王退治之旅什么的,有机会的话也想逃掉,可是现在没办法逃啊。” “为什么啊?难道不是个绝好的机会么?” “会被骂啊。” “哎……?” “把病人、而且还是个女孩子扔下的话,会被奶奶骂的。所以说啊,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绝好的机会。” 说完,蠢蛋捡起一个果子,从怀里取出折刀开始削皮。是因为有在画画说一首很灵巧吧,他流畅地削这果皮。从他的侧脸看别说生气了,根本就是在乐呵呵地笑着。 “……没有生气吗?” “嗯?生气?为啥?” 他停下握着刀的手看着我。 “为什么……我那样贬低你的好意,你一点也不生气吗?” “唔~嗯……” 蠢蛋移开视线想了想,然后再次开始削皮,说道。 “说实话是有点儿难过啦,不过并没有生气啊。话说,我不太擅长生气吔!” “哎……?” “生气那种事,又累、又可怕、很麻烦不是?我可是相当讨厌麻烦的说!” “是……啊……。也许是这样……也说不定……” 生气很累。我无法否定这句话。 成为宫廷魔法师后我一直在生气。一直在生那些贵族们的气,明明无能却抱着与生俱来的地位而蔑视我的贵族。 虽然无法直白地说出口,可是怒火始终在心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而且,这令我十分疲惫。身心俱疲。即使如此也必须咬紧牙关继续努力,这令我更累。 “奶奶说生气只会伤害人,不只是伤害他人,还包括自己。” “因为愤怒是愚蠢的情感……吧?” “是不是呢~不过即使发生什么讨厌的事情,不去生气而是笑笑的话,人生就会更轻松了吧!奶奶也这么说了——愤怒会伤害人,但也有必须生气的时候。我脑袋不好使,也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时候。而且生气果然还是很麻烦,即使到了该生气的时候,我可能也会呵呵傻笑吧!” 蠢蛋边说着边呵呵地傻笑着。 “这种笑容……真羡慕啊……” 我很少会笑,倒不如说我已经不会笑了。每天生气,眉毛紧锁着,渐渐地脸已经忘记了展露笑容的方法。 这样的我,在看到别人因为无聊的笑话和没意义的闲聊而呵呵傻笑的时候,总会觉得恶心。 可是现在,看着即使被我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也在哈哈的傻笑着的蠢蛋——我只感到非常羡慕。 “啊?你说什么?” “不……比起这些,果子……” “嗯?” “可以给我一个吗……?” 蠢蛋先是惊讶地傻愣了一会儿,然后“嗯!”地笑着点点头,把手里的果子递给我。 我勉强坐起身接过果子,咬了一口薄桃色的果肉。 水润的甘甜在口中散开,总觉得这种甘甜将自己心中那块黑色的结痂给融掉了似的。不觉,眼泪流了出来。 “蛮好吃的吧!” “……嗯” 我点点头,泪水滴落到果子上。 自从成为宫廷魔法师之后,就再没有人对我这么温柔过了。 周围的所有人都讨厌我蔑视我……我也去讨厌那些讨厌我的人,瞪着他们……然后因为这个而更加被讨厌…… 被讨厌的话就去讨厌。 去讨厌的话就更加被讨厌。 理所当然般的。 可是蠢蛋,即使我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也还笑着递给我果子,也没有讨厌我。 ……不,不可能不讨厌我的吧。强拉着他踏上讨伐魔王的旅程,又一点也不可爱的我,被讨厌是当然的。 即使对讨厌的我也这么温柔,比起我他要伟大得多。 “咕嘶……唔、咕……” 一旦决堤的泪水,根本停不下来。 蠢蛋什么也没说。 明明不可能没有察觉到我在哭,可还是安静地削着果皮。 吃掉了被眼泪淋得咸咸的果子后,说了一句“要睡了”之后就躺下了。背对着蠢蛋,为了避免哭脸被他看到。 “我就在你旁边,有什么就跟我说哦!” 蠢蛋没有问我哭泣的理由。 虽然不清楚是顾忌到我的心情了、还是看到我突然哭出来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过,没有问什么太好了。 这种理由不可能说的出来。 被你的温柔感染了,这种理由不可能说得出口。 虽然什么也没说——蠢蛋开始用鼻子哼起歌来。 用蠢蛋的鼻歌代替摇篮曲,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身体的状况好了不少。 虽然感到全身疲劳,但烧总算是退了,尽管还有些不稳,但也能站得起来了。蠢蛋找来的果子可能有退烧的效果也说不定。 洞口处射进来的阳光亮得刺眼,看来雨已经停了。 蠢蛋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大字型打着鼾睡着。 “谢谢你。” 我说出了昨晚没能说出口的话。 其实本应该好好面对面说的……虽然明白……但是做不到。 像谢谢或者对不起这样的话,不在那种相应的气氛下的话就很难说的出口啊。 无论道谢还是道歉,坦率的心情是很重要的。 “嗯……” 蠢蛋突然翻了个身,我不自禁吓了一跳。 正想是不是听到我的声音了呢,看来不是。 放心地抚了抚胸口,我从行李里拿出替换的内衣往洞深处走去。 身体为了退烧而出了不少汗,内衣无论上面还是下面都湿透了。 换完衣服后,我在小溪里喝了点水洗洗脸,然后回到蠢蛋那里。 蠢蛋还在睡。 从日光来看,太阳已经出来好久了……还是再让他睡一会儿吧。 虽然烧退了,但我也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今天就晚点出发,也控制下行程吧。 我把从蠢蛋那儿借来的斗篷盖在他身上后,披上自己的斗篷走出洞外。 强烈的日光一瞬间令眼睛眩晕起来。 “早安,安玖大人。” 有声音。 稳重、温和、又精神的声音,我听到过。 “昨晚休息的好么?” “知江小姐……” 对由于处于逆光位置而看不清身姿的声音的主人,我手遮挡着阳光问道。 “是” 人影从耀眼的阳光中走出,对我笑着。 即使在身为同性的我来看,也想带回家装饰的壁龛里的娇小可爱的黑发少女。 不会错,是知江小姐。 身穿着在海德菲尔特一样、但与这片树海却一点儿也不相称的女仆服。 “为什么知江小姐会在这儿?” “我被解雇了。” 知江小姐和上白白的小手说道。 “解雇……就是说……” 就是说,不再是海德菲尔特家的女仆了么? “请安玖大人听听我的请求。” 向前迈一步,黑发上装饰着白色头饰的知江小姐深深低下头说道。 “两位的旅 途中,请务必让我随行。” 抬起头,笑。 我,大概——眼睛已经瞪得老大了。 第三话 龙所栖息的山 知江小姐参战。 虽然有些吃惊,但对我们来说可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儿。 能力远远高于一般战士的知江小姐的话,足以成为相当的战力。 反正原本就觉得必须要找一些本领高强的伙伴来着。要和魔王战斗,仅靠两个人实在是不够了。更何况其中一个人还是个只会抱头鼠窜、完全算不上战力的家伙。 蠢蛋也没有反对让知江小姐同行这件事。而是说着 「啊~知江来的真是太好了,这样就能吃到好吃的饭菜了!」 比起战力,蠢蛋更期待着知江小姐做的饭菜。 照蠢蛋的话来说,知江小姐做饭的手艺相当厉害,这对我来说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儿。 在粘糕里混入少量野菜和肉、然后干燥制成的携带粮食,虽然很方便,但正如蠢蛋说的那样一点儿也不好吃。吃一两顿还能挺得住,连续几天只吃这个的话,不免会变得意志消沉。而且我又完全不会做饭,能有个会做饭的伙伴加入真是太好了。 话说回来,知江小姐为什么要追过来啊—— 她本人的说法是辞职了。这也就是说,自己主动辞掉了海德菲尔特家的女仆职位。 但是还是不明白,然后知江小姐的回答是 「因为觉得这是个合适的机会。」 依旧不懂。 「合适的机会……是指?」 「我想找寻自我。」 我正琢磨是什么意思呢,蠢蛋搔着睡乱的头发,边打哈欠边说道。 「知江她是人偶啊~」 「人偶?人偶是指……?」 是指用旧世界的遗失魔法创作的拟生命体吗? 「没错,就是那个。」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知江小姐那花般可爱的笑脸。 「真是难以置信……」 随着对遗失魔法研究的推进,用现在的魔法也可以做出人偶。虽然能做,但也仅限于小鸟或老鼠这样的小动物。人类——而且拥有明确自我意识和智慧的、外表几乎一摸一样的人类人偶,依靠现在的魔法技术是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可是,知江小姐外表看起来与普通人类没有任何不同。不只是外表,连知性、表情、动作也一模一样——突然对我说她是人偶什么的,一时间无法相信。 可是。 但是。 难以置信的同时我也想到了一种可能。 「知江是从旧世界遗迹里找到的。」 果然。 「是奶奶找到的。我不是说过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个冒险家的嘛?」 「说过」 「知江就在奶奶还是冒险家的时候在遗迹里发现的。好像是在一个大玻璃圆筒里裸睡来着。」 「羞愧难当~」 知江小姐单手抚摸着脸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蠢蛋的祖母在遗迹里发现知江小姐后,打碎玻璃筒把她唤醒,然后就带回家雇她做女仆了。 「应该说不愧是个……豪迈的祖母啊……」 但是如果说知江小姐是旧世界魔法所创造的人偶的话,那么与人类毫无二致的外表和智慧也就可以理解了。 而且为什么知江小姐了解雷文大人的婴儿时期这个迷也解开了。 蠢蛋祖母年轻的时候,也就是四十年或者五十年前的时候……知江小姐从那个时候起就在海德菲尔特家的话,给雷文大人换过尿布也是当然的。 「知江小姐是人偶这件事我明白了,可是寻找自我是指……?」 「我想要知道究竟是谁创造了我,又是为什么创造了我。」 「发现知江小姐的那个遗迹里没有留下创造者的线索么?」 「不清楚。」 知江小姐摇头。 「雷米艾尔大人什么也没有说,我也什么也没问。」 知江小姐看向远方说道。 「被雷米艾尔大人带回海德菲尔特家之后的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开心,非常充实……所以我从没有在意过我究竟是被谁创造出来、为了什么而创造出来这件事。但是雷米艾尔大人去世后,我在怀念着与雷米艾尔大人一起度过的时光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没有在那之前的记忆这件事……」 「所以开始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知江小姐点点头。 「虽然也没有想知道到坐立不安的地步,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果然还是想调查一下……」 「这么想着机会就来了?」 「是的。」 「发现知江小姐的遗迹在哪儿啊?」 「这个也,不清楚。」 「这样啊……」 就是说,必须先要找到蠢蛋的祖母发现知江小姐的那个遗迹喽。 「在夫鲁不拉伊德也许能找到什么情报也说不定。」 学术都市夫鲁不拉伊德,知识的圣地,旧世界研究组织的本部就设在那里。在那里的话,一定能了解到发现知江小姐的遗迹在哪儿、是什么样的遗迹。 「虽然是这样,可我们现在正在赶往那不拉斯卡山……」 「谢谢您的关心、安玖大人。当然,我不会任性地要求改变目的地。如果有机会去学术都市的话,到那时候再考虑我的事情就可以了。」 「抱歉。」 要调查什么东西的话没有比夫鲁不拉伊德更合适的地方了。虽然还不清楚见到金龙之后我们会怎么样行动,但一定会有去夫鲁不拉伊德的机会的吧。 「啊哈~」 蠢蛋打了个大哈欠说道。 「话说完了?还不做饭么?」 早餐马上就由知江小姐来准备。 知江小姐将携带的粮食放进锅里,仅仅是加入了些她带来的调味料简单地调了调,味道就变得大不一样了。即使身体还没有恢复所以没什么食欲,但是我也禁不住要了第二份。 「吃完了就立刻出发吧。」 「立刻……你这不是刚好嘛?再休息两三天吧。」 蠢蛋悠闲地嚼着昨晚摘来的果子说道。 「烧已经退了,也能动了。更何况现在也不是悠哉悠哉的时候。」 「魔物又跑出来的话怎么办啊?先说好、我可不上啊!」 这种堂堂的宣言虽然难以接受,不过我也没期待蠢蛋能战斗。如果遇到魔物的话,只好我自己来想办法。 ——本是这么想的。 「请放心,安玖大人。」 收拾好餐具的知江小姐对我笑着说道。 「战斗就请交给我。」 知江小姐将手里的餐具轻轻放到地上,像是给我看似的将右手伸向我。 白白的可爱小手——可仔细看手掌中心慢慢鼓了起来。 「?」 接近过去想要仔细看那是什么的时候,手掌上鼓出的部分裂开,从里面伸出一根棒状的黑色物体。 知江小姐左手握住它,一口气拉了出来。 「不会让身体不适的安玖大人受累。」 微笑着的知江小姐手中握着的是比她的身高还要长的薙刀。 如果没有事先知道知江小姐是旧世界魔法创造的人偶的话,我恐怕会惊讶到瘫软在地吧。 竟然从手中拿出薙刀。 不愧是旧世界的人偶,以现在的魔法技术完全无法理解。 就像她说的那样,这天的所有战斗全部由知江小姐一人解决了。 虽然没有和那天那样层出不穷,但出现的魔物中也有比钢枪狼更强的——普通战士无法匹敌的家伙。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知江小姐战斗的样子,但 与血樱的阿伊卡战斗时好像并没有出全力——今天知江小姐的动作比那时更加疾速、敏捷、更加有力。 娇小的身体像陀螺一样轻快地转动,自如地挥舞着比自己身高还长的薙刀,接连不断地斩下攻袭而来的魔物。 完全没有我的出场机会。 第二天、第三天,完全无需我出手,知江小姐一人便将魔物的攻击全部解决,就这样我们顺利地穿过了迷途骑士的树海。 马卡利夫是那不拉斯卡山麓上的一个小村子。 大路不通又被树海包围,这里与城镇间几乎没有任何来往,以情报来看也没有设置军队的守卫点(以前似乎有)。 魔王复活之后树海成了魔物的巢穴,本来以为村子已经被魔物毁掉了,不过还好,村子还在。 「真是个安静的村子啊。」 知江小姐说道。 「因为只是个小村子啊,不会太热闹……不过也安静过头了吧。」 并不是没有人。我们进村子后已经遇到好几个村民了。 可是、我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却只是投来胆怯的、或者是怀疑的目光。甚至有的人马上停下手边的农活逃掉。 虽然说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生活的人们不会给外人好脸色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总觉得村人的反应有些夸张,难以理解。 「我说,这村子有旅馆吗?」 双手交叉握在脑袋后面的蠢蛋打着哈欠说道。 「真想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啊!」 「同感……但还不知道有没有旅馆啊。总之先捉住个村人问问吧。」 顺便也想问问为什么村民那么害怕。 「抓住……这话你来说听起来怎么那么可怕啊!拷问?——之类的?」 「真没礼貌啊!只是说说话而已。」 如果什么也不回答就想逃跑的话,也许会用魔法吹飞也说不定。 总之再遇到人就试着问问吧——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一个村里的孩子往这边走过来。 十岁左右的男孩子。 「问问那个孩子吧。」 如果是小孩子的话也许会率真的回答——这样期待着,正想跟他打招呼的时候,男孩子突然跑了起来。 一条直线地朝我们跑了过来。 咚! 「唔哇!」 男孩子拼命地撞向蠢蛋。蠢蛋被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男孩子自己也被撞倒。 虽然看起来摔得不轻,但男孩子马上就爬了起来。 他带着不像是小孩子拥有的强烈意志狠狠地瞪着我们,手腕里很费力似的抱着一柄黑鞘的剑。 那是……蠢蛋的剑。 「痛痛!」 蠢蛋揉着屁股站了起来。 刚稍微移开注意力,男孩子马上背向我们跑走了——抱着蠢蛋的剑一起。 「抢东西吗?胆子不小啊。」 我瞄准男孩子的脚下把魔杖丢了过去。 魔杖漂亮地命中男孩子的膝盖内侧,让他摔倒了。 「真粗暴啊~」 「没有用魔法吹飞他就已经很温柔了——请这么认为。」 鳖了一眼蠢蛋吃惊的表情,我向摔倒在地的男孩子走过去。捡起魔杖说道。 「站起来。」 男孩子什么也没说、就那样一直坐在地上满脸擦伤地瞪着我,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剑。 「把剑还给我。」 好像在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还似的,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剑。 「那不是小孩子该拿的东西。」 虽然是个小孩子,但强盗还是应该交给政府机构来处理,不过不巧这个村子里没有政府机构之类的地方。 要说教也很麻烦,如果能老老实实把剑还回来道个歉的话就这么放了他也无所谓。 「不要!」 男孩子干脆地拒绝了我的要求。 「这个绝对不能还!」 「是么。那被教训也毫无怨言喽?」 「喂,真的假的!?」 我开始咏唱咒文,蠢蛋慌忙挡在了我和男孩子之间。 「别对小鬼头用魔法啊!太过分了吧!」 「不巧我没有对强盗的慈悲。」 当然我也没有真的想对男孩子用魔法,只是想在他旁边放个火球吓吓他而已。 「发火儿前不是该先问问他为什么干这种事儿吗?」 「大概是想卖掉吧。」 「别妄下断言啊!刚才这小鬼不是说了嘛!你没听到?」 「……说什么?」 「不是说‘不能还’了嘛!」 蠢蛋说着把手按在男孩儿的头上。 「而不是‘不还’。」 ……的确,面对我的索要男孩子说的不是「不还」,而是「不能还」。 「总之先听听理由吧!」 蠢蛋面向男孩子,弯下腰问道。 「我说,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剑啊?」 男孩子没有回答,全身紧绷地瞪着蠢蛋。 「想要这种危险的东西,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了吧!告诉我吧!这把剑是奶奶的遗物不能给你,但可以给你一把别的。」 蠢蛋说完回过头朝向这边。 「知江,没有和这家伙的体型合适点的吗?」 「有喔~伊尔。」 知江小姐莞尔一笑,从左手中拿出一把带鞘的短剑交给蠢蛋。 「看,这个给你!」 看来是被知江小姐从手中拿出剑的场面吓到了,男孩子眼睛瞪得老大,被蠢蛋搭话后猛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们几个,不是那些家伙的同伙儿吗?」 眼神中的敌意变成了疑惑,男孩子问道。 「那些家伙?」 「把姐姐带走的那些家伙!」 男孩儿喊出来同时、眼睛里泛起了泪花,蠢蛋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脑袋。 「这样啊,你姐姐被人带走了啊。」 男孩子咬着下唇点点头,眼泪也流了下来。 「跟我说说吧。」 男孩子吸了吸鼻子,把怀里抱着的剑递给蠢蛋后说道。 「救救姐姐……」 辛塔。 这是男孩子的名字,今年刚十一岁。 辛塔有个年龄差很多的姐姐,姐姐的名字是玛丽娜。双亲在他懂事之前就去世了,对他来说像母亲一样的玛丽娜是他唯一的亲人,比任何人都重要。 不是本村人的辛塔和玛丽娜虽然没能被保守排他的村人接受,但姐弟两个人自己耕田过着尽管简朴但很幸福的生活。 而就在十天前,玛丽娜被辛塔口中的「那些家伙」带走了。 干完农活回家的路上,突然出现的几个穿着破破烂烂外套的可疑男人把玛丽娜掳走了。 不止玛丽娜一个,在这十天里,村子里的年轻女孩儿接连的被拐走,犯人似乎都是那些外套男。 村子里没有政府机构,想要去大城镇求助也无法穿过满是魔物的森林。 「村里的人都只会求守护神,自己什么也不干!」 辛塔边哭边不满地说。 「守护神?」 「保护村子不受魔物破坏的女神,看,就是那个!」 说着,辛塔越过蠢蛋的肩膀指着像是广场的地方,那里的正中间立着一座女性造型的石像。 像是夫妇的一对四十几岁男女跪在石像面前,是在祈祷吧。 「走近点儿看吧。」 看见走近的我们,那对夫妇明显地表现出厌恶和胆 怯,然后慌慌张张地走开了。 「看来我们被人讨厌啊。」 知江小姐轻抚着脸颊说道。 「以为我们是犯人的同伙了吧。」 「对啊!」 辛塔同意道。 「明明怀疑大哥哥们是那些家伙的同伙,可是大家却什么也不做!」 「就只是一味地向守护神祈祷?」 辛塔点点头,年幼的脸上清晰地浮现着愤怒的神色。 「说起来,这位守护神是位什么样的人啊?」 知江小姐安抚地轻轻抚摸着辛塔的头问道。 「在很久以前的人魔战争……?那时候从魔物手上保护村子的金发的女人来着。」 人魔战争……就是说蠢蛋的祖母被当成神来供奉了……好象不是这样啊。 蠢蛋的祖母曾在那不拉斯卡山击退了巨人。是不是因为这个而被当成神了……看来这么想好像也不对。 「然后呢、那个女人……守护神后来怎么了?」 「说是就在这座山里。大家说守护神一直在山里守护着村子。」 辛塔仰望着高耸的那不拉斯卡山回答了我。 「这座村子能免遭魔物侵袭也是因为守护神的保护吗?」 辛塔握紧了拳头回答了知江小姐的疑问。 「大家都这么说……可我才不相信什么守护神呢!如果真有什么守护神的话,姐姐就不会被拐走了!」 辛塔说的没错。可是这座村子被森林包围却没有遭到魔物袭击也是事实。 如果真的有守护神保护着村子的话,那为什么无视那些人拐子呢? 说起来,守护神究竟是什么人啊。 对她的身份、虽然是有点头绪…… 静静地俯视着我们的石像、就算客气点说做的也不是很好……除了能看出来是个长发女性之外、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也就是、你不想依靠守护神,要自己去救姐姐的喽!」 被蠢蛋问到,辛塔点点头,然后说 「抢你的剑、对不起」 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只是想、要去救姐姐的话就需要武器。」 「我就说了吧不要自己乱下断言。」 蠢蛋看着我说道。 「……缘由明白了,而且也道歉了,关于夺剑这件事,我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 仅仅十一岁的少年,放弃对一味求神的大人们的期待,想要靠自己的手救出姐姐。 不得不承认,是想让某个没骨气的家伙也该学学的、了不起的勇气。 「不过,靠你自己去救出你姐姐是不可能的。不管有没有勇气、有没有武器,你还是个小孩子,战胜不了大人。只会无谓地丢掉性命而已。」 「别说这种话啊~」 「但这是事实。」 「那就我们几个来想想办法吧!」 喔呀。 「真意外啊。雷克斯大人竟然会自己主动管这种事情。要去救辛塔的姐姐的话,就无法避免与人拐子的冲突喔!」 「这些事就、怎么说呢、那个……交给你了!」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真没办法啊。」 「哦?不反对吗?」 「意外吗?」 「有一点儿。我以为你会说「我们的使命优先啦~快走吧~」之类的话。」 「的确像是我会说的话,但是也不能放过人拐子那样的歪门邪道。」 虽然只是个小村子,但这里的村民毫无疑问也是兰德尔的国民。身为宫廷魔法师的我不可以对国民的痛苦视而不见。 无论是辛塔的姐姐还是其他被掳走的女孩子,都必须救出来。 那些人拐子恐怕是打算把掳走的女孩子卖到娼馆或者卖给贵族吧。 虽然觉得他们不会轻易伤害重要的商品——可是距离辛塔的姐姐被掳走已经有十天了。很可能已经被带到了离村子很远的地方。 那时候就抓住那些人拐子让他们交代把那些女孩子带到哪里了。 「就是这样,辛塔。我们几个肯定会把你姐姐救出来,你就当做乘上泥船了吧!」 明明自己一点儿没有要战斗的意思,蠢蛋还在那儿了不起似的挺起胸。 「要这么说的话,是大船才对。」 泥船的话不就沉了么。 「说起来,勇敢地站出来的就只有辛塔一人,这有点让人觉得冷清呢。」 知江小姐轻抚脸颊说道。 「都是些和平傻瓜而已。相信着守护神而继续着和平的生活,渐渐的就失去了自己的和平由自己守护的气概。」 「别这么说啊,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强!」 「无论强与不强,该战斗的时候却不去战斗的话,重要的东西就会被夺走、被践踏。」 「你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你很强啊!」 「只是事实,与强弱无关。」 「当然有关系!」 「没有关系。」 「是是,没错~」 知江小姐啪啪地拍拍手,打断了我和蠢蛋的争论。 「既然决定要去救那些被掳走的女孩子的话,就快出发吧!」 「……是啊」 和蠢蛋争论只会浪费时间而已。 「问题是那些女孩子究竟被带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 辛塔不愧是个蠢蛋连他脚趾头也比不上的勇敢少年。姐姐被掳走的时候,辛塔藏在草丛里一直跟到那些家伙的藏身地点。 依辛塔的话来看,那些家伙把已经荒废了的兰德尔军曾经的驻地当成自己的据点儿了。 「我来带路!」 「不必了。告诉我们地点就可以了,你留在村子里等着。」 不可以带辛塔一起去。不但危险,而且也无法保证他的姐姐现在仍然没事。 最糟的情况,可能会见到姐姐面目全非的样子也说不定。 可是辛塔听不进去。 「我也要去!」 辛塔说着,眼睛里闪烁着绝不退让的断然决意。 「……好吧,可是可能会看到不想看的……对你来说最糟糕的场面也说不定。你有这种心里准备吗?」 辛塔点点头,不过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正确理解我话里的含义。 不过没办法。看样子就算把他留在这儿他也会自己跟上来,还不如直接把他带在身边,这样更安全。 「太好了啊,辛塔,要带你一起去耶!」 蠢蛋说着把刚才知江小姐拿出来的短剑递给辛塔。 「给,拿着护身!」 「……可以吗?」 「啊,不是说了把剑还给我就把这个给你的嘛!」 辛塔目不转睛地盯着接过来的剑。 「可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不能随便拔剑哦!剑这种东西可是相当危险的说,乱拔剑的话,不只是坏家伙,连你自己和你最重要的姐姐都有能会受伤喔!」 「……姐姐也……」 「没错!」 「……我知道了,我保证!」 辛塔乖乖地点点头,「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喔!」这么说着、蠢蛋笑着胡乱地揉起辛塔的脑袋,辛塔也天真地笑了起来。 真意外啊……蠢蛋竟然这么会哄小孩子。 「雷克斯大人在孩子之间可是很有人气的哦~」 像是看穿我在想什么一样,知江小姐在我耳边解释。 原来如此。 因为脑袋里的内容物和小孩子一样,所以才 跟小孩子自来熟……就是这么回事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就在刚才还一脸钻牛角尖的辛塔现在也了,不得不说蠢蛋也像他这样、还没法完全丢掉孩子气。 「好,我们去干掉那些家伙吧!」 蠢蛋劲头满满地砸了下拳头。 「还真来劲儿啊,你不是讨厌这类麻烦事儿的吗?」 「啊?当然来劲儿啦!被掳走的都是女孩子的说!把他们救出来的话,我不就变的超受欢迎了!」 「啊啊,这样啊。是这种理由啊。」 虽然不想战斗,但是不可以丢下眼前陷入困境的人们——光是这个精神本来还想要稍微提高一下对他的评价,结果居然是这个—— 因为前几天那件事就对他稍微刮目相看的自己真是个笨蛋。 「唉……」 不由得叹了口气。 「老叹气可不好喔!」 蠢蛋悠闲地说道。 「老叹气的话幸福就会跑掉喔!奶奶说的。」 「……是吗……」 根本没明白究竟是谁让我发出叹息这一点,真该说他不愧是个蠢蛋啊。 「还有,这儿!」 蠢蛋说着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眉间。 「在这儿挤一堆皱纹也不好喔!」 我也傻傻地跟着蠢蛋、碰了碰自己的眉间……摸到很深的皱纹。 「话说、你怎么老皱着眉头啊!难道说、眼睛有什么毛病么?」 「不,并不是那样……」 「真浪费啊~难得长的那么可爱的说~」 「……什么?」 是我听错了么。 刚才这蠢蛋好像说我长的可爱。 「我说、你老皱着眉头、难得这么张可爱的脸蛋儿都被你给糟蹋了!」 果然,没听错。 「雷克斯大人,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啊?」 「竟然说什么我长得可爱、这种梦话、」 「你才是在说什么啊,我醒着呐!」 「不是梦话那算什么啊!」 「你生什么气啊!?」 「还不是因为你说我长得可爱!」 「又没说你坏话!」 「因为、因为、你不是说过了嘛!」 「我说啥了啊!」 「说我、不可爱!」 「哎?」 「你不是这么说过吗!为什么现在又说我长得可爱!?」 被这样逼问的蠢蛋往后退了一步。 「不、不是,我确实这么说过,但那是指性格上、并不是说你的脸长得不可爱、」 「骗人!」 「没骗你啦!」 「骗人骗人骗人!这种雀斑脸怎么可能可爱!」 边大喊着,总感觉我的脸开始不由得热了起来。 「长得可不可爱跟有没有雀斑没关系的吧!」 「眼神不是也很糟嘛!」 「不是、所以我才说别皱眉头更好啊!话说、为啥被夸可爱反而发起火儿来了啊!莫名其妙的说!」 「我也不知道啊!」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发起火儿来,可是就是不由得发起火儿来了,我也没办法啊! 「总之,绝对不准再说我可爱!」 「为啥啊!」 「不为啥!就是禁止!」 我背向蠢蛋,啪叽啪叽地拍了拍像是火烧一样热的脸。 回过头辛塔和知江小姐在那儿——辛塔一脸莫名其妙地在那儿发愣,知江小姐则是相当开心似的微笑地看着我。 我背过脸,摇了摇魔杖叫道。 「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快走吧!」 被拐子当成据点的废城寨位于黑暗潮湿的树林深处,四周弥漫着诡异的紫黑色气息。 明明还没有入夜,可城寨四周却被黑暗深深包裹着。 在入口处站着看起来像是守卫的两个人影,穿着破破烂烂外套。 包括辛塔在内的我们四个人,躲在草丛里窥视着前面的情形。 「安玖大人……」 知江小姐悄声说道。 「他们是……」 身为旧世界人偶的她已经看出来了吧。 身为魔法师的我也一眼就看出来了。 「哎,它们不是人类。」 「哎?怎么回事儿?」 蠢蛋理所当然地没有发觉。 「它们是被魔法赋予短暂生命的尸体兵。」 呜嘿~——蠢蛋一脸厌恶。 辛塔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还有这样恶趣味的家伙啊!」 「恶趣味的极致哟。操纵尸体的魔法……死灵魔法是魔法师之间绝对不会使用、不去学也不会教授的。那是被视为禁忌的最低级最恶劣的魔法。因为它是践踏了生命的尊严的外法(佛教徒对非佛教的称呼,泛指异教教义)。」 而且传言死灵魔法来自魔界,这也它是被认定为外法的原因之一。 「使用这种最低级最恶劣的魔法的家伙就是人拐子的老大喽!」 「就是这么回事吧……也许事情变得有些麻烦了。」 「为啥?」 「据说死灵魔法不是一般程度的魔法师能使用得了的魔法……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人拐子的主谋者是个十分强大的魔法师。」 我点头同意知江小姐的发言。 「怎么办啊?」 「虽然想先查查主谋者是什么人之后再冲进去……不过我们没有那个时间。」 本以为人拐子肯定是想卖掉掳来女孩子,可是主谋是死灵使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能够操纵死人的魔法师——这么说也许有点奇怪——不是「正经的恶党」。 被掳走的女孩子们危险了。 「立刻冲进去吧。」 「那么、就由我来打头阵。」 知江小姐安静地架起薙刀。 「雷克斯大人……反正是没有自己上前战斗的意思喽?」 「当然!」 挺胸抬头精神地回答道。 「那么,辛塔就拜托了。」 「嗯,交给我吧!」 使用死灵魔法的魔法师……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要带走那些女孩子,但是单就使用死灵魔法这一点,就绝不可以饶恕。 一举击溃他们吧。 我开始咏唱咒文的同时,知江小姐冲出草丛。 人拐子——尸体兵注意到这边的行动,动作缓慢地拔出湾曲剑。 胜负只在一瞬间。 知江小姐如同闪电般的一闪之后,尸体兵的破外套被撕裂、白骨被击碎、飞散。 根本不需要我的魔法。 「真轻松啊~」 知江小姐歪着头对停下咒文走过去的我说道。 「尸体兵而已,不过如此。」 白骨尸体不可能做得出灵敏强力的动作。没有智力所以行动也很简单,战斗能力不过尔尔。不可能敌得过旧世界魔法创造的知江小姐。 「一口气冲进去吧!」 解决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 城寨里的尸体兵大约有三十几具。基本上都被知江小姐一人解决了,我也只用了一次魔法。 出现的敌人就只有尸体兵,没有见到操纵着它们的死灵使。 被掳走的女孩子们被关在地下的大屋子里。 有六个人,还好看起来都没有受伤,可——、 「姐姐不在这里!」 辛塔的姐姐不在这些 女孩子之中。 「玛丽娜被那个女人带走了。」 女孩子中的一人说道。 「不只是玛丽娜一个,艾达和杰希卡、还有莉莉……那个女人只带走了黑发的女孩子。」 「那个女人是指?」 「操纵那些白骨怪人的女人。」 原来如此。看来那个女人就是死灵使……人拐子的主谋了。 「只要黑发的……是指什么?」 「那个女人说,需要的就只有黑发的女孩子,不是黑发的我们没有用。」 抱着肩膀忍耐着恐惧跟我说话的女孩子有着一头亮栗色的头发。 其他女孩子也是、栗色或是灰色的头发,没有一个黑发的女孩子。 就是说,死灵使的女人,命令尸体兵一个个从村子里抓来年轻女性,然后只挑出黑发的女孩子带走……这么回事吗。 到底是想干什么? 「姐姐她!姐姐她到底在哪儿啊!?」 辛塔好像猛扑上去一样地逼近和我说话的女孩子。 「山、山!」 虽然害怕辛塔的气势,她还是继续说着。 死灵使将黑发的女孩子们带上了那不拉斯卡山,要作为召唤「黄金之翼」的活祭品。 「黄金之翼」指的就是金龙奥尔丽丝。 总结一下的话就是、人拐子的主谋死灵使为召唤金龙奥尔丽丝而掳走村子里的年轻女孩子作为活祭品,然后只带着黑发的女孩子前往那不拉斯卡山——这么回事吧。 「祭品是……要让奥尔丽丝吃掉那些女孩子吗?」 「不清楚。虽然听说过龙族是杂食性……」 就我所知的,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但龙族袭击村落这种事少之又少。 虽然是杂食性,但也并不是说它们钟爱人肉。而且被确认是杂食性的只有智能低下的下位龙族而已。拥有远超越人类的智能和精神的上位龙族据说是以吃雾霞或死者的灵魂为生的。 金龙奥尔丽丝是龙族之中最接近龙王西古鲁德的上位龙族之一,它真的会被人类饵食引出来吗。 「总而言之,只有去看看了。」 虽然在意死灵使召唤金龙奥尔丽丝的方法,但更令人在意的是她召唤奥尔丽丝的目的。 死灵使究竟为什么要召唤奥尔丽丝。 操纵死灵魔法的恶毒魔法师不可能会为世界、为人类着想。 「快走吧。」 死灵使想要用那些黑发的女孩子做祭品的话,那就更加刻不容缓了。 将被抓的女孩子们送回村子后,我们立刻出发前往那不拉斯卡山。 刚出城寨的时候还挂在山头上的太阳现在也藏到了山后,山里被夜晚的黑暗包围。 山里的夜晚更加黑暗深邃,不靠灯火魔法只靠月光的话,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 目的地——山顶。 「掳走辛塔姐姐的家伙想要见的奥尔丽丝的话,大概会去山顶。」 出了村子,赶往那不拉斯卡山的途中,蠢蛋这么说道。 「奶奶说她是在山顶见到奥尔丽丝的。」 依照蠢蛋的话,我们一刻没停地爬着山道朝山顶前进着。 「安玖大人,您不累吗?」 注意到走着的我呼吸很沉重,知江小姐关心地问道。 「没关系。」 虽然这么回答,但只是在硬撑而已。 尽管那不拉斯卡山并不是座很高的山,但以女人的脚程,而且还是不眠不休地前进,怎么可能会不累。 但是连辛塔这样的小孩子都什么也没有抱怨,我更不可以说什么丧气话了。 「如果累了的话,请不要客气立刻说出来。恕我冒昧、我可以将背借给您。」 也就是说,要背着我走吗…… 对知江小姐来说这样的事轻而易举吧,实际上走了这么久她的气息也没有一丝紊乱。 ……可、虽然是人偶,但是让身材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背着我,面子上过不去啊。 如果是像雷文大人那样既强大又温柔又可靠的男性的话,想必我也会忍不住撒撒娇。可是不巧我侍奉的勇者大人是和雷文大人彻底相反的蠢蛋。 而那蠢蛋——该说他了不起吗——现在正慵懒地打着哈欠,气息没有乱也没有出汗。 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 我所侍奉的勇者大人。 虽然是个作为勇者的话还是个有满身问题的人物,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作为勇者的素质。 剑术十分优秀,而且也拥有无法放下有困难的人不管的温柔(虽然这次别有用心)。 只要丢掉那对魔物的便宜慈悲,再有勇于战斗的气概的话,就能成为真正的勇者了……可那一天究竟会不会到来呢。 「有种不好的感觉呢。」 知江小姐说道。 「哎,我也感觉到了。」 我擦擦额头上的汗同意道。 和在废城寨时感觉到的一样的诡异的紫黑色气息,一点一点接近着。这是死灵魔法的气息。 看来选择瞄准山顶没有错。 离山顶越近,死灵魔法的气息就越浓重。 ——在那。 我确信。 死灵使。 在废城寨时错过了,但这次一定能见到。 「在那儿啊~」 蠢蛋自顾自嘟囔着。 「真不想见到啊~」 「雷克斯大人也能感觉得到吗?死灵使的气息。」 虽然不是魔法师也不是知江小姐那样由魔法赋予生命的存在,但蠢蛋也算是个优秀的剑士。一流的剑士能靠直觉察觉到强敌的气息——听我这么说,蠢蛋发傻地「哎~?」了一声。 「我感觉不到死灵使的气息啊~」 「在那儿啊~你刚才不是这么说了么?」 「啊啊,是说了。」 「不是感觉到了死灵使的气息才说的吗?」 「不是说了我感觉不到什么死灵使的气息啦!」 「那你指的是谁在那儿啊?」 「嗯~……」 蠢蛋皱着眉头用食指搔了搔脸颊。 「尽可能不想见的家伙。」 叹着气回答了。 「是谁?」 「谁啊……是……」 咔挲咔挲。 突然间周围的草丛不自然地响了起来。 ——不是风。 「雷克斯大人、安玖大人,请退后,辛塔大人也是。」 知江小姐战士般目光锐利地架起薙刀。 咔挲咔挲。 从草丛中出现的是手持湾曲剑或手斧的白骨尸体。 而且不止五具十具,前后左右被完全包围了,有三十……不,也许超过了五十具。 看来那边也察觉到我们来了。 尸体兵白骨咔哒咔哒作响地攻了过来。 「请安眠吧。」 口述慈悲之言,知江小姐舞起薙刀。 我也开始咏唱咒文。 「快藏起来、辛塔!」 蠢蛋抱起拔出短剑想要战斗的辛塔躲进了草丛里。 不错的判断——这样夸他一下吧。 虽然尸体兵不算是强敌,但也不是没学过剑术的孩子能对付的。 在我咏唱咒文的同时,知江小姐以怒涛般的气势粉碎着被赋予虚伪生命的悲哀死者。 「雷电」 对不起——边在心中道歉,我解放了咒文的力量。 青白光芒切开黑暗,扫除了从背后逼近的尸体兵。 「魔风」 紧接着电击魔法,我放出了烈风魔法。狂乱的真空之刃将从「雷电」之下逃脱的尸体兵切裂击碎……然后、结束了。 「不愧是安玖大人。」 微笑着称赞我的知江小姐身边躺着的尸体兵的数量几乎是我的一倍。 对必须编织思念之丝、咏唱咒文才能攻击的魔法师来说,前卫是必不可少的。 比起不顶用的蠢蛋,知江小姐是个非常可靠的伙伴。 「超~快~啊~已经完了吗~」 蠢蛋夹着辛塔从草丛中出来说道。 「以这种状态的话,那个死灵使什么的也能轻松解决了吧!」 不一定会那么顺利——我在心里反驳。 能一次操纵这么多的尸体兵,那个死灵使的魔力一定十分强大。 不想令辛塔不安所以没说出来,但一定不会是一场轻松的战斗。 也有不确定的要素。 就是金龙奥尔丽丝的存在。 如果死灵使成功召唤出奥尔丽丝的话…… 奥尔丽丝究竟会怎么做呢。服从死灵使、还是协助我们。完全无法预测啊。 我紧握魔杖,放眼望着山道。 山顶就在那前面。 到达山顶后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耸立于灰色地面伸向黑色天空的无数岩柱。 「姐姐!」 辛塔的喊声随着潮湿温暖的风吹过。 每个岩柱上都有用锁链捆 绑着黑发的女孩子。 一共五个人,正好是被从城寨带走的人数。 所有人都闭着眼睛,无法分辨是否还活着。 「姐姐!」 还没有确认她们是否还活着,辛塔就冲了出去。 「我来救你了!姐姐!玛丽娜姐姐!」 辛塔两手敲着岩柱中的一根,呼唤着女孩子中的一人。 她被绑在较高的位置,以辛塔的身高够不到她。 「辛塔……?」 可是他拼命的喊声,终于唤醒了她——玛丽娜慢慢睁开了眼睛。 不只是玛丽娜,其他女孩子也都一个一个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 「我、还活着么……」 太好了。 看来赶上了。 「辛塔……你一个人跑到这儿来的么?」 「不是,是那个大哥哥帮我的!」 辛塔对我们回过头说道。 「大哥哥他们超强的!」 哼哼~蠢蛋一步上前挺起胸。 「我就是超强的大哥哥,雷克斯!为了救小姐您而跨越艰难险阻终于来到这儿了!」 装腔作势地撩起刘海说道。 话说你根本没动过手吧。 什么「小姐您」啊。 对我明明就直接叫「你」的说。 「来吧,知江,快给小姐们松绑!」 「是~」 身材娇小的知江小姐轻快地跳起来,用薙刀将绑着女孩子们的锁链一一斩断,蠢蛋在下面接住失去支撑的她们,将她们一个个放到地面。 「请放心。有本人在、已经没事了。」 什么「本人」啊。 竟然还要用牙反光似的微笑起来了,真恶心。 算了~我什么也没不会说就是了。 蠢蛋被当成是勇者也不是什么坏事。 「姐姐!」 辛塔飞扑进玛丽娜的怀里啜泣了起来。 「辛塔……真吃惊啊,那么胆小的你竟然会跑到这儿来。不害怕吗?」 「怕啊!虽然怕,可是、不想再那样了!什么也做不到、那样……姐姐被带走的时候,偶什么也做不到……只会、在那儿发抖……」 边吸鼻子边说话的辛塔、第一人称从「我」变成「偶」了。(注:日语中的人称比汉语复杂,这里的「我」可以理解为「老子」,听起来比较粗鲁) 原本一定是用「偶」自称的吧……之所以会自称「我」,可能是为了虚张声势……或者说是为了能鼓起勇气的、类似咒语一样的东西吧。 「你能来救姐姐,姐姐很开心哟~。你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了呐~」 玛丽娜温柔地抚摸着辛塔的背,目光中充满慈母般的温柔。 玛丽娜是个很漂亮的女性。美丽的长发飘逸而有光泽,肤色白到几乎透明。黑与白的对比酝酿出神秘的美感。 「姐姐……姐姐……咕嘶!」 「好啦好啦,别哭啦~已经不是个爱哭虫喽?」 本应该是关系要好的姐弟重聚的、令人高兴的场面,可是我却笑不出来。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在辛塔和玛丽娜的斜后方,蠢蛋正搁那儿安慰一个哭泣着的女孩子。 女孩子看来是被救后安心地哭出来了,蠢蛋握着她的手「眼泪不适合你」什么的、「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什么的、说着这种肉麻的话。真、超恶心。 「几有笑容才和你先衬。」 因为说着平时不习惯说的话,咬舌头了吧。真不像样。 真是的,真没想到蠢蛋居然是这么好色。更何况是对哭泣的女性趁虚而入什么的,真低级。 这样的话,那时候照顾发烧倒下的我,也是别有用心喽? 可是,对他来说我就是个啰嗦的暴力女而已……而且,也不会有哪个男人对会我这样不可爱的女人居心不良什么的…… (「真浪费啊~难得长的那么可爱的说~」) 回想起蠢蛋说过的话。 如果那句话不是在骗人的话,那么至少、蠢蛋觉得我长得可爱。 也就是说,蠢蛋对我别有用心的可能性不是零吗。 不,不可能。如果蠢蛋真的对我别有用心的话,在我倒下的时候也应该会说些肉麻的话的。 结果根本没说。到头来,对他来说我就只是个啰嗦的暴力女而已。 啊啊,怎么回事啊。不知为什么生气了。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生气,有种想给他来一发电击魔法的冲动。当然不会真的上啊! 压抑着烦躁继续看着他们,不一会儿女孩子擦了擦眼泪笑了起来。 「你真有意思啊~」 女孩呵呵笑着的的样子、与其说是被蠢蛋攻陷了,还不如说是被蠢蛋装模作样的台词儿逗乐了。 「对吧?经常有人这么说!」 被嘲笑的蠢蛋并没有太生气的样子,像小孩子似的天真地笑了。 ……该不会是,蠢蛋为了把哭着的她逗笑才会说那些台词儿的吧。 不认为蠢蛋会那么机灵……更何况他在女孩子哭出来之前就开始装腔作势了…… 可是回想起在洞窟里的那晚,明明不喜欢我还那么关心照顾我……开始觉得他也许真的很会照顾人也说不定。 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这个人了。 「嘿咻~既然大家都没事,那就赶快回去吧!」 蠢蛋拉着停止哭泣的女孩子的手站起来说道。 「是啊。」 虽然还没能跟死灵使对决,也还没见到奥尔丽丝,但显然还是先把辛塔和女孩子们送回去的好。 「那么,先下山——」 唦! 话还没有说完。 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讨厌感觉瞬间包裹住全身。 那是死灵使特有的紫黑色气息。 突然地、而且是几倍浓度气息将我们包围。 「真不好办呢,那些姑娘是重要的饵,怎么可能让你们随便带走啊。」 声音从头上传来。 我抬起头,视线捕捉到的是以薄云半月为背景、冷笑着的女人的身姿。 女人——不,该说是少女。年纪跟我一样,或者比我还小。 轻束的长发披肩,戴着眼镜的少女,在空中坐在一把椅子上。 虽说是椅子,但既不是木制也不是金属制,少女坐着的椅子是肉做成的。像是内脏般的赤黑肉块。少女坐在椅子外形的东西上,撑着脸颊俯视着我们。 死灵使—— 她毫无疑问就是操纵尸体兵掳走玛丽娜她们的背后主谋。 少女身边围绕着的气息陈述着这个事实。 围绕着、这么说也许不对,那可怕的气息是从少女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你是谁……!?」 不由得问出口。 知道她是死灵使。 但是无关这个——在我看来少女不像是个人类。 虽然外表与人类毫无二致。 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认为少女是人类。 披着人皮的怪物—— 没有条理般可怕的非人怪物以人类的姿态坐在那里。 身为魔法师的直觉、或是生物避害的本能,强烈地申诉着那个少女是个绝对不可以接近的存在。 「隆布洛泽」 少女眯起眼镜后面的双眼,自报姓名。 「人家的名字是隆布洛泽,是一直以来最伟大的王的第九个女儿」 「伟大的王……?」 「对你们来说,也许叫做魔王梅=海姆更好理解把。」 「……!」 过于吃惊,一段时间内我连呼吸都忘记了。 坐在内脏椅子上俯视着我们的天上的少女,自称是魔王梅=海姆的女儿。 「哎~魔王还有孩子啊~」 发出这种毫无紧张感的温吞声音的,是蠢蛋。 「我听说过。」 我从干燥的喉咙里发出声音回答。 「魔王梅=海姆有十个亲生女儿。」 「十个啊~真能生啊~」 「在说什么悠闲的话啊!过去的大战中,魔王的女儿们每个都作为一军之长几次三番让人类吃尽了苦头啊!」 「唔嘿~就是说她们每个都是像你一样的暴力女喽!」 「那已经不是暴力女那种简单的程度了。十人全是杀戮女……不对,是大虐杀女!」 「总觉得看起来没那么可怕啊,长得也蛮可爱的。」 真惆怅。 明明是个胆小鬼,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这么从容啊! 的确,自称是魔王女儿的隆布洛泽拥有一张可以被称为美少女的脸。 但是,不管可不可爱,她都是魔界的住人——也就是魔人,而且是那个魔王梅=海姆的女儿。 自称是魔王之女的她,想必没有说谎。 天上的少女有着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威压感。 「呒呒,谢谢你啊美男子。不过那边的女人可真没有礼貌啊,竟然说人家是大虐杀女。人家做的可没有姐姐们那样夸张,只是把三个小国家变成尸体的庭园而已嘛~」 足以称为、大虐杀了。 据说魔王的十个女儿之中,有几个被龙骑士雷加克打倒了——而天上的少女隆布洛泽并没有被包含其中——也就是说,她不但是魔王军中枢中的一人,而且还是在那场大战中存活下来的高手。 没想到踏上旅途没到一个月就遇到了这种大人物。虽然这么说,可我们真正必须打倒的是魔王,如果连魔王的一个女儿都赢不了就更别提什么打倒魔王了。 我狠狠地瞪着隆布洛泽问道。 「回答我,魔人隆布洛泽。你召唤金龙奥尔丽丝究竟是为了什么?」 「人家对奥尔丽丝才没兴趣呢!我要找的是百年前妨碍父亲的那个讨厌的混蛋龙。」 被魔王之女称作父亲的当然就是魔王梅=海姆,而要说百年前妨碍魔王的龙,哪里所当然的就是—— 「龙王……西古鲁德。」 「对啊~我要把那个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的混蛋龙引出来杀掉,然后献给父亲。啊啊~眼前浮现出父亲看到死龙的高兴表情里了啊~」 隆布洛泽抚摸着脸颊,如同谈着恋爱的少女般陶醉着说道。 「召唤金龙是为了探知龙王所在……吗?」 「对,四天龙的话,不可能不知道龙王的所在的吧?」 原来如此,我们想要寻求协助、她想要杀害,虽然目的不同,但我们要见金龙的理由都是一样的。 「然后,为了见奥尔丽丝而将这些黑发女孩子当做祭品吗?」 「是喔~因为奥尔丽丝喜欢黑发姑娘嘛~」 「第一次听说。」 「扎比涅姐姐跟人家说过,百年前……山麓村子里的一个黑发姑娘用自己的生命作交换,祈求奥尔丽丝守护村子。奥尔丽丝听从了她的愿望,作为吃掉她的报偿,与当时正在进攻这一带的姐姐的军队战斗。」 「和守护神的故事一样……」 刚才蠢蛋安慰着的那个女孩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原来如此……」 正如我所预测的一样,守护神指的就是金龙奥尔丽丝。 根据辛塔的话来看守护神拥有着人类的姿态——对于高位龙族的奥尔丽丝,变化为人类模样这种事情想必是轻而易举吧。 「因为这个你就认为用黑发的女孩子做祭品的话就能引出奥尔丽丝吗?」 「黑发的姑娘、很美味哟~」 魔王女儿像是品尝美味似的舔着嘴角回答。 「人家我也最喜欢黑发姑娘了~能明白奥尔丽丝的心情~」 「还是第一次听说魔人有吃人的嗜好啊。」 「才不是呢~吃人是人家的个人嗜好喔~」 隆布洛泽露出嫣然凄惨的笑容,令人背脊发凉。 我也经历了许多修罗场,即使不战斗,只是面对面就能大体上明白敌人的能力大小。 由经验而来的直觉正在强烈告诉我—— 天上的那个少女极其危险。 隆布洛泽所散发出来的威压感远远超越血樱的阿伊卡。 不详的、恶毒的,呛人的浓重死亡气息,令我的双腿开始颤抖。 始终保持着微微笑容的知江小姐、表情也僵硬了起来。 只有蠢蛋一人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考虑似的发着呆。 恐怕是因为对方少女样外貌,身为剑士的直觉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所以说,你们要是把那些姑娘们带回去了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隆布洛泽轻轻抬起撑着脸颊的手,动了一下食指。 在她周围的空间中浮现出了火烧般的青白文字的排列。 随后—— 灰色的地面鼓起来,裂开,白骨的尸体出现了。 不止一具,尸体从我们的四周的地面里不断涌现而出,眨眼之间便将我们团团包围。 与之前的那些尸体兵不同,这些尸体兵的穿着并非破破烂烂的大衣而是坚固的钢铠,手中拿着锋利的骑士剑与盾牌。 他们的铠甲、剑和盾牌,我都有印象。 那些都是兰德尔军队使用的装备。 也就是说,他们生前是兰德尔的士兵…… 恐怕,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过去驻守在山麓城寨的士兵们最后的姿态。 「尸体骑士」 隆布洛泽说道。 「它们和之前那些尸体兵稍有不同喔~」 缓缓地架起剑与盾,尸体骑士们慢慢地逼近过来。 「别 过来!」 这样喊出来的是辛塔。 「不会让你们碰姐姐一根汗毛!姐姐由偶来保护!」 辛塔拔出蠢蛋给的短剑,死死盯着紧紧逼近过来的尸体骑士。 在他的身后是他最爱的姐姐。 握剑的手颤抖着,腿也一样。圆睁着的眼睛里摇曳着泪水。 一定是害怕得不得了吧。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仍然为保护姐姐而决定挺身战斗。 玛丽娜说过,辛塔是个爱哭虫——绝不是那种勇敢的少年。 即使如此,他也仍然坚持到这里来了。即使害怕得不得了,面对着连我都想要马上逃跑的敌人,全身上下像是恶寒般地颤抖着,即使如此也仍然紧紧地握着短剑。 一定要守护最爱的姐姐——这种信念,使他战胜了恐惧。 这种强烈的信念所呼唤而出的,不为其他、正是勇气。 若有勇气者被称为勇者的话,现在的辛塔毫无疑问是个勇者。 另一边,再看我家的勇者大人。 「呜哇~又是骸骨啊~饶了我吧~」 正哈腰躲在身材娇小的知江小姐身后。当然,根本没法完全挡住。 明明即使面对隆布洛泽也一脸平静的说。 不像样也要有个度,不过也没法责难他。即使是我、仅仅是面对着隆布洛泽颤抖就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可是—— 「知江小姐。」 我对架着薙刀的知江小姐说道。 「请保护玛丽娜她们离开这里。」 辛塔给了我力量。 勇气的力量。 虽然仍然对隆布洛泽抱有着恐惧,但已经不再想要逃掉了。 「安玖大人?」 我身为兰德尔宫廷魔法师,有保护国民生命安全的义务。 而且,我也是以打倒魔王为目标的勇者的从者,面对魔王的女儿满不在乎地逃掉这种事我做不到。 「雷克斯大人也请快逃。」 靠我自己一个人做魔王女儿的对手,说实话有点心里没底。不过没办法。如果蠢蛋能有点干劲儿的话还能将玛丽娜她们托付给他,留下知江小姐和我一起。可是把玛丽娜她们托付给全无战意的蠢蛋一人,这令人非常不安。 即使把蠢蛋留下也成不了什么战力,这样的话就只有横下一条心自己上。 「我明白了,将大家送回村子后我就立刻回来。」 知江小姐点点头这样回答我。 不管怎么赶,知江小姐回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吧。 我不觉得我和隆布洛泽的战斗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说到底也只是、不得不自己一个人战斗。 「大家快跟我走!」 知江小姐将她那招人喜爱的声音提高声调、引导着玛丽娜她们。 一具尸体骑士去路上阻挡,不过它不是知江小姐的对手。薙刀一闪就可以令其灰飞烟灭——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沉重的金属音响彻夜空。 那是知江小姐的薙刀被尸体骑士的骑士剑挡住的声音。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可能是知江小姐、也可能是我自己。 知江小姐的攻击第一次被尸体兵挡住。 知江小姐手下留情了?——不,不可能。 尸体骑士的剑将知江小姐的薙刀压了回去。 瞄准姿势被打乱的知江小姐,尸体骑士挥下了过去用来保护兰德尔人民的剑。 足以斩断岩石的锐利斩击。 姿势不稳的知江小姐勉强躲开了。这到底…… 我架起魔杖开始咏唱咒文。 轻轻后跳一步重整态势的知江小姐再一次突进,薙刀与骑士剑交错蹦出火花。 正如隆布洛泽的话所言,过去曾是兰德尔士兵的尸体骑士比之前的尸体兵拥有着更高的战斗能力。 是受到生前的能力的影响么,还是隆布洛泽所使用的死灵魔法不同了呢,或者说这两方面的因素都有。 「雷电」 撕裂滞夜般的青白闪光击中尸体骑士令其踉跄不前。 即使被我的魔法直击,尸体骑士也没有倒下。即使如此,知江小姐也不会放过这个空隙。 一道漂亮的弧线划过,尸体骑士的身体被知江小姐的薙刀击中,崩落。 「快,趁现在!」 我喊道、辛塔和女孩子们开始跑了起来。 「安玖大人,祝您武运昌盛。」 知江小姐带着所有人逃掉了。 只有一个人,蠢蛋英姿飒爽地站带我前面——这样的事,是不可能的。 没在前面做向导也没在后面掂后,紧紧地黏在知江小姐的身后,尽量不显眼地、同时也争先恐后地逃掉了。不像样也要有个度。 并且,也开始讨厌一到这种时候便对蠢蛋稍微抱有期待的自己。 明明对那种家伙抱有期待也只会落空而已。可是—— (「我就在你旁边,有什么就跟我说哦!」) 掠过大脑的,是我发烧倒下时蠢蛋对我说的话。 (我就在你旁边) 什么就在我旁边啊! 不是不在嘛! 啊~~~真气人! 真想乱放一通魔法暴走一下。 我仰望着浮在漆黑夜空中的非人少女。 在我心里,对隆布洛泽的恐惧已经彻底消失了。 辛塔给我的勇气和蠢蛋给我的(?)怒火令我前所未有地高涨了起来。 就让我好好胡闹一通吧。 「呒呒~」 笑声。 天上的恶魔发出的笑声。 魔王之女——隆布洛泽。 「很有胆量嘛~竟然只靠一个人就敢向人家挑衅,人家很中意你哦~」 隆布洛泽脸上浮现出包含着钟爱杀戮的狂气和确信自己绝对有利的从容的笑容。 好吧。把那笑容破坏掉吧。 我对她伸出拳头竖起大拇指,然后将大拇指朝向下面。 看我不把你给扯下来——这个意思。 隆布洛泽眼镜后面的眼睛,如同刀刃般眯了起来。 尸体骑士嘎哩嘎哩地逼近过来。 编织思念之丝,咏唱咒文并将其伸向世界之伤,从相邻的世界——魔界将元素引导,解放。 这段流程不知重复了几回。 「炼……狱!」 魔法使用过度,我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了。 战斗开始已经快半刻钟了吧。 对时间的感觉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遗憾的是、我仍然还没能把坐在空中的隆布洛泽打下来。 嘎哩嘎哩。 岂止这样,我连她所操纵的尸体骑士都没能驱除干净。 嘎哩嘎哩。 看来这些家伙被施与了极强的对魔法力,吃了我的魔法直击也不会倒下,两击、三击才总算能打倒一具。 当然它们也不是一动不动等着我打,我不得不边躲着它们的骑士剑边使用魔法。 由于无法静下来使用魔法,不但过分消耗体力、集中力也需要平时的几倍。 而且即使成功打倒了眼前的,新的也会没完没了地从地面里钻出来。 被我打倒的尸体骑士已经超过十具了吧。可是我的面前却始终站着四具尸体骑士,铠甲与白骨之间嘎哩嘎哩地响着。 虽然也试着向上方的隆布洛泽发起攻击,可她的食指在空中一挥出现的文字列——其蕴含的力量将我的魔法全部消除掉了。 她所使用的魔法与我们世界的魔法形 式上有所不同。 不过这一点并不值得吃惊,虽然没有见过魔人的魔法,但也听说过魔人的魔法与人类的魔法不太一样。 只是麻烦的是,魔人的魔法似乎不需要咏唱咒文。 无论是召唤尸体骑士的时候还是抵消我的魔法的时候,隆布洛泽都没有咏唱咒文。仅仅是食指一挥,便足以将我逼得走投无路。 「雷……电……!」 火球之后是电击,受到这双重攻击的尸体骑士连同铠甲一起粉碎于夜风中。 可是—— 隆布洛泽嗤嗤笑着一挥食指,新的尸体骑士顶破烧焦的地面爬了出来。 嘎哩嘎哩。 头开始晕了。 不倚靠魔杖的话连站立都觉得辛苦的疲劳感,以及看不到胜算、心中满溢着的绝望感。 尸体骑士并没有冲上来,而是咔哒咔哒地在我的四周慢慢地转着圈。 它们的战斗能力在一般的剑士以上,如果一口气攻上来的话,要杀掉疲弱不堪的我是轻而易举。 可是,好像是威慑一样——让我玩味绝望的感觉般,它们只是在我周围一圈圈地走着。 「啊呀啊呀~刚才的架势到哪儿去了,魔法师小姐?不解决掉人家的话,山麓的村民们都会死的哦~」 「原来如此,原本就打算把村民都杀掉,所以才会放玛丽娜她们逃跑吗。」 我还正觉得奇怪呢……为什么玛丽娜她们要逃跑的时候就只有一具尸体骑士上前阻挡…… 「人家最喜欢这种欲擒故纵的感觉了。那些姑娘在回到村子放下心时被杀掉。呒呒~真可怜~」 「她们对你的计划来说不是必不可少的吗?杀掉的话不是没有祭品了吗——」 「没关系啊~黑发的姑娘到处都有。你的同伴之中不是也有一个么?看起来比村子里的姑娘要美味的多~」 知江小姐…… 「只要能抓到她,其他的怎么样都无所谓,一个不留地杀掉吧。当然,你也是~」 舔着朱唇,魔王之女眯起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则大睁开来。 非对称的、崩坏了般的笑容。 「拨皮、削肉、将内脏一样一样取出来,杂碎骨头,将你四分五裂~当然,始终让你活着~」 将人活生生的解体这种事情普通是不可能做的到的,可是对方是魔界的死灵使,即使做得到也没什么不可思议。 「淹没在自己渐渐被解体的恐惧中,发狂地死去吧!」 魔王之女发自心底地欢快着,吊起了嘴角。 「原来如此……你这个女人的性格,我算是搞清楚了!」 钟爱着可以称的上是残酷、残虐的一切行为…… 是个与魔王之女这个身份相称的腐坏的邪道女。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啊……!」 我拼命从嗓子的眼儿里挤出声音,架起魔杖。 虽然这只是逞强,但奶奶曾教过我,魔法师越是身陷险境的时候就越要不以为然。 「真会逞强啊~。人家不讨厌你这样的女人哦~,不过还是要杀掉就是了~」 隆布洛泽「啪嗒」地打了声指响,在我四周转圈的尸体骑士一起面向我。 嘎哩嘎哩。 向我逼近了过来。 即是毫无胜算,到最后——到生命尽头的那个瞬间,我都要全力抵抗到底。 「炼——」 「喂~~」 在我刚要喊出咒文的同时,传来了高亢的白痴声音。 我转过头,看到的是正在往这边跑过来的蠢蛋。 「稍微给我让个道儿!」 蠢蛋穿过尸体骑士之间来到我面前。 「唷!没事比什么都好!」 单手举起,悠闲地说道。 「为什么……」 「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盯着着蠢蛋的脸。 争先恐后地逃掉了的蠢蛋、超讨厌战斗的蠢蛋、为什么会回到战场来。 说到底,这个蠢蛋真的是真人吗。 难道是因为体力精力均到达极限而产生幻觉了…… 总之,捏一下看看是不是幻觉吧…… 拗~ 「疼!」 蠢蛋痛叫着跳了起来,按着被捏的脸颊泪目抗议道。 「干、干嘛啊!」 看来不是幻觉。 「特地赶回来帮你的说,为啥非得突然被你捏啊!莫名其妙!」 「那是我的台词!到底是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早早就逃掉的你竟然会回来,我才觉得莫名其妙呢!」 「什么意思啊!不回来更好吗!?」 「我没那么说啊……」 蠢蛋回来是好还是不好、高兴还是不高兴、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 「话说,我本来就没想跑来着!」 「那为什么跑掉了?」 「那……当然是、你……」 搔着脑袋,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我、我怎么了?」 「你不是说要我快逃嘛?你说逃掉也可以的话,普通都会逃掉的吧!即使本来没想要逃。」 真想丢掉魔杖蹲下抱住脑袋。这儿如果不是战场的话可能就真的这么做了。 「你究竟要没骨气到什么地步啊……」 「不是、我说、那个、不是有这么个东西吗?是叫条件反射……什么的?所以……那个、呃……抱歉。」 「啪」地在胸前合起手道起谦来。 「不过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就算了吧!」 「虽然回来了,可是为什么会花这么长时间啊?」 「那是、逃掉之后决心就动摇了啊!」 「也就是说为了重新下定决心而花费了不少时间。」 「呃,差不多就是那样?」 「那样?——你这么问我我也不清楚啊……然后、怎么办?」 「怎么办?你指什么?」 叹气。 「是在问你回来打算干什么!」 「啊啊,那当然是、」 听了蠢蛋的话,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战斗啊、」 战斗。 本来在这种场合下丝毫无需意外的话,可是从蠢蛋嘴里说出来,想不惊讶都不行。 「要战斗啊,我!虽然讨厌、超~讨厌,可是我上!」 蠢蛋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说无虚假般、手放在了挂在腰上的骑士剑上。 「……吃了捡到的什么奇怪的东西了么?」 「什么啊那是!我要战斗、这很奇怪吗!?」 「不……虽然不是这样、」 倒不如说,不战斗才更奇怪。 「是为了辛塔啊!」 蠢蛋说道。 「那家伙,刚才拿着剑的时候,抖得超厉害。」 「哎……」 辛塔勇敢地姿态给了我勇气。 蠢蛋也一样吗。 被辛塔的勇气所震动而有了战意吗。 「那家伙、真可怜啊~」 「哎?」 可怜……是说辛塔吗? 「真可怜啊,那家伙。虽然是我把剑交给他的,可是他不适合拿剑啊!」 蠢蛋对自己所说的话点点头。 「拿着剑瑟瑟发抖的样子不适合他。和最喜欢的姐姐一起耕田的样子才合适。我虽然没见过他耕田的样子,但能明白,你也想象一下啊!」 「……」 按他说的试着想象了一下 后记 初次见面的,还有好久不见朋友,大家好,我是志村一矢。 不知“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是否令各位满意。 对还没有读过的各位大概解说一下的话就是——不信任他人又固执的魔法师少女和又蠢又胆小的勇者男孩子一起去干掉魔王的故事。 以上,解说结束。 啊啊,已经没什么要写的了。 可是还有剩下的页数,所以再稍微解说一点就是、本作是志村一矢初次的异世界幻想物语。 异世界,多好的声音啊。 从前就很向往异世界。其实只要不是这里的某个地方都可以。 体验异世界最简单的的方法是出国旅行。但是由于生来懒得出门的性格、工作进度延后没有完整的时间休息——虽然对作家来说有点难堪——我一次也没有出国旅行过。 该说虽然那样、还是该说就是因为那样呢,我每天都在幻想着异世界,本作就是那空想着的每一天的结晶。 行数刚好,在此致谢。 本作的主编更换了。前主编,十年来非常感谢您的照顾。没能在继任之前完成本作,是唯一的挂念。新主编,非常感谢您能耐心地等待无法顺利完成的原稿。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插画担当的银太桑,在您百忙之中能接受这本书的插画但当,真的非常感谢。原稿拖后这么久真的非常抱歉。 设计担当、校验担当以及所有为本书的出版而尽力的大家,非常感谢你们。 安玖和雷克斯的旅行仍要继续。下一本是两人旅行的后续、还是别的作品,现在还没决定——总之。 望诸位能再次阅读我的作品。 志村一矢 初次见面的,还有好久不见朋友,大家好,我是志村一矢。 不知“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是否令各位满意。 对还没有读过的各位大概解说一下的话就是——不信任他人又固执的魔法师少女和又蠢又胆小的勇者男孩子一起去干掉魔王的故事。 以上,解说结束。 啊啊,已经没什么要写的了。 可是还有剩下的页数,所以再稍微解说一点就是、本作是志村一矢初次的异世界幻想物语。 异世界,多好的声音啊。 从前就很向往异世界。其实只要不是这里的某个地方都可以。 体验异世界最简单的的方法是出国旅行。但是由于生来懒得出门的性格、工作进度延后没有完整的时间休息——虽然对作家来说有点难堪——我一次也没有出国旅行过。 该说虽然那样、还是该说就是因为那样呢,我每天都在幻想着异世界,本作就是那空想着的每一天的结晶。 行数刚好,在此致谢。 本作的主编更换了。前主编,十年来非常感谢您的照顾。没能在继任之前完成本作,是唯一的挂念。新主编,非常感谢您能耐心地等待无法顺利完成的原稿。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插画担当的银太桑,在您百忙之中能接受这本书的插画但当,真的非常感谢。原稿拖后这么久真的非常抱歉。 设计担当、校验担当以及所有为本书的出版而尽力的大家,非常感谢你们。 安玖和雷克斯的旅行仍要继续。下一本是两人旅行的后续、还是别的作品,现在还没决定——总之。 望诸位能再次阅读我的作品。 志村一矢 初次见面的,还有好久不见朋友,大家好,我是志村一矢。 不知“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是否令各位满意。 对还没有读过的各位大概解说一下的话就是——不信任他人又固执的魔法师少女和又蠢又胆小的勇者男孩子一起去干掉魔王的故事。 以上,解说结束。 啊啊,已经没什么要写的了。 可是还有剩下的页数,所以再稍微解说一点就是、本作是志村一矢初次的异世界幻想物语。 异世界,多好的声音啊。 从前就很向往异世界。其实只要不是这里的某个地方都可以。 体验异世界最简单的的方法是出国旅行。但是由于生来懒得出门的性格、工作进度延后没有完整的时间休息——虽然对作家来说有点难堪——我一次也没有出国旅行过。 该说虽然那样、还是该说就是因为那样呢,我每天都在幻想着异世界,本作就是那空想着的每一天的结晶。 行数刚好,在此致谢。 本作的主编更换了。前主编,十年来非常感谢您的照顾。没能在继任之前完成本作,是唯一的挂念。新主编,非常感谢您能耐心地等待无法顺利完成的原稿。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插画担当的银太桑,在您百忙之中能接受这本书的插画但当,真的非常感谢。原稿拖后这么久真的非常抱歉。 设计担当、校验担当以及所有为本书的出版而尽力的大家,非常感谢你们。 安玖和雷克斯的旅行仍要继续。下一本是两人旅行的后续、还是别的作品,现在还没决定——总之。 望诸位能再次阅读我的作品。 志村一矢 初次见面的,还有好久不见朋友,大家好,我是志村一矢。 不知“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是否令各位满意。 对还没有读过的各位大概解说一下的话就是——不信任他人又固执的魔法师少女和又蠢又胆小的勇者男孩子一起去干掉魔王的故事。 以上,解说结束。 啊啊,已经没什么要写的了。 可是还有剩下的页数,所以再稍微解说一点就是、本作是志村一矢初次的异世界幻想物语。 异世界,多好的声音啊。 从前就很向往异世界。其实只要不是这里的某个地方都可以。 体验异世界最简单的的方法是出国旅行。但是由于生来懒得出门的性格、工作进度延后没有完整的时间休息——虽然对作家来说有点难堪——我一次也没有出国旅行过。 该说虽然那样、还是该说就是因为那样呢,我每天都在幻想着异世界,本作就是那空想着的每一天的结晶。 行数刚好,在此致谢。 本作的主编更换了。前主编,十年来非常感谢您的照顾。没能在继任之前完成本作,是唯一的挂念。新主编,非常感谢您能耐心地等待无法顺利完成的原稿。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插画担当的银太桑,在您百忙之中能接受这本书的插画但当,真的非常感谢。原稿拖后这么久真的非常抱歉。 设计担当、校验担当以及所有为本书的出版而尽力的大家,非常感谢你们。 安玖和雷克斯的旅行仍要继续。下一本是两人旅行的后续、还是别的作品,现在还没决定——总之。 望诸位能再次阅读我的作品。 志村一矢 初次见面的,还有好久不见朋友,大家好,我是志村一矢。 不知“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是否令各位满意。 对还没有读过的各位大概解说一下的话就是——不信任他人又固执的魔法师少女和又蠢又胆小的勇者男孩子一起去干掉魔王的故事。 以上,解说结束。 啊啊,已经没什么要写的了。 可是还有剩下的页数,所以再稍微解说一点就是、本作是志村一矢初次的异世界幻想物语。 异世界,多好的声音啊。 从前就很向往异世界。其实只要不是这里的某个地方都可以。 体验异世界最简单的的方法是出国旅行。但是由于生来懒得出门的性格、工作进度延后没有完整的时间休息——虽然对作家来说有点难堪——我一次也没有出国旅行过。 该说虽然那样、还是该说就是因为那样呢,我每天都在幻想着异世界,本作就是那空想着的每一天的结晶。 行数刚好,在此致谢。 本作的主编更换了。前主编,十年来非常感谢您的照顾。没能在继任之前完成本作,是唯一的挂念。新主编,非常感谢您能耐心地等待无法顺利完成的原稿。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插画担当的银太桑,在您百忙之中能接受这本书的插画但当,真的非常感谢。原稿拖后这么久真的非常抱歉。 设计担当、校验担当以及所有为本书的出版而尽力的大家,非常感谢你们。 安玖和雷克斯的旅行仍要继续。下一本是两人旅行的后续、还是别的作品,现在还没决定——总之。 望诸位能再次阅读我的作品。 志村一矢 初次见面的,还有好久不见朋友,大家好,我是志村一矢。 不知“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是否令各位满意。 对还没有读过的各位大概解说一下的话就是——不信任他人又固执的魔法师少女和又蠢又胆小的勇者男孩子一起去干掉魔王的故事。 以上,解说结束。 啊啊,已经没什么要写的了。 可是还有剩下的页数,所以再稍微解说一点就是、本作是志村一矢初次的异世界幻想物语。 异世界,多好的声音啊。 从前就很向往异世界。其实只要不是这里的某个地方都可以。 体验异世界最简单的的方法是出国旅行。但是由于生来懒得出门的性格、工作进度延后没有完整的时间休息——虽然对作家来说有点难堪——我一次也没有出国旅行过。 该说虽然那样、还是该说就是因为那样呢,我每天都在幻想着异世界,本作就是那空想着的每一天的结晶。 行数刚好,在此致谢。 本作的主编更换了。前主编,十年来非常感谢您的照顾。没能在继任之前完成本作,是唯一的挂念。新主编,非常感谢您能耐心地等待无法顺利完成的原稿。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插画担当的银太桑,在您百忙之中能接受这本书的插画但当,真的非常感谢。原稿拖后这么久真的非常抱歉。 设计担当、校验担当以及所有为本书的出版而尽力的大家,非常感谢你们。 安玖和雷克斯的旅行仍要继续。下一本是两人旅行的后续、还是别的作品,现在还没决定——总之。 望诸位能再次阅读我的作品。 志村一矢 初次见面的,还有好久不见朋友,大家好,我是志村一矢。 不知“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是否令各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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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知江小姐是旧世界魔法技术所创造的拟生命体——人偶。 知江小姐的女仆裙翻飞着将黑犬一头头斩倒,比起另一个同伴要可靠得多。 然后,说到另一个同伴——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不像样地悲鸣着抱头鼠窜。 我们的同伴——不如说他才是这次旅行的主角。但是却是这个样子。 真是的……本以为打败魔王之女之后能有点改变的,结果他的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小。 「呀啊啊啊啊啊啊,血、沾上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翻着白眼儿跌倒在地上。 那不是勇者该有的姿态的姿态。 跟不知道的人说这蠢蛋是那个英雄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的曾孙,百分之百没人会相信。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说不清楚是难以令人置信还是我自己不愿意相信。 可悲的是,不管怎么哀叹,这家伙——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是我所侍奉的主人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从踏上旅途开始后不知已经是第几次的叹息后,我开始咏唱下一个魔法的咒文。 精神之丝已经到达「世界之伤」的彼方。「雷电」 黑犬烧正准备袭击倒在地上的蠢蛋,但是从高举的魔杖前端迸发而出的魔界雷光将其烧为灰烬,这场战斗画上了休止符。 无须怀疑的胜利。如果连黑犬都无法轻松解决的话,就更不要提要战胜魔王了。 没错—— 我们这场旅行的最终目标就是打倒妄图侵占我们这边的世界的魔界之王梅=海姆。 雷文=基尔=海德菲尔特将军——也就是蠢蛋的兄长将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的任务交给身为剑之国兰德尔宫廷魔法师的我。 雷文大人不只在兰德尔国内、在整个阿黛鲁大陆上都是赫赫有名的猛将。可说起他的弟弟,把战斗交给女性自己逃来逃去,最后还沾上点儿血就吓趴下的糟糕样子,同为英雄的曾孙这差距还真是可怕。 「雷克斯大人,请起来。」 我用魔杖的前端敲敲蠢蛋的脑袋,发出了「铛铛」的奇妙声音,可能是因为他的脑袋里面空空如也吧。 尽管用魔杖敲脑袋叫人起来这种行为在我来看可是相当的失礼,不过没有关系的,因为对方是蠢蛋。 顺便说一下蠢蛋指的是蠢货+胆小鬼的意思。 他在我心中的称号已经彻底确定为这个了。 在那布拉斯卡山的时候已经证明了他该出手时会出手的一面,也许继续称他做蠢蛋有点不准确。就算他依然很蠢,但至少该改改胆小鬼这部分……我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可是该怎么说呢,叫蠢蛋叫习惯了事到如今也改不了了……总之,不管他蠢不蠢胆小不胆小,在我心中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永远是蠢蛋。 「嗯……」 蠢蛋颦蹙着脸睁开了眼睛,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要躺到什么时候啊,来,快起来。」 「不是,你看太阳公公又暖和、感觉又舒服,总觉得想就这样睡一觉。话说站起来不是超~麻烦的嘛!」 「在说什么没紧张感的话啊!」 不过天气确实不错。 仰望无云晴空,挂在天山的太阳毫不吝惜地将她的光芒洒向大地。「安还有玖知江你们也来晒晒太阳吧!」 「恕我拒绝,我没有在这种充满血腥味的地方晒太阳的兴趣。」 「唔嘿~」 看样子是一直没注意到四周弥漫着的血腥味,听到我的话后,蠢蛋捂着嘴巴跳了起来。 「别提这种事儿啊……」 「而且,要是一直在这里优哉游哉的话,又会被魔物袭击哟!」 因为不管怎么说这里不是大路。 从我们的第一目的地那布拉斯卡山到第二目的地的学术都市夫鲁布拉伊德的路不止一条。 走大路当然是对安全的,但是我们硬是选择了最危险的路。 也就是这条穿过泽布伦溪谷的小路。 泽布伦溪谷凭其美丽的自然景观,过去曾是德纳贵族和富豪们的狩猎场,但是现在已经成了魔物的巢穴。 会选择这条路的,就只有那些对未知事物充满好奇的冒险者吧。 实际上,自从三天前进入溪谷以来,没见到除了我们以外的任何人类的影子,倒是被魔物袭击了二十几次。 我们会选择这种危险的路的理由极其单纯——因为这条路最近。 一开始我们走的是大路,可是途中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耽误了不少时间……。 为了挽回时间我们才选择岔到这条路上。当然也有为了修行的意思。 「话说我们为啥特地走这种魔物满地爬的路啊?」 「不是说过好几次了么,因为这条是最近的路。雷克斯大人你不是也同意了嘛!事到如今、请别再发牢骚了!」 「我说过我同意了吗?」 「说过了。」 这话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我问蠢蛋走哪条路去夫鲁布拉伊德的时候,他的回答是「想问题太麻烦、你决定吧。」 对于自己交给别人决定的结果,蠢蛋没有发牢骚的权利。 「还有不远了、稍微忍耐一下,伊尔。」 知江小姐走近说道。 伊尔是蠢蛋的乳名。本来用乳名称呼成人贵族是十分失礼的,可是在蠢蛋出生之前知江小姐就已经在海德菲尔特家工作很久了,所以她偶尔还会像这样用乳名称呼蠢蛋和雷文大人。 「是这样吧,安玖大人。」 「嗯,赶一点的话在日落之前就能穿过溪谷了。」 穿过泽布伦溪谷的话,夫鲁布拉伊德就在眼前了。 「就是说,马上就要到夫鲁布拉伊德了啊……」 蠢蛋挠挠后脑勺儿叹了口气。 「不想去啊~」 「事到如今还在说什么啊!」 「可是啊、大姐不是就在夫鲁布拉伊德嘛~」 「雷克斯大人的姐姐……雷姆莉亚大人吗。」 「啊啊」 雷姆莉亚大人——雷姆莉亚=梅尔=海德菲尔特大人,是不输给雷文大人的名人。至少在阿黛鲁大陆的魔法师之间、没有不知道她的名字的人。 十二岁的时候获得了导师称号,之后作为研究旧世界的权威任务驰名中外。二十二岁的现在,在进行旧世界研究的同时,还担任着学术都市夫鲁布拉伊德魔法学院的校长的究极才女。 「雷姆莉亚 大人怎么了?」 「不太想见大姐啊~我。」 又开始挠后脑勺儿。 「……他们的关系不好吗?」 我回过头,问正将薙刀收进手掌中的知江小姐。 收进手掌中、这句话并不是比喻什么的,而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愧是旧世界人偶,知江小姐能将各种武器收纳进自己的体内。 「没有这回事,雷姆莉亚大人十分疼爱雷克斯大人。」 「……她这么说?」 我又面向蠢蛋。 「想想也是、对大姐来说可能是想要疼爱……」 「不是关系不好,而是雷克斯大人单方面讨厌雷姆莉亚大人——这样解释可以吗?」 「啊、不是、我可没说讨厌什么的喔!」 「不擅长应对……吗?」 啪,蠢蛋打了个指响。 「不擅长、没错!就是这个!」 「……原来如此」 不擅长应对兄弟姐妹这种感觉不是无法理解,因为我也有两个哥哥。 「就算这样,也不可以不去见雷姆莉亚大人。但要是她不在或是拒绝见面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我们去学术都市夫鲁布拉伊德的目的有两个。 其一是为了调查四天龙的所在地、其二是为了得到一些发现知江小姐的遗迹的相关资料。 所谓四天龙,就是过去曾与龙骑士雷加克一同与魔王战斗的龙王西古鲁德的四个孩子。 我们要想像雷加克那样借助龙王西古鲁德的力量,就必须得到四天龙所持有的它们的灵魂碎片——龙之宝玉。 现在我们只得到了金龙奥尔丽丝的龙之宝玉。其它三体四天龙连所在地还不清楚。 百年前的人魔战争之后与龙王西古鲁德一同消失去了何处的四天龙。夫鲁布拉伊德的话、身为导师雷姆莉亚大人的话,也许能得到些许线索也说不定。 关于发现知江小姐的遗迹的资料也一样—— 蠢蛋的祖母雷米艾尔大人在某处的遗迹发现了知江小姐。 那个遗迹在哪里又是怎样的遗迹,身为旧世界研究权威的雷姆莉亚大人很有可能会知道。 不过、其实只是调查的话去古代图书馆就可以了,并没有一定要去见雷姆莉亚大人的必要。但不管怎么说雷姆莉亚大人都是蠢蛋的姐姐,有必要向她通知蠢蛋出发旅行的事情。 「啊……只能祈祷大姐不在了吗。不、干脆逃跑吧……」 「你说什么了吗?」 「我什么也没说。真的,要逃跑什么的、这种话我一句也没说过。」 「很好。」 我放下高举的魔杖,整理了一下斗篷。 「夫鲁布拉伊德就在眼前了,放弃也——」 「嗯?怎么了?」 我指了指视线的前方。 我所指的是在右手边的河川对岸——在那里站着的穿着外套的人。 与我们之间有一段距离再加上被兜帽深深地盖住了脸,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只知道对方正在看着我们。 那人绝不是普通人。这一带是魔物聚集的巢穴,仅仅自己一个人来到这种地方,看来无论是剑士还是魔法师,一定都有着相当强的能力。 如同证明这句话般,那人一跃便跨过河川,稳稳地落到我们面前。 我霎时架起魔杖,但那人对我举起双手说道。 「我不是敌人,是夫鲁布拉伊德的魔法师,雷姆莉亚大人的使从。」 「雷姆莉亚大人的……?」 「是的。」 帽子戴的很低一样看不到脸,但是从声音来判断是个女人。 「我是来迎接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大人的。」 虽说她自称是雷姆莉亚大人的使从,但我也没有立刻解除警戒。 我们在向夫鲁布拉伊德前进的事情只有我们三个当事人知道。可是,为什么雷姆莉亚大人会派使从来呢。 「雷姆莉亚大人拥有视穿千里的力量。」 仿佛看穿了我所想般,自称使从的女人说道。 「视穿千里的力量……」 「简单点说就是遗失魔法。」 「遗失魔法……」 那是对比现在我们所使用的魔法更强、能够引起高度奇迹的种种旧世界魔法。 遗失魔法和死灵魔法那种外法一样,别说使用了、连学习都受到限制,可以修习、使用遗失魔法的只有拥有导师称号的魔法师(人魔战争之前、门槛儿似乎比现在低一点)。 身为导师的雷姆莉亚大人能使用遗失魔法也不奇怪。 「好了、雷克斯大人,我们走吧。」 使从一伸出手,蠢蛋像是受惊的猫一样全身一哆嗦、后退了一步。 「不、不要!」 「什么不要?」 「我不想见大姐。」 「……为什么?」 「害、害怕。」 蠢蛋的声音在发抖。 「雷姆莉亚大人非~~~常想见您。即使这样您也要拒绝吗?」 受到进一步责问,蠢蛋决意般点点头。 「喔~,胆子不小啊。」 使从的口吻突然变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嚣张了啊?伊尔。」 压低的兜帽被缓缓拉起。 兜帽下面出现的是令人惊叹的美貌。 「伊~!」 蠢蛋瞪大了眼睛悲鸣起来,美人对他冷冷地微笑着。 用乳名称呼蠢蛋,就是说这个美人是…… 「大、大姐……!」 果然。 「好久不见了啊,伊尔。我亲自来接你了,感动的哭吧!」 蠢蛋满脸世界末日般的表情轱辘轱辘地摇着头。 「雷姆莉亚大人,看到您一如既往的充满活力真是好呢~」 另一边,知江小姐没有太惊讶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开朗地微笑着。 「知江啊,你没有吃惊啊。」 「因为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了。」 「是么。」 「嗯」地点头,雷姆莉亚大人用白皙漂亮的手指扯着全身硬直的蠢蛋的脸颊说道。 「知江明明马上就注意到了,而我的亲弟弟却完全没有察觉,这是怎么回事啊?伊尔。」 「唔……!」 「看来有必要进一步把我的存在深深地刻进你的脑袋里啊~」 雷姆莉亚大人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蠢蛋的脸颊,手指滑到下巴的瞬间—— 「啊!」 我发出吃惊的声音。 视线之中,蠢蛋的身体飞了起来。 把蠢蛋掀飞的是雷姆莉亚大人高举的拳头的一击。 「好过分-!」 正面吃了这一下的蠢蛋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脑袋着地。 那是对女性纤细的手腕来说无法想象的怪力,更不要提雷姆莉亚大人还是和我一样的魔法师。对这难以置信的光景我只有像条鱼一样嘴巴一开一合的份儿。 「还差得远呢!这种程度还不足以刻进脑袋里。」 雷姆莉亚大人撩动略泛银色的黑色长发走近蠢蛋,「嘿咻!」一声单手轻松地把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蠢蛋扛了起来。 「一点也没变啊,梅尔。」 知江小姐口中呼唤的是雷姆莉亚的乳名。 「安心了吗?」 「是~」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微笑后,雷姆莉亚大人面向我说道。 「你叫什么?」 「安、安玖,兰德尔 宫廷魔法师、安玖=赛蕾莎。」 「是兄长命令你做伊尔的随从的?」 「一、一半是这样。」 听到我的回答雷姆莉亚大人眯起细长的眼睛。 「一半?」 对我反问过来的雷姆莉亚的目光带着如同刀刃般的冰冷魄力。 该说不愧是兄妹,雷姆莉亚大人和雷文大人很像——绝世的美貌和瞳孔的颜色。 雷姆莉亚大人瞳孔的颜色是和雷文大人一样的紫色。如同深邃透明的上等紫水晶般的颜色。 「开始的确是雷文大人的命令,但是现在我是遵从自己的意思与雷克斯大人一同旅行的。」 「原来如此,不错的回答。看来兄长没选错人。」 雷姆莉亚大人目光缓和下来说完后,转过身背对我们。 「我在夫鲁布拉伊德魔法学院等着你们。」 感觉到了编织精神之丝的气息。 只有一瞬间。 即使是熟练的魔法师编织精神之丝也需要深呼吸一次的时间,可是雷姆莉亚大人仅仅一瞬间就编织完成了。 而且,雷姆莉亚大人清爽的声音所咏唱出的咒文是我从没有听到过的——遗失魔法。 「黑暗跳跃」 比影子更浓的黑暗在雷姆莉亚大人脚下展开,雷姆莉亚大人的双脚渐渐沉进黑暗之中。 雷姆莉亚扛着蠢蛋一起沉进黑暗之中,消失了。 是瞬间移动魔法吧。 「她就是……雷姆莉亚大人。」 「哎,在兄弟三人之中,也许梅尔和雷米艾尔大人最像。」 知江小姐来到我身边说道。 「你是指……性格上吗?」 「是的,简直和雷米艾尔大人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雷米艾尔大人——蠢蛋的祖母,一个十分豪爽的人。 用豪爽这个词来形容雷姆莉亚大人也相当的合适。 比起豪爽,说是超过了一般的认知可能更合适一点。 「即使和雷米艾尔大人相像,雷克斯大人还是很害怕雷姆莉亚大人啊……」 蠢蛋是个地道的粘奶奶的孩子,他比任何人都仰慕自己的奶奶。可是对与雷米艾尔大人一模一样的雷姆莉亚大人却很害怕,理由毋庸置疑应该就是那个铁拳了吧。 回想起那个毫无犹豫、绝不姑息的铁拳,开始不安了起来。 虽然觉得亲生姐姐应该不至于会威胁到弟弟生命吧…… 「请无须担心,安玖大人。」 知江小姐看穿了我的不安似的说道。 「雷克斯大人可是十分耐打的。」 「哈……」 虽然说的确、蠢蛋拥有龙的因子所以比一般人耐打…… 「就是说,的确会遭到暴力了啊……」 「那是雷姆莉亚大人宠爱伊尔的表现~」 「原来如此……」 蠢蛋不想见雷姆莉亚大人的理由,深深理解了。 我虽然也经常被两个哥哥欺负,但像是被揍飞那种情况果然还是太夸张了。 不过既然从两人小时候开始就一直看着他们的知江小姐说没问题的话,就不需要担心了吧。 ……………………… ……………………… ………………………啊~~~。 果然还是担心。 这种保护者的心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在身边总觉得烦,可突然不在身边了就开始放心不下了。 「雷克斯大人可真是个幸运的人啊~」 知江小姐说道。 「竟然能受到安玖大人的关心。」 「在在在、在说什么啊!关关关、关心什么的,谁会做那种、、真是的、完全没有那回事啊……!」 啊~在慌张个什么劲儿啊~我。 知江小姐好像守护孩子的母亲般温和地看着我。 「总、总之,快去夫鲁布拉伊德吧!虽然完全没有担心,但是没有雷克斯大人的话我们这场旅行就无法完成任务了!」 「是,安玖大人~」 我转过身迈出步子,斗篷随风翻飞。 现在大概、我的脸已经变的通红了。 学术都市夫鲁布拉伊德。 这座位于兰德尔南端、面对着正与我们处于交战状态的帝国法布鲁尼亚的城市免于战火的原因,是因为城市地下的旧世界遗迹和遗迹中发现的古代图书馆的存在。 一百二十年前发现的阿黛鲁大陆最大的旧世界遗迹,通称索雷攸。 为了研究索雷攸而从大陆各处聚集而来的学者和魔法师所建造的城市——这就是夫鲁布拉伊德。 人魔战争期间成立的魔法学院,现在是大陆第一的魔法师养成、派遣机关,正向各个国家派遣魔法师。 夫鲁布拉伊德免于战火也有这个原因。由于能够提供优秀的魔法师,所以其自治与不可侵犯性为各国所认可。 我们到达夫鲁布拉伊德是在蠢蛋被绑架(?)的两天后。 「好久没来夫鲁布拉伊德了啊。」 这里是魔法师的圣地,我也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在这里的魔法学院里听过课。我现在使用的魔杖就是拜托这里的工匠为我做的。 「我也跟随雷米艾尔大人来过这里好几次。」 知江小姐说着,向着街道上方的魔法学院望去。 发现索雷攸的地点是过去被称为凤凰山的死火山的山麓。由于索雷攸的发现,凤凰山也渐渐被人们称为索雷攸之丘,现在比起凤凰山、索雷攸之丘这个称呼更普遍(明明是山却称作丘就是因为这个)。 坐落于索雷攸上方的城市夫鲁布拉伊德,由于人口增多规模也跟着变大,现在街道已经蔓延到山坡上了。 魔法学院的位置就在街道上层——也就是山坡上。 「在这里的话应该能够得到知江小姐想知道的资料,总之先去魔法学院吧。」知江小姐虽然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担心,但我却始终在意着蠢蛋的安全。 「是~」 我们在下层街道乘坐公共马车登上上层街道,来到魔法学院。 因为魔法学院保管着许多文化财产和魔法物件,所以警备非常严格,无关者一概禁止进入。 看来是雷姆莉亚大人事先吩咐过了,我们报上名字后立刻就被带到了校长室。 知江小姐敲敲门。 「我是知江,和安玖大人一起。」 「知江和安玖啊,进来吧!」 失礼了、知江小姐说着打开门——屋内的景象令我哑然。 雷姆莉亚大人脚下踩着个男人。男人被绳子捆着,脑袋上肿了个大包。——是蠢蛋,因为他筋疲力竭地瘫着所以看不见脸,但看发色和衣服就知道了。 雷姆莉亚大人一只脚踩着蠢蛋,美丽的面容面向这边。 「竟然愚蠢到想要逃跑,有必要进行教育一下了。」 雷姆莉亚大人今天穿着学院的礼袍,银色的长发束成两股。 「想从我的眼皮底下逃跑,还早一千年呢!」 雷姆莉亚大人用脚碾着蠢蛋的背,可是蠢蛋什么反应也没有,看样子是完全失去意识了。 「千里眼……吗?」 「嗯?」 「雷姆莉亚大人拥有视穿千里的力量……」 用这力量看穿了逃跑的蠢蛋……虽然我这么解释给自己解释的—— 「啊~」 雷姆莉亚大人撩起挡住耳朵的头发笑道。 「那是骗人的。」 「骗人?」 「我可没有视穿千里的力量,最多不过十里左右。而且也不是全部都能看得到,能看到的就只有熟悉的地方的景色或者是能清楚地想象出长相的人的动向而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力量。」 「是……遗失魔法吗。」 「当然,有兴趣的话我教你啊!」 「那、那种事……」 要问有没有兴趣的话,当然是非常有兴趣。可是没有导师称号的我学习遗失魔法是违反魔法师之间的规定。 所谓魔法师之间的规定并不是类似法律那样的东西,打破了也不会有什么惩罚,但就算这么说那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打破的东西。 魔法是危险的力量,修习魔法的人有严格地管束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这是奶奶教我的。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身为魔法师晚辈的我对遗失魔法的兴趣自然浓厚,但也无法做出违反规定的行为。」 我深深低下头,雷姆莉亚大人笑着说道。 「开玩笑的,在我的立场上,也不能轻视魔法师的规定。头抬起来。」 「是……」 抬起头后,雷姆莉亚大人已经将脚离开的蠢蛋的后背,转而坐在办公桌上。「看来你是跟一个不错的导师学习的啊。」 「哎?」 「魔法师的伦理观大多被他的老师左右着。并非导师的你对修习遗失魔法面露难色是正确的。这也就是说你的导师是个懂规矩的魔法师。」 「非常感谢。」 对我来说没有比奶奶受到褒奖更令人高兴的事儿了。相反如果奶奶受到侮辱了的话,不管对方是导师还是一国之君,我都无法压抑住怒火吧。 「雷姆莉亚大人,无需试探,安玖大人的人品我全权保证。」 知江小姐说道。 「是啊,抱歉,安玖。」 「不敢当。」 「我对你做雷克斯的从者这件事没有任何异议,问题是那家伙会不会认可啊……」 雷姆莉亚大人挽起手臂,白皙的眉间稍微皱了起来。 看来雷姆莉亚大人是想要测试一下我是不是有资格做弟弟的从者的魔法师。 结果算是合格了……不过从雷姆莉亚大人的话听来似乎还有其他想要评价我的人在。 「算了,总之先跟我说说你们来到这路上的经历。虽然我也问这家伙了——」 雷姆莉亚大人不在乎举止,将腿伸出来脚轻踏在蠢蛋背上。 「但是这家伙省略太多根本抓不到要领。」 也是啊。 蠢蛋不仅蠢还怕麻烦,不可能做到向别人清楚地说明事物。更何况他还讨厌这次旅行本身,问他有关旅行中的事情说不明白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我失礼了——」 我把从王都法鲁西昂到夫鲁布拉伊德途中的经过向雷姆莉亚大人作了说明。 欲求助于龙王西古鲁德的我们首先前往的是可能会知道龙王行踪的四天龙——金龙奥尔丽丝所栖息的那布拉斯卡山。 在那里遇到了和我们一样想找龙王所在的魔王之女死灵使隆布洛泽,并且将她打倒了。 最后从奥尔丽丝那儿得到了她(他?)的灵魂碎片、龙之宝玉。 同时得知想要见龙王必须得到所有四天龙的龙之宝玉。 「然后为了调查其它天龙的行踪而来到夫鲁布拉伊德了么。」 「是的。」 「原来如此,情况我理解了。不过就算有奥尔丽丝帮助,你们还真能打败巨人和魔王之女融合起来的怪物啊!」 「那是雷克斯大人的力量。如果雷克斯大人不在的话,即使是金龙奥尔丽丝,恐怕也会输掉。」 这不是奉承的话,是事实。 与隆布洛泽的战斗中蠢蛋的姿态足以被称为勇者。 现在昏厥地躺在我旁边、脑袋上肿着大包的蠢蛋和那个强大凛然的勇者是同一个人——这种事是在令人难以相信。 「总算展示出了勇者的凤毛麟角了么,这家伙——」 雷姆莉亚大人的脚轻轻地点了几下蠢蛋的脑袋。 「就只有用剑的才能而已。我本不赞成然他出发旅行的,不过既然已经开始了就没办法了。我会尽力帮忙的。」 「非常感谢。」 嗯、雷姆莉亚大方地点点头后,看向视线斜后方的知江小姐。 「我说知江,你好像想了解自己的出身啊。」 「是的。虽然说只是协助雷克斯大人的旅途中的顺便而已,但我还是想知道……我究竟是承载着什么样的愿望而诞生的、创造我的人究竟是谁。」 我还没说到关于知江小姐的事情,也就是说、雷姆莉亚大人是从蠢蛋那儿听说的吧。 先不提关于讨伐魔王之旅的事情,看来关于知江小姐旅行的目的——该说是奇迹吗——蠢蛋竟然能够用能令别人理解的方式说明了。 「想知道关于你出生的事情的话,就该查查祖母发现你的那个遗迹。我现在正让人查着呢。」 「非常感谢,雷姆莉亚大人。」 「祖母发现的那几个遗迹,全部都报告到这里来了,查查记录就应该能查到发现你的那个遗迹。你暂时先等等。」 「是。」 知江小姐很开心的微笑着。 她究竟是被谁为了什么而创造出来的……这些我也很想知道。 不管怎么说,来夫鲁布拉伊德的目的之一很快就能达成了是件好事。 「那么,接下来就该进入正题了,关于四天龙的事——」 就在雷姆莉亚大人正打算改变话题的时候。 「雷克斯大人~~~!」 门「哐当」的一声被踹开,樱色头发的少女冲了进来。 「维尔琪今天也来见你了!」 少女推开知江小姐,全身扑过去抱住蠢蛋疼爱般地开始用脸颊蹭了起来。 「啊啊~挚爱的雷克斯大人,能够贴身感受到您的体温,对维尔琪来说是无比至上的幸福~」 哎…… 她到底在说什么呢。 挚爱的雷克斯大人?贴身感受到体温的幸福? 我的耳朵出什么毛病了吗。 少女不理会蠢蛋还没有恢复意识这件事,任他的脑袋随着她的动作摇来摇去。 「维尔琪,自重!」 陶醉到快升天似的用脸颊蹭着蠢蛋的少女听到雷姆莉亚大人的声音后一下子回过神儿来脸颊离开了蠢蛋。 「啊呀~人家真是的~不知不觉就~」 虽然脸颊离开了,但身体还保持着紧紧贴着蠢蛋的状态。 不知怎么的,胸口总有种疙疙瘩瘩的、还是该说是焦躁的感觉……没办法表达清楚,总之不是什么好心情。 「见到久别重逢的雷克斯大人,高兴地不知不觉就忘我了~」 「今天早晨和昨天都见到了吧!」 「与雷克斯大人的分别哪怕是一瞬,对人家来说都像永远那么久~」 ……看样子。 令人难以置信、也完全无法理解——看来眼前这个少女相当的喜欢蠢蛋。 该说她好奇还是该说她奇特呢……嗯? 不意间,少女身体上的一部分吸引了我的目光。 耳朵。 与人类不同、长长尖尖的耳朵。 ——精灵族…… 精灵族是旧世界繁荣期是诞生的诸多亚人中的一种,与矮人族并列、是亚人中最有名的种族。 虽然说有名,但其数量非常少,而且基本都住在森林里很少接触人类。 抱着蠢蛋的少女的耳朵,是精灵族最明显的外表特征。 也就是说,少女是精灵族…… 据说精灵族的外表都很美丽,少女也是如此。 披在背上的樱色长发,如同盛开的樱花般美丽,面容在同为女性的我来看都惹人怜爱到了极点。 年龄,看起来和我差不多,不过精灵族的年龄单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因为精灵族的寿命远超于人类、据说有一千、两千年之久,似乎成长到一定程度之后便不会像人类一样变老,因此基本无法从外表判断精灵族的年龄。 「好像吓得不轻啊。」 雷姆莉亚大人苦笑着对我说道。 「介绍一下,维尔琪=布罗萨姆。就像外表那样是精灵族、也是伊尔的——」 「未婚妻!」 ——雷姆莉亚大人说的是青梅竹马,但被维尔琪的声音盖了过去。 我现在恐怕是一脸呆样,而维尔琪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炫耀胜利般的得意地对我笑着。 「别当真了!她自说自话而已。」 「真过分啊~姐姐大人。雷克斯大人的的确确说了要人家做新娘了!都拉过手指的哦!」 维尔琪说着竖起了小指,陶醉地闭上眼睛,白皙的脸颊泛起鲜艳的朱色。就像狗开心时会摇尾巴一样,维尔琪长长尖尖的耳朵兴奋地上下摇动着。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那是无法忘怀的九年前的春天……漫天飞舞的樱花下,人家和雷克斯大人定下的誓约~」 九年前就是说、那是蠢蛋才七岁啊。 「那是小孩子的戏言吧!话说那时候伊尔更本就不可能知道结婚是什么东西!」 「不管雷克斯大人知不知道结婚是什么,约定就是约定~」 总觉得她说的话还真乱来啊——不过,九年前两人都是小孩子的话,维尔琪的年龄就像外表那样跟我差不多吧。 「就是这样,人家与雷克斯大人已经是完全绝对究极的婚约者了!」 哼哼~地向我炫耀似的翘起鼻子。 总觉得她的措辞举止都和在兰德尔王宫时动不动就找我麻烦的同僚米兰达像极了,真来气。 「顺便说一下,维尔琪是布罗萨姆家的三女,当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布罗萨姆家是拥有男爵之位的名门贵族。 身为精灵族的维尔琪为什么会是兰德尔贵族的女儿——对这件事我并没有感到太惊奇。 贵族收精灵族为养子、养女这种事虽然不常有,但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情。 贵族收容精灵族的理由有几个,其中被永不衰老的美貌所诱惑——这个理由恐怕是最多的。主要就是当成观赏用的奴隶,但是法律禁止将稀少种族的精灵族当做奴隶,所以大多就都采取收为养子这种合法的手段。 虽然维尔琪属于哪一种情况还不清楚,但她身上穿的是魔法学院学生用的礼袍。也就是说她离开王都留学到夫鲁布拉伊德——这样看来,她似乎并没有被当成观赏用的奴隶。 稀少种族外加身份高贵的少女。 因为长期受到贵族式教育,她那和米兰极其达相似的说话方式也就说得通了。 结果贵族的子女不管是人类还是精灵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久不见了,维尔琪大人。」 知江小姐笑容满面地对她打了声招呼。 「啊、啊拉~知江小姐,你也来了啊~」 被搭话后,维尔琪才总算注意到知江小姐的存在。 「看起来一如既往地经精神呢……啊、这是理所当然的啊~因为你不是人类嘛~」 「是~」 忽略掉自己是精灵族这件事的维尔琪那样说完,知江小姐带着微笑地回应。 虽然在维尔琪冲进屋子里被她狠狠地撞飞了,但知江小姐看起来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与满脸堆笑的知江小姐相对照般,斜视着知江小姐的维尔琪反而一脸的胆怯。 看样子她不太习惯面对知江小姐啊。 「真是的,难得能见到雷克斯大人,却偏偏多出来这么多讨厌鬼,真烦~」 「真抱歉啊,安玖。」 雷姆莉亚大人耸耸肩说道。 「原谅弟子的无礼吧,看来我教育弟子的本事比起你的师父还差得远呢啊。」 「是雷姆莉亚大人您的……弟子吗。」 「啊,维尔琪是学院生,同时也是我个人的弟子。」 「雷姆莉亚大人的……啊。」 我将视线转回到维尔琪身上,然后总算注意到了。 维尔琪的礼袍。 仔细看的话,她身上穿的礼袍和一般学院生的有所不同。 「导师候补生……」 听到我的低语,维尔琪两手掐腰、挺起客气点儿说也一点儿不丰满的胸部。 她得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导师候补生…… 所谓导师、就是将魔法修炼至极致的魔法师的称号。 而有资格赐予他人导师称号的,也就只有导师。 只要得到了导师的认可,那人便可以成为导师。 而导师候补生正如其字面意思所述,指的就是被认可为拥有成为导师实力的学院生。 在夫鲁布拉伊德魔法学院成为导师候补生的话,就有资格师从身为导师的学院长。 也就是说,维尔琪被评价为拥有成为导师的实力的学院生,因此而成为了雷姆莉亚大人的弟子。 「足下与人家的级别相差甚远,明白了么?小矮子。」 ……什么? 「小矮子指的是我吗?」 「人家刚刚是面对着足下说的,指的当然就是足下了~」 「……我长的的确很矮,可是你长的不也很迷你嘛。」 和同龄的女孩子相比我的身高确实很矮。这点我承认。可是被身高和我没差多少的人说就很来气。 「即便如此,也还没到足下那种程度~」 「……!」 对方虽然是养女但也算得上是贵族子女,现在雷姆莉亚大人也在场,所以我能忍则忍了……不过我的忍耐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能清楚地感觉到太阳穴在一下一下抽动。 「足下的名字是什么来着、昨日听雷克斯大人说过但是已经忘了~」 「……安玖,安玖=赛蕾莎。」 「啊~是安玖小姐来着。总归起来人家想说的是、无论家世、还是美貌、魔法的能力都远远超过你的本人,才是最适合陪伴在雷克斯大人身边的女性~」 ……这种口气。 看来她把我看成是情敌了。 「……维尔琪小姐。我觉得有必要订正一下你的误会,我从来、一点儿、也没有想过要雷克斯大人娶我为妻。」 我十分清楚自己不是那种会受到男性青睐的女孩子。 个子小、又瘦、又是雀斑脸、眼神又可怕……像我这样的女孩子没有一处会让男性觉得可爱的地方。 即使在世界范围内寻找,也不会发现对我有好意的男性,我也没有去找的意思。 蠢蛋也不会想要娶我这种女孩子做妻子。 虽然以前他说过我长得很可爱,可那一定就是个性质恶劣的玩笑而已。 而且,万一、我会有机会恋爱、结婚的话,我也绝对不会选择蠢蛋。 像那种、又蠢又胆小的男人…… 虽然、骑在金龙奥尔丽丝背上战斗的时候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帅…… 「既然这样就赶快结束旅行回国去吧。」 维尔琪看着我的目光中浮现着敌意,尖尖的耳朵立着。 我也毫不回避地瞪着维尔琪说道。 「做不到。」 维尔琪的太阳穴抽动了一下。 「我发过誓——一定要完成这次旅行——对雷文大人、雷克斯大人、还有我自己。」 「还真能说啊~」 太阳穴抽动着、维尔琪微微挑起嘴角轻笑起来。 「而且,我为什么非要停下这场旅行啊?」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比你更适合雷克斯大人,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作为魔法师。所以这里已经没你的事儿了~」 你、 我、 刚才还「足下」、「人家」来着。 「哦,不装老实了啊。」 雷姆莉亚大人说道。 哼~地,维尔琪撩起额发。 「哎~本想至少在姐姐大人面前稍微内敛一点来着,可是这小矮子实在太气人了。」 「在十分清楚你的个性的我面前、装乖也没用喔~」 「女人在不同场合之下要使用与之相应的不同伪装,您说是么?姐姐大人~」 维尔琪手指放在嘴唇上眨眨一只眼,雷姆莉亚大人歪着脑袋。 「你不管用什么样的伪装都会立刻暴露出来。」 同意。 本人似乎是想装老实,可是贵族子女摆那种殷勤的姿态,反而会令不快感三倍激增。 说实话,坦率地表露本性感觉还会好点儿。 「总之,不能把雷克斯大人交给这个在所有方面都比不上我的小矮子,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陪伴在雷克斯大人的身边!」 「自己在那擅自决定什么啊。」 「擅自的人是你。听好了,我呢,从几年前就为了雷克斯大人……为了有一天会成为英雄的雷克斯大人而一直努力学习魔法了。可是却被你这个厚颜无耻地从后面跑出来的来路不明的女人从旁夺走什么的,别开玩笑了!」 竟然说我来路不明。 「的确、对男爵千金来说我这个平民生的宫廷魔法师不过就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而已。可是命令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做雷克斯大人从者的、是雷文大人。要恨的话就请去恨雷文大人、只不过就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胆子去怨恨被称为‘圣剑’、又是雷克斯大人兄长的雷文大人了。」 「……你还真敢说啊。」 我和维尔琪抽动着太阳穴互瞪着。 「姐姐大人和哥哥大人竟然让这种不可爱的女人做雷克斯大人的从者,如果是比我更可爱魔法也更强的女人的话,我也许会放弃也说不定。」 骗人。 依她的个性,不管对方是不是比自己可爱、比自己强,她都绝对不会放弃。虽然刚刚才认识她,但从她的言行来分析,足以确信这一点。 话说回来——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说自己在所有方面都胜于我,自大过头了。 「……维尔琪小姐。」 「什么啊、你那不满的声音,有意见吗?」 「请允许我订正一次啊。外表就算了,我不认为自己的魔法能力不如你。」 「哎~你是想说比起我这个导师候补生、微不足道的宫廷魔法师的你更强吗?」 「是的。」 并非逞强,而是自信的断言。 既然身为导师候补生,维尔琪的实力一定有相当的水准。就算是她男爵家的千金,但是这里不是王宫,金钱和人脉不顶用。 即使如此,我也不认为自己的能力不如她。 因为我付出了足以让我挺胸抬头地这么断言的努力,也踏过了许多修罗场。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陪你试试吧。」 维尔琪轻声言罢,室内的气氛变了。 这是唯有魔法师才能感觉得到的气息。 精神之丝触碰「世界之伤」的气息。 维尔琪想要使用魔法。 她离开蠢蛋,慢慢站起来。 「……你的挑战我接受了。」 我紧握魔杖,将精神之丝伸向「世界之伤」。 从离开王都到现在,一路上与魔物发生了无数场战斗、又经历过了那布拉斯卡山的死斗,我编织精神之丝所用的时间已经大幅减少。 以前需要两次呼吸的时间,现在只需要一半——也就是一次呼吸的时间就足够。 「自大的代价可是很高的~」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维尔琪和我同时开始咏唱起咒文。 维尔琪所咏唱的是第一元素火炎魔法的「炼狱」、我迎击的魔法是第二元素电击魔法的「雷电」。 咒文的长度几乎一样,这样的话,胜负就在于破坏力了—— 「炼——」 「雷——」 「敢在我的房间里撒野,胆子不小啊。」 就在我和维尔琪咏唱结束、刚要喊出发动魔法的力量之言的时候,雷姆莉亚大人带着魄力的声音响起。 感到血气骤然下降,精神之丝一下子断掉了。 维尔琪铁青着脸缩起了脖子,刚才尖尖地立起来的耳朵也垂了下来。 我一直坚持做着不会因一点影响而切断精神之丝的训练,想必维尔琪也一样。而雷姆莉亚大人的声音之中就拥有着足以轻松切断我们精神之丝的魄力。 也许该说是杀气。 如果我和维尔琪发动了魔法的话,想必在决出胜负之前就都会被雷姆莉亚大人杀掉了吧。这并不是夸张,雷姆莉亚大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她的声音中拥有着足以让我确信这一点的杀气。「非、非常抱歉……」 「对、对不起,姐姐大人……」 「不死鸟。」 ……什么? 对雷姆莉亚大人唐突间说出的话,维尔琪一脸的莫名其妙,想必我自己的表情也是一样的不明所以。 「你们俩去取不死鸟的羽毛来,谁快谁赢,谁赢了谁跟雷克斯一起旅行。」 「雷姆莉亚大人……?」 「你们不是很想分个胜负嘛?」 紫色的双眼兴致满满地眯了起来,雷姆莉亚大人说道。 「虽然不准你们在这胡闹,但我不阻止你们分胜负。想打的话就打吧,不过,正好帮我做点事。」 她放下抱着的双臂,将手又伸了出来。 白皙柔软的手上、无名指上戴着一个镶嵌着宝石的戒指。 钻石……不、应该是水晶吧。无色透明。 「是还没完成的首饰,要把它完成的话需要不死鸟的羽毛。」 「首饰……么。」 首饰……通常指为了礼仪打扮而戴的装饰品,但由身为魔法师雷姆莉亚大人来说的话、那就是由魔法诞生的魔法物件。 「怎么样?」 「就算这么问我也……」 相当的迷茫。 刚才脑袋充血不自觉地受到了维尔琪的挑衅,被雷姆莉亚大人一喝惊醒之后、再说什么分胜负的话可有点难办。 而且「谁赢了谁跟雷克斯一起旅行」——赢了就维持现状不变、输了就无法达成任务——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嘛。 「关于四天龙的情报也只告诉胜利的人。」 雷姆莉亚大人脸上浮现出孩子般调皮的表情斜视着我。 「怎么这样……」 这不是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嘛。 「我做。」 维尔琪撩起樱色的长发说道。 「我会用胜利证明我才最适合雷克斯大人。」 维尔琪看着我的目光中充满着坚定的决意。 记得她说过她是为了蠢蛋成为英雄的那一天而学习魔法的。而现在,她成为了导师候补生。为了得到这样的力量,想必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 这就意味着,她对蠢蛋的思念足以让她为此而付出这种程度的努力。 要这么说的话,她的确是最适合蠢蛋的魔法师。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轻易退让,这是为了打倒魔王而不得不作出的相应的决意。 「……我做。」 我面对着雷姆莉亚大人、和维尔琪说道。 「我接受这场胜负对决。」 这样说出来之后,心中的迷茫立刻一扫而光。 胸中充满了不可以输……不想要输的强烈感受。 这一定是因为我自身也在强烈地期望着与维尔琪一决胜负。 「决定了啊,那你们就去把不死鸟的羽毛给我拿来。」 好胜心我不输任何人。轻松取来不死鸟的羽毛一根两根、赶在维尔琪前面——嗯?不死鸟? 「请问…雷姆莉亚大人。」 我缓缓举手提问。 「您说的‘不死鸟’,指的是那个不死鸟吗?」 听到不死鸟的名称能够想起来的东西只有一样。 也就是、不死的火焰之鸟。 幻兽不死鸟,又名凤凰。 同龙族与巨人族并列,从旧世界以前一直存在至今的古老种族。 传闻其拥有永远不死的生命,包裹于身上的火焰能够将一切燃尽、同时又拥有能够治愈一切伤病的再生能力。 像是能够实现死者生前的愿望这样的传说更是数之不尽。 可是、被称为幻兽的不死鸟的存在如同虚幻,几乎不会出现于人前。据说其数量比上位龙族还要少。 「当然,就是那个不死鸟。」 「可是……」 想要得到不死鸟的羽毛就必须先抓到不死鸟,想要抓到不死鸟就必须去找它。 为了得到不知道在哪儿的四天龙的所在的线索而去找不知道在哪儿不死鸟。 这根本就是毫无进展嘛。 「放心吧,我知道不死鸟在哪儿。——就在这儿。」 「这儿……指的是魔法学院吗?」 雷姆莉亚大人慢慢摇头,回答道。 「在索雷攸之丘。安玖,你知道这座山被称为索雷攸之丘之前的称呼吗?」 她反问道。 索雷攸之丘之前的称呼……就是说……啊! 「凤凰山……」 「回答正确!」 雷姆莉亚大人艳丽的嘴唇微微弯起点了点头。 「那你也知道凤凰山这个名字的由来吧。」 「是的。」 索雷攸之丘以前被称为凤凰山——如同字面意思——是因为在这里发现了凤凰。 在这里发现凤凰的时间是在比百年前的人魔战争还早——兰德尔为统一阿黛鲁大陆而扩张领土的时期——也就是一百五十年前年前的事情。 虽然确认了其存在,但并没有很多人看到,在最初目击到之后就再也不没有人见过。 据说索雷攸之丘下面的大规模遗迹还是托了不死鸟的福才发现的——因为发现遗迹的冒险者们是追着不死鸟的传闻、为了将其捕获才会来到这里的。 「现在也还在凤凰山……在索雷攸之丘吗?不死鸟。」 「啊,还在。或者应该说是回来了吧。就在最近听到有目击情报,而且维尔琪就是目击者之一。」 详细情况自己去问当事人——雷姆莉亚大人挑了挑视线。 我转向维尔琪,维尔琪「哼~」地别过脸。 「火神殿,我是在那儿看到不死鸟的。」 「火神殿……?」 「在山上八里程的地方有个立着许多火龙岩柱的地方,那就被称为火神殿。你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得意地翘起鼻子。 以为自己比我知道得多就开始得意起来了! 虽然这么说,我也的确不知道火神殿这个地方,在这儿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我去火神殿采火灵草的时候、在那儿看见了不死鸟。啊啊~想起它那神圣的姿态就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了~」 双手在胸口合十,陶醉地仰望天花板——维尔琪发烧似的讲述着。 她的感受我也能明白。 光是得知传说中的幻兽就在附近,我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了。「可是姐姐大人,虽说要抓住不死鸟,可是该怎么抓再好啊?不可以杀掉的吧?」 我也是同样的疑问。 即使运气好遇到了不死鸟,可是不抓住它的话很难取到羽毛。 当然、把它杀掉后取羽毛倒很简单,可是还不清楚靠人类的力量能不能杀掉不死鸟,就算能做到,杀掉稀少的幻兽也是个问题。 「你们会用结界术吧?」 「会」「当然!」——我和维尔琪同时点头后,雷姆莉亚大人从办公桌里取出两个小盒子丢给我们。 「打开看看。」 「啊」——打开盒子的我们不觉一同发出吃惊的声音。 盒子里铺着几层柔软的布,布上面放着一只戒指。 镶嵌着类似红玉的宝石的银戒指。 虽然像红玉,但是一眼就可以识别出那不是红玉。因为其中带有微弱的魔力气息——我和维尔琪会发出吃惊的声音也是因为这个。 「是火龙岩的碎块加工成的首饰,有强化结界术的功能。」 原来如此…… 「用这个强化结界术来抓住不死鸟就可以了吧。」 「就是这样。只是戒指使用一次就会坏掉,注意点儿啊。」 就是说,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真的遇到不死鸟之后,感觉到即使用它也抓不住的话,就先把不死鸟引到火神殿。在火龙岩林立的地方会发生共鸣效果强化戒指的能力。」 「嘿哎~」 维尔琪已经将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边发出感叹的声音。 不只有无名指,她的中指上也戴着戒指。从戒指颜色来看想必是魔导器。 所谓魔导器是指魔法师为赋予魔法正确的指向性而使用的道具,换句话说就是咒文的辅助器一样的东西。没有这个的话就无法随心所欲地使用魔法。 虽然魔导器的形状有各式各样的,但大都是戒指或是魔杖,我使用的就是魔杖。 虽然戒指不会碍手碍脚、使用起来更轻便。可是我实在是不太喜欢戒指…… 不只是戒指、我不太喜欢装饰品。至于理由,只是单纯的不习惯而已。 因为一样的理由也不喜欢化妆……这样的我恐怕一生都不会去打扮自己吧。 总之先将雷姆莉亚大人给的戒指戴在了右手无名指上。像这样的实用品都不习惯,我的症状还真是严重啊。 「知江。」 越过正在叹气的我的头顶,雷姆莉亚大人对知江小姐说道。 「你和安玖一起,现在索雷攸之丘也是个魔物的巢穴啊。」 「明白了。」 知江小姐恭恭敬敬地低下头,雷姆莉亚大人「嗯」地点头后,轻轻踢了踢蠢蛋的脑袋。 「把这笨蛋也带去。」 「姐姐大人!」 高声悲鸣的、不用说是维尔琪。 「我才是配得上雷克斯大人的女人!如果雷克斯大人也同行的话,就应该和我一起而不是和那个小矮子!」 对着尖声哭诉 的维尔琪,雷姆莉亚大人冷冷地说道。 「不行!伊尔和安玖一起,就这样决定了。」 虽然是完全没有反映出当事人的意志的决定,不过这只是些小事而已,因为是蠢蛋嘛。 「无法接受!」 维尔琪一下子逼近坐在桌子上的雷姆莉亚大人,手掌狠狠地拍在雷姆莉亚大人放在桌子上的手上。 表情像是只受伤的野狗的最后挣扎似的,不过雷姆莉亚大人一点退缩的样子也没有。 「胜负要在平等的条件下进行,给我接受!」 倒吊起来的维尔琪的眉毛和耳朵,像是表现疑问般的八字形地耷拉了下来。我此时可能也是一样的表情。 「我觉得你的能力强于安玖,而且你还熟悉这里的地形。不过、虽然这么说,三对一果然还是说不上是平等啊。我会让我的一个熟人跟你一起的,所以你就别闹别扭了!」 「我的能力……更强?」 「没错。」 惊讶地瞪圆眼睛的维尔琪拉回向雷姆莉亚大人前挺出去的身子,慢慢向我转过来,摆着一副矫揉造作的表情。 「听到了么,小矮子?」 「……听到了。」 「说我更强喔~小矮子?」 长耳朵很开心似的跳来跳去。 「……」 「说我更强喔~啊拉~不小心说了两遍,真抱歉啊~小矮子?」 「……」 我现在为了强忍住想要对那矫揉造作的表情施放爆裂魔法的冲动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在雷姆莉亚大人看来,维尔琪比我更强—— 说实话、强烈无法认同。 雷姆莉亚大人又没有亲眼见过我的魔法,这种说法怎么可能认同得了。 但是,像是雷姆莉亚大人这样的魔法达人的话,只需看一眼就能了解对手的实力了吧。 就算是我,即使没有看到雷姆莉亚大人的战斗姿态也能明白她比我要强得多。 雷姆莉亚大人的眼光一定比我的要正确的多。 而就是这个雷姆莉亚大人、说维尔琪比我更强…… 虽然无法认同但也无法立刻反驳。 要反驳的话,就用结果来证明。 「唔……咕~」 就在我紧握魔杖做好决意的时候,雷姆莉亚大人的脚下有个黑色的东西动了动——是蠢蛋的脑袋。 「好……痛~……」 他呻吟着坐起来。 「脑袋好痛……还晕晕乎乎的……」 脑袋肿了个大包昏过去之后、又被踩又被踹、又被摇来摇去、当然会晕。 「啊啊~~雷克斯大人!」 「唔哇!」 尖声欢叫起来的维尔琪想要冲过来抱向蠢蛋,但是被雷姆莉亚大人阻止了。 「不要~姐姐大人真是的~欺负人~」 「你给我闭嘴。」 礼袍被抓住,维尔琪两手两脚乱摆想要逃脱,但是抓着她领子的雷姆莉亚大人一动也没动。 「还以为是什么呢,吓我一跳。维尔琪啊……唔,安玖!?」 蠢蛋一注意到我,全身就开始抖了起来。 吃惊我能理解,但那害怕的表情算什么啊! 「我,该不会是昏过去了吧……?」 骨碌骨碌地环视着室内之后,蠢蛋目光胆怯地仰视着我。 「就是那样。」 「我昏过去的时候,该不会发生什么争执了吧?」 「说对了,你还真能猜到啊。」 「呃……因为能感觉到你散发出来的这样——霹咔霹咔的、吡哩吡哩的怒气啊……」 「有散发出来么?」 「一直在散发着,谢谢。」 「那么就请全力协助我在这场对决中战胜维尔琪小姐吧。」 「对、对决……?安玖和维尔琪?」 瞪大眼睛交互地看着我和维尔琪的蠢蛋,摆着像是掉进地狱般的表情说道。 「……世界末日了?」 第二章 索雷攸之丘 兰德尔王国境内的所有城市都有上午、中午各一次、下午两次的鸣钟报时。 对决将在明天上午鸣钟之时开始。我们从街道西端、维尔琪从东端出发,目标是维尔琪目击到不死鸟的火神殿。 虽然不能确定不死鸟就在火神殿,但是其它的目击者也都是在火神殿或者那儿附近看到的,既然这样比起在整个索雷攸之丘盲目地乱找在这儿更有可能找到。 「啊~所以我才不想来这儿啊……」 在雷姆莉亚大人为我们准备的旅馆食堂里—— 蠢蛋边用叉子戳盘子里剩下的胡萝卜边抱怨。 在旅行途中就注意到了,这个男的虽然不是讨厌所有蔬菜,但是只有胡萝卜和青椒每次都会剩下。喜欢的食物是肉和甜食,就像小孩子一样。 「不可以这么说喔~伊尔。」 蠢蛋不耐烦似的挥了挥手回应了知江小姐的话、叹了口气。 「不想参加的话,跟雷姆莉亚大人说清楚不就行了。」 「会被她杀掉的说~」 「那就请放弃吧。」 斜眼看了看全身发抖的蠢蛋,我拿起木杯放到嘴边。 里面是温果酒。 微微的酸甜渗入疲于旅途的身体之中。 「雷克斯大人希望哪边赢呢?安玖大人还是维尔琪大人。」 知江小姐问出了我一直没敢问的问题。 「嗯……赢的就能够和我一起旅行是吧?」 我和维尔琪、希望哪边赢——我之所以没敢问是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先撇开性格不说,维尔琪是精灵族的美少女、而且明显喜欢蠢蛋。 男人的话无论谁、比起我这个一点儿也不可爱的女人都会选择喜欢自己的美少女。而且她还是导师候补生,魔法能力也有保证。 和维尔琪比较起来的话,蠢蛋会选我才…… 「啊……非要我选一个的话——安玖吧……」 ……哎? 「我……吗?」 「嗯……啊,是啊。」 「为……什么?」 这个是因为……蠢蛋对一起旅行至今、一起战斗的我(蠢蛋基本没动手就是了)产生同伴意识、开始抱有友情一类的感情了么? 「因为、和维尔琪一起旅行会很愁不是嘛?」 蠢蛋的回答背叛了我的期待。 也就是说他用的是消去法。 话说期待算什么啊!我完完全全没有一点儿喔! 「就算你‘不是嘛~’地向我寻求认同我也不知道给怎么说啊……。觉得为难吗?」 「……嗯……」 蠢蛋低下头,右手还在摆弄着叉子、左手搔了搔后脑勺儿。 「难道说你讨厌维尔琪小姐吗?」 「不是,当然不讨厌……小时候一直和她一起玩儿来着。」 「也就是说……对雷克斯大人来说维尔琪小姐是重要的青梅竹马喽?」 「嗯、啊,是吧……」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还讨厌和维尔琪小姐一起旅行呢?」 「不是讨厌啦……只是有些困难。」 虽然还搞不太懂蠢蛋「困难」的意思……但看来蠢蛋并不是很想和维尔琪一起旅行。 「雷克斯大人不想和维尔琪小姐一起旅行这件事我明白了。」 「在那之前请先弄明白这场旅行本身就不是我所愿……」 「不想和维尔琪小姐一起旅行的话在明天的对决中就更要助我一臂之力了。」 「真麻烦~」 蠢蛋全身瘫软在椅子上仰视着天花板。 「我很期待喔~」 知江小姐乐呵呵地说道。 「总觉得好像回到从前了。」 「从前……?」 「在雷克斯大人和维尔琪大人还小的时候,两人经常在海德菲尔特家后山游玩,我也经常跟他们一起。」「原来如此。明天的确是要爬山……」 「我说,知江。」 蠢蛋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说道。 「……明明三年不见了,维尔琪还是一点儿没变啊。」 「变的更漂亮了喔~」 「啊……你这么说也是。不过我想说的是内在什么的……」: 「要说性格的话、的确。时隔三年再次见到维尔琪大人时我也和雷克斯大人一样、觉得维尔琪大人还是那个维尔琪大人呢~」 「对啊……那家伙、在这儿交到朋友了吗……」 朋友。 蠢蛋的话微微刺痛了我的胸口。 「那家伙从以前开始就只有我一个朋友。虽然我的朋友也就只有邻居的那帮小鬼头,也没资格说什么了不起的话。可是维尔琪那家伙更严重,除我之外完全不跟别人一起玩儿。」 「非常怕生吗?」 「啊,就是那个。」 「我有伊尔就够了!——这是以前维尔琪大人的口头禅。」知江小姐口中维尔琪过去的口头禅再次刺痛了我的胸口。 (「我有奶奶在就够了!」) 耳边回响的声音、是过去的我的声音。 (「安玖也应该去交交朋友啊。」) 那是当奶奶这么对我说的时候的——我的哭诉。 那时奶奶脸上苦恼的表情,现在仍清晰地记得。 除了蠢蛋之外没有一个朋友的维尔琪、 和我一样。 就像我对奶奶那样。 非常怕生没有同龄朋友、讨厌粗暴的哥哥们、对我来说奶奶是唯一的玩伴。 「一直死死地粘着我,我要是跟别人玩儿就立刻发火儿。」 「……被这样依靠,作为男人不是很幸福么?」 蠢蛋嗯~地嘟囔着。 「当然被喜欢比被讨厌要好得多,可是我也想让那家伙跟别人也能融洽相处啊。」 「你对她本人说过这些吗?」「当然说过。我跟她说完,她就问我她交到朋友的话我会不会高兴、开不开心什么的。」 「……雷克斯大人是怎么回答的?」 「当然会开心啊。在那之后她就突然说要留学了。」 「是么……」 记得维尔琪说过她是为了总有一天会成为英雄的蠢蛋而学习魔法的。 既然已经成为了导师候补生、想必这句话不是说谎也不是场面话吧。 但同时、一定也是为了让蠢蛋高兴而想要来这儿交朋友的。 即使在熟悉的地方做不到,换个新的地方的话也许会有交到朋友的机会也说不定…… 我也一样。 我在去王都的时候,也有些、只有一点儿、期待着是否能交的人生的第一个朋友。 理想中的是同龄的有上进心的魔法师女孩子。 但是兰德尔的魔法卫士中没有那样的人…… 成为宫廷魔法师之后不要说交朋友了,根本就是始终在被人讨厌、排斥着…… 维尔琪会怎么样呢。 在新的天地里交到朋友了么。 「维尔琪小姐给你介绍她的朋友了么?」 「没啊。」 「……是么、是啊……」 如果有的话,蠢蛋也就不会「那家伙、在这儿交到朋友了吗」这么说了。 也就是说……一定、也是一样吧。 「呐、安玖。」 「怎么了?」 「你跟维尔琪交个朋友吧。」 「……什么?」 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认真的么?」 明天我就要 和维尔琪为随从者之位而对决的说。 「果然不行么。」「当然不行。」 的确,维尔琪就像是我所描绘的朋友的具象化一样的存在。 也就是、同龄的有上进心的魔法师女孩子、虽然是精灵族。 但是,虽然理想、可是她敌视着我,我对她的印象也不好——应该说印象极其糟糕。 虽然我们都一样没有交到朋友,可就算是这样她是我的阻碍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啊~真没办法啊……」 蠢蛋深深低下头藏起表情吸了吸鼻子、然后站了起来。 「我回房间了。」 「伊尔、胡萝卜剩着喔。」 蠢蛋无精打采地对知江小姐挥了挥手,离开了食堂。 「……没什么精神啊。」 走出食堂的蠢蛋肩膀无力地垂着,十分疲惫的样子。 虽然他基本上始终就是干劲儿zero地耷拉着肩膀…… 是在为维尔琪交不到朋友而烦恼着么,还是只是嫌明天的对决麻烦呢。 一定是后者吧、肯定是后者。 我可不想见到为青梅竹马——而且是女孩子而烦恼着的蠢蛋,连自己都会开始浮躁起来。 「安玖大人,可是去帮我看看他的样子吗?」 知江小姐边为了让店员好收拾而将盘子叠起来边对我说道。 「我……么?」 「拜托了。」 「……我知道了。」 如果是平时的我的话一定会让知江小姐自己去吧。 可是我却答应了,理由自己也不清楚。 ……不对,说不清楚是骗人的。 我之所以会答应去看看、一定是因为我自己也在意着。 「那我去了。」 一口气喝光杯子里剩下的三分之一果酒,放下杯子后我离开了座位。 第二天—— 上午的钟声响彻街道,我、蠢蛋、知江小姐三人从街道西端进入了索雷攸之丘的登山道。 来送我们的雷姆莉亚大人告诉我们、一直到六里程为止有好几条的登山道,但是到从第七里程开始供人攀登的山道就只有一条了。 从街道东端出发的维尔琪与我们走的路不一样,所以至少到七里程为止我们不会遇到。 如果遇到了的话,按照那个精灵小姑娘的性格一定会把找不死鸟的事儿丢到一边、直接向我挑衅吧。不过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候、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接受挑战就是了。 令人在意的是维尔琪的同行者。 虽说是雷姆莉亚大人的熟人,但是我们还没见过。还不清楚那人的实力如何……按照雷姆莉亚大人的说法,维尔琪和那人两人、与我们三人的战力对等。不过这边保证不了蠢蛋能不能顶用,这样的话、情况就对我们这边不利了……看来只能靠我来努力弥补了。 「啊~真是的、走不动了!」 出发还没过半刻,走在最后面的蠢蛋就开始发牢骚了。 「怎么从刚才开始路就一直往上爬啊!」 「我们正在登山啊,理所当然的吧。」 「山、我们就在不久之前不是登过一次了嘛!」 「要恨就恨雷姆莉亚大人吧。」 「别开玩笑了!恨大姐的话会反过来被她恨杀的!」 ……虽然是牢骚,但今天还真说了不少话。 昨晚—— 那之后、我为了去看看蠢蛋的情况而去蠢蛋的房间、刚好碰见抱着写生本离开旅馆的蠢蛋的背影。 蠢蛋离开旅馆来到旅馆后面、靠在一棵大榉树上仰望着星空开始画起素描。 总觉得不像是一直以来那种没干劲的表情,而像是筋疲力竭的样子默默地动着手、让人难以向他打招呼……结果我什么也没问到。 过了一晚之后、今天—— 蠢蛋又变回原来那个蠢蛋了。 没干劲儿的表情、没干劲儿的言行。 虽然一直这么没干劲儿的话也很让人难办,但是对因为蠢蛋又恢复成以往那个没干劲儿的蠢蛋而稍微地安心了一些的自己——也很困扰。 「啊拉?」 出声的是走在我斜后方的知江小姐。 「那是什么?」 指着正前方。 虽然我凝眸注视也看不见、但这只是单纯的视力问题吧。并不是说我的眼睛不好,而是知江小姐的视力太好了。 「前面放着一个像是盘子一样的东西。」 「……盘子?」 为什么登山道上会有盘子。 纳闷儿地继续向前走、前面的确放着盘子。三张盘子直接放在地上,盘子上面放着装点着满满的水果的美味蛋糕。 十分离奇的光景。 「哦哦~蛋糕!」 在不解地交换视线的我和知江小姐后面、蠢蛋高兴地大叫。 这男的该不会、 「正好肚子饿了,吃吧~」 真遗憾、我猜中了。 「你认真的吗?」 这种明目张胆的可疑物品、毫无疑问是个陷阱。 「伊尔、午饭时间还早喔~」 知江小姐的吐槽也微妙地跑题了。 「别那么死板嘛~既然是蛋糕,当做午饭之前的点心就行了吧~正好三人份,你们两个也吃吧!」 「……我就免了。」 「同上、在人前嗟食不太好~」 没人在就吃吗?——我拼命忍下了差点儿喷出来的吐槽。 「是吗!那我就自己都吃了啊!」 蠢蛋傻笑着捡起盘子。 以防万一、后退三步。 「果然、累的时候吃甜食最好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越来越小……)」 就在蠢蛋伸手抓蛋糕的时候,地面崩落了。 话后半变成悲鸣、蠢蛋陷了进去。 ……这种发展已经预想到了、所以没必要浪费力气惊讶了吧。 「真是了不起的陷阱啊~」 知江小姐也没怎么惊讶、倒不如说心情相当愉快? 「这样的陷阱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顺便说一句、捡地上东西吃的贵族也是第一次见到。 来到洞穴旁边,往里面张望。 洞穴相当的深,虽然没到水井那种程度,但至少有四五个成年男子立着叠起来那么深。 被洞穴底的水溅的全身湿透的蠢蛋呆立着。 「受伤了吗?」虽然看起来不像受伤了,但姑且问一下吧。 「唔呒、唔呒唔呒、唔呒唔唔。」 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看来他嘴里塞满了蛋糕。 掉下去的同时把蛋糕全都在进嘴里——这已经彻底超过了惊讶、简直让人佩服地五体投地。 「请自己上来。」 「唔呒、呒!」 在说「知道~」还是在说「麻烦死了~」呢、恐怕是后者吧,但我不会帮忙。这种程度的高度,以蠢蛋的运动能力根本不是问题。 话说这陷阱到底…… 百分之百是维尔琪干的。 挖这么大的洞要费很大的力气、不过只要使用魔法的话就会非常简单的吧。 恐怕是昨晚干的。 说起来昨晚维尔琪没来找蠢蛋,还以为她身为导师候补生有许多事要忙……没想到竟然跑到这儿来挖陷阱来了。而且还是等级如此之低的陷阱、把人当笨蛋也要有个度——本想这么抱怨的、可我家那蠢蛋却漂亮 掉下去了,不得不让人沮丧啊…… 「唔嘿~湿透了~」 「变成水灵灵的男孩子了啊~伊尔。」 知江小姐笑呵呵地挪揄着自己爬上来的蠢蛋。 「……我用魔法点火、请把身体烤干。」 「是~」 虽然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魔力,但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一直一副落汤鸡的样子。感冒了的话会非常麻烦。不过「那个什么」是不会感冒的、所以放着不管似乎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炼狱」 我在魔杖的先端燃起火焰。 「来、用这个把身体烤干……唔!」 「嗯?什么?」 我话说到一半骤然语塞、觉得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的蠢蛋竟、竟竟、竟然光着身子。「干、干干干、干嘛光着身子啊!?」 不、不对不对、虽然说光着身子但下面还穿着所以说不是完、完全的裸体但但但、、、 「啊?脱掉不是干的快嘛。」 「就就就就算这样、也不该在两名女性的面前、、、」 「知江不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嘛~是吧~知江?」 「是~因为雷克斯大人每次洗完澡都全裸在宅邸里溜达,已经看惯了~」 「知江小姐不在乎我在乎!」 话说那个全裸溜达算什么啊! 「哎~?那你就背过去啊,干嘛还满脸通红地盯着我啊?」 「——!」 的、的确,不想看的话背过脸不看不就好了吗、我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注意到。 立刻向右转,大口深呼吸。 心脏像是刚刚全速跑完长跑一样拼命地跳着。 脸肯定也红透了吧。 没、没办法的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和哥哥以外的男人的裸体。 死死地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可是蠢蛋的裸体却擅自地出现在脑袋里面。 经过认真锻炼过的、结实的身体——虽然没怎么见过男人身体的样子、但也能看得出来。 不意间、回想起了在那布拉斯卡山与魔王的女儿战斗时的事情。 那时候,我曾被他那结实的手臂抱起来过——就在和魔王的女儿战斗的时候。 那时候精力全都集中在战斗上了所以没在意、现在仔细想想、那时候蠢蛋坚实的身体和我紧紧地贴在一起—— 啊啊~怎么回事~脑袋热的乱七八糟的还莫名其妙地出起汗来了~ 「唔唔唔……」 「怎么了、安玖大人?」 「不、不、没什么!完全、没事!」 为了冷却热到足以让刚流出来的汗瞬时蒸发的脸,我拼命地用手扇扇子。蠢蛋不知道为什么「嘿嘿~」地乐了起来。 「一定是这样吧、你看到我的裸体兴奋起来、开始色色地妄想起来了吧~」「什、什、什、」 在说什么啊这家伙! 「可以喔、又不会少块肉~尽管以我为对象随便妄——伊~!」 看到回过头的我的表情,蠢蛋悲鸣了起来。 啊…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杀意吧。 「喂、等一、玩笑、真的假的、别念咒文啊、和平地解决——」 「雷电!」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蠢蛋的悲鸣回响于不死鸟所栖息着的火之山。 维尔琪设的陷阱不止一个。 「喔、那不是宝箱嘛!」 山道中间随随便便地放着个宝箱。 「不可以打开喔。」 「啊?为啥啊?」 「没为什么,那很明显就是个圈套嘛!」 蠢蛋无视我的忠告走近宝箱。两脚微妙地摇摇晃晃,是因为刚才狠狠地吃了我一下「雷电」。 「喔,厉害~上面写着里面有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魔法宝玉喔~!」 「那还真是个好东西啊~」 知江小姐呵呵笑着说道。 「伊尔要许什么样的愿望?」 「那不是根本就不需要犹豫的嘛!」 迫不及待想打开地摩拳擦掌着的蠢蛋回答道。 「当然是每天都想悠闲的画画啦!」 好懒的愿望。 「再说一次,不可以打开。」 蠢蛋依然摩拳擦掌很期待的样子。 「虽然很可能是陷阱,但这是宝箱喔!眼前放着宝箱不可能不去打开的吧!这种情况下,明知是圈套仍要往里踩才算得上是勇者吧!」 「那不是勇者只是个笨蛋。而且你不是根本就不想当勇者嘛。」「喔喔~忍不住了,打开喽!」 卡擦。 噗咻~ 「呜哇!什么啊这阵烟!」 蠢蛋被宝箱里喷出的浓烟包围、看不见了。 我后退、为防止吸进这阵烟雾而用斗篷捂住了口鼻。 喷出来的烟量并不大,在这种室外马上就散开了。 烟雾撒开后、蠢蛋并没有倒下或是怎么样、只是很普通地站着。 「雷克斯大人?」 听到我的声音、蠢蛋慢慢回过头—— 「啊、哈哈哈哈哈!」 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唔噗哈!呒叽~!」 听起来让人感到头痛的白痴笑声。 「怎、怎么、哈哈、回事、嘿嘿嘿、笑、唔噗唔噗、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噗噗噗!」果然、那阵烟不是普通的烟。 似乎混着可以让人笑不停的药品。 「救、救救我、啊哈哈、肚子、哈哈、好痛、呢呀哈哈!」 「做不到。」 如果是僧侣的话还能用解毒魔法治疗,不过不巧我不会使用僧侣的神圣魔法。 「怎、哈哈哈、怎么办、哈哈哈、办啊、哈哈!」 「只能等着药效自己消失了。」 「嘿嘿、哈哈哈!」 侧视着流着眼泪笑翻在地的蠢蛋,我走向盖子打开的宝箱。 宝箱里面放的不是能实现愿望的宝玉——而是一张纸。 纸上画着画。 画的是个做鬼脸的女孩子。虽然画的并不是很好——实话说、画得很糟糕,但是看那对特征般的耳朵、这画画的毫无疑问是维尔琪。 果然、设陷阱的就是维尔琪。 那副鬼脸也一定是送给我的吧。那个精灵小丫头……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蠢蛋还在背后不停地笑着,我把维尔琪的自画像撕的粉碎一口气扔向空中。 下一个迎接我们的、是地狱回转床。 与蛋糕和宝箱一样、这次山道中间极~其~离~谱~地放着一张豪华大床。 「喔!这难道就是那个‘天上掉馅儿饼’?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蠢蛋傻笑着好像很幸福似的躺下来后、床立刻浮起猛转了起来——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眼睛、眼睛在转转转转转转~~」 「你在干什么啊,快跳下来啊!」 「手、手脚好像都黏上了似的,动不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以看不清的高速旋转着的蠢蛋、被我的「魔风」吹飞之后、口吐白沫地失神昏过去了。 「咕嘿~~~、感觉好恶……」 已经醒过来半刻钟了,蠢蛋的脸还是一片铁青。 也没办法,毕竟连吃了我两发魔法、狂笑了好一阵儿 、又疯狂地转了那么多圈。话说这家伙还真能撑的过来。 「请快点走,就因为你的陷阱连爆,我们已经落后很多了。」 真是的,维尔琪的陷阱虽然很气人、但是一个不拉地全爆的蠢蛋更让人来气。 甚至开始觉得在他笑翻的时候丢下他不管就好了。 「维尔琪大人已经远远地赶在我们前面了么。」 知江小姐一边抚摸着蠢蛋的后背一边说道。 「是啊,可能都已经到火神殿了。」 维尔琪见到不死鸟的火神殿在山上八里程的地方。从上午敲钟出发开始、钟已经又敲了两次,如果维尔琪一路顺风地前进着的话,现在恐怕已经到火神殿了。 虽然即使到了火神殿、不死鸟也不一定就在那儿……不管怎么说慢一步都是致命的。我们才刚刚进入七里程。从进入六里程、树木就开始减少了,到这一带已经一颗草木都看不见、满眼尽是红褐色的土地和岩石。 空气也开始变得稀薄了,继续往前走的话体力也是个问题,还要随时警戒着魔物的攻击。 虽然是场耗费心神体力的胜负,但是只要当做是一次修行就可以了。 「安玖大人。」 知江小姐叫住了我。 「怎么了——!?」 就在我转过头的同时感觉到了。 冰冷的杀气将我吞噬。 视线转回、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姿。 长长的红发随风飘舞,美丽的容貌上浮现出艳丽的微笑。 是个认识的女人。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阿伊卡……」 血樱的阿伊卡。是个决不会失手的女杀手、据说被她盯上的人无一生还。爱用的武器是东方诸岛的骑士剑——刀——是嵌有波浪般美丽花纹的片刃剑。裸露着双肩、胸部暴露的特异服饰恐怕和刀一样也是来自东方。 她以前曾为狙击蠢蛋而袭击过海德菲尔特家、与我们战斗过。虽然结果是雷文大人为展示蠢蛋的实力而安排的…… 「好久不见了啊~」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与警戒着的我相对照,阿伊卡很自然地站着。虽然感觉不到敌意,但也不能大意。刚才那强烈的杀气毫无疑问是来自于她。 「受朋友所托啊。」 「朋友……?」 「雷姆莉亚=梅尔=海德菲尔特……虽说是朋友但也就是段孽缘而已。」 这可……真意外。雷姆莉亚大人竟与血樱阿伊卡相识。 ……不。因为雷文大人也认识阿伊卡、所以也并不是十分意外。「……也就是说、你就是……」 「是的,我受雷姆莉亚之托做这位小姐的护卫。」 阿伊卡说着身体半右转、樱色头发的精灵女孩儿——维尔琪趴在她的背上。 「累得睡着了。」 「哎……?」 「昨晚,她好像是为了设置陷阱妨碍你们一晚没睡觉、刚刚来到这儿就倒下了。」 呼~地发出可爱死了的呼吸声。 「啊嘞,那不是维尔琪嘛?在睡觉?」 蠢蛋被知江小姐扶着走了过来。 「似乎是那样。」 真是蠢死了。为了妨碍我们而设置陷阱结果自己累倒、结果还是被追上了。 不过的确、维尔琪设置的陷阱都花了许多功夫,特别是最后那个高速旋转床、上面施加了相当多的魔法。在物品上施加魔法并且保持住、这需要相当高的技术和大量的魔力、也难怪维尔琪会累到。不过即使这样还是很蠢。「小姑娘,竞争对手来了喔~」 阿伊卡晃了晃背上的维尔琪。 「嗯……」 皱着眉头慢慢睁开眼睛的维尔琪半睁着眼看了看我们三个—— 「——!伊尔!?」 眼睛一下瞪得溜圆。 「为什么,伊尔——不对、雷克斯大人会在这儿!?什么时候被追上来的!?」 「就在你睡着的时候啊。」 「——!」 听了阿伊卡的话总算理解了现状的维尔琪,一下子从阿伊卡的背上蹦了下来,看起来像是要摔倒似的跑到我们面前。 挺起胸、左手手背贴到右边脸颊上,高声说道。 「竟然能突破我的那些可怕的陷阱来到这儿,值得褒奖!」 真想学学她这丑态暴露后依然摆的起架子的厚脸皮。「然后、雷克斯大人,您没事比什么都好!」 「不、完全不是没事儿……」 蠢蛋苍白着脸回答完、维尔琪「啊~怎么会这样!」地双手合十在胸口,仰天祈祷般地悲痛地叫了起来。 「可怜的雷克斯大人,被无能的小矮子拖后腿、一定相当受累了吧!」 不对。把蠢蛋弄成这样的就是你……呃、虽然我的魔法也起了点效果…… 「请安心吧!本人维尔琪、现在立刻将您从无能的小矮子身边解放出来!」 清楚地感觉到、「世界之伤」在蠢动。 维尔琪的精神之丝触碰了「世界之伤」。 「虽然有点对不住姐姐大人,但比起找不死鸟那种麻烦死了的方法、这样做更简单。——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小矮子?」 维尔琪以娇小(虽然我更小)的身体为中心聚集起魔力的漩涡。 看来是要动手了。和预想的一样。 「哎,的确、我也这么认为。」 虽然很想亲眼看看不死鸟,但是我更想在力量对抗中战胜维尔琪。 「我接受了。」 架起魔杖、将精神之丝伸向「世界之伤」。 「真是容易理解的情节发展啊。」 阿伊卡笑着握住刀柄。 「因为很闲,所以请也让我参一脚吧~」 「那个嚣张的矮子由我来解决!你别来搅合。」 维尔琪斜眼瞪着阿伊卡。 「那我就做另外两人的对手吧~」 阿伊卡拔出刀、细长的双眼看向我旁边的蠢蛋和知江小姐。 「敢杀掉雷克斯大人的话、决不饶你!」 「请安心,我是无委托不杀主义。」 「——那就好。我也好久没有见到雷克斯大人舞剑的英姿了。」「这样就利害一致了……」 阿伊卡眯起眼睛,再次释放出冰冷的杀气。 「知江小姐,可以拜托你吗?」 「明白了。」 知江小姐的双手中已经握起了薙刀。 「啊,我就在旁边看着喽……呜嘿~」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的蠢蛋对这边挥了挥手说道。 「……就这样吧。」 对本来就没干劲儿、现在又精疲力竭的蠢蛋,没有抱任何期待的意思。 为了避免将蠢蛋卷进来而改变位置、我对维尔琪、知江小姐对阿伊卡,双双对峙起来。 「哦呀~那边的美男子不参加吗?」 「你的对手就由我、知江来担任、请见谅。」 知江小姐优雅地行了一个礼、架起了薙刀。 「虽然你也可以,但这次会全力以赴吗?」 「如你所愿。」知江小姐和阿伊卡互相交换了一个微笑。 这两人战斗虽然不是第二次了、但是在王都那次知江小姐不出全力故意输给了阿伊卡…… 「我不想在雷克斯大人的面前杀人,有点自知之名的话就赶快跪地求饶吧,小矮子。」 「现在太得意一会儿会难以收场喔。」 「真敢说啊。」 面对维尔琪无惧的笑容、我也以笑容而对,我们同时开始咏唱咒文。 我的力量对导师候补生究竟如何,分个胜负吧! 「炼狱!」 「水走!」 维尔琪高举的指尖释放出来的巨大火球和我的魔杖前端喷发而出的高压水流正面相撞,瞬时蒸汽弥漫。 ——无论多少次,都是势均力敌。 「很……呼呼……能干……呼哈……嘛、不过……呼呼……就是个矮子而已……」 维尔琪的声音从水蒸气构成的白色屏障对面传过来、已经喘的非常厉害了。 「你……才是……」 我也和她一样。 我们相撞的魔法数已经有十八……不,可能已经十九次了吧。 到此为止、哪方的魔法都没占过优势、全部互相抵消了。 编织精神之丝的速度、魔法的威力,几乎全部持平……不,遗憾的是、在魔法的威力上、维尔琪恐怕高我一筹。导师候补生之名确如其实,看来雷姆莉亚大人说的没错。 如果维尔琪在正常状态的话——没有熬夜设陷阱白白浪费体力,我恐怕已经输了。 不知道知江小姐那边怎么样了。虽然听得到薙刀与刀相撞的金属音,但是水蒸气太浓什么也看不见。 刚才一瞬间瞄到她们、看起来两个似乎势均力敌……但是知江小姐表情严峻,而与之相对、阿伊卡确实满面笑容——那是从容的微笑,看来即使全力以赴对知江小姐来说血樱的阿伊卡也是个强敌。 虽然很想帮忙,但这边也腾不出手。 「说实话,我有点小看你了。」 不意间吹起的风将水蒸气吹开,维尔琪出现在眼前。「已经不会再放水了。」 虽然连呼吸都困难了,维尔琪仍将紧绷着的精神之丝突刺向「世界之伤」。 「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本事。」 维尔琪这样宣言之后所咏唱的咒文是—— ——屠龙…… 「屠龙」、是我过去为击碎阿伊卡那把有消灭魔法的能力的妖刀=火食鸟而使用的魔法,第五元素对龙杀伤魔法。 其名绝非虚华,其威力远远超过其它攻击性魔法。 那也是我所能使用的魔法中最强的魔法。 维尔琪现在正对我咏唱着「屠龙」。 用普通的魔法是无法将「屠龙」抵消掉的。即使是用结界魔法展开的防御结界,也会被轻易贯穿。 要想防御「屠龙」、就必须使用「屠龙」。 将精神之丝送往「世界之伤」,我也咏唱起于维尔琪同样的咒文。 可能是没有想到我也会使用「屠龙」,维尔琪惊讶地瞪起双眼。率先完成咒文的是维尔琪、因为是她先开始咏唱的、所以没办法。 维尔琪指向我的食指先端浮现出白、黑、红——象征着无得三色光珠。 「屠龙!」 在维尔琪喊出魔法名的同时,我完成了咒文,魔杖先端浮起三色光珠。 慢了一瞬间,我也喊出了同样的魔法名。 「屠龙!」 三色光珠相溶,螺旋突进。 紧接着、相撞。 足以抹杀巨龙的否定存在的绝对力量相互冲突,令空气与大地为之震动。 「……唔!」 瞪大眼睛、咬紧牙关、拼命提升魔力。 威力持平,若有一瞬间的疏忽马上就会被压制。 被压制的话,必死无疑。 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 怎么可以这么莫名其妙的死掉。 我已经决定了。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完成这场旅行。 不是为了雷文大人、也不是为了这个世界,而是为了我自己。 骨肉在悲鸣,意识忽闪忽现。 听到了喊叫声。 那是我的声音。 为了保持住意识、也为了将体内深处的魔力推至极限的喊叫声。 三色光芒绽开,整个视野都被染上了与之相同的颜色。 显示白、再是红色、最后是黑色。 我的意识就到此为止了。 在意识将要消散时、虽然不清楚、但我仿佛听到了鸟类的高鸣声。 ++++++++++++++++++++++++++++++++ 梦。 女孩子的梦。 在向天屹立着燃烧般赤红的岩石群的地方,女孩子在哭泣着。 为突然降临到自己身上的不幸而叹息着。 因无法再次与最喜欢的人相见的悲伤而撕心裂肺、 这样哭泣着。 哭泣着,女孩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天空伸出手。 泪水浸湿的双瞳、映照出蓝天之中、绽开赤红双翼的美丽鸟类。 那是—— 那只鸟是—— 那个女孩子是——我? ++++++++++++++++++++++++++++++++ 我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 由于太过于黑暗、甚至开始认为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但是在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之后,看到了墙壁和地面、明白到这里似乎是在某个建筑物的里面。 用魔杖支撑着身体站起来。 虽然全身上下十分疲劳、但勉强还能站得起来。 感觉全身上下都是擦伤撞伤的疼痛感、但也没到无法忍耐的地步。 「总算起来了。」 「——!?」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急忙转过身,精灵少女——维尔琪好像很无聊似的哼了一声。 「干脆点儿死掉不就好了,不过看起来不是那种柔弱的女人啊。」 维尔琪背对着这边坐着,只有脸转了过来。 「维尔琪……」 「看样子我们是掉进遗迹里了。」 「掉进……遗迹里了……?」 「遗迹……大概是还未发现的部分。没想到遗迹竟然会蔓延到山上这么高的地方。」 原来如此。 能理解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和维尔琪的「屠龙」相撞后、引发了大规模的爆炸、令我们脚下的地面崩塌了,而且在地面下有着至今仍未发现的旧世界的巨大遗迹=索雷攸的一部分。 「灯火」 维尔琪像挥动指挥棒一样挥动手指、白光从指尖浮现、飘到半空中越来越亮。 那是照明用的灯火魔法。 光亮下显现出来的墙壁和地面都是由泛青的银色金属制成的、天花板也一样。 这个颜色……是米斯里鲁么。那是在现金我们的世界中无法采到的旧世界遗失金属。 如果真的是米斯里鲁的话、这里一定是个十分重要的设施。 轻量硬质、魔法亲和性又高的米斯里鲁、根据一些文献来看即使在旧世界它也是种相当贵重的稀少金属。 而这座由大量米斯里鲁建造而成的建筑物一定也是相当的重要的设施。 我和维尔琪身处在看似走廊的地方,走廊向维尔琪面对的方向延伸着、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剩下的就只是超过我身高数倍的崩落地面和天花板一部分堆成的瓦砾山了。 要回到地面最快的方法果然还是用魔法把这些瓦砾吹飞…… 「最好别产生用魔法把这些瓦砾吹飞的想法喔。」 维尔琪说道。 「为什么?」 「胡乱使用魔法的话、天花板不是会崩塌的更厉害嘛。」 「不过看起来 天花板似乎是用米斯里鲁建成的……」 「你觉得既然是米斯里鲁就不会塌?」 「是的。」 「的确,如果真的是米斯里鲁的话就不会塌。」 「怎么回事?」 「字面上的意思、建造这个遗迹使用的不是真正的米斯里鲁,是以米斯里鲁为模板作的劣化品……仿米斯里鲁。集中精神好好看看、墙壁和天花板上不是有很多裂痕吗。」 抬头一看,果真、无论是墙壁还是天花板都有无数的裂痕。 特别是天花板上、有许多地方甚至出现高低落差般的大裂缝。就如维尔琪所说,要是使用了足以吹飞瓦砾程度的魔法的话,天花板马上就会塌陷把我们压扁。 「就算不使用魔法、感觉也快要塌了似的……」 「也是、继续呆在这儿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既然明白、那你为什么还要呆在这儿呢?」 维尔琪应该是比我先醒过来的(也许根本就没有昏过去也说不定),既然知道这里危险、就该不等我醒过来立刻走掉才对的…… 「还不都是你的错!」 「怎么回事?」 维尔琪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难道说、站不起来?」 无言的肯定。 「脚么?」 「……啊。」 看来她掉下来的时候脚受伤了。 「你真好啊、什么事也没有、」 「虽然不能说什么事也没有、但还好没受到什么影响活动的伤害。」 「也就是说、你赢了、」 维尔琪耷拉着肩膀叹口气。 「没想到我的‘屠龙’竟然被你顶回来了。」 「哎……?」 「装什么傻啊!我在说你的‘屠龙’赢了!我先完成咒文、最开始都压制到你眼前了,明明只差一点了、最后却被你给推了回来!」 「是……这样么……」 「啊、是啊!就因为这个你没受什么伤、而我却成了这个样子……这场胜负是你赢了!」「……」 「你那意外的表情算什么啊?」 「……不、只是觉得你竟然会这么干脆地认输……」 维尔琪不满地哼了一声。 「值得认同的、我自然会认同,当然这场胜负的结果也一样。这种程度的是非我还分得清!」 看来、有必要改变一下对维尔琪的认识了。 「虽然很感谢你能认同我,但是现在就认输不是还早了一点吗?」 「什么意思?」 「你因为彻夜用尽了魔力而不在最佳状态、如果能够发挥出真正实力的话、输的就是我了吧。所以这场胜负算平手……不、所谓胜负不是还没结束呢吗?因为我们两个都还没有得到不死鸟的羽毛。」 维尔琪惊讶地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嘟囔了一声。「……随你的便」 「那就随我的便了。请让我看看你的伤。」 「……啊?」 维尔琪皱着眉头在次面向我。 「我是说请让我看看你受伤的脚。」 说着,我把手放在维尔琪受伤的脚上。 「哎!啊!等!干什么啊你、痛痛……!」 把她藏住的双脚强拉出来,挽起礼袍的下摆,她痛的叫了出来。 「受伤的是左脚啊。」 左边小腿肚外侧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是十分严重的伤。 「就这样呆着别动。」 我从腰间挂着的袋子里取出消毒水、固体止血药和绷带。 然后开始应急处理。 先用消毒水消毒、然后涂上止血药,最后用绷带包住。 「这样大概就没什么问题了,但以防万一回去之后还是去看下医生的好……维尔琪小姐?」 治疗中一言未发的维尔琪现在正紧闭着眼睛咬着牙关、眼角浮现出大滴的泪水。 「你还真能忍住没喊出来啊,了不起。」 维尔琪左腿上的伤口很深,无论用消毒水消毒的时候还是涂止血药的时候一定都很痛。 「别……把我……当小孩子了……」 维尔琪咬着牙忍着痛、是因为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想身为对手的我示弱的吧。 虽然是个讨厌的女人、但也是个坚强的女人。 「谁拜托过你治疗了啊!」 「是你说随我的便、随意我就随便了。」 「同情我么?」 被维尔琪的泪眼怒视,我摇摇头。 「只是想和你正式的分出胜负而已。」 「……你以后一定会后悔刚才没有干脆地承认自己的胜利的。」 「不会。因为我不会输……来,站起来。」 「啰啰嗦嗦的真不可爱啊、你。」 态度恶劣的维尔琪脸上、带着苦笑。 「我也这么想——来!」 「欠你个人情……嘿!」 维尔琪抓住我的手站了起来……看样子、她的脚果然很痛。 我什么也没说绕过自己的肩膀抓着维尔琪的胳膊扶住她的身体。 本以为会被拒绝、不过维尔琪乖乖地靠在了我的身上。 慢慢地、走起来。 既然掉下来的地方被瓦砾塞住了,就只能先沿着走廊往前走了。 希望能找到出口。 「……还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人。」 维尔琪轻声说道。 「即使来到魔法师的圣地、魔法学院的那帮家伙一个个随随便便、懒懒散散的,能跟得上我的人一个也没有。」 「……我也一样。成为兰德尔宫廷魔法师之后、那些同僚们只会蔑视他人、拼命为出仕而忙碌,有上进心的人一个也没有。」 「哪里都一样啊。」 「好像是啊。」 「不一样的就只有雷姆莉亚姐姐大人还有你啊……」 「维尔琪小姐是——」 「维尔琪。」 维尔琪打断我的话。 「没必要加敬称了,反正你心里就没加敬称吧!」 正是。 「那也请叫我安玖吧。」 「可以啊,就这么叫吧。但是在我心里还是小矮子。」 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小丫头,不过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那?你刚才想说什么?」 「啊,我想说维尔琪一定经过相当辛苦的努力了吧。明明和我一样大,可已经是导师候补生了……」 「当然努力过了,不过一次也没觉得辛苦过。」 「因为是为了雷克斯大人吗?」 「嗯。」 维尔琪毫不羞怯的点头。 「真的很喜欢他啊……」 「当然喜欢,最喜欢了。只要是为了伊尔、我什么都会去做。因为没有伊尔的话,我早就死掉了、在那边黑暗的森林里……」 「你是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么……?」 再度点头的维尔琪,抬起微微低下的头说道。 「我不是真正的精灵。」 「哎……?」 「是半精灵。」 听到这个单词,我先是惊讶、然后理解了。 维尔琪的外表无论怎么看都是精灵,可她却说自己不是精灵,那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 也就是半精灵。 人类和精灵的混血儿。 「觉得我很肮脏?」 我瞪了一下自嘲般笑着的维尔琪。「没那么觉得。」 「骗 人。」 「才没骗人!请不要小看我,我虽然讨厌贵族,但不是差别主义者。」 「但是觉得我很卑鄙吧?」 「没觉得!」 维尔琪的态度反常地卑躬屈膝——但是、可以理解。 即是人类又是精灵、虽是人类但也是精灵的半精灵无论在人类社会还是在精灵之中都被看做是忌讳而被差别对待。 半精灵的外貌有时像人类有时像精灵,但是无论像哪边、半精灵一般都会隐藏自己的出身,像人类就生活在人类社会、像精灵就生活在精灵之中。 虽然维尔琪身为半精灵却自称是精灵,但我绝对没有觉得这很卑鄙。 只是觉得很惊讶。 这惊讶并不完全是对她的真实出身,更多的是惊讶于她竟然会将这么重大的秘密告诉被她当做眼中钉的我。「我被抛弃了。被丢在黑暗的森林里……」 维尔琪的双眼之中、染上了深深的黑暗。 「已经忘了是哪儿的森林了,也忘了在那之前自己是住在哪里的了、是精灵的住地、还是人类的村子……还记得的只有渐渐远去的妈妈的背影……」 真的很害怕——维尔琪用几乎快要消失的声音低语。 「晚上的森林,很黑、很黑,我一步也动不了、只是静静地站着、害怕地抖着。那时根本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但是能感觉得到、自己正在被黑暗吞噬、慢慢消失——感觉得到,妈妈、谁都不会来。」 一个人被丢在夜晚的森林里的、幼小的维尔琪。她所品尝到的恐惧、只是想象就会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森林、深山、大海、夜晚的大自然就是如此可怕。无限的深深黑暗,充满着纯粹的、原始的恐惧。即使不是小孩子,独自一人身处夜晚的森林之中、恐惧都会慢慢地潜进精神的缝隙之中。 「就在快要被绝望的黑暗完全吞噬的时候,我听到了伊尔的生音。」 (有人在那儿吗?) 听到突然从黑暗的对面传来的声音,维尔琪拼命地喊了起来。 (在!我在这儿!救救我!救救我!) 全力哭诉着自己的存在的维尔琪的面前,少年出现了——是蠢蛋。 「好像是正在被雷米艾尔大人带着去某个国家的归途中。」 幼小的蠢蛋笑着对抽抽搭搭地哭着的幼小的维尔琪伸出手。 对被夜晚的森林与孤独所带来的绝望所吞噬的维尔琪来说,蠢蛋的手宛如暗夜之中的唯一光源——就如同希望般。 对好像怕他跑掉般上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的维尔琪、蠢蛋这么说了。 (别哭了、笑笑会更开心哦~) 「我笑了,边哭边笑着。……如果那时候我没有笑的话、伊尔没有那么对我说的话,我就一定会永远地失去笑容了吧。欢喜也好、开心也好,都再也无法笑出来……不,可能连这种感受快乐的心情、都会失去了。」也就是、心灵的死亡。 「伊尔拯救的不只是我的生命。我的生命、心灵,都被他拯救了。」 这样说着、维尔琪眼中的黑暗消失了。 「我喜欢伊尔。」 宛如在对整个世界炫耀一般地说着的维尔琪的侧脸是如此的耀眼,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生命力。 这就是所谓的恋爱么。 恋爱…… 我所未曾知晓的、未曾感觉到过的感情…… 在王宫的时候、为了回应唯一不看出身门第而评价我的雷文大人的期待而一直努力至今,可是要是问我这份感情是不是恋爱的话、恐怕不是。 「你怎么样?」 维尔琪面向我问道。 「你是说什么?」 「你也喜欢伊尔吗?」「……唔咕!」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不自觉打了个嗝。 「干嘛打嗝啊!好好回答!」 被瞪了。 「喜欢……指的是和你一样的那种喜欢么?」 维尔琪点头,我回答道。 「那回答就是‘不!’了。」 维尔琪什么也没说,安静地看着我。 「我对雷克斯大人的第一印象、说实话糟糕透顶。不但蠢到极点、而且还胆小,可是……」 「可是?」 「在一起旅行的途中,也看到了他好的一面。意外的老好人、对视不拘小节、大方,我发烧的时候还那么照顾我……虽然怕血、但是知道理由之后也能理解了……」 「可是,你不喜欢他吧。」「我没有恋爱经验、也不太清楚喜欢上别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但至少、我不会像你那样为了他什么都会去做。」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我也有两样东西寄托在他的身上——生命和荣耀。」 在王都,我曾向蠢蛋起誓,用生命去守护他。 那时的起誓只是礼仪上的东西、没什么实际意义。但是经过那布拉斯卡山上的那场战斗之后,我确信了他一定可以成为拯救世界的真正勇者。 堵上生命的一切去守护他的誓言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礼仪,而是我心中赌上荣耀的绝对誓言。 所以才不可以退让。 无论维尔琪有多么爱他,为他努力到什么地步,这份堵上了我的生命与荣耀的使命绝对不可以让给她。 「太好了……」 维尔琪的脸转向正面说道。 「哥哥大人选的人是安玖……是你真的太好了。是你的话,我即使输掉也没关系。」「维尔琪……」 「当然,我没有要认输的意思。」 维尔琪无畏地笑了笑,我也用同样的笑容相迎。 「不这样就没有意思了。」 维尔琪点了点头说道。 「我们要是能早点遇到,可能已经是朋友了啊……」 「哎?」 「我没有朋友。」 维尔琪夹杂着小小的叹息说道。 「我一直觉得、我只要有伊尔在就够了,从没有想过想要朋友这种事。因为不想要所以就没交。但是伊尔非常担心我没有他以外的朋友这件事……所以我……」 「就来到夫鲁布拉伊德留学、想要在这儿交朋友?」 维尔琪小小地点头。 「我在为伊尔而学习魔法、所以就觉得在聚集着许多和我一样学习魔法的人的夫鲁布拉伊德的话,就能交到意气相投的朋友。可是,还是不行……」 「我们真像啊。」 我说道。 我也没有交到过朋友、也在期待着成为宫廷魔法师之后能交到人生第一个朋友、最后也没能成功。别说交朋友了,根本就变成了个被整个王宫排斥的存在。 「是吗,你也一样啊……」 维尔琪远目细语。 「从现在开始……」 「嗯?」 「从现在开始不是也不晚吗?」 我对哑然歪头不解的维尔琪说道。 「朋、朋友。」 脸开始发热了。 维尔琪瞪大圆圆的眼睛对着我。 「现、现在开始、不不、不是也、不晚吗……我、我这么觉得、怎怎怎、怎么样?」 害羞的要死、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脸很红喔。」「我、我知道。因、因为不习惯说这些……」 「我明白,跟我做朋友——什么的,这种话很难说出口的嘛。至少我就没能说出来。不是很厉害嘛,安玖!」 「多、多谢夸奖……」 被褒奖之后、我的脸更是热到要喷火。 「是啊,就像你说的那样,现在开始也不晚 啊。但是——」 「但是?」 「现在不行。」 「因为……我们的对决吗?」 维尔琪抿起嘴角点头,然后说道。 「现在成为朋友的话,不是就没办法全力以赴了吗?我想赢你,虽然觉得输掉也没关系、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想输。想全力竞争、然后取得胜利。」 「维尔琪……」 「所以、分出胜负之前,我们不是朋友……是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 「怎么样?和我们的关系最相称的单词吧!」 「是啊……的确。」 「不会输给你的,竞争对手。」 维尔琪伸出右手。 我的右手支撑着维尔琪的身体,左手拄着魔杖。我将魔杖夹住伸出左手。 右手和左手没法握手,所以我们就轻轻地重叠起手掌,对视而笑。 「虽然彼此宣战了,但首先必须要回到地面上啊。」 「也不知道这条路是不是通往地面。」 走廊没有拐弯也没有岔路,笔直向前延伸着。 这前面到底会有什么…… 因为是遗迹未发现的部分、所以想象不出来。 「……唔!」 不意间维尔琪轻声呜咽了一下。 「维尔琪?」 「没什么、抱歉,只是头有点痛……」 维尔琪痛苦地皱着眉头回答。 「头?不是脚吗?」 「脚虽然也痛,但只是普通的在痛。可是头不一样……没办法表达清楚、感觉非常难受,好像一直睡在脑袋里的什么糟糕的东西醒过来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说……」 虽然不是很清楚,总之就是感觉脑袋里有种令人不舒服的不和谐的感觉……这样吧。 「掉下来的时候撞到头了吗?」 「……不知道,我那时也失去意识了……」 「要休息一下么?」 维尔琪摇摇头。 「还没到不能动的程度,没关系。总之还是快点从这里……嗯?」 「怎么了?」 「有扇门。」 维尔琪凝视着前方摇曳着的昏暗。她虽然说看到了门,但我看到的就只是一片昏暗。 想起来了,据说精灵族的夜视能力很强,半精灵的维尔琪看来也继承了这项特质。托了维尔琪用灯火魔法做出了光球的福、勉强能够确保一定程度的视野,但也只是一定程度而已,三十步左右勉强、五十步往前就是一片黑暗了。 就是说维尔琪有着比「灯火」效果更好的可视能力,本来根本就没有使用「灯火」的必要。她使用「灯火」大概是为了夜视能力不强的我吧。 一定是这样。维尔琪很认生、对不喜欢的人极具攻击性。但与之相反,对认可了的人就变得十分具有献身性…… 因为我也一样、所以能明白。 往前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了维尔琪所说的门。 是厚重的金属门。虽然看起来是门,但这是远比现在更先进的旧世界文明创造物。虽然看起来是门的样子、但实际上拥有着其他功能也说不定。 中间部分镶嵌着记载着文字的金属板,文字缺失了许多所以读不出来。只能勉强看出这是旧世界的文字…… 「能打的开吗。」 维尔琪刚轻轻用手指触碰了一下,门就响着金属音地打开了、而且是横向打开的。还第一次见到这种不是向里也不是向外而是横向滑开的门。「真的打开了。」 「你没做什么么?」 「只是碰了碰而已。」 虽然有点可怕,不过正好。因为如果门打不开的话,就没办法前进了。 门的对面是个房间,虽不比王宫庭院……但也相当的宽广。 天花板也非常高,靠我的眼睛都看不见。 「这个房间……看来相当重要。」 维尔琪摸着身边的墙壁说道。 「不是仿米斯里鲁,这个房间的墙壁……大概地板也是、是用真的米斯里鲁建造的。」 「你看得出来么?」 「我见过真的米斯里鲁,假的和真的颜色有些不同。」 「原来如此……」 分出胜负回去之后一定要听她给我详细讲讲。「……这个房间的中心,看来就是那个了。」 「……是啊。」 我们视线的前面——房间的中部浮着一块黑色的板子。 高度足足有我们身高的两倍,也有相当的宽度,站在面前仰视能感到十分大的压迫感。颜色是一片黑色,看不明白上面的文字的种类。 「这是什么啊……」 对旧世界遗迹不是很清楚的我完全搞不懂这块黑板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之先摸一下。」 「维尔琪,别尽做些乱来的——」 「嘿!」 还没来得及阻止,维尔琪的手掌已经按在了黑板上。 叮— 不知哪里传来了铃铛似的声音。 [启动结束。登录坐标d4、a11,开始转移。] 紧接着听到的是声音。听起来像是女性的声音,但总觉得很僵硬、或者说没有生气——总之有些不协调的感觉。 声音的发生源似乎就是眼前这块黑板。 叮— 再次听到铃铛般的声音、也是来自于黑板。 「什么、这是!?」 看向突然叫起来的维尔琪,发现她的全身都被青色光芒包围住了。 「魔法……?」 我也和她一样被光芒包围了起来。 不可思议。 光芒渐渐增强,如今已经侵占的整个视野,可是却一点也不刺眼。 难道发动了什么陷阱——这样不安着、令我在意的是刚才听到的声音所说的那个「转移」。 也许,这块黑板是能够将使用者转移到其他地点的魔法装置——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能出去也说不定—— 我的期待成为了现实。 包围着我们的光芒很快就消失了—— 视野恢复后,我和维尔琪站在青空之下。 「这儿是……」 视野中向天屹立着许多烧红般的岩石。 「火神殿……」 维尔琪轻声说出的、正是此时我所想的名词。 这里果然就是火神殿。实际来过这里的维尔琪都这么说了,绝对没错。 「这儿就是,火神殿……」 维尔琪见到不死鸟的地方。 这可真是意外的幸运。 即使那块黑板是转移魔法装置也难保一定能从地下遗迹里出来、而且还有可能被送到更加糟糕的地方也说不定。 但是、我们被转移到的地方刚刚好就是火神殿——我们的目标地点,不得不感谢这份幸运。 「那个魔法装置是不是能把人送到他想去的地方啊?」 「好像听到登录坐标什么的,可能是为了把使用者送到事先设定好的地方而使用的吧。」 「是那样的话,也就是说……这里果然是个特别的地方啊。」 向天而立的无数火龙岩。 火龙岩是用来制作首饰或合成金属的、能从火山采到的矿物质,像这么大的柱状火龙岩十分少见。而且还有这么多的火龙岩柱,肯定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的。 「比方说,这里是用来供奉不死鸟的地方……什么的?」 「哎。」 因为不死鸟是在旧世界之前就一直 存在着的远古幻兽,所以这种可能性很大。 「如果这里就是用来供奉不死鸟的地方、那么要见不死鸟果然这里最合适啊……对了,安玖!」 「什么?」 「肩膀、让开也可以喔。脚已经不痛了。」 这样说着维尔琪用受伤的左脚尖轻敲了敲地面。 「……知道了。」 这句话很明显不可信。又没过很长时间,不可能会不痛。 可是一直靠着我的肩膀的话、就没办法决胜负了…… 决出胜负之前我们是竞争对手,不能总这样彼此帮忙。 我将身体离开,维尔琪虽然一瞬间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是已经能够靠自己的脚好好地站起来了。 即使跑不起来,走路也应该没有问题。 「来吧,接下来才是正式对决。」 「正如我愿。」 不死鸟究竟会不会出现。 拥有永恒的生命、为死者实现最后愿望的火炎之鸟。如果这里正如维尔琪所说是供奉不死鸟的地方的话,旧世界的人们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崇拜着不死鸟的呢。 许愿么、祈祷么、还是说恐惧着。 我边想着这些事边抚摸着附近的火龙岩,不意间感到了视线边缘的违和处而转过头去。 立刻就明白了不协调感的源头,在火龙岩林之中有一根岩柱倒下了。 「那块岩石……」 拖着受伤的左脚来到我身边的维尔琪发呆般的嘟囔道。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块倒下的岩石。 「那个是……不要……骗人的吧……」 「维尔琪?」 「那种事……不可能……但是……但是……不要……」 她僵硬地不断摇头,慢慢后退着。 「维尔琪,你怎么了?」 「不要……我不要那样……」 宛若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般,脸色铁青嘴唇颤抖着。「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断线的人偶般,维尔琪无力地倒在地上、抱着头哭叫了起来。 那是令听者为止刺痛的、悲痛欲绝的叫声。 「怎么了?维尔琪!?维尔琪!」 即使摇着肩膀大声叫她也没有反应。 全身痉挛般地颤抖着、「不要……不要……」地不断重复嘟囔着。 「维尔琪……」 无法理解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除了慌乱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伊尔……不要……我不要这样……我……唔!」 维尔琪突然抬起头,倚靠似的抓住我的斗篷、就在这时—— 鸟类的高鸣声响彻火神殿。 这声音。 难道—— 「不死鸟……」 维尔琪嘟囔着、视线对着天空。 我追着维尔琪的视线仰望天空,但那里并没有期待中的炎鸟的身姿。但刚刚听到的声音绝不是幻听。 不死鸟毫无疑问就在附近。 我不觉紧握魔杖,耳边再次响起同样的鸣叫声。 划破苍穹般的鸣响、不知为何、非常的悲伤。 第三章 永久和平的实现者 「不死鸟的确在这儿。」 维尔琪说道。 「我不知道那魔物是什么,但是不死鸟确实在这儿,不可能看错。我亲眼见到了它,而且……」 维尔琪的话虽没有说完、但是盯着怪鸟的维尔琪的双眼中没有一丝动摇的神色。看来她是从心底确信着不死鸟的存在。 「你既然这么说的话、我相信你。但在继续寻找不死鸟之前、看来不得不先解决了这家伙啊。」 怪鸟的翅膀敲击地面、对我们掀起卷带沙尘的强风。 它那比下级龙种翼龙还要大一圈的身体慢慢浮上空中,全身散发着呛人的杀意。 看来战意正浓啊。 我架起魔杖、身边的维尔琪如同指挥棒一样高举起食指。 虽然事先预料到了与维尔琪的那场对决,但从没有想过竟然能和她并肩作战。虽然没有想到、但是感觉不坏。 竞争对手互相联手一起战斗——感觉还不错。 同维尔琪一起咏唱出咒文的我、大概在笑着。 「雷电!」 「烈光矢!」 怪鸟被我的魔杖尖端飞出的雷电制住、然后被随后而来的维尔琪从天上降下来的光箭之雨贯穿全身,终于倒下了。 「呼……」 放下高举的魔杖、安心地喘了一口气。 这只怪鸟是个强敌。 像燕子一样灵巧地穿梭于天际、放出人头大小的火球攻击。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恐怕光是防御火球攻击、就会慢慢耗尽力气。 但现在我不是一个人。 我用「魔风」挡住飞来的火球,维尔琪同样用「魔风」将怪鸟的翅膀撕裂、把它拉到地上。 没有翅膀的话威胁就减半了。 虽然由于它深红色的甲壳有很高的魔法耐性、所以没办法立刻解决掉它,但总算是由维尔琪的最后一击干掉了它。 「这魔物到底是什么啊……」 我虽然对魔物的种类很熟悉,但即使凑近不再动弹的怪鸟边上仔细看、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新种、或者是个体数极少的稀少种么…… 「它是我们的研究机关的失败作品。」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不是发自于站在我斜后面的维尔琪。 是变声之前的少年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站在我们刚才下来的绝壁之上。 正如声音所表现出的一样、是个少年。年龄大约十岁、十一岁左右…… 从他的外表一眼就能看出他绝不是个普通的少年。 他穿着军服——并且戴着面具。 未成熟的少年的身上穿的即非兰德尔军服亦非夫鲁布拉伊德魔法卫士服。 而是帝政国家法布鲁尼亚—— 少年身上穿的是与兰德尔相邻同时处于交战状态的国家法布鲁尼亚的军服。 「本来是要处分掉的,可是却被它给逃了。真令人困扰啊~。我该谢谢两位姐姐、替我省了不少麻烦。」 少年的半张脸露出了微笑。 只有半张脸——是因为少年的另半张脸被面具挡住了。 面具的材质——大概是石头。 右半边脸被面具挡住的军服少年—— 他那特意的外表让我想起了一个名字。 索玛=塞弗斯。 又名为、「预言者」索玛。 「嗯?那表情……大姐姐知道我吗?」 果然。 站在绝壁上俯视我们的面具少年、是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之一的、「预言者」索玛。 「为什么‘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会在这里?」 所谓「永久和平的实现者」、是女帝提耶玛利亚同大佐这一军阶一起、赋予战功卓越的四位军人的称号。据说这四个背负着「永久和平的实现者」这一讽刺般的称号的帝国军人、每个人都拥有着足以匹敌一个军队的力量。 而少年脸上所戴着的石头半面具、据说就是女帝提耶玛利亚所赐予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之证。 「啊、果然知道啊。也就是说大姐姐是法布鲁尼亚的留学生?还是兰德尔的人?」 「回答我的问题!」 「那种敌视的眼神、看来大姐姐是兰德尔的人啊。不过、其实不管是哪儿的人都无所谓啦。」 说着、面具少年——索玛=塞弗斯脚蹬地面一跃到空中。 黑发与披在军服上的斗篷随风摇曳、少年轻盈地落到我们面前。 整理好被风吹乱的斗篷后、少年面向我们。 「理由就像刚才我说的那样、是为了清理掉从我们的研究机关里逃出来的失败作品而来到这儿的。虽然这本来不应该是我的工作。」 虽然穿着军服、但索玛并没有佩剑。 这也理所当然、因为「预言者」索玛=塞弗斯不是剑士而是魔法师。不过既然是科学国家法布鲁尼亚的军人、怀里也许会藏着把小型枪也说不定。 「安玖……这家伙是法布鲁尼亚的军人?」 我对维尔琪点点头、解释了一下面前这个少年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这一身份。 「‘永久和平的实现者’……!」 维尔琪会惊讶也是理所当然的、连我也被吓到了。来找不死鸟、竟然会遇上敌国的大人物。 不知道「永久和平实现者」之名的人虽然说不上一个都没有、但是极少。 此名对法布鲁尼亚人民来说是英雄之名、而对他国人民来说则是让人战栗的名字。 「那种小鬼真的是‘永久和平的实现者’……?」 相传「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之一的索玛=塞弗斯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孩子。 像—千年一遇的拥有极高智能的天才、年老的大魔法师用魔法法老还童、其真正身份其实是魔人——等等、这一类的传言听说过许多、但实际上究竟如何?虽然很想问问本人、但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更令人在意。 研究机关。 失败作品。 「感觉你好像有很多问题想问啊,大姐姐。」 少年捻着长长的刘海说道。 「那只怪鸟是你们法布鲁尼亚做的东西吗?」 「算是吧,不过原本并不是想做出这只魔物的。我们想做的东西本来是……」 索玛=塞弗斯停下话头儿,歪头想了起来。 「和兰德尔的人说是不是不太好啊,这怎么也算得上是个军事机密……」 「快说。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着想,还是快说得好。」 即使被威胁,少年也没有丝毫怯意。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索玛=塞弗斯不仅仅是个魔法师、虽然还是个少年、但已经是导师了。 魔法能力恐怕……不对、应该是毫无疑问,他比我和维尔琪要强。而且我们使用魔法才能下来的绝壁、他却只需一跃便轻松跳了下来,再加上这可怕的身体能力,我和维尔琪联手恐怕也无法战胜他。 「不过也没什么、即使说了一会儿把大姐姐们处理掉就行了。换句话说就是带往冥土的礼物?」 ……看来是免不了一战了。 在这场死斗中、若能打倒他法布鲁尼亚的战力就会大幅削减。 如果能活捉的话当然最好。拥有「永久和平的实现者」这一身份的他、具有与其名相当的利用价值。 「我们做的是钥匙、是通往魔界的钥匙。」 索玛在附近的岩石上坐下拄着脸颊说道。 「法布鲁尼亚正在研究去往魔界的方法、这件事你们听说过吗?」 「……听说过 。」 与排斥西方传来的新技术——科学的兰德尔不同,法布鲁尼亚是积极地引进科学的力量、并独自研究开发的国家。 在魔王复活后不久便传出了法布鲁尼亚想要用科学的力量跨越我们的世界与魔界之间的障壁对魔界进行反侵略。 「但不了解详细的情况。」 「也对啊、毕竟为了防止情报流出而费了很大的功夫啊……嗯~要问我们在干什么的话,其实我们是想要利用魔人。」 「魔人……?」 魔人、也就是魔界的人类。 据说是生存在没有太阳的冰冷世界,虽不像精灵那样但也拥有着数倍于人类的寿命,但是他们的身体能力和魔法能力均远远凌驾于人类之上。 「你们知道魔王梅=海姆拥有自由来往于两个世界的能力吧?」 「知道。」 「这力量并不只限于魔王,其实所有魔人都拥有跨越世界的力量。但是现在却做不到,因为龙王西古鲁德在世界之间又建立起了一旦障壁。真会给人添麻烦啊~」 好像要摇头叹气似的,索玛耸了耸肩。 「就因为这个,现在能自由来往于两个世界的就只剩下魔王和龙王了。即使拥有想打强大的力量的魔人,没有魔王的帮助也过不来。龙族也一样,它们以前也能自由地来往,可是现在就算是四天龙仅靠自己的力量也做不到了。而龙王又人间蒸发了,现在拥有跨越两个世界的力量的就只剩下魔王了。而且他还能用他的力量向这边输送魔人,对我们来说这可相当的麻烦——因为对方能攻过来,我们却打不过去啊。」 「法布鲁尼亚想改变不利的现状?」 「就是那样,而且已经找到了方法。虽然现在还没有完成。具体来说、就是要增加魔人所拥有的穿越世界的力量。」 「有可能么……?」 「好像能做到喔。啊~科学的力量真伟大啊~」 法布鲁尼亚……可怕的国家。 我们想要依靠龙王的传说、而他们却在靠自己的力量攻入魔界。 「最辛苦的就是受命狩猎魔人的我和约基姆了吧。住在这边世界的魔人少得可怜,而且一个个强得要死,不管是找还是活捉都累死人了。我也算是努力工作了喔。」 石面具少年有点做作地叹了口气。 他话中出现的约基姆,应该是和他同为「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之一的约基姆=费加罗大佐。 身在与崇尚剑排斥科学轻视魔法的兰德尔相对以科学和魔法为主力的法布鲁尼亚,却仅仅靠剑技便从一介步兵升为大佐的豪杰——这就是约基姆=费加罗大佐。相传他的剑甚至能与拥有剑圣之名的雷文大人相比肩。 「约基姆=费加罗也在索雷攸之丘吗?」 如果不只索玛、连约基姆也在的话,那事情就麻烦了。我还没傲慢到自认为以两个「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为对手还能赢。即使和维尔琪联手也必输无疑,如果能尽快和蠢蛋与知江小姐回合的话还有点希望…… 「嗯?约基姆不在啊。」 不觉在心里安心地摸了摸胸口。 「不过我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话说还真慢啊,雏菊她。」 「雏菊?」 「是我的部下。追着失败作品一直追到山顶,却被魔物袭击了。因为太麻烦就丢她一个人在那儿了。」 要动手的话最好趁现在,在那个叫雏菊的部下追上来之前—— 「大佐!」 维尔琪和索玛=塞弗斯之外的某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声音的主人落到靠着岩石坐着的索玛身边。 「知江……?」 维尔琪惊讶地出声道。 也难怪,我也相当的惊讶。 因为落到索玛身边、以冰冷的视线看着我们的少女,是知江小姐。 ——当然,那不是知江小姐本人。……应该不是。 少女的长相让人搞混般的与知江小姐极其相像。 少女身穿着法布鲁尼亚军服。应该是因为军阶差别、少女的军服在设计和颜色上与索玛的稍有不同。 发型也于知江小姐不同。知江小姐在头两侧绑着辫子、而少女则是将黑发漂亮的剪到与肩膀平齐。 虽然衣服发型不同,但除此之外的部分——无论长相还是体型、都与知江小姐一模一样。 「真慢啊,雏菊。」 「非常抱歉,费了一番功夫。」 「也没办法,毕竟对手是‘巴鲁洛古’啊。」 巴鲁洛古……! 强力的恶魔种魔物,一般剑士魔法师即使成群上也不是它的对手。仅仅一个人就解决了那个巴鲁洛古,可见军服少女——雏菊的能力非同小可。 「大佐,她们两个是?」 「兰德尔的人,虽然不知道是来这儿干什么的……话说大姐姐你们来这儿干什么啊?」 食指贴到脸颊上,微微歪头的索玛问道。 「没有回答的必要。」 「真坏心眼啊,我明明都跟你们说了那么多了。」 听到我的回答索玛耸了耸肩摇摇头。 「大佐……你到底跟她们说了什么?」 向长官提问的雏菊的声音一点温度也没有。 「嗯—,像是我们来这儿的理由啦,还有法布鲁尼亚想做的事情啦~之类的。」 「……这样好么?将重要的军事机密……」 「啊,认真想想的确不太好。但是很久没有跟雏菊以外的人说话了,稍微有点得意忘形了。」 雏菊面无表情地轻轻叹了口气。 「别叹气啊雏菊,我只是想给帮我们处理掉工作的大姐姐们一点回礼而已。」 「……既然知道了机密事项,就不能让她们活下去了。」 「当然当然,这一点我已经跟她们说过了。因为这样,拜托了,雏菊。」 「是,大佐。」 雏菊冰冷的视线刺向我们,双手伸向腰部。 双手交叉分别放到两边腰上,腰上左右两边各国这一把抱着剑带的短剑。 两把短剑被拔出来,黑色剑刃散发出不吉的光辉。 「黑暗剑……」 雏菊的剑和蠢蛋的剑一样、都是由魔界的金属——黑暗铁打造而成,也就是黑暗剑。 有黑暗铁打造的武器即强韧、对血脂的耐性又强,无论斩过百人还是千人,暗色剑刃都不会变钝。 双手持剑的雏菊不只双眼、全身军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和一直呵呵笑着的知江小姐完全相对的气氛,这人果然不可能是知江小姐。 「你到底是什么人?」 雏菊用沉默回答了我的问题。 她那冰冷的目光仿佛在说没有必要跟即将被杀掉的人说话。 既然与知江小姐一模一样,应该不会只是偶然吧。 难道说雏菊和知江小姐一样是旧世界魔法创造的人偶——这个可能性很高。 「维尔琪。」 我保持面对着前方的姿态对身后的维尔琪说道。 「她虽然长得像知江小姐但绝对不是,请不要手下留情、尽力战斗。」 「……我知道。」 我和维尔琪开始将精神之丝伸向「世界之伤」,面前的雏菊以灵活的姿势架起双剑。 「喂~安玖~维尔琪~」 正当我和维尔琪开始咏唱咒文的时候,像是要破坏这紧张气氛般地传来了没大脑的声音。 这声音是…… 不知不觉忘掉敌人的存在回过头,看到的是和想象中的一样的蠢脸。 「蠢……不对、雷克斯大人!」 边对这边挥手边走过来的蠢蛋旁边、知江小姐和血樱的阿伊卡也在。 「总觉得刚才好像听到‘蠢’什么的,是错觉么?」 「当然毫无疑问是错觉。」 嗯哼!地清清嗓子。 「你们没事比什么都好。」 虽然也没怎么担心,但是看见他没事也安心了。 虽然有点吃惊于阿伊卡也在,但她现在是维尔琪的护卫,所以维尔琪不在场的话也就没有必要战斗了吧。而且看样子阿伊卡对蠢蛋相当中意,所以一起行动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那是这边的台词儿,已经找了你们很久了喔!别老让人操心啊!」 「那可真是抱歉。」 看来这……算是为我担心了一下吧。 不是、被蠢蛋担心所以很开心什么的这种事儿我可是完全从来也没有想过的喔? 「维尔琪,你也没事吧?」 「伊尔……」 轻轻叫着蠢蛋乳名的维尔琪的样子非常难过……带着看起来就好像快要消失了一样的虚幻表情。 ……维尔琪的样子果然有些奇怪。如果是我所了解的她的话,早就尖叫起来冲过去抱住蠢蛋了。 「嗯?脚受伤了吗?」 「不是很严重,没关系。」 「是么。」 「嗯。」 维尔琪惹人怜爱地点了点头,蠢蛋把手放在她的头上。 被蠢蛋轻轻抚摸着脑袋,维尔琪像只撒娇的小猫似的眯起眼睛。 真是的,竟然在敌人面前调情……虽然想这么说,但是蠢蛋看来还没注意到法布鲁尼亚的两人的存在。 「安玖大人。」 知江小姐来到我身边对我说道。 「这两位是安玖大人的熟人吗?」 知江小姐看着前方的索玛和架着双剑的雏菊,脸上带着交杂着惊讶与困惑的复杂表情。 「诶?有个跟知江长得一样的女孩子。」 总算注意到两人存在的蠢蛋惊讶地说道。 「他们好像是法布鲁尼亚的军人,我不认识、也不是安玖的熟人。」 维尔琪代替我回答了知江小姐的疑问,我从旁作出补充。 「他们是追着从他们国家的研究设施里逃出来的失败作而来到这儿的。」 「失败作?」 「那个。」 对歪头不解的蠢蛋、我用视线指了指怪鸟的尸体。 并且将刚才索玛所说的事情简短的转述了一遍。 法布鲁尼亚的野望,还有他们所采取的手段—— 「啊……虽然不太明白~总之,那只大鸟以前是个魔人?」 「没错。」 我和维尔琪所打倒的怪鸟是法布鲁尼亚的研究机关实验失败所诞生的怪物。因为他们的实验对象是魔人,也就是说就像蠢蛋说的那样那只怪鸟原本是个魔人。 虽然打倒的是魔人、但总归是杀人了,心情不可能会好。但是当时那种状况除了战斗之外没有其他选择,所以不得不当机立断。 「请、请问……」 知江小姐出声说道。 「你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你到底是……」 知江小姐向雏菊提问的声音稍微有些颤抖。 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安的知江小姐。 无论是谁见到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人都会既吃惊又迷惑吧。——可是另一方的雏菊却从刚才开始就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冰冷的表情与手中的双剑均毫无动摇。 是在强忍着避免表露出内心的不安呢、还是对她来说这根本就不是值得不安的事情。 对知江小姐的问题,雏菊以无言作为回答。 「嗯……麻烦了啊~」 代替雏菊发出声音的是面具少年。 「不管怎么看她都是雏菊的同型啊。」 同型……这么说她果然也不是人类,而是旧世界魔法创造出的人造人偶。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连阿伊卡都在。」 索玛塞弗斯叹着气耸耸肩,看向我的斜后方。 红发的美女……阿伊卡就站在那里。 「好久不见了啊,索玛。」 悠然地放下抱着的双臂,阿伊卡眯起细长的眼睛。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啊,话说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工作。」 「杀人的?」 「不是,是这位精灵小姐的护卫。」 「真稀奇啊,你竟然会接杀人以外的工作。」 「又不是我只会选杀手工作,只是因为没有杀人以外的委托而已。」 「啊哈哈,真辛苦啊。」 「确实。」 深红的美女与面具少年对视而笑。 看来他们两个互相认识…… 不只雷文大人的雷姆莉亚大人,连「永久和平的实现者」都认识,阿伊卡的人面还真广。 「这就是说,如果我们要杀那边的那位小姐,阿伊卡就是敌人了啊。」 「就是这样。」 「给你三倍报酬,来我这边吧。」 「很有魅力的条件、但我是委托一旦接受就必须完成主义。」 「真遗憾。」 虽然这么说可是脸上没带一点遗憾的感觉,索玛从坐着的石头上跳了下来。 「雏菊的同型和阿伊卡……精灵姐姐的那个眼神可怕的姐姐好像也很厉害……这可真是麻烦啊~」 「啊哈哈!被人说是眼神可怕的姐姐了啊——好痛!」 狠狠地对傻笑的蠢蛋的脚踩了下去。 「不只四个人喔。」 阿伊卡慢慢走向前,越过自己肩膀用大拇指指着蹲在地上呻吟着的蠢蛋说道。 「推荐也算他一个。」 「嗯?那个大哥哥也很强吗?」 「他和我一样。」 听到阿伊卡的话,少年的眉头抖动了一下。 「……原来如此。这就更麻烦了,他到底是谁啊?」 「英雄的曾孙……这么说你能明白?」 石头面具少年「啪」地敲了下手掌。 「啊!想起来了!他就是海德菲尔特家的次男啊,听说好像是踏上讨伐魔王之旅了。」 看样子蠢蛋——海德菲尔特家次男踏上讨伐魔王之旅这件事都传到法布鲁尼亚去了。 原本蠢蛋的旅途就是为了安抚兰德尔人民对魔王的恐惧之心、换句话说就是政治宣传一样的东西、所以被邻国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明明出发时就只有知江小姐一人来送行。原本没人期待的寂寞旅途现在竟然变得无人不知,真令人发笑。 「我跟他交手过一次,他的实力仿佛深不见底般。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堵上性命认真地较量一下……」 被阿伊卡送了个媚眼的蠢蛋谢绝邀请地啪嗒啪嗒地挥着一只手。 虽然很同情被这种狠角色盯上的蠢蛋,但更令人在意的是阿伊卡那句「和我一样」。 在王都她也曾说过同样的话,虽然想问问那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可惜现在不是悠闲地提问题的时候。 「嗯……这回可是真的糟糕了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索玛的语气中一点焦躁的感觉也没有,到不如说是绰绰有余的感觉。 「啊,不用算我也可以。反正我又没有动手的……好痛!」 对象要做不战宣言的蠢蛋的脚、再次毫不留情地狠狠踩了下去。 「雏菊、你怎么想?」 「情 况对我们不利。」 「是啊,可是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不杀掉也不行啊~」 「大佐,你太大意了。」 「真严厉啊……真没办法,我也本着当事者的责任,虽然嫌麻烦但还是预言一下吧。」 缓缓张开双臂,索玛说道。 「‘预言者’索玛=塞弗斯断言。尔等的未来毫无光明。在尔等前方等待着的只有血、绝望与死亡!」 比起预言、这更像是宣言。 「我的预言不会有任何偏差,因为我会亲自用着双手将其实现。」 原来如此…… 据说「预言者」索玛塞弗斯的预言没有一次失败,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预言者」索玛=塞弗斯并不是能看透未来,而是用自己的手去实现自己所做的宣言…… 「……上吧,雏菊。」 「明白,大佐。」 言罢,雏菊行动。蹴击地面直线飞了过来。 目标是——我!? 「唔哦!」 锵的一声,金属相撞的声音回响于耳际。 相撞的是雏菊的双剑和蠢蛋收在剑鞘里的骑士剑。 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脸上涌上的血气。 虽然至今为止经历过数次修罗场、但剑刃逼到鼻尖的话果然还是会害怕。 在千钧一发之间蠢蛋如果没有从旁伸出剑的话,我的脸恐怕已经被刺穿了。 「别这样!真是个危险的家伙啊~」 督了一眼表情难过的蠢蛋,雏菊向后跳开。 「我说,你也和知江一样是人偶吧。」 雏菊没有回答。 「虽然不知道你为啥要参军,不过我说你干脆别干了、和知江一样来我家当女仆吧。」 蠢蛋边晃着被我踩的那只脚说着。 「比起当兵这边更有意思喔~」 这家伙的这种性格……怎么说呢、总让人觉得还真有那么点气度。 跟与知江小姐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兵刃相见、我的脑袋已经除了疑惑着究竟该不该打倒她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无法再考虑了。 对于想弄清楚自身出身的知江小姐来说,面前这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恐怕是和知江小姐同型的人偶的雏菊,必定会成为重要的线索。 如果能尽可能避免与她战斗的话…… 「……你……」 到此为止除了和身为长官的索玛=塞弗斯之外不和任何人说话的雏菊对蠢蛋开口了。 「你是想要让我丢弃自身的存在意义吗。」 一直风平浪静的声音之中掀起了名为愤怒的海涛。 「……不可原谅。」 和知江小姐一模一样的脸上染上怒色,雏菊半身倾斜,左手持剑移至胸口、右手反手持剑遮在头上并轻轻弯下腰。 和刚才的姿势不一样、恐怕是终于认真起来了。 「我才要说不可原谅。」 开口的是蠢蛋身边的维尔琪。 轻轻拖着受伤的脚站到蠢蛋前面的维尔琪,半回过脸对知江小姐说道。 「抱歉、知江,虽然小时候受到了你不少的照顾,可是我无法原谅这个女人。」 「维尔琪大人。」 「这个女人也许能成为你身世的线索,可是……她竟敢对伊尔兵刃相向,这绝对不可以原谅!」 维尔琪转过头,充满敌意的视线直投向正面的雏菊。 「你是叫雏菊来着?我不知道你的那个什么存在意义、也没兴趣知道,但是我也有我的存在意义。」 叉腿而立握紧双拳的维尔琪,娇小的身体充满了断然的决议,说道。 「守护伊尔、这就是我现在仍在这里的理由!」 被维尔琪骇人的起誓压倒,雏菊微微瞪大眼睛后退了一步。 也难怪她会被压倒、就连并非维尔琪敌意所指的我都不觉后退了一步。 「……唔!」 编制好精神之丝、刚刚开始咏唱咒文,维尔琪突然发出无声的悲鸣溃倒在地。 「维尔琪!?」 「——唔……啊……唔!」 维尔琪蹲坐在地上紧抱双肩发出被业火灼烧般的声音。 这和在火神殿那是的情况又有点不一样。那时候的她是十分动摇无法自拔的感觉,而现在好像在承受着肉体上的痛苦。 「你怎么了、维尔琪!?」 「咕……啊……啊啊!」 蠢蛋叫她她也没反应。 「安玖,维尔琪到底怎么了?」 面对蠢蛋的问题,我除了摇头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敌方的索玛=塞弗斯和雏菊都没有什么动静,两人都在哑然地观望着情况的发展。阿伊卡也一样,知江小姐看样子是在警戒着敌人的攻击——边用余光注意着维尔琪的情况,边面对着法布鲁尼亚的两人架起薙刀。 「怎么会、已经到时间了吗……」 蠢蛋咬着牙嘟哝了一声。 「时间……?」 就在这时,在我视线的一角有什么动了一下。 将视线转向阿伊卡那边……在阿伊卡的后面,原本躺在那里的怪鸟的尸体动了起来。 「哎……?」 注意到我疑惑的声音,蠢蛋、知江小姐和阿伊卡也跟着我的视线转过头。 在大家视线集中的地方,慢慢爬起来的怪鸟张开受伤的翅膀,咆哮起来。 那是足以震动天空与大地的巨大咆哮。 那明显不是鸟类的声音。 某个更加巨大、更加狰狞的东西正在顶破怪鸟的外壳,想要从里面出来——这种毫无根据的妄想般的预感紧紧地揪住我的心脏、好像就要将它捏碎般。 接着、好像回应着我的预感般,在我和维尔琪留在怪鸟身上的伤口之间出现了新的伤口。 ——不,比起伤口那更像裂痕。 怪鸟全身覆盖着的红色甲壳上到处裂开深深的裂痕。 「嗯?真奇怪啊。」 就在所有人都为为突如其来的事态而屏住呼吸之时,法布鲁尼亚的「预言者」发出了毫无紧张感的声音。 「该不会是开始变态了吧。」 索玛=塞弗斯挽起手臂表情困惑地歪头问向雏菊。 「看来是这样。」 雏菊点头。 「那裂痕……果然开始变态为噬魂者了啊,真糟糕啊。」 噬魂者—— 我从没有听说过的名称。 「明明说过第三阶段的被检体不会转变为噬魂者的。真是的,提耶玛利亚的话还真是没个准啊。」 提耶玛利亚指的该不会就是那个女帝——提耶玛利亚=克里斯提亚吧。 如果是的话,索玛=塞弗斯不就是在直呼自己所侍奉的君主的名讳了吗——不过比起这个,那只怪鸟更让人在意。 「真是不吉利啊。」 轻声说完、阿伊卡突然行动。 一瞬间接近怪鸟,拔刀一击、斩向怪鸟的脖子。 那是足以斩断巨岩的神速一闪,可是飞上天空的不是怪鸟的头颅而是原本在阿伊卡手中的刀——和阿伊卡自己。 阿伊卡的刀划过空中刺进地面,接着阿伊卡勉强着地。 「被弹开了……?」 阿伊卡的到的的确确击中了怪鸟的脖子,可是怪鸟纹丝不动,阿伊卡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攻击一般地被打飞了。 「……唔!」 看来所受到的冲击不小,阿伊卡轻轻着地后,单膝跪地小小地呻吟了一声。 「没用的。」 索玛=塞弗斯说道。 「那家伙正在转变为噬魂者,对噬魂者来说无论是剑还是魔法、一切杀伤行为都不管用。因为噬魂者是外道生命体啊。」 「外道生命体……?」 我的意识一半留在怪鸟身上,另一半转向索玛=塞弗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被排斥于古往今来的任何一种生物范畴之外的迷惘着的生物。至于为什么称作外道嘛,就像刚才你们看到的那样,剑对噬魂者无效。不只是剑、魔法和枪也一样。」 「你想说任何攻击对噬魂者都没有用?」 「是啊,所有的‘攻击’都没用。」 索玛=塞弗斯特别强调了一下「攻击」这个词。……这难道是想说它并不是无敌、而是有弱点的? 「可不单单是不起作用而已,施加在它身上的攻击反而能给予它活力。……总之想要对付它的话必须反其道而行之,不是攻击它而是治愈它、才能真正地伤害到它。」 「治愈……神圣魔法吗?」 「脑袋转的真快啊,大姐姐。」 好像是在褒奖学生的教师一样,石头面具的少年笑了笑。 「只要有僧侣的神圣魔法……也就治愈的魔法的话,就能给予噬魂者伤害,当然也就能杀了它。只是如果想要杀掉它的话,必须要有大僧正级别的神圣魔法师十人左右才能做到。」 「怎么会……」 带来治愈的奇迹的僧侣的神圣魔法与引导魔界元素的一般魔法——也就是元素魔法不同,并不是只要修炼的话谁都能使用。 只有生来身体的一部分具有神的印证——圣痕的人才能够使用神圣魔法。 无论怎样向神祈祷、怎样辛苦修炼,没有圣痕的话就无法使用神圣魔法。 相反、只要拥有神圣,即便是不敬神也一样能够使用神圣魔法——总之、拥有神圣的人千人里也少有一个,所以能使用神圣魔法的僧侣是非常稀少贵重的人才。更何况是大僧正级别的神圣魔法师,一个国家里也未必会有一个,就更别提要十个了。 后面,怪鸟低垂着头,全身的甲壳即将碎裂般地微微颤动着。 恐怕当甲壳剥落只是,索玛=塞弗斯所说的外道生命体——噬魂者就会现出真身。 跨越重重磨难磨练至今的直觉、这样告诉我—— 那是个极端危险的东西。 阿伊卡恐怕就是因为感觉到了这个,才会率先斩过去的吧、想要在噬魂者变态完成之前解决掉它。可是阿伊卡这般高手的一击,却连动摇它都做不到。 如果索玛=塞弗斯所说不假的话,我们就没有击败噬魂者的手段。 至少阿伊卡已经证明了剑的攻击是无效的。虽然还没有证明魔法的效果,但恐怕也是一样——噬魂者身上缠卷着的不详气息令我这样确信。 而且,若就像索玛=塞弗斯说说的那样,一切攻击反而会给予其活力的话—— 无能为力。 我咬着牙,旁边的蠢蛋「嘿咻」地背起了维尔琪。 维尔琪已经失去了知觉。 原本就十分白皙的皮肤,失去颜色变得好像就快要消失般的透明。 那毫无生气的脸色令我胸中不安起来。 难道说、已经死了…… 带着不安摸了摸她的脸颊,仍然能感觉到温度。背也在因呼吸而上下轻轻浮动。 对着安心地安抚着胸口的我,蠢蛋「啪」地竖起大拇指说道。 「逃跑准备完毕!」 真是的……斗志皆无、逃跑的气势却比谁都强、真让人说不出话来。 不……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他的选择是对的也说不定。 既然束手无策,趁着它还没有完全变态时赶快逃走是最安全的对策。 而且维尔琪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啊,对了对了。最关键的问题忘记说了。」 声音就在旁边。 屏住呼吸转过脸,石面具的少年就在旁边。 瞬间全身警戒、架起魔杖。 索玛=塞弗斯这是毫无攻击意识地举起双手挥了挥。 我没有放下警戒着的魔杖,索玛=塞弗斯已经做出了要杀掉我们的宣言,一瞬间也不可以放松警惕。 即使是刚才也没有放松警戒,一半的意识紧紧地盯着法布鲁尼亚的两人,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他就已经出现在近旁了,其能力真是深不可测。 「还有一点。」 竖起食指挥了挥,索玛=塞弗斯说道。 「所谓噬魂者被称为外道的理由、」 警戒着索玛=塞弗斯的不只有我一个,知江小姐也在一边警戒着不远处的雏菊一边将武器对准他。可是这个「永久和平的实现者」却完全无视我们的视线自顾自说着。 「正如其名所曰,噬魂者会吞食死者的灵魂。」 看见我吃惊的表情,他笑了。就好像预想到——或者一开始就在期待着这种反应。 「吃灵魂的生物也就只有发狂的龙或者是不死鸟那类的家伙们了,虽然不死鸟那种情况说‘吃’好像有点不准确……话说回来这座山从前好像住着不死鸟来着?虽说偶然但还真有缘啊~」 库、库、库、地从喉咙底端发出的笑声。 「还有还有,噬魂者不但吃灵魂而且肚量还很大,怎么吃也吃不饱,所以随时都在寻觅饵食。……我说的意思你们明白了?」 噬魂者的饵食是死者的灵魂,既然这样它的行动就只有一个。 「杀人……」 「正解!噬魂者会为了得到饵食而杀人。无差别的,而且是无止境的。」 石面具少年的笑容令我胸中燃起怒火。 「你还能笑得出来啊,竟然创造出那么危险的生物……」 索玛=塞弗斯「嗯~」地歪歪头。 「那不过是失败作,又不是原本想要创造的东西。不过说是失败作,也有点失败过头了啊。那东西可是非常麻烦的,如果只是变成普通的魔物的话,还能轻松地解决掉。可是变成噬魂者的话,别说是辛苦了,光是想想就累死人了。」 用不耐烦的表情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能当做兵器使用的话还好,可是没办法操纵啊。真是,麻烦死了。」 这话令我感到一阵恐惧。 令一切攻击无效化,为填满空腹而无止境地杀人的噬魂者。这种东西如果能作为武器量产的话,兰德尔恐怕会瞬间灭亡。 「安玖大人,那个!」 出声叫我的知江小姐用视线指向一旁——从裂痕张开的鸟身之中,诞生了新的异形。 无数深深的裂痕间喷出了赤黑色——血色的烟雾,转眼间便将怪鸟覆盖住,开始向我们这边蔓延过来。 呛人的浓重血腥味。 「超~讨厌的感觉。」 这样说着的蠢蛋,很难得地带着严肃的表情。 「同感。」 并非理论、而是压迫般地实际感受到了索玛=塞弗斯称之为外道生命体的理由。 在这阵血烟之中,噬魂者冲破魔物的外壳诞生出来。那是不可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命的诞生。 「那么,看样子变态也快完成了,我就先回去了。」 索玛=塞弗斯悠闲地说道。 「我可不想跟噬魂者战斗啊~」 「……这样好吗?」 向翻掌耸肩的索玛=塞弗斯提问的雏菊。 「这不是没办法嘛。我没办法打倒噬魂者,而且认真想想的话,让你跟那边的女仆小姐战斗的话不是会很糟糕吗?」 侧目看着 知江小姐,继续说道。 「不小心引起感应爆炸的话,不是连我都会被卷进去嘛。」 「这……」 「我还不想死,也不想失去你,雏菊。」 「大佐……」 雏菊放下双剑。 「所以呢,我们就先失陪了。」 这样说着,索玛=塞弗斯转过身走向雏菊。 后背完全没有防备。我如果是剑士的话这是个进攻的好机会,但是我是魔法师,不咏唱咒文是无法使用魔法的,不适合偷袭。 ……不,就算我是剑士,也未必会进攻……并不是说这很卑鄙(虽然卑鄙,但我不介意。偷袭也是优秀的战术之一)、因为索玛=塞弗斯的背后太过于无防备,反而让人觉得无懈可击。 「啊,还有一个,告诉你们一件好事。」 突然停下脚步的索玛回过头说道。 「想不想知道打倒噬魂者最轻松的方法?」 「快说。」 一瞪他他就「喔,好可怕」地一点儿也不害怕地耸肩,索玛回答道。 「别管他就行了。」 「不管……?」 「噬魂者的寿命很短,不管怎么吃灵魂也无法延长生命。不管他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死掉。」 「……要过多长时间?」 「嗯……大概、一个月左右吧。」 废话。 怎么可以放着无法打倒的怪物一个不管,更何况噬魂者的战斗力恐怕比一般魔物的数位要多好几个零。虽然还没正面交锋,但我能感觉到。 一个月,到底会出现多大的牺牲啊…… 「不过无法确定。因为变化成魔物的被检体进一步变化成为噬魂者的实例这还是第一次,而且这家伙还有可能是与以往的噬魂者不同的东西也说不定。……比方说,寿命要长许多、之类的?」 似乎是觉得我屏住呼吸的反应很可笑,少年作弄人般地笑了笑。 「不要那么悲观、也许情况相反也说不定。……那么,大姐姐你们要和它战斗么、还是准备逃跑?」 无法立即回答的问题。 即时战斗也没有战胜它的方法,可是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它不管…… 暂时退避,并将情况报告给雷姆莉亚大人——这既是说不上是最好的选择、但也是最可行的选择。可是这与放着它不管也没有什么区别…… 「好像在烦恼着啊。不过轻松地考虑考虑就行了,反正不管要打还是要跑,大姐姐你们都会死掉。」 「……什么意思?」 「因为——」 石面具的少年正大露出来的一只眼睛,然后如同刀刃般眯了起来。 「身为‘预言者’的我不是预言过了吗,你们的没有未来。我的预言绝对不会落空,也不会让它落空。」 少年那比我还要小的身体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包围着我们所有人。 不祥、粘稠的,充满恶意的杀气。 这杀气足以证明少年即将赋予的死亡绝对不是简单的东西。 如果败给他,等着我们的就是极端痛苦、阴惨的死亡。 「不过阿伊卡就特别放在预言之外吧,兄妹互相残杀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啊。」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索玛=塞弗斯说出了极具冲击性的话。 索玛=塞弗斯和阿伊卡是兄妹——!? 不自觉看向阿伊卡,她的美貌上浮现出苦笑。 「他的确是我的哥哥。」 「喔~真是年轻的哥哥啊。」 蠢蛋佩服般的说道。 「不过你们不太像啊。」 「虽然是哥哥,但是没有血缘关系。」 「喔喔,原来如此。」 蠢蛋好像接受了,可是我还无法接受。阿伊卡和索玛=塞弗斯这两人,怎么看都是阿伊卡更年长。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如果阿伊卡是姐姐的话,还能理解。 在蠢蛋和阿伊卡说话的时候,索玛=塞弗斯开始咏唱咒文。 那咒文是—— 「黑暗跳跃」 索玛=塞弗斯所使用的是之前雷姆莉亚大人带走蠢蛋时使用的一样的转移的遗失魔法。 少年脚下出现的暗影张开。 「过来,雏菊。」 「是,大佐。」 收起双剑的雏菊站到索玛的身旁,两人一起慢慢沉进黑暗之中。 就这样让他们走真的好么…… 索玛=塞弗斯的预言恐怕不是单纯的威胁。现在让他们离开的话,以后我们必定会因不间断的奇袭和暗杀的恐惧而磨光精力。可现在的情况太糟糕,身后还有噬魂者在,蠢蛋的背上还背着失去意识的维尔琪。 阿伊卡似乎没有和自己哥哥战斗的意思,原本就想逃跑的蠢蛋更不可能出面追击。 这之中、 「等、等一下!」 只有一个人出声阻止,是知江小姐。 「你知道自己被创造出来的理由吗……知道究竟是谁创造出自己的吗?」 这是对雏菊的——对与自己长着同样面孔的少女的提问。 索玛=塞弗斯曾说过知江小姐和雏菊是同型,这也就是说雏菊和知江小姐都是同一个人为同一个目的而创造出来的人偶。 弄清楚雏菊的出身的话,就等于弄清了知江小姐的出身…… 「马奥的空中遗迹……」 被提问的雏菊不快地皱起眉,然后稍微闭上眼睛回答道。 「想知道自己是什么的话,就去马奥的空中遗迹吧。」 这时,索玛和雏菊两人已经只剩脑袋没有沉进黑暗之中了。 「请等一下!还有话要——!」 知江小姐的声音回荡在虚空中,两人已经消失在黑暗的彼方。 「啊……」 知江小姐失望地沉下肩膀。 自身的存在意义、自己究竟是被谁为什么而创造出来的——知晓答案的雏菊终于出现在眼前,可最后却没有得到回答便消失了,知江小姐的失望我能深切地体会到。——不过现在可没有安慰她的余地。 噬魂者终于完全变态了。 从血烟之后传来了咆哮声。 既不是鸟类的鸣叫声也不是野兽的咆吼——那就好像是、人类的——而且是女性的叫声。 回应着那叫声,空气振动起来。 强烈的风吹过,掀起头发斗篷,吹散血烟,视野明晰了起来。 我们终于能够目睹到对方的姿态了。 战栗到忘记眨眼的我,视线前面,它流着血泪。 不、并不是真在流淌着,而是左右眼睛的下面的红色龟裂、看起来就如同流着血泪一般。 那是和刚才的怪鸟完全不同的姿态。 践踏着地面的圆木般粗大的四肢,与粗大四肢相符的巨大身躯,还有漆黑的颜色、但是并不是全身都是黑色,背上的一部分,四肢从关节以下的部分,都覆盖着白色的岩石般——或者说是如同骨头般质感的铠甲。不、虽然看起来像是铠甲那应该是肉体的一部分,所以这么说不准确。但印象上那就宛如铠甲。 还有,脸。 在野兽的身躯之上,带着人脸——女人的脸。 流着血泪的女人的脸。 似乎是鬃毛——头周围生出的、从脸旁垂下的灰色体毛,就好像是女人的头发。 比魔物更加可怕的姿态,全身散发出的浓重死气更令人作呕。 这形象就如其名——外道生命体般。 「我、我说、快跑吧。」 蠢蛋铁青着脸说道。 「我也是同感,如果可以的话想尽快离开这里。」 刚才始终是单膝着地的阿伊卡终于站了起来,对蠢蛋的话表示赞同。 「那个生物太过于危险。」 就连稀世的杀手血樱的阿伊卡都这么说了,看来的确该逃掉。 可是。 「虽然非常想逃跑,可在那之前——」 我将精神之丝伸向「世界之伤」,开始咏唱咒文。 索玛=塞弗斯说过剑和魔法对它都没有效果,但他也说过这个噬魂者也许跟以往的噬魂者有所不同。 这也就是说魔法对它有效果的可能性并不是零。虽然剑没有效果,但还没有试试魔法究竟有没有效果。因为有可能只会被吸收给予它力量,所以不可以多次尝试。但至少一次——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变态完成还没办法动、还是因为正警戒这这边的动静、它没有立刻行动。 多亏了这个,魔法顺利完成了。 我满手是汗紧握着魔杖指向噬魂者,高喊出魔法名。 为了不输给死亡的气息而用尽全力高喊。 「屠龙!」 第四章 不死鸟轻舞的天空 孤注一掷的赌博以我的失败告终。 正中噬魂者的「屠龙」原本应该在击中目标的瞬间爆发的、可是却无声地消失了。 果然、无论是剑还是魔法对噬魂者都没有效…… 如果连我的最强攻击性魔法「屠龙」都没有效、那就没有试试其他魔法的必要了。 受到「屠龙」直击的噬魂者非但没有倒下的意思,反而心情舒畅地用女人般的声音发出类似野兽的咆哮。 「果然攻击只会产生反效果啊。」 阿伊卡捡起刀收进刀鞘里说道。 「哎……」 不只是无效,噬魂者明显将我的攻击转化成了自身的活力——变得更加浓重的死亡气息正说明了这一点。 「不可以再攻击它了。」 要打倒剑和魔法均对其无效的噬魂者只有两个方法。 等其寿命完结自生自灭、或者使用治愈魔法。 不可以放着它不管、放着这种危险的生物不管的话,连国家都有可能会被毁灭。虽然这么说、可要用治愈魔法攻击它至少需要十个大僧正级别的僧侣,这不现实、太花时间了。 要是不死鸟的话—— 如果是拥有着究极的治愈能力的不死鸟的话、也许能够打败噬魂者也说不定。 可是依靠不死鸟也说不上是可行的方法,因为根本无法保证不死鸟现在就在这座索雷攸之丘。虽然维尔琪那样肯定,可是也不能完全排除她将变态之前的噬魂者错看成不死鸟的可能性。 「要来了。」 就在阿伊卡刚说完,噬魂者用它那比熊还要粗壮的四肢蹬地,巨大的身体跳了起来。 追着噬魂者而抬起视线的我所看到的、是青白色的光芒—— 极端的瞬间——在刚刚理解到、那是身上缠着青白的雷光疾速降落下来的噬魂者的瞬间,我就被蠢蛋的手臂搂住飞了起来。 强烈的激突之后、地面上砸出了个小陨石坑,风烟之中噬魂者全身缠绕着火花站在中间、用女人的声音低吟着。 真是千钧一发…… 如果没有蠢蛋的帮助的话,我恐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变成风中尘埃了吧。 那是对于并非剑士的我来说连视线都无法捕捉到的疾速,其威力也可见一般。即使是用我自信的雷电魔法恐怕也无法用一击掘出那么大的坑。 事到如今、单手托住背上背着的维尔琪另一只手抱住我跳起来的蠢蛋的腕力和反射神经、的确不得不令人佩服。 虽然是该向他道谢、但现在不是那个时候。我一边整顿自己的呼吸一边寻找着知江小姐和阿伊卡的身影。 两人都在有些许距离的地方警戒着噬魂者。知江小姐手中架着薙刀,可阿伊卡并没有拔刀。因为拔刀也没有用吧。 「好可怕!果然还是应该快逃吧。」 蠢蛋放开我说道。 「不是已经说过我也非常想逃吗。」 「那就快——」 「但是我们不想想办法的话,夫鲁布拉伊德的人们都会被这家伙杀掉的。不,弄不好也许连国家都会毁灭——」 「可是我们留在这儿也什么都做不了吧?既然这样还是快点逃掉的好不是么?」 「请不要说那么不负责任的话,你这样还算是贵族吗!」 即使心里十分清楚蠢蛋的无责任感,可我还是忍不住吼了出来。 「贵族有保护人民的义务,这是贵族与人民之间的契约——在出事的时候贵族有保护人民的义务,而与之相对的贵族拥有从人民那里收取税金的权利。更何况你还是海德菲尔特家的男人!」 「又来这个!所以说我才不是自己喜欢才生在英雄家的!」 「我想看看伊尔战斗的样子啊。」 「都~说~了~,别老期待着让我去……嗯?」 说话是维尔琪。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的维尔琪插进了我们的口角之中。 「维尔琪……你没事吧?」 维尔琪刚才痛苦的样子绝不一般,现在也是一副面色惨白的样子。 「我没关系。比起这个、必须想想办法对付那家伙。」 「想办法、根本毫无办法吧?」 「会有办法的,伊尔、安玖还有我……我们三个一起的话,无论什么样的对手都不会输。对吧、安玖?」 「哎、哎……」 虽然维尔琪的话令我安心不少,可实话说还是毫无办法。 而且、让明显身体不适的维尔琪战斗真的好吗…… 「我有个办法想试试。」 维尔琪说道。 「虽说攻击魔法无效,但是并不是说所有魔法都无效吧。那就——啊啊!」 维尔琪正在说话时突然悲鸣起来。 「维尔琪!?」 维尔琪紧闭上眼睛搂住蠢蛋的脖子,身体开始出现异样—— 维尔琪阵阵发抖的身体突然变得透明,轻柔地飞散出金色的光粒子。 「维尔……琪……?」 「安玖大人!噬魂者!」 知江小姐的喊声冲进了混乱中的我的耳朵里。 我回过神儿来看向噬魂者,紧接着看到的景象、令我更加混乱了起来。 噬魂者的身上缠绕着、和维尔琪散发出来的一样颜色的光芒。 轻柔的金色光芒。 我瞬间便理解了、那是人的生命之光——也就是灵魂的光芒。 在过去、只有一次,我见到过着光芒——那是在妈妈死去的时候。 那时的、光是回想起来便会撕心裂肺的悲伤、令我马上理解了眼前这异样的场景。 噬魂者现在正在吃饭。 它正在吃的是、就和它的名字一样——死者的灵魂…… 「怎么会……」 蹒跚地后退着的我的脸上,一定带着世界末日般的表情吧。 「连安玖都!到底怎么啦!」 蠢蛋担心地喊了起来。 ——可他该担心的不是我。 他察觉到了么? 察觉到了背在身后的维尔琪了么? 一定没有察觉到。 背着维尔琪的他看不见维尔琪身上的异样,即使看到了恐怕也无法理解吧。 「安玖。」 维尔琪叫着我的名字、对我伸出手。 「手、给我。」 照她说的抬起手臂、我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颤抖着。 维尔琪握住了我颤抖着的手。 接着,她耳语般地小声咏唱起咒文。 「嗯?魔法?」 蠢蛋歪起脑袋。 因为维尔琪握着我的手咏唱起咒文、而觉得疑惑吧。 不是魔法师的蠢蛋无法理解维尔琪所使用的魔法、可我能理解。 维尔琪所咏唱的,是能够与接触的对象共享自己记忆的魔法——「记忆之兽」的咒文。 「记忆之兽」 当维尔琪说出魔法名之时,记忆的波纹在我的大脑里散开、映出了没有见过的景色———— 向天耸立着的、无数的赤红岩柱、 向天空中伸出手的少女、 还有少女的手所伸向的——轻舞于青空之中的、火炎之鸟…… 少女叹息着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悲伤着与所爱之人永远的离别、而向空中飞舞着的火炎之鸟许下愿望。 少女知晓—— 天空中飞舞的炎鸟之名、和它的传说。 因而、少女许愿。 紧咬着牙关、拼命地保持着渐远的意识, 以生命与灵魂的全部许下愿望。 最后的愿望。 像是回应着少女的愿望般,炎鸟轻轻落在少女的身旁———— 这是、记忆。 深爱着从孤独的绝望之中将自己拯救的少年、为了肩负着战斗命运的少年而拼命努力变强的少女的、最后的记忆。 视野转换、眼前的少女——维尔琪的悲伤笑容映在我的眼里。 「维尔琪……」 维尔琪放下我的手,竖起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我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 维尔琪是在对我说—— 要对伊尔保密。 我点点头。 这根本就说不出口。 维尔琪其实已经——这怎么可能。 连我都没有完全相信呢。 也不愿意相信。 可是、即使不想要去相信、我的大脑却在迫使着我的理性冷静地去接受事实。 边冷静地接受事实、边想着究竟能为她做什么。 「安玖……你在哭么?」 「才、才没有哭!只是有东西飞进眼睛里了而已!」 我背向蠢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深呼吸之后转回身、说道。 「逃吧。」 可能是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吧、蠢蛋一脸茫然。 「我们逃吧。」 就好像是在对自己说一样,我重复了一遍。 「我们无法跟噬魂者战斗。」 总算得到食物的噬魂者仿佛在享受这至上的快乐般,高扬起头全身颤抖着。 虽然全身破绽,但也不可以攻击。 吞食死者灵魂的怪物,噬魂者。 放着它不管太过于危险——这我很清楚,非常清楚,但是因为它是吞食死者灵魂的怪物,所以绝对不可以和它战斗。 「真不像你啊。」 维尔琪用略微不逊的口吻说道。 「我们明明还没有试过所有办法、就要逃了?你是这种半途而废的女人吗?」 「不……我也……可是……」 不论他人、对你来说噬魂者根本就是最糟糕的对手。 我拼命忍下了涌上喉头的叫喊。 「我想战斗。」 维尔琪说着、面向夫鲁布拉伊德,对着泛起橙色的日光眯起眼睛说道。 「虽然没办法坦率地说喜欢那片街道,可那是我度过了三年时间的地方,是我努力了三年的地方。我可无法忍受它被那只莫名其妙的怪物毁掉。」 「维尔琪……」 「是不是有点不像我会说的话啊?」 维尔琪轻轻地耸耸肩苦笑了一下,我摇摇头。 「而且、我想和伊尔一起战斗。」 维尔琪贴着蠢蛋的脸颊说完,又看着我说道。 「安玖,也想和你一起战斗。」 看得我的维尔琪的目光、就像秋天的天空一样清爽。 那是理解与接受的目光。 维尔琪理解了、也接受了—— 接受了与噬魂者战斗而带来的、对自己来说最糟糕的结局。 「……我知道了,战斗吧。」 想要为了所爱的人——为了最喜欢的伊尔而战斗。 这就是梦中悲剧的少女的——维尔琪最后的愿望。 我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才无法拒绝。 「这才算得上是我的竞争对手。」 面对维尔琪的笑容,我也无畏地笑了。 这是对认同我为对手的、被我认同为对手的少女的、最高的诚意。 「你们俩该不会成朋友了吧?」 「不是喔。」 维尔琪对吃惊的蠢蛋说道。 「我们是对手。」 没错。 我和维尔琪不是朋友。 我们是竞争对手。 对手之间不该泪眼相对。 交换无惧的笑容、拼死的战斗——这才算得上是竞争对手。 「对手啊……这也不错。」 蠢蛋仿佛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笑着一样。 「就算要战斗,可该怎么办?攻击不是完全没效果吗?」 蠢蛋说了句令人意外的话。 他平时绝对不会说要战斗这种话。 让他有这种想法的,毫无疑问是维尔琪的话。 ……不。 还有一种可能。 他可能已经察觉到维尔琪的事情了。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 至少维尔琪一定没有对他说过,因为她在告诉我之后马上就请求我为她保密了。 而且,如果他知道的话不可能还这么平静。 对他来说维尔琪绝不是那么可有可无的存在。 「……有办法。」 一切攻击对噬魂者均无效,有效的就只有僧侣的治愈魔法。 没有僧侣我们就无法与其战斗、就在不久之前我还这样肯定着。 可是现在不一样。 维尔琪给予了我提示。 她刚才这样说了—— 攻击魔法无效并不代表所有魔法都无效。 虽然无法打倒噬魂者,但并不是说完全没有办法对付它。 「用这个。」 我举起右手说道。 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雷姆莉亚大人给的戒指。 「手真小啊~」 「不是手,是戒指。」 「戒指?真稀奇啊,安玖竟然会带戒指。」 「这并不只是支戒指而已,是首饰。」 「首饰……你是说这上面有什么魔法效果吗?」 「是的,它有强化结界术的力量,是雷姆莉亚大人为了抓住不死鸟而给我们的。就用这个。」 「呃……就是说,要用这个强化结界术困住那家伙?」 「就是这样,难得理解的这么快啊。」 「对我来说算是奇迹般的速度了吧!」 蠢蛋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脸得意地说道。 「哎,真了不起。」 解释到那种程度如果还不能理解的话才奇怪……不过蠢蛋是无法用一般基准来衡量的,这里就勉为其难地夸夸他吧。 「那这个东西对那家伙有效么?」 「应该有效,虽说攻击魔法不起作用,但并不是说有魔法都没用。」 我和维尔琪对视点头。 「维尔琪也有一枚戒指,我和维尔琪两人一起使用结界术的话,一定能困住噬魂者。」 「困住它以后怎么办?」 「下山向雷姆莉亚大人报告这里的事情。虽然不能永远保持结界,但是保持到它的寿命结束并不是不可能的。」 「原来如此—」 「伊尔!安玖!」 维尔琪厉声喊道。 紧接着听到了「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的低沉粗重、不祥的女人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是低下高扬起的头的噬魂者。 仿佛流着血泪般的双目直直地盯着蠢蛋背后的维尔琪。 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 「把噬魂者引到火神殿去!」 我对稍微有段距离的知江小姐和阿伊卡喊道。 噬魂者原本是魔人,无法肯定它现在是否还能理解人类的语言,所以不能说出作战的细节。 代替语言,我对两人举起了右手的戒指。 虽然不清楚阿伊卡是否知道这枚戒指的作用,但至少知江小姐知道。 知江小姐的反应是—— 笑着点点头。 理解了我的意图。 阿伊卡美貌上的紧张神色,现在也变成了笑容。 不管是不是理解了作战内容,总之她会作为同伴而行动。 虽然不太想借杀手的力量,但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 「就由我来牵制它吧!」 阿伊卡率先行动。 阿伊卡在胸口处双掌击打合十,滑过地面逼近噬魂者,没有用刀而是使用手掌、击中了巨大身体的侧腹。 那虽是足以击碎人体的沉重一击,但是对噬魂者没有效果——本来这么想。 但是对所有攻击免疫的噬魂者居然发出了悲鸣。 「起作用了——!?」 「因为那是气的注入。」 蠢蛋对不由自主惊讶起来的我说道。 「气?」 「还是说将自己的精力分出来更合适吧。能稍微让伤病快些痊愈,或者缓解疼痛,不过并没什么太明显的效果就是了。」 「那种技巧……」 给予精力——也就是治愈的技巧的话,当然会对噬魂者有效。 「雷克斯大人也会用吗?」 「啊,会。我还对你用过一次。」 「哎……?」 「以前不是有一回你发烧到下了嘛,不过那时候你一直在睡觉所以可能不记得了吧。」 「啊……」 那是刚从王宫出发时、为了见金龙奥尔丽丝而去那布拉斯卡山的途中的事情。 我发烧倒下,蠢蛋照顾了我一夜。 烧的那么厉害可第二天早上就痊愈了,原来是因为蠢蛋对我注入了气啊。 「趁现在快行动!」 阿伊卡大声喊道。 「虽然能阻止它的行动,但无法造成致命伤。」 边喊着,阿伊卡对噬魂者的脸又打了一掌。 虽然噬魂者悲鸣着后退了一下,但那只有一瞬间。 它怒吼着对阿伊卡挥下前足。 但没有击中阿伊卡。阿伊卡以一纸之隔躲开攻击,再次对噬魂者的脸落下一掌,压制住它。 「快走吧!」 虽然说不愧是血樱阿伊卡,但正如她本人所说、那攻击充其量只能短暂地阻止噬魂者的行动。为了不让她的努力白费,我们不可以在磨蹭了。 「是啊。」 蠢蛋点点头,慢慢挽起我的手臂、跳了起来。 回过神来我已经站在绝壁之上了。 「维尔琪,能走吗?」 蠢蛋放开我的手臂,问背后的维尔琪。 「嗯,没问题。」 将点头的维尔琪放下后,蠢蛋无精打采地回过头说道。 「那、我去拖延下时间。注入气可是相当累人的、不太想干啊~」 难得蠢蛋积极地去战斗。 因为不是直接杀伤对手所以会觉得轻松一点吧。 「安玖。」 「啊、在。」 「维尔琪就拜托你了。」 说完,蠢蛋从绝壁上跳了下去。 换手般跳上来的知江小姐来到我们身边。 「非常抱歉,如果我也能帮忙争取时间就好了……」 看来知江小姐无法使用蠢蛋说的气。 貌似身为人偶的知江小姐无法使用这样的招式。 「没关系,可以帮忙扶一下维尔琪吗?」 「好的。维尔琪大人,失礼了。」 知江小姐娇小的身体钻进了维尔琪的手臂下面。 本以为维尔琪并会反抗……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很久没有靠着知江的肩膀了啊。」 维尔琪乖乖的靠在知江小姐的肩膀上,笑着说道。 「虽然那时候是被你背着。」 「呒呒~长大了啊、维尔琪大人。」 在蠢蛋出生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海德菲尔特家的知江小姐看来对维尔琪的也很熟识。 比如说和蠢蛋一起玩结果受了伤,然后被知江小姐背回家这样的事一定也发生过吧。 绝壁下面,蠢蛋和阿伊卡拼命地牵制着噬魂者。 每每遭到两人的掌打,那可怕的巨大身体就会稍微踉跄一下,可是在下一瞬间、噬魂者就会毫发无伤似的反击回来。 用圆木般的前肢殴打、用身体撞、偶尔全身放电,噬魂者疯狂地攻击着。 每次攻击都拥有即死地破坏力、可阿伊卡以流水般毫无破绽的流畅动作、蠢蛋以切开地面有如烈风般的疾速躲过攻击,持续着气的注入。 拥有龙的因子的英雄曾孙和稀世的杀手,这可匹敌一军的两人联手、却仍然无法打倒噬魂者。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在心里对着绝壁之下的两人说完,我转过身。 「在火神殿抓住噬魂者。」 再次宣言后,我们出发了。 当然、在这里也可以使用结界术,但是对手是个外道生命体,而且戒指只能使用一次,必须准备万全。 雷姆莉亚大人说过,在火龙岩林立的地方——也就是火神殿的话,戒指的效果会因为共鸣而力量提升。 我选火神殿做决战地点就是因为这个。 我在前面屏息疾走、后面知江小姐扶着维尔琪拼命地跟上。 虽然维尔琪的表情十分痛苦,但是在这儿停下的话就等于是在亵渎她的觉悟。所以不能停下。 我不再回头、拼命地向前跑。 到达火神殿之后,我们没有休息马上就开始准备结界术。 举起戒指开始咏唱咒文,四周的火龙岩柱群发出淡淡的光芒微微震动起来。 仿佛是回应着开始咏唱咒文时立刻发光的戒指上的火龙岩般——不、是的确回应着戒指、火龙岩柱开始震动发光。 知江小姐为了以防万一而待机在维尔琪的后面。 准备工作做好了,接下来只等着蠢蛋和阿伊卡将噬魂者引过来了。 没过多久,两人就到了。 视线的前面——在缓坡对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色的巨大背部,紧接着在巨大黑色身躯前面奔跑的蠢蛋和阿伊卡越过了缓坡。 两人头也不回地躲开噬魂者的前肢和雷电攻击,直线向我们这边跑过来。 我和维尔琪互视点头,直面前方。 机会只有一次。 失败的话不只是白费了蠢蛋和阿伊卡的努力,而且还会丧失唯一的手段。 最重要的是、维尔琪还…… 我紧紧的咬着牙,在心里面摇摇头清醒一下。 现在只要专心于魔法就好了。 「呜哦哦~可怕!」 「接下来就拜托了。」 蠢蛋半哭着悲鸣、阿伊卡留下清爽的声音,两人穿过我和维尔琪。 噬魂者就在眼前,长着女人脸的巨大黑色怪物高高地举起缠着雷光的前足。 「维尔琪!」 「安玖!」 我和维尔琪互相叫着对方的名字,一同高喊魔法名、释放其力量。 「「呪戒!」」 刹那间,伴随着我们戒指的碎裂、从周围所有火龙岩柱飞出无数条锁链。 有我手臂的三倍粗的锁链,和碎裂的戒指一样散发着红色的光辉、将即将对我们挥下凶暴前足的噬魂者全身上下团团缠住使其不能自由动弹。 「喔喔,厉害!」 蠢蛋发出了赞叹的声音,但我们还不能放松。 高举起前足被锁链缠住的噬魂者发出如同悲鸣般的声音。 力量被雷姆莉亚大人给的戒指和火龙岩群的共鸣效果强化到最大的魔法锁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但完全无法挣脱,越想挣脱反而缠得越紧。 效果很理想。 慢慢理解到即使挣扎也没用的噬魂者,渐渐放弃了抵抗。 最后,噬魂者完全不再挣扎,一动不动地低吼着。我总算能松一口气。 再加上一路跑到这儿的疲劳感,我的肺开始悲鸣起来。 旁边,维尔琪也和我一样上气不接下气,我们互相对视了一下。 维尔琪虽然表情痛苦但仍然勉强笑着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我也以同样的手势回应了她。 「真精彩!安玖大人!维尔琪大人!」 知江小姐拍手称赞着作战的成功。 「都是……托了大家的福……」 我不停喘着粗气回答。 这并不是谦虚,作战的成功是靠这里的全员的努力、以及不在这里的雷姆莉亚大人的帮助所得到的结果。 为我们到达火神殿争取时间的蠢蛋和阿伊卡。 支撑着无法靠自己跑起来的维尔琪一直到这儿的知江小姐。 为强化结界术而将首饰交给我们的雷姆莉亚大人。 还有和我一起使用结界术困住噬魂者的维尔琪——而且,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们根本就想不到这个作战。 无论少了谁,这次作战都不会成功。 「呜哇~累死了~」 蠢蛋全身脱力,当场坐在地上。 在这种情况下,说他不像样也许不太合适。 给予他人被称作「气」的精力的招式看来相当消耗体力,无精打采地低着头的蠢蛋喘得比我还厉害。 连阿伊卡都上气不接下气,头发被汗黏在脸颊上。 看来蠢蛋前去援助阿伊卡的判断是正确的,从他们这种疲劳的样子来看,阿伊卡一个人的话很可能坚持不住。 无论如何,现在噬魂者动不了。接下来要回到夫鲁布拉伊德向雷姆莉亚大人报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要撕裂这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般、响起了悲鸣声。 「维尔琪!?」 发出悲鸣的,是维尔琪。 抱着头跪在地上的维尔琪,全身散发着金色的光粒子。 她的身体时而透明,仿佛要消失一般。 宛如,其存在摇荡于有和无之间一样。 带着最糟糕的预感看向噬魂者,果不其然、黑色的巨大躯体被金色的光芒包围着。 它正在吃着、 虽然被结界术限制了自由,但仍在吃着维尔琪——维尔琪的灵魂。 失算—— 本以为只要用结界术束缚住它、不只能阻止它的攻势也能阻止它继续吃灵魂—— 「给我住手!!」 在后悔着不该战斗的我的旁边,响起了大声大的叫喊、一个人影冲了出去。 是蠢蛋。 一瞬间闪过的侧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鬼神般的强烈气魄。 他跳起来,对噬魂者的脸打出一掌,可是受到冲击的反而是他自己。 就像最初、阿伊卡攻击变态中的怪鸟时一样、 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冲飞的蠢蛋,后背撞在火龙岩上、脱力俯面倒了下来。 「雷克斯大人!」 知江小姐跑了过去。 我也差点跟着知江小姐一起跑了过去,可是令人担心的不止蠢蛋一个人。 「维尔琪……」 我身边,维尔琪仍然痛苦地抱着头。 我蹲下,战战兢兢地向她伸出手。 带着——如果这只手碰不到她的话……——这样的恐惧,手开始颤抖起来。 总算下定决心伸手触碰后,这只手确实地感受到了维尔琪的体温。 「安……玖……」 维尔琪握住了我放在她肩上的手。 我祈祷般地回握住了这只因痛苦和恐惧而颤抖着的手。 为了不让她消失而、祈祷着。 一边祈祷着,我一边对她说道。 「逃吧。」 万幸的是结界术并没有被破坏,可以很轻易地逃掉。 「……好想……回去……」 就在我刚想回头叫上知江小姐的时候,听到了这浑浊的声音。 知江小姐手抚摸着蹲在地上的蠢蛋的背瞪大着眼睛看着这边。 那双眼睛里寄宿着惊愕与战栗、她看的不是我和维尔琪。 越过我们的肩膀,她惊愕地、战栗地看着那个异形。 「好想……见……」 我转过头,再次听到了那浑浊的声音。 「好想、见……那个人……」 我也和知江小姐一样瞪大了眼睛。 那浑浊的声音的主人——噬魂者、再次开始发生异变。 巨大的黑色躯体发出可怕的破坏音开始裂开,从那一道道裂痕中喷出了血色的烟雾。 就和怪鸟转变为噬魂者时一样。 「怎么会……」 噬魂者竟然还能继续变态。 (因为变化成魔物的被检体进一步变化成为噬魂者的实例这还是第一次,而且这家伙还有可能是与以往的噬魂者是不同的东西也说不定。) 脑里回想起了索玛=塞弗斯的话。 噬魂者更进一步的变态。 从索玛=塞弗斯的口气来看,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例。 到底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偏偏要发生在我们的面前啊——我们不是法布鲁尼亚研究机关的人,恐怕无法弄清楚这理由。 难道就像索玛=塞弗斯所说的那样,它和以往的噬魂者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吗。 或者是因为得到了维尔琪这样的——不死鸟这样的极上食物而获得进化了吗。 不明白。但毫无疑问——它的这次变态对我们来说绝不是幸运的展开。 在弥漫的血雾对面响起了两种破坏的声音。 一个是噬魂者那黑色巨体被破坏的声音、另一个是束缚住噬魂者的锁链被绞断的声音。 虽然隔着烟雾看不到,但是身为施术者的我能够感觉到。 我和维尔琪合力做出的锁链、被粉碎消失了。 大气卷起的暴风吹开血雾,完成了进一步进化的噬魂者的姿态展现在我们面前。 刚刚那只长着一张女人脸的四足怪兽,现在变成了一个拥有翅膀的女人姿态。 修长的手足、纤细的圆腰、丰满的胸部。一丝不挂的肌肤如同初雪般的纯白,背后的蝶翼散发着七彩光辉。 虽如天使般美丽,但脸颊上的血泪痕与足以令人呕吐般的浓重死气诉说了它绝不是天使的这个事实。 虽然那姿态宛若天使,但它毫无疑问是噬魂者……是外道生命体。 「想回、去……想见……他……」 噬魂者用与外表不符的浑浊声音说着人类的语言。 想回去。 想见他。 这也许是过去她身为魔人时的记忆引导出的语言吧。 「想回去……想回去……想……想……回去……」 噬魂者的白色全体闪耀着金色光辉、维尔琪全身撕裂般地悲鸣着。 进化——不,是羽化完成的噬魂者现在仍在继续吃着维尔琪的灵魂。 「它看起来好像正在吃她啊。」 站在旁边的阿伊卡说道。 「……是的。」 阿伊卡看着维尔琪的双眼中带着些许怜悯的神色。 「虽然很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但现在还是先专心工作吧。」 阿伊卡从刀鞘中拔出白刃。 「希望变形之后剑能起效果……试试吧。」 阿伊卡无声蹴地,逼近噬魂者,白刃一闪。 对准散发着金色光辉的脖颈斩下,可是被弹开了,阿伊卡手中的剑被弹飞,然后四分五裂。 那是不止弹开甚至能将刀震碎程度的冲击,阿伊卡不可能会没事。但阿伊卡仅仅是不稳地摇晃了一下而已、没有倒下,这恐怕是因为她已经做好承受相当大的冲击的准备了。 认识到剑不顶用的阿伊卡,站稳双脚,对其侧腹击出一掌。 可是噬魂者纹丝不动。 「别来……碍事……」 噬魂者像是赶苍蝇一样简单地挥了一下纤细的手腕,仅仅如此阿伊卡就被打飞、狠狠地摔到地上。 阿伊卡没能站起来。虽然试着站起来,可是保持单膝跪地就已经是极限了。 噬魂者没有给阿伊卡致命一击。 如同流着血泪般的双眸看向维尔琪。 看来比起我们,眼前这个极品的食物更能吸引它。 「想回去……想、回、去……」 边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言语,噬魂者继续吃着维尔琪的灵魂。 恐怕是因为微弱地残留着的魔人的意识、和吞食灵魂的外道生命的本能互相抗争的结果,使它的言行无法统一吧。 我丢下魔杖,两手抱住维尔琪的身体,强行让痛苦着的她站了起来。 阿伊卡已经证明了攻击对羽化后的噬魂者不起作用,结界术也被打破了,现在除了逃走别无他法。 可是要怎么逃。 我们想在处在上山路上,也就是说要下山就不得不突破挡在面前的噬魂者,而且噬魂者也不会简简单单地放作为极品食物的维尔琪走吧。 「想回到……那个人的、孩子们、那里去……」 展开起色光芒的翅膀,噬魂者漂浮了起来。 就那样飞走吧……心里这样祈祷着,可是落空了。噬魂者的翅膀散着磷光向我们飞了过来、 一直逼到步步后退的我的眼前。 「给我住手!」 足以动摇大地的怒吼声传了过来。 噬魂者的双眼越过我的肩膀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趁着这个间隙,我半托着维尔琪绕到噬魂者的后面。 「不会让你……吃掉维尔琪的。」 刚刚的雄叫变成了现在的低吟。 是蠢蛋。 刚才攻击变态中的噬魂者反而被打倒的蠢蛋现在站了起来,用完全不像他的魔鬼般可怕的表情看着噬魂者。 「我知道你也不是自己想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你也有想回去的地方、有你想见的人吧。你很可怜、我对你也没有任何怨恨、可是……即使如此,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吃掉维尔琪!」 蠢蛋双眼中充满足以压过龙族的魄力说着。 即使在这种状况下依然对敌人抱有同情、像是他会做的事情,但比起这个,还有一件事情更令人在意。 「不会让你吃掉维尔琪的。」 仿佛在催促着自己的决意般、蠢蛋重复了一次。 知道—— 他知道。 他知道、维尔琪已经死掉了的事情。 并且也能够理解到、 噬魂者正在吞噬作为死者的维尔琪的灵魂。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是听到了我和阿伊卡的对话了么,还是说从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 虽然不清楚,但可以确定、他知道自己的半精灵少女青梅竹马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安玖,快逃。带着维尔琪快逃!」 蠢蛋盯着噬魂者用清晰的声音对我说完,立刻化作一阵烈风逼到了噬魂者面前。 「——!」 与如同刀刃般锐利的呼吸一同打出的一掌直击噬魂者的胸口,逼退了它。 「起效了——!?」 被阿伊卡的气击中也一点也没有动摇的噬魂者、被蠢蛋的气逼退了。 是存在于蠢蛋血液里的龙的因子的作用么,还是他那压倒性的气魄起的效果呢。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发出穿透我的胸腹、直击我灵魂的深处的吼声,蠢蛋疯狂地挥动双臂。 那是双眼无法捕捉的不断挥出的掌打之雨,不,说成是暴风雨更合适。 如同暴风雨般猛烈的、气的连打。 蠢蛋每每击中噬魂者、就会令它发出浑浊的悲鸣。 这说明蠢蛋的「治愈」攻击确实起效了。 噬魂者不断地动摇、后退、不断地发出悲鸣。 就这样打倒它吧——这样地期待着,可是立刻落空了。 屏住呼吸不断进攻的蠢蛋的动作慢慢迟钝了下来。 如闪光般的掌打也渐渐变得我的眼睛也能看清、变得连我都觉得慢、最后停了下来。 停止攻击的蠢蛋面色发紫,强烈地喘息着。 双手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般地下垂着。 「雷克斯大人……」 旁人也能清楚地认识到那份疲劳。 虽然想要说什么似的张开嘴、可是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蠢蛋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无可奈何。 给予他的精力的技能就等同于削弱自己的生命力。 蠢蛋是在不断地汲取自己的生命力攻击着噬魂者。 这种攻击不可能长时间持续,更何况蠢蛋为了牵制羽化前的噬魂者就过度消耗了。 另一边,噬魂者安静地俯视着蠢蛋,之前虽然被蠢蛋打得悲鸣迭起,可现在脸上连一点苦色也没有。 噬魂者举起纤细的手腕,对着天空的手掌中浮出白色的光球—— 噬魂者挥下手腕,掌中的光球跟着手腕一起落到蠢蛋面前,炸裂。 被打飞的蠢蛋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头直接撞到坚硬的地面上倒了下来。 「伊尔!」 知江小姐向蠢蛋跑了过去、 可是被噬魂者拦截住了。 噬魂者仅仅手臂一挥,挥出的光波就把知江小姐打飞。知江小姐撞到了火龙岩柱上,瘫软了下来。 「啊……」 接连而来的绝望、 从蠢蛋和知江小姐的身体都在微弱活动着来看,两人都还活着,可是都没办法站起来。阿伊卡也是一样的状态。 噬魂者慢慢转向我这边。 我除了后退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给我……等一……下……」 在噬魂者后面,本以为根本不可能站起来的蠢蛋、站了起来。 满脸鲜血,支撑着身体的双腿向初生的小鹿一样颤抖着。 那根本就不是还能战斗的状态,可他却仍想要继续战斗。 不—— 不是想要战斗,他只是想要保护——想要保护这个无可替代的青梅竹马。 双脚不稳地走向噬魂者的蠢蛋,用连我都能轻易躲开的速度的掌打对噬魂者发出攻击。 噬魂者没有躲,而且攻击虽然击中了,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瞪着双眼,紧咬着牙关——蠢蛋不断地重复挥出没有一点效果的攻击。 看着他那拼命的样子,我不觉流出了眼泪。 那个毫无干劲、最讨厌血的蠢蛋,现在正在为了保护别人而流着血、拼着命。 这样的姿态,正如勇者般、 现在的他、就如同悲壮 的勇者般。 背向蠢蛋,我拼命地逃了出去。 为了让维尔琪能逃掉—— 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回应蠢蛋用生命争取的时间带着维尔琪逃走。 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逃不掉吧,但就算只有一步也好、要尽力远离这里。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难道是受到噬魂者的攻击了么,蠢蛋大声悲鸣了起来。 我没有回头,咬着牙拼命地远离这里。 「等……一下……」 维尔琪的手抓住了我抱着她身体的手腕。 「安玖……等一下……」 我没有停下,维尔琪更加用力地握住我的手腕、甚至感到了些许疼痛。 「不想逃……我想要战斗……」 她用受伤的脚死死地拖在地面上,想要阻止我的脚步。 「不该这样……安玖……」 维尔琪在我的手臂中扭动着身体想要转回去。 「我不想只是被伊尔保护着……我想保护伊尔……」 即使声音微弱,可是用力抓住我的手腕的手、拼命拖在地面上的受伤的脚,都充满了绝对不想逃的强烈意志。 「维尔琪……可是……我们已经……」 已经黔驴技穷了。 「有办法喔……」 维尔琪说道。 「安玖应该也注意到了吧?还有一个能打败它的方法……」 维尔琪的话就像是一只冰冷的手一样紧握住了我的心脏。 要打败攻击无效、结界术也被打破的噬魂者的、唯一的手段。 就像维尔琪所说的那样,我也注意到了。 就算注意到了,也要装作没注意到,要阻止那样想。 「真没出息啊,安玖。」 维尔琪转过身,我也跟着转过身。 在出神地仰望着天空的噬魂者脚下,蠢蛋无力地倒在那里。 背在因呼吸而痛苦地上下浮动着,想必已经失去意识了吧。 「不是说无论怎么样都要击退魔王吗?既然这样就不要踌躇不前,别搞错了优先顺序啊。你最应该保护的人不是我,是伊尔吧?」 「我……」 「不要迷茫,安玖。你必须要保护的人使伊尔,我想要保护的人也是伊尔,所以——」 感觉到精神之丝触碰着「世界之伤」的气息。 维尔琪的侧脸上泛着淡淡的微笑,轻声快速地咏唱着咒文。 「维尔琪!?」 维尔琪摆脱了哑然的我的手腕,喊出了魔法名。 「呪戒」 虚空中出现的锁链困住了我的手脚,让我失去了自由。 「我要去解决那家伙。」 「维尔琪!」 维尔琪背向无法动弹的我,向噬魂者走了过去。 在她的背后,泛起两处赤色的光点。 是火。 两团微小的火苗摇曳在维尔琪的背后。 「维尔琪!」 即使喊到喉咙疼痛,维尔琪也没有停下。 「拜托,安玖。让我实现愿望吧,最后的愿望。」 摇曳在背后的两团火苗膨胀、爆裂开来,变成了一对翅膀。 赤红的火炎之翼。 「维尔琪……」 我知道。 这就是维尔琪的最后愿望。 为了蠢蛋——为了最喜欢的伊尔而战斗。 这就是、维尔琪在生命终结之时所许下的、最后的愿望。 那是个不幸的事故。 那天,维尔琪为了调和灵药而来到火神殿采火灵草。 火灵草是长在火龙岩附近的灵草,每当有需要的时候维尔琪就会到火神殿来采。 那天也一样,没有受到魔物袭击、顺利地采到了火灵草。 然后事情就发生在她采完草想要离开火神殿的时候。 火龙岩柱群中的一根突然从根部断裂了。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也许是常年风化的原因,也许是食岩兽(主演生活在山岳地带,主要吃岩石为生的魔物)的原因。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岩柱倒了下来、压倒了刚巧就在这根岩柱下面的维尔琪。 致命的伤害。 对这突然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维尔琪只能疑惑地哀叹。 (我要死了么?) (要死在这种地方了么?) (骗人) (不要) (我不要) (不要) (我还没有让雷克斯大人……让伊尔看到) (看到这个变强了的我) (明明这样地努力了) (拼命地努力过了) (为了讨厌纷争的伊尔) (为了代替伊尔去战斗) (想要为伊尔而战) (想要保护伊尔) (明明这样努力过了) (虽然没有交到朋友) (但也努力过了) (不要) (不要) (不想死) (不想死!) (不想死……咳!) 吐着血哭喊着的维尔琪的眼中,映照出了一只鸟的姿态。 轻舞于蓝天之中的火炎之鸟。 不死鸟。 理解到那就是传说中的不死鸟的维尔琪,向天空中举起渐渐失去感觉的手,对不死鸟说着。 相信着那个传说、 为了能让不死鸟实现自己最后的愿望。 不死鸟回应着她的许愿,落到了她的身边—— 维尔琪用最后的力气对不死鸟许下了愿望。 (让我、能为伊尔而战) 这个愿望—— 传说是真的。 维尔琪的灵魂与不死鸟合为一体,重生了。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为蠢蛋而战的愿望。 可是在重生之时,维尔琪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了的事情。 忘掉自己已经死掉了的事情,她过着与以往相同的日常生活,并与久别三年后雷姆莉亚大人带来的蠢蛋重逢了。 在那第二天就见到了我——然后到现在。 维尔琪是在和我一起从地下遗迹出来到火神殿的时候回想到自己已经死掉了的事情。 身处自己失去生命的地方,看到夺去自己生命的那根倒下的火龙岩柱,她回想起了一切。 这就是,她用魔法让我看到的她记忆的一切—— 现在,维尔琪为了实现最后的愿望,只身一人面对着噬魂者。 维尔琪的话,也许能打倒噬魂者。 维尔琪现在与不死鸟合为一体而存在着。 拥有无限生命的不死鸟,有着足以匹敌数十乃至百人分的大僧正的治愈力量。 不死鸟的话——和不死鸟合为一体的维尔琪的话,一定能打倒噬魂者。 我虽然注意到了这个办法,可是刻意阻止自己去想。 因为——这个方法会让维尔琪的灵魂与不死鸟分离开来。 为了使用不死鸟的力量,与不死鸟合为一体的维尔琪不得不与不死鸟分离开。 依赖着不死鸟的力量而存活于世的维尔琪的灵魂如果与不死鸟分开的话,就无法继续留在这个世上。 即使知道这些,维尔琪仍然想要解放不死鸟。 「伊尔……谢谢你为了我这么拼命。」 维尔琪的手脚被火焰包围住。 「现在轮到我了。」 火炎从手脚蔓延到手臂和腿上。 「由我来保护伊尔。」 噬魂者仿佛在恐惧着接近的维尔琪般慢慢后退着。 与不死鸟融为一体的维尔琪的灵魂对它来说本应该是最好的饵食的。 可是现在,噬魂者却被身为饵食的维尔琪给压倒了。 「你也有想回去的地方吧,也有着想要见的人吧。」 维尔琪温柔地对面前这个外道生命体说道。 「很悲伤吧——和最喜欢的人分开,变成这副样子,很悲伤吧、很悔恨吧。我明白。」 「啊……啊……啊……」 维尔琪对仿佛在呻吟着一般的噬魂者伸出燃烧着的双臂。 「虽然没办法救你……但至少,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噬魂者纤细的身躯突然燃烧了起来。 惊慌失措的噬魂者张开七色的双翼逃向天空。 「安玖」 呼唤着我的名字的维尔琪已经不止是手脚、火已经蔓延到胸口了。 「我最后还有一个愿望。」 我咬着嘴唇点点头,维尔琪对我许愿道。 「我想、和你做朋友。」 她害羞似地缩缩肩膀。 「虽然做对手也挺好……但是、果然还是想做朋友啊……行么?」 「你在说什么啊……」 泪水浸湿了双眼,眼中维尔琪的身姿变得模糊起来。 「事到如今还在说什么啊……」 「是啊……」 维尔琪悲伤地伏下视线,我对接着她说道。 「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么。」 维尔琪意外地睁大伏下的双眼看着我。 「你是我最大的对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大大的眼睛啪嗒啪嗒的眨了两次后,维尔琪微笑起来。 「谢谢。」 香花一样漂亮的、可爱笑脸。 可是无论多么漂亮、无论多么可爱,花的生命都是如此短暂、虚幻。 维尔琪的笑容最终变成真红色火焰消失了。 同时、束缚着我的「呪戒」的锁链也消失了,可是到如今即使能动我也什么也做不了了。 刚刚包裹着维尔琪的那团火焰卷起、化作一只鸟。 巨大、神圣的,火炎之鸟。 双眼充满慈悲与知性的传说中的幻兽垂下头蹭了蹭倒在地上的蠢蛋的脸颊,然后张开火炎之翼飞了起来。 飞散着闪耀的火粉的不死鸟飞向在空中被火焰包围住痛苦着的噬魂者。 在夕色的天空之中高声鸣叫,不死鸟全身撞向噬魂者。 拥有无限生命的不死鸟和吞食灵魂的外道生命体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球—— 无声地爆炸了。 噬魂者散发出来的浓重死气消失了。 在被火焰染红的夕色天空之中回响着的、安宁的女性的声音,一定是噬魂者——变成噬魂者的悲哀的魔人的声音吧。 覆盖着天空的火炎化作火粉降临到索雷攸之丘上。 沐浴着温暖的火粉之雨、我对红色天空中悠然地飞舞着的不死鸟伸出手。 一根羽毛轻轻地落在了我的手上。 温暖的、柔软的红色羽毛。 羽毛落到手上的同时,听到了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维尔琪的声音。 (是安玖真是太好了) (和伊尔一起旅行的魔法师是安玖、真是太好了) (如果不是安玖的话,我一定没办法这样安心离开吧) (拜托了、安玖) (带着我的份一起、为伊尔而战吧) (替我保护伊尔吧) 我大声呼喊。 握着不死鸟的羽毛、 口中呼喊着我离去的、唯一的一个朋友的名字。 不断地、 不断地、 不断地呼喊着。 直到不死鸟消失在天空的彼方。 终章 记不太清那之后我究竟是是怎么回到夫鲁布拉伊德的。 总觉得好像被雷姆莉亚大人拉了拉脸颊,她可能是来接我们了吧。 但是记忆暧昧,不太清楚是在山上的事还是回到街道之后发生的事。 意识清醒之时,我已经躺在了旅馆的床上。 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知江小姐告诉我蠢蛋,阿伊卡和她自己也都没事。 看来不死鸟撒下的火粉有治愈的力量,伤势严重的蠢蛋也已经醒过来了。 失去重要的青梅竹马,他现在究竟是是么样的心情—— 虽然很在意,但当时的我实在没有余力去关心别人…… 甚至因为想暂时一个人呆一会儿,就让一直守着我的知江小姐出去了。 之后一定要为我那时的态度跟她好好道个谦。 因为维尔琪的事情伤心的不止我自己,从她小时候就认识她的知江小姐可能远比我要难受得多。 内心无力的时候无法体谅他人的善意这个地方是我的缺点。 知江小姐从房间里出去后,我没去看蠢蛋也没去向雷姆利亚大人做详细报告,用床单蒙住脑袋就那样直接睡着了。 第二天—— 在正午的钟声刚刚响过之后,雷姆莉亚大人来到了我的房间。 被沉重的心情所影响连身体都沉重起来、明明没受伤却一直赖在床上的我当然还穿着睡衣——原本这根本不是可以见雷姆莉亚大人的打扮、 “别在意,就那样没关系。” 雷姆莉亚大人这样说着制止了想要换衣服而爬起来的我。 “真抱歉啊,安玖。” 坐到床边椅子上的雷姆莉亚大人深深地低下头说出了谢罪的话。 令人难以想象身为海德菲尔特家的女儿,又是夫鲁布拉伊德权威的雷姆莉亚大人竟然会对我这样的平民低下头,这可不是寻常的事。 对着困惑着地我,雷姆利亚悲伤地笑着“我做了不得不向你道歉的事啊。”边将维尔琪地事情告诉了我。 雷姆莉亚大人知道维尔琪已经不在人世的事情。 维尔琪在火神殿失去生命的那天—— 等了多久也不见维尔琪回来,雷姆莉亚大人带着不好的预感来到火神殿,并且发现了被压在火龙岩下的维尔琪的尸体。 既是弟弟的青梅竹马又是自己的弟子的少女的突然的死让她非常悲伤。 可是憔悴地回到城里后,不知为什么维尔琪就在那儿—— 雷姆莉亚大人立刻理解到,眼前的维尔琪是与不死鸟合为一体的存在。 “因为维尔琪是死在了火神殿啊。” 一直在身边看着维尔琪努力的雷姆莉亚大人能够想象得出维尔琪最后的愿望是什么。 想为伊尔而战—— 而就在这个时候,雷姆莉亚大人用远见的魔法看到了正往夫鲁布拉伊德走的蠢蛋。 雷姆莉亚大人烦恼着。 想让维尔琪实现愿望,可是愿望实现以后她就不得不离开了。 烦恼的最后,雷姆莉亚大人选择让维尔琪实现她的愿望。 “死者的灵魂一直留在这边不能算是幸福啊。” 用转移魔法来到我们面前的雷姆莉亚大人先将蠢蛋带走,把维尔琪地死告知了他。 “要告诉他维尔琪地死讯我可是做了相当地觉悟啊。” 雷姆莉亚在两天后——也就是我和知江小姐到学院之前才将维尔琪的死告诉蠢蛋。 即使是雷姆莉亚大人,要做出觉悟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得知为维尔琪的死讯后,蠢蛋好像异常地混乱了起来。 “‘骗人、不可能!’地叫的好厉害,最后还抓住我说别开这种恶劣的玩笑了。好久没见过那家伙这么发疯了。” 雷姆莉亚大人为了安抚住蠢蛋,不得已只好把他打晕了。 我和知江小姐来到校长室的时候蠢蛋脑袋上肿了个大包昏了过去就是因为这个。 接着,雷姆莉亚大人为了实现维尔琪的愿望而提出了她与我之间的对决。 “如果只是实现她的愿望的话本没必要提出那样的对决,但我想让维尔琪安心地逝去,因为我认同了你,安玖。” 为了蠢蛋而努力学习魔法的维尔琪。 如果代替她和蠢蛋一起旅行的魔法师是个无论实力还是觉悟都是半调子的人的话,维尔琪是不会安心的。 雷姆莉亚大人这样考虑着,让我和维尔琪直接竞争,令维尔琪认同了我。 “真的很抱歉。本来应该想和你说明的,但是我想让你不带先入观念地和维尔琪竞争。” 的确…… 如果事先听说了维尔琪的事情的话,我没自信还能全力以赴地和她竞争。 胜负的内容搜寻不死鸟、是为了让维尔琪自己回忆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维尔琪的确忘记了自己已经死掉了的事实。 为了寻找不死鸟而赶赴火神殿、并且在那里恢复了记忆,雷姆莉亚大人的意图算是达成了吧。 “关于这个我也犹豫了好久。无论是谁、知道自己已经死掉的话都会陷入混乱的吧。就算心智崩坏也不奇怪坏。但是我想让维尔琪在了解到自己的事情,并接受了的情况下实现自己的愿望。而且我也相信维尔琪一定能够接受现实,因为她是个十分坚强的孩子。” 正如雷姆莉亚大人相信的那样,维尔琪在回想起自己已经死掉的事情之后仍然坚强地选择了战斗。 比任何人都冷静地、比任何人都勇敢地。 多么坚强的内心啊。 “但没想到连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实现者’和噬魂者那种怪物都牵扯进来了……你们能没事回来真是太好了。” “都是多亏了维尔琪……” 如果没有维尔琪的话,我、蠢蛋、知江小姐和阿伊卡都会被噬魂者杀掉吧(虽然感觉阿伊卡也许会逃走)。 维尔琪没有解放不死鸟的话就无法打倒噬魂者、噬魂者没有积极地攻击我们也是因为眼前有维尔琪这个极上的饵食。 真的,全都是靠维尔琪。 多亏了有维尔琪、我才能活在这里。 这样想着突然觉得一直闷在床上的自己太难看、无法再继续这样迷茫不安了。 “……我去看看雷克斯大人。” 我掀开盖在腿上的床单说完,雷姆莉亚大人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 “拜托了。他受的伤应该是比任何人都深的。” 换完衣服来到蠢蛋的房间,可不管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我便来到旅馆的后院。 后院的那棵巨大的榉树。 虽然没有根据,但总觉得如果不在房间里的话一定就在那里。 果然,蠢蛋就在那里。 前天晚上靠在榉树上专心致志地对着星空画着素描的蠢蛋、现在无力地倚在榉树上,双眼毫无生气地对着蓝色的天空。 “雷克斯大人。” 蠢蛋拉回对着天空的双眼“哟”地对我笑了下。 “可以坐在你旁边么?” “啊,坐吧。” 在蠢蛋身边坐下,像他一样背靠着树干。 “身体没事了?” “没有问题。我原本就没有受什么伤……” “是么。” “雷克斯大人呢?” “我也已经完全没事儿了,因为维尔琪为我治疗了。” “是么,那真是太好了。” “不感谢维尔琪不行啊——” 这样说着、视线再次望向天空。 “……雷克斯大人你……” 相对的、我的视线对着地面。 “……你知道维尔琪的事情吧……” “……啊、是啊……、……抱歉、” 小声地到了个歉。 “本来觉得不说不行的、……可是、连我自己还没有做出决断、或者该说根本就不想相信吧……” 对决的前夜他之所以会在这里安静地对着星空画画、是在拼命地安抚自己痛苦地挣扎着的内心吧。 “我不会责怪你。” 在胜负当日、他又变回以往的他了。当然、并不是因为仅仅一晚就跨越了这份悲痛的吧。 那是在压抑着悲痛、饰演着平常的自己。 为了维尔琪。 我怎么会忍心责备这样的——拼命地与悲痛角力的他啊。 回想起来,他之所以会从头至尾一个不拉地全中维尔琪的陷阱、也许是为了不让她的努力白费也说不定。 “……朋友……” 听到蠢蛋说出的单词,我抬起了低着的头。 “……谢谢你愿意跟她做朋友啊。” 转向蠢蛋这边、刚好对上那双映着天空的颜色的蓝色眼睛。 “是从知江小姐那里听说的么?” “啊。” 我和维尔琪之间最后的对话。 那时、蠢蛋因为自身的消耗和噬魂者的攻击而昏过去了。 “我、” 蠢蛋轻轻地伏下了蓝色的眼睛。 “我想让安玖和维尔琪成为朋友来着……。觉得安玖的话、一定能成为维尔琪的好朋友……” 话说回来、在对决前夜蠢蛋也这么说过。 “为什么这么想?” 蠢蛋用食指搔了搔脸颊回答道。 “总觉得你们很像。” “……是啊。” 的确,我和维尔琪很像。 强气、不服输,都有着绝不退让的愿望、都为了这个愿望而拼命地变强。 就连不善与人交往、没有朋友这一点都完全一样…… “我和维尔琪一样,以前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是啊、” “所以、维尔琪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是、唯一的朋友……” 嘶、地吸了吸鼻子的——是我。 “这仅仅只有一个的朋友、我、” 说到这里,我哽咽了一下。 不只内心、连身体都在拼命地否定着维尔琪的死。 我也—— 我也无法相信。 那个好胜的讨厌的装模作样的半精灵、已经不在了什么的、 再也听不到她那臭屁的腔调了什么的、 无法相信。 不想承认。 但是、不得不相信、不得不承认——不接受的话、就无法继续前进。 所以、我继续了自己的话。 “——我失去了。” 交杂着呜咽声、强行挤出了哽咽着的喉咙。 蠢蛋的表情看起来正忍着泪水。 我也在拼命地强忍着马上就要溢出的眼泪。 被维尔琪认同为对手的事——被她当做朋友的事,对我来说是值得自豪的。 所以我不想哭、不想用泪水诉说她的事情。 “真快啊。” 蠢蛋手伸进额发说道。 “没想到,我和她竟然这么快就……以这种形式分开了、” 压着额发的手在颤抖着。 “真的,完全没有想过。本来以为,能更久的,一直……直到我老死掉为止,能一直在一起的。” 蠢蛋的膝盖上啪嗒啪嗒地被淋湿了。 是眼泪。 蠢蛋哭了。 “我,很难过啊……” 眼泪的痕迹越来越多。 “超难过啊!” 蠢蛋的肩和背颤抖着、不是啜泣一下地哭泣着。 “请……不要……哭……” 我也很想哭啊。 我明明在忍着。 “这样,在我眼前哭的话……我,也会……忍不住的……” 这样说着的时候,我的眼泪也决堤了。 “维尔……琪……” 眼泪一旦溢出,就无法阻止了。 本来就无法忍耐的。 失去了唯一的朋友,根本不可能还能忍得住眼泪。 蠢蛋也一样。 对他来说,维尔琪是等同于家人一样的存在。 在与噬魂者战斗时他展现出了完全不像他的可怕气魄。 如果当时噬魂者吞食的不是维尔琪而是我的话,蠢蛋会像那样拼命为我地战斗么。 答案一定是不会吧。 正因为是维尔琪,蠢蛋才会那样的拼命。 要失去那样重要的青梅竹马的他忍住眼泪是不可能的,更是残酷的。 我—— 我与维尔琪相识到分别所经过的时间不像蠢蛋那样长。 仅仅一天。 就算这样、就算在一起的时间很短。 我和维尔琪是最大的对手也是最好的朋友。 不知不觉间我和蠢蛋的手互相握了起来。 彼此握着手,靠着肩,一起哭着。 直到哭累了,睡着了为止。 “安玖,你别离开我啊。” 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好像听到蠢蛋这么说。 或者,那时我已经在梦里了。 虽然无法确定那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但我还是回答了他的声音。 “我会陪你走到最后。” 连维尔琪的分一起。 “马奥的空中遗迹。” 竟然犯了和蠢蛋靠在一起睡着了这种大失态的第二天,把我、蠢蛋和知江小姐叫道校长室的雷姆莉亚大人一开口便对我们说道。 “祖母大人说过她在那里见到过银龙尤兰。” 何等的奇遇。 马奥的空中遗迹,这正是与知江小姐长相相同的少女——雏菊在离开前说出的地方。 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话就去马奥的空中遗迹——雏菊对知江小姐这样说过。 也就是说,去那里的话就能得到知江小姐想找的答案。 而雷姆莉亚大人接下来的话就像是这个的证明般。 “祖母大人发现知江的地方也查到了,……就是马奥的空中遗迹。” 马奥的空中遗迹。 既然去那里不但能知道知江小姐的身世、还能见到四天龙,那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就是那里了。 ——但是,将目的地定在马奥的空中遗迹这一点有一个重大的问题。 不知道在哪儿。 马奥的空中遗迹,如字面上的意义一样是在空中发现的遗迹。 虽然在空中发现的遗迹不知马奥一处,但马奥的空中遗迹是特殊的——因为它在持续地移动着。 改变方向、有时甚至会改变高度。 它的移动范围很广,并不仅限于阿黛鲁大陆上空。 现在可能就飞在我们的上空、也可能正飞在世界遥远的边缘。 “要去马奥的空中遗迹的话,需要天空观测所的协助啊。” “是……啊。” 天空观测所是旧世界研究机关之一、专门研究和管理空中遗迹的地方。 马奥的空中遗迹当然也包含其中,所以去天空观测所的话应该就能搞把握住马奥的空中遗迹的所在地。 既然这样,只要去天空观测所不就行了,虽然这么说相对的也有新的问题出现 。 那就是天空观测所的所在地。 从夫鲁布拉伊德到天空观测所的路程、即使尽可能地乘坐公众马车——也要花费差点一个月的时间。 虽不算很近,但也算不上很远。 问题是,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都要跨越国境的这件事。 换句话说就是,天空观测所在敌国法布鲁尼亚境内。 原来天空观测所是不属于任何国家的独立机关,但这是战争之前的事了。 在法布鲁尼亚将军事侵略正规化的现在,天空观测所实质上已经是隶属于其下的研究机关之一了。 在这种情况下,不知道他们到底会不会协助身为兰德尔国民的我们。 “给你们写封介绍信吧,我认识哪里的所长。” 雷姆莉亚大人满面愁容地说道。 “当然,并不是说这样就能保证得到他们的协助。我也不太清楚那里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对向我们说抱歉的雷姆莉亚大人低下头。 “已经足够了,非常感谢。” 首先要跨越国境线就很困难、即使到达了天空观测所也难保会得到协助、而且天空观测所如果真的听从法布鲁尼亚指挥的话,雷姆莉亚大人的介绍信还有起副作用的危险。 还有……那个人也在法布鲁尼亚。预言了我们的死的“预言者”索玛=塞弗斯。 “怎么办?雷克斯大人。” 我问了下姑且算得上是领队的蠢蛋的意见。 “虽然危险很多、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马奥的空中遗迹的所在地,但我们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嗯……” 慵懒地坐在来客用沙发上的蠢蛋用食指搔了搔太阳穴回答道。 “虽然那儿的人可能不知道遗迹所在地,但也可能知道的吧?总之先去看看不就行了?” 虽然口气听起来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但总算是有理解我们的谈话内容。 “去看之后如果不行的话再考虑就行了。” 不像蠢蛋会有的积极意见。 这也是……托了维尔琪的福吧。 也许,他正抱着想要回应那个赌上生命……不,是超越了生命地为自己努力的少女的思念也说不定。 “不过,还是劝你别太期待我的大脑就是了~” 一点知性也没有地笑了起来。 在这一点上他还是以前那个蠢蛋……不过也的确,不该期待着让他来考虑事情。考虑是我的使命。 “知江小姐怎么想?” “啊、我、我……” 端正地站在蠢蛋身边的知江小姐两手扭扭捏捏地握在身子前,嘴上支支吾吾的。 “请不要客气。我们旅行的目的和知江小姐旅行的目的现在重叠在了一起,虽不清楚这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但我认为很幸运。” “安玖大人……” 知江小姐放开扭扭捏捏的手,闭上眼深呼吸了一次,然后睁开眼表情坚定地说道。 “我也认为,如果能弄清楚马奥的空中遗迹的位置的话,想去天空观测所。” 知江小姐的踌躇应该不只是为了配合我们的目的吧。 知江小姐一定也有些害怕。 害怕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虽然为了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而出发旅行,但当马上就要弄清楚时反而会害怕。 虽然有些矛盾,但可以理解。 更何况刚刚才跟与自己有着一模一样长相的少女相遇。 从雏菊的话听来好像只有战斗才是她自己的存在意义一样,就算到达了马奥的空中遗迹,在那儿等着知江小姐的也未必就是幸福的结果。 即使如此,她仍做出了决意。 既然这样我就只有为了她的决意而支持她了。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以马奥的空中遗迹为目的地,先前往天空观测所。” 这样宣言,握着魔杖的手自然而然地灌注进了力量。 “是!” 知江小姐用明朗的笑容回应了我。 蠢蛋也嫌麻烦地举起右手表示他也听到了。 “剩下的四天龙的所在地我也帮你们查查吧。” 我对表示要进一步协助我们的雷姆莉亚大人再次深深地低下头。 在那三天后,我们离开了学术都市夫鲁布拉伊德。 本来想更早一点出发的,但是雷姆莉亚大人留我们到了这一天。 理由现在就在我的左手无名指上。 镶嵌着如同红玉般红色石头的戒指—— 虽然像强化结界的那个戒指,但不一样。 这是雷姆莉亚大人做的那个——只差不死鸟的羽毛就完成的那个戒指。 那个戒指现在已经完成了。 用了飘落到我手上的那根,不死鸟的羽毛。 未完成时的那块透明的石头,现在如同反射着不死鸟的羽毛般,闪耀着红色的光辉。 “这个能强化火和治愈性的魔法。” 雷姆莉亚大人这样说。 然后有这么对我说道。 “至于名字嘛……就叫凤凰指环吧。拿走吧,就当饯别礼了。” 我心怀感激的收下了。 我虽然不会治愈性的魔法,但对火魔法的强化能成为很强大的助力。凭借这个戒指的力量,像那种虽然理论完成了但凭我自身的力量还无法使用的创新魔法,也变得能够使用了也说不定。 而且这个戒指使用了维尔琪留下的不死鸟的羽毛——凤凰指环就像是维尔琪的遗物一样。 它对我来说不仅仅只是一件饰品,万一的时候还能支撑我的内心——拥有着保护我的内心的力量。 “话说回来,那啥、” 百无聊赖地走在最后面的蠢蛋突然开口说道。 “那家伙,跑哪里去了啊?” “那家伙?” 我停住脚步、回头询问。 “那个红头发拿刀的女的。” “啊,阿伊卡么。她在我们回到这儿的第二天早上就离开夫鲁布拉伊德了,虽然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是么。” “有什么事要找她么?” “算不上什么事儿啦,只是想跟她道个谢。” “是啊……” 对阿伊卡来说那也许只算得上是工作吧,但不管怎么样、她为了保护维尔琪而与我们一起战斗了。 跟她道谢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一定还能在某个地方再见到她的。” 知江小姐这么说道。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血樱阿伊卡。 虽然有很多事情想问她,但这次到最后也没能问成。 我们和她之间似乎有着奇妙的因缘,继续旅行的话,一定还能在哪里见到她的。 到那个时候再次成为敌人的可能性也很大,所以并不是很积极地想见她就是了。 “话说回来,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知江小姐仰望着天空说道。 “这样的好天气总让人觉得心里痒痒。” “痒痒?” 我歪头不解、知江小姐对我露出太阳一样的笑容说道。 “洗衣服~” “啊,是这个啊。” 心想着真像长年在海德菲尔特家做女仆的知江小姐会说的话笑了笑,我也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万里无云的蓝天。 出行的好日子。 为维尔琪实现了愿望的不死鸟现在也飞在这片天空的某个地方吧。 回想起刚才,马上就要出发的时候雷姆莉亚大人对我们说的话。 关于不死鸟的话。 不死鸟为死者实现愿望后,由它实现了愿望的死者的灵魂并不会消失,而是与不死鸟合为一体获得永恒。 不死鸟就如同逝者的灵魂的结晶,当世界毁灭之后、担当着向繁星传达人们的思念的使命。 虽然只是个没有根据的假说——但如果这是真的话,那维尔琪的灵魂现一定在正作为不死鸟的一部分而飞翔在这片天空的某个地方。 希望这是真的。 希望她能像那样守望着我们。 在遥远的天空中。 守望着蠢蛋, 守望着我, 守望着我们的旅程。 一定—— 远方仿佛传来了鸟类的高鸣声,我倾听着—— 后记 大家好。 这是《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2》。 总算能无事地继续安玖他们的旅程了。 没有比能够完成想要完成的作品更值得让人高兴的事了。 这也多亏了以担当桑、负责插画的银太桑、设计桑为首的为这本书而努力的各位的帮助。 非常感谢。虽然还不知道究竟能走到哪里,从今往后也要多多麻烦各位了。 ……从一开始致谢到现在就没得写了。 后记真麻烦。 其实,从以前开始就不擅长自由发挥类,和熟人聊天我基本一直都在听,有事才会发邮件,跟流行开始玩儿微博结果嘟囔着“完全搞不懂不玩儿了!”……这个样子。 本人是个不合群的家伙各位真是非常抱歉,请务必不要舍弃我~~~ 结果,我之所以成了作家,是因为觉得说不出口的话那就用写的。 想说就能说出口的话就不需要写了。 就是说,正因为不会说话才会出现“写”这种东西!——这种意义不明的错误主张在这里就先到此为止。 最后稍微通知一下,与这本书同期发售的《电击文库magazine》上刊载了《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的短篇故事。是发生在第一卷和第二卷之间的事情。有兴趣的各位就请入手吧。 那么在此,祈祷能在下一卷再次见面—— 志村一矢 大家好。 这是《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2》。 总算能无事地继续安玖他们的旅程了。 没有比能够完成想要完成的作品更值得让人高兴的事了。 这也多亏了以担当桑、负责插画的银太桑、设计桑为首的为这本书而努力的各位的帮助。 非常感谢。虽然还不知道究竟能走到哪里,从今往后也要多多麻烦各位了。 ……从一开始致谢到现在就没得写了。 后记真麻烦。 其实,从以前开始就不擅长自由发挥类,和熟人聊天我基本一直都在听,有事才会发邮件,跟流行开始玩儿微博结果嘟囔着“完全搞不懂不玩儿了!”……这个样子。 本人是个不合群的家伙各位真是非常抱歉,请务必不要舍弃我~~~ 结果,我之所以成了作家,是因为觉得说不出口的话那就用写的。 想说就能说出口的话就不需要写了。 就是说,正因为不会说话才会出现“写”这种东西!——这种意义不明的错误主张在这里就先到此为止。 最后稍微通知一下,与这本书同期发售的《电击文库magazine》上刊载了《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的短篇故事。是发生在第一卷和第二卷之间的事情。有兴趣的各位就请入手吧。 那么在此,祈祷能在下一卷再次见面—— 志村一矢 大家好。 这是《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2》。 总算能无事地继续安玖他们的旅程了。 没有比能够完成想要完成的作品更值得让人高兴的事了。 这也多亏了以担当桑、负责插画的银太桑、设计桑为首的为这本书而努力的各位的帮助。 非常感谢。虽然还不知道究竟能走到哪里,从今往后也要多多麻烦各位了。 ……从一开始致谢到现在就没得写了。 后记真麻烦。 其实,从以前开始就不擅长自由发挥类,和熟人聊天我基本一直都在听,有事才会发邮件,跟流行开始玩儿微博结果嘟囔着“完全搞不懂不玩儿了!”……这个样子。 本人是个不合群的家伙各位真是非常抱歉,请务必不要舍弃我~~~ 结果,我之所以成了作家,是因为觉得说不出口的话那就用写的。 想说就能说出口的话就不需要写了。 就是说,正因为不会说话才会出现“写”这种东西!——这种意义不明的错误主张在这里就先到此为止。 最后稍微通知一下,与这本书同期发售的《电击文库magazine》上刊载了《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的短篇故事。是发生在第一卷和第二卷之间的事情。有兴趣的各位就请入手吧。 那么在此,祈祷能在下一卷再次见面—— 志村一矢 大家好。 这是《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2》。 总算能无事地继续安玖他们的旅程了。 没有比能够完成想要完成的作品更值得让人高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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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塞斯达斯居然陷落了,这可是国家大事。 占据那座都市的人并非法布鲁尼亚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什么的,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我可不会说。 不管怎么说,对方可是魔王的女儿。 「魔王的女儿啊,就是那个吧?那布拉斯卡山上跟我们干了一架的眼镜女姐姐的妹妹吧?」 蠢蛋一边用叉子玩弄着盘中剩下来的胡萝卜,一边说道。 我把盛着果酒的木制酒杯放下后,点了点头。 「正是那样呢。」 这里是正好位于夫鲁布拉伊德和塞斯达斯的中间地点的小镇,我们就在这里提前吃了晚饭。 虽然只是以驿站为中心发展起来小镇,不过却有不少饮食店。现在还只是太阳刚下山的时间,店内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其他客人的身影。 「隆布洛泽……实在是可怕的对手。」 有着魔王梅=海姆的第九女儿之名的她的力量,其强大至今想起也不禁让人心生寒意。 将我的魔法全部无效化,而且不止人类、还能随心所欲地操纵传说中的巨人的尸体,她的强大与其说是匹敌一个军团,更不如说是凌驾于其上。 若然占据了塞斯达斯的魔王之女有着和隆布洛泽同等级别力量,那么即使将塞斯达斯的精锐军队召集起来也难逃一败吧。 「市区内没有伤亡,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伊尔,不可以把胡萝卜剩下来哟?」 呼唤着蠢蛋乳名并教导着他的,正是知江小姐。 「哎——」 毫无干劲地回答着的蠢蛋,虽然用叉子把胡萝卜叉了起来,不过完全没有往嘴里送的意思。 「挑食的话可是长不大的哟?」 知江小姐的开导方式,已经完全变得像是在哄小孩那样了。 蠢蛋姑且也算是成年男性,不过对于从他出生就一直看着他的知江小姐而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而已吧。 顺带一提,蠢蛋的身材绝对不算小。所以也没什么必要继续长大……虽然我是这么想着,不过这种事怎样都好。 比起蠢蛋的好恶,现在还是担心一下塞斯达斯那边比较好。 正如知江小姐所说的,魔王的女儿只是占据了塞斯达斯的城堡,似乎完全没有对市区那边出手。 现在被赶出了城堡的军队就在城堡和市区之间布下防线,并一直和对方对峙着……虽说情况似乎是这样,但是这个打听回来的情报也只是旅行商人离开塞斯达斯那个时候的事了,状况已经有变了也说不定。 不由得叹一口气。 这次魔王之女所为的塞斯达斯城堡占据事件,对国家来说是一件大事同时,对我们的旅行而言也会造成相当大的影响吧。 当然,是坏的意思上,呢。 不管怎么说,我们旅行的下一个目的地——天空观测所的位置,就位于法布鲁尼亚的领土内。 为了进入法布鲁尼亚的领土内,当然,就不得不越过国境。 要是国境上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也就无法顺利地过去了吧。 再者,虽然身负特命,但我怎么说都是兰德鲁国民的宫廷魔法师,眼前发生国家大事的话也实在无法坐视不管。 援军的请求理应是已经派过去了吧。但是,在援军到达之前,谁也无法保证魔王的女儿会老老实实呆着。 而且法布鲁尼亚会趁火打劫的可能性,细想一下的话也挺大的。 「哈……」 蠢蛋他,发出比我刚才的还要深沉的叹气。 「怎么了?就这么讨厌吃胡萝卜吗?」 「唔……嘛,虽然也很讨厌胡萝卜。不过想到魔王的女儿的事,总觉得,心情沉重起来了什么的……」 「哦呀?对你来说还真是罕见呢。终于对自己背负的责任有所自觉了吗?」 蠢蛋一副「哎?」的样子,然后换上一副苦涩的表情摇了摇头。 「所——以——说。不是说过了吗,我才不管什么责任啦。又不是我自己想当英雄的曾孙的。」 负起作为英雄曾孙的自觉。 不要。 那是,我和蠢蛋之间的,从王都开始旅行后就不断重复的对话。 作为百年前的人魔战争中击退了魔王的龙骑士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的曾孙,并以贵族身份接受着国民的苛税和粮食的蠢蛋,有着为了追求和平的国民而战的义务,和稀世的剑术才能。 然而,晕血而且讨厌杀生的他,依然没有积极为国而战、为世界而战的意思。 另一方面,却无法对眼前受困的人视而不管,这种好人的一面他还是有的。 请务必将那份温柔,不仅仅施予眼前的人,还要施予那些没有映入眼中的不特定的多数人,虽然我是如此祈愿着,不过仍旧没有实现过。 「伊尔所说的心情沉重,恐怕,是非常抱歉,的意思吧。」 知江小姐一边用餐巾拭去蠢蛋口边的酱汁,一边说道。 「那是,对谁而言?」 「对夺取了城堡的魔王之女。」 「啊啊……」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就是说,对于魔王之女,打倒了你姊妹的隆布洛泽实在是很抱歉……是吗。」 「就——是这么回事。跟被自己干翻的家伙的姐姐还是妹妹见面什么的,还是会害怕的吧?不管怎么道歉也不会被原谅吧……」 说着,蠢蛋唉声叹气。 「没有道歉的必要。隆布洛泽她,是我们的世界的敌人。我们也是差点就被杀死了哟?」 不,应该不单单是被杀死就能了结这么简单吧。毕竟,隆布洛泽可是能操纵死者的死灵使。 「虽然是这么回事啦——」 「既然理解了的话,务必请担心下塞斯达斯的市民而不是魔王之女。」 「呜——嗯……」 蠢蛋一副为难的表情呻吟着。 「难道,比起塞斯达斯的市民魔王之女那边更为重要,什么的不会是这么想吧?」 「不,嘛,虽然也不是那么想啦。只是,有点……」 「有点,什么?」 蠢蛋还是「嗯——」地呻吟着,摇了摇头。 「不,算了。」 然后,把刺在叉子上的胡萝卜塞到了口中。 「呜……好难吃……」 「那种话对农家而言可是很失礼的哟,伊尔。」 知江小姐嫣然微笑着伸出了小小的拳头,直击蠢蛋的侧腹。 咕噜。 从身体曲成く字型的蠢蛋的喉间,发出了悲鸣。 居然能让对方吞下痛殴的冲击,知江小姐,真是可怕。 「咕喔哦哦……不妙……好痛……」 我望了望用手压着侧腹、趴在桌上的蠢蛋的后脑勺——然后就像平时那般无可奈何的,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左手。 正确来说,是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戒指。 那并非单纯的装饰品。这枚 戒指是寄宿着魔法之力的首饰,同时也是我的挚友的遗物。 那是蠢蛋的青梅竹马,为了他而成为了魔法师的半精灵少女,维尔琪=布罗萨姆。 (拜托了,安玖。连我的那份一起,守护着伊尔。) 深爱着蠢蛋,许下了想要守护他的愿望的她,把这个任务托付于我后逝去了。 和蠢蛋一起打倒魔王梅=海姆。在雷文大人授予的特命之上,再加上和友人许下的誓言的重责,现在那已经成了即使赌上自己的一切也要达成的,绝对的目的。 虽然屡屡为那个一直将视线从自己的责任上撇开的蠢蛋感到急躁,不过不管怎么说甩开这个任务的选择项,是不存在的。 「总之,请做好觉悟。」 我紧握住左手,将视线放回了蠢蛋的后脑勺上说道。 「根据情况,或许还得和魔王之女战斗。」 「虽然不知道我的力量能帮到什么忙,但我会拼上全力的。」 和给出了可靠的答复的知江小姐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蠢蛋还是伏在桌上,把之前压在侧腹上的手伸了出来,翩翩摆动着。 虽然不知道那是了解的意思还是拒绝的意思,不过就当成是前者来理解好了。 「那么,我上去二楼了。」 就餐和谈话都已经告一段落,于是我取过了靠在椅背上的魔杖,站起了身来。 我们住进的酒店,是二楼供客人住宿类型的酒店——在点餐的时候,就跟店主传达了要住宿的意思了。 「知江小姐,外出采购就拜托你了。」 「了解。」 我们预定明天一早就出发,所以食材之类的消耗品不得不在今天之内补充完毕。 外出采购就交给知江小姐了。擅长购物的知江小姐,只会买下必要分量的必要物品,所以可以安心地把钱包交给她。有一次试过拜托蠢蛋去买东西,结果那次蠢蛋净是买了些吃的,重要的物资完完全全置诸脑后那样就回来了,所以绝对不会再把钱包交给他。 啊,还有,为免招来误解所以先说一下好了,知江小姐出去采购的时候我可不是在玩耍。我也是有事——有想要做的事的。 「唔,那我就在那边,无所事事或是画一些什么的吧——」 刚才还伏在桌上的蠢蛋,挺起腰板伸了个大懒腰。 「不行哟,伊尔。」 嘿咻的,发出了老人似的声音想要站起来离席的蠢蛋,被知江小姐叫住了。 「胡萝卜,还有剩。」 知江小姐脸上浮现出来的,是宽心的明快笑容。 但是,在这一个月多的时间里,和知江小姐一起旅行的我,可以感觉到她的笑容背后隐藏着的难以言表的魄力。 既然连我都能感觉到这个气息,那么自出生起就一直和知江小姐在一起的蠢蛋不可能感觉不到。 和知江小姐的笑容相对照的,「呜」地呻吟着的蠢蛋的表情染上了青色。 「不,不管怎样都得全部吃完……吗?」 不知不觉间变得低声下气了。 「当然了。挑食的毛病不趁现在纠正过来的话,将来,伊尔当了父亲的时候肯定会困扰的哟。」 嘛确实,有道是孩子以双亲为鉴,要是双亲挑食的话孩子或许跟着犯吧。 但是,在这之前,蠢蛋为人父表的样子还真是完全无法想象呢…… 「安玖大人也是呢,请说些什么。」 「哎?」 没想到矛头会指向这边,我不禁发出了反问的声音。 「因为要是伊尔继续这样的话,最困扰的应该安玖大人吧。」 「为,为什么我要……」 「那个,当然是,安玖大人给伊尔——」 「不,够了!不用回答也可以!」 我慌慌张张地堵上了知江小姐的嘴。 好险,差点她就把连想都不敢想象的未来说出口了。 我给蠢蛋生、生孩、孩子什么的,即使把世界颠倒过来也绝对不可能! 「雷克斯大人!」 「是、是!?」 「因为你的错让我都受到牵连了!今后,为了不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请现在当场克服掉讨厌胡萝卜的挑食!」 「别说胡话啊!」 「不要说讨厌哟!知江小姐,请按住他!」 「了解。」 咔嚓。 「呜哦!等,放手!放开我!」 不管蠢蛋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知江小姐那娇小的身体。 我再度把魔杖靠在了椅背上,并用手取过了蠢蛋的碟子。 「——!」 理解到我打算做什么的蠢蛋他,马上紧闭起嘴巴并转过脸去,不过知江小姐可不会允许这种事。 嘎咝。 「咕哇!」 侧腹再度被拳头陷入的蠢蛋,不由得张大了口,脸也转回这边来。 「就是现在,安玖大人!」 我抓住破绽,把碟子里残留下来的胡萝卜全部塞到了蠢蛋的口里。 「咕……喔喔喔喔喔哦哦哦哦哦!」 被强行咽下胡萝卜的蠢蛋,翻着白眼的同时喉咙深处发出了悲鸣——接着,就像切断了吊线的人偶似的,如同失去生命般突然倒了下去。 「……雷克斯大人……?」 「……」 没有回应。就像尸体一样。 ……不对不对。 「还活着……吧?」 对我的声音有所反应——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蠢蛋全身哆哆嗦嗦地抽搐着,似乎是在主张自己还活着那样。 「要是这样就能改掉讨厌胡萝卜的挑食就好了。」 「是,是呢……」 对于一只手扶在脸颊上说话的知江小姐,我只能以暧昧的回应答复。 「为了尝试让伊尔改掉挑食,去拜托一下店家,让他们用胡萝卜做的料理当明天的早餐好了。」 「哎、哎……」 虽然刚才自己也出手了,不过说到底我并不觉得这样就能让蠢蛋改掉挑食的习惯……不如说,反而会变得更加讨厌才对吧…… ——如是,我的预想不幸地命中了。 第二天早上的餐桌面,拿出满载胡萝卜的汤的时候, 「讨厌厌厌厌厌厌厌厌厌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说要吃掉碗中密密麻麻地浮在汤面的胡萝卜,蠢蛋光是看到那情景,脸上就浮现出荨麻疹猝倒在一边了。 三天后—— 好不容易才到达城寨都市塞斯达斯的我们首要的行动,就是收集情报。 这三天里,虽然也从逃出塞斯达斯的人身上打听到各种各样的事,不过想要得到正确的情报果然最好还是向军人打听。 而且,所幸的是以我们所处的立场允许我们从军队那里获知情报。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兰德鲁的宫廷魔法师,蠢蛋则是为了讨伐魔王而展开旅行的海德菲尔特家的子嗣。 在到达塞斯达斯之前也听说过,市区那边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敌人的攻击。店铺基本上也没有关门,人流也一如既往。 只不过,街上漂浮着的气氛果然还是充满了独特的紧张感,路过的市民脸上也不见笑意。 为了避难而离开了街道的市民不在少数,现在市区门口的情况非常混乱。 而被赶出城堡的军队,就跟听说的一样正在城堡和市区之间的地方布阵。 「初次见面。我是埃鲁泽。职位是军团长。」(注:原文是千人队长,查了一下应该是指古罗马军制的军团长,军团 人数编制为4000到6000人。后面的百夫长依然是指罗马军制的军衔。) 接待到阵上拜访的我们的是治理塞斯达斯的安吉鲁=卡班将军的心腹,有着『银狼』这个外号之称的,尤里=埃鲁泽军团长。 「因为将军已经很疲劳了,虽然有失礼节但还请让我说明一下塞斯达斯的现状。还望见谅。」 「不,不敢当。埃鲁泽队长的活跃我们也有所耳闻。有幸得会实在是非常光荣。」 埃鲁泽军团长,可是兰德鲁军中首屈一指的剑士。若非是平民出身,恐怕已是准将……或许说是将军之位也毫不为过。 和净是贵族的宫廷魔法师不同,军队中平民出身者不在少数。虽然这么说,果然,想要出人头地的话平民和贵族间还是有差距的。平民出身者,不管建立了多少军功,通常都无法获得百夫长之上的职位。换句话说,埃鲁泽队长能升迁到百夫长之上的军团长一职,实在是非常了不起。 虽以猛将之称闻名于世、但年事已高的卡班将军已经将实质上的指挥权让给了他,这样的传闻也略有耳闻。 和埃鲁泽队长见面还是第一次,果然如所闻一般,确实是历尽艰难的相貌。言谈举止成熟稳重,而眼光则犹如猛禽般锐利,修剪得颇短的银发更是为其精悍增添了一笔。就连姿势也没有半点歪斜。 「那么……该从哪里开始说明好呢。」 「首先从根本的地方入手如何。塞斯达斯城堡被魔王的女儿占领一事,是事实吗?」 「实在是难以启齿,确实是事实没错。」 随着那精悍的脸容上浮现出了一丝苦涩,埃鲁泽队长对于我的提问点头肯定。 「不必泄气。毕竟对手是魔王的女儿……」 「真是可耻啊。不管怎么说,我军……不用说,还包括我……就连魔王女儿的一刀都无法挡下。」 按埃鲁泽队长的话来看,魔王之女似乎是带着铺天盖地的大群魔物出现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魔物的话,我们是不会败退的。但是,跟从魔王女儿的,还有炎魔、鹏鸟、鵺兽和洪巴巴……之类的,非常强大的魔物。」(注:上述魔物分别是《魔戒》中的炎魔balrog;阿拉伯神话中的鹏鸟rukh,万智牌的描述中是类似不死鸟的存在;《平家物语》中著名的鵺兽,外貌似乎跟四不像是亲戚;《吉尔伽美什叙事诗》中的怪物humbaba,声如洪水口吐毒火,虽说是怪物不过却是森林的守护神) 埃鲁泽队长列举出来的魔物,都有着普通的剑士和魔法师难以抗衡的力量。 埃鲁泽队长作出让军队撤退的判断,事实上可以说是非常明智。 「让人费解的是,对于撤退的我军,敌人完全没有来追击。」 「那不是……为了避免太过深追吗。」 埃鲁泽队长摇了摇头。 「敌人与我军的战力差,是压倒性的。若是猫和老鼠的差距,老鼠或许还能咬下猫的鼻子。但是,如果将敌人的战力比喻成猫,我军就是远远劣于对方的老鼠了。明明应当没有为了深追而犹豫的必要。可是……」 埃鲁泽队长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紧紧的咬着臼齿似的。 没有特地去打倒的必要,彷如被轻视为微不足道的对手……对方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占领了城堡的魔王之女,之后怎样了?」 「呼啊~」 打着大到足以把拳头塞进去的哈欠的,正是蠢蛋。 这家伙对这种事情真是完完全全的没兴趣。 瞥了蠢蛋一眼的埃鲁泽队长,倒没有不快地皱眉,而是回答了我的询问。 「到底在城堡做了什么……这点实在不得而知,不过除了某个奇怪的要求之外,并没有做出任何显眼的行动。」 「奇怪的要求?」 「绝对不要接受占领了达利亚城堡的另一个魔王之女的要求……之类的。」 这点,确实是很奇怪的……无法读懂其真意的要求。 达利亚城堡是位于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国境交界处,属于法布鲁尼亚的城堡。 魔王之女夺下的并不只有塞斯达斯城堡。看来法布鲁尼亚的达利亚城堡也被别的魔王之女夺下了……我们在昨天就听到这类传闻。 「达利亚城堡也被魔王之女占领了吗……」 「那也是,事实。」 「就是说,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两国边境的城堡都同时被魔王之女占领了……吗?」 「正是如此。」 这还真是,错综复杂的事态啊。 要是魔王之女也在法布鲁尼亚出现了的话,那么趁着塞斯达斯城堡机能瘫痪的现在大举进攻的可能性,也就低了。 虽说如此,魔王的女儿们的目的尚不明确的如今,也实在难以安下心来。 「那么,夺取了达利亚城堡的魔王之女,也是……?」 「是的。那边也是,提出了奇怪的要求……」 埃鲁泽队长皱着眉说道。 「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各自将本国最强的战士带到自己的跟前……这样的说。」 夺下了达利亚城堡的魔王之女——自称阿妮亚的她,乘在巨大的飞龙背上于塞斯达斯城堡现身。 然后,留下刚才提到的要求后,再到法布鲁尼亚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后便自行离去了。 带着众多强大魔物的另一个魔王之女在塞斯达斯现身,是那过了半天之后的事。 按顺序来说,比起塞斯达斯城堡被占领的时间,达利亚城堡要更早一些。 「不答应要求的话下,会怎样?」 询问会怎样的正是知江小姐。 「阿妮亚……占据了达利亚城堡的魔王之女说要是在一个月间不答应要求的话就对两国展开无差别攻击。另一个魔王女儿……这边的话,现在还没有任何表示……」 嗯——,我无意识地这么呻吟起来。 敌人的目的,不管怎样也看不透。 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要求交出两国最强战士的阿妮亚的目的,是单纯的想要打倒两国最强的战士……还是说,在考虑要利用些什么呢…… 占领了塞斯达斯城堡的魔王女儿,则更加无法理解。不要接受阿妮亚的要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魔王之女要妨碍魔王之女的目的……这么说的话,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并非坚如磐石吗? 若真如此,可以从中找出破绽也说不定。不过,是陷阱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达利亚城堡的现状,没法把握吗?」 因为我的提问,埃鲁泽队长把投向了知江小姐的视线放回了我身上,并点了点头。 「达利亚的守备军也感觉到与魔王之女之间的战力悬殊,早早就撤退了。现在好像是在城堡西边布阵了……」 「跟这边一样,的情况吗……」 即使是凭着科学的发展,至今已成为大陆第一军事大国的法布鲁尼亚,以魔王之女为敌也难免陷入苦战。 「法布鲁尼亚最强的战士……果然,就是约基姆=费加罗大佐了吧?」 「我也这么认为。」 点了点头的埃鲁泽队长的眼中,斗志和畏惧……可以看到这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 刚刚他的眼中,肯定是映着如今不在这里的约基姆=费加罗的身影吧。 既然是在边境城堡这种最前线奋战的埃鲁泽队长,应该也曾见过约基姆=费加罗吧。 身处科学和魔法之国——法布鲁尼亚,凭借着剑术爬上了大佐之位,更从女帝缇耶玛利亚那里获得了『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的称号。 其剑术,可以说是能够与兰德鲁最强的剑士雷文大人匹敌。 「我曾和约基姆=费加罗交战过……那已经可以说是规格上就不在同一个级别了。」 「已经到了那种程度吗。」 「兰德鲁里可以和那个男人一较高下的,大概就是海德菲尔特将军……又或许是——」 说到一半,埃鲁泽队长的视线投向了我的斜后方——也就是蠢蛋的方向。 「雷克斯大人了吧。」 「哎?我?」 突然被矛头指中的蠢蛋,挥了挥刚才还在掏耳朵的手说道。 「太高估了。我才没有跟那种超强的家伙打架的斗志啦。」 「埃鲁泽队长你,曾经见过蠢……不对,雷克斯大人吗?」 埃鲁泽队长摇了摇头。 「不。只不过,我也同为剑士,所以可以明白。」 原来如此…… 不愧是军团长。既然经历过无数的修罗场,自然也会拥有相应的眼力。 「法布鲁尼亚打算交出约基姆=费加罗吗?」 「不知道。但是现在还没有这样的举动……」 「假如约基姆=费加罗和那个名为阿妮亚的魔王之女战斗……你认为哪边会赢?」 埃鲁泽队长他,和约基姆=费加罗和阿妮亚两者都直接见过面。这样的他的意见,应该很可靠。 埃鲁泽队长的回答,并没有马上就得出来。 他闭上双目,浅黑的眉头刻画出了深深的皱纹,片刻后——带着就像是在作出什么苦涩的决定似的表情,埃鲁泽队长终于给出了回答。 「……阿妮亚。」 「这样……吗?」 「应该算不上是绝对性的差距吧。只不过,要问那边更胜一筹的话,应该是阿妮亚那边……我是这么认为的。」 约基姆=费加罗和阿妮亚之间,阿妮亚要更胜一筹。 也就是,即使是身怀能和约基姆=费加罗一较高下的雷文大人的剑术,要打倒阿妮亚也是相当困难的意思。 埃鲁泽队长正是能理解其意义,才会以一副苦涩的表情回答。 「而且阿妮亚有飞龙跟着她,算上其战力的话,约基姆=费加罗要只身战胜阿妮亚,已经接近不可能了。」 「……那么,阿妮亚的要求……」 「绝对不能接受。卡班将军也,向狄卡德将军情愿了必须坚决拒绝那个要求。和法布鲁尼亚的冲突正式化、魔王军的大举侵略逐渐迫近的如今,『剑之大国』决不能失去海德菲尔特将军。」 我深深地点了点头。 「雷文大人对于兰德鲁而言是绝不能失去的人。不能轻率地交出去……雷克斯大人。」 「呜哎?」 我没有转过身,只是回头盯着蠢蛋那张靠不住的脸。然后说道。 「我们,去打倒阿妮亚吧。」 我满怀决意地说道,蠢蛋的回答则是「哎——……」的充满了露骨的不满声。 「哎……个鬼啊!」 咚的一声,我用魔杖狠狠地砸在地板上,蠢蛋随之「呜」的呻吟一声后退半步。 「虽然不知道阿妮亚是打算杀死雷文大人还是要加以利用,但无论怎样都是无法容许的。然而,要是不接受要求的话,就会有无辜的平民牺牲。这种情况,你认为最好的选项是什么?」 「对方不是说想见大哥么?那么,让他们见面不就好了么。」 「别说蠢话!对面说不定准备着什么陷阱等着呢!」 我怒喝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高亢,就连我自己也稍微吃了一惊。 当然,吃惊的并不只有我。 被怒喝的蠢蛋就像是要保护自己似的抱头蹲起来,知江小姐也瞪大了眼睛。埃鲁泽队长那边也传来了咽了咽口水的气息。 「不,不要发怒啊……再说,既然可能有陷阱,为什么非得让我们去啊。好恐怖啊。」 蠢蛋战战兢兢地把护着头的手松开了一些,说道。 「那个……当然,是为了守护雷文大人。」 对于我的回答,蠢蛋就像是闹别扭一样撅起了嘴来。 「就那么重视大哥吗。」 「当然。就像刚才说的那样,雷文大人对于兰德鲁而言是绝不能失去的人。而且……」 刚才的话,在我刚想说出来的时候又吞了回去。 「而且……什么啊?」 「不……」 我所吞回去的感情,是我对于雷文大人的个人感情。 雷文大人是王宫里唯一一个,并非以生在平民的我的出身、而是以实力来评价我的人。 对于雷文大人,我既是无比感谢,也无比的尊敬。 被下令作为毫无干劲的蠢蛋的侍从去讨伐魔王的时候,也因为觉得雷文大人结果还是跟其他贵族一样把我当成了碍事者而怨恨过他,不过虽然蠢蛋没有干劲但却有着足够的实力。 雷文大人之所以让我成为蠢蛋的侍从,是要为难我,还是出于纯粹的期待……真正的意思我至今也弄不清楚。 而且,即使说雷文大人真的是要为难我,要是没有雷文大人的话,我的实力和努力也就不会被任何人认可,也无法实现成为奶奶一样的魔法师的愿望,就那样抱着沮丧回去故乡了吧。 没有雷文大人,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要是雷文大人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一定会受到犹如半身被撕裂的伤痛与丧失感所折磨吧。 「总之,绝对不能将雷文大人交给敌人。而且,要是在这里成功讨伐魔王之女的话,之后与魔王女儿的战斗也会变得有利。幸运的是,我们有和魔王之女战斗过的经验,比起等待军队的增援,不觉得更应该由我们来打先头阵吗?」 「完全,不觉得——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蠢蛋还是撅着嘴,不爽地把脸转到一边去。 ……怎么回事啊,这个反抗的态度。 虽然他讨厌战斗是平时就有的事,但这次总觉得有点不一样。 「就这么讨厌,保护兄长吗?」 蠢蛋就那样撇过头去,不作回答。 我向着知江小姐那边走过去,小声问她。 「雷克斯大人他,跟雷文大人关系不好吗?」 蠢蛋他对于雷姆莉亚大人的事,并不讨厌,只是觉得有点可怕。 但蠢蛋对于兄长的雷文大人是怎么想的呢……虽然完全没考虑过这种事,不过蠢蛋他讨厌雷文大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难不成,是因为雷文大人逼蠢蛋上路,而蠢蛋对此怀恨在心吗…… 「不,绝对没有这样的事。」 知江小姐小声地说道。 「雷克斯大人会采取那种态度,与其说是针对雷文大人还不如说是针对安玖大人的。」 「哎?」 「理由的话,请安玖大人自己想一下。」 知江小姐嫣然微笑了一下,便退下了一步。 知江小姐似乎是理解了蠢蛋会闹别扭的原因,却没打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因在于我……虽然是这样的样子,我却毫无头绪。 我明明只是,说要用我们的双手来守护雷文大人而已。 如果只是像平时那样,单纯的讨厌去的话只要揪着他屁股把他带过去就好了,可是讨厌到表现出那种露骨的不快态度的话,要怎么办就完全不知道了。 魔王之女并不是我单人匹马能应付的对手…… 即使这样,要是以前的我,肯定会喊着「那么我就一个人去战斗!」什么的坚持要逞强才对吧。 可是,为什么现在并没有产生那种感觉呢。 从王都出发旅行后便一直和蠢蛋在一起,途中知江小姐也加入了……因为和别人在一起的事成了理所当然,所以才会觉得一个人的话就会很辛苦了也说不定。 要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变弱了呢…… 数番和强敌战斗过,作为魔法师的实力毫无疑问应该是提升没错。 可是,意志上变弱了的话……不得不一个人战斗的话……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啊——真是的!」 突然发出了像是很痛苦似的声音的,正是蠢蛋。 「我知道了啦!我去!」 「雷克斯……大人?」 一脸困扰地挠着那夹杂着银色的黑发的蠢蛋,错开了我那直勾勾的视线,然后说道。 「所以说……不要哭啦。」 「哎……?」 蠢蛋说完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难以置信。 我居然因为这种事……因为蠢蛋没有理睬自己就哭了什么的…… 「太好了,安玖大人。」 从一旁上来的知江小姐,带着笑容向我递出了手帕。 「才不……好啊。我……总好像,变软弱了的样子啊……」 手帕的话我自己也带着,但是这里只好接受知江小姐的厚意。我接过了手帕,拭去了自己的眼泪。 「安玖大人你,并没有变弱。安玖大人现在所感受到的感情,终有一日肯定,会成为胜过剑或是魔法的武器的。这点可以由我知江来保证。」 虽然不大理解知江小姐这话的意思,但是既然她也说保证了,现在只好相信她吧。 把手帕还给知江小姐后,我向着埃鲁泽队长低下了头。 「让你见笑了。」 「不。」 这边突然就开始闹起矛盾来了,埃鲁泽队长心里也会困惑吧。肯定会觉得不愉快吧。不过,不愧是钢铁般的军人。不管是表情还是姿势都看不出一丝的动摇。 我再次重新,向埃鲁泽队长传达了我们要去讨伐魔王之女的意思。 这里所说的魔王之女,不仅仅是阿妮亚,还包括了夺取了塞斯达斯城堡的另外一个魔王之女。 虽然要求交出雷文大人的是阿妮亚那边,但也不能把本国的敌人放在后面。 「雷克斯大人的话或许能和魔王之女激战一番。要是有了安玖大人和知江大人之力,也就如虎添翼了吧。我这边会向卡班将军进言的了。」 「感激不尽。」 我向埃鲁泽队长深深低下了头。 埃鲁泽队长并非以出身来判断个人价值的人。这点,从刚才的交往中就可以充分理解了。 比起出身和地位更尊重实力。这不是相当了不起的事吗。即使说无法与魔王之女互角,但也已经是,足以让人相当敬重的人物了。 那么—— 塞斯达斯和达利亚,夺下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国境交界处的两座城堡的,两名魔王之女。 她们所盯上的到底是什么呢。法布鲁尼亚又会怎样行动呢。不确定要素实在太多,但即使无法摒除不安,为了守护雷文大人这边也决不能认输。 第二天—— 从作为塞斯达斯领主的卡班将军那获得正式许可之后,我们便为了解放城堡而前去挑战魔王之女。 这边的战力只有蠢蛋和我,还有知江小姐。 埃鲁泽队长那边原本准备派出精锐军队与我们同行——虽说有过这样打算,不过这份好意我们只能心领了。 倒不是说会成为累赘。不管怎么说,即使是精锐的军队对魔王之女来说根本不足挂齿。只不过,夺取塞斯达斯、达利亚的城堡的魔王之女,据说不管哪个都带着强力的魔物。那至少能发挥到吸引它们注意的作用。 所以,要是考虑到我们失败的情况,在援军还没有到达的现在,再去削减弱队战力实在说不上是上策。 「就像昨天说的那样,首先去讨伐占领塞斯达斯城堡的魔王之女。」 「明白。」 「是——」 我们正处于连通城堡区域和市区的大路。会觉得来往的行人比昨天还要少,应该不是错觉吧。 「虽然听说有无数强力的魔物跟着,不过总觉得有点在意啊。」 视线直指的遥远前方——向着塞斯达斯城堡那边。 「完全看不到魔物的踪影呢……」 知江小姐小声说道,我则点了下头。 「这点,实在是很让人在意。」 魔王之女身边明明应该有魔物跟着才对。而且其数量足以遮天蔽日,埃鲁泽队长是这么说的。 然而,现在城堡上空完全看不到魔物的踪影。并不仅仅是今天。昨天也是,果然还是无法确认魔物的踪影。 昨天就注意到这情况的我,在这之前,就向来到我们留宿的地方传达卡班将军的许可的埃鲁泽队长,打听过不见魔物踪影的事。 据埃鲁泽队长所说的,从市区和军队阵地里都看不到魔物,即使斥候去到城堡附近也没有魔物出现。 「应该是隐藏在城堡里面吧?」 知江小姐一手扶着脸颊,歪了歪小小的脑袋。 「平常的话应该是那样,但我在考虑别的可能性。」 我不认为那数量足以铺天盖地的魔物可以全部进入城堡里面,而且城堡那边也是静谧到感觉不到什么气息。 「别的可能性……吗?」 「嗯。比如说——」 「喂。那个是啥。」 蠢蛋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什么?」 「那个。」 蠢蛋所指的那个方向,是个醉汉……吧。那是个晃晃悠悠跨着大步,穿着外套的人影。 看上随时会摔倒都不奇怪……啊,摔倒了。 「去看看情况吧。」 蠢蛋小跑接近那个人了。 真想把那个醉汉放着不管……尽管这么想着,也有可能是病人或者是伤者,总之,还是先过去那边看一下吧。 和知江小姐交换过眼神,相互点头后,便跟在蠢蛋后面了。 「情况严重吗?」 我越过了蹲下来的蠢蛋的肩,窥探着对方的样子。 「哦呀……?」 虽然对方跌跌撞撞的时候因为风帽的缘故既看不到脸也无法得知性别,不过因为倒下正好风帽也掉了,对方的脸刚好也露了出来。 是个少年。 年纪的话,十三、四岁……的样子吧。至少,比我要小这点应该不会错的。 「真罕见呢——」 蠢蛋一边摸着少年的脸一边说道。 「茶色的肌肤,还是第一次见呢。」 「应该说是褐色。这种状况下。」 少年的肌肤颜色,是兰德鲁……应该说,阿黛尔大陆也非常罕见的褐色。 「柯雷班那边……的人吧。」 知江小姐歪着小脑袋说道,我则是暧昧地点了点头。 「恐怕是……」 褐色的肌肤,是南方的大陆——柯雷班人的特征。 可是,少年的头发却不是白色。柯雷班人有着褐色肌肤和白发的特征,然而少年的头发却是黑色。 「喂——哎。」 蠢蛋轻轻地扇着对方的脸,不过少年并没有醒过来。 「总之,先走吧——」 「是呢。这里可是大路的正中间。」 「嘿咻。」 蠢蛋抱起少年站了起来。 「真轻呢……啊咧?」 「怎么了?」 「哦,这家伙还真是……」 蠢蛋无视了我的提问,一个人自言自语着。看上去他的表情总觉得有些微妙…… 「到底怎么了?能让我听听么……」 「欸?啊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这家伙是……」 咕—— 突如其来的那个声音,让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刚才的声音是……」 「肚子里的馋虫……吧?」 「我也,听到那样的声音。」 咕—— 就像在表示肯定一样,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不,不是我哟。」(安玖) 「也不是我(俺)啊。」 「也不是我。」(知江) 这么说的话…… 「嗯……」 少年翻了翻身,睁开了眼。 然后,带着殷切的表情说了一句。 「我(仆)……肚子,饿了……啊……」 犯人确定了。 少年既不是醉汉也不是病人。 而是走着走着因为肚子太饿而倒下了。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来回重复的两种声音。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那是,少年就像风卷残云似的消灭料理的声音; 咔噹 那是,少年叠起空空如也的器皿的声音。 光是看着就觉得肚子很饱了……说起来,他那样吃不会觉得胃痛吗。 少年堆积起来的盘子,已经轻轻松松超过十张了。 体格和食量,完全不相符呢。 少年的体格,比娇小的我还要小上一圈,手足真的像是木柴一样纤细。 「好吃——!」 脸颊上带着饭粒的他叫起来的声音还非常尖锐,一丁点男孩子的感觉都没有。 乱糟糟的黑发和,显眼的浓眉——大体就是这些吧。看上去像是男孩子的部分。 纤细的体格之上,容貌也是,作为男孩子来说实在是有点浪费……话虽如此但似乎有些语病,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的美少年。 实际上是女孩子,就算这么说,估计也不怎么会吃惊就能接受得了吧。 嘛,要说明一下现在的这个情况的话,就如同所见的那样。 因为跟前就是对方倒下的现场,又不能就那样把他放下不管,所以就把少年带到酒店享受大餐了…… 虽然实际上是没有花在这种事上的时间的……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再来一碗——!」 少年的再来一碗宣言已经在店内响起过三次了。 啊啊,来收拾碟子的店员小姐显然有点哑然了。 也是呢。毕竟我也说不出话来。……不过—— 「还真能吃呢——好吃吗?」 「那样子真是讨人喜欢呢。」 蠢蛋和知江小姐的反应则不一样。两人都带着笑容守望着少年的食相。 「很好吃!我啊,超幸福!」 回答了蠢蛋问题的少年脸上,就如同字面一样无比幸福。 「是吗——太好了。」 「嗯!」 咳咳的,干咳了几声,我把少年的目光吸引过这边来。 「……总之,请先告诉我们名字。」 「名字?我的?没有说过吗?」 「之前虽然也曾问过,不过还没回答就完了。」 之前的意思是,在第一顿料理端到这里的事。 询问他人的名字之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才合符礼仪……虽然如此,但刚才这边的自我介绍完了后刚要问少年的名字时,正好料理就端过来了。 (午饭——!) 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被那边俘获了。 「好像是这样呢。抱歉了呢?」 「不……」 「诺爱儿。我的名字是诺爱儿。」 少年如花般——而且是朝着太阳绽放着的花朵那般笑着报上了名字。 「多多指教了呢,安玖。」 哦呀? 真意外,似乎好好记住了我的名字的样子呢。料理端到面前时的他,简直就像是魂魄出窍一样发着呆,这边的自我介绍居然有好好听进脑里总觉得有点奇怪呢。 「伊尔和知江也是,多多指教了呢。」 并不只是我,蠢蛋和知江小姐的名字也好好记住了。佩服佩服……虽然话是这么说。 「诺爱儿。雷克斯大人是贵族。你知道用中间名来称呼贵族是很失礼的这种理所当然的常识吗?」 兰德鲁的贵族的中间名,是成人前的名字——也就是说乳名,所以亲人之外的人使用中间名来称呼成人的贵族,这本来就是有失礼仪的行为。 蠢蛋并不是会在意那种事的人,我也是,以前的话即使用中间名来称呼他,也不会多想什么。 但是现在,除了海德菲尔特家的人和从蠢蛋出生起就照顾他到现在的知江小姐之外,我并不希望有别的人用伊尔这个名字称呼他。 ——维尔琪…… 作为青梅竹马和蠢蛋一起度过漫长时间,比任何人都要深爱着他的半精灵——维尔琪。 她也是,用伊尔这个名字称呼蠢蛋的其中一人。而且,用伊尔这个名字称呼蠢蛋的她的声音,注入了不可动摇的、单方面的爱情。 除了海德菲尔特家的人和知江小姐以外,用伊尔来称呼蠢蛋也没关系的,就只有维尔琪。 陌生人随随便便就用伊尔来称呼蠢蛋的话,总觉得维尔琪对蠢蛋的爱意会变轻,我讨厌这种事。 「这样啊,我,不知道呢。抱歉,雷克斯……大人?」 「不用道歉也没关系啦。我也不怎么在意。啊——还有不要加上大人。总觉得又刻板又麻烦,我也不大喜欢。」 「嗯,我知道了。重新说一次,多多指教了,雷克斯。」 「哦,多多指教。」 互相都露齿相视而笑。 「安玖也是,谢谢了。」 「哎?」 「学到东西了。我啊,对这边的……这个国家的事,不怎么了解呢。」 「不,不用谢。这边才是居然说这么小气的话……对不起。」 因为完全没想过对方居然反而会道谢,总觉得有点困扰了。 「诺爱儿你,果然不是兰德鲁的人呢。」 「嗯。」 「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们你的出身地吗。」 诺爱儿像是有些困扰似的把眉头皱成了八字,「唔」地呻吟了起来。 「很遥远的国家……吧?」 暧昧的回答。也就是说,果然诺爱儿并不是纯粹的柯雷班人吧。 阿黛尔大陆和柯雷班大陆并非处于敌对状态,所以柯雷班人应该没有蒙混出身地的必要。 可是,诺爱儿却避开坦白说出生地。就是说,虽然他有着柯雷班人的血缘,却并非生在柯雷班。 而且,会避开坦白说出生地的意思就是,他大概是法布鲁尼亚的人吧。而这里是兰德鲁的领地内,甚至还是最前线,针对法布鲁尼亚出身者的目光当然也会严峻起来。 要是诺爱儿是法布鲁尼亚人的话,就不能大意了。 法布鲁尼亚的间谍……也存在这种可能性。 特别是 现在这种状况,完全不能说是多虑。 不仅让这边款待了一顿大餐(费用是从蠢蛋的零钱那里拿出来的),要是连情报也被盗取了的话,就太过难看了。 再说啊,明明就没有可以浪费在这种地方的时间,还是赶快…… 「小姐,你的屁股不错嘛。不和我来玩一下吗?」(注:这里我犹豫了好久才忍住没用来一发……顺便这家伙用的似乎是我几乎完全看不懂的方言口音,所以有误的话还请谅解) 那把轻薄的声音,是从我们后面那围桌上传来的。 店内的客人除了我们之外就只有一组……应该说,只有一个人。 跟在我们后面进来的,穿着黑衣的男人。 粗略一看,虽然似乎是没有带有武器的样子,不过那个男人应该是冒险者吧。又或许说是佣兵吧。不管是哪边,总之是置身于血腥的世界的人这点是不会有错的。 虽然看不见武器,但是那个男人的黑衣是防刃服。那件衣服有着独特的光泽。 从举止来看也不是泛泛之辈。他跟在我们后面走进店里时的步伐,就像是漂浮着似的轻盈,根本听不到脚步声。 「小姐,我说小姐啊!不要无视啊。陪我一趟吧……」 男人的声音向着不断把料理送到我们桌的店员小姐。 大概是习惯了客人发出的没品声音吧。店员小姐以清爽的表情无视了那个男人。 也没有,特别要出手帮助的必要了。 「诺爱儿大人你,没有同行的伙伴吗?」 知江小姐开口询问的,也是我想要问的事。 「嗯。只有我一个哦。还有,可以叫我诺爱儿吗?我啊,不大喜欢被称为大人。因为我一点都不伟大啦。」 「好的。那么,我就把敬称省略了哦,诺爱儿。」 「嗯。谢谢,知江。」 有种违和感。 希望不要加上敬称,诺爱儿的这个要求可以理解。可是,他却说不喜欢被人用大人来称呼,也就是说他平时处于被人用大人来称呼的地位吧,如果不是过去有过这种地位的人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吧。 ……总感觉,诺爱儿越来越可疑了。 「诺爱儿你,正在旅行吗?」 这次质问的是蠢蛋。 被外套包裹住的那个身姿,不管怎么看都是旅人的装束。而且,他要是这条街上的居民的话就不会饿到在路边了吧。 「嗯,嘛,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可是,诺爱儿的回答,还是非常暧昧。 「这样啊——很辛苦吧,一个女孩子旅行什么的。」 ……哈? 「……刚才,说什么了?」 蠢蛋则是露出了一副「哎?」的表情。 ……大概,我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不,一个女孩子旅行很辛苦什么的……」 「那是,在指诺爱儿的事吗?」 「是,是这样没错……啊。」 就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蠢蛋砰的一声用握拳敲在掌上。 「安玖你,是把诺爱儿当成了男生吗。」 不用说,正是如此。 我点了点头,而蠢蛋则把两只手放到胸前扭扭捏捏地动着,说道。(注:其实就是那个,呃,揉胸的动作吧……) 「诺爱儿是女生哦。对吧,诺爱儿?」 「嗯,我啊,是女生哟。」 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诺爱儿说出了冲击性的事实。 「证据,让她看看吧。」 一边说着,蠢蛋双手还是扭扭捏捏的动着。 嗯的点了点头的诺爱儿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用手捉住外套,然后一口气脱掉。 虽然我不禁「噫」地屏住了呼吸,不过脱掉外套的诺爱儿,倒也没有变成全裸。 外套之下,诺爱儿穿着一件像是法衣一样的衣服。那是以白色为基调的非常清晰的设计,没有袖子,长长的裙摆旁边是大大的口子,纤细而健康的手脚就从那伸展而出。 可是,引人注目的不是手脚。 比起手脚更让我难以移开视线的,是在衣服下也在明确地主张着自己存在的,可以说是女性象征的部位——也就是说,胸部。 「怎样?我啊,是女生吧?」 诺爱儿双手叉腰,上体的曲线更是特意强调了那两个膨胀物——他,不,对应该是她那小小的身体和稚气未除的脸蛋,简直像是在夸示着那个不相符的大小。 「确,确实是……」 诺爱儿是女生这点倒是不怎么惊讶,虽然这么想,不过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范围。 「对,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男孩子来着……」 「不用在意。被当成是男孩子的话,我啊,反而会觉得高兴。」 「是,是这样吗……」 被搞错了性别反而会高兴……这还真是,非常新鲜的感觉呢。 或许只是我单纯的多心了也说不定……总而言之。 「雷克斯大人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诺爱儿是女生的?」 虽然诺爱儿作为一个男生来说确实过于纤细也非常可爱。可是,粗略一看的话第一印象不管怎么都是男孩子才对吧。而且她的第一人称也是我(仆)。 「抱起她的时候哟。那个时候,手好像是碰到了胸部了。哦?就这么想了。」 「……原来如此。」 「所以啊,想着到底是什么就试着轻轻揉了下。没想到居然会噗呜啊!」 我把魔杖狠狠的砸在了,笑嘻嘻地用双手做着猥亵动作的蠢蛋的脸。 「居然触碰没有意识的女孩子的身体,简直差劲透顶了!」 「对,对步起……」(注:这里不是错字,恩) 「真是的……」 我叹了口气,向知江小姐问道。 「知江小姐也察觉到了吗?诺爱儿是女生。」 「是的。我一开始就察觉到了。」 「是这样吗……」 知江小姐并不是那种会说无聊的谎话的人,所以应该是真的察觉到了吧。 也就是,只有我把诺爱儿误会成是男孩子。 这可真是,失态了啊。作为魔法师的我明明是不得不作为队伍里最冷静的,最能正确观察形势的人才对…… 「呐呐,比起那种事,那个。」 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心情绪低落的我,诺爱儿改变了话题。 「安玖你们是,冒险者吗?」 诺爱儿维持着脱下外套的状态坐到椅子上,用充满好奇心的目光望着我问道。 「欸,嗯。嘛。」 正确来说我们并不是冒险者,而是接受了国家特命为了打倒魔王而展开了旅行——可是,不能这么告诉有可能是间谍的诺爱儿。 「果然,是这样啊。呐,安玖你们在进行什么样的冒险?」 虽然并不怎么喜欢说谎,但在不能说真话的现在,没有办法了。 遗迹的发掘什么的,就这么回答吧——就在我这么想之前。 「是要去干掉魔王的旅行哦。」 蠢蛋没头没脑地把真话说了出来。 「哎?」 诺爱儿会两眼圆瞪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一介冒险者想要去干掉魔王什么的,到底还是不可能的梦话而已。 嘛,实际上,我们就是在挑战那个不可能就是了…… 「总而言之,现在是打算去跟占领了城堡的魔王之女见面就是了。」 不要连这种事也说出来啊! 「好痛!」 带着不要说出更多多余的话这种意味,我狠狠地踢了一下蠢蛋的小腿。因为是桌子下面的事,当然诺爱儿看不见的。 「……不行……啊。」 直到刚才还一直非常活泼的诺爱儿,表情突然笼上了阴霾。 「不可以……去城堡那边……」 现在声音也是,彷如快要消失的掉那般细小。 「城堡是指,塞斯达斯城堡吗?」 「嗯……」 「那么,你说的是,我们不可以去塞斯达斯城堡吗?」 「嗯……因为……」 「因为?」 诺爱儿从我的视线下逃掉了,紧咬着嘴唇——经过三次呼吸左右的踌躇后,终于回答了。 「因为……就是我啊……」 诺爱儿的肩膀变得很僵硬,就像是畏畏缩缩的样子。在桌子下面的那只手正紧紧的握着,这种事即使看不到也能轻易想象出来。 「因为……夺取了城堡的,就是我啊……」 因为诺爱儿的自白而瞪大了眼睛的,并不只有我。蠢蛋和知江小姐——那两个非常豁达的人也不禁瞪圆了眼睛。 「那个,就是说……魔王的女儿……的意思吗?诺爱儿,就是你……」 嗯的,诺爱儿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本来以为是男孩子的诺爱儿其实是女孩子的事实也让我吃了一惊,不过这次的惊讶,和那个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因为过于惊讶,到底要采取什么行动没法当即作出决定。 是要询问夺取城堡的理由吗,还是不容分说地展开攻击呢。 再说,诺爱儿真的是魔王之女吗…… 隆布洛泽的样子看上去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所以不能光凭外表来判断。 诺爱儿的眼睛,看上也完全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对不起……把城里的人,全部赶出去了……可是,我,不管怎样也想阻止姐姐……」 「姐姐?」 「阿妮亚……姐姐……」 诺爱儿垂着眼睑说出口的,正是夺取了达利亚城堡,想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两国提出交出最强战士的要求的,另一名魔王之女的名字。 既然知道阿妮亚的事……看来,并不是谎言。诺爱儿确实是魔王之女。 「敌人……吗。你是……」 「等等。」 蠢蛋抓住握着魔杖站起身来的我的手腕。 「总之,先听听她怎么说吧。总感觉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啊?」 「肯定是有理由的吧。不然的话,不会变成现在这种复杂的状况。可是,不管有什么理由,她还是敌人。这点是不会变的。」 「为什么会这样啊。」 因为想要挥开蠢蛋的手,所以我强硬的把手拉了回来。可是,蠢蛋的手却依然没有松开。 「你忘了隆布洛泽了吗!?那个女人明明是那么的凶暴残忍!」 「即使有一个人坏人,也不代表全部魔王之女都是坏人吧?」 「你这个人啊!你是明知道过去的人魔战争里被魔王之女毁灭的国家有多少个,还要这么的说吗!?」 「隆布洛泽……姐姐?」 诺爱儿那像是呆住了一样的声音,打断了我和蠢蛋的争执。 「你们认识,隆布洛泽姐姐吗?」 我和蠢蛋面面相觑。 这里……这个回答……非常重要。 不管怎么说,是我们打倒了隆布洛泽。 要是老老实实告诉对方的话,作为隆布洛泽的妹妹的诺爱儿当然,会非常愤怒的吧。 即使说难免一战,随意触怒对方并不能说是上策。 这里就适当地说一下谎—— 「抱歉!」 噹!以这种好像要把头撞出肿包的气势把头叩在桌上的,正是蠢蛋。 「把诺爱儿的姐姐干掉的,就是我!」 啊啊啊,这个蠢蛋又说了这种多余的话! 「虽然没想过道歉了能原谅我,不过还是要道歉!抱歉!真的!抱歉!」 因为想到下个瞬间就会突入战斗,我慌忙编织起精神之丝。 可是—— 诺爱儿既没有攻击也没有流露出杀气,只是静静地、悲哀地微笑着而已。 「这样啊……隆布洛泽姐姐,已经死了啊……」 「对不起,真的……」 唔的一声,诺爱儿摇了摇头。 「没办法啊。隆布洛泽姐姐她,伤害了很多这个世界的人啊……都给大家添麻烦了啊。姐姐她被这个世界的人杀死了,虽然很悲哀……虽然非常的悲哀,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诺爱儿眼中浮现出豆大的泪珠,向着头一直伏在桌上的蠢蛋的头,伸出了手去——她只是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蠢蛋而已。 「所以呢,雷克斯……抬起头来好吗?」 作为从者而言,这实在是太失败了。 居然默默地看着,让作为主人的蠢蛋被魔王之女触碰。 诺爱儿的表情充满了悲伤,又充满了温柔,就这样——让我不由得忘记了警戒。 「雷克斯也是,因为隆布洛泽姐姐的关系觉得很痛苦吧?明明这样,却还是道歉了,谢谢你。」 「诺爱儿……」 诺爱儿微笑着看着抬起头来的蠢蛋,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下去。 看到那滴眼泪的瞬间,我的战意完完全全的被粉碎掉了。 真是的,不承认也不行了。 诺爱儿她,并没有要加害我们的意思。 而且,就算是我,要攻击不带敌意的对手什么的,实在是做不到啊。 「强敌呢。」 一旁的知江小姐,向着解开精神之丝并松开了绷紧的腰的我耳语道。 「啊啊,还真是呢。」 即使对方没有敌意,诺爱儿是魔王之女的事实并不会变。既然我们的目的是要打倒魔王,总有一天肯定要面临不得不和她一战的局面吧。 而且,那个总有一天——或许是不大遥远的事。不管怎么说她可是夺取了塞斯达斯城堡的罪魁祸首。 「诺爱儿。」 诺爱儿那被眼泪濡湿的眼瞳,望向了出声呼唤的我。 「请告诉我。你夺取了塞斯达斯城堡的理由。而且,还有另一个魔王之女——阿妮亚的事。」 嗯的一声,诺爱儿点了点头,知江小姐就像是对待昨天的我那样,递出了手帕。 「谢谢你,知江。」 诺爱儿嫣然一笑后接过了手帕,把眼泪擦拭掉之后开始说道。 「我啊……想要阻止阿妮亚姐姐……因为不希望姐姐杀人,我才会到这边的世界的。」 第十名魔王之女——即是,魔王的末女,这样的诺爱儿尊敬着、爱着全部的九位姐姐,并以她们为豪。 「隆布洛泽姐姐她,虽然对这边的世界的人做了很多过分的事……虽然那决不是能被原谅的事……但是我并不讨厌隆布洛泽姐姐。不如说,我很喜欢她。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会经常和我一起玩耍的……而且……隆布洛泽姐姐的,那份为了父亲而努力的心情,比起谁都要来得强烈……」 即使对这边的世界而言是非常残虐无道的侵略者的隆布洛泽,只要换一个视点来看的话,就是一个为父亲着想的女儿,一个为妹妹着想的姐姐…… 正义和邪恶是表里互为一体的。 对我们而言是邪恶的存在,但对某人而言也可能是正义……同样的,对我们而言是正义的 存在,对某人而言也可能是邪恶……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虽然对我们而言隆布洛泽是不得不坚决排除的邪恶存在,但要否定魔界人、而且还是血脉相连的妹妹诺爱儿深爱着隆布洛泽的这份感情,即使是我们也做不到。 「我啊,虽然最喜欢隆布洛泽姐姐和其他姐姐了……不过阿妮亚姐姐她……只有阿妮亚姐姐,是特别的……」 魔王的第六位女儿——阿妮亚她,在姊妹中也是武艺尤为优秀的存在。剑技在魔界之中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对于那个夜色长发随风而飘、犹如雄狮般挥舞着钢剑的身姿,魔界的人们心怀畏惧地以那个名号称呼她。 『黑狮子』—— 而且,对于那样的战士而言,确实是非常意外的事——阿妮亚完全没有杀死过人类的经验。 「阿妮亚姐姐她,非常的温柔。不止对家人,对大家都非常温柔。」 百年前的人魔战争时,厌恶伤害他人的阿妮亚,并没有加入到对这边世界的攻击当中。 当时,除了尚且年幼的末女诺爱儿之外,魔王之女中没有对人类剑刃相向的就只有阿妮亚一人…… 为此,她受尽了姊妹的辱骂。即使这样阿妮亚还是没有战斗。 「欸——魔界也有各种各样的人呢——」 蠢蛋一脸佩服地说道。 他应该很容易就能想象到,阿妮亚身上的那份沉重吧。 拥有压倒性的强大的话,就会因为讨厌伤人而拒绝战斗…… 英雄的曾孙和魔王的女儿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两个极端的存在,但两人却非常的相似。 「连人魔战争的时候也没有参战的阿妮亚,为什么现在,来到了这边的世界?」 「……任务……」 说到途中,诺爱儿就像是忍耐着痛苦似的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为了,完成任务……啊。」 「那是,作为魔王之女……魔界的王女的……意思吗?」 诺爱儿嗯的点了点头,环视了我们三人一眼后问道。 「大家,知道黑死病吗?」 我点了点头。 「当然。」 「有所耳闻。」 「我也知道哦。那是魔界的病吧?只有男性会患。」 哎!? 「什么啊,那个吃惊表情。我知道黑死病就这么奇怪吗。」 「不,不是……」 黑死病是,有关魔界的或多或少都会学习到的事——即使说对魔法师而言是理所当然的知识,但也说不上是谁都知道的一般常识。 再说即使是一般常识的等级也作出了各种怪事的蠢蛋居然会知道黑死病还真是完全想不到,老实说,吓了一跳。 「因为黑死病的缘故,魔界的男性几乎已经没有了吧?」 「正是这样……还知道得不少呢。」 「因为是从奶奶那里听回来的啦。」 啊啊,原来如此。 这样就能接受了。要是蠢蛋的祖母雷米艾尔大人告诉他的话,蠢蛋是不会忘记的。 「而且还说,曾爷爷和魔王战斗的人魔战争,也是因为黑死病而起的。」 「确实是呢……虽然这边的世界和魔界的争执在黑死病发生之前也不断重复着。不过,黑死病是扩大了人魔战争的导火索这点,并没有错。」 只有魔人男性会患上的病——黑死病的感染力非常强,从爆发起只是过了十年,魔人的男性数量就已经减半了。 「我记得,比起成年男性小孩更容易患上这种病吧?」 「嗯。虽然成年男性中也有没患病的人,但是男孩子……大家,全部都死了。我的双胞胎弟弟,也在出生后很快就死了。」 男性数量减半而生下来的孩子的数量更是激减……即使生下了男婴,也在小时候死了。 对魔人而言,未曾有过的种族危机来访了。 「诺爱儿是双胞胎吗。」 「嗯。所以我啊,被误会成是男孩子的话,会觉得高兴。虽然弟弟生下来后很快就死了,不过,灵魂会和我合二为一继续活下去……」 「这样啊。」 听着诺爱儿和蠢蛋的谈话,我产生了原来如此的想法。 诺爱儿会有这男孩子一样的发型,并以我(仆)来自称,都是为了让弟弟的灵魂能在自己身上体现出来的感情的表现吧。 即使是魔王的儿子也无法违抗的黑死病。 因为黑死病而面临着种族危机的魔人们,为了打破这个危机而采取了某种手段。 也就是,侵略这边的世界。 魔人的王,魔王梅=海姆,相信只要移居到这边的世界就能克服黑死病,所以发动了前所未有的规模的侵略战争。 同情的余地,是有的。 对魔人们而言,关系到种族的存续——简直就是在为生存而战。 可是,攻向这边的世界——攻向人类世界的他们,实在是过于残酷了。 无数的国家被覆灭,大地上竖起了数不尽的尸体筑成的山。 就像是魔人畏惧黑死病一样,我们人类畏惧着魔人。 之后被称为人魔战争的、关系到两个种族的存亡战争,因为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这位英雄的登场,暂且由人类方取得了胜利。 但是,被雷加克打败而逃回了魔界的魔王梅=海姆,在经过了百年的时间后,想要再度尝试大举侵略这边的世界。 这点,有着人魔战争经过了百年后的现在,也依然受到黑死病威胁的魔人们作为佐证。 「呐。」 用双手抱着后脑勺的蠢蛋他,先是侧目望了我一眼,再望向正面的诺爱儿,提出了一个疑问。 「真的,只要搬过来这边的世界的话,就不会患上黑死病了吗?魔界的人。」 唔的,诺爱儿摇了摇头回答道。 「根据,并没有。可是,大家……不管是父亲,还是姐姐们,都深信着,只要移居到这边的世界,就能从黑死病之中解放,并为此战斗。明明没有什么根据,还造成了大量的流血。对不起……」 诺爱儿的眼睛那里,又有眼泪落下来了。 想一下。 为什么,魔王他,还有魔界的住人,即使没有根据也要进攻这边的世界…… 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已经没有别的手段了。 对于本来人口就减少了的魔界人来说,战争,理应是尽可能回避的最坏的手段。 从实行那个最坏的手段以来,他们应该已经为克服黑死病而作出了不少努力。但是,努力并没有得到回报…… 所以,他们只能采取最坏也是最后的手段了。 「即使现在,大家都相信着。不得不相信……而且,对此期待着。不管是父亲还是作为父亲的女儿的我们,所以,阿妮亚姐姐她……」 「为了回应人们的期待,而和人类战斗……吗。」 诺爱儿点了点头,而且,「嘶嘶」地抽泣着。 「可以……理解。」 持有『黑狮子』外号的魔界第一剑士,因其温柔的性格而没有在人魔战争中参战的阿妮亚…… 但是,十名魔王之女在人魔战争中减少了五人,而我们打倒了隆布洛泽之后就又减少了一人。 这么一来的话,不想战斗所以就不战斗,已经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了…… 阿妮亚是这么考虑吧。 百年前所放弃的作为魔界王女的义务,如今不得不再次实现。 为了苦苦残喘的民众。 所以,『黑狮子』阿妮亚拿起了 第二章 『蛇蝎』与『黑狮子』 被跟踪了—— 虽然对方漂亮地扼杀掉了气息,但我也是从修罗场打滚过来的人,所以能察觉得到。 「明明不用躲躲藏藏的,直接出来也没关系呐——」 蠢蛋打着哈欠说道。 「雷克斯大人也察觉到了吗。」 「嘛呐——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了,那家伙。」 「哎哎……」 那么,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虽然本来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的,不过直到现在,对方还只是跟在后面而已。 从街区出来后几乎都没什么人了,要是暗杀者之类的话就算出手也不奇怪才对…… 「那个人,是安玖你们的朋友吗?」 「不如由这边出声招呼怎样。说不定是位不擅长搭话的人呢。」 虽然是有点微妙的发言,不过看来诺爱儿和知江小姐也察觉到跟踪者的存在。 「我才没有会鬼鬼祟祟跟踪别人的朋友。……嘛,一直让他跟着也不是办法呢……让他现身吧。」 我编织起精神之丝,并吟唱着咒文。 「〝雷电〞!」 我回过头去,将法杖指向跟踪者所躲藏的树丛,说出蕴含力量的话语。 「哇啊!」 从杖端迸发而出的青白雷光切开了树丛,而躲在那边的跟踪者则是发出了悲鸣。 「请出来吧!不出来的话,下次攻击就会动真格了!」 既没有逃跑也没有袭来的迹象,跟踪者听到了我的恫吓之后就应声出来了。 「小姐你还真够恐怖啊~真没想到会突然攻击过来……」 「……果然,是你吗。」 跟踪者的真面目,是预料之中的人物。 就是出言调戏酒店的店员小姐的,那个黑衣男子。 本来我就觉得他很可疑了。因为知道对方绝非等闲,所以我有好好留意那个男人离开店的时间。那个男人紧跟在我们之后离开酒店。简直像是追着我们一样。 虽然之后在酒店旁边的路上就不见踪影了,不过完全无法洗去他的可疑。 「基本上,应该消去了气息才对啊~小姐你们能干过头了呢。」 男人耸着肩叹气说道,就像是投降似的举起了双手。 毕竟在酒店里只是小瞥一下,再重新面对面观察对方吧—— 瘦削的野狗。 对方就是有着如此符合这个形容的外貌。 他的脊背很高,也很瘦。虽然像是在不正经的世界中打滚,但似乎只是随波逐流的人,并没有感觉到狼一样的精悍…… 另外,还有在酒店匆匆一看没能察觉到的一点,男人的眼睛左右两边的瞳色是不同的。 像是孔雀羽毛般漂亮的翠色右眼是非常罕见的,但比那更加引人注目的是那只白色的浑浊左眼。从左边眉上到脸颊有一道像是被刃物所划伤的伤疤,恐怕就是那个伤所致那只眼睛才失去原本的颜色吧。 「总而言之,你到底是什么人,请老实交代吧。当然,还有跟踪我们的目的。」 「不要用那么恐怖的眼神瞪着这边啦。我啊,会哭的哟。」 与他的话完全相悖,男人的脸上根本看不出胆怯的样子。 男人有着不俗的实力这点我很清楚。但是既然有这种程度的实力,应该也能察觉到这边的实力才对。 可是他却依然一副飘飘然的态度,这点反而让人浑身不舒服。是有着相当的自信呢,还是说实际上是无法看穿我们实力的小喽啰呢…… 「呐呐。」 蠢蛋轻轻地用手肘碰了一下我的肩膀。 「那家伙的口吻,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注:就是我前面说过的明显带着很重的地方口音那种感觉,虽然我是没法把这种感觉翻译出来就是了……) 「啊啊,那个啊……」 「是东方诸岛的口音吧。」(注:不愧是诸岛,北海道啊京都啊大阪啊什么口音都有orz) 在我之前,知江小姐就回答出来了。 正如知江小姐所说的,男人所说的东方诸岛的口音。正确来说是东方诸岛的一部分地域的方言。 「这样啊。知江曾经去过那边吗。」 「是的。有一次,被雷米艾尔大人带过去了。」 知江小姐她侍奉着作为冒险者的雷米艾尔大人的时候,似乎跟着去过各种各样的地方。 东方诸岛也是我非常感兴趣的一片地方,所以有机会的话真想细心地听知江小姐说一下那边的事,不过现在并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为了将有所松弛的空气再度绷紧,我用杖指向了那个男人。 「请回答问题。速速坦白,不然的话……」 「杰伊德。」 轻摸着自己那头夹着灰色的黑发,男人报上了名字。 「那个是,我的名字。没有姓。」 ——杰伊德…… 我在心里反复思考着男人的名字。 ——杰伊德…… 那是有印象的名字。 认识的人……倒不是那么回事。可是,我——不如说,兰德鲁,因为那个名字的主人而吞下过不少苦楚。 「那个表情,好像是有印象但是难以置信的样子呢。」 正中靶心。 听到杰伊德而联想到的人物,除了那之外别无他人。 可是,难不成…… 不可能,想要这么否定的我,回想起了前几天的事。 前几天——为了寻找不死鸟而登上索雷攸之丘的时候,也遭遇过相同的事。 「难不成,是『蛇蝎』之杰伊德吗?你……」 大概是说对了吧,自称杰伊德的男人那张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是名人吗?那家伙。」 「『蛇蝎』之杰伊德……和索雷攸之丘上遇到的索玛=塞弗斯一样,是『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中的一人啊。」 在帝制国家法布鲁尼亚中,功勋显著的四人被女帝缇娅玛利亚所赐予的称号,那就是『永久和平的实现者』。 「姑且,也有证据。」 杰伊德说着,右手依旧举着而左手则伸到腰后摸索,取出了某件物品。 本来还在警戒着对方是不是打算取出武器,不过并非如此。 杰伊德所取出的,是面具。 由石头制成的、看上去像是在无机质中寄宿了所有负面感情的、让人心寒的面具。 口边勾勒出笑意的杰伊德,戴上了石面具。 但是,杰伊德的脸并没有完全被遮住。 被遮住的,就只有右半脸。 覆盖住半张脸的面具——和索玛=塞弗斯的面具一样。 「呐?没说谎吧?」 「……我相信。」 眼前的这个男人,确实是『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的一人,『蛇蝎』之杰伊德。 「受了索玛=塞弗斯的教唆……吗。」 索雷攸之丘上与我们为敌的『预言者』索玛=塞弗斯,在作出了必取我们性命的『预言』后便离去。 索玛=塞弗斯的『预言』,并非是能够看见未来之类的东西。而是将自己所『预言』的未来,用自己双手去实现的东西而已。那就是索玛=塞弗斯『预言』。 既然他作出了杀死我们的『预言』,那么肯定会以某种形式狙击我们的性命吧,对此我们也有所觉悟和警戒。 从酒店出来后察觉到被跟踪的时候,最先浮现在出来的念头就是,难道是索玛=塞弗斯的爪牙吗? 可是,居然会派出和自己一样同为『永久和平 的实现者』的一人则是完全没有意料到…… 「嗯?小姐你们,是索玛小少爷的熟人吗?」 不过杰伊德的反应,和我预想的不同。 「你不是受了索玛=塞弗斯的命令来杀死我们的吗?」 杰伊德的嘴唇弯成了不满的表情。 「什么啊,命令?为什么我得听索玛小少爷的命令啊。」 ……确实,『永久和平的实现者』去命令同样是『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确实挺奇怪的。 「能够命令『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的就只有一人,那就是缇娅玛利亚。给我好好记住。」 就像索玛=塞弗斯那样,杰伊德称呼明明是主君的缇娅玛利亚的时候也舍去了敬称。 法布鲁尼亚有轻视主君的习惯……应该不是这样吧,那么是缇娅玛利亚是个不值得带着敬意去对待的昏君吗……这也不大可能。 在这十年间利用科技迅速发展起军事力量,使得法布鲁尼亚的战力匹敌兰德鲁、甚至凌驾之上的精明强干的领导者,不是别人正是女帝缇娅玛利亚这个人。 「并非是受索玛=塞弗斯所托的话……」 能够考虑到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抹杀占据了达利亚城堡的魔王之女……」 「小姐明鉴。不过倒没说到那种地步。就算如此,想下杀手也挺困难的呐……」 「即使是『蛇蝎』,以魔王之女为对手还是太勉强了吗。」 『蛇蝎』之杰伊德……那个称呼的由来,源于他的特技……我对此有所耳闻。 『蛇蝎』之杰伊德的特技就是,暗杀。缇娅玛利亚在登上帝位之前就作为她的手足工作的杰伊德,靠着暗杀这门特技为生,并为缇娅玛利亚的女帝帝位作出了贡献,我曾这么听说过。 以暗杀这种黑暗行为建功的他,对于敌我双方都是讳莫如深,有如蛇蝎般忌讳的存在。 所以,才被称为『蛇蝎』之杰伊德。 「说起来,被命令去抹杀阿妮亚的你,为什么会在塞斯达斯?」 「因为很感兴趣啊。提出了奇怪要求的另一个魔王之女,呐。」 「原来如此……」 虽然阿妮亚对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两国提出的要求也相当奇妙,但要说谁更加奇怪的话,诺爱儿那「不要接受阿妮亚的要求」的要求确实更上一层。 「嘛,要是魔王之女之间,关系不好的话,就可以在那方面好好利用一下——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呐。」 「我和阿妮亚姐姐,关系很好哟。」 诺爱儿上前一步说道。 「即使那样,现在还可以挺起胸膛这么说吗?」 「那个……是……」 「就是说,我们在酒店里的谈话你全部都听到了?」 杰伊德用手指咚咚地叩了几下自己的耳朵。 「我啊,不仅仅仪表堂堂,耳表也很堂堂哦。」 耳表堂堂这种表达方式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简单来说就是顺风耳吧。 「综上所述,你们的事情大体上都了解了。所以呢,那个。」 浑浊的左眼像猫一样细眯起来,嘴角则是向着耳边微微上吊,这样的『蛇蝎』杰伊德说出了那句话。 「让我也,加入到你们的伙伴里怎么样?」 「……哈……?」 「呐——呐——就这么办?就这么办吧?不是有话说在外靠朋友,处世靠人情么?」 之前还能看到让人觉得像是『蛇蝎』一样的表情,现在却用让人想要随手赶走的苍蝇似的献媚声来恳求了。 虽然被提出了预想外的要求,不过可以轻易读懂其意图。 「为了打倒阿妮亚,想要利用我们的力量……是这么回事吗?」 「对对。魔王之女……再说,跟魔界第一剑士交手什么的,我啊,才不要咧。」 以埃鲁泽队长的见解来看,阿妮亚的强劲甚至凌驾于『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之中最强的约基姆=费加罗。也就是说,战斗能力劣于约基姆=费加罗的杰伊德,想要打倒阿妮亚是相当困难。 虽说这样,和约基姆=费加罗那种纯粹的剑士不同,杰伊德的特技是暗杀,所以单纯的比较没有任何意义。女帝缇娅玛利亚将阿妮亚的抹杀任务交给了杰伊德而不是约基姆=费加罗,也是根据这点作出的判断吧。 「不行哟!」 发出了又可爱又尖锐的声音的,正是诺爱儿。 「我们并不是去杀死阿妮亚姐姐!是去说服她!」 其实以我兰德鲁的王宫魔法师的立场来说,阿妮亚并不是应该交涉的对象而是要问答无用直接打倒的敌人。不过,这从二重意义上来说都很困难。首先,我的主人蠢蛋他并不希望和阿妮亚战斗,其次就是我自身,也希望诺爱儿的愿望能实现。 当然,要是诺爱儿无法说服阿妮亚的话,那时候就不得不战了…… 「啊——当然当然。那点我也是这么想的。」 杰伊德还是维持着举起双手的投降姿势。 「对我来说,只要让那个阿妮亚大姐离开城堡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缇娅玛利亚的命令不是要抹杀阿妮亚吗?」 「嗯……倒没说到那种地步啦——应该怎样都好吧?因为缇娅玛利亚她,要是不得不杀的话会清楚说明的。」 「假如说真的是那样,你觉得我们会相信吗?我们可是兰德鲁的人。而你则是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 「嘛,这边倒是希望你们能相信呢。」 「才不会相信。」 由于我的断言杰伊德发出了「哆嚯嚯」的声音,肩膀一下子垂了下去。 「我,还真是完全信不过呐……」 初次见面、而且还是法布鲁尼亚的『蛇蝎』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人信得过啊? 「真不凑巧,我们没有跟你一起奋战的……」 「我啊,觉得没什么关系。」 用悠闲的声音盖过了我的话的人,正是蠢蛋。 「当然,要约定好绝对不能杀死诺爱儿的姐姐就是了。」 「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你这个人!」 理所当然的,我生气了。 「那个男人可是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哟!?而且还是『蛇蝎』之杰伊德哟!?你是明知道还那样说的吗!?」 「不,嘛,基本上是那样没错……」 蠢蛋唰唰唰地挠着后脑勺。 「不对!你根本不知道!完完全全,一点都不知道!」 「可是啊——那家伙,接受了那种不得了的命令也很困扰吧?」 「是让『蛇蝎』杰伊德困扰了啊,可是那又怎么样啊!?好人也请有个限度!」 我认为无法把眼前有困难的人放在一边是蠢蛋的优点,但不取对象则是非常大的缺点。 即使退一百步,诺爱儿也不可能会答应让『蛇蝎』之杰伊德帮忙这种蠢事吧。 「雀斑酱好可怕——」 「谁是雀斑酱啊!你也好索玛=塞弗斯也好,拿女性的身体特征来起绰号什么的,太差劲了!」 嘎咕咕咕咕咕……像野兽一样低鸣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索玛=塞弗斯那边是用眼神可怕的姐姐来称呼我,这次则是被杰伊德称为雀斑酱…… 虽然,眼神可怕和雀斑脸都是事实。我啊,深深地了解这个事实。可是,可是果然,被别人说的话就觉得很火大。 「啊——所以说,这样的话怎样?」 蠢蛋站在咕噜咕噜的因为发怒而抖动着肩膀的我旁边,竖起 了食指说道。 「这次又怎么样了!?雷克斯大人也要叫我雀斑酱吗!?」 「不会叫啦!不会叫的啊,所以不要磨着牙低吼啊!」 「……那么,什么事?」 我停止了低吼重新问道,蠢蛋则是呼的吁了口气,然后回答道。 「考虑了一下条件。」 「……条件?」 「对。」 蠢蛋的惯用手的食指转了一圈,指向了石面具男——『蛇蝎』之杰伊德。 「让我们把那家伙带上的,条件。」 被指着的杰伊德,双手的食指咕噜噜的转了一圈,然后指尖落在了左右脸颊上(虽然半边被面具遮住了),「呜喵」的露出了一点都不可爱的笑容。 「呀——团体行动什么的,偶尔一次也挺好的呢——」 迈着小跳似的步伐走在前头的杰伊德,带着一脸笑容回头说道。 作为『永久和平的实现者』象征的石面具,现在已经脱掉了。据本人说,左眼本来就几乎看不见了,要是用面具把右半张脸都遮住的话,视野就会变得极端糟糕。 而且,本来经常带着面具的就只有索玛=塞弗斯而已,包括杰伊德的其他三名『永久和平的实现者』,除了诣见提阿玛利亚的时候之外还会带着面具的,基本上,是没有的。 「……请不要用你那张恶心的笑脸朝着这边。」 「啊哈哈。雀斑酱真小气呐——」 「……咕。」 忍耐忍耐。 虽然肚子里窝火到想直接用魔法轰飞他,但是看来这个男人,其恶劣之处就在于故意试探我的反应寻开心,所以不能发怒。这种场合,发怒就输了。 魔王的末女诺爱儿。还有,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中的一人杰伊德。和这两人相遇以来已经过了三天—— 他们两人,现在也在跟我们一起行动。 诺爱儿是,嘛也实在是没办法。问题是杰伊德。 和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一起行动什么的,对于兰德鲁的王宫魔法师可是完完全全就不该有的事,但是为了得到天空观察所的协力,不得不忍耐。 我们现在,为了得知知江小姐的出身,还有,为了见到四天龙之一的银龙尤兰,不得不赶赴马奥的空中遗迹。 可是,马奥的空中遗迹时常在空中不停移动,所以没有天空观察所的协力就无法得知其所在。 虽然这已经非常棘手了,但更棘手的是天空观察所位于法布鲁尼亚境内,现在实质上已是属于法布鲁尼亚的支配之下了。 虽然请了和天空观察所的所长有过面缘的蠢蛋姐姐——雷姆莉亚大人写了封介绍书,但是我并不认为处于法布鲁尼亚支配底下的天空观察所会帮助我们。 对于这个头痛的问题,蠢蛋找到了用来交易的筹码。 就是说,带上杰伊德的代价就是约定好要让天空观察所提供协力。 那就是,蠢蛋提案的条件。 (好啊好啊~虽然那里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不过只要跟尤西丝借一下就好了,那种程度的话易如反掌啦。) 二话不说就接受了条件的杰伊德口中所说的尤西丝,是和他一样同为『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中的一人,『天球』之尤西丝吧。 尤西丝是以法布鲁尼亚首席科学家闻名的女性。这样的她会支配天空观察所,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虽然问了杰伊德有关情况,但是答复却只有「不知道」。据本人说,他们『永久和平的实现者』,是默认了不能探寻或干涉相互的行动的。 所以。 虽然直到最后我都反对,但结果,以得到天空观察所的协力和不能杀死阿妮亚为条件,让杰伊德加入到队伍里面了。 即使情非我愿,但我和蠢蛋的关系,是蠢蛋为主我为侍从,所以不得不遵从蠢蛋的决定。 「肚子饿了……」 诺爱儿有气无力地嘟囔着,而且肚子也发出了「咕——」的声音。 「好想吃饭……」 「……是呢。今天的行程就到这里好了,开始准备晚饭吧。」 太阳已经在西边的天空隐藏了自己的踪影,刚才还是一片橙色的天空马上就染成夜晚的群青。 在夜间移动果然还是太危险了,基本上也前进了预想中的路程,所以没有勉强的必要。 「哇——」 开心到举起双手的诺爱儿,已经没有披着那件又薄又脏的外套了。所以,现在露出了健康的褐色手脚。 「晚饭,晚饭?」 「诺爱儿还真是,超喜欢吃饭呐——」 走近来的杰伊德噗的一声把手放在了情绪高涨的诺爱儿头上。粗糙而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诺爱儿的黑发。 「嗯,超喜欢的——」 这三天里,诺爱儿已经完全对杰伊德敞开了胸怀。 「那么,我去准备了呢。」 「哦。我也来帮忙。」 当知江小姐解开背包开始准备晚饭的时候,杰伊德马上就靠了过那边去。 「谢谢了,杰伊德大人。」 「没事没事。我啊,也是喜欢才做的。」 不只是诺爱儿,知江小姐对待杰伊德也完全没有抱着警戒心。嘛,虽然本来……怎么说呢,知江小姐对任何人都是笑眯眯的,或许也算不上是特别友好啦…… 知江小姐和杰伊德似乎非常开心地准备着晚饭。而诺爱儿则在一旁,双目闪闪发光地等待着晚饭完成。 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幅光景应该会会心一笑才对吧,不过知道杰伊德和诺爱儿真面目的我,则是不管怎样,都无法产生那种感情。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回过头去,映入眼中的是靠在岩石上遥望着天空的蠢蛋的侧脸。 那张侧脸,既像是非常疲倦又像是在忧心着什么的,而且,还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实在不好随便出声打扰他。 自从离开塞斯达斯后的三天里,蠢蛋一直都是这副表情。 嘛,虽然出声打招呼的话,他还是会像平时那样回应…… 恐怕,他是在思考阿妮亚的事吧。 身为英雄曾孙的蠢蛋和,身为魔王女儿的阿妮亚。互相都被期待着为了各自的世界战斗,但是蠢蛋至今都还没接受自己的宿命,而阿妮亚则下定了觉悟。 要是,阿妮亚就在眼前的话,他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当然,和诺爱儿约好的一样,会帮助她说服阿妮亚。问题是,无法说服阿妮亚而必须战斗的情况。那个时候,他会战斗吗。虽然杰伊德的存在也让人很不安,但最让人不安可能是蠢蛋也说不定。 「雷克斯大人,安玖大人,晚饭准备好了。」 「晚饭好了~」 「晚饭——!」 「啊,好的!」 转过头去回答,香味马上就飘进鼻子里了。明明只是年糕和混着肉和蔬菜的乏味的便携粮食,经过知江小姐的料理之后,却变得比三流小店的料理还要美味。而且,每次口味都会变,实在是让人百食不厌。 托大胃王诺爱儿的福(错),碟中盛着的年糕数量显然超过了五人份。估计已经轻松超过十人份了吧。不过据诺爱儿所说,即使这样也只能吃到八分饱而已,那个娇小的身体还真能装下那么多东西呢。 「呐,雷克斯大人也来吧。」 我只是转过脸去,向着还是靠在岩石上的蠢蛋呼唤道。 蠢蛋嘿咻的从岩石那站起来伸直了腰。 「唔——……」 然后就在那里挠了挠脸,说道。 「 晚饭留着就行了吧?」 我理解到蠢蛋的话的意思,是在「哎」了一声之后。 杀气。 并不是人。那个不带任何恶意的纯粹杀意,是魔物才有的。 我握紧了魔杖,向着感觉到杀气的方向望去。在上面。 哈比萨。 展开双翼,全身像是切开了夜幕降临到我们眼前,是有着满身肌肉的男性身体、头似猛虎背持鸟翼的大型魔物。 虽然名字听上去和有着女性头身以及鸟翼的哈比很像,但是哈比是属于鸟人种的,而哈比萨则属于魔物之中也是极为强力的恶魔种。(注:鹰身女哈比大概不需要详细说明了,但是另一个ハーピザン我则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出处,除了某个光能使者的萝卜……不过形象描述像是72柱恶魔中的sitri。) 我不由得咬住臼齿。 恶魔种对魔法的耐性非常之高,对魔法师而言相性真是太糟糕了。 平时的话,虽然会稍微期待一下蠢蛋战斗,但首先还是拜托知江小姐当前卫…… 「嚯嚯,又到我出场的时候呐~」 现在,则是交给他。 『蛇蝎』杰伊德。 「那就让我好好工作吧~」 踏着完全不像是即将要战斗的轻快步子从我旁边经过的他,手中握着一个漆黑的立方体。 那是个没有文字也没有图案的纯黑的立方体。虽然初次见到的时候完全不知道那到底有什么用,但实际上却是法布鲁尼亚第一暗杀者、『蛇蝎』之杰伊德的武器。 使用着那个似乎叫cube的立方体,杰伊德在这三天里击退了数番来袭的魔物,而且几乎只靠一人之力。 据本人说,似乎是「作为我完全没有对雀斑酱你们有敌对意思的证明,就将我的手段展现出来好了」的样子,当然我是完全不相信的。 「cube展开。」 像是回应杰伊德的声音一样,他双手上的漆黑立方体产生了变化。 六个面渐渐的,无声地产生了网眼似的龟裂。但那不过是之后剧变的前兆而已。 「形态——大战斧。」 cube失去立方体的形状,完完全全变成了别的模样——就是大战斧。 能和杰伊德的身高并肩的长柄,其顶端是能够劈开巨木的厚重的巨型兵刃。 对我来说根本无法拿在手上的超重量级兵器,杰伊德光是用单手就轻轻将其举起来,并搭在了肩膀上。 这并不是第一次见的光景,但我还是忍不住咕噜地吞了口口水。 虽然知江小姐直接从手上取出薙刀的光景也非常惊人,不过这边也可以说是毫不逊色。 cube从立方体变化成大战斧所需要的时间,就只有一瞬而已。 从龟裂中爆出了鲜血似的红黑光芒,之后一瞬间,形态变化就已经结束了。 虽然发光的同时似乎见到cube四分五裂地碎散开来了,不过没法确认。 杰伊德一边哼着曲子一边用大战斧的柄部敲了敲自己的肩靠近哈比萨。 那是和暗杀者的形象完全扯不上关系的武器,但实际上,杰伊德所使用的——由cube变化而来的武器,并不只有大战斧。 刀、长枪、枪械…… 这三天里杰伊德所披露的武器,包括大战斧在内,一共有四种。 据杰伊德所说,cube的武器变化还有两种……也就是合计六种…… 作为兰德鲁人的我,不由得对法布鲁尼亚的科学力量产生了畏惧感。 「不单止是科学。魔法啊旧世界的技术啊什么的也会用哟。」 杰伊德是这么说的,但对我而言,能够融合不同体系技术的那份技术才是最可怕的。 那个国家居然能造出这种乱七八糟的道具,只用剑来战斗的兰德鲁真的有胜算吗…… 杰伊德和哈比萨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胜者,当然是杰伊德。 伴着暴风而挥出的利爪,杰伊德只是用大战斧对其轻轻的一挥。就那样结束了。仅仅一击,杰伊德就将哈比萨的上半身吹飞了,就像是对着木屑和尘埃似的。 虽然杰伊德的动作也不同寻常,但能将哈比萨那种程度的魔物一击粉碎的那把大战斧的破坏力,实在让人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cube……还真是非常可怕的武器。 「怎样。」 「……漂亮。」 受到我赞扬的杰伊德「呼呼呼」地挺起了胸来—— 「非常漂亮呢,杰伊德大人。」 「杰伊德,好厉害。」 因为知江小姐和诺爱儿的拍掌而挺得更厉害了—— 「呜哦!」 因为挺得太厉害而往后摔倒了。 「痛痛痛……」 ……我可是不会被骗的。 不管表现得如何自负,他的本质都是『蛇蝎』这点是不会错的。不能大意。 「还——是皱着眉啊。」 咚咚地用食指敲着自己眉头走过来的,正是蠢蛋。 「……请不要管。我就是这副脸孔的。」 「不要这么说,稍微学一下诺爱儿啦。」 「你想我向她学习什么。」 「笑容啦。笑容。你看,那家伙,一直都是笑着……啊咧?」 追着蠢蛋的视线回头望向诺爱儿的我,马上就理解到蠢蛋「啊咧?」的理由。 诺爱儿并没有笑。刚才还笑着为杰伊德拍掌的诺爱儿,现在把手放在胸前合十,像是祈祷一样闭上了双眼。 实际上,她就是在祈祷吧。希望哈比萨能安息。 魔物本来就是,她故乡魔界的生物。不管是看到魔物袭击这个世界的人类,还是看到被人类打倒,对诺爱儿而言都是非常心酸的事吧。 「……很坚强呢,诺爱儿。」 想来的话,她和阿妮亚一样同为魔界的王女,理应是肩负着为魔界而战的义务的。可是,比起义务她更不希望姐姐杀人。 为了义务而不惜让双手染血的阿妮亚,和比起义务更优先姐姐的诺爱儿。 就我的感觉来说,我认为阿妮亚是正确。比起坚守自己不想杀人的念头,选择了回应民众期待的她,即使身为敌人也非常的了不起。 然而,比起民众选择了守护最珍重的人的诺爱儿,我也不认为有错。 对诺爱儿而言,民众并不是怎么都好的存在。她是在非常理解民众寄予自己的期待的基础上,还是选择了不让阿妮亚杀人。这也肯定需要非常了不起的心力——还有,觉悟。 要说那是任性或许就是那么一回事吧。可至少我——我啊,无法承认诺爱儿的选择只是仅仅的任性而已。 旅行之前,还在王都的时候的我,肯定是不会产生这种想法的吧。 从王都出发踏上旅行的两个月来,我也改变了不少呢。 「我也觉得,诺爱儿很坚强。」 蠢蛋叹了口气同意道。 「跟诺爱儿比起来的话,我还真是半桶水呐……」 「……雷克斯大人?」 「啊——……不,没什么。去吃饭吧。」 把头转了过去,蠢蛋向着知江小姐她们那边迈出步子。 「雷克斯大人……」 阿妮亚和诺爱儿。 和两名魔王之女的相遇,或许会对蠢蛋他——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造成什么的重大的改变也说不定。 跟在他的步伐后面的我,产生了这样的预感。 「很奇怪的地方呢——可是。」 抬头望着飘舞落下 的小雪,笨蛋吐出了白色的气息。 「不只下起雪来,那边的池塘也结冰了,还真够冷的呐——」 「是呢……真是不可思议的地方。」 离开塞斯达斯已经过了四天——我们已经,踏上了萨乌拉冻土。 据说以前有名叫萨乌拉的魔女,为了将背叛并抛弃了自己恋人变成冰雕而让暴风雪刮起,从那时候起被冻住的这片土地,无关季节飞雪一直飘舞着,不管是土地还是树木还是池塘,都无一例外全部冻住了。 不必说,气温非常的低,冷到吐息都是一片白色的程度,并不只是风景让人心生寒意而已。 绝对无法解封的白银世界。可是,倒也没冷到拒绝一切生命存在的程度…… 魔女萨乌拉本身的话题,实在是过于传说了,实际上为什么会让这片土地变成这样子还是个不解之谜,不过我觉得魔女萨乌拉是确实存在的,这片模棱两可的永久冻土正是,因为绝望而封闭了心灵、抛弃了与人交往的,她的心情的显现……我是这么认为。 向着达利亚城堡的道路有很多,但最短的就是这条,穿过萨乌拉冻土的路线。 虽然是不可思议的地方但也并非必须避开的一条路线,只要走半天的话就能穿过冻土,觉得冷的话添上一件外套就可以了。 在赶路的我们会选择这条路线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白茫茫的一片真漂亮呢——」 眯着眼说话的诺爱儿,即使在这里也没有披上外套,任由手足裸露着。嘛,身为魔人的她,这种程度的寒冷应该算不上什么吧。 身为旧世界的人偶的知江小姐身上也没有穿着防寒衣之类的东西。 基本上,披着斗篷的我的装束也没什么变化。 有变化的就只有蠢蛋和杰伊德两人而已。蠢蛋从诺爱儿那里借过了外套,而杰伊德则披着cube变化而成漆黑斗篷。 不只是武器连斗篷都能变,真是越来越奇怪的兵器。 「魔界里,不会下雪吗?」 「嗯。」 对于蠢蛋的问题,诺爱儿一边将双手高高伸向天空一边回答道。 「虽然那边总是比这边的世界要冷,但是从来不下雪。」 「那,诺爱儿是第一次,看见雪?」 「是呢——雪的话,虽然有听说过,不过看到还是第一次。所以,我啊,超开心的哟!」 满脸笑容的诺爱儿,就像小狗一样蹦蹦跳跳的,全身上下都表现出喜悦。 这片萨乌拉冻土的雪,是因为魔法性的力量而飘落的雪。并不是天然的——真正的雪,但现在说出口的话也太煞风景了。 「真想让姐姐也能看到雪呢——还是说,已经见过了呢。」 看着欢闹着的诺爱儿的身影我不由得露出苦笑,但我的一旁—— 「「唔……」」 蠢蛋和杰伊德两人,同时小声呻吟了起来。 「果然,来了吗……」 「看来是来了呐。」 两人像是说着什么的样子……而答案,不用问也能知道了。 伸展着双手,仰望着天空让全身沐浴在细雪中的诺爱儿那边的方向—— 那里,看到了人影。 对着我们这边的诺爱儿,还没有察觉到那个人影。 「是女性……呢。」 我的眼力,还不能判断人影的性别。 但是视力出众的知江小姐,似乎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模样。 「是身上裹着漆黑的铠甲,有着长长黑发的女性。」 知江小姐所告知的容貌,在我脑中唤起了一个名字。 身穿漆黑的铠甲,飘舞着长长黑发战斗的身姿,因此才有着『黑狮子』之外号的女剑士。 其名为,阿妮亚—— 人影,渐渐的逼近了。 还在欢闹着的诺爱儿突然睁大了眼睛回过头去,同时我的眼睛也清晰地映入了『她』的身姿。 头部以外全身都覆盖着漆黑的金属铠甲。同色的斗篷。还有,及腰的长发的发色也是,漆黑。 「姐姐……」 她就是,诺爱儿的姐姐,魔王梅=海姆的第六位女儿——『黑狮子』阿妮亚本人。 咔嚓、咔嚓,伴着钝重的金属声,阿妮亚慢慢地走近了。 手中拿着白刃。而且,那把剑非常的巨大。厚重的刀身单是刃部长度就轻松超过了使用者阿妮亚的身高,可以看出其武器有着不同寻常的破坏力。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昨晚的龙吧。」 对于我那像是自言自语的疑问,蠢蛋回答了。 「龙……?」 「昨晚,跟魔物战斗了吧?应该是那时候天上的龙吧。没发觉吗?」 「……不……」 蠢蛋不是会在这种时候说谎的人,那应该是有龙出现吧……我完全没留意到。 「因为漂亮地躲在云上面了呐。」 「还以为会袭击过来,那时还挺担心的。结果什么都没做就回去了。」 这么说着的是,杰伊德。 察觉到龙的存在的,并不只有蠢蛋一个。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唔——……」 这么呻吟着,蠢蛋抬起了头来。 「因为感觉不到敌意,而且马上就回去了。」 「……下次的话,请好好告诉我。」 蠢蛋无言地——指向了上空。 「……怎么了?」 「现在,也在哦。」 睁大眼仰望天空的我,目击到深灰色的空中两条优雅地飞舞着的龙。 「那是……林德温?」(注:原文是lindwurm,林德虫,斯堪的纳维亚龙(或日尔曼龙)是北欧神话里的一种传说生物,有蛇的形象,通常有两条腿或无腿,没有翅膀。似乎也指蛇形的龙。这里应该是指后者。虽然从形象上我觉得可以直接理解为是羽蛇……) 在空中飞舞着的两条龙,闪耀着金色的光辉。 其身姿,和那布拉斯卡山上遇到的四天龙之一——金龙 奥尔丽丝非常相像。 其大小和龙族中最小的飞龙(注:wyvern,双足飞龙)差不多。虽然没有奥尔丽丝那种充满了神性的美感,但从其优雅的舞姿来看可以窥知其具有高度的知性。 因为我只是初次见到所以没法确认,但恐怕他们是龙族之中也处于相当高的位置的光翼龙林德温。 两体光翼龙在钝色的天空中发出了高亢的响声,在虚空中以螺旋状轨迹滑翔着,徐徐舞落到阿妮亚的左右。 左边的——有着赤红眼睛的就是基古,而右边——有着苍色眼睛的就是莉兹了吧。 在阿妮亚幼小时就非常可爱的两只龙,既聪明,又强大,而且还和主人阿妮亚结下了深厚的信赖羁绊——这类的话,这四天里已经从诺爱儿那里听出耳茧了。但居然是林德温还真是完全没听说过…… 「这些孩子把你,诺爱儿,在那边做的事告诉我了。」 阿妮亚止住了脚,不慌不忙地开口道。 「我应该说过别让我看见你的。为什么,还在我眼前出现?」 紧盯着妹妹的阿妮亚的那双细长眼睛,似乎蕴含着即使是巨人也会胆怯的迫力。 实际上,即使不是盯着我自己,我那握住魔杖的双手还有踩在雪上的双脚,都不禁微微地颤抖起来。 而且,颤抖着的并不只有我一个。 正面接受着阿妮亚视线的诺爱儿,如今全身都颤抖个不停。 「答,答 案不是只有一个吗!」 虽然颤抖着,诺爱儿还是向前踏出了一步,叫喊道。 「为了,阻止姐姐做那种蠢事呀!」 「居然说是……蠢事……?」 咔嚓。漆黑的盔甲晃动起来,站在诺爱儿眼前的阿妮亚她—— 「要将为了同胞的悲愿而战说成是蠢事吗,你家伙!」 拳头一闪而过。诺爱儿被殴飞了出去。 「诺爱儿!」 把身体在半空中飞舞着、我们眼前从头落下的诺爱儿接住的,正是蠢蛋。 「谢……谢……雷克斯……没……关系……的……」 呻吟着的诺爱儿她,被殴的左脸早就肿了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子。 跑到她身边知江小姐,用手帕包住雪敷在了诺爱儿那肿起来的脸上。 「知江也,谢谢……了……」 「说话的话会影响伤口的。请保持沉默。」 知江小姐将食指立在嘴前,诺爱儿则是露出了柔弱的微笑。 「呜哦——真是毫不留情啊——」 抱着肩发抖的,正是杰伊德。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阿妮亚的拳头完全看不到留情的余地。 受到那拳攻击的若非身为魔人的诺爱儿,而是普通人的我们的话,毫无疑问会即死吧。 「……那么。」 阿妮亚的视线,从诺爱儿移到了我身上。 「你们是,什么人。」 眼神相交的瞬间,禁不住后退一步的我,不自觉地咬紧牙回望着阿妮亚,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回答。 「是你所期望的人哟,阿妮亚。」 我紧握着的魔杖的右手松开,用这那手向对方展示站在我旁边的蠢蛋和杰伊德。 「他们就是,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最强的战士。」 阿妮亚那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不管是哪个,都没有穿着军服不是么?」 阿妮亚很清楚。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的最强战士,不管那边都是军人。 「海德菲尔特将军和费加罗大佐,不过是表面上最强而已。实际上最强的,是他们。」 「呵……」 「正是如此。真正的最强可是我。」 杰伊德会配合我的谎话,也是一早商量好的事。 要是见到了阿妮亚,就跟她撒谎说蠢蛋和杰伊德才是,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最强的战士。 总而言之,这么一来的话雷文大人(还有约基姆=费加罗)就能从阿妮亚的目标中排除出去了。至少,在我们被打倒之前。 阿妮亚想要和两国最强的战士一战的目的,应该是为了以最小限度的牺牲让两国丧失战意。 但是,并不仅仅是如此。 和人间界最强的战士一战的欲求,阿妮亚应该也是有的。 即使说不擅长杀生,她还是一名战士。 当然,这要建立在阿妮亚相信蠢蛋和杰伊德是两国最强的战士的前提上就是了…… 「确实,要是有着能打倒哈比萨的程度的力量……」 「那只哈比萨,是你派出来的吗?」 「不,我带过来的就只有他们而已。」 说着,她向着两旁的两条林德温瞥了一眼。 「是呢……你们如果真的是两国最强的战士的话,就给我看看证据吧——基古。」 处于阿妮亚右手侧的赤眼林德温,就像回应主人的声音似的向前探出身来。 「要是能打倒基古的话,我就认为你们所说的不是谎话。」 咕噜噜噜……赤眼的林德温——基古发出了低沉的呻吟声。金色的巨躯溢出了高涨起来的杀气,简直是一目了然。 我那握住魔杖的双手中,渗出汗来。 林德温是强敌。中位以上的龙族,和恶魔种的魔物一样,有着极高的魔法耐性,通常的魔法是不会奏效的。即使是我能使用的魔法中有着最高的破坏力的〝屠龙 〞,也没法一击击倒吧。 ……秘藏的杀手锏,倒是有。 用那个的话,不要说是打倒基古,即使是生擒对方也是有可能的吧。 可是,在和阿妮亚交战之前是不可能使出秘藏的杀手锏的,再说,那个杀手锏,还没有完成。 虽然在理论上是没问题。以前因为我自己力量不足的缘故而无法使用的手段,不过现在的话是有可能的。可毕竟实际上还没有试过,所以不能说绝对什么的,失败了的话,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我啊,要上。」 虽然是要背上极大的风险的手段,但是果然还是要用在阿妮亚……哎? 「雷克斯大人……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要上啊。大家退下吧。」 蠢蛋将腰间带着剑的剑鞘卸下的同时,向前跨出一步。 「你,你真的知道,自己说什么了吗?」 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个蠢蛋,居然说由自己出战什么的。 「唔……基本上,是知道没错啦。」 「一个人去对付林德温什么的,太乱来了!」 并不是说轻视蠢蛋的实力。动真格的话他的强大,大概能凌驾于龙之上吧。可是,对手并不是单纯的龙。是林德温。虽然比不上四天龙,但其力量并非其他龙可以相提并论。即使是蠢蛋,一个人也实在是太冒险了。 「嘛……大概,总有办法吧。」 噗哩噗哩地挠着脸颊的蠢蛋这么说道—— 「杰伊德。」 然后回过身去,将挠了脸颊的那只手伸向杰伊德。 「嗯?」 如此一瞬间歪了歪头的杰伊德他—— 「啊啊,是是。」 马上就理解到蠢蛋的意图,用手啪的一声,从下面拍了拍蠢蛋伸出来的那只手。 「3q。」 「彼此彼此。」 然后,相视而笑。 无法理解当中的意味,直到最后我都只是呆站着,目送蠢蛋走向了基古。 仿佛可以理解人语似的基古,将视线和杀气都投注到蠢蛋一人身上。 「雀斑酱。这里就交给小哥吧,我们退到一边去。」 杰伊德一边后退一边说道。 虽然还是无法释然,但我也退到了一边。 这么一来的话,已经不得不相信蠢蛋了。 「诺爱儿,能站起来吗?」 「嗯,谢谢你,知江。」 总算能站起来的诺爱儿,借着知江小姐的肩退下了。 「哟西,大家都退下了。」 回过头去说道的蠢蛋,慢慢地将剑拔出鞘来。 没有架势。 暗黑铁制的漆黑剑刃,其剑端指向着毫无污秽的纯白地面。没有持剑的那只手就那样垂下,看上去虽然并没有认真战斗的意思,但我知道,那个姿态才是他要认真起来的架势。 对面的基古,是出于强者的余裕呢,还是看穿了蠢蛋的实力而在警戒着呢,总之他的杀气虽然高涨着却并没有出手。 「那,上了哟。」 率先出手的,是蠢蛋那边。 蠢蛋的脚往纯白的地面用力一蹬,然后—— 英雄的曾孙和林德温之间的战斗,仅仅在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 金色的巨躯有如力尽般倒下,扬起了阵阵雪尘。 而在我眼前轻轻落在基古背上的蠢蛋则是「呼……」的吐了一口气,用握着剑的那只手拭去额上的汗。 太漂亮了。辛苦你了。(注:お見事です。お疲れ様でした。 老实说我都觉得这翻译实在是太词不达意了……会日文的同学大概能从中感受到这种差距吧……) 想要对蠢蛋说的话明明有很多。 然而,我却只能,像鱼一样无言地张合着口。 「真能干呐,小哥。一击就打倒林德温了。」 替我去称赞胜利的蠢蛋的,正是杰伊德。 「虽然吃了一记反击就是了。」 这么回答着的蠢蛋,望了一眼自己的左腕。 「折断了吗?」 「啊啊。」 「嘛——没避开尾巴呢。」 ……看来,杰伊德能够看清蠢蛋和基古之间的动作。 我则是,看不清。 虽然也不是完全看不到。 蠢蛋首先蹬向地面,然后基古也动了……到此为止,还能认知得到。 可是,他们之间的攻防,就快到我的眼睛完全没法捕捉到了。 「逆鳞的一击……吗。」 阿妮亚说道。 「是外婆教我的。龙的脑后侧旁根部就是弱点。」 ……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基本上,理解了。 龙族共同的弱点,被称为逆鳞的存在,我也知道。 可是,即使说是瞄准弱点攻击,居然能够一击打倒林德温什么的决非人类能做到的。 确实蠢蛋有着远超一般人的强大,但也是强过头了。 「确实很强。可是,为什么没下杀手?」 哎? 「因为,这家伙,是你重要的朋友吧?」 蠢蛋这么回答之后,就那样倒下的基古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还活着。 恐怕蠢蛋他,并没有用剑贯穿基古的逆鳞而是用柄敲下去而已。 基古和莉兹……因为两条龙是阿妮亚的亲友所以诺爱儿希望不要杀死他们,蠢蛋他没有忘记这件事。 「无聊……」 阿妮亚的双眸透出了怒色。 「居然在战场上同情敌人,愚蠢至极。」 「说起来你不也是,连一个法布鲁尼亚的士兵都没杀死吗?彼此彼此呢。」 「你家伙……」 紧紧咬着牙的阿妮亚,缓缓的架起了巨剑。 「讨厌的男人。但是,我认同你的实力。报上名字。」 「雷克斯啊。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 「……!」 阿妮亚睁大了染上怒色的双眼。 「原来如此……你也,继承了那个让人忌惮的龙骑士的血脉吗。那么作为对手的话没有任何不足了。……莉兹。」 苍目的另一体林德温——莉兹他,将头转向了阿妮亚的脸。 「我要独自战斗。你不要出手。」 被阿妮亚这般命令道的莉兹,像是了解了一样眯起了苍色的眼镜,展开了金色的双翼。 卷起的雪花将空气染成纯白,同时巨躯浮上空中。 「听好了,继承龙骑士血脉之人哟!」 长长黑发因为莉兹的翅膀卷起的风舞动起来的阿妮亚,响起朗朗的声音。 「吾名为阿妮亚!无论是无穷的过去还是未来中也最为伟大之王的,第六名女儿!」 「姐姐,不要!」 无视诺爱儿的叫声的阿妮亚向地面一蹬,像是切开了全身周围的苍白冰冷空气似的迫近了蠢蛋。 然后,挥出的斩击,像是卷起木叶的强风般将蠢蛋吹飞了。 并不是直击。对付那紧逼而来的巨大剑刃,蠢蛋也挥动暗黑剑以作迎击。 但是,结果一目了然。能一击让林德温昏倒的蠢蛋的力量也无法接下对方的破坏力。阿妮亚的剑就是到了这种程度。 而且阿妮亚的攻击,并没有就此结束。她逼近了在空中翻身、漂亮着地的蠢蛋,再度挥舞起钢剑。 蠢蛋好不容易以剑作盾来挡开了直击,但却再次被吹飞,这次背部重重地撞在了地面上。 「雷克斯大人!」 「怎么办啊,雀斑酱!那样继续下去的话,小哥会被杀的啊!」 我的叫声和杰伊德那紧迫的声音重叠起来。 「……咕。」 虽然有所踌躇,但是主人蠢蛋都快要被杀了,我不可能还那样回答。 「……战斗吧……!」 「了解!诺爱儿,抱歉了呐!」 握紧魔杖、将精神之丝伸向〝世界之伤〞的我旁边,杰伊德也跑了起来。 变成黑色斗篷的cube,如今又变化为打倒哈比萨时的大战斧。 「安玖,杰伊德,等等!」 虽然听到了诺爱儿的制止声,但我没有回应继续吟唱着咒文。 没有停下这点,杰伊德也是一样的。 他完全不像是担着超重型武器似的飞速接近了阿妮亚的后背,一跃而起,从上方挥下了大战斧。 回过身去的阿妮亚,并不是用剑——而是伸出了拳头。 之后的光景,让我几乎切断了精神之丝。 杰伊德的大战斧有着一击让哈比萨爆裂的破坏力,阿妮亚却只用拳头就挡了下来,甚至还将其弹开。 「真的假的!?」 对于因为被吹飞而失声发出讶异声的杰伊德,阿妮亚则是以跳跃的方式追上去挥下了巨剑。 体势崩掉的杰伊德没有任何避开的手段。可是,该说不愧是『永久和平的实现者』吗。杰伊德用某种手段,从阿妮亚的巨剑下守护住了自己的身体。 化为大战斧的cube,再次变成了斗篷缠在他身上。 阿妮亚的斩击,并非一片斗篷就可以挡下的存在。然而,cube变化而成的斗篷,也并非仅仅只是斗篷而已。 法布鲁尼亚的技术结晶cube所变成斗篷,在阿妮亚的斩击下甚至没有任何裂缝,就这样守护住其下的杰伊德。 「呜……哦哦!」 虽然这么说,但似乎还是无法完全隔断冲击,杰伊德带着悲鸣撞在了地面上。 脱下的斗篷,随着冷风飞舞起来。 「……哈哈……不行……效果拔群啊……」 杰伊德仰天而倒,无力地笑着,同时阿妮亚在其身旁落下。 「接下来……是你吗?」 阿妮亚用手梳了一下凌乱的黑发,其视线所对着的人,正是我。 「〝炼狱〞!」 已经吟唱完咒文的我,回望着阿妮亚的双眸,用力喊了出来。 从魔界引导而来的第一元素——火焰,从我伸出的魔杖前面的空间涌现、奔腾,将阿妮亚那漆黑的身影包裹住后随之爆发。 「呜呀!?」 对于被爆风吹飞的杰伊德,姑且,我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但我顾不上这些马上就开始吟唱下个咒文。 虽说是直击,但对方并非〝炼狱〞可以一击击倒的对手。 「〝雷电〞!」 再度,直击。 在雪尘中悠然迈步的人影的动作,停下了。 然而,也只有一瞬。 「了不起的魔力。对人类而言,呐。」 雪尘散去后阿妮亚的脸再度出现,其脸上浮现出了带着余裕的微笑。 几乎是无伤。 虽然是预想中的事态,但实际上居然就是那么回事,不得不让人咬牙切齿。 即使阿妮亚自身的魔法抵抗力也非常强,但麻烦的还是那件黑色盔甲吧。 盔甲的材质,毫无疑问是暗黑铁吧。只能在魔界采掘到的暗黑铁,不仅强度出众,而且对魔法还有着极高的抵抗力。 而且,恐怕阿妮亚的盔甲并不仅 仅是暗黑铁所造,而且还施上了提高暗黑铁的魔法抗性的手工吧。不然的话,不可能在直面受了我的魔法后还能毫发无损。 「人类的魔法,对我是无效的。」 漆黑的盔甲咔嚓咔嚓的摇晃着,阿妮亚慢慢地走近。 宛如巨浪在眼前一样的重压让我手脚颤抖起来。快逃啊,快逃啊,本能不断地这么诉说着。 即使这样,我也不能退下。我努力抑制着握住魔杖的双手的颤抖,咬紧牙关瞪着阿妮亚。 还有—— 虽然通常的攻击魔法无法奏效,但我还有别的攻击手段。 「实在蹩脚呐。」 停下脚步的阿妮亚,眯着细眼说道。 「理解到魔法无法奏效之后,还没有绝望……就是说还藏有一手吧。」 ……被看穿了。 「不会让你得手的。」 喃喃自语着的阿妮亚的身姿看上去就像是要摇晃起来的刹那—— 「……咕!」 我的双手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以至于发出了无声的悲鸣。 「这么一来,就不能好好的使出魔法了吧。」 即使是完全理解不了到发生什么的我,从阿妮亚的话里也能理解到了。 明明应该是紧紧握住的魔杖,已经不见了。 被弹飞了。 一瞬……不,阿妮亚的斩击只用了半瞬。 我的魔杖是魔导器……是为了赋予魔法明确的指向性的必要之物。要是没有魔导器的话,就算是魔法师也是没法使用魔法。 我强忍住双手的痛楚环视四周。马上就发现魔杖了。左后方——虽然并不是很远,但也没到触手可及的地方。 要跑过去捡的话,阿妮亚是不会默默看着的吧。即使说能够捡起来,也不一定能够握住…… 受到阿妮亚的斩击产生的冲击,我的左右手都痛到无法使用了。一根指头都动不了……虽然还没到这种程度,但骨头估计已经折断了说不定。 「我不会轻视人类。我会全力打倒你。」 「……不要让我笑了。」 我一边感受着从额头渗出的汗流到了脸颊上的触感,一边说道。 「要是真的打算全力打倒我们的话,为什么会盯上我的魔杖?即使不用这种迂回的手段,以你的力量明明可以简单的将我一分为二。」 我知道阿妮亚正咬着臼齿。 「雷克斯大人和杰伊德也是。明明再追加一击就能结束了,但你却没有作出最后一击。为什么?」 我一边诘问一边踏出了一步,而在我的魔法直击下还安然无恙的阿妮亚则是,后退了一步。 「回答不了的话,就让我来回答吧。因为你太温柔了。」 「闭嘴……」 「你很温柔。太温柔了,以至于不管怎样也无法杀人。」 「闭嘴……」 「放弃吧,阿妮亚。不管你再怎么努力让心化为鬼,你无法变成鬼。你是杀不了人的。」 「我说闭嘴!」 阿妮亚发出了足以震动大地的轰鸣。 「你到底知道我些什么啊!」 「我知道。你是跟诺爱儿所说的一样的人。」 我并不是在说服阿妮亚而是在挑衅她。 即使触怒阿妮亚也没关系什么的,绝对没有这回事。这点我很清楚。 明明很清楚,但我还挑衅阿妮亚是因为她让我很生气。 忌讳战争,讨厌杀人,即使是以往的人魔战争时也没有战斗的阿妮亚,为了同胞的未来终于拿起来剑来。 她的这份觉悟,即使是作为敌人的我来看也觉得非常的了不起。甚至想让蠢蛋学习一下。 但是,结果,她的觉悟不过是半途而废之物…… 当然,这点对于我和诺爱儿而言都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是,同时我还感到了失望…… 所以,不管怎样就是生气起来。 「呐,阿妮亚……是吧?诺爱儿的姐姐。」 越过阿妮亚的肩我看见一个人影站了起来。那正是蠢蛋。 对着满脸怒容回过头去的阿妮亚,蠢蛋开口道。 「就像安玖说的那样,你是杀不了人的。那不适合你。」 虽然蠢蛋的额上流着血,但踏在地面的双足看上去还是非常的有力。 「这个世上,有着为了目的而身不由己去杀人的家伙。也有喜欢杀人到不能自拔的家伙。可是,你哪边都不是。你是,伤害了别人的话,就能想象到对方的痛楚的家伙。是禁不住去想象的家伙啊。我明白的。因为我也一样。」 「什么啊……!」 对方因为蠢蛋正中靶心而困惑起来,这已经一目了然了。 即使表现出惊人的怒气,阿妮亚口中却没能说出明确的反论。 「我啊,还是个小鬼的时候刺伤了外婆的眼睛。因为剑的练习。然后,那个时候,就明白了。伤害别人,是件超——不得了的事。是件超——痛苦的事。会痛苦的不仅仅是对方,我也会痛苦。」 蠢蛋轻轻举起了右手握着的暗黑剑,以哀伤的目光看着那黑色的剑刃。 「现在也是,握住剑的时候手就会颤抖。想着这东西是伤害别人的道具、杀害别人的道具,然后害怕得不得了。你也是怀着相同的感觉吧?」 「不,不对!我是……!」 「没有不对。因为,你啊,刚才攻击我的时候,露出一副超——痛苦的表情啊。」 「谎话……说够了吧!」 「没办法的。不管是战争还是杀人都不适合你。你啊,应该还有这更适合你的生存方式才对。」 「对啊!」 叫喊着同意蠢蛋的话的,正是诺爱儿。 刚才还是借着知江小姐的肩才能站起来的诺爱儿,现在已经可以一个人站着了,而且一边摇晃着一边走近了阿妮亚。 「姐姐,这么说过吧?谁也不会哭的世界……要创造谁都能笑着生活的世界。」 阿妮亚那朝着蠢蛋的、仿佛在燃烧似的视线这次投向了妹妹,并发出了粗暴的声音。 「说过啊!所以,为此我才——!」 「不可以啊!要是挑起战争的话,要是杀了人的话,姐姐会哭的啊!姐姐就不能笑出来了啊!」 眼睛留着泪,嘴边流着血,诺爱儿叫喊了起来。 「比起大家都不会哭的世界我更想要姐姐不会哭的世界啊!比起任何人,我更希望姐姐能露出笑容啊!」 「诺爱儿!那么你,要让我,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对同胞见死不救,你要这么说吗!你觉得舍弃了同胞,这样我就能笑出来了吗!」 阿妮亚朝踉跄地走过来的妹妹的脸,再度挥出了拳头。 诺爱儿就那样被打飞,倒下的同时扬起了一片雪尘。 是因为阿妮亚的拳头里存有迷惘吗,还是因为诺爱儿的魄力战胜了身体的痛楚呢,诺爱儿马上就站了起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姐姐……」 即使这样诺爱儿还是踉跄着走近阿妮亚。 「那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啊!?你家伙!」 阿妮亚那殴飞了诺爱儿的拳头哆嗦着,然后她叫了起来。 「战斗,还是舍弃同胞,不管哪边都不行的话,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去寻找……」 诺爱儿的双手,包裹住了阿妮亚那哆嗦着的拳头。 「治好黑死病的方法……」 「要是有那种东西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诺爱儿摇了摇头,紧紧地握住手中阿妮亚的拳头。 「在魔界找不到方法,或许在这边的世界就能找到了。杰伊德使用的道具,姐姐也看到吧?很厉害吧?能制造这么厉害的东西人,就在这个世界哟?那样的话……」 「但是,为了这个支配还是必要的。」 诺爱儿比刚才更厉害地摇着头。 「不需要支配的,只要请求就可以了啊!」 「居然说……请求……?」 阿妮亚的脸上,浮现出惊讶——还有,困惑的表情。 大概,我也露出了相同的表情。 「是啊。好好说明一下我们的世界的事情,然后请求他们借给我们解决黑死病的力量。那样的话……」 「……到底到了……」 低着头,发出了颤抖似的声音的阿妮亚—— 「到底愚蠢到什么地步啊,你这家伙!」 抬起了头来,将诺爱儿用手包住的拳头抽了回来,大声叫道。 「我们魔人和人类之间流了多少血,你也知道吧!?并不只是百年前!在那更前,魔人和人类就一直持续斗争着啊!是血的历史啊!向人类低头根本办不到!即使低下了头人类就会听从魔人的请求了吗!这不是矜持的问题!是仇恨的问题啊!」 「那样的……那样的,我才不懂啊!这边的世界的人们,明明应该是厌倦了战争才对的啊!?我们魔人也是,一样的吧!?想要继续战争的人,根本就没有啊!」 对于伸展双臂全力诉说着的诺爱儿,阿妮亚没有叫喊了,而是以低重的声音说道。 「战争无法避免。我们已经反复付出那么多的鲜血了。」 「姐姐……」 我可以理解诺爱儿的诉说。但是,那太过理想了。 就我个人而言,果然,还是无法接受阿妮亚那方。 血的历史,可以说是,超越了时代积聚下来的、巨大的仇恨结块般的东西。那个,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净化的存在。 而且,虽然诺爱儿说谁也不想要引发战争,但那也是错的。 渴求战争的人,确实存在。 不管是魔界,还是,这边的世界。 魔界发动侵略战争是在黑死病发生之前就有的事了,这边的世界里也有法布鲁尼亚这种想要逆向侵略魔界的国家。 「已经,够了。」 阿妮亚举起巨剑,剑锋指向了诺爱儿。 「你没有,当魔界王女的资格。你现在已经是魔界的敌人了……死吧。」 「住手!」 即使眼中浮现出泪水还是举起剑来的阿妮亚背后,传来了蠢蛋的声音。 叫喊着的同时蹬着地面的蠢蛋的暗黑剑,朝着阿妮亚的肩膀挥下。 可是,那一击阿妮亚头也没回就用巨剑弹开了—— 「姐妹的问题不要插嘴!」 蠢蛋的脸被强烈的拳头击中,然后飞了起来。 「知江!」 被打飞的蠢蛋叫喊的刹那,我的脸侧旁像是有什么如同箭矢一样疾速经过。 ——薙刀……!? 舞动着黑发回过头来的阿妮亚,用殴飞蠢蛋的那个拳头击落了飞过来的薙刀。 「我说了不要妨碍我!」 怒号起来的阿妮亚的视线前方是,诺爱儿——还有,把肩膀借给诺爱儿的知江小姐的身姿。 这么一来,我才总算理解到蠢蛋的叫声的意义。 蠢蛋他,命令知江小姐带上诺爱儿逃跑。 知江小姐在瞬间就理解了,并作出行动。 我也不打算默默看着,为了捡起魔杖而跑了起来。 虽然手指能稍微活动了但是手掌到腕部还是疼得很,不过我还是咬着牙捡起了魔杖。 然而,映入回过头去的我眼中的,是作出击掌姿势的阿妮亚,和在半空中飞舞着的知江小姐和诺爱儿的身姿。 无法受身就那么坠落的两人,呻吟着,挣扎着,却无法站起来。 「诺爱儿……!」 全身缠绕着有如劫火般杀气的阿妮亚,苦涩地说出了妹妹的名字,架起了巨剑。 不管是蠢蛋还是知江小姐还是杰伊德,都倒下了。 我光是编织精神之丝就已经费尽全力。咒文根本赶不上。 「只要你……最爱的妹妹死了的话,我就能完成我的觉悟了吧!」 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了,可是阿妮亚的剑,却没有切开诺爱儿。 「……!?」 惊愕地睁大眼的,并不只有阿妮亚而已。 诺爱儿,还有我也是,一样的表情。肯定,蠢蛋和知江小姐还有杰伊德也是,大家都露出同样的表情了吧。 不管怎么说,基古——对阿妮亚而言亦友亦仆的林德温,会像庇护诺爱儿似的承受下阿妮亚的一击,谁也预想不到吧。 阿妮亚的巨剑没入了基古的额头,从伤口流出的血液积在了眼眶中,他就用这样的眼睛直直看着阿妮亚。 「到底在想什么啊,基古!?」 头发舞动着的阿妮亚,失声乱叫起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对这种事态最为惊讶的,应该就是她了。 「连你也要践踏我的决意吗!?」 基古没有回答。或许他是想要回答也说不定,但是我的耳中无法听到他的声音。 只是,他那看着亦友亦主的阿妮亚的眼睛,非常的沉稳,而且非常的哀伤…… 阿妮亚如今还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拔出了巨剑,而基古则是微笑着一样眯起了眼,缓缓倒下。 「基古!」 即使没有站起来的力气,诺爱儿还是匍匐着似的让身体前进,抱住横在她前面的基古。 「基古!振作些啊,基古!」 诺爱儿拼命地呼唤着,基古却没有回应。 「不要!不要死啊,基古!」 「怎么……到底怎么了……这个状况……?」 阿妮亚用没有持剑的左手遮住了脸,摇摇晃晃地后退着。 「我……是我错了吗……?」 「基古!基古!醒过来啊,呐,基古!」 诺爱儿那悲痛的叫声,就像是在苛责着阿妮亚一样。 「我只是,作为魔界的王女,为了同胞的未来……」 阿妮亚彷如扶在伫立在地的巨剑上一样弯着腰,小声嘟囔着。 白色的眉间刻着深深的皱纹,咬着牙碎碎念的她的身姿,看起来就像是欲哭无泪一样。看上去就像是在拼命地抑制住恸哭一样。 「已经……不需要了……」 深深低下头的阿妮亚的表情,在长长黑发的覆盖下隐藏了起来。 「这么痛苦的话……已经……不需要了……」 这是攻击的机会。以前的——还在王都时的我,毫无疑问就会攻击了吧。可是,现在的我,不管怎样也无法攻击,那个被魔界王女的责任和伤害了最珍视的存在的痛心所击溃的阿妮亚…… 「心什么的,已经……不需要了……」 拔除插在地上的巨剑后,重新抬起头来的阿妮亚,以虚无的目光瞥了哭泣中的诺爱儿和一动不动的基古一眼—— 「莉兹!」 呼唤着亦友亦仆的另一体林德温的名字。 在空中待机的莉兹,回应一般地舞落到阿妮亚身旁。 「姐姐,等一下!」 对于诺爱儿的制止声,阿妮亚头也不回就跨上了莉兹的背飞走了。 「姐姐!等一下!姐姐!姐姐!」 听着诺爱儿那直到阿妮亚消失在天空的彼方都继续着的声音,在我胸中萌生的不吉预 第三章 蠢蛋的世界 拖住带伤之身穿过萨乌拉冻土的我们,在一座地图上没有标记的废弃小型城寨里借宿下来了。 萨乌拉冻土的出口(从法布鲁尼亚那边来看大概就是出口吧)附近的这个废弃城寨,在以前这一带还是兰德鲁领土的时候,是兰德鲁军修筑起来用于狩猎魔物的据点。 在所有权被法布鲁尼亚夺取之后,暂且是由法布鲁尼亚军占用着,现在已经被废弃,化为无人的废墟了。 不过也有被强盗之类的当成根据地的可能性,所幸的是,这里并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虽然要露宿也没有问题,但和阿妮亚战斗后全员都或多或少的受伤了。毕竟还是不想在挂彩的状态下被魔物袭击,果然,还是得在有瓦遮头的建筑物里才能安眠。虽然多多少少,有些霉臭,这方面就稍微忍耐下吧。 「既没有骨折也没有裂伤,我想疼痛过后就没有大碍了。」 「非常感谢。」 向帮我处理了一下的知江小姐道谢之后,我试着活动了一下被绷带包住的双手手指。 虽然还是觉得疼,但是已经没问题,可以握住魔杖了。 「知江小姐也,请不要勉强。」 「谢谢你,安玖大人。」 微微一笑的知江小姐,看上去毫发无伤——不如说,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但脸色还是不大好。 为了掩护诺爱儿而接下阿妮亚的攻击的知江小姐,想必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无须担心的。因为我有自我修复的机能。) 就跟本人笑着表明的那样,穿过萨乌拉冻土的时候不只是伤口就连脸部还有手腕都漂亮地恢复了。可是,虽然看上去是恢复了但也不是痊愈,即使伤口修复了体力还是有所消耗,不管怎么看都离最佳状态相去甚远。 「诺爱儿怎样了?还是陪在基古旁边吗?」 「是的。基古醒来之后就一直陪着他没离开了。」 「是吗……」 和知江小姐一样,因为保护诺爱儿而倒下的林德温——基古他,奇迹地留着一口气。 基古所受的明显是致命伤。当时他所处的,是残喘一息却无计可施,只能等着他断气的状况。 救下这样的基古的,是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蛇蝎』杰伊德。 (交给我吧。法布鲁尼亚的技术力可是世界第一一一一一的。) 让哭泣的诺爱儿退下后站到基古前面的杰伊德,让cube变成漆黑的绷带,缠住负伤的基古头部。 (这玩意有疗伤的能力。虽然对疾病没什么效果,但伤口的话还是能发挥些作用的。) 就如杰伊德所说的,基古很快就醒过来了,诺爱儿的眼泪也从悲伤的眼泪变成了安心下来的眼泪。 能够帮到基古,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从兰德鲁的宫廷魔法师的立场来看,cube那深不见底的性能果然是个威胁。 捡回一命的基古,勉强拖着难以活动的身体,在跟我们一起来到废弃城寨之后就再度失去了意识。 现在也还是用cube变成的绷带把头包裹好,就那么沉睡着吧。 而陪在基古身边的诺爱儿,也受到了不轻的伤。 身为魔人的她,不管是体力还是恢复力都远超人类,身体的伤已经不需要担心了吧。问题是心里的伤。 结果阿妮亚,并没有被她说服。而且,还对身为妹妹的她剑刃相向—— 诺爱儿应该也是有着充分觉悟才对的。即便如此,最爱的姐姐想要杀她的这个事实,果然还是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吧。 虽然很担心,但坦白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看不见杰伊德的影子呢……」 「杰伊德先生的话,午饭之后,就出去外面了。」 「这样吗……要是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就好了……」 「安玖大人你,怀疑杰伊德先生吗?」 我不由得盯着,微微倾首问道的知江小姐。 「当然了。那个男人,可是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啊?」 「确实杰伊德先生是法布鲁尼亚那边的人,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认为他是坏人。」 「……」 知江小姐对杰伊德并没有憎恨的感情,也不是无法理解。一起行动的四天里杰伊德既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而且跟知江小姐和诺爱儿谈笑时他的那张笑脸就跟孩子一样无邪,完全看不到黑色的阴影。可是。 「……那个男人可是因暗杀成名的『蛇蝎』哟?」 那张无邪的笑脸,或许是为了让暗杀对象大意的演技也说不定。绝不能掉以轻心。 「是的。那点我也知道。可是,我认为杰伊德先生之所以会做那样的工作,大概是为了某个珍视的人吧。」 「某个珍视的人……?」 「是的。」 「那个,莫非是……缇娅玛利亚……吗?」 可以命令身为『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的杰伊德的就只有缇娅玛利亚,当然,从杰伊德的工作中获益最大的,也是缇娅玛利亚。 「是的。我认为应该就是这样。」 「确实,作为『永久和平的实现者』杰伊德就等同于缇娅玛利亚的手足一样的存在……但是,就算如此,知江小姐的思路也太飞跃了啊……」 「是的。当然并没有确证。但是,杰伊德先生是深爱着缇娅玛利亚皇帝的……我不自觉的这么想。」 「爱、爱……吗?」 虽说缇娅玛利亚还是未婚的年轻女性,杰伊德会对缇娅玛利亚抱有爱恋之情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安玖大人有注意到吗?当提到缇娅玛利亚皇帝的名字时,杰伊德先生会露出非常沉稳而又温柔的目光。」 「完,完全没留意到……」 不是知江小姐的错觉吗?虽然想要这么反问,但实在无法否定,生活时间比我长了两倍甚至三倍的知江小姐的察言观色的能力。 为了深爱的缇娅玛利亚的,他肯定连自己信赖的人也可以背叛。这种生存方式的结果,大概就是『蛇蝎』这个称呼的诞生原因吧。 「总,总而言之,在立场上,我是不会对杰伊德掉以轻心的。他的举动,我会继续盯住的。」 微微一笑的知江小姐回答了一声「是的」,也就没有更多的维护杰伊德的发言了。 「那么,我去找杰伊德了。」 「安玖大人。」 站起身来,把靠在墙边的魔杖拿过手后我准备离开房子,不过被知江小姐叫住了。 「伊尔在钻牛角尖。」 对着回过头的我,知江小姐用认真的表情说道。 「请务必,和伊尔谈一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蠢蛋在钻牛角尖的事,我也知道。 有着相同境遇的阿妮亚和自己重叠起来,他肯定会产生复杂的思绪吧。 「即使跟他说话,我也一定……无法说些雷克斯大人所期望的话吧……」 阿妮亚选择背负起作为魔界王女的责任,而蠢蛋则一直拒绝背负起作为英雄曾孙的责任。 蠢蛋他,一定是想听这样的话的吧。 跟出生的责任什么的没有关系,你只要按照你所喜欢的生活那样下去就好了。什么的。 而且,还会这样说。 阿妮亚肯定会明白的。所以,不会放弃说服她的。之类的。 然而,以我的立场来说,是不可能会说让他按照自己喜欢的那样生活下去的。我只会说,请背负起作为英雄曾孙的责任好好战斗。 阿妮亚的劝 说,我也会让他放弃。虽然她的觉悟并不完全。即使如此她还是咬着这份不完全的觉悟,拼命地实现自己作为魔界王女的责任。 作为敌人,我可以理解的她心情有多么痛苦。 正因为理解才会因她那份不完全的觉悟而生气,在此之上,更不希望给她泼冷水。 「我觉得安玖大人,只要把安玖大人的想法告诉他就可以了。」 「可是,那样的话……」 这不就会让他更加钻牛角尖了吗? 「我觉得伊尔他,大概想要跟安玖大人说一下话。」 「是……那样吗……?比起我这种啰嗦的女性,知江小姐才……」 知江小姐静静地摇了摇头,说道。 「伊尔想要说话的对象,并不是我。是安玖大人。」 断言了。 维尔琪的话…… 这种时候,维尔琪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陪在他身边吧。而且,维尔琪的话,肯定可以说些他所期望的话。 而我,做不到。我不是维尔琪。 但是,我跟维尔琪约定好了。要连同她的份守护好蠢蛋。 「……我明白了。我去跟他谈一下。」 虽然我不觉得蠢蛋会想跟我说话,但知江小姐如此断言,也只好相信了。 「谢谢你,安玖大人。」 在知江小姐的笑容目送下离开房间的我,在去见蠢蛋之前,稍微去看了下诺爱儿的情况。 基古就在马厩里休息,诺爱儿应该也在那儿。 出去城寨后,建筑内外的温度差让我打起冷颤。因为这里离萨乌拉冻土非常的近,所以空气还有点微妙的寒冷。 踏入马厩之后,眼睛就很自然的被基古那金色的巨躯吸引住。 基古那无力地横在一边的头,如今正被黑色的绷带缠裹着。 赤红的眼睛看着我。 基古已经醒来了。 从那双映着我的身影的赤眼当中,感觉不到敌意和杀气。所以我也不觉得基古可怕。 基古他,就像是表示诺爱儿在那边一样横了横眼睛。 诺爱儿她把半张脸埋在基古的颈脖下,就那么睡着了。 虽然想稍微说一下话,但睡着的话就没办法了。 下次再来吧,我并没有出声只是用眼神示意,基古便静静地合上双眼。 「安……玖……?」 往回离开马厩的时候,背后传来了睡迷糊的声音便回过头去。 起身的诺爱儿,正揉着眼睛。 「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唔。没关系。」 诺爱儿那还没睡醒的脸上,浮现出柔软的笑容。 「发生什么了吗?」 「没,只是过来看看你的情况而已。」 「这样啊。」 「状态如何了?」 「基古?」 「不是基古,是你。」 「我?我完全没事哟。你看,就像这样。」 诺爱儿为了证明自己还很精神而曲起手臂作出秀肌肉的动作,但是她的脸色并不好。即使是皮肤是褐色,没法一下子就看清。但吃了阿妮亚的铁拳的脸颊,还有一些浮肿。 「……请不要,勉强。」 「谢谢。哎嘿嘿,安玖真温柔呢。」 「……才不温柔哟,我。」 「温柔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呢。阿妮亚姐姐也是。」 看着诺爱儿的笑容,我询问了一件很在意的事。 「诺爱儿……有件事,我可以问下吗。」 「什么?」 「为什么,能对从未见过的我们敞开内心呢?」 诺爱儿那因为刚醒来还半睁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你是,为了阻止我们去塞斯达斯城堡,才坦白了自己是魔王之女的事。但是,如果不想我们去塞斯达斯城堡的话,可以说谎啊什么的,应该还有别的方法吧。然而,你却坦白身世。为什么?」 「唔——……」 歪着头,小声呻吟着的诺爱儿—— 「因为有雷克斯……吧。」 「雷克斯大人……吗?」 「嗯。雷克斯他,有着漂亮的空色眼睛对吧?」 「哎,嗯。」 「看着雷克斯的眼睛的话,就算说出真话也没关系……感觉肯定那样会比较好……」 「是……那样吗。」 蠢蛋的眼睛,确实非常的漂亮。就像是澄澈的夏空似的,耀眼的青色。可是,就因为这点,看到蠢蛋的眼睛就想说真话什么的……诺爱儿的话,也实在太难以理喻了吧。 「我呢,以前,曾经被跟雷克斯一样有着青色眼睛的人类帮过。」 「哎?」 「那是我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在要被魔物吃掉的时候帮了我。」 「诺爱儿你,在小时候就来过这边的世界了吗?」 唔的,诺爱儿摇了摇头。 没有过来这边的世界……也就是说,帮助诺爱儿的人类,以人类之身去到魔界。 「难道是」 踏入了,本来人类无法踏进的魔界的人类。而且,那个人类还有着青色眼睛。从时间来说的话,诺爱儿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就是将近百年前的事了吧。 魔界。人类。青眼。百年前。 由此联想到的人物,除了那一位之外别无他人。 「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 将人魔战争的胜利导向人类这边的救世英雄,蠢蛋的曾祖父…… 「见过面吗?跟龙骑士雷加克……」 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诺爱儿嗯的点了点头。 「非常温柔的人哟。明明像是在赶路的样子,在害怕到哭出来的我不哭之前,都一直抱着我。」 诺爱儿的口吻,就像是说着初恋之人一样,腼腆而又兴奋。 「姐姐也,见过那个人哟。」 「阿妮亚也?」 「嗯。姐姐,在那个人抱着我的时候,误会了。以为我被抓住了。姐姐她,生气了。即使我说误会了也听不进去。然后。」 「战斗了?」 「嗯。姐姐,剑技上明明不输给任何人但一下子就输了,而且还哭了。」 当然,那时候的阿妮亚已经有着十足的实力,却居然一下子就败阵下来,该说不愧是传说中的龙骑士吗。 「那么,雷加克他?」 「走了。虽然最后跟姐姐说了什么,不过不记得了。」 「这样吗……」 「看到雷克斯的眼睛的时候就在想,啊啊,跟那个人的眼睛一样呢。」 「所以,就觉得可以信赖,吗。」 「嗯。虽然也有请我吃饭的关系呢。」 看到咧嘴的诺爱儿后,我不禁笑了。 「呐,安玖。」 「嗯。」 「姐姐,好像很痛苦呢……」 说着诺爱儿那大大的眼睛垂了下来。 「是呢……」 「是我,错了吗?我,只会让姐姐更加痛苦吗?」 那是,一直以来都笔直向前的诺爱儿第一次吐出的示弱。 「我认为会让她痛苦这点没错的。」 「嗯……」 「可是,实际见过面之后,战斗过之后,我知道阿妮亚就是跟你所说的一样的人。她,是无法杀人的。」 「嗯……」 「所以,你不希望她杀人的心情,可以理解。要断言你是错误什么的,我办不到。」 诺爱儿做错了吗,我不这么认为。 但是,阿妮亚也没有做错,我是这么想的。 阿妮亚决意要战斗,肯定,并不仅仅是为了同胞的未来,也是为了诺爱儿才对。 自己能率先战斗的话,诺爱儿也就不需要战斗了吧—— 诺爱儿也是,正因为理解到阿妮亚的那份心情,才会拼命地阻止吧。即使,那只会让阿妮亚更加痛苦也好。 实际上,阿妮亚已经被穷追到,不惜对明明是想要守护的诺爱儿出手的地步了。 而且,诺爱儿也是,为了阿妮亚她已经痛苦到进退两难,难以忍受的地步了。 「诺爱儿。」 对着重新抬起了垂下的眼帘的诺爱儿,我问道。 「如果,阿妮亚杀人了的话,你会怎么办?」 诺爱儿不让阿妮亚成为杀人者的决意,已经充分见识过了。 然而,要是努力的交涉落空了,阿妮亚还是杀了人的话呢? 之前的战斗里,阿妮亚是认真要杀死诺爱儿的。如果不是基古挺身保护诺爱儿的话,阿妮亚大概就会成为杀人者了吧。 实质上,她已经是半个杀人者了。 「姐姐她,一定……」 诺爱儿抱膝说道。 「杀了人的话,姐姐她,一定……就会变得不是姐姐了吧。」 阿妮亚会变得不是阿妮亚。 也就是说。 「心灵崩坏了……这么回事吗?」 点点头把脸庞埋在立起的双膝间的诺爱儿,深呼吸了一分钟后,抬起头说道。 「如果,那样的话……那个时候,我,会战斗。」 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我会和阿妮亚姐姐她,战斗。」 诺爱儿那寄宿着觉悟之光的眼睛,如今并没有向着我。恐怕她的眼中所映着的,是如今不在此处的阿妮亚吧。 「诺爱儿……」 心灵崩坏,也就是阿妮亚会变成杀戮者的意思吧。 即使只是杀了一个人,罪的意识和作为魔界王女的责任感都会压碎她的心灵,让她成为狂气的杀戮者。 我所惧怕的事,诺爱儿也同样惧怕着。 诺爱儿所说的『战斗』,当中大概也包含了『杀死』的意思。 阿妮亚要是成为了狂气的杀戮者的话,就亲手杀死她。诺爱儿就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问了坏心眼的问题。」 诺爱儿唔的摇了摇头,露出了微笑。 「是托安玖的福我才能做好觉悟……的。谢谢你,安玖。」 「不……还是,打算留在这里吗?」 「嗯。今晚就这样跟基古一起睡。」 诺爱儿抱着膝就那样把头靠在了基古上。 「安玖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稍微,去跟雷克斯大人说一下话……」 「是吗。那就好。我觉得雷克斯也是,想跟安玖说一下话。」 「……诺爱儿也是。」 「嗯?」 「知江小姐也是,说了一样的话。雷克斯大人想要跟我说话什么的。那种事,怎么可能啊。」 诺爱儿扑哧地小声笑了。 「安玖还真是,迟钝呢。」(译:恭喜安玖习得主角必修技能……话说怎么总觉得哪里好像搞错了来着……) 「……哈?」 「唔,没什么。晚安。」 单方面地切断了对话后,诺爱儿便闭上了眼睛。 「诺爱儿?」 即使呼唤她回应的也就只有「咕——」之类可爱的鼾息而已。 虽然毫无疑问是在装睡,但看来是没法让她再次睁眼了。 离开了马厩的我,为了搜索蠢蛋的踪影而在城寨四周走动起来。 多多少少,不觉得蠢蛋会留在房间。而且,这个直觉也中了。 蠢蛋他在城寨的后面。 他腰靠在古井的边缘上,仰望着天空。脚下则是放着素描簿。 「坐在那种地方,可是很危险的。」 是因为在我出声之前就察觉到我的接近了吗,蠢蛋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惊讶的样子,只是用空色的眼瞳望向我。 「这个井,已经填埋好了所以没事的。」 这么说着,他便咚咚地敲了敲自己所坐的位置稍后的地方。确实,井口已经塞住了。 「在这种地方,打算做什么呢?」 「看月亮啊。」 「月亮,吗。」 「啊啊,今晚的月亮很漂亮呢。」 两个人,抬头望着天空。 澄澈的空中清晰可见的那轮明月,就像蠢蛋说的那样,非常的漂亮。同时还能看见众多的星星。 「晴朗的夜晚呢。」 「对吧。」 「不画画吗?」 我的视线移到了蠢蛋脚下,问道。 「画了啊。虽然画了,不过总感觉没什么状态呢。……啊啊,对了。安玖。」 「嗯?」 「当我的模特吧。」 「……哈?」 「讨厌吗?」 「模特是,画的……吗?」 「啊啊。」 「要画我什么的,是打算做什么?」 「不,也没什么。只是,想要画而已。」 「……」 「讨厌的话,也不会勉强你啦。」 「并,并不是说讨厌……」 「可是,你的脸超——严肃的耶。」 我把魔杖夹在腋下,双手啪啪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这,这个是,因为被拜托当模特什么的,还是第,第一次,那个,只是稍微有点困惑……而已。」 「那,拜托了啦?」 「好,好的。如果我可以的话。」 「3q。那就,打铁趁热,脱掉吧。」 「……哎?」 刚,刚才说什么了? 「所以说脱掉衣服啦。说到绘画的模特的话,肯定是要全裸的吧?」 「全,全全,全裸!?」 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从来没听说过。不,虽然刚听说了,可是才不是那么回事吧! 「好啦,赶快脱掉啦。」 「全,全,全裸什么的,怎,怎怎,怎么,可能……」 「这样啊……果然,不行吗……」 蠢蛋夹着叹息说道,一下子颓丧起来。 「雷,雷克斯大人……?」 有,有必要颓丧到那种地步么。 沮丧到那种程度的话,不就像是我这边才是坏人了吗。 「只要我……的话……就能恢复精神了吗?」 「欸?」 「我在问,只要我全裸的话就会恢复精神了吗!」 「欸?啊啊,嘛,那个……」 「那样的话,没关系!」 我大声叫着把斗篷脱了下来。 用语言让因为钻牛角尖而打不起精神的蠢蛋精神起来什么的,我办不到。但是,要是蠢蛋的情绪还是这么低落的话,下次遇见阿妮亚的话一定会被杀的。 只要我全裸什么的,就能让蠢蛋打起精神来的话说不定算是非常划算了。 而且,毕竟是绘画模特,也算是种艺术。 我那瘦弱的裸体会有多少艺术价值暂且不论就是了。 「哎,不,那个……」 「我脱!」 「等,等等!等等啊!」 蠢蛋慌慌张张地按住了,我那放到上衣上的手。 「玩笑!是玩笑啦,不要当真了啊!」 哈? 「虽然绘画模特什么的是真的,不过裸体什么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是玩笑啦。」 「玩……笑……?」 「对。玩笑。」 「我,不用全裸也可以吗……?」 「可以啦。」 回过神来绷紧的身体突然像是力尽一样,软绵绵地当场坐了下来。 「……咕嘶。」 「别,别哭啊。」 「才没有哭!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就,就哭了,啊……」 那是谎话。 我的眼睛里,大颗的泪珠正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对,对不起啦。我没想过到你居然会当真了……」 蠢蛋露出了一副打从心底感到歉意的表情,把我脱掉的斗篷捡了起来,披在我肩上。 「我,我是那种,对于玩笑,什么的,没法很好的理解的类型啊……嘶。」 「也是呐。不小心忘了。」 「……在反省……了吗……?」 「在反省啦在反省啦。」 「那样的话,请把魔杖也捡起来。」 「是是。我回来了。」 说着说着,蠢蛋已经把我脱掉斗篷时松开的魔杖捡回来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知道了吧?」 「非常清楚。」 蠢蛋双膝跪坐伸出头来,而我则用铁锤(魔杖)猛地从上往其挥下。 「说起来,手腕没事了吗?」 「嗯?啊啊。」 对于我的询问蠢蛋停下了笔,把素描簿放在脚上,上下活动了一下左手。 「如你所见。完全好了。」 「还是一如以往,异于常人的自愈力呢……」 蠢蛋跟基古战斗的时候左腕骨折了。 从那之后半天不到而且没经过任何治疗就已经痊愈了,还真是不得了的自愈力。拜那寄宿在血里的龙之因子所赐,他的抗打能力和自愈力,跟旧世界的人偶知江小姐和魔人诺爱儿相比也毫不逊色,说不定比她们更强。 「虽然头还在痛就是了。」 这么说着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上面还有个非常大的包。 「自作自受。」 「哎呀,对不起,说真的。」 蠢蛋露出苦笑,再度拿起了素描簿。 「真是的……」 「不过,谢谢呐。」 「什么事?」 「愿意当,模特。」 「……因为很害羞的,所以请快点画完。」 「是是。」 我靠在蠢蛋刚才所坐的古井边缘上,当他的素描模特(当然,穿着衣服)。 毕竟是人生的初体验,该说是战战兢兢好呢还是什么好呢…… 说起来,为什么会画我呢。是不管谁都好吗,还是说,因为是我才想要画呢…… 「呐,安玖。」 「嗯?」 「回去王都之后——再当我的模特吧。下次会好好上色的。」 「要画我什么的,是打算做什么?」 「不,也没什么。只是,想要画而已……我说,刚才也做过吧?这种一问一答。」 「……那是因为雷克斯大人,说了些奇怪的话。」 「奇怪吗?只是说想要你当模特而已吧。」 「很奇怪啊。就算画我,也不会有什么意思。」 「没这种事啦。画想要画的对象,对于绘者而言可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哦?」 蠢蛋的目光从素描簿上抬起,然后咧嘴一笑。 「……请不要一脸高兴地说。」 脸上都开始发烫了。 「好想快点回去呐……」 「在打倒魔王之前,都不能回去哟。」 「也对呐……」 蠢蛋叹了口气仰头望天,然后就那样向后倒下。 「雷克斯大人?」 「……呐,安玖。」 在地面呈大字型躺卧的蠢蛋,提出了质问。 「阿妮亚……是吧?诺爱儿她姐姐的名字。」 「嗯。」 「很相似吧?我跟那家伙。」 「……是呢。」 「安玖你觉得,为了魔界的大家而决定战斗、即使要杀人也在所不惜,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吗?」 虽然我犹豫了一下要怎样回答,但还是坦白告诉他。 「虽然不想称赞敌人……但我认为,是的。」 「也是呐……我也是,觉得那家伙很了不起啊。」 我还以为会反驳,但蠢蛋口中说出了认同阿妮亚的话语。 「说过吧,那家伙。自己背负着同胞的未来什么的。那可是,超沉重的啊。因为太沉重了,我都无法办到。」 「我……」 我,回想起蠢蛋在那布拉斯卡山和索雷攸之丘上的英姿,说道。 「我觉得,雷克斯大人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看着你乘在金龙奥尔丽丝背上战斗的英姿时,我就确信你一定能够成为拯救世界的勇者。为了守护维尔琪而站在噬魂者面前的你,毫无疑问就是勇者。我相信,雷克斯大人的话是可以背负起世界……拯救世界的。维尔琪也是……」 相信蠢蛋有成为勇者的资质的,并不只有我。他的青梅竹马半精灵少女,也深信他总有一日会成为英雄,为了能支撑这样的他而去学习魔法。 「太高估了啦。因为,我啊……」 蠢蛋缓缓的支起上半身来。 「我,没能守护到维尔琪啊。」 低下头的蠢蛋的脸,被刘海遮住了。 「雷克斯大人……安玖的事,并不是你的错……」 蠢蛋和维尔琪阔别三年后在学术都市夫鲁布拉伊德再会……那个时候,维尔琪就已经死去了。她的死是不幸的事故,决非蠢蛋的错。 「并不只有维尔琪。我还刺伤了外婆的眼。」 「那个,不也是训练中的事故吗……」 蠢蛋就这样低着摇了摇头。 「不管是事故还是什么,我没能在维尔琪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要是我能更小心的话,也不会伤到外婆的眼睛。」 蠢蛋用现在还握着笔的手,唰唰地挠着头。 「连一个喜欢自己的女生都无法守护,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会伤害到……我啊,就是这种程度的男人而已。你觉得这样的我能守护世界什么的吗?」 「雷克斯大人……」 在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从古井的边缘那站起身来了。 「请不要妄自菲薄。也有托你的福而得救的人在。」 在那布拉斯卡山上,蠢蛋救下了被隆布洛泽拐走的黑发女性们。也救下了抱着必死的觉悟也要救回姐姐的少年。 在我危险的时候不管多少次都过来帮我。 「你并不是无力的,你的剑有着拯救他人的力量。」 蠢蛋还是摇着头。 「因为我战斗而帮到的人,或许存在也说不定。可是,我没办法帮到所有人。像维尔琪那样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去的话我只能无可奈何,即使是眼前的家伙也无法说绝对能帮助到他。世界什么的,对我来说沉重过头了。」 「啊……」 我明白了。 即使说我们为了打倒魔王拯救世界而一起旅行,但我和蠢蛋对于『世界』的概念是有差异的。 我所考虑的世界,是由人类构成的社会,或许说是人类这个种族其本身。 再者世界到底是什么……之类的问题,虽然自己也没深入思考过,但是被问到「世界到底是什么」 的话,我肯定会像刚才那样回答的吧。 可是,蠢蛋是不同的。 对他而言的世界,是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着的全体人类。 太沉重了。 世界上所有人的生命什么的,是不可能背负得到的。 不管蠢蛋再怎么强,再怎么努力,要守护全部人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能做到那种事的,就只有神明大人而已…… 而且,蠢蛋并不是神明大人。 即使继承了英雄的血脉,身怀龙之因子,他也不过是人类而已。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我想起了蠢蛋不想战斗的理由——我会晕血。 当然,毫无疑问也有那层理由。然而,并不只有那个。 伤害了最喜欢的外婆的自己,无法守护重要的青梅竹马的自己,到底还是无法背负,世界上的人的生命的。所以,不想背负。 对,想一下吧。 我至今为止都没有搞清楚。 蠢蛋的苦恼。 「雷克斯大人……」 我在蠢蛋面前曲膝跪下。 「我不会说即使你不战斗也没关系。」 蠢蛋稍微抬起了头。从刘海的隙间可以看到那青色的眼睛。 「你是拥有力量的。我希望你能为了世界而使用那份力量,也觉得你有这个义务。但是,我明白了,那对你而言是非同一般的重荷。所以——」 我伸出双手,将蠢蛋的头拥入怀中。 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只是,为至今都没能理解到蠢蛋的苦恼的自己感到可叹,也对蠢蛋感到非常抱歉……但是,还是无法,说出一句对不起来道歉…… 回过神来,身体就擅自动起来了。 「所以,我不会,再说为了世界而战了。也不会说为了国家而战了。」 从突然被强硬抱住的蠢蛋身体上,传来了一些挣扎的力量。 我不觉得像我这种不可爱的女生的胸怀有着能让人安心的力量,但是胸中所感觉到的蠢蛋的重量和温暖,向我传达了他平静下来的心情。 「雷克斯大人,你——」 我不会说,不去战斗也没关系。我也不会说,为了世界而去战斗。 那样的话,我该跟他说些什么才好呢。 以前的——觉得蠢蛋只是单纯的蠢蛋的时候的我,就只会说「去战斗」吧。 但是,现在的我知道了。 知道世界的沉重的他,决不会是愚者。为了想要守护的人而赌上性命战斗的他,决不会是懦夫。 知道了真正的他之后,终于,我找到了。 应该要说的话语。 找到这种表现或许不大正确。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句话,并非思考得出而是自然的从胸中——从心中浮现出来的话语。 我向蠢蛋传达了那句话。 「那样就……好了吗?」 「是的。」 「那样的话,我或许会失败也说不定哟?」 「你不会失败的。我就是为此而存在。」 「这样啊。」 「嗯。」 「这样啊……」 我知道蠢蛋他笑了。 我的话,已经好好地传达到他的内心了。 「说起来——」 「是?」 「安玖你,没有,胸部呢。」 「什——!」 这个男的说了什么啊! 人家明明是很认真地跟他说话来着! 隆隆…… 就在我发出怒吼的时候,地面传来低鸣般的震动。 难道是大地呼应了我的愤怒吗?……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啊。 就那样抱着蠢蛋的头巡视四周的我,在察觉到西边的天空染成了赤色后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啊咧?」 在我的手中动着头的蠢蛋,望向跟我所视的同一方向后发出了疑问。 「着火了吗?」 隆隆…… 地面,再次震动起来。 这次不只是低鸣,而且还能听到嗙的钝重的、不吉的声音。 虽然并不是很近,但也不远。 「爆炸声……?」 背脊流窜过一阵恶寒。 确实,天空染红的那边,应该有一个小小的村落。 「难道说,村子……」 「怎么了,安玖?」 「村子,烧起来了……?」 「那边,好像是尤尔古村呐。」 「……!」 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的男声,让我猛地吓了一跳。 「杰,杰伊德!?」 回过头去,法布鲁尼亚的『蛇蝎』正笑眯眯地咧嘴看着,失声叫起来的我。 「是——就是杰伊德酱哟~」 「你、你、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要把人家说成害虫一样啦。」 「快回答我!」 杰伊德唰唰地挠着头,然后用那只手指向了一棵树。 「那棵树的树荫哦。顺便一说要是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话,大概就是雀斑酱和小哥说什么得全裸啊什么的时候。」 那不是,几乎是从最开始的时候吗!? 「就是说,你一直在偷听是吗……?」 「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哟。雀斑酱跟小哥的love s。」 「lo——!?」 「感觉挺好的不是么~年轻真好呐~」 「误、误、误会啊!是误会啊!你那是很大的误会!我跟雷克斯大人才不是那种关系!绝对!完全!不是!你搞错了!」 「可是啊,现在不还紧紧地抱住小哥么?」 「……!雷克斯大人!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啊!」 「好痛!」 被我一下子推开的蠢蛋—— 「一直不放手的,明明是安玖才对吧。」 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泪眼汪汪地抗议道。 「唔……」 虽然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但这是不可抗力。 错的才不是我。是杰伊德。 「说起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想要跟小哥说一下话呐。虽说如此,现在似乎不是这种场合呢。」 杰伊德耸了耸肩,望向了西边的天空。 「尤尔古村发生什么了呐……」 「雷克斯大人!安玖大人!」 「安玖!雷克斯!」 杰伊德以微妙的表情嘟囔了几句后,知江小姐和诺爱儿刚好就边叫着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了?」 「尤尔古村烧起来了……应该说,被烧起来了。」 回答诺爱儿的,正是杰伊德。 「那是……」 「魔物,或是强盗之类的,又或许是……」 在诺爱儿面前,我说不下去。 不想考虑的可能性。但是,不得不考虑的可能性。 即使我不说,诺爱儿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性。 她流露出了怯懦的表情,就是证据。 「总而言之,走吧。」 蠢蛋说道。 「是呐。得去帮村里的人啊。」 杰伊德同意道。 「是,是呢。走吧。」 虽然这里已经是法布鲁尼亚的领土内,但我也不觉得应该就这样对法布鲁尼亚的国民见死不救。前去救援这点我没有异议。 「请等一下。」 握杖起身的我旁 边,知江小姐发出了制止的声音。 「怎么了?」 「龙……」 「那是,莉兹呐。」 接着望向西边的天空不安地嘀咕起来的知江小姐,杰伊德说道。 「过来这边了。」 凝神望去,我也看到了。虽然只能看见一轮浅浅的轮廓,但那确实是龙没错。 不到片刻,龙就到达了我们的头上了。 金色的飞翼卷起阵风摇晃着树木,我们的头发和斗篷也随之翩舞。 而且,神圣地漂浮在空中的光翼龙背上的,正是手持及身巨剑的漆黑女剑士的身影。 「姐姐……」 睁眼俯视着诺爱儿,漆黑的女剑士——阿妮亚开口道。 「烧掉一个村子了呢。……包括村民。」 就像是要打击一下屈膝跪下的妹妹一样,阿妮亚吐出了绝望的话语。 「拜你所赐哟,诺爱儿。拜你和基古所赐,我才可以舍弃掉心。才可以化身为野兽。」 阿妮亚笑了。 双目瞪圆,龇牙咧嘴的那张脸,显然被狂气凭附着。 最可怕的事态,最糟糕的事态,成为了现实。 诺爱儿深爱的那个温柔的姐姐,已经,死去了。 「全部杀光!直到这个世界的人被全部杀光为止,我都不会停下来!」 阿妮亚的哄笑响彻冰冷的夜空。 「安玖……」 诺爱儿的手,抓住了我的斗篷。 「我……要战斗……」 「诺爱儿……」 「那个人已经,不是姐姐了……所以,我……要战斗。」 诺爱儿曾说过。要是阿妮亚不再是阿妮亚的话,那个时候就要亲手打倒她。 诺爱儿想要去实行,自己的那句话。 「我要,将姐姐……」 「算了吧。」 蠢蛋啪的将手放在了站起来的诺爱儿的头上。 「就算杀了人,诺爱儿的姐姐还是诺爱儿的姐姐吧?干嘛,要用那么见外的叫法啊。」 「雷克斯……」 「姐妹什么的可不是该互相厮杀的对象啊。诺爱儿不用战斗。」 「可是……!」 诺爱儿带着眼泪叫了起来。 「这么下去的话,姐姐她,还会……」 「不用担心。」 蠢蛋的手离开了诺爱儿的头,然后伸向了腰间的剑柄——拔出剑。 「不会再让,诺爱儿的姐姐,去杀人了。」 漆黑的剑刃,在明月的沐浴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那家伙……阿妮亚,就由我来制止。」 「呜……咕嘶……」 阿妮亚睁着右眼,只是眯起左眼然后笑了笑。 「和你家伙还没有分出高下呐,龙骑士血脉的继承者哟。好吧。在处决叛徒妹妹之前,就拿你来血祭吧。」 舔了舔唇的阿妮亚全身喷发出让人忌惮的杀气,犹如要将夜色切开一般。 「呜咦~还真是乱七八糟的杀气呐。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呢。」 杰伊德抱着肩打颤也是没办法的。 我也是,在阿妮亚放出杀气的瞬间,差点就发出悲鸣想要逃跑了。 现在也是,不过是处于拼命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的状态。 但是,蠢蛋他。 直面阿妮亚的杀气的蠢蛋的侧脸,丝毫不见怯色。 风平浪静。 仰视着阿妮亚的蠢蛋的侧脸,就像无风无浪的大海那般平静。 既没有感到恐怖,也没有愤怒和杀意—— 即便这样,我看着蠢蛋那张平静的侧脸——那空色的眼中,可以看见不容动摇的斗志。 「小哥他,高涨起来了呐。」 这么说着的杰伊德,不知道为什么朝我这边露出笑容。 「……怎,怎么了?」 「真能干呐,雀斑酱。雀斑酱只用一句话,就让小哥他,有了那种干劲了哟?」 「那个……」 「呐,到底说了什么?」 「不是全部都听见了吗?」 「只有最重要的部分,没有听清楚啊。」 「是吗。」 那真是,太好了。 「是吗,才怪啦。到底说了什么?告诉我——吧。」 「不要。」 「不要立即拒绝啊!」 「因为完全没有告诉你的义务和道理。」 「咕——坏心眼~」 侧眼望了一下夸张地仰天大喊的杰伊德后,我站到蠢蛋身边架起了魔杖。 (我不会,再说为了世界而战了。也不会说为了国家而战了。) 站在蠢蛋的旁边,回想起刚才自己的话。 (雷克斯大人,请你为那些映入你眼中的人,为那些你想要守护的人而战。) 那就是,对于蠢蛋的烦恼的,我的回答。 为了守护国家或是世界这种巨大的存在,是无法一个个地注视着每个人的。那决非是不好的事,王和将军之类的立在人上的人,为了大我必须要有舍弃小我的觉悟。 蠢蛋是,做不到那种事的。 但是,蠢蛋有着会向眼前受苦之人伸出援手的温柔。有着为了想要守护的人而拼上性命战斗的勇气。 即使不背负着世界,只要是为了并非自己的某人去战斗,那肯定就是非常了不起的勇者了。 而且,如今,蠢蛋要去战斗。 为了映入眼中的,想要守护的人。 为了诺爱儿和阿妮亚。 蠢蛋为了诺爱儿和阿妮亚而战斗的话,我会为了蠢蛋而战。 为了不让他失败。 为了好好的守护住,他想要守护的人们。 「我也要战斗。」 我握住了魔杖,向着蠢蛋的侧脸说道。 蠢蛋那空色的眼睛就那样望着天上的阿妮亚,嘴边浮现出浅浅的笑容说道。 「嗯。拜托啦。」 那是,让我最为开心的话。 不管是那布拉斯卡山上和隆布洛泽的战斗,还是索雷攸之丘上和噬魂者的战斗,我到最后,都没有发挥上用处。 蠢蛋期待着,这样的我。 相信着,这样的我。 绝不能背叛。 「知江。」 蠢蛋还是没有移开对着阿妮亚的视线,向知江小姐开口道。 「诺爱儿就,拜托知江了。」 「明白了。」 回应着的知江小姐,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薙刀。 「杰伊德。」 接着,蠢蛋还向杰伊德出声了。 「在。」 「杰伊德就,随心所欲好了。」 「了——解。」 杰伊德那浑浊的左眼望着蠢蛋的后背,竖起了拇指。 「雷克斯……」 靠着知江小姐的诺爱儿,带着泪痕诉说道。 「拜托了……去帮助,姐姐她……」 蠢蛋回过头去,轻轻举了举黑暗剑露出了微笑。然后,说道。 「交给我吧。」 被眼泪濡湿的眼睛像是吃了一惊似的睁开,诺爱儿转而破涕为笑,「嗯」的点了点头。 对诺爱儿来说,微笑着的蠢蛋的空色眼瞳,肯定和救命恩人的龙骑士雷加克重叠在一起了吧。 诺爱儿说过,要是阿妮亚变成了杀戮者的话,就要亲手打倒她。而蠢蛋则对这样的诺爱儿说「不要战斗」。 虽然某种意义上是歪曲了诺爱儿的决意,但是,还 是太好了。姐妹相杀,果然,还是太过悲惨了。 而且,我不觉得除了幻术以外都不怎么擅长的诺爱儿,有办法打倒阿妮亚。即使诺爱儿的幻术就连身经百战的埃鲁泽队长也会感到战栗,但对阿妮亚是没用的吧。阿妮亚不可能不知道诺爱儿是幻术师。幻术说到底还是虚幻。对方要是知道这边是幻术师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即使不是如此,效果也会减半,甚至更加低。 被交托照顾好诺爱儿的知江小姐也是,还没有完全恢复。蠢蛋也知道这点,才会让她从前卫退下,将守护诺爱儿的任务托付给她吧。 杰伊德——关于他的是,并不怎么清楚。 虽然他也作为我们的友方战斗过,基古能得救也是托他的福。即使这样还是难以全面信赖他。 但是,和阿妮亚战斗的话是不可能会有注意他的动向的余裕的。虽然情非本意,这次只能相信他了。 「别以为能赢。我已经不再迷惘了。」 浮现出左右不对称的笑容,阿妮亚带着仿佛能够切开空气的杀气,犹如汹涌的劫火般说道。 「会赢的。不赢的话,就没法拯救你了啊。」 「我已经被自己的选择救了。需要让你们拯救的东西,一件也没有!」 怒吼着从莉兹背上跃起的阿妮亚,落到了地上。 长长的漆黑头发和同色的斗篷,在因为她自身的杀气而狂乱起来的大气中,激烈地舞动着。 被誉为魔界最强的剑士,因为不愿杀人而没有参加人魔战争的『黑狮子』,如今露出了其爪牙想要将我们吞噬掉。 凌驾于那布拉斯卡山上交战过的巨人的,压倒性的力量和死亡的气息。 如果没有身边的蠢蛋的话,心中没有维尔琪的话,我一定会双腿发软就连逃跑也无法做到吧。 阿妮亚缓缓地挥舞起巨剑。 「要赢啊,安玖。」 「是。」 蠢蛋随着轻促的呼息蹬向地面。 蹬裂地面逼近了阿妮亚的蠢蛋用暗黑剑一闪而过,和阿妮亚自上挥下的巨剑正面产生冲突,响起了爆炸似的轰鸣声。 死斗,开始了。 第四章 燃烧生命 剑对剑。 虽然是非常易懂的构图,但蠢蛋和阿妮亚之间的战斗已经到达了超常的领域。 两人光是跑动就足以割裂大地,每次斩击交合时注入剑中的力量都足以引起爆炸使得空气悲鸣起来。 蠢蛋的力量比起以往变得更强,这点立即就能懂了。 虽然在一击让基古昏倒的时候也感觉得到,比起那布拉斯卡山上与巨人尤特蒙达斯战斗时,比起索雷攸之丘上与噬魂者战斗时,蠢蛋变得更强了。 是因为之前的激战经验让他的力量提高了呢,还是想要帮助诺爱儿和阿妮亚的意志赐予了他力量呢。又或许,完全是别的答案呢,完全搞不懂。总而言之,现在的蠢蛋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越我所熟知的他了。 尽管如此,蠢蛋还是无法压倒阿妮亚。不如说,反过来被压制住了。 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阿妮亚明显都在蠢蛋之上。 虽然看上去因为蠢蛋夺得了先手而形成互角形势,但阿妮亚转入反击后,蠢蛋就成了防守方。 即使窜到对方背后也只会被反过来回身切入,想要拉开距离的话也会马上紧追上来…… 而且,阿妮亚不断挥出的巨剑,每一击都确实地削减着蠢蛋的生命。 就算避开了直击也会被冲击波撕裂皮肉,即使用剑挡下其威力也没有抵消直接将蠢蛋的身体打飞,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当然,我也不只是光看着而已。 我不断地使用魔法,以援护蠢蛋。 现在我的魔力,即使用攻击魔法直击,也无法给予阿妮亚任何伤害。即便如此我还是间不容发地施放着魔法。 「〝雷电〞!」 为了制造出让蠢蛋攻击的间隙,我将雷电施在了阿妮亚的眼前。 「啧!」 被闪光所闪到的阿妮亚,一瞬间,停止了行动。 蠢蛋趁着那一瞬间跳跃起来,使尽浑身力气向着阿妮亚的脑袋挥出劈斩。 明明应该是注入了足以击碎大地的破坏力的一击,但是,阿妮亚只是用右手挥起巨剑,便轻易接下了攻击。 「天真!」 阿妮亚挥出的左拳深深地没入了蠢蛋的腹部,蠢蛋不禁双目圆瞪。 阿妮亚就以那个姿势跳起,从高空中,狠狠地将蠢蛋投向地面。 无法受身的蠢蛋背部撞到地面上,口中吐出赤色的飞沫,全身失去力气。 还在吟唱着咒文的我,好不容易才忍住呼叫蠢蛋名字的冲动,继续吟唱。 阿妮亚没有落下来。 不知不觉间,她的脚下已是苍目的金龙——莉兹的身躯了。 「怎么了,雷克斯=伊尔=海德菲尔特。那就是你的极限了吗?那个让人忌惮的龙骑士的力量可不只有这种程度哟。」 这么说着的阿妮亚所挥起的巨剑周围的空间,一瞬间,浮现出了青白色的文字列。 那是—— 难道是……魔法!? 那个阿妮亚的妹妹死灵使隆布洛泽也是,以虚空中浮现出文字列的形式来使用魔法。 阿妮亚就像将巨剑当成指挥棒一样挥动着。 厚长的单刃剑身每次切开夜幕,刀身周围就会泛起金色的光点,夜色也为之变得淡薄。 「狮子流星剑。」 平静的声音响起,阿妮亚从莉兹的背上一跃而起,在空中挥下巨剑。 剑身周围闪耀着的无数光点,开始向着地面疾驰而去。 「〝炼狱〞!」 我将本来为了遮蔽阿妮亚的视界而放出的〝炼狱〞的目标,猛然转向蠢蛋。 当然,并不是直击。 从高举的魔杖前端放出的火球,在蠢蛋的跟前炸裂产生的暴风将他吹飞。 刹那,在夜幕中划出如同流星似的轨迹的无数光点倾泻下来,击中地面后产生了爆炸。 轰鸣摇晃着大气,冲击震动着大地。 「雷克斯大人!」 在轰鸣的余韵之中,我大声叫了出来。 拜扬起来的浓烟所赐,完全看不到蠢蛋的身影。 援护应该刚好赶上才对……可是没有回应。 「雷克斯大人——!」 要去确认蠢蛋有没有事而奔跑起来的我,冲入烟尘中,然后愕然了。 让我,大吃一惊,更让我惊恐到停下来的,是贯穿地面的巨大地坑。 非常广阔,而且还深深刨开了地面。烧焦的土地正散发着臭味。 即使是我所使用的魔法中最具破坏力的〝屠龙〞,也很难产生这种地坑…… 也就是说,阿妮亚那无须吟唱就能轻松施放的魔法,有着我的〝屠龙〞以上的破坏力。 因为剑士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忘了。魔人不仅仅是寿命和身体能力,就连魔法才能也远远在我们人类之上。 身为剑士的阿妮亚就算能使用强力的魔法,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我咬着牙抬起视线,寻找着蠢蛋的身影。 蠢蛋他——还在。 在我眼前伸延去的地坑的方向,他倒在那里。 我沿着地坑边缘跑了过去,去到蠢蛋的身边。 「雷克斯大人!」 「安玖……吗……」 回应我的呼声,蠢蛋痛苦的支起了上半身。 「没——」 没问题吗?这句话,在我说到一半时就卡在了喉咙。 即使不问,蠢蛋也不可能没问题。 不管是脸还是手腕,露出肌肤的部分没有一处地方完好无伤。看不见的部分肯定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伤害。 「虽然是有点乱来的方法,不过帮大忙了哟。」 大概是在说被〝炼狱〞吹飞的事吧。 「不,不……」 「那家伙,好强啊……痛痛……」 因为痛苦而导致表情扭曲起来的蠢蛋站了起来,而我却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不管是鼓励他更加努力什么的,还是劝他不要勉强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只有我一个的话,大概已经被干掉了吧。」 「雷克斯大人……」 蠢蛋笑了。 即使受到了这样的重伤,即使状况压倒性的不利,蠢蛋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不认输的笑容。 为了让我不要担心的虚有的逞强……并没有这种感觉。 他只是纯粹的,还没有绝望。明明知道了力量的差距,即使如此,在他胸中希望的灯火还是闪耀着。 「雷克斯大人!安玖大人!」 被已然听惯的声音呼唤着名字,我和蠢蛋一同回过头去。 烟尘还没扩散过去的那边,可以看到知江小姐那担心的表情。她旁边的诺爱儿也是一样。 看不到杰伊德的踪影。 与其说不在知江小姐和诺爱儿的身边,不如说,已经不在战场了。 蠢蛋说了随他喜欢之后,那个男人,实在是岂有此理,居然在战斗开始前就逃跑了。 (总之先交给小哥和雀斑酱了~) 就那样带着明快的笑容留下了这句话。 那张笑脸,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虽然并没有信赖他,但马上就这样被背叛,果然还是让人很火大。 为了让知江小姐和诺爱儿安下心来那样,蠢蛋举起一只手像是表示没事的挥了起来。 虽然知江小姐的脸上浮现出安心的表情,诺爱儿却是探出身来叫道。 「雷克斯!果然我还是……我也一起战斗吧!」 「不——行。」 诺爱儿那拼命的诉说,蠢蛋只 是用轻松的口吻否决掉了。 「可是……!」 「诺爱儿不可以战斗。本来,就是这么约定的吧?」 因为蠢蛋的话,诺爱儿「啊」的一声呆住了。大概,我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确实,我们跟诺爱儿约定过了。诺爱儿让我们帮忙说服阿妮亚,作为代价在跟阿妮亚战斗的情况下,诺爱儿绝对不可以出手。……虽然完全忘记了。 「可是,要我,就那样看下去……」 「不用担心啦。」 蠢蛋竖起拇指说道。 「诺爱儿身负的可是最重要的任务。最后,呐。」 一瞬间,诺爱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是,马上就理解到蠢蛋的话的意味,意志高涨起来并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蠢蛋所说的诺爱儿的任务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不过,也没去问。 在我们和知江小姐她们之间,响起了重重的金属音,阿妮亚随之落下。 「话说完了吗?」 「一直等着吗?果然,好温柔呢。」 蠢蛋回答道,阿妮亚则是像渴求着鲜血的野兽那般露出了犬牙。 「别误会了。对于杀死你们,我不会心存犹豫。不断伤害不断伤害……给我沉溺到痛苦与绝望的海底之中吧。」 阿妮亚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抬起左手,其周围浮现出了青白色的文字列。 「魔法……!」 「狮子黑焰阵。」 阿妮亚挥出抬起的左手,和蠢蛋抱起我跳起,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随后,像是野兽咆哮般的声音响起,从刚刚我和蠢蛋所在的地方上,升起一道黑色的火柱。 要是一瞬——不,要是蠢蛋的移动慢了半瞬的话,我们就会被烧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即使魔法的体系不相同,我也很清楚那黑色的火焰里蕴含着庞大的魔力。那个黑炎的火力,远远在我的〝炼狱〞之上。 而且,站在翻滚着的黑炎旁边的阿妮亚,再度向上方的我们伸出左手。那只手看上去缠绕着模糊的光辉,一定是因为刚才的文字列再度浮现了吧。 我感觉到蠢蛋全身紧张起来了。 在空中既没有逃跑的地方。也没有使用魔法的间隙。 会死——! 就在我做好死亡的觉悟闭上眼睛的时候,传来了干涩的爆炸声。 睁开闭上的双眼后,我看到了。 阿妮亚踉跄的身影。 和之前同样的爆炸声再次随之响起,踉跄着的阿妮亚这次大幅后仰起来。 ——枪声……!? 难道是——这么想着我开始移动视线,看到了本以为绝对不会再回来的那个人的身影。 「杰伊德……!」 明明应该逃跑了的法布鲁尼亚的『蛇蝎』,正架着黑色枪械立在知江小姐和诺爱儿前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一目了然了。重返的杰伊德,用枪射击阿妮亚将我和蠢蛋从绝境中救了回来。 托他的福我和蠢蛋才能无事着地,而杰伊德则是用肩担着枪向我们咧嘴一笑。 杰伊德所担着的枪——虽然我对枪械不太熟悉,不过记得确实是被称为来复枪的类型。 看见杰伊德拿起枪来的身姿,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虽说是属于最下级龙族的火龙(注:fire drake)但仅仅三发就能将其击杀的光景,还是非常具有冲击性的。 不用说,那并非一般枪械所能做到的。虽然枪是非常可怕的兵器,但并没有简简单单就能杀死大型魔物的杀伤力。 杰伊德之所以能轻易将火龙射杀,是因为他的枪乃是cube变形的产物。 「杰伊德酱,在最华丽最帅气的时机参上了~」 「你啊!」 虽然被救了是事实,但我口中说出来的并非感谢而是声讨的话。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 「别生气啊。没有武器的话也无法战斗吧?」 「啊……」 看着杰伊德苦笑着把担在肩上的枪轻轻拿起来,我终于明白到他为什么一时离开现场的理由了。 为了去拿回cube。 作为他的武器的cube,变成了绷带用在基古的治疗上。 「对,对不起……」 「没事没事。比起这个——」 啪嗒啪嗒挥着手的杰伊德,收起了笑容,犹如刀刃般锐利的视线转移了对象。 「还是结实得夸张的小姐啊。」 用佩服到呆住的口吻说话的他,其视线前端正是漆黑的女剑士的身影。 额头和右边太阳穴部位流出了少量的血,脸上则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原来如此……那就是,枪吗。虽然是挺有趣的武器,但太弱了呐。」 「只是你强过头了啦!」 杰伊德的抗议一点都没错。 要是足以弑龙的武器还能说弱的话,我们人类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猴戏就到此为止吧。」 阿妮亚抬起了被青白色的文字列包围着的左手。 「狮子黑焰阵。」 黑色火柱再度喷发。当然,就在我们刚刚所处的地方。 虽说是千钧一发,我因为被蠢蛋抱起来而免去被烧死的结局。 知江小姐和诺爱儿也是,靠着那出色的反射神经成功地躲了过去。 但是,杰伊德他—— 杰伊德也,马上从火柱那逃离开,但是阿妮亚就在他逃离的方向前面等着。 「啧!」 杰伊德咂了咂舌瞬间扭动起身体,枪声随之响起。 但,纵然杰伊德拼命地抵抗,让阿妮亚的行动稍微停下一瞬间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能够贯穿坚硬的龙鳞及其血肉的子弹在极近的距离击中阿妮亚的额头,她也不过是轻微地后仰了一下,不要说倒下了就连后退也没有。 阿妮亚后仰的瞬间,杰伊德转身逃跑。 用舌头舔掉从额头流到唇边的血的阿妮亚,以突刺之姿蹬离地面。 「杰伊德!」 随着诺爱儿那悲痛的叫声,阿妮亚的黑炎充斥着灼热的夜幕。 让她悲鸣起来的,是杰伊德被阿妮亚用巨剑贯穿的凄惨光景。 「嘎……哈……」 从背侧到胸口被深深贯穿的杰伊德手上掉落的黑色枪械,恢复成原本的立方体形状在地面上打着转。 阿妮亚将贯穿了杰伊德的巨剑轻轻举起把他抬到半空,一口气将剑拔出,然后将失去支撑而落下的他的身体一脚踢飞。 「杰伊德——!」 诺爱儿的叫声再度响起,无法受身而猛撞在地面上的杰伊德,就那样滑落,掉到了先前阿妮亚的魔法攻击所造成的地坑中。 「啊啊……」 杰伊德他。 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中的一人、『蛇蝎』杰伊德他。 就在刚才,在我们千钧一发的时候救下我们的杰伊德他。 死了。 甚至不用去确认生死。被那样巨大的剑刃贯穿还能活下来的人类,怎么可能存在。 「杰伊德,等着!现在就去救你!」 喊着跑出来的诺爱儿,向着杰伊德落到的地坑不同的方向跑去。 她之所以跑去那边,马上就能明白。是cube。 诺爱儿想要把掉落的cube捡回来,交给杰伊德。 救下濒死的基古的黑色绑带的力量,肯定也能拯救杰伊德,她这么相信着。 可是—— 「狮 子黑焰阵。」 阿妮亚不容许那种事。 刚好就在cube掉落的地方喷涌而出的黑色火柱,打碎了诺爱儿的希望。 「啊啊……」 带着绝望的表情一下子支撑不起身体的诺爱儿,被知江小姐接住。如果没有知江小姐的话,诺爱儿大概就会乘着余劲冲进那眼前熊熊燃烧着的黑炎之中吧。 或许能够救活杰伊德的唯一可能性也,失去了。 不—— 就算诺爱儿能把cube交给杰伊德,杰伊德也无法得救吧。 因为杰伊德他……那个伤……应该是即死才对。 不能说是同伴。也不能说是朋友。 岂止如此,身为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的他,对我们而言还是明确的敌人。 可是,我的胸口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难以忍受。 脑中会恍惚浮现出那张嗤笑着的脸也是没办法的吧。 「雷克斯大人……」 我握住站在身旁的蠢蛋的上衣,说道。 「我要用,最后的手段了。」 默然看着杰伊德掉落到的地坑的蠢蛋,将视线投向了我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争取时间就好了吧?」 意外的反应,让我有点吃惊。 蠢蛋他,应该并不知道我所说的最后手段是什么。 可是,他没有详细询问就明白了我的意图。 「拜托你了。」 「安玖。」 蠢蛋呼唤着我名字,轻轻地用手掌贴住了我脸颊。 「别死哟。」 蠢蛋明明应该不知道我打算做什么,但是,却是一副知道的样子。 他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危险到要赌上的性命的事。 「……是的。」 微笑着看了看深深点头的我后,蠢蛋离开了。他用触摸我脸颊的那只手握住了剑柄,走向了阿妮亚。 谢谢。 看着远去的蠢蛋的后背,我在心中道谢。 即使理解到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何等危险,蠢蛋还是没有阻止我。 他斟酌过了我的决意和觉悟。 并不是把我当成需要守护的对象,而是把我当成战力而期待着。 不得不回应他。 所以,不得不赢。 并不只是为了诺爱儿,还为了死去的杰伊德。 我将编织起来的两条精神之丝的其中一条伸向了〝世界之伤〞,左手握拳放在胸前。 接着,另一条精神之丝,则缠在左手的无名指上闪耀着的凤凰指环上。 能够媲美兼备深沉和透明感的上等红玉的美丽红石中,看得见火焰。 寄宿着火焰与生命的幻兽、不死鸟的力量的这枚指环,可以增强火焰魔法和治愈魔法的效果。 准备的第一阶段完成了。接下来,就只有吟唱咒文,解放蕴含力量的话语。 「哦哦哦哦哦!」 蠢蛋的雄叫,还有,激烈的战斗声清晰可闻。 蠢蛋明明已经满身疮痍才对,但动作依旧不见迟钝。可以说是全无守意般展开着怒涛般的攻击,让我阿妮亚和我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去。 即便如此,蠢蛋并不能说是占着优势。把甚于自己身高的长剑当成小刀般挥舞自如的阿妮亚脸上,现在还是浮现着野兽般的笑容。 实力之差根本没有改变。只是压制着对方的气魄而已。大概无法长期保持住的吧。但也不会马上有所改变。 浅浅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吟唱咒文。 在实战中吟唱这段咒文,实际上,还是第一次。 虽然理论上已经完成,但因为我自身力量不足的理由而无法使用的火焰魔法。但是,借用凤凰指环的力量的话,应该可以使用。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妮亚发出的咆哮,不管在音量还是迫力上都远远超过了蠢蛋的雄叫,这样的她挥剑一闪,将蠢蛋打飞开去撞到废弃城寨的外墙上。 长时间没有修补过而变得脆弱不堪的墙壁一下子就崩塌,失去支撑的蠢蛋就像失去生命似的倒下。 阿妮亚缓缓地回头望向我这边。 「虽然你似乎是为了做什么而拼命地争取着时间,但看来已经到极限了啊?真可惜呐。」 「不……」 我摇了摇头,回瞪着阿妮亚的笑脸。 「咒文,已经完成了。」 阿妮亚睁开眼的同时,我解放了蕴含力量的话语。 「〝完全燃烧〞!」 用精神之丝从魔界引导而来的火焰——也就是,创造和毁灭世界的第一元素,激烈地燃烧起来。 就在我的体内。 「什么……你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阿妮亚会困惑也不是毫无道理可言的。 也能够使用魔法的她,应该知道我从魔界那导来了火焰。 然而,我所引导的火焰并没有袭向她,甚至没有在她眼前现出形体。 但是,虽然肉眼无法确认但魔界之焰确实熊熊燃烧着。 以我的生命为燃料。 「……咕……噶……」 在身体内肆意凌虐着的火焰,毫不留情地煎熬着我。 全身的皮肤、血肉、甚至骨头都像烧起来那般剧痛着。 喉咙深处几近冲口而出的悲鸣,被我拼命地忍受下来。 即使只是稍微放松一下,我的身体也会马上燃烧起来化为灰烬吧。 但是,只要竭尽集中力和气力的话,也不是完全无法忍耐。 「维……尔琪。」 为了让自己提起精神,我说出了亡友的名字。 左手的无名指上,有如维尔琪本人的凤凰指环,正闪耀着赤色的光辉。 (加油) 声音。 (加油,安玖) 好像听到了维尔琪的声音。 不管是幻听还是什么都没关系。 维尔琪的声音,给予了我的心灵决不会被折服的坚强。 「什……」 阿妮亚——将蠢蛋压倒的魔界『黑狮子』,胆怯似的后退了一步。 在我周围的大气,因为我的身体内侧喷发出来的热量而蒸发,大地也随之化为焦土。 体内寄宿着此等热量的我会痛苦到什么地步,阿妮亚应该是可以想象到的吧。 所以,她才会胆怯。 而受着这种痛苦所煎熬的我,则是笑了。 「我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回答我!」 声音慌乱起来的阿妮亚身后,可以看见挥舞着暗黑剑跳起来的蠢蛋的身影。 回过神来转头回去的阿妮亚用巨剑挡下了蠢蛋全力挥下的暗黑剑,体势也因此崩溃。 但是,剑被弹飞的蠢蛋,也无法马上挥出下次斩击。 此时蠢蛋所采取的行动,是用身体冲撞。 为了用肩撞向阿妮亚的胸部,使劲蹬了下地面。 踉跄着没法灵活移动的阿妮亚,就那样被撞飞——两个人,都掉到了刚才杰伊德落到的那个地坑里去。 好机会。 我忍耐着灼热的痛楚,将编织起来的精神之丝伸向〝世界之伤〞。 然后,吟唱咒文。 为了吟唱而松开牙关开口,虽然光是这样意识就快要被痛苦吞噬了,但我还是睁开了眼。 ——雷克斯大人! 吟唱完的我,在心中向蠢蛋呼喊着。 ——请快点离开! 同时,高声放出蕴含力量的话语。 蠢蛋的话,我相信他一定能逃离的。 「〝炼狱〞·刚!」 高举向天的魔杖的前方——蠢蛋和阿妮亚所在的地坑正上,产生出球状的火焰。 开始时,就只有小孩的拳头那般大小,但咕噜咕噜地纵横回旋并急速膨胀,不管是热量还是亮度都随之骤增。 不久,竭尽我的魔力界限膨胀起来的火球,比起正下方广阔的地坑还要大上一圈,比起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的强光,将这一带的夜色完全驱散掉。就算睁开眼也根本无法直视。 第一元素系火焰魔法——〝炼狱〞。 将魔界引导而来的火焰就那样施展到攻击对象上,虽然单纯但也因此有着极高杀伤力的魔法。 用不了这个的话也说不上是魔法师,对魔法师而言就是如此理所当然的魔法,我过去也曾无数次使用过的魔法。 但是,如今,在天上灿灿生辉的——甚至称之为小型太阳也没有不妥的巨大火球,和我之前所使用的〝炼狱〞显然有着次元上的差别。 虽然加上了刚之名,但咒文就连一字一句都没有改变。 单纯的,只是因为施术者的我的魔力有着数量级的增加而已。 犹如小型太阳的球状劫火,遵循着魔杖移动而开始降下。 几乎同时,从地坑里飞出一个人影。 是蠢蛋。 再迟一瞬,阿妮亚也会飞出来。 但,那个时候,付上刚之名的〝炼狱〞已经,濒近将地坑盖上。 逃出来的,就只有蠢蛋。 「——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连无法逃掉、像是自己撞上去的阿妮亚的咆哮都吞噬掉,火球落在了大地上。 虽然想到那里面还有杰伊德的尸体胸口应该会感到一阵痛楚,但心中除了诧异外就别无他物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比起阿妮亚所造成的地坑还要大上一圈的火球,化为了大量的火粉四散开去。 「好厉害啊。」 来到我身边的蠢蛋,目瞪口呆地说道。 「虽然之前也觉得应该是很厉害的玩意,不过这还真是预想以上。」 直到刚才还在和全身的灼热痛楚战斗着的我,只是看了蠢蛋一眼点了点头。 要说惊讶的话,我也是一样的。 借用了凤凰指环才得以完成的我的新魔法——〝完全燃烧〞,是燃烧自己的生命换来的一时性提高魔力的魔法。 既然要燃烧生命,当然,制御失败的话就会一命呜呼。即使成功生命也会被削减。 而且,正是因为背负着这样的危险,回报也不小。 说是回报,其实就是庞大的魔力。 当然,也有单纯的提高火焰魔法的效果的使用方法。那样的话就没有拼上性命的必要。可是,凤凰指环有很大的缺点……不如说,有着限制。使用过一次的话,不花上一天重置是无法再使用的。 不管何等强力的火焰魔法不命中敌人就没有意义,也存在即使命中了也无法一击打倒的敌人。 难得的凤凰指环,以那种方式作为杀手锏也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 然而,并不是单纯的强化火焰魔法,而是用于发动〝完全燃烧〞的话,就能强化火焰魔法之外的魔法,也没有使用魔法的次数限制了。 最重要的威力,就如同所见。 发动〝完全燃烧〞的话,我想魔法的威力应该会提高数倍的。但,把阿妮亚吞噬将大地烧尽的〝炼狱〞——其威力——与其说是数倍不如说是提高了数量级。 虽然由自己来说有点奇怪,但这已经超越了人类的魔力界限。即使身为导师的雷姆莉亚大人,应该也无法施展出这种程度威力的魔法。 超越了人类的魔力界限的魔法——因此付上的刚之名,刚魔法。 「……还真是夸张呐。」 蠢蛋那呆住似的话,并不是针对我的。 是针对从烧焦的大地巨洞中飞出来的漆黑女剑士。 即使正面吃了一记刚之〝炼狱〞,阿妮亚还是活着。 「……咕。」 虽说如此,也不是说没有奏效。她靠在刺入地面的巨剑上,像是站不稳的样子。 全身上下冒着白烟,脸上也能看见火伤。 确实奏效了。但是,不至于倒下。 因为早有觉悟所以倒不怎么惊讶。 之所以没有解除〝完全燃烧〞,也是因为不觉得光靠一击就能打倒阿妮亚。 「真能……干呐。」 咔嚓、咔嚓地摇晃着肩膀呼吸着的阿妮亚,虽然表情已因痛苦而歪曲,但杀气几乎毫无衰减。 「感觉到,痛楚了哟。」 拔出刺入地面的巨剑,横架起来。 「人类,果然不能小看。」 阿妮亚的杀气再度让大气悲鸣起来。 她应该是很痛苦的。 将巨剑当成拐杖,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据。 但是,她的双腿,如今还好好地站在大地上。 伤口并没有愈合。就和我跟蠢蛋一样,阿妮亚的精力尚未竭尽。 只要不让其精力——其心灵折服的话,就无法打倒阿妮亚。 但是,我们这边也是一样的。 「我会竭尽全力杀死你们!」 用尽全身力气跳起来的阿妮亚吼了一句「莉兹!」,将空中待机的光翼龙呼唤了过来。 死斗,尚未落幕。 「〝雷电〞·刚!」 背上乘着阿妮亚的莉兹,从空中彼方倾注而下的爆雷之雨间穿越而过,向我和蠢蛋逼近。 以我的运动能力是逃不开。但是,我的身边有蠢蛋在。 随着碎念挥出的巨剑划过了我们刚才所处的地方,地面随之被冲击波所切裂。 「〝烈光矢〞·刚!」 在前一个魔法击出后就马上吟唱起下个咒文的我,在被蠢蛋抱着的时候完成了咒文,着地的瞬间喊出蕴含力量的话语。 就像撒下繁星似的在夜幕浮现的无数光点,开始向着阿妮亚和莉兹疾驰而去。 因为我自身的魔力上升,〝烈光矢〞不止贯穿力就连速度也有所提高。 但是,却没有命中。 瞬间改变了飞行轨道的苍目林德温,留下余音轻松地逃过了疾驰的金光矢之雨。 不由得咬住了牙关。 直到刚才,都还没有什么显眼举动的莉兹竟成了非常棘手的存在。 就如光翼龙这个名字所示,要用魔法击中龙族中也是以最快的飞行速度为豪的林德温,实在是极其艰难之事。 宣言了要倾尽全力杀死我们的阿妮亚,还以为会不顾一切地攻击,没想到却是意外的冷静。 一边骑着莉兹躲过我的魔法,将攻击遏制到最小限度,等待着这边精疲力尽。 而且,没有比这更棘手的战法了。 燃烧生命的魔法——〝完全燃烧〞,即使在现在这个瞬间也在不断燃烧着我的生命。但无论如何,只要战斗继续着,就不可能解除。 即使胡乱地重复使出魔法,只要无法捕捉到莉兹的话最后就只能为至今的攻防痛感无奈。就算想让蠢蛋想办法限制莉兹的行动,但即使是能够一击击昏基古的蠢蛋,也是无法对在空中飞来飞去的莉兹出手的吧。 偶尔,盯准对方为了攻击而接近地面的时候出手,也尽数被阿妮亚防下了。 在旁边看来,或许是双方都缺乏决定性一手的胶着状态。然而,那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阿妮亚是很清楚的吧。现在没必要打到我。就算只是等待着,我也会自己倒下。 要是我倒下的话……只有蠢蛋一人,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咕。」 意识开始模糊,膝下的力气也开始消失。如果没有蠢蛋支撑着的话,根本就站不稳。 极限,已经迫在眉睫了。 「棘手的是,那只龙……和那家伙穿着的盔甲。」 蠢蛋仰望着在上空悠悠盘旋的莉兹和阿妮亚说道。 只要开口就会痛苦起来的我,只能在心中点点头。 正如蠢蛋所说,棘手的并不只有莉兹。即使好不容易攻下莉兹让阿妮亚吃下魔法,只要阿妮亚还穿着那件有着极高魔法防御力的漆黑盔甲,就无法一击结束。 〝屠龙〞的话—— 要是我能使用的魔法中有着最强破坏力的〝屠龙〞的话,大概可以粉碎盔甲一击决定胜负吧。 但是,因为过于强力的缘故〝屠龙〞是非常难制御的魔法。只是勉勉强强能制御的〝屠龙〞,其魔法的威力再提高一个数量级的话,要完美制御是极其困难的。 失败的话光是我会死就算了,大概就连蠢蛋还有知江小姐和诺爱儿都会被卷进来,所以不能使用。 「……!」 因为蠢蛋吞息的气息传了过来,我睁开了自己不自觉时闭上了的双眼。 阿妮亚和莉兹周围的夜幕,因为阿妮亚高举起来的巨剑周围闪耀着的无数光球而变得淡薄。 「狮子流星剑。」 阿妮亚的声音静静地响起,正如其名仿佛流星般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白色轨迹的光球倾注而下,在地上散开无数爆花。 无法动弹的我,不得不让蠢蛋抱着自己一起逃开。 大幅后跳的蠢蛋避开了爆花,但在爆风的肆虐下几近倒下,好不容易才忍住一口气再度蹬着地面往后跳去。 紧接其后—— 「狮子流星剑。」 阿妮亚那宣告破坏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们眼前又有新的爆花乱舞起来。 「狮子流星剑。」 战栗起来的我的耳中,第三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我终于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狮子流星剑。」 间不容发倾注而下的流星改变了地形。 我们打算在今晚住下的废弃城寨,也已被爆花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就算蠢蛋那异于常人的跳跃力也无法到达的高处上,『黑狮子』挥下了她那凶暴的爪牙。 为了同胞的未来而不惜将自己的心弃置于狂气之海的阿妮亚,强大得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不能绝望。 即使咬着牙不断在心中给自己重复着重复着,也没办法阻止名为绝望的漆黑一点点在心中扩散开来。 「赢……不了……」 「还没。」 蠢蛋紧紧的抓住,吐出示弱的我的肩膀。 「我听到声音。」 「声……音……?」 「啊啊。」 点点头后跳的蠢蛋,因为爆风而失去平衡的同时叫了起来。 「知江!」 本以为那个声音会在同时轰鸣的爆音中消失掉,然而,却完好传到了想要传达的人的耳中。 从闪光那边飞出的小小人影,头上两边打着结的黑发和长长的裙子跳跃起来,降落到我们面前。这正是知江小姐。 「安玖,就拜托你了。」 「明白了。」 把独自一人的话甚至无法站立的我交给了知江小姐,蠢蛋如此说道。 「胜利,是我们的啊。」 不容分说地,作出了,胜利宣言。 为了驱散绝望,而故作坚定向前的发言……倒不像是那么回事。 他那就像晴空般青色的澄澈眼瞳中,看不到一丝绝望之色。 他是真的,确信着会胜利。 「安玖,还能上吗?」 斜视问道。 如果他没作出胜利宣言的话,如果他的眼中浮现出丝毫绝望之色的话,我也肯定不会点头了吧。 但是,他说会取胜的。而且,寻求着我的力量。 那样的话,就不得不点头了。 在我睁开眼点头的一瞬间,笑了笑,蠢蛋便冲入了那倾注而下的流星雨当中。 在那个斗志高涨的背影在爆光中消失不见后,我用颤抖着的手架起魔杖编织起精神之丝。将其伸至〝世界之伤〞,吟唱咒文。 下次我的眼睛捕捉到蠢蛋的身影,几乎就在咒文吟唱完成的同时。 蠢蛋的身影在半空之中。 穿过流星雨,高高跃起。 我将冲到喉间的蕴含力量的话语忍住,等待着时机。 现在就施放出来的话,是打不中的。 所以,要等待。 机会。 蠢蛋制造出机会后,在那个时候。 「没用的!」 就如阿妮亚所哄笑的那样,在半空中的蠢蛋的身体开始下倾。 果然,即使是蠢蛋那超人般的跳跃力,也难以到达高居空中的阿妮亚和莉兹。 阿妮亚将巨剑当成指挥棒般挥动着,破坏之星在夜空中闪烁起来。 就算是蠢蛋,也不能在空中灵活移动。要是阿妮亚在此时再度落下流星雨的话,没有任何回避手段的蠢蛋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就在那瞬间,绝望再度反转成希望。 「雷克斯!」 呼唤蠢蛋名字的声音响彻天空。 「喔!」 用力回应的蠢蛋,踏在金色的背上一再高高跃起。 是基古。 蠢蛋所踏的,是光翼龙基古的背脊。 而且,基古的脖根处可以看到诺爱儿的身影。 轻易到达了阿妮亚和莉兹位置的蠢蛋,挥下了暗黑剑。 阿妮亚和莉兹都,没有料想到诺爱儿——或许说是,基古的介入吧。 不测的事态,让阿妮亚和莉兹的身体,在一瞬间停止不动。 而蠢蛋就此挥下的暗黑剑所捕捉到的——并非阿妮亚,而是莉兹。 随着短促的悲鸣莉兹大幅摇晃了一下头部,随后,全身一下子失去力气。 因为距离的关系以我的视力无法把握正确的形势,但即便如此我也能明白蠢蛋做了什么。 和在萨乌拉冻土让基古昏倒的时候一样,蠢蛋用剑柄击中莉兹的逆鳞,中断了她(?)的意识。 失去意识后双翼无力地垂下的莉兹,理所当然的,飞不起来。 金色巨躯屈从于重力开始落下。 好机会。 现在的话,莉兹无法避开我的魔法。 但是,莉兹的背上不只有阿妮亚还有蠢蛋。 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相信蠢蛋能躲过去而施放魔法呢。还是说再看看情况呢。 一瞬的逡巡过后我所选择的,是前者。 不能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 ——雷克斯大人,请务必,躲过去! 扼杀掉难以舍去的踌躇,我吐出了蕴含力量的话语时,阿妮亚翻身跳起,离开了莉兹。 是为了躲开我的魔法而慌不择路吗,但那可是一着错棋。 即使是阿妮亚,在空中应该也是无法采取回避行动。虽然也不是没有用魔法在空中飞行的可能性,但说到底要是能做到那种事的话,也无须乘在莉兹上吧。 现在的话既不会把蠢蛋卷进去。也不需要杀死莉兹。 毫不犹豫地,我喊了出来。 「〝雷电〞·刚!」 超过数百道的青色雷电,在夜空中激烈的闪烁着倾注而下,在空中的一点——也就是以阿妮亚为目标交合,化为一柄巨剑直指向她。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妮亚全力喊出的声音,不禁让我为之战栗。 那并非悲鸣。 阿妮亚所发出的那个声音,并非是忍痛的悲鸣,而是为了胜利而对抗痛苦的咆哮。 而且,她胜利了。 付上了刚之名的我的〝雷电〞,阿妮亚忍过去了。 阿妮亚笑了。 像是眼角也要裂开般睁大双眼,露出牙齿,笑了。 那决不是尚有余裕的笑意。 阿妮亚应该是很痛苦。魔法大概是奏效了。 即使痛苦着也仍然露出笑意,那是为了让自己振奋起来。 「安玖!」 让那样的她失去笑意的,是呼唤着我的名字的蠢蛋的声音。 带着笑意转为惊愕的表情翻过身的阿妮亚眼前,出现了蠢蛋的身影。 从最上方挥下的暗黑剑,切开了包裹在阿妮亚身上的闪光余韵砍到她的肩膀上。 绽开的黑色火花,将覆盖着阿妮亚肩膀的厚重护肩碎裂了。 蠢蛋的剑并没有停下来。 阿妮亚的体势因为冲击而大幅度倾斜起来,同时由暗黑铁铸造而成的漆黑剑刃犹如雨打般倾注其下。 不,并不是雨打那种程度的东西。是伴随暴风的,已经可以说是暴风雨了。 漆黑剑刃所形成的暴风雨,一击一击地确实将同为暗黑铁制造的盔甲破坏掉、砍飞掉。 不消片刻,让阿妮亚裸露出上半身的蠢蛋,一脚踢在阿妮亚露出的白色肩膀上远离了她。 阿妮亚那犹如『黑狮子』的象征的漆黑盔甲已被破坏,只有剑还好好的握住。那是,不管被逼到何种地步也绝不放弃胜利的,作为剑士的意志的体现吧。 即使是敌人,也不由得佩服阿妮亚那强韧的精神力。 而且,我为自己能和这样的『黑狮子』全力一战之事,感到无比骄傲。 ——阿妮亚。 对着正在下落的阿妮亚,我在心中如此默念道。 ——这样就结束了。 这个时候,我已经吟唱完这场战斗里最后的咒文。 蠢蛋呼叫我的名字的瞬间,我就明白。蠢蛋打算破坏阿妮亚的盔甲。由我来负责最后一击。就像呼吸一般理所当然的,明白了。 既失去了名为莉兹的双翼,也被蠢蛋的剑所击倒,如今的阿妮亚,已经没有任何避开我的魔法的手段了。 怀着对魔界的『黑狮子』的最大敬意,我高声喊了出来。 「〝雷电〞·刚!」 再度被爆雷所吞没的阿妮亚,再也没有发出咆哮了。 「——大人,安玖大人。」 因为被知江小姐摇晃着身体,我睁开原本闭起来的双眼。 看样子,我之前似乎失去了意识。 这是件很危险的事。 刚才,要是继续失去意识的话,恐怕暂且都不会醒过来的吧。 所谓『暂且』指的到底是多长的时间,我自己,也无法计算。 是半天吗,一天吗,还是说三天吗—— 最坏的情况是,有着不会再次醒来的可能性。 毕竟使用〝完全燃烧〞燃烧生命带来的反动,到底会以何种形式呈现,就连我也不清楚。 一言蔽之,我还没见证到这场战斗的落幕。 在那之前,怎么可以就这样昏过去啊。 「安玖。」 有个呼唤着我名字的声音。 并不是知江小姐。 为了保住意识而咬紧牙关、睁开眼抬起头的我,看到了蠢蛋的笑脸。 虽然全身带伤,整张脸都被血和土所弄脏——即使如此,他还是笑了。 「赢了呢。」 不管是回应那句话的力气还是回应那张笑脸的力气我都没有。 我只是轻轻点点头以作回应,蠢蛋则是把他那刚才为止还拿着剑的手放在我头上。 「安玖,多亏你了。」 代替摇头的,我举起了左手。 这个行动的意图,蠢蛋能够理解吗—— 「嗯?」 察觉到我的举动的蠢蛋—— 「啊啊,这样啊。」 眯起了眼,说道。 「维尔琪,也得感谢她呢。」 传达到了。 理解到了。 我会举起左手,是希望他能看到无名指上的凤凰指环。而且,希望他能理解我们之所以能胜利也是多亏了这枚戒指。 「谢谢,维尔琪。」 即使是解除了〝完全燃烧〞的如今凤凰指环还是隐约闪烁着,蠢蛋也向其露出了微笑。 ——维尔琪…… 维尔琪,肯定会很高兴吧。 毕竟她最希望的就是,能够成为最喜欢的蠢蛋的力量了。 「那么——得去那家伙那边呢。安玖也走吧?」 对于询问,我点了点头。 无须多问那家伙指的是谁。当然是阿妮亚。 我们打倒了阿妮亚。 但是,谈话还没结束。 阿妮亚应该还活着的。 「知江,换我来吧。」 「好的。」 借着蠢蛋的肩,我好不容易地到了阿妮亚的跟前。虽然一起说是用走的,还不如说是被拖着的感觉,不过双脚完全使不上劲也是没办法的。 阿妮亚在烧焦的地面上仰卧着。而且双目睁着。 即使到现在我还是不由得惊叹阿妮亚的强大。 在失去盔甲的状态下受到刚魔法的直击居然还能活下来,简直像是怪物一样。 完全没有留手。不如说,因为刚魔法的威力大到就算留手也没用。 但是,就算还能活下来,阿妮亚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力量了。 让大气也为之喧嚣的杀气完全消失,即使被逼至绝境也绝不松开的剑也离开了手。 「杀了我。」 对着发出了「哟」的一声的蠢蛋,阿妮亚那漆黑的眼瞳只是仰望着天空,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要。」 对着作出了拒绝回答的蠢蛋,阿妮亚再度重复着同一句话。 「杀了我。」 「不是说了不要么?」 「是想要救我吧?那就杀了我。杀了我的话,我就能从魔界王女的义务中解放了。」 蠢蛋耸了耸肩,作出了很有他的风格的回答。 「真不巧,我不喜欢用杀生来救人的想法呢。」 阿妮亚只是移动了视线,望着蠢蛋。 「那样的话,到底是怎样?一开始就没有杀死我的打算吗?」 「不。是打算杀死你的。不然的话,根本赢不了你。而且,要是你真的发狂了的话,到时为了阻止你就必须杀掉你了。」 我也是怀着同样的想法来战斗的。 要是不带着杀死对方的觉悟去战斗的话,是绝对赢不了阿妮亚的。而且,想要拯救成为狂气的杀戮者的她,就只能杀死她……呢。 「那样的话,为什么没下杀手。」 「因为你根本没发狂啦。你根本什么都没变。」 阿妮亚哼笑起来。 「变了。我已经杀过人了。」 现在的阿妮亚,已经丝毫感觉不到刚才的那股强烈的狂气了。到底是像蠢蛋说的那 样,根本就没有发狂呢,还是说因为战败凭附在她之上的狂气已经消散了呢……不管是哪边,她杀过人已经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就像阿妮亚本人说的那样,那已经是决定性的、绝望的变化了。 「让我活下去的话,还会有人死的哟。那样没关系吗?」 阿妮亚的提问,并不是针对蠢蛋的。 我们转过头去,阿妮亚的视线所投向的,是诺爱儿。 在蠢蛋和我走上去之前就一直站在那里的诺爱儿,因为深深地低着头而看不见其表情。但是,她手上的东西倒是清晰可见。是短剑。 「诺爱儿。杀了我。」 被要求作出最后一击的诺爱儿,一步步走近阿妮亚,用力握住了手中的短剑。 漆黑的剑刃在月光的反射下闪耀着危险的光辉。 虽说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但一般的刃物也是无法伤到阿妮亚的吧。但是,若是暗黑铁制的刃物的话,就算不是战士的诺爱儿也能杀死阿妮亚。 为了让最爱的姐姐不再杀人,诺爱儿作出了悲壮的决定。 也就是说,亲手杀死姐姐—— 蠢蛋什么都没说。 「姐姐……」 诺爱儿低着头举起短剑。 并不认为让诺爱儿和阿妮亚相杀是件好事的蠢蛋之所以会什么都不说,是他好好斟酌过诺爱儿那悲壮的决意的结果吗。还是说—— 抬起头来的诺爱儿,就像切断了丝线的人偶般一下子双膝跪下,举起的短剑并没有挥下,而是掉落到一边。 「诺爱儿!?」 对于诺爱儿的行为,阿妮亚发出了惊惑交加的声音。 「到底在做什么。快点,杀了我。」 诺爱儿咕噜咕噜的摇着头,直至刚才还握着短剑的双手,如今握住了阿妮亚的手。 「就连你也要我苟且偷生吗!」 被呵斥声震慑到的诺爱儿,随即猛地摇着头说道。 「活着才不是什么耻辱啊。我啊……我啊,我希望姐姐能活下去啊……」 诺爱儿哭了。 大大的眼瞳中流出零落的大粒泪珠,落到了紧握的阿妮亚的手上。 「对不起……安玖,对不起……」 诺爱儿抬起头来,向我道歉了。 要是阿妮亚成为杀戮者的话就亲手杀死她,诺爱儿居然违背了这个约定让我很惊讶。 然而我却摇了摇头。 要责备诺爱儿,我做不到。 即使在阿妮亚和我们战斗的时候,诺爱儿也没有站在阿妮亚那边。仅仅如此就十分足够了。 蠢蛋也明白的吧。诺爱儿是不会杀死阿妮亚的。所以,才没有制止。 「说过了吧,诺爱儿。我已经杀过人了。我已经不会踌躇了。现在,不杀死我的话,只要我活着就会不断继续杀人。」 是想要挥开诺爱儿的手吧。阿妮亚举起了手来。但是,诺爱儿的手并没有离开。阿妮亚已经,连挥开诺爱儿的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要,说谎啊。」 蠢蛋说了。 「你才没杀过人。对吧?」 阿妮亚望着蠢蛋的眼神就像是要将他切碎一般。然后,她啐了一口。 「说什么蠢话。」 「嘛,虽然我很蠢这点没法否定呢。」 蠢蛋用食指唰唰地挠着脸颊说道,然后那只手指又指向了诺爱儿后方。 「问问那家伙就好了。是叫……莉兹来着?」 蠢蛋的食指所指的,是依偎在一起伏在地上的二体林德温的身影。 基古和莉兹。 「虽然你烧掉了村子,不过一个人都没有杀。」 对于蠢蛋的那句话,不止我和诺爱儿,就连阿妮亚也瞪大了眼睛。 「别……别说些无聊的谎话!」 对于声音狂乱起来的阿妮亚,蠢蛋只是轻轻地耸了耸肩。 「结果,你还是杀不了人。」 「……咕!」 那副咬紧牙关的表情,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据。 蠢蛋的话并非谎言的证据。 也就是,阿妮亚并没有杀死尤尔古村的人们的证据。 恐怕,是让莉兹威胁村人,让他们全员逃走后再烧掉村子吧。 「你是真的打算将村人全部杀掉的。但是,没有下手。你醒悟了。不管怎样都好你还是没办法杀人。」 阿妮亚什么都没说。 就像是死心了一样闭上眼睛,听着蠢蛋的话。 「自己杀不了人。但是,又不能背叛魔界的大家。为此不断痛苦着痛苦着……你得出来的答案,就是死。在和我们的战斗中。……对吧?」 阿妮亚还是沉默闭上眼睛。 缄默,即为无言的肯定。 不管怎样也无法杀人,但是又不得不战。 那样的话,就只能战死。 但是,即使是在战斗中死去,在战斗中留手的话就只是单纯的自杀而已。 全力战斗,并不得不被杀。 阿妮亚一边全力战斗着,但是,同时心中也希望我们能打倒她。 她的杀气是真物。毫无疑问,是想杀死我们——全力地战斗。 阿妮亚之所以特地撒谎说将村人全部杀死,也是为了激怒我们,让我们使出全力——或许说,使出全力以上的力量吧。为了被我们所杀。 果然,她和我很像。 不管怎样都是一本正经,又无可奈何的毫不中用…… 要是,在场的就只有她和我的话。要是,我还留着再使出一次魔法的力量的话。 我会,如她所愿,给她最后一击也说不定。 我相信,那是拯救她的唯一方法…… 「呐,阿妮亚。」 因为蠢蛋的呼唤,阿妮亚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别恨那家伙啊。虽然那家伙告诉我你没有杀死村人的事,但战斗的时候可是没留手啊。」 蠢蛋将视线投向莉兹说道。 「你家伙……能够听懂莉兹的话吗?」 「说是的话,或许有点不同。」 「怎么回事?」 「唔——怎么说呢,那家伙在想的事,想说的事,流入脑袋里面了。」 「这样吗……你家伙,是那个让人忌讳的龙骑士的血脉继承者呐。」 传说中的龙骑士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的曾孙蠢蛋他,血脉中寄宿着龙的因子,四天龙之一——金龙奥尔丽丝是这么说的。 赐予蠢蛋超乎人类的力量的龙之因子,让蠢蛋和龙族的莉兹的对话变得可能……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你啊,能跟那家伙说话吗?」 「不……不管是理解莉兹和基古的话,还是聆听他们的声音,我都做不到。但是只要看着眼睛就能明白他们想说的事了。」 「真厉害呐。」 对于惊讶地皱起眉的阿妮亚,蠢蛋带着笑容回答。 「因为啊,仅仅那样就能互相理解了吧?关系,真好呢——感觉。」 蠢蛋的回答,让阿妮亚瞪圆了眼睛——然后,笑了。 从那个激战中看到恶鬼似的模样上完全想象不到的,非常美丽的笑容。 如果把诺爱儿那充满活力的笑容比喻为太阳的话,那么阿妮亚那沉静而温柔的笑容,就是月亮了吧。 这个笑容肯定才是,阿妮亚这个女性真正的表情。 「是呢。莉兹……还有基古,都是我无可取代的朋友。」 「这样啊。太好了呢,基古。」 蠢蛋向着基古竖起了拇指,而基古像是回应他一 般摇了摇长长的尾巴。 「基古的声音也能听到吗?」 「啊啊。那家伙说乘到自己背上什么的。虽然与其说是乘,感觉更像是踏台就是了。」 最后的攻防前蠢蛋曾说过,「听到了声音」之类的话。那个看来是,指听到基古的声音的意思。 「吃了一惊呢……还以为基古已经死了……」 「高兴吧?」 阿妮亚眯起眼点了点头。 「啊啊……是呢。基古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阿妮亚已经,好好地理解到了。 基古会以身作盾保护诺爱儿,会帮助蠢蛋,决不是背信行为,而是出于为阿妮亚着想的行动。 为了不让阿妮亚杀人,不惜忤逆她的意志的基古。 即使告诉了蠢蛋阿妮亚并没有真的杀死村人,还全力去战斗的莉兹。 不管是基古还是莉兹,一切一切的行动,都是为了既是主人也是亲友的阿妮亚而尽力。 「不感谢杰伊德可不行呢。基古就是托那家伙的福才得救的。」 因为蠢蛋嗯嗯地点头说出了那句话,我才想起来重要的事实。 杰伊德。 即使没有杀死尤尔古村的人们,但阿妮亚杀死了杰伊德。 复杂的思绪涌上了心头。 阿妮亚那边,已经感觉不到战意了。 但是,她是杰伊德的仇人。 虽然并不把杰伊德当成同伴。偶然这次,因为利害一致才一起奋战,本来的话,他是敌人才对的。 然而,仅限这次的话他和我们一起战斗也是事实,还受到他的帮助。 所以无法原谅杀了那个他的感情,是有的。 但不管怎样,已经不能杀死如今毫无战意的阿妮亚了。毕竟诺爱儿也在。 要报仇什么的,也做不到。 我们能胜过阿妮亚,至少我觉得他是应当为此得到什么回报的。 要是说,我能为他做些什么的话,就是为他祈求冥福了吧。 我为了给被称为『蛇蝎』的法布鲁尼亚的暗杀者祈求冥福而闭上了眼,然后,听到了那个声音。 「怎么怎么。在说我的事吗?」 让人不由得心烦的轻薄声音,从侧面传来。 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旁边的家伙,跟抬起头来的我四目相接,闭起一只眼向我露齿一笑。 我吞了口气。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家伙——那个男人,就是应该已经死掉的『蛇蝎』杰伊德。 「伤口,已经治好了吗?」 「虽然好歹算是塞住了。不过这里那里都痛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呢。」 忘记眨眼像鱼一样张着嘴的我回头看去,蠢蛋和杰伊德正在非常自然地对话。 蠢蛋完全没有惊讶的样子。 「哦?怎么了,雀斑酱。眼珠都快蹦出来了哟。」 察觉到我的表情的杰伊德歪了歪头。 「因为杰伊德还活着所以大吃一惊吧。」 「什么啊,小哥。我还活着这件事,没说吗?」 「虽然打算说不过忘了。」 所谓目瞪口呆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虽说战斗确实是激烈的乱七八糟,但居然会忘记说这么重要的事。 不,但是,可是。 虽然实际上活蹦乱跳的杰伊德就在眼前,还是难以置信。 要说为什么的话,他可不只是被阿妮亚那把巨剑所贯穿,倒下的时候还吃了我的刚魔法啊。这样还能活下来的人类根本不可能存在。就连魔人也没法活下来才对。 「杰伊德大人!」 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的知江小姐似乎也是刚刚知道杰伊德的生还,瞪大了眼睛。 「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谢啦~知江真是温柔呢~」 吃惊的,还有一个人。 「杰伊德……真的是杰伊德吗……?」 诺爱儿也瞪圆了被眼泪濡湿的双眼。 「没错~就是真正的杰伊德酱哟~」 杰伊德两手的食指指着左右的脸颊露出笑容,诺爱儿则就维持着握住阿妮亚的手的姿势,「呜哇——!」地哭了出来。 「啊咧咧。怎么哭了啊,诺爱儿。我啊,对女生的眼泪最没辙了。」 杰伊德慌慌张张地开始安慰起来,但诺爱儿还是没止住眼泪。 诺爱儿的话,对于杰伊德还活着这件事,当然是纯粹的感到高兴吧。但是,同样的,或许说在那之上,为阿妮亚真真正正连一个人都没杀而感到高兴吧。 「到底是什么人,你家伙。」 向杰伊德投出了直刺的视线问道的,正是阿妮亚。 和蠢蛋一样,她也没有对杰伊德活着一事表现出吃惊的样子。 「不是人类这点,一眼就能看出了。跟魔人也不同。是龙还是巨人吗……不管哪个,力量简直是深不见底。」 阿妮亚的那句话,又让我再次忘了眨眼。 杰伊德他,不是人类……? 「是龙哟。」 回答的,并不是杰伊德本人。 「杰伊德是,四天龙之一。对吧?」 被蠢蛋问到的杰伊德,像是有点不自在似的耸耸肩点了点头。 「没错。我是四天龙……被称为『黑之蛇神』的,黑龙怀里特拉。」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杰伊德,光是这样就无法发出声音……虽然也不至于到这样。 但从无法出声来看,结果,我的反应还是一样的吧。 就是这种程度。 脑袋空白一片,杰伊德的真正身份就是具有这种程度的冲击性。 黑龙怀里特拉。也被称为『黑之蛇神』—— 龙王西古鲁德的儿子,我们为了寻求西古鲁德的协力而不得不去会见的四天龙中的一体。 为了和银龙尤兰见面而前往马奥的空中遗迹的途中,居然能见到别的四天龙什么的,还真是完完全全在预想之外。 而且,还是以人类的姿态和我们一起行动什么的。 虽然让人非常惊讶,但能让人认可的部分也很多。 首先,是受到人类的话绝对不可能生还的伤后杰伊德还能生还的理由。人类和龙族……而且还是四天龙,在生命力上可以说是有着根本性的不同。金龙奥尔丽丝也是,在隆布洛泽的猛攻之下全身受伤却还是跟没事一样。 没有杀死村人的阿妮亚,会毫不留情地对杰伊德如此猛攻,也是因为明白这种程度的话杰伊德是不会死的吧。 让人费解的是,四天龙之一的黑龙怀里特拉,会在特定的国家——而且还是,帝制国家法布鲁尼亚里身居要职。 蠢蛋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杰伊德的正体呢,这也是个谜。 「雷克斯大人是,一开始就知道杰伊德大人是四天龙了吗?」 代替发不出声的我提问的,正是知江小姐。 「一开始并不知道啦。只是在途中,搞不好是那样……这么想的……确信的话,是今天的午间。」 猛然,脑海中浮现出那时的光景了。 那个时候,蠢蛋出声招呼杰伊德,互相击了一下掌。 那个谜之行动的意味,终于明白了。 蠢蛋和身为四天龙的杰伊德接触后,寄宿在自己血脉中的龙之因子就会活性化。 奥尔丽丝曾说过。龙之因子在接触到四天龙之后就会活性化。 蠢蛋会突然增强,也是因为那个理由。 「我倒是一眼就懂了。小哥腰间的那个,拜其所赐呢。」 杰 伊德说着伸出了手指,指向蠢蛋腰间用布包裹着的拳头大小的玉。 「那个,是奥尔丽丝的龙宝玉吧?」 「啊啊,看到了?」 「嗯。就算用布包住,我还是能看到的。……奥尔丽丝还精神着吗?」 「跟辛塔相处得很好哟。」 「辛塔?」 「给奥尔丽丝添麻烦的小孩啦。」 杰伊德那眯起的双眼瞪了起来。 「让人类的小孩添麻烦吗?」 「啊啊。」 杰伊德笑了起来。 「还是没变的样子呢,奥尔丽丝她。」 一阵笑声过后,像是很怀念一样望向蠢蛋的腰间——向着从奥尔丽丝的灵魂分出来的龙宝玉。 「要说一点都没变的话,杰伊德也是不甘落后么?」 蠢蛋吐槽道。 「叫什么来着,永……永……忘了。」 「『永久和平的实现者』哟,伊尔。」 「就是那个。」 「我为什么会成为『永久和平的实现者』……吗?」 对着点了点头的蠢蛋,杰伊德抱起手腕,以奇妙的表情回答。 「爱,吧。」 嗯嗯地自己说完后点了点头。 「……什么啊,虽然雀斑酱的眼神好恐怖,不过我可是很认真地回答的。我会成为『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的理由,是爱啊。因为我是为爱而生的龙啊!」 握紧拳头极力主张道。 「杰伊德有喜欢的人,然后为了那个人而战吗?」 还在哭的诺爱儿,抬起了头来问道。 「就是那——样啊,诺爱儿。」 「别碰诺爱儿。」 是想要抚摸她的头吧。杰伊德的手快要碰到诺爱儿的黑发的时候,阿妮亚像是切开他一样出声道,杰伊德也就「呜哇哇!」地慌忙收回手。 「别生气啊~被我碰到,又没有什么不好的事~」 哼的,阿妮亚用鼻子哼了一声。 「不管怎样都在开玩笑的男人。」 「唔?杰伊德酱可是超认真的哟。比起『蛇蝎』杰伊德我更希望被称为『认真』杰伊德呢。」 「那样的话,为什么和我战斗的时候手下留情了。四天龙的话应该是可以压倒我的吧。」 「压倒是没办法的啦——以分毫之差取胜或是输掉……我是这么想的呢。」 也就是说,互角……吗。 「不管是那边,你家伙手下留情了这点是不会变的。为什么,不以真正的姿态战斗?」 杰伊德带着很困扰似的表情,歪着头挠着后脑勺。 那对我而言也是个想要听到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杰伊德不以龙的姿态战斗。 奥尔丽丝曾说过,四天龙在以前,被龙王西古鲁德封印了力量。但是,那个封印——被奥尔丽丝成为枷锁的存在——在和龙之因子的持有者接触之后就会解放。 杰伊德和蠢蛋接触过了。 或许在以前杰伊德并没有和蠢蛋以外的龙之因子的持有者接触过。但至少在和阿妮亚战斗的时点,他应该已从枷锁中解放了才对。 即使如此,杰伊德并没有显出黑龙怀里特拉的正面目。 「因为讨厌啦。」 杰伊德叹着气回答。 「我啊,讨厌真正的姿态啦。再也不想,变成那个姿态。……这就是,理由。毫无隐讳的回答哟。」 无法理解的理由。 身为古代种族的龙族,仅次于龙王西古鲁特的高位存在的四天龙中的一体——黑龙怀里特拉,居然会讨厌自己的姿态。 我们初次见到的四天龙——金龙奥尔丽丝,有着高贵的神圣感和优雅的姿态。当然,并不仅仅是美丽,同时还兼备着让人不由得全身屏息起来的绝对的迫力。 同为四天龙的黑龙怀里特拉,除了颜色不同之外应该也是同样的姿态才对。 还是说,并不一样呢。 即使同为四天龙,黑龙怀里特拉,其实有着让自己也感到厌恶的丑陋姿态吗。 虽然想知道他讨厌自己的姿态的真正理由,但杰伊德似乎不打算回答更多了,背向了我们所有人。 「我啊,至少想要用这个姿态认真战斗一下。然后,输了。所以只好忍耐——了啊。」 就那样对着我们,像是投降一样举起了双手。 阿妮亚皱着眉,像是想说些什么一样张开了口,但什么都没说就闭上了。 「比起我的事,呐。」 双手举起就那样回过头来的杰伊德,向阿妮亚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呢?从今以后。」 诺爱儿的肩膀猛然一顿。 她睁开了含泪的双眼,全身僵硬起来,即使在旁人眼中也一目了然了。 被问到的本人阿妮亚她,望着天空无力地回答。 「什么都不打算……我已经,活不下去了……」 阿妮亚那想要死的心情,我无法否定。 但是,诺爱儿不一样。 「不行哟!」 诺爱儿拼命地、失声诉说道。 「姐姐死掉的话,谁都不会高兴的啊!大家都只会悲伤的啊!我也是,基古也是,莉兹也是……魔界的大家……只会,觉得悲伤而已啊……」 「但是,即使我活下去,也无法拯救魔界的大家……」 「那种事,才没有。」 摇着头说道的诺爱儿,把握住的阿妮亚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颊。 「去寻找吧?跟我一起,去寻找拯救魔界的大家的方法……」 「诺爱儿……」 「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 蠢蛋曾说过。 对诺爱儿来说还有最后一件最重要的工作。 如今我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 阿妮亚的说服。 确实那才是,除了诺爱儿就没法做到的重要的工作。 决意为了同胞的未来而战的阿妮亚,是非常顽固的。 然而,对于如今领悟到自己是无法杀人的阿妮亚,或许能传达到也说不定。 「但是,我们是魔人。魔人和人类之间绝对无法相容……根本不会有愿意借与我们力量的人类……」 「有啊。」 诺爱儿望向我们露出了微笑。 「安玖他们,不是跟我一起帮助姐姐了吗?并没有对我们魔人抱以恨意的人来,就在这里哟。」 虽然诺爱儿的想法非常积极,不过所谓理想还是不会脱离梦想的领域的。 可是,不管是理想还是梦想,都是积极的存在。 希望。 或许换成这种说法也可以。 如今的阿妮亚她,失去了希望。 人想要尽力而为的话希望是最重要的东西。 不管多么细小多么渺小也好,只要心怀希望的话人的心就不会简单地折断。 反过来说,不管多么细小多么渺小也好,只要心怀希望的话,人就算倒下了也能再次站起来前进。 「我能够找到吗……拯救大家的方法……」 「或许你一个人的话是没办法的。」 对于喃喃自问的阿妮亚,蠢蛋出声回答。 「但是,你不是一个人。诺爱儿在,那些家伙也在。」 视线指向了基古和莉兹。 「你不是一个人。所以,肯定,能找到的。」 诺爱儿抿着嘴,点了点头。 「是吗……是呢……」 阿妮亚闭上了眼,以微微颤抖 终章 「姐姐,能站起来吗?」 「啊啊。」 借着诺爱儿的肩站起来的阿妮亚,双脚看起来意外的能好好站在地上。 虽然感觉一个人也可以站起来,即使这样阿妮亚还是借助诺爱儿的肩膀,肯定,可以说是撒娇的表现吧。她在感受着,有谁支撑着自己的喜悦吧。 我也一样。 原本完全使不上劲的双腿总算能稍微使上些力气,现在的话靠着魔杖应该可以勉强一个人站起来的吧。但是,现在呢,我还任性地想让蠢蛋再稍微扶一下我。本来的话,我明明是站在不得不去支撑他的立场才对,这点,我明白的。 「天亮了呢——」 杰伊德眯眼向着东边开始泛白的天空说道。 「今天的天气,应该也不错呢。」 知江小姐用手扶着脸颊嫣然一笑。 视线回到了阿妮亚那边,她似乎也在看着东边的天空。那张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沉稳的微笑。 天空越过深沉的暗夜迎来了炫目的早晨,某种意义上或许可以说是能让自己释下重负的景色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先去夫鲁布拉伊德吧。大姐也在那。」 蠢蛋向阿妮亚和诺爱儿说道。 「雷克斯的姐姐?」 「啊啊。大姐的话,我觉得跟她说明下的话就会帮忙的。」 蠢蛋的提案,我也考虑过。 既是穷极魔法的导师,也是旧世界研究的第一人的雷姆莉亚大人的话,一定可以找到能够扑灭黑死病的方法——或许说,肯定会有相关的线索。 「没想到,居然会落到借助继承那个让人忌讳的龙骑士的血脉之人的窘况……」 阿妮亚像是自嘲一样笑了。 在败给蠢蛋很久很久前,她就和龙骑士雷加克战斗过,并落败了。 败给龙骑士雷加克,也被给了其曾孙蠢蛋,结果,最后还不得不依赖雷加克曾孙的雷姆莉亚大人,她那作为魔界王女、和身为武人的尊严,还是会受伤的吧。 「但是,为了同胞的话,那种无聊的固执就扔到一边吧。……这是,我的战斗。」 虽然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意,但阿妮亚的眼睛中可以看到高涨起来的意志。 阿妮亚和诺爱儿所选择的,是比战争还要困难的道路。 要是在和这边的世界战斗中为了魔界的胜利而尽力,那么就算无法扑灭黑死病,还会留下为了魔界尽力的这个事实。身为魔界王女的责任,也算努力实现过了。 然而,两人选择了不战斗。即使如此为了尽到身为魔界王女的责任,她们必须找到扑灭黑死病的方法。即使有可能找不到。 虽然是非常困难的道路,阿妮亚肯定会朝着这条路走下去的吧。 「你们,有什么打算?」 阿妮亚开口问道。 视线所投向的,是蠢蛋那边。 「要讨伐,父亲吗?」 虽然感觉不到战意,但阿妮亚那双望向蠢蛋的眼睛,就如同带着战意般严峻,让我不由得屏息起来。 「虽然我们不会战斗……但父亲是我们的父亲,我们是父亲的女儿。这点是决不会变的。而且,父亲对于魔界而言是举足轻重的存在。是希望的象征。决不能失去。要是你们去讨伐父亲的话……」 如今的阿妮亚,手中并没有剑。那只空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状。 只要阿妮亚还是魔王之女,并且,只要我们旅行的目的还是打倒魔王的话,阿妮亚势必继续战斗的。那个时候,不管是诺爱儿还是阿妮亚都会挡在我们面前吧。 不想战斗。即使不想战斗,却没有放弃旅行的选择项。至少,对我而言。 要是不得不和她们两人战斗的话,我会战斗。当然对于和魔王战斗一事也不会心存迷惘。 问题是,蠢蛋。 这次以这种形式与魔王之女的阿妮亚和诺爱儿相知相识、结下深厚关系的蠢蛋他,会和她们的父亲魔王梅=海姆战斗吗…… 因为不安,我不由得抓紧了蠢蛋上衣的衣角。 我已经,没有说让他为了世界而战,也不会再说了。然而,他要是放弃了旅行的目的的话——就那样放弃旅行的话,至今为此的旅行全部都会变为无用功。 看着我的蠢蛋,微微咧嘴露出笑容并点了点头,然后向着阿妮亚那边,用既感觉不到气馁也感觉不到踌躇的口吻回答道。 「会战斗啊。战斗,取胜,然后跟他交谈。」 「交谈……吗……?」 露出讶异的表情的并不只有阿妮亚。我大概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啊啊。跟他说话。让他不要再打仗。」 蠢蛋说道。 「不战斗就能让他听我们说话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但是,没办法吧?总觉得,诺爱儿和阿妮亚的父亲就是这样子。肯定很顽固。所以,啊。我会战斗,取胜,让他承认我的力量。那样的话,不就能让他听我说话了吗。」 虽然我发不出声来,但那并不是因为气得说不出话。 只能,像鱼一样一张一合着嘴巴。 蠢蛋他,打算和魔王战斗。这点我自然是再欢迎不过了。 但是,他会和魔王战斗,并不是为了打倒他,而是为了跟他说放弃战争。也就是说服。 前所未闻。 说服魔王放弃战争什么的。 不,或许过去也有过这种事也说不定。想要说服魔王的人类。 和魔王战斗,并取胜的人类是存在的。也就是蠢蛋的曾祖父大人龙骑士雷加克。但是,能够说服魔王的人类就连一个也没有…… 这种前所未闻的事,蠢蛋正是打算去挑战。 「雷克斯,好——厉害!」 诺爱儿瞪大了闪闪发光的双眼发出了欢呼。 放弃战争的手段,在这边的世界寻找扑灭黑死病的方法的她,大概从蠢蛋的选择中感受到希望了吧。 然而,诺爱儿的姐姐阿妮亚的反应并不一样。 「父亲绝不会推翻自己的,决意。绝对。而且,以现在你的力量也赢不了父亲。」 清楚断言道的阿妮亚,就像是不想放过蠢蛋的丝毫表情变化一样,凝视着蠢蛋的眼睛。 只要蠢蛋表现出些少迷惘或是不安的话,阿妮亚就会跟他说,你没有跟父亲战斗的资格吧。或许会因为深深的失望而叹气也说不定。 「嘛,总之我一定会干的。我一个人的话或许绝对没办法,但我不是一个人啦。」 悠然说道的蠢蛋,完全感觉不到丝毫迷惘或是不安。 有自信说服魔王……应该不是那么回事。即便如此,他还是作出了相应的觉悟。 本来的话—— 以我立场,是不得不向他进谏的吧。 请不要考虑说服魔王这种蠢事。只要,考虑打倒他的事就好了。 从雷文大人那里接受的命令,并不是说服魔王而是讨伐魔王。 但是,如果蠢蛋希望的并不是讨伐魔王而是说服魔王的话,我觉得那也没关系。 (我一个人的话或许绝对没办法,但我不是一个人啦。) 如果蠢蛋觉得我的力量是必要的话,觉得我是必要的话,那么不管到哪里我都会跟着他。 既不是为了世界也不是为了国家,甚至不是为了雷文大人,而是为了蠢蛋……为了他所期望的终末而奋战——我,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松开了蠢蛋上衣的衣角,说道。 「我会支持你的。」 如此。 蠢蛋看看着我,笑了,并点了点头。 「是吗……那样的话,我不会再说什么了。」 阿妮亚露出了美丽的笑容。 「不,还是有该说的话。祝你,好运。」 「你也是,加油啊。」 然后,蠢蛋和阿妮亚,紧紧握住了双方伸出来的手。 阿妮亚乘着莉兹,而诺爱儿则乘着基古,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飞去了。 「接下来,呐。」 待二人和二体的身影都溶于白色的朝日再也看不见之后,杰伊德开口了。 「我也,不能这么无所事事了呢。」 蠢蛋回过头,让他扶着的我也一起回过了头去。 「要走了吗?」 「得回去帝都,报告任务完成了啊。」 「是吗。有点寂寞呢。」 「你还真是说了句让人高兴的话啊。」 露齿笑着的杰伊德脚下,展开了比影子还要浓厚的暗黑。 「虽然时间很短,不过我也很愉快哟。」 扑哧一声,杰伊德便沉到脚下的黑暗中了。 那是—— 同样的光景,我过去,曾见过两次。 跟雷姆莉亚大人和索玛=塞弗斯所使用的转移用遗失魔法——〝暗黑跳跃〞,简直一模一样。 不同的,就是咒文的有无。而且比起咒文甚至感觉不到编织精神之丝的气息。 虽然心底还是有部分无法相信他是四天龙,但看到了那种离开方式后,也不得不相信了。 受到我的刚魔法还能没事,是因为事前用了这个转移魔法逃跑吧……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但是,如今他还没有完全使出转移魔法——还没有离开这里的话,不得不制止他。 「请等一下!」 大声喊道,光是这样脑袋就开始咕啦咕啦的了。 虽然总算可以发出声音,但看来还没恢复到可以大声喊出来的程度。 「怎么,跟我分别雀斑酱就这么寂寞吗。」 「不是!」 ……啊,禁不住大声喊出来了。 果然不是被蠢蛋扶着的话,估计已经头晕目眩的倒下了。 「玩笑啦。天空观察所的事,我会好好跟尤西丝说的啦,不用担心。」 举起单手说道的杰伊德,下半身几乎没入到黑暗之中了。——没时间了。 「龙宝玉!」 我抱着昏过去的觉悟,大声喊道。 「对我们来说,你的龙宝玉是必要的!」 当然天空观察所的事也很重要,但龙宝玉比这更重要。 为了见到龙王西古鲁特而必要的,四天龙的灵魂。 和杰伊德的相会,到底只是偶然,还是命运的引导,虽然那种事并不清楚,但既然他就是黑龙怀里特拉的话,那么不管怎样都是要从他那拿到龙宝玉的。 金龙奥尔丽丝因为很喜欢蠢蛋所以授予了他龙宝玉。杰伊德虽然从属法布鲁尼亚,但似乎也很喜欢蠢蛋,所以可以期待。 然而—— 「没了。」 杰伊德那呆呆的答复,背叛了我的期待。 「没……了……?」 「对。龙宝玉,没了。」 杰伊德的那个口吻,听上去就像是作为持有者的他自己并没有带着龙宝玉。 虽说杰伊德是四天龙,但他也是法布鲁尼亚的『永久和平的实现者』,而我们是法布鲁尼亚的敌国兰德鲁的人,要是不想把龙宝玉交给我们这些敌国的人的话,虽然非常麻烦,但也算情有可原。 但是,杰伊德自身都没有持着龙宝玉的话,那就更加麻烦了。 「我的龙宝玉,让缇娅玛利亚拿着。」 那个,已经是超越麻烦可以说是绝望的宣告了。 「为什么,把龙宝玉交给缇娅玛利亚……」 「作为忠诚的证明交给她了啊。所以说,要是雀斑酱不管怎样都想要龙宝玉的话,就得去跟缇娅玛利亚见面了呢。」 「那样……」 缇娅玛利亚是法布鲁尼亚的皇帝。并不是兰德鲁人的我们可以轻易见到的对象。更何况现在是在战争中。在见到缇娅玛利亚之前,根本就无法踏进帝都塞依赛里斯了吧…… 「呀呀居然会这样我也很抱歉啊,不过我也完全没想过居然会跟雷加克的曾孙扯上关系什么的呢。忍耐下吧。」 「只要见到缇娅玛利亚的话,就能拿到龙宝玉吗!?」 「那个,我也不知道。拜托她的话就会直接让出来也说不定,要用力量强抢也说不定。但是,有一件事我先说清楚了。」 原本就细眯着的双眼像是蛇一样眯得更细,杰伊德如此说道。 「会伤害到缇娅玛利亚的存在,我是绝对不会让他活着的。」 「……咕!」 像粘稠液一样又浓又粘的杀气缠绕着全身,不禁令我哑然。 同时,也明白了。 就像知江小姐说的那样,杰伊德深爱着女帝缇娅玛利亚。 缇娅玛利亚才是,黑龙怀里特拉同时也是『蛇蝎』杰伊德会战斗的理由。 「总而言之,先拜托她让给我们吧。」 蠢蛋说道。 「我也不想当强盗,也讨厌跟好不容易成为朋友的杰伊德战斗呢。」 「也对。我也不想跟小哥战斗呢。」 笑着打消掉杀气的杰伊德,胸前已没入黑暗之中了。 「期待再会的那天。」 一只手敬礼似得移到太阳穴附近的杰伊德—— 「那么,再见。」 又轻轻挥了挥那只手,融入了黑暗中。 片刻后随着黑暗消失,杰伊德的气息也完全消去,我终于可以把积在胸中的那口气吁了出来。 被杰伊德的杀气缠住的时候,不止说不出话,就连呼吸也无法做到。 「没事吗?」 「是,是的……」 既然都吐出了喘不过来的那口气,老实说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蠢蛋和知江小姐还真是淡定呢。还是说,刚才的,与其说是杰伊德杀气所致,其实是〝完全燃烧〞的反动呢。 「总而言之,不好好休息下的话。」 「是……呢……」 蠢蛋和我都是满身疮痍,知江小姐也并非完好无损。 虽然不得不考虑的事堆积如山,但现在,最优先的事还是回复体力。 我的身体在此之后会怎样也不清楚。不管怎么说〝完全燃烧〞还是第一次使用的魔法,反动会以何种形式呈现在身上也是未知之数。如果只是感到疲劳的就好了,但也有可能会发展成不得不需要医生或是僧侣来处理的事态。 所以,可以的话还想在有医生或是僧侣的小镇上修养一下,但附近并没有这样的地方。最近的尤尔古村也被阿妮亚烧掉了…… 「要怎么办?就这样,去天空观察所……吗?就朝着那边走就行了吧?」 「不……事情的始末不跟埃鲁泽队长报告一下可不行,暂且,回去塞斯达斯吧。……对不起,知江小姐。」 我望向了知江小姐。 我们会把奥玛的空中遗迹当成目的地的理由,并不只是要见到银龙尤兰,也是为了探寻知江小姐的身世。 好不容易接近了天空观察所结果还得再回去一趟,知江小姐也会为之焦虑吧,但却不得不忍耐。 当然,知江小姐并没有抱怨。 「请不要在意,安玖大人。我的事情,请放在旅行之后考虑。」 和我四目相接的知江小姐,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微笑。 「唔,总之,休息一下就回塞 斯达斯吗。」 「嗯……」 虽然在没有一个人可以全力战斗的情况下并不希望受到魔物的袭击,但废弃城寨被阿妮亚的攻击所摧毁的现状,附近又没有小镇或村子,也没有露宿之外的选项了。 「啊啊~要是让诺爱儿和阿妮亚顺便把我们带到塞斯达斯就好了~」 蠢蛋遗憾地说道。 「要是乘着基古和莉兹的话,一下子就能到了吧~」 「不行哟。」 蠢蛋所说的方法,实际上我也考虑过。然而呢,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目送两人离开。 「我们是要和魔王战斗的。可不能拜托身为魔王之女的诺爱儿她们。」 我们旅行的目的从讨伐魔王变为了说服魔王。虽然这么说,不管是打倒还是说服,都不得不跟魔王一战,所以跟魔王之女诺爱儿她们之间,可不能完全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让诺爱儿她们帮一把要去跟魔王战斗的我们什么的,只会给她们添麻烦吗。」 「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嗯?」 突然蠢蛋向着东方望去。 「怎么了?」 我向着相同的方向望去,看到的就只有白茫茫的太阳。 「看到骑着马的人影。」 回答我的问题的,并不是蠢蛋而是知江小姐。 「骑着马的人影?」 「呜嘎。」 蠢蛋苦着脸发出了苦涩的声音。 虽然就算我凝神望去也看不到骑着马的人影,不过蠢蛋似乎已经看清骑马者的脸孔了。 「朝着这边过来了吗?」 「是的。」 回答我的知江小姐,露出了好像很高兴似的表情。 知江小姐好像,也知道了马上的人是谁。 两人的反应,是说他们认识马上的人的脸孔吗…… 连思考的余地也没有,我的眼中也映入了骑着马的人影。 数量,为四。也能听到马蹄声。 「逃吧。」 「不行哟,伊尔。」 蠢蛋想要往后逃跑,结果被知江小姐拉住了衣角。 「可是啊~……」 「才不是可是。不好好打招呼的话,我会伤心的哟?」 「才不会伤心。肯定是装的。」 在两人这样一唱一和的时候人影已经随着荒乱的马蹄声接近了——我也,可以看到马上的人的脸孔。 虽然人影有四个,但我的目光钉在了在前头的人上。 为什么,那个人——不,那位大人会在这里? 虽然觉得那是极度疲劳而看到的幻觉,但不管擦拭多少次眼睛那个身影也没有消失。 「雷文大人……」 让马停在目瞪口呆的我的面前的那个人,中性的美貌上浮现出了清爽的微笑说道。 「好久不见了,安玖。」 阿妮亚和诺爱儿离开了,杰伊德离开了,取而代之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是海德菲尔特家的长男也是剑之国兰德鲁的大剑——而且,也是指引我踏上旅行的,雷文=基尔=海德菲尔特将军其人。 后记 干活吧! 工作吧! 想当吗!? 总之,最先是针对自己的怒喝。 说起来,这本书发售是在一月—— 恐怕……不,毫无疑问,这个时期,志村一矢已经不是小说家而是化身为猎人了。 志村到底是沉迷哪个狩猎游戏去了,只要看看twitter大概就能明白了吧。 才不是没有狩猎游戏之外的话题……!(自己也回过头去了) 就是这样,『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3』。 新的魔王之女的登场。雷克斯的苦恼。安玖的真格。至今为止都没有接触过的魔界的现状揭晓了——这般,故事进展到如此盛大的感觉。 首先补充一下,作品中登场的黑死病,是跟在十四世纪的欧洲盛行的实际存在的黑死病没有任何关系的架空疾病。是可怕的疾病这点倒是一样。 顺带一提,当时的黑死病是长时间流行的腺性瘟疫,但近年来的并不是腺性瘟疫而是病毒性出血热病,也有这样的说法。(注:因为这部分纯粹是闲谈所以我也懒得去考究,有兴趣的同学请自行考究。) 最后必须要做的,当然就像给有关者的各位致上谢意。 那么,祈望能有再会的一天—— 啊,“想要当吗!?”什么的开头的提问,回答自然是“想要当啊!”的呐喊。 ……彩票,能中就好了呐(远目)。 志村一矢 干活吧! 工作吧! 想当吗!? 总之,最先是针对自己的怒喝。 说起来,这本书发售是在一月—— 恐怕……不,毫无疑问,这个时期,志村一矢已经不是小说家而是化身为猎人了。 志村到底是沉迷哪个狩猎游戏去了,只要看看twitter大概就能明白了吧。 才不是没有狩猎游戏之外的话题……!(自己也回过头去了) 就是这样,『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3』。 新的魔王之女的登场。雷克斯的苦恼。安玖的真格。至今为止都没有接触过的魔界的现状揭晓了——这般,故事进展到如此盛大的感觉。 首先补充一下,作品中登场的黑死病,是跟在十四世纪的欧洲盛行的实际存在的黑死病没有任何关系的架空疾病。是可怕的疾病这点倒是一样。 顺带一提,当时的黑死病是长时间流行的腺性瘟疫,但近年来的并不是腺性瘟疫而是病毒性出血热病,也有这样的说法。(注:因为这部分纯粹是闲谈所以我也懒得去考究,有兴趣的同学请自行考究。) 最后必须要做的,当然就像给有关者的各位致上谢意。 那么,祈望能有再会的一天—— 啊,“想要当吗!?”什么的开头的提问,回答自然是“想要当啊!”的呐喊。 ……彩票,能中就好了呐(远目)。 志村一矢 干活吧! 工作吧! 想当吗!? 总之,最先是针对自己的怒喝。 说起来,这本书发售是在一月—— 恐怕……不,毫无疑问,这个时期,志村一矢已经不是小说家而是化身为猎人了。 志村到底是沉迷哪个狩猎游戏去了,只要看看twitter大概就能明白了吧。 才不是没有狩猎游戏之外的话题……!(自己也回过头去了) 就是这样,『龙与勇者与不可爱的我3』。 新的魔王之女的登场。雷克斯的苦恼。安玖的真格。至今为止都没有接触过的魔界的现状揭晓了——这般,故事进展到如此盛大的感觉。 首先补充一下,作品中登场的黑死病,是跟在十四世纪的欧洲盛行的实际存在的黑死病没有任何关系的架空疾病。是可怕的疾病这点倒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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