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现之星》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尚未从坠落等冲击中平复的直会桦苗,瘫在地上趴了一会儿。 「──?」 不久又突然回神,迅速起身。 接著,凝视前方。 半毁的旧校舍边,那东西缓缓站了起来,胸口还带著闪烁回旋的漩涡纹。分不清是机械运作还是金属受重量压迫所发出的尖锐声响,遍及四周。 那是个以破布为皮肤、以机械为骨架的巨大人形物体。 远远高过三层楼校舍的头上,有个看似口部的洞,且不停吸收著不知从何而来的各种零件。原本看来不过是细瘦骨架包上坑巴皮囊的巨躯,吸收了那些零件后……以齿轮与弹簧为肌肉、以擒纵轮与棘爪为神经、以螺丝与轮轴为血管,逐渐增加体积与密度。 桦苗看得目瞪口呆,仰望那骇人的物体问: 「那是、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朋友海因』所创造的『死像』。它聚合了种种歪曲的命运,是一切连锁的起点,也是将世界导向毁灭的怪兽。」 在桦苗肩上说明的手偶,语气似乎有些严肃。 过去打倒的小喽啰根本望尘莫及,死像是那么地巨大、骇人。手偶的用句尽管夸张至极,但见到如此可怕的东西高耸在眼前,也不得不相信。 不到数十秒就变得分量十足的巨躯稍一动身,就将林立在校舍旁的阔叶路树扯开、从根抝断。听了就觉得痛的声音,更在其威胁感上增添现实的危机感。 桦苗皱起眉,仔细注视。 「嗯?」 巨躯的脚得到足以支撑步行的强度后,开始缓慢移动。会需要一点时间才看出它在移动,是因为过于庞大,只凭视觉难以察觉其位置变化的缘故。 「它在……动吗?我要怎么阻止那么大的──!」 说到一半,桦苗忽然发现某件事而脸色发白。 「马路边的校舍就在那个方向上啊!那边是有人用的耶!」 扫倒无数树木前进的巨型重物一步步地调整重心,愈走愈快。再这么下去,它一转眼就会跑出校外。 桦苗急忙追上去时,肩上的手偶说: 「虽然……这完全不是能让人放心的状况,可是死像对命运的干涉力比库伦布强多了,大概不会闹大。」 「大概?再说,这又不是会不会闹大的问题!」 在桦苗对一点也不可靠的保证抗议时,大步前行的死像已经跨越树林,抵达位在学校外缘的校舍。由压倒性体积与重量构成的巨躯,从校舍顶上露出头来逐渐逼近。不知是出于该称之不幸中的大幸的偶然,还是它体内核心的某种意识使然,死像的路线没有经过校舍,而是穿过了校舍间的宽广铺石步道。 手偶说得没错,那巨大重量造成的地鸣、踏碎的铺石及铁栏杆、停在门内的车辆的哀号,奇妙地──或者说不自然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连旁人都能一目了然地看出的那场妖怪风波,仍在校园内留下不小震撼,但现在却没人关心窗外发生的更大的新问题,更别说是指著它问那是什么东西。 学院之外,也是同样状况。不如说,毫无反应的状态,更是强烈突显了这光景的怪异。在缓坡大道上来来去去的人车,都无视于开始在路中央行走的巨大怪物……不仅如此,他们还事先经过排练似的知道要避开它,彷佛是场荒诞异常的日常景象。 死像就这么确切地挤开人车,又不为人知地步步前进。 在背后漩涡纹不断旋转、浮在它头上远处的「海因之手」引导下──前往终末之地。 桦苗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并转头问: 「这个力量,可以让我跑更快,或是飞起来吗?」 「可以呀。」 手偶回答得快到差点让桦苗摔了一跤。 「你不会早说喔!」 「哎哟,因为我不敢把这种能力随随便便告诉你这样的人啊。」 「现在不是……计较那种事……的时候吧……」 桦苗突然浑身没劲,快跑变成了无力的牛步。 「是没错啦。」手偶叉起手点点头说: 「方法跟之前停止坠落相反。只要在你现在的位置,用它『不要让你继续站在那里』就好了。和停止坠落的那个合起来用,就能在空中──」 铿! 没等人说完,十字印已经打穿了桦苗脚下。 「我就知道──!」 桦苗拖著大叫的手偶一飞冲天。 为了拯救困在那巨躯内的一名少女。 画出粗暴得无法以「飞舞」形容的直线轨迹。 他凝视著前方,能帮他将常识、逻辑、算计等可能会令人犹豫的想法全都抛诸脑后的咒语──也彷佛找到绝佳时机般冲出了口。 「欸!豁出去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尚未从坠落等冲击中平复的直会桦苗,瘫在地上趴了一会儿。 「──?」 不久又突然回神,迅速起身。 接著,凝视前方。 半毁的旧校舍边,那东西缓缓站了起来,胸口还带著闪烁回旋的漩涡纹。分不清是机械运作还是金属受重量压迫所发出的尖锐声响,遍及四周。 那是个以破布为皮肤、以机械为骨架的巨大人形物体。 远远高过三层楼校舍的头上,有个看似口部的洞,且不停吸收著不知从何而来的各种零件。原本看来不过是细瘦骨架包上坑巴皮囊的巨躯,吸收了那些零件后……以齿轮与弹簧为肌肉、以擒纵轮与棘爪为神经、以螺丝与轮轴为血管,逐渐增加体积与密度。 桦苗看得目瞪口呆,仰望那骇人的物体问: 「那是、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朋友海因』所创造的『死像』。它聚合了种种歪曲的命运,是一切连锁的起点,也是将世界导向毁灭的怪兽。」 在桦苗肩上说明的手偶,语气似乎有些严肃。 过去打倒的小喽啰根本望尘莫及,死像是那么地巨大、骇人。手偶的用句尽管夸张至极,但见到如此可怕的东西高耸在眼前,也不得不相信。 不到数十秒就变得分量十足的巨躯稍一动身,就将林立在校舍旁的阔叶路树扯开、从根抝断。听了就觉得痛的声音,更在其威胁感上增添现实的危机感。 桦苗皱起眉,仔细注视。 「嗯?」 巨躯的脚得到足以支撑步行的强度后,开始缓慢移动。会需要一点时间才看出它在移动,是因为过于庞大,只凭视觉难以察觉其位置变化的缘故。 「它在……动吗?我要怎么阻止那么大的──!」 说到一半,桦苗忽然发现某件事而脸色发白。 「马路边的校舍就在那个方向上啊!那边是有人用的耶!」 扫倒无数树木前进的巨型重物一步步地调整重心,愈走愈快。再这么下去,它一转眼就会跑出校外。 桦苗急忙追上去时,肩上的手偶说: 「虽然……这完全不是能让人放心的状况,可是死像对命运的干涉力比库伦布强多了,大概不会闹大。」 「大概?再说,这又不是会不会闹大的问题!」 在桦苗对一点也不可靠的保证抗议时,大步前行的死像已经跨越树林,抵达位在学校外缘的校舍。由压倒性体积与重量构成的巨躯,从校舍顶上露出头来逐渐逼近。不知是出于该称之不幸中的大幸的偶然,还是它体内核心的某种意识使然,死像的路线没有经过校舍,而是穿过了校舍间的宽广铺石步道。 手偶说得没错,那巨大重量造成的地鸣、踏碎的铺石及铁栏杆、停在门内的车辆的哀号,奇妙地──或者说不自然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连旁人都能一目了然地看出的那场妖怪风波,仍在校园内留下不小震撼,但现在却没人关心窗外发生的更大的新问题,更别说是指著它问那是什么东西。 学院之外,也是同样状况。不如说,毫无反应的状态,更是强烈突显了这光景的怪异。在缓坡大道上来来去去的人车,都无视于开始在路中央行走的巨大怪物……不仅如此,他们还事先经过排练似的知道要避开它,彷佛是场荒诞异常的日常景象。 死像就这么确切地挤开人车,又不为人知地步步前进。 在背后漩涡纹不断旋转、浮在它头上远处的「海因之手」引导下──前往终末之地。 桦苗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并转头问: 「这个力量,可以让我跑更快,或是飞起来吗?」 「可以呀。」 手偶回答得快到差点让桦苗摔了一跤。 「你不会早说喔!」 「哎哟,因为我不敢把这种能力随随便便告诉你这样的人啊。」 「现在不是……计较那种事……的时候吧……」 桦苗突然浑身没劲,快跑变成了无力的牛步。 「是没错啦。」手偶叉起手点点头说: 「方法跟之前停止坠落相反。只要在你现在的位置,用它『不要让你继续站在那里』就好了。和停止坠落的那个合起来用,就能在空中──」 铿! 没等人说完,十字印已经打穿了桦苗脚下。 「我就知道──!」 桦苗拖著大叫的手偶一飞冲天。 为了拯救困在那巨躯内的一名少女。 画出粗暴得无法以「飞舞」形容的直线轨迹。 他凝视著前方,能帮他将常识、逻辑、算计等可能会令人犹豫的想法全都抛诸脑后的咒语──也彷佛找到绝佳时机般冲出了口。 「欸!豁出去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尚未从坠落等冲击中平复的直会桦苗,瘫在地上趴了一会儿。 「──?」 不久又突然回神,迅速起身。 接著,凝视前方。 半毁的旧校舍边,那东西缓缓站了起来,胸口还带著闪烁回旋的漩涡纹。分不清是机械运作还是金属受重量压迫所发出的尖锐声响,遍及四周。 那是个以破布为皮肤、以机械为骨架的巨大人形物体。 远远高过三层楼校舍的头上,有个看似口部的洞,且不停吸收著不知从何而来的各种零件。原本看来不过是细瘦骨架包上坑巴皮囊的巨躯,吸收了那些零件后……以齿轮与弹簧为肌肉、以擒纵轮与棘爪为神经、以螺丝与轮轴为血管,逐渐增加体积与密度。 桦苗看得目瞪口呆,仰望那骇人的物体问: 「那是、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朋友海因』所创造的『死像』。它聚合了种种歪曲的命运,是一切连锁的起点,也是将世界导向毁灭的怪兽。」 在桦苗肩上说明的手偶,语气似乎有些严肃。 过去打倒的小喽啰根本望尘莫及,死像是那么地巨大、骇人。手偶的用句尽管夸张至极,但见到如此可怕的东西高耸在眼前,也不得不相信。 不到数十秒就变得分量十足的巨躯稍一动身,就将林立在校舍旁的阔叶路树扯开、从根抝断。听了就觉得痛的声音,更在其威胁感上增添现实的危机感。 桦苗皱起眉,仔细注视。 「嗯?」 巨躯的脚得到足以支撑步行的强度后,开始缓慢移动。会需要一点时间才看出它在移动,是因为过于庞大,只凭视觉难以察觉其位置变化的缘故。 「它在……动吗?我要怎么阻止那么大的──!」 说到一半,桦苗忽然发现某件事而脸色发白。 「马路边的校舍就在那个方向上啊!那边是有人用的耶!」 扫倒无数树木前进的巨型重物一步步地调整重心,愈走愈快。再这么下去,它一转眼就会跑出校外。 桦苗急忙追上去时,肩上的手偶说: 「虽然……这完全不是能让人放心的状况,可是死像对命运的干涉力比库伦布强多了,大概不会闹大。」 「大概?再说,这又不是会不会闹大的问题!」 在桦苗对一点也不可靠的保证抗议时,大步前行的死像已经跨越树林,抵达位在学校外缘的校舍。由压倒性体积与重量构成的巨躯,从校舍顶上露出头来逐渐逼近。不知是出于该称之不幸中的大幸的偶然,还是它体内核心的某种意识使然,死像的路线没有经过校舍,而是穿过了校舍间的宽广铺石步道。 手偶说得没错,那巨大重量造成的地鸣、踏碎的铺石及铁栏杆、停在门内的车辆的哀号,奇妙地──或者说不自然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连旁人都能一目了然地看出的那场妖怪风波,仍在校园内留下不小震撼,但现在却没人关心窗外发生的更大的新问题,更别说是指著它问那是什么东西。 学院之外,也是同样状况。不如说,毫无反应的状态,更是强烈突显了这光景的怪异。在缓坡大道上来来去去的人车,都无视于开始在路中央行走的巨大怪物……不仅如此,他们还事先经过排练似的知道要避开它,彷佛是场荒诞异常的日常景象。 死像就这么确切地挤开人车,又不为人知地步步前进。 在背后漩涡纹不断旋转、浮在它头上远处的「海因之手」引导下──前往终末之地。 桦苗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并转头问: 「这个力量,可以让我跑更快,或是飞起来吗?」 「可以呀。」 手偶回答得快到差点让桦苗摔了一跤。 「你不会早说喔!」 「哎哟,因为我不敢把这种能力随随便便告诉你这样的人啊。」 「现在不是……计较那种事……的时候吧……」 桦苗突然浑身没劲,快跑变成了无力的牛步。 「是没错啦。」手偶叉起手点点头说: 「方法跟之前停止坠落相反。只要在你现在的位置,用它『不要让你继续站在那里』就好了。和停止坠落的那个合起来用,就能在空中──」 铿! 没等人说完,十字印已经打穿了桦苗脚下。 「我就知道──!」 桦苗拖著大叫的手偶一飞冲天。 为了拯救困在那巨躯内的一名少女。 画出粗暴得无法以「飞舞」形容的直线轨迹。 他凝视著前方,能帮他将常识、逻辑、算计等可能会令人犹豫的想法全都抛诸脑后的咒语──也彷佛找到绝佳时机般冲出了口。 「欸!豁出去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尚未从坠落等冲击中平复的直会桦苗,瘫在地上趴了一会儿。 「──?」 不久又突然回神,迅速起身。 接著,凝视前方。 半毁的旧校舍边,那东西缓缓站了起来,胸口还带著闪烁回旋的漩涡纹。分不清是机械运作还是金属受重量压迫所发出的尖锐声响,遍及四周。 那是个以破布为皮肤、以机械为骨架的巨大人形物体。 远远高过三层楼校舍的头上,有个看似口部的洞,且不停吸收著不知从何而来的各种零件。原本看来不过是细瘦骨架包上坑巴皮囊的巨躯,吸收了那些零件后……以齿轮与弹簧为肌肉、以擒纵轮与棘爪为神经、以螺丝与轮轴为血管,逐渐增加体积与密度。 桦苗看得目瞪口呆,仰望那骇人的物体问: 「那是、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朋友海因』所创造的『死像』。它聚合了种种歪曲的命运,是一切连锁的起点,也是将世界导向毁灭的怪兽。」 在桦苗肩上说明的手偶,语气似乎有些严肃。 过去打倒的小喽啰根本望尘莫及,死像是那么地巨大、骇人。手偶的用句尽管夸张至极,但见到如此可怕的东西高耸在眼前,也不得不相信。 不到数十秒就变得分量十足的巨躯稍一动身,就将林立在校舍旁的阔叶路树扯开、从根抝断。听了就觉得痛的声音,更在其威胁感上增添现实的危机感。 桦苗皱起眉,仔细注视。 「嗯?」 巨躯的脚得到足以支撑步行的强度后,开始缓慢移动。会需要一点时间才看出它在移动,是因为过于庞大,只凭视觉难以察觉其位置变化的缘故。 「它在……动吗?我要怎么阻止那么大的──!」 说到一半,桦苗忽然发现某件事而脸色发白。 「马路边的校舍就在那个方向上啊!那边是有人用的耶!」 扫倒无数树木前进的巨型重物一步步地调整重心,愈走愈快。再这么下去,它一转眼就会跑出校外。 桦苗急忙追上去时,肩上的手偶说: 「虽然……这完全不是能让人放心的状况,可是死像对命运的干涉力比库伦布强多了,大概不会闹大。」 「大概?再说,这又不是会不会闹大的问题!」 在桦苗对一点也不可靠的保证抗议时,大步前行的死像已经跨越树林,抵达位在学校外缘的校舍。由压倒性体积与重量构成的巨躯,从校舍顶上露出头来逐渐逼近。不知是出于该称之不幸中的大幸的偶然,还是它体内核心的某种意识使然,死像的路线没有经过校舍,而是穿过了校舍间的宽广铺石步道。 手偶说得没错,那巨大重量造成的地鸣、踏碎的铺石及铁栏杆、停在门内的车辆的哀号,奇妙地──或者说不自然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连旁人都能一目了然地看出的那场妖怪风波,仍在校园内留下不小震撼,但现在却没人关心窗外发生的更大的新问题,更别说是指著它问那是什么东西。 学院之外,也是同样状况。不如说,毫无反应的状态,更是强烈突显了这光景的怪异。在缓坡大道上来来去去的人车,都无视于开始在路中央行走的巨大怪物……不仅如此,他们还事先经过排练似的知道要避开它,彷佛是场荒诞异常的日常景象。 死像就这么确切地挤开人车,又不为人知地步步前进。 在背后漩涡纹不断旋转、浮在它头上远处的「海因之手」引导下──前往终末之地。 桦苗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并转头问: 「这个力量,可以让我跑更快,或是飞起来吗?」 「可以呀。」 手偶回答得快到差点让桦苗摔了一跤。 「你不会早说喔!」 「哎哟,因为我不敢把这种能力随随便便告诉你这样的人啊。」 「现在不是……计较那种事……的时候吧……」 桦苗突然浑身没劲,快跑变成了无力的牛步。 「是没错啦。」手偶叉起手点点头说: 「方法跟之前停止坠落相反。只要在你现在的位置,用它『不要让你继续站在那里』就好了。和停止坠落的那个合起来用,就能在空中──」 铿! 没等人说完,十字印已经打穿了桦苗脚下。 「我就知道──!」 桦苗拖著大叫的手偶一飞冲天。 为了拯救困在那巨躯内的一名少女。 画出粗暴得无法以「飞舞」形容的直线轨迹。 他凝视著前方,能帮他将常识、逻辑、算计等可能会令人犹豫的想法全都抛诸脑后的咒语──也彷佛找到绝佳时机般冲出了口。 「欸!豁出去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尚未从坠落等冲击中平复的直会桦苗,瘫在地上趴了一会儿。 「──?」 不久又突然回神,迅速起身。 接著,凝视前方。 半毁的旧校舍边,那东西缓缓站了起来,胸口还带著闪烁回旋的漩涡纹。分不清是机械运作还是金属受重量压迫所发出的尖锐声响,遍及四周。 那是个以破布为皮肤、以机械为骨架的巨大人形物体。 远远高过三层楼校舍的头上,有个看似口部的洞,且不停吸收著不知从何而来的各种零件。原本看来不过是细瘦骨架包上坑巴皮囊的巨躯,吸收了那些零件后……以齿轮与弹簧为肌肉、以擒纵轮与棘爪为神经、以螺丝与轮轴为血管,逐渐增加体积与密度。 桦苗看得目瞪口呆,仰望那骇人的物体问: 「那是、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朋友海因』所创造的『死像』。它聚合了种种歪曲的命运,是一切连锁的起点,也是将世界导向毁灭的怪兽。」 在桦苗肩上说明的手偶,语气似乎有些严肃。 过去打倒的小喽啰根本望尘莫及,死像是那么地巨大、骇人。手偶的用句尽管夸张至极,但见到如此可怕的东西高耸在眼前,也不得不相信。 不到数十秒就变得分量十足的巨躯稍一动身,就将林立在校舍旁的阔叶路树扯开、从根抝断。听了就觉得痛的声音,更在其威胁感上增添现实的危机感。 桦苗皱起眉,仔细注视。 「嗯?」 巨躯的脚得到足以支撑步行的强度后,开始缓慢移动。会需要一点时间才看出它在移动,是因为过于庞大,只凭视觉难以察觉其位置变化的缘故。 「它在……动吗?我要怎么阻止那么大的──!」 说到一半,桦苗忽然发现某件事而脸色发白。 「马路边的校舍就在那个方向上啊!那边是有人用的耶!」 扫倒无数树木前进的巨型重物一步步地调整重心,愈走愈快。再这么下去,它一转眼就会跑出校外。 桦苗急忙追上去时,肩上的手偶说: 「虽然……这完全不是能让人放心的状况,可是死像对命运的干涉力比库伦布强多了,大概不会闹大。」 「大概?再说,这又不是会不会闹大的问题!」 在桦苗对一点也不可靠的保证抗议时,大步前行的死像已经跨越树林,抵达位在学校外缘的校舍。由压倒性体积与重量构成的巨躯,从校舍顶上露出头来逐渐逼近。不知是出于该称之不幸中的大幸的偶然,还是它体内核心的某种意识使然,死像的路线没有经过校舍,而是穿过了校舍间的宽广铺石步道。 手偶说得没错,那巨大重量造成的地鸣、踏碎的铺石及铁栏杆、停在门内的车辆的哀号,奇妙地──或者说不自然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连旁人都能一目了然地看出的那场妖怪风波,仍在校园内留下不小震撼,但现在却没人关心窗外发生的更大的新问题,更别说是指著它问那是什么东西。 学院之外,也是同样状况。不如说,毫无反应的状态,更是强烈突显了这光景的怪异。在缓坡大道上来来去去的人车,都无视于开始在路中央行走的巨大怪物……不仅如此,他们还事先经过排练似的知道要避开它,彷佛是场荒诞异常的日常景象。 死像就这么确切地挤开人车,又不为人知地步步前进。 在背后漩涡纹不断旋转、浮在它头上远处的「海因之手」引导下──前往终末之地。 桦苗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并转头问: 「这个力量,可以让我跑更快,或是飞起来吗?」 「可以呀。」 手偶回答得快到差点让桦苗摔了一跤。 「你不会早说喔!」 「哎哟,因为我不敢把这种能力随随便便告诉你这样的人啊。」 「现在不是……计较那种事……的时候吧……」 桦苗突然浑身没劲,快跑变成了无力的牛步。 「是没错啦。」手偶叉起手点点头说: 「方法跟之前停止坠落相反。只要在你现在的位置,用它『不要让你继续站在那里』就好了。和停止坠落的那个合起来用,就能在空中──」 铿! 没等人说完,十字印已经打穿了桦苗脚下。 「我就知道──!」 桦苗拖著大叫的手偶一飞冲天。 为了拯救困在那巨躯内的一名少女。 画出粗暴得无法以「飞舞」形容的直线轨迹。 他凝视著前方,能帮他将常识、逻辑、算计等可能会令人犹豫的想法全都抛诸脑后的咒语──也彷佛找到绝佳时机般冲出了口。 「欸!豁出去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尚未从坠落等冲击中平复的直会桦苗,瘫在地上趴了一会儿。 「──?」 不久又突然回神,迅速起身。 接著,凝视前方。 半毁的旧校舍边,那东西缓缓站了起来,胸口还带著闪烁回旋的漩涡纹。分不清是机械运作还是金属受重量压迫所发出的尖锐声响,遍及四周。 那是个以破布为皮肤、以机械为骨架的巨大人形物体。 远远高过三层楼校舍的头上,有个看似口部的洞,且不停吸收著不知从何而来的各种零件。原本看来不过是细瘦骨架包上坑巴皮囊的巨躯,吸收了那些零件后……以齿轮与弹簧为肌肉、以擒纵轮与棘爪为神经、以螺丝与轮轴为血管,逐渐增加体积与密度。 桦苗看得目瞪口呆,仰望那骇人的物体问: 「那是、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朋友海因』所创造的『死像』。它聚合了种种歪曲的命运,是一切连锁的起点,也是将世界导向毁灭的怪兽。」 在桦苗肩上说明的手偶,语气似乎有些严肃。 过去打倒的小喽啰根本望尘莫及,死像是那么地巨大、骇人。手偶的用句尽管夸张至极,但见到如此可怕的东西高耸在眼前,也不得不相信。 不到数十秒就变得分量十足的巨躯稍一动身,就将林立在校舍旁的阔叶路树扯开、从根抝断。听了就觉得痛的声音,更在其威胁感上增添现实的危机感。 桦苗皱起眉,仔细注视。 「嗯?」 巨躯的脚得到足以支撑步行的强度后,开始缓慢移动。会需要一点时间才看出它在移动,是因为过于庞大,只凭视觉难以察觉其位置变化的缘故。 「它在……动吗?我要怎么阻止那么大的──!」 说到一半,桦苗忽然发现某件事而脸色发白。 「马路边的校舍就在那个方向上啊!那边是有人用的耶!」 扫倒无数树木前进的巨型重物一步步地调整重心,愈走愈快。再这么下去,它一转眼就会跑出校外。 桦苗急忙追上去时,肩上的手偶说: 「虽然……这完全不是能让人放心的状况,可是死像对命运的干涉力比库伦布强多了,大概不会闹大。」 「大概?再说,这又不是会不会闹大的问题!」 在桦苗对一点也不可靠的保证抗议时,大步前行的死像已经跨越树林,抵达位在学校外缘的校舍。由压倒性体积与重量构成的巨躯,从校舍顶上露出头来逐渐逼近。不知是出于该称之不幸中的大幸的偶然,还是它体内核心的某种意识使然,死像的路线没有经过校舍,而是穿过了校舍间的宽广铺石步道。 手偶说得没错,那巨大重量造成的地鸣、踏碎的铺石及铁栏杆、停在门内的车辆的哀号,奇妙地──或者说不自然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连旁人都能一目了然地看出的那场妖怪风波,仍在校园内留下不小震撼,但现在却没人关心窗外发生的更大的新问题,更别说是指著它问那是什么东西。 学院之外,也是同样状况。不如说,毫无反应的状态,更是强烈突显了这光景的怪异。在缓坡大道上来来去去的人车,都无视于开始在路中央行走的巨大怪物……不仅如此,他们还事先经过排练似的知道要避开它,彷佛是场荒诞异常的日常景象。 死像就这么确切地挤开人车,又不为人知地步步前进。 在背后漩涡纹不断旋转、浮在它头上远处的「海因之手」引导下──前往终末之地。 桦苗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并转头问: 「这个力量,可以让我跑更快,或是飞起来吗?」 「可以呀。」 手偶回答得快到差点让桦苗摔了一跤。 「你不会早说喔!」 「哎哟,因为我不敢把这种能力随随便便告诉你这样的人啊。」 「现在不是……计较那种事……的时候吧……」 桦苗突然浑身没劲,快跑变成了无力的牛步。 「是没错啦。」手偶叉起手点点头说: 「方法跟之前停止坠落相反。只要在你现在的位置,用它『不要让你继续站在那里』就好了。和停止坠落的那个合起来用,就能在空中──」 铿! 没等人说完,十字印已经打穿了桦苗脚下。 「我就知道──!」 桦苗拖著大叫的手偶一飞冲天。 为了拯救困在那巨躯内的一名少女。 画出粗暴得无法以「飞舞」形容的直线轨迹。 他凝视著前方,能帮他将常识、逻辑、算计等可能会令人犹豫的想法全都抛诸脑后的咒语──也彷佛找到绝佳时机般冲出了口。 「欸!豁出去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尚未从坠落等冲击中平复的直会桦苗,瘫在地上趴了一会儿。 「──?」 不久又突然回神,迅速起身。 接著,凝视前方。 半毁的旧校舍边,那东西缓缓站了起来,胸口还带著闪烁回旋的漩涡纹。分不清是机械运作还是金属受重量压迫所发出的尖锐声响,遍及四周。 那是个以破布为皮肤、以机械为骨架的巨大人形物体。 远远高过三层楼校舍的头上,有个看似口部的洞,且不停吸收著不知从何而来的各种零件。原本看来不过是细瘦骨架包上坑巴皮囊的巨躯,吸收了那些零件后……以齿轮与弹簧为肌肉、以擒纵轮与棘爪为神经、以螺丝与轮轴为血管,逐渐增加体积与密度。 桦苗看得目瞪口呆,仰望那骇人的物体问: 「那是、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朋友海因』所创造的『死像』。它聚合了种种歪曲的命运,是一切连锁的起点,也是将世界导向毁灭的怪兽。」 在桦苗肩上说明的手偶,语气似乎有些严肃。 过去打倒的小喽啰根本望尘莫及,死像是那么地巨大、骇人。手偶的用句尽管夸张至极,但见到如此可怕的东西高耸在眼前,也不得不相信。 不到数十秒就变得分量十足的巨躯稍一动身,就将林立在校舍旁的阔叶路树扯开、从根抝断。听了就觉得痛的声音,更在其威胁感上增添现实的危机感。 桦苗皱起眉,仔细注视。 「嗯?」 巨躯的脚得到足以支撑步行的强度后,开始缓慢移动。会需要一点时间才看出它在移动,是因为过于庞大,只凭视觉难以察觉其位置变化的缘故。 「它在……动吗?我要怎么阻止那么大的──!」 说到一半,桦苗忽然发现某件事而脸色发白。 「马路边的校舍就在那个方向上啊!那边是有人用的耶!」 扫倒无数树木前进的巨型重物一步步地调整重心,愈走愈快。再这么下去,它一转眼就会跑出校外。 桦苗急忙追上去时,肩上的手偶说: 「虽然……这完全不是能让人放心的状况,可是死像对命运的干涉力比库伦布强多了,大概不会闹大。」 「大概?再说,这又不是会不会闹大的问题!」 在桦苗对一点也不可靠的保证抗议时,大步前行的死像已经跨越树林,抵达位在学校外缘的校舍。由压倒性体积与重量构成的巨躯,从校舍顶上露出头来逐渐逼近。不知是出于该称之不幸中的大幸的偶然,还是它体内核心的某种意识使然,死像的路线没有经过校舍,而是穿过了校舍间的宽广铺石步道。 手偶说得没错,那巨大重量造成的地鸣、踏碎的铺石及铁栏杆、停在门内的车辆的哀号,奇妙地──或者说不自然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连旁人都能一目了然地看出的那场妖怪风波,仍在校园内留下不小震撼,但现在却没人关心窗外发生的更大的新问题,更别说是指著它问那是什么东西。 学院之外,也是同样状况。不如说,毫无反应的状态,更是强烈突显了这光景的怪异。在缓坡大道上来来去去的人车,都无视于开始在路中央行走的巨大怪物……不仅如此,他们还事先经过排练似的知道要避开它,彷佛是场荒诞异常的日常景象。 死像就这么确切地挤开人车,又不为人知地步步前进。 在背后漩涡纹不断旋转、浮在它头上远处的「海因之手」引导下──前往终末之地。 桦苗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并转头问: 「这个力量,可以让我跑更快,或是飞起来吗?」 「可以呀。」 手偶回答得快到差点让桦苗摔了一跤。 「你不会早说喔!」 「哎哟,因为我不敢把这种能力随随便便告诉你这样的人啊。」 「现在不是……计较那种事……的时候吧……」 桦苗突然浑身没劲,快跑变成了无力的牛步。 「是没错啦。」手偶叉起手点点头说: 「方法跟之前停止坠落相反。只要在你现在的位置,用它『不要让你继续站在那里』就好了。和停止坠落的那个合起来用,就能在空中──」 铿! 没等人说完,十字印已经打穿了桦苗脚下。 「我就知道──!」 桦苗拖著大叫的手偶一飞冲天。 为了拯救困在那巨躯内的一名少女。 画出粗暴得无法以「飞舞」形容的直线轨迹。 他凝视著前方,能帮他将常识、逻辑、算计等可能会令人犹豫的想法全都抛诸脑后的咒语──也彷佛找到绝佳时机般冲出了口。 「欸!豁出去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尚未从坠落等冲击中平复的直会桦苗,瘫在地上趴了一会儿。 「──?」 不久又突然回神,迅速起身。 接著,凝视前方。 半毁的旧校舍边,那东西缓缓站了起来,胸口还带著闪烁回旋的漩涡纹。分不清是机械运作还是金属受重量压迫所发出的尖锐声响,遍及四周。 那是个以破布为皮肤、以机械为骨架的巨大人形物体。 远远高过三层楼校舍的头上,有个看似口部的洞,且不停吸收著不知从何而来的各种零件。原本看来不过是细瘦骨架包上坑巴皮囊的巨躯,吸收了那些零件后……以齿轮与弹簧为肌肉、以擒纵轮与棘爪为神经、以螺丝与轮轴为血管,逐渐增加体积与密度。 桦苗看得目瞪口呆,仰望那骇人的物体问: 「那是、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朋友海因』所创造的『死像』。它聚合了种种歪曲的命运,是一切连锁的起点,也是将世界导向毁灭的怪兽。」 在桦苗肩上说明的手偶,语气似乎有些严肃。 过去打倒的小喽啰根本望尘莫及,死像是那么地巨大、骇人。手偶的用句尽管夸张至极,但见到如此可怕的东西高耸在眼前,也不得不相信。 不到数十秒就变得分量十足的巨躯稍一动身,就将林立在校舍旁的阔叶路树扯开、从根抝断。听了就觉得痛的声音,更在其威胁感上增添现实的危机感。 桦苗皱起眉,仔细注视。 「嗯?」 巨躯的脚得到足以支撑步行的强度后,开始缓慢移动。会需要一点时间才看出它在移动,是因为过于庞大,只凭视觉难以察觉其位置变化的缘故。 「它在……动吗?我要怎么阻止那么大的──!」 说到一半,桦苗忽然发现某件事而脸色发白。 「马路边的校舍就在那个方向上啊!那边是有人用的耶!」 扫倒无数树木前进的巨型重物一步步地调整重心,愈走愈快。再这么下去,它一转眼就会跑出校外。 桦苗急忙追上去时,肩上的手偶说: 「虽然……这完全不是能让人放心的状况,可是死像对命运的干涉力比库伦布强多了,大概不会闹大。」 「大概?再说,这又不是会不会闹大的问题!」 在桦苗对一点也不可靠的保证抗议时,大步前行的死像已经跨越树林,抵达位在学校外缘的校舍。由压倒性体积与重量构成的巨躯,从校舍顶上露出头来逐渐逼近。不知是出于该称之不幸中的大幸的偶然,还是它体内核心的某种意识使然,死像的路线没有经过校舍,而是穿过了校舍间的宽广铺石步道。 手偶说得没错,那巨大重量造成的地鸣、踏碎的铺石及铁栏杆、停在门内的车辆的哀号,奇妙地──或者说不自然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连旁人都能一目了然地看出的那场妖怪风波,仍在校园内留下不小震撼,但现在却没人关心窗外发生的更大的新问题,更别说是指著它问那是什么东西。 学院之外,也是同样状况。不如说,毫无反应的状态,更是强烈突显了这光景的怪异。在缓坡大道上来来去去的人车,都无视于开始在路中央行走的巨大怪物……不仅如此,他们还事先经过排练似的知道要避开它,彷佛是场荒诞异常的日常景象。 死像就这么确切地挤开人车,又不为人知地步步前进。 在背后漩涡纹不断旋转、浮在它头上远处的「海因之手」引导下──前往终末之地。 桦苗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并转头问: 「这个力量,可以让我跑更快,或是飞起来吗?」 「可以呀。」 手偶回答得快到差点让桦苗摔了一跤。 「你不会早说喔!」 「哎哟,因为我不敢把这种能力随随便便告诉你这样的人啊。」 「现在不是……计较那种事……的时候吧……」 桦苗突然浑身没劲,快跑变成了无力的牛步。 「是没错啦。」手偶叉起手点点头说: 「方法跟之前停止坠落相反。只要在你现在的位置,用它『不要让你继续站在那里』就好了。和停止坠落的那个合起来用,就能在空中──」 铿! 没等人说完,十字印已经打穿了桦苗脚下。 「我就知道──!」 桦苗拖著大叫的手偶一飞冲天。 为了拯救困在那巨躯内的一名少女。 画出粗暴得无法以「飞舞」形容的直线轨迹。 他凝视著前方,能帮他将常识、逻辑、算计等可能会令人犹豫的想法全都抛诸脑后的咒语──也彷佛找到绝佳时机般冲出了口。 「欸!豁出去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尚未从坠落等冲击中平复的直会桦苗,瘫在地上趴了一会儿。 「──?」 不久又突然回神,迅速起身。 接著,凝视前方。 半毁的旧校舍边,那东西缓缓站了起来,胸口还带著闪烁回旋的漩涡纹。分不清是机械运作还是金属受重量压迫所发出的尖锐声响,遍及四周。 那是个以破布为皮肤、以机械为骨架的巨大人形物体。 远远高过三层楼校舍的头上,有个看似口部的洞,且不停吸收著不知从何而来的各种零件。原本看来不过是细瘦骨架包上坑巴皮囊的巨躯,吸收了那些零件后……以齿轮与弹簧为肌肉、以擒纵轮与棘爪为神经、以螺丝与轮轴为血管,逐渐增加体积与密度。 桦苗看得目瞪口呆,仰望那骇人的物体问: 「那是、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朋友海因』所创造的『死像』。它聚合了种种歪曲的命运,是一切连锁的起点,也是将世界导向毁灭的怪兽。」 在桦苗肩上说明的手偶,语气似乎有些严肃。 过去打倒的小喽啰根本望尘莫及,死像是那么地巨大、骇人。手偶的用句尽管夸张至极,但见到如此可怕的东西高耸在眼前,也不得不相信。 不到数十秒就变得分量十足的巨躯稍一动身,就将林立在校舍旁的阔叶路树扯开、从根抝断。听了就觉得痛的声音,更在其威胁感上增添现实的危机感。 桦苗皱起眉,仔细注视。 「嗯?」 巨躯的脚得到足以支撑步行的强度后,开始缓慢移动。会需要一点时间才看出它在移动,是因为过于庞大,只凭视觉难以察觉其位置变化的缘故。 「它在……动吗?我要怎么阻止那么大的──!」 说到一半,桦苗忽然发现某件事而脸色发白。 「马路边的校舍就在那个方向上啊!那边是有人用的耶!」 扫倒无数树木前进的巨型重物一步步地调整重心,愈走愈快。再这么下去,它一转眼就会跑出校外。 桦苗急忙追上去时,肩上的手偶说: 「虽然……这完全不是能让人放心的状况,可是死像对命运的干涉力比库伦布强多了,大概不会闹大。」 「大概?再说,这又不是会不会闹大的问题!」 在桦苗对一点也不可靠的保证抗议时,大步前行的死像已经跨越树林,抵达位在学校外缘的校舍。由压倒性体积与重量构成的巨躯,从校舍顶上露出头来逐渐逼近。不知是出于该称之不幸中的大幸的偶然,还是它体内核心的某种意识使然,死像的路线没有经过校舍,而是穿过了校舍间的宽广铺石步道。 手偶说得没错,那巨大重量造成的地鸣、踏碎的铺石及铁栏杆、停在门内的车辆的哀号,奇妙地──或者说不自然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连旁人都能一目了然地看出的那场妖怪风波,仍在校园内留下不小震撼,但现在却没人关心窗外发生的更大的新问题,更别说是指著它问那是什么东西。 学院之外,也是同样状况。不如说,毫无反应的状态,更是强烈突显了这光景的怪异。在缓坡大道上来来去去的人车,都无视于开始在路中央行走的巨大怪物……不仅如此,他们还事先经过排练似的知道要避开它,彷佛是场荒诞异常的日常景象。 死像就这么确切地挤开人车,又不为人知地步步前进。 在背后漩涡纹不断旋转、浮在它头上远处的「海因之手」引导下──前往终末之地。 桦苗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并转头问: 「这个力量,可以让我跑更快,或是飞起来吗?」 「可以呀。」 手偶回答得快到差点让桦苗摔了一跤。 「你不会早说喔!」 「哎哟,因为我不敢把这种能力随随便便告诉你这样的人啊。」 「现在不是……计较那种事……的时候吧……」 桦苗突然浑身没劲,快跑变成了无力的牛步。 「是没错啦。」手偶叉起手点点头说: 「方法跟之前停止坠落相反。只要在你现在的位置,用它『不要让你继续站在那里』就好了。和停止坠落的那个合起来用,就能在空中──」 铿! 没等人说完,十字印已经打穿了桦苗脚下。 「我就知道──!」 桦苗拖著大叫的手偶一飞冲天。 为了拯救困在那巨躯内的一名少女。 画出粗暴得无法以「飞舞」形容的直线轨迹。 他凝视著前方,能帮他将常识、逻辑、算计等可能会令人犹豫的想法全都抛诸脑后的咒语──也彷佛找到绝佳时机般冲出了口。 「欸!豁出去了!」 1 不定时炸弹 (欸!豁出去了!) 多柏学院国中部二年二班住校生直会桦苗,踏出第一步的同时在心里如此大喊。 那是能帮他将常识、逻辑、算计等可能会令人犹豫的想法全都抛诸脑后的咒语。这一次,咒语也确实发挥功效,让那细瘦的小个子少年没有踌躇的空间,将所有神经都集中于眼前的行动。 只是为了替一起等红灯的人,拾回掉出口袋、滚到车道上的东西。 便全速冲上了宿舍门前汽车往来的大马路。 就是如此愚蠢的行动。 「桦桦!」 背后,一条摩芙「照惯例」发出细小的尖叫;不过,桦苗并不认为自己莽撞(但有做蠢事的自觉,所以才需要念咒语)。 在他眼中,能看见一条让他顺利穿过汽车之间、拾起那滚落的东西、通往对面步道的「既之道」。其实,那并不是真的映照在视觉上,而是一种明确的感觉,强烈到教导他这种能力的人举的比喻以「道路」让他觉得最接近。 因此,他就这么依照眼中所见── 穿过吓得猛转方向盘的汽车间; 一举拾起那不规则滚动的东西; 几乎要跌倒地冲上对面的步道; 将危险得难以称为「活路」的路线全程度过。 并在那终点,像个断线的人偶垮坐下来。 (呼……太好了。) 在桦苗抓著捡回的东西调整呼吸时── 「你搞什么鬼啊,笨蛋!」 随著怒骂声,一颗拳头「铿!」的一声砸在他脑门上。 「好痛!」 「痛什么痛啊!」 桦苗抬头,只见一名五官端正,身材超群的高个子马尾女孩,背著朝阳气势凌人地挺立在那里。 她是高中部二年一班的学姊山边手梓,从今年春季开始担任女子宿舍的舍长。她不仅才色兼备,行为举止又不会让人觉得是个纤弱的「模范生」;再加上几个英勇传闻,使得她在女性间的人气甚至高于男性,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 这女孩不折不扣,就是刚才桦苗从马路上捡回来的东西的主人;但她脸上却没有任何感谢或喜悦,相反地还一脸的怒气。顺道一提,她灯号一变就冲过行人穿越道来骂人,现在喘得肩膀起伏不已。 (哎呀,那样果然不太好吗?) 这一次,只有怒骂落在那颗想法慢半拍的脑袋上。 「直会,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几次乱冲这个路口啦!难道一定要在宿舍前面盖一条你专用的天桥才甘心吗!」 在多柏学院这一带,直会桦苗是个名号比山边手梓更响亮的人物。 但方向与她完全相反……也就是头号危险分子。 不是因为会胡乱施暴。 也不是个性有缺陷。 是因为没人知道,他下一秒会干出什么事。 突然冲到马路上,已经是稀松平常。小的呢,会用女生的铅笔盒打飞企图入侵教室的强字辈昆虫,或是滑垒捞起主妇不小心弄掉的装了鸡蛋的购物袋;大的呢,曾经冲到威胁跳楼自杀者身边,将他的衣襬绑在屋顶栅栏上,甚至把垃圾桶扔进失控砂石车的驾驶座打歪方向盘使其转向等,一天到晚做出种种吓死人的事,谁也挡不住。 明明只要乖乖坐好,看起来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可爱少年,但他连坐好都办不到。来到多柏学院才没几年,现在周遭的人都管他叫「不定时炸弹」。 而且──该说「而且」吗,他做的大多是单纯的善事,又几乎不曾失败;让人夸也不是骂也不是,顶多只能训训他「为什么那么乱来」,例如现在。 每个遇上那些事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才有效,手梓也对大家拿他没辄的这个状况感到十分挫折。然而桦苗却用完全不当一回事的语气,对为他如此头痛的手梓如此回嘴: 「盖了天桥就会清掉行人穿越道,会变成在没行人穿越道的路上冲耶。」 「说得也对──才怪!」 桦苗就像相声搭档,又捱了手梓一拳。 「很痛耶!」 悠哉走过行人穿越道的其他宿舍生见到他们这样── 「谁教你一大早就这么乱来。」 「舍长,每次都辛苦你啰~」 「你自己也很清楚说什么都没用吧?」 都投以带有切身感受的苦笑,纷纷经过。都相处这么久了,他们对这种画面早已习以为常。 人潮最后,有个像是被遗留下来的少女伫立在原地。手梓尽量以不让人会觉得是责骂的口气,对她说: 「一条,你可以想办法劝劝这家伙吗?人家的抱怨都要指名道姓了呢。」 「……」 听她这么说而怯懦地身子一缩的,是小学部五年级生一条摩芙。 这位黑发剪得齐肩、相貌娇弱内向的少女,是桦苗的青梅竹马,总是跟在他身边。她把桦苗冲出去时丢下的侧背书包抱在前方,半张脸躲在那后面,样子可怜到让手梓产生无谓的罪恶感。 不知是不是打算打圆场──多半不是吧──只见惹了事的桦苗头转向其他地方,不以为意地又说: 「哎呦,那部分我有控制分寸啦。」 「分寸……?」 手梓跟著他的视线看去。他所冲过的马路上,没有发生事故,也没有一个驾驶为了这件事开窗骂人,照开他们的车,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对呀。就是说,我的冲法不会引起危险的车祸,大概就是这样。」 「什么『大概就是这样~』咧,少来那一套,『遵、守、交、通、号、志』就对了!别说小学部了,这种事幼年部就学过了吧!」 如此完全以常识为出发点的主张得到的回答── 「可是──」 却是这么一句话。 「不捡的话,这个会被车子压烂耶……还你。」 桦苗将紧握到现在的手打开,伸到手梓面前。 手梓只是瞪著那个在行人穿越道前掉出口袋、被桦苗捡起的东西,没有收下,且继续质问依然坐在地上的少年。 「说不定根本不会压烂啊,哪需要为了捡这种东西冲到马──」 「不对,一定会压烂。」 桦苗的语气不像抗辩那么强,答得像陈述事实一样平静;接著,将手梓迟迟不收下的那东西再一次紧紧握起,不让它掉落、遗失。 少年的模样,让手梓反而觉得自己才是辩不下去的那一方,同时注意到自己也对那东西平安无事感到放心而说不出话……被逼得哑口无言。 趁这个空档,摩芙彷佛得救了似的小步跑了过来。 「桦桦。」 摩芙小小声地喊他,并用手指揪住他的制服肩部,似乎想拉他起来;尽管拉得很卖力,力气却完全不够,像是攀著他不放似的。 桦苗将手缩回来,轻巧地自力站起说: 「放心,摩芙。这没什么。」 「你膝盖磨到了耶。」 「用水擦一擦就看不出来啦。」 桦苗若无其事地拍拍衣裤。 摩芙将侧背书包还给桦苗,紧接著又说出担心的话。 「桦桦,你不是之前才在这里救过猫吗。」 「是喔?」 「再之前是帮老婆婆捡篮子,很危险耶。」 「对不起啦,忍不住嘛。」 少年一点也没有歉意的答覆,让摩芙更难过地不停说下去。 这名同时也被手梓怒眼瞪著的少年──直会桦苗,之所以一点也没有受打击的样子,是因为他不认为自己做了坏事;就结果而言,还值得庆 幸。然而,对于一再亲眼目睹如此突发事态的人来说,实在是笑不出来。不过── (其实,直会也给人一种他一定办得到的感觉呢……呃,不行不行。) 差点就接受了这种事的手梓摇摇头,把结果论的想法甩掉。 另一方面,摩芙与做事不经大脑的桦苗认识了那么久,也无法──或者说,正因为认识久了,再怎么求也是效果有限。对于明知如此仍苦苦相劝的摩芙,手梓打从心底同情她。 (离他最近的一条,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吧。) 一这么想,手梓也想略尽绵薄之力,便以比较有建设性的方式推他们一把。 「好了啦,快走,要迟到了。」 「好~」 「好……」 在开朗与消沈的声音分别答覆后,三人总算返回前往学校的路;手梓领先,桦苗随后,摩芙抓著他的柚子──桦苗大大跨出第一步,来到手梓身旁递出留在掌中的那东西。 「学姊。这个,你真的──」 「……」 手梓盯著那东西,犹豫全写在脸上。 留著没用,要丢又丢不下手;所以至今都将它放在口袋里,不知不觉养成了没事会用手指翻翻它的习惯──就是那样的东西。 发现它滚到路上的瞬间,自己的情绪还是起了意想不到的剧烈波澜;而直会桦苗彷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立刻冲出去将它捡回来──他竟然也注意到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会做些没人会做的事,又好像真的做得到的人吗……) 流过脑海的各种思绪揪结成串,某种感觉在胸口膨胀起来。 道谢的话,犹如先被心中那股力量触动,自然地流露出来。 「……谢谢。」 那是一股在终于收下那东西的手梓胸中,鼓胀的力量。 (如果是他,说不定──) 那是,淡淡的期待。 听课途中,精神微微恍惚的桦苗回想著早上的事。 身边的人因为危险而劝他别乱来,应该是对的吧。 (可是,我是根本没办法忍住不做啊。) 直到睡著之前,桦苗不断用同一个答案回答自己。 恐怕,就算再发生同样的事,他还是会那么做── 多柏学院的前身,是明治初期开设的官制传习所(注:由天皇钦定官员管辖的技职学校),如今是县内首屈一指的名校。学制为一贯升级制,设有相当于高中、国中、小学与幼稚园的高中部、国中部、小学部与幼年部,合称「学院」。 学院位在浅磨钵似的盆地中,与直通底部的坡道相邻;高、中、小、幼各部校门,从上到下在坡边比邻而立。直会桦苗、一条摩芙和山边手梓所住的学生宿舍「黄叶馆」,位在坡道最底下,正对著丁字路口的交叉点。因此,无论哪一部的住校生都是如字面般「上下」学。 桦苗所念的国中部,位在坡道中段。 校舍是经过些许改装的老旧三层木造建筑,从上到下单纯地编成三、二、一年级;夹在中间的二年级,容易听见上下两楼制造的声响,环境实在谈不上好。说起来,国中生大多希望全世界以自己的声音为中心,心思没有细到会处处顾虑他人,一旦放学更是变本加厉。 就拿现在来说,二年二班的学生们都为了享受「放学」这个最棒的娱乐,兴奋地讨论接下来的计画、将课本塞进书包,或是直接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 在如此热烈的骚嚷中── 「今天没有要去哪里吗?」 桦苗邻座的朋友桧原里久,以很早就变声的低沉声音问道。 一手拄著脸的桦苗,头跟著向横一歪。 「这个嘛,差不多该把叉叉清一清了,否则我放假就要打扫宿舍一整天了。」 「你不是让人家说男生宿舍比女生宿舍乾净的大功臣吗,怎么说这种话?」 里久不仅和桦苗同班,在宿舍也是室友。他和矮小的桦苗相反,比同年平均身高高出不少;不过感觉不算修长,透露著有如老杉般的巍然气息,容貌也像个粗雕的木像,在在都与桦苗成明显对比。 桦苗搬来宿舍这几年,里久是少数几个能毫不忌讳地与他融洽相处的朋友。听了他的话,横倒著脸的桦苗轻声叹气。 「我又不是喜欢扫才做的。」 桦苗每次惹出问题,就会被罚打扫宿舍──而且是一边哼歌,一边卖力地扫──一想起他那个样子,这次换里久稍稍侧首。 「真的吗?」 「真的啊。」 慵懒地这么回答后,桦苗终于开始收拾书包。 这时── 「直会。」 一名才刚离开教室的同学神色略微紧张地回来,脚步还乱得踢翻了前面的椅子,被桦苗若无其事地摊掌扶住。 「怎么啦?」 「外、外面……」 同学的答覆令人摸不著头绪。 「外面?」 桦苗往窗外看去。 「不对不对,是走廊那边。」 不知怎地,他还红著脸。 这期间,又有两个同学折回教室。 「好羡慕你们两个喔。」 「你们都住宿舍,天天都在一起吧?」 桦苗和里久面面相觑,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接著先来的同学彷佛是不想被后来的两人先抢一步般,呼吸急促地说: 「是学姊啦,山边学姊──」 「我进去啰。」 话还没说完,山边手梓就进了教室。 「什么嘛,他明明在这里。」 「「「对不起!」」」 三名同学齐声回答。 高中部学生出现在国中部教室里的错置感,使常见面的她看起来比平时更为成熟。见到只能在全校集会上远远看著的风云人物、令人憧憬的学姊踏著发光的脚步来到这里,连女学生也忍不住尖叫起来。 桦苗没有理会周遭反应,转向手梓问道: 「请问有什么事吗?」 「嗯,这个嘛……」 见到那少年似乎已将早上的事全忘了的模样,手梓感到迟来的大惊讶与小犹豫;不过她很快就重整情绪,尽量简洁地说出自己为何而来。 「我需要你。」 这话带来了几秒的寂静。 「咦咦~!」 「需需需需要他、也也也、也就就就是说──」 「山边学姊怎么会看上这种人啊。」 「直会,你怎么……我宰了你──」 由深切的嫉妒所构成的男性惊愕── 「呀──!」 「天啊!好大胆喔!」 「咦~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啊!」 「在这种地方说得这么白,学姊好强喔!」 以及由不负责的好奇心构成的女性尖叫,同时爆发出来。 「不、不是啦,我不是那个意思。」 手梓连忙举起手制止旁人的鼓噪,话题男主角桦苗跟著没什么反应地问: 「那个,所以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总之,就是──」 桦苗彷佛置身事外的回答,让手梓一时口拙。接著,她为了在众人的注视下守住自己的颜面,并尽量节省时间,将省略过的目的──或者是藉口,说了出来。 「放学后,你跟我去检查旧校舍。」 原本,只是想在放学后找直会桦苗谈谈而已。 结果,为什么会惹来那么多人关注和起哄呢? (算了,如果在国中部校门口等他,事情一定会弄得更麻烦 。) 手梓藉由这样的想法,将自己的选择拖往可以接受的方向。 那些人为什么每次都要这么吵呢,这种事根本就…… 多柏学院其中一大特徵,就是有一大群校舍。它们错落于占了盆地北坡绝大部分的广大(学生们还会加上『得莫名其妙的』)校地上,在被坡道切成两半的蓊郁森林间,那一座座古老的木造屋顶有如浮在树海上的岛屿。 从前,校方为了应付快速增加的学生与学科,乱无章法地不断扩建校舍;其间到处是不规则弯曲的联络走廊或如今作用不明的警卫室,简直是一座大迷宫。其中还有些被指定为文化财也不奇怪的洋房,它们早先受到了适切的管理,当作对校内外展现学院权威的舞台道具;然而随著学生减少,洋房从深处一间间地封锁了大半。用比较直白的方式来说,就是几乎遭到弃置。 这些建筑统称为「旧校舍」,不是遭到封锁就是弃置,下至学生上至资深教职员都没有一个能够完全掌握。除了近年经过简易改装的现用校舍周边区域外,旧校舍龙蛇般的身躯都潜藏在新绿底下,成为杳无人迹的近代遗迹。 现在。 相当于现用校舍与旧校舍边界的联络走廊,有四道人影漫步其上。即使是在明朗的春天而与黄昏有段小小距离的悠闲课后时间,置身于此也蒙上了一抹不安;陈旧的木造通道景观,更以莫名的寂寥与阴森色调透露著这种感觉。 「哼~要帮山边同学啊?」 走在最前头这么说的,是年约二十五岁的美女,橘树逢。 她是国中部的社会科老师,也是直会桦苗的班导师;少数住校教职员之一,身兼宿舍舍监。与桦苗有这么多交集并非巧合,由于她住在宿舍,所以被校方私底下托付了监督危险人物的任务……现在只要提到她,每个人都是这么认为;向她询问是否真是如此,她也只会乾笑著蒙混过去。不过就算那是事实,她到底有没有克尽职守也颇令人质疑。 「人那么多,怎么会挑直会同学来检查啊?」 逢看了看背后三名熟悉的住校生说。 「虽然有山边同学在管,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感觉还是有点恐怖哇!」 「小心!」 在逢的室内鞋被失修翘起的木板地钩住而绊倒之际,桦苗迅速抓住了她的手。 「啊,谢谢。」 「不用谢啦。」 像这样监督者反而被桦苗帮了一把的场面时常发生,让身边的人都认为无论事实如何,总之逢就是专门事前找事给他做、事后替他擦屁股的人。 「桦桦。」 在桦苗拉手帮逢起身、将停止与她直接接触时,跟来的摩芙不知为何轻轻地揪住桦苗的袖子,往自己的方向拉。 「好啦好啦。」 桦苗对撒娇的少女笑著这么说就放开手,从逢的肩往远处看去,说: 「摩芙,你要不要先回去?国小部也听过『走廊另一边的传说』吧?」 「嗯……」 摩芙轻轻点了头,更用力地紧抓桦苗的袖子。 接在联络走廊另一边的大片旧校舍,全是鲜少有人接近的木造建筑。这样绝佳的条件被学生们编织成了各式各样的故事,灵异、玄奇、悬疑,甚至历史科幻等应有尽有;有的逼真得任谁都会听得屏气凝神,有的老套到让人不禁发笑,五花八门。当然,整体气氛是倾向于恐怖故事。 让摩芙这样胆小的女生跟来这种地方,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所以桦苗事先用手机联络过一如往常在国小部校门等人的摩芙,要她先自己回去,结果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可是我还是要去。」 「如果只是检查漏水和窗户有没有破,一条应该没问题吧。」 相较于摩芙怕得要死的样子,理所当然地跟来的里久以一贯的沉著口吻帮腔,接著再补上问题: 「话说回来,学姊人呢?」 「她去总务处拿检查要用的文件,叫我们先把门打开等她一下。」 桦苗小心注意著不甩开抓著他袖子的摩芙回答。 逢则是一面注意著地板,一面称赞那位模范生舍长。 「山边同学她很厉害喔,从去年就自愿帮我们检查旧校舍,还有画简单的平面图呢。这次要去的地方之前没去过,整体面积应该还满大的;如果请师傅来做要花很多钱,而且老师其实比你们想像的忙很多,所以她真的是帮了很大的忙呢。」 「是喔,其实她只是废墟迷吧?」 桦苗不当一回事的回答使导师不禁叹息时,一行人已来到联络走廊的终点。 上了厚实南京锁的拉门挡在他们面前,那便是这栋连穿堂也没有的三层楼木造建筑的出入口;在地面蜿蜒的联络走廊,就刺在它的腹侧。外墙斑驳的校舍整体装潢质朴简练,古风盎然,没有多余的装饰。 「嗯……9之125之……2。」 逢从担任舍监后习惯用钩环挂在腰间的钥匙串中,照刻在锁上的号码取出钥匙开了锁。 「可以的话,真希望什么都没有。」 「少乌鸦嘴,搞不好没有都被你讲成有了。」 逢没理会悠悠哉哉的桦苗和劝阻的里久,一口气拉开拉门,将头探进没起尘烟的走廊(入口很单纯地直接设在走廊墙上)左右看了看。 「好,没问题。锁门的时候,我也要来检查有没有锁好,要回去的时候记得用手机跟我说一声喔。不过呢,既然有山边同学在,应该不需要我多说吧。」 「收到~」 「随时注意四周,不要做危险的事喔。」 逢也没对桦苗的散漫回答生气,叮咛小学生似的这么说完就沿联络走廊回去了。 「那我们进去吧。」 「嗯。」 短暂目送其背影离开后,桦苗轻轻扯动摩芙所拉的袖子。 三人就此大步跨进老旧建筑特有的,能使人放松心神的木香之中。 左右两端都被下午米白阳光照亮的走廊,整条尽是古老的简素装潢,看不见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顶多就是些字体繁杂得不是英文也看不懂的门牌状木牌,钉得到处都是。对不感兴趣的人而言,那只是营造「老旧校舍」气氛的道具。 当大家为这毫不怵目惊心的景象感到些许失望,或者说安心时── 「咦?桦苗你还找了其他人啊?」 背后,姗姗来迟的手梓在门口问道。 桦苗和里久跟著稍稍点头致意。 「学姊好。」 「我想人多好办事嘛。」 摩芙也在桦苗背后鞠躬敬礼。 「这……是没错啦……」 手梓别有他意似的回答,指尖枢弄著卷起的文件。 「只有我们两个比较好吗?」 桦苗问得直截了当,让手梓尴尬地蹙起眉,脸也红了。 摩芙见到手梓就像变了个人,更用力地揪起桦苗的袖子。 「唔~」 而且还小猫似的低吼威吓起来。 手梓很快就发现她是怎么想的,摇手解释: 「不、不是啦。不对,其实桦苗说的没错,但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只有我们两个,就是,比较不会害羞……」 「唔唔~」 摩芙吼得都快哭了。 「就跟你说不是那个意思嘛!」 「不要急啦,一条。」 里久看不下去,替不知所措的学姊说话。 「学姊可能只是拿检查校舍当藉口,要跟直会谈一些不太好意思在我们面前说的事啊。」 「对,就是那样!」 手梓不 禁用力指著手上卷起的文件。 然而即使答案揭晓,桦苗还是傻傻地问: 「那你在教室说不就好了?」 「就跟你说不方便在那种时候讲了嘛。那我们回去啰?」 「嗯──」 手梓原想答应里久的提议── (如果他们两个先回去,会不会让橘树老师有那种误会呀?) 却又立刻顾虑到自己的面子。对自己这种个性的厌恶、现在才慢吞吞地想掩饰的反弹,让她摇摇头说: 「──不用了。不管检不检查,人多都比较方便。既然你们都来了,我就请你们一起帮忙啰。」 不过里久猜得没错,正题是件难以启齿的事。 「然后,关于我要请他做的事……你们认真听,不要笑喔。」 手梓的脸之所以比刚才更红,是因为害羞没错;但并不是摩芙所警戒的那样,对桦苗有特别的情愫。 「就是,我想请你们帮我找一个东西。」 「找东西?」 她甚至羞得不敢看桦苗。 因为,那的的确确、完完全全,不像她会做的事。 「对啊,就是传说中在旧校舍某个地方的……『传言妖精之门』。」 手梓说出口的话是那么地深具童话气息,让其余三人听得目瞪口呆,连她自己也羞得耳朵都红了。 拄脸而坐的少女,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将睡傻的脸,缓缓转向正前方的虚空。 「咦,难道说……」 这里感觉不到时间,不知那是早是慢。 但仍对该来的人总算到来,感到喜悦。 「传言妖精之门」──是学院中流传的神秘故事之一。 「啊……我听过这个故事。」 桦苗这么说,接过检查作业需要的文件。 里久同样拿了一份,并收下巴似的微微点头。 「我记得那是说……旧校舍某个地方,有一扇会到处徘徊的门。只要向门后的妖精许愿,就能对再也见不到的朋友说出以前没机会说的话……的样子。」 他们两人都对这故事太过虚幻,表现出不知该怎么应对的反应。 手梓依然红著一张脸,发出最后一张文件之余别扭地回答: 「就是那样。」 接下文件的摩芙则是表情认真地说: 「还有,如果妖精心情好,还能和那个朋友见面……」 由于版本众多,大家没有多问前因后果,只是将它当成普通的传说──因为有这么一群老校舍而诞生的无数无稽之谈之一。但尽管这没有鬼故事吓人,也没有天大秘密或谜题的吸引力,顶多只有类似恋爱咒语的程度;手梓还是认真地希望,大家能陪她一起找这扇门。 手梓发完文件就转过身去,只从发间露出她发红的耳背。 「冬天快结束的时候,我有一个朋友转学了;而且有一些苦衷,不能说出她搬去哪里……我真的想再见她一面,和她说说话。」 桦苗从她明知希望渺茫却仍认真看待这故事的语气中发现一件事,便问: 「你一直在帮忙检查旧校舍,该不会就是……」 「嗯,就是那样。」 手梓稍微含糊其词,并遮羞似的摇摇手。 「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喔。我也知道这种事就像作白日梦一样,而且因为朋友转学了就意志消沉,传出去大概也不太好听……」 接著下意识地站在旁人角度审视「受周遭仰赖的自己」,然后才徵求他们的同意。 「你们愿意帮我吗?」 「就是想和分开的朋友再说说话嘛?可以呀。」 不知是感受到了手梓的心意,还是无论如何都会这么回答,桦苗率先轻易地答应了。态度乾脆得连手梓都大感意外,又像在说「随时欢迎」一样地可靠。 其他两人也都点头同意。 「嗯。」 「好吧,我们和一条也常烦劳学姊『关心』嘛。」 桦苗无视于朋友意有所指的发言,再一次问: 「对了,学姊。」 「嗯?」 「那扇『门』有什么特徵吗?我对这种事不太清楚。」 手梓转过身来,盯著桦苗的脸打量了一会儿。 「……」 「怎么了?」 「……没事。」 自己所要找的「门」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信的传说、区区的无稽之谈,甚至不必补上「一般而言」,所以才会想找桦苗这个常有不正常举动的人帮忙。既然都做好被耻笑的准备说出实情,请他们姑且帮忙检查了,希望可以找到一点点能将她导向目标的线索──手梓只是这么想的。 (但是,想不到他们会配合到这种地步。) 对这三位奇人,手梓不由自主地感到更强过不知所措的愧疚。 (话说回来。) 手梓继续注视著直会桦苗这名最为奇特的少年。 他看起来不像是因为无法拒绝而只好答应(跟他来的其他两人即是如此),也感觉不到不经大脑就随口答应的轻佻;反而像是有种「别人看不出根据的确信」,才会平静地一口答应。 说不定,这种想法才是无根无据的错觉呢。 尽管如此,手梓还是改变了心意,「具体地」描述门的外观。 「它会出现在楼梯边的墙上,是一扇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只是── 「──听说是这样。」 最后找藉口似的作了个暧昧的补述,彷佛自己才是最不相信的人。 桦苗对她心中的动摇不以为意,依然平静地回答: 「我知道了。」 里久接著若无其事地确认现实的检查事项。 「请问,我们要怎么检查校舍?」 「嗯,这个嘛……」 对这实际的问题,手梓也给出实际的答覆,并自问这是否也是爱面子的个性使然。 「我没找过这么多人,让我想一下……」 同时,慢慢让自己静下心来。 「我们先分头检查一楼部分,要上楼的时候再一起把楼梯附近仔细找一遍,就这样吧。」 「知道了。要检查的东西,是没做过的人也看得出来的吗?」 里久点点头,再对作业要项进一步询问。在他眼中,这件事似乎完全仅止于检查旧校舍而已(这也是当然的反应就是了)。 手梓也像是切换模式般恢复平时的学姊姿态,一一下达明确的指示。 「这是很老旧的木造建筑,漏水或严重的腐朽一看就知道了;玻璃窗如果只是有裂缝没有破洞,就不用报告;除了出入口以外,全部的锁都是打开的才对,如果发现锁起来的就在报告纸上注记起来。注记的时候,记得写门牌上的班号喔。」 「收到~」 桦苗应声之后,一行四人终于开始了先检查后搜索的工作。 这栋木造校舍构造十分简单,教室全部连成一排,门外是一整条笔直的走廊,楼梯在最左端(从前好像都是在校舍外另建厕所)。即使从天花板垂挂下来的黑色灯罩里没有灯泡,没装窗帘的窗户透来的午后阳光,也提供了足以作目视检查的照明。 大家一人一间教室地检查,进行得相当顺利。 「没发现什么好玩的耶。想不到,连黑板都拆掉了。」 「出问题是算在学姊头上,不可以随便喔。」 当里久提醒像是来观光的桦苗时── 「这里也什么都没有喔。」 「别看这里是木头盖的,其实很坚固喔。」 认真地仔细检查的摩芙和驾轻就熟的手梓,都拿著空白的文件出了教室。 就一栋弃置了数十年的木造建筑而言,校舍内的损伤真的非常轻微。一般校园生活所看不见的空荡教室,使他们感到意外的开放与畅快。 一直检查到走廊另一端后,手梓久候了似的催促另外三人。 「那我们开始调查楼梯吧。」 四人就这么为了手梓的真正目的,一面合力在楼梯间从地到墙、从前到后地仔细搜索,一面上到二楼……然而,这里同样是什么也没有。没有人期待一开始就能有所斩获──甚至「门」本身以外的蛛丝马迹──而且才刚开始,大家耐心都十分充足,对这结果并没有任何不满。 但事情在他们于二楼完成相同作业后来到三楼时,忽然出现转变。 「奇怪?」 桦苗发出问声,怀有同样感觉的里久回到二楼看了看,比较两者的差异。 「三楼变宽了耶。」 「……?」 摩芙一时弄不懂眼前所见代表什么,疑惑地稍稍歪头。 三楼楼梯间深了很多,明显超乎错觉或误差的范围;且不只是比二楼深,另一头还有条拐了弯的通道。其他景物都是一个样,使这差异更为显著。 该不会是真的找到了传说的踪迹吧?三人立刻怀起这样的期待看向委托人,可是手梓不为所动,苦笑著耸耸肩。 「很可惜,这种构造在学院还挺常见的。」 手梓指著向远处延伸的楼梯间彼端,对不明就里的三人解释道: 「校舍后面是一片陡坡,三楼就是直接扩建到了坡面上。我想,这条路应该是通到另一栋校舍。」 手梓猜得没错。校舍是背靠浅崖搭建,延伸出走廊的楼梯间后段是后来加盖,堪称是学院当年盲目扩建校舍的典型产物。手梓经过这几个月的检查与探索,在校舍各个角落都见过不少类似的地方。 「呼……」 里久对于自己在发现变化的剎那兴奋得出乎意料,自嘲性地吁口气。 「什么嘛,我还以为发现了一点点线索咧。」 桦苗则是由衷地大表遗憾,摩芙跟著努力送来拙稚的安慰。 「桦桦,你一定会找到的,加油!」 「嗯,谢谢。」 在她肩上轻拍一下后,桦苗有如不舍于疑似发现怪现象的气氛,走向楼梯间深处。 事实确如手梓所言,楼梯间直接延伸成一条长长的走廊;扩建的感觉相当浓厚,新增的地板和墙的岁月痕迹都和原来的校舍不同。 留在楼梯边的里久向一旁问: 「学姊,那边过去也要检查吗?」 「这个嘛,如果另一边门没锁,能找的地方就更多了……」 手梓考虑到自己本来就是希望桦苗能代为找出线索,做出了合情合理的判断。 「我跟桦苗到那边去看看,三楼教室就拜托你和一条检查啰。」 「知道了。」 「啊……」 然后留下这句话就这么走了,将能够容许如此顺当判断的里久和无法接受的摩芙搁在原地。 「他们又没有什么,不会怎样啦。走吧。」 「唔唔~」 两人一个悠然催促、一个不甘懊恼地开始检查时,桦苗和手梓也背著他们在走廊角落转弯。 「这里还要下楼啊?」 「要配合斜坡的高度吧。」 并带著平淡的对话,向深处前进。从联络走廊的窗上,能看见另一栋建在更高一层崖上的两层楼校舍,应验了手梓的话。走没十公尺,两人就来到走廊尽头,眼前出现另一扇门。这次是西式的单开门。 桦苗试著扭动暗沉的黄铜门把看看。 「啊,没锁耶。」 「这边我也没来过……今天应该是找不完吧。太阳快下山了,检查完原来那边的三楼就回去吧。」 窥视著门后这么说的手梓注意到桦苗的疑惑表情,笑著解释: 「哎哟,这里没有灯嘛。」 「这样啊。」 桦苗这才想起有这回事,抬头看著上方没装灯泡的灯罩。 手梓的笑不是嘲笑桦苗「天黑了开灯就好」的想法,而是想起自己也曾经和他一样。 「我也有一次没注意到没有灯泡,最后只能靠手机的光摸黑回去的惨痛经验喔。当时要是电用完就死定了,害我怕得不得了。」 至于原本出入旧校舍规定很松,是因为这件事才开始需要教师到场开锁、上锁的部分,就先不提了。笑容里,还掺了点「自己真的没什么立场批评别人」的苦涩。 桦苗则是将门关上,不以为意地笑著回答: 「如果天气很糟,就真的是遇难了呢。」 学院校舍是建在铺满一整片斜坡的茂密森林中,发生这种事可是不是闹著玩的……但手梓没有想像这种事,而是因为他一贯的悠哉样,不经意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 「怎么了?」 「……没事。总之,这边下次再来。」 是希望他能有其他反应吗?手梓转过身,将自己的意外行为,以及胸中涌出些许遗憾而产生的焦虑藏起来。 两人就这么顺著联络走廊回到原来的校舍。 「你或桧原遇到这种事,大概不会怎样,只有一条比较危险吧。」 「到时候我一定会把她救回来的啦。」 桦苗说得云淡风轻却仍颇有那么一回事的样子,令人有点不是滋味。 「记得先通报学院再去救喔。」 于是手梓忍不住酸了一下──但即使这么做,桦苗脸上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她跟著想到桦苗和摩芙总是理所当然地同进同出的光景。现在身边没有其他人,让她自然地说出心里刚浮现的疑问。 「对了,你跟一条好像总是在一起嘛,有什么原因吗?」 「这个,很多很多啦。她是我妹妹嘛。」 连「就像」也没加。 比起追问「很多很多」包含什么,那部分更引起手梓的注意。 (如果对象是他,恐怕连有没有感觉到都很难说吧。) 并对那努力跟著他的柔弱少女,感到些许同情。 深坐在座椅上的那东西,感到一股脉动。 那是十分细微,却能确实感到的,初动。 「……」 那东西稍微抬起头,示意奴仆来到座前。 并向自己伸向外界的「手」,传递这份感觉。 另一方面,里久检查完第二间三楼教室,到走廊上。 (除了直会之外,没人能这么简单就找到怪东西吧。) 这么想的他,往走廊彼端楼梯间的方向微微一瞥。 (他们还没回来啊。) 从这一刻起,里久的思绪流向了最初的问题。 (学姊的话实在很奇怪。) 以一般常识而论,里久并不认为那扇「门」实际存在,所以那问题不是对「门」的疑惑;而是源自于平日对山边手梓的信任的,怀疑。 (那个学姊会因为那种简直是校园不可思议的故事,就在旧校舍找上好几个月吗?) 她虽将「门」的特徵说得像传闻,言行却没有「在寻找存在成疑的东西」的茫然,彷佛认为消息完全正确……甚至能说,她那样子就像实际见过那扇「门」似的。什么跟什么,真是荒唐的推测。 再说,要和转学了的朋友联系,方法应该多得很,根本没必要依靠这种无稽之谈。她说朋友有苦衷不能透露,真的会查不到吗…… (直会那家伙到底是看穿了多少,才陪她做这种事的呢。) 即使是里久这样认识了直会桦苗几年的朋友,也猜不透这少年的心思。他看起来吊儿郎当,有时却特别敏锐;认为他应该懂的事,反而常不在他的脑子里。而且无论是前者后者,都要等到他有所行动后才会揭晓。 (「不定时炸弹」说得真是一点也没错。) 里久以浅浅的苦笑结束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继续检查。 「嗯……?」 但在踏出第一步时发现的异状,使他停了下来。 都想了那么久,摩芙怎么还没出来?检查教室损坏状况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就算真的很认真也早该结束了。 (不太对劲。) 一这么想── (不对,应该是出事了。) 不祥的预感就在胸中大幅膨胀,催促他冲进隔壁教室。 「一条!」 并在敞开的门后,发现了摩芙的身影。 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里久跑到她身边想抱起她,却临时打消了念头。 那幼嫩白皙的可爱脸庞上的生气,彷佛随时会消逝一样。 不同于一发不可收拾的桦苗,里久尽可能地使自己镇定下来,慢慢将趴倒的少女翻成躺姿,没有摇晃她,只是出声喊了喊。 「一条,听得见吗?」 没有反应。她的脸色,糟得很不寻常。 (她应该只有一点低血压,没有特殊疾病才对啊。) 里久是第一次见到摩芙这么虚弱。为「该怎么办」思考片刻后,他终于想到最普通又最合适的方法──通知比谁都更照顾摩芙的直会桦苗──并从口袋取出手机。 到这个时候── 「我、我没事啦,里久。」 摩芙的唇总算微微张合,话里混著断断续续的喘息。 「可是──」 「不是那样。」 且以细小但尖锐的声音打断了里久。 「这不是因为,生病。」 她甚至挤出微笑,要里久别担心。的确,她虽出了点汗,但脸色已经比刚发现时红润多了。 「我只是,吓了一大跳而已。」 摩芙对依然不知所措的里久这么说,在胸前握起小小的手。 以一名少女全部的力气,紧紧地握。 少女藉由紧紧握住她的手,竭尽全力地,试图驱赶。 驱赶突来的呼唤,以及她得知的事实所带来的余震。 (啊啊──居然是今天、在这个地方啊。) 对于终究来到这一刻的事态,感到几近死心的伤悲。 对于终于走到这地步的结果,感到犹如欣喜的无奈。 那东西,忽然闯进桦苗眼里。 他只是随意看看,就发现那近在身边。 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忽然出现了。 (──) 与手梓并肩循联络走廊返回的,途中。 来时走下的短阶梯一旁。 木板墙上。 (──奇怪?) 与被阳光晒白的外墙相反,在阴影下发黑乾燥的内壁中央。 原本以为是一扇大窗,但桦苗不记得路上有这种东西。 再说,校舍并不会有这种稍稍倾斜的长方形大窗。 (不是窗户。) 是一片白得出奇的木板。 就这么,出现在桦苗身旁。 仔细一看,上头还有个门把。 (这是门吧。) 桦苗终于对那唐突的东西,感到理解。 理解之后,便要将视线转回前方。 转回前方之前,忽然愣了一下,回头再看。 (门?) 手梓的话鲜明地重返脑海。 (──「它会出现在楼梯边的墙上,是一扇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桦苗一一确认。 的确是楼梯边的墙。 的确是歪斜的。 的确是纯白的木门。 (我找到了。) 先是机械式的认知。 (我找到了!) 情绪再晚一拍跟上。 (这个,就是──「传言妖精之门」!) 桦苗浑身激动起来。 一如往常地,踏上既之道。 指著他的发现,要喊住手梓。 「学──」 但他失败了。 应该说,遭到了阻碍。 制服袖子,被某种东西钩住了。 (钉子?) 桦苗被空前的体验吓了一跳,直盯手边的那东西。 那是一根普普通通,稍微凸出一点点的钉子。 正好就是从「传言妖精之门」凸出来的。 (唔、哇!) 桦苗的身体立即以钉子为支点,意外地向旁一晃。 为拉住手梓而使出的力量,就这么被导向另一个方向。 身体以猛力冲撞的速度扑上去的方向不是往手梓,而是那扇门。 (──) 接著又是一个突然,桦苗看见了那图案。 纯白门板上半部的猫眼位置,有个闪亮的纹章。 以扁平的钝角等腰倒三角形为主体,中间有几个同心半圆。 (────) 对于那个纹章,桦苗有这样的感觉。 (──半睁的,眼睛──?) 在这同时,他狠狠撞上了门。 但没有冲击,也没有疼痛……有如此意识时── 眼前所有东西忽然消失不见,整个人开始高速下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不禁滚滚涌出桦苗吓得张大的嘴,而从未体验过的猛然坠落与加速度的感觉,以及拍击全身的强烈空气阻力,甚至连惨叫都要阻绝。尽管如此,桦苗还是将「惨叫」这个自己唯一能做的行为,持续到了气息耗尽为止。 在这数十秒,或者只有几秒的坠落中── 「啊。」 终点带著刺眼光芒,毫无曲折地到来了。 「澎~」的滑稽感触,将持续到仅仅半秒前的坠落完全打消。 并使得桦苗低角度稍稍弹了起来,呈大字形摔在地上。散去的力量,化为以其身体为中心的涟漪,在这地方的表面上无边无际、无止境地扩散出去。 桦苗依然开著持续惨叫而张大的嘴,注视填满他视野的颜色。事实上,他并没有一个可以注视的点;不久之前那片日暮前的天空变成一整片清澄的蔚蓝,延伸到无穷远处。若没有听见自己喘得厉害,一定会觉得这里是一片死寂。 花了一段时间调整呼吸后,桦苗总算在脑中整理出思考的空间。 「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吐气般泄出口的模糊问题── 「你掉到这个星球上来啰。」 得到了语气俏皮的模糊答覆。 「!」 桦苗骤然回魂,快速坐起上身,并保持这姿势僵在原地。好不容易抓回来的思考能力,又不由自主地几乎离他而去。 桦苗眼前,是一整片的星球。 不是在夜空中闪燥的星星。构成脚下大地的星球表面向四面八方无限延伸,在触目所及之处画出微微弯曲的地平线。构成这一切的不是土,而是一个巨大的完整团块;以纯净玉露般的浅白与清澄湖泊般的淡绿,将底下的未知深藏在神秘之中。 在这天空、星球。 如此难 以置信的光景中。 有个形体勉强能够理解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一手托腮,坐在半空中。 是个身穿轻薄的连身裙,年纪比桦苗稍大的长发少女;楚楚可爱的脸庞上,以不可分割的力量带著戏谑的微笑。 「你终~于找到我了。」 那笑容彷佛到处挥洒著喜悦的碎片,带著明亮声音吐出话语。 接著,少女简单扼要地── 「你好,我叫做『星平线之梵』──」 报出自己的名字并附上昵称: 「叫我小梵就好啰。」 山边手梓的心事 1 我想我,并不是天生就特别聪明。 这不是自卑或谦虚。从那些成绩优异的人身上不难看出,他们都自然散发理性或知性,较为文静或孤僻,所谓聪明人的气质。 我,并不具备那种气质。 充其量,只是个比较抢眼的凡人罢了。我的成绩能够挤上前列之位,纯粹是因为「拚命努力追赶」这么一个平凡行为的结果而已。 我并没有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不满。 只是,在高中部一年级第二学期期末成绩掉出学年前五名、被父母骂了一顿时,我再也受不了了。他们将对我这平凡人而言非常困难的「维持在前五名」,视为理所当然;认为我是怠惰了、散漫了,口口声声要我下次要更用功、更专心。 这种事我自己当然很清楚,哪需要他们说。把人丢在宿舍里,平常连看也不来看一眼的人,凭什么说得像很懂我一样?简直自以为是。 到了第三学期,我开始帮即将卸任的舍长的忙,自己的时间变得比想像中少很多;但我还是加倍地努力,成功将成绩维持在前几名。在如此与过往稍有不同的生活中,我发现我这不足为奇的平凡行为,在他人眼里并不是那么回事。 大家都和我父母一样,认为山边手梓的好表现,是来自于她的天资聪颖;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真面目,其实是个头脑没特别聪明的平凡人。 我自愿接下了检查旧校舍群的工作,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对别人「看不见真正的我」的眼神感到厌烦的我,从徜徉在无人的寂静之中,发现了新鲜的乐趣。即使检查完学校指定的位置,我也会主动要求检查其他地方。 我不只是放松,更像已经沉醉其中似的,徘徊在无人的寂静里。在只有鼻息和足音的走廊、在走也走不完的校舍,愈累就愈执拗、愈难过就愈贪心地,漫步。在那里的,只有不会被任何人误解的我。 因此,当我遇见那个人时,我心中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我将那个人,视为入侵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我想我,并不是天生就特别聪明。 这不是自卑或谦虚。从那些成绩优异的人身上不难看出,他们都自然散发理性或知性,较为文静或孤僻,所谓聪明人的气质。 我,并不具备那种气质。 充其量,只是个比较抢眼的凡人罢了。我的成绩能够挤上前列之位,纯粹是因为「拚命努力追赶」这么一个平凡行为的结果而已。 我并没有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不满。 只是,在高中部一年级第二学期期末成绩掉出学年前五名、被父母骂了一顿时,我再也受不了了。他们将对我这平凡人而言非常困难的「维持在前五名」,视为理所当然;认为我是怠惰了、散漫了,口口声声要我下次要更用功、更专心。 这种事我自己当然很清楚,哪需要他们说。把人丢在宿舍里,平常连看也不来看一眼的人,凭什么说得像很懂我一样?简直自以为是。 到了第三学期,我开始帮即将卸任的舍长的忙,自己的时间变得比想像中少很多;但我还是加倍地努力,成功将成绩维持在前几名。在如此与过往稍有不同的生活中,我发现我这不足为奇的平凡行为,在他人眼里并不是那么回事。 大家都和我父母一样,认为山边手梓的好表现,是来自于她的天资聪颖;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真面目,其实是个头脑没特别聪明的平凡人。 我自愿接下了检查旧校舍群的工作,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对别人「看不见真正的我」的眼神感到厌烦的我,从徜徉在无人的寂静之中,发现了新鲜的乐趣。即使检查完学校指定的位置,我也会主动要求检查其他地方。 我不只是放松,更像已经沉醉其中似的,徘徊在无人的寂静里。在只有鼻息和足音的走廊、在走也走不完的校舍,愈累就愈执拗、愈难过就愈贪心地,漫步。在那里的,只有不会被任何人误解的我。 因此,当我遇见那个人时,我心中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我将那个人,视为入侵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我想我,并不是天生就特别聪明。 这不是自卑或谦虚。从那些成绩优异的人身上不难看出,他们都自然散发理性或知性,较为文静或孤僻,所谓聪明人的气质。 我,并不具备那种气质。 充其量,只是个比较抢眼的凡人罢了。我的成绩能够挤上前列之位,纯粹是因为「拚命努力追赶」这么一个平凡行为的结果而已。 我并没有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不满。 只是,在高中部一年级第二学期期末成绩掉出学年前五名、被父母骂了一顿时,我再也受不了了。他们将对我这平凡人而言非常困难的「维持在前五名」,视为理所当然;认为我是怠惰了、散漫了,口口声声要我下次要更用功、更专心。 这种事我自己当然很清楚,哪需要他们说。把人丢在宿舍里,平常连看也不来看一眼的人,凭什么说得像很懂我一样?简直自以为是。 到了第三学期,我开始帮即将卸任的舍长的忙,自己的时间变得比想像中少很多;但我还是加倍地努力,成功将成绩维持在前几名。在如此与过往稍有不同的生活中,我发现我这不足为奇的平凡行为,在他人眼里并不是那么回事。 大家都和我父母一样,认为山边手梓的好表现,是来自于她的天资聪颖;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真面目,其实是个头脑没特别聪明的平凡人。 我自愿接下了检查旧校舍群的工作,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对别人「看不见真正的我」的眼神感到厌烦的我,从徜徉在无人的寂静之中,发现了新鲜的乐趣。即使检查完学校指定的位置,我也会主动要求检查其他地方。 我不只是放松,更像已经沉醉其中似的,徘徊在无人的寂静里。在只有鼻息和足音的走廊、在走也走不完的校舍,愈累就愈执拗、愈难过就愈贪心地,漫步。在那里的,只有不会被任何人误解的我。 因此,当我遇见那个人时,我心中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我将那个人,视为入侵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我想我,并不是天生就特别聪明。 这不是自卑或谦虚。从那些成绩优异的人身上不难看出,他们都自然散发理性或知性,较为文静或孤僻,所谓聪明人的气质。 我,并不具备那种气质。 充其量,只是个比较抢眼的凡人罢了。我的成绩能够挤上前列之位,纯粹是因为「拚命努力追赶」这么一个平凡行为的结果而已。 我并没有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不满。 只是,在高中部一年级第二学期期末成绩掉出学年前五名、被父母骂了一顿时,我再也受不了了。他们将对我这平凡人而言非常困难的「维持在前五名」,视为理所当然;认为我是怠惰了、散漫了,口口声声要我下次要更用功、更专心。 这种事我自己当然很清楚,哪需要他们说。把人丢在宿舍里,平常连看也不来看一眼的人,凭什么说得像很懂我一样?简直自以为是。 到了第三学期,我开始帮即将卸任的舍长的忙,自己的时间变得比想像中少很多;但我还是加倍地努力,成功将成绩维持在前几名。在如此与过往稍有不同的生活中,我发现我这不足为奇的平凡行为,在他人眼里并不是那么回事。 大家都和我父母一样,认为山边手梓的好表现,是来自于她的天资聪颖;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真面目,其实是个头脑没特别聪明的平凡人。 我自愿接下了检查旧校舍群的工作,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对别人「看不见真正的我」的眼神感到厌烦的我,从徜徉在无人的寂静之中,发现了新鲜的乐趣。即使检查完学校指定的位置,我也会主动要求检查其他地方。 我不只是放松,更像已经沉醉其中似的,徘徊在无人的寂静里。在只有鼻息和足音的走廊、在走也走不完的校舍,愈累就愈执拗、愈难过就愈贪心地,漫步。在那里的,只有不会被任何人误解的我。 因此,当我遇见那个人时,我心中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我将那个人,视为入侵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我想我,并不是天生就特别聪明。 这不是自卑或谦虚。从那些成绩优异的人身上不难看出,他们都自然散发理性或知性,较为文静或孤僻,所谓聪明人的气质。 我,并不具备那种气质。 充其量,只是个比较抢眼的凡人罢了。我的成绩能够挤上前列之位,纯粹是因为「拚命努力追赶」这么一个平凡行为的结果而已。 我并没有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不满。 只是,在高中部一年级第二学期期末成绩掉出学年前五名、被父母骂了一顿时,我再也受不了了。他们将对我这平凡人而言非常困难的「维持在前五名」,视为理所当然;认为我是怠惰了、散漫了,口口声声要我下次要更用功、更专心。 这种事我自己当然很清楚,哪需要他们说。把人丢在宿舍里,平常连看也不来看一眼的人,凭什么说得像很懂我一样?简直自以为是。 到了第三学期,我开始帮即将卸任的舍长的忙,自己的时间变得比想像中少很多;但我还是加倍地努力,成功将成绩维持在前几名。在如此与过往稍有不同的生活中,我发现我这不足为奇的平凡行为,在他人眼里并不是那么回事。 大家都和我父母一样,认为山边手梓的好表现,是来自于她的天资聪颖;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真面目,其实是个头脑没特别聪明的平凡人。 我自愿接下了检查旧校舍群的工作,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对别人「看不见真正的我」的眼神感到厌烦的我,从徜徉在无人的寂静之中,发现了新鲜的乐趣。即使检查完学校指定的位置,我也会主动要求检查其他地方。 我不只是放松,更像已经沉醉其中似的,徘徊在无人的寂静里。在只有鼻息和足音的走廊、在走也走不完的校舍,愈累就愈执拗、愈难过就愈贪心地,漫步。在那里的,只有不会被任何人误解的我。 因此,当我遇见那个人时,我心中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我将那个人,视为入侵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我想我,并不是天生就特别聪明。 这不是自卑或谦虚。从那些成绩优异的人身上不难看出,他们都自然散发理性或知性,较为文静或孤僻,所谓聪明人的气质。 我,并不具备那种气质。 充其量,只是个比较抢眼的凡人罢了。我的成绩能够挤上前列之位,纯粹是因为「拚命努力追赶」这么一个平凡行为的结果而已。 我并没有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不满。 只是,在高中部一年级第二学期期末成绩掉出学年前五名、被父母骂了一顿时,我再也受不了了。他们将对我这平凡人而言非常困难的「维持在前五名」,视为理所当然;认为我是怠惰了、散漫了,口口声声要我下次要更用功、更专心。 这种事我自己当然很清楚,哪需要他们说。把人丢在宿舍里,平常连看也不来看一眼的人,凭什么说得像很懂我一样?简直自以为是。 到了第三学期,我开始帮即将卸任的舍长的忙,自己的时间变得比想像中少很多;但我还是加倍地努力,成功将成绩维持在前几名。在如此与过往稍有不同的生活中,我发现我这不足为奇的平凡行为,在他人眼里并不是那么回事。 大家都和我父母一样,认为山边手梓的好表现,是来自于她的天资聪颖;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真面目,其实是个头脑没特别聪明的平凡人。 我自愿接下了检查旧校舍群的工作,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对别人「看不见真正的我」的眼神感到厌烦的我,从徜徉在无人的寂静之中,发现了新鲜的乐趣。即使检查完学校指定的位置,我也会主动要求检查其他地方。 我不只是放松,更像已经沉醉其中似的,徘徊在无人的寂静里。在只有鼻息和足音的走廊、在走也走不完的校舍,愈累就愈执拗、愈难过就愈贪心地,漫步。在那里的,只有不会被任何人误解的我。 因此,当我遇见那个人时,我心中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我将那个人,视为入侵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我想我,并不是天生就特别聪明。 这不是自卑或谦虚。从那些成绩优异的人身上不难看出,他们都自然散发理性或知性,较为文静或孤僻,所谓聪明人的气质。 我,并不具备那种气质。 充其量,只是个比较抢眼的凡人罢了。我的成绩能够挤上前列之位,纯粹是因为「拚命努力追赶」这么一个平凡行为的结果而已。 我并没有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不满。 只是,在高中部一年级第二学期期末成绩掉出学年前五名、被父母骂了一顿时,我再也受不了了。他们将对我这平凡人而言非常困难的「维持在前五名」,视为理所当然;认为我是怠惰了、散漫了,口口声声要我下次要更用功、更专心。 这种事我自己当然很清楚,哪需要他们说。把人丢在宿舍里,平常连看也不来看一眼的人,凭什么说得像很懂我一样?简直自以为是。 到了第三学期,我开始帮即将卸任的舍长的忙,自己的时间变得比想像中少很多;但我还是加倍地努力,成功将成绩维持在前几名。在如此与过往稍有不同的生活中,我发现我这不足为奇的平凡行为,在他人眼里并不是那么回事。 大家都和我父母一样,认为山边手梓的好表现,是来自于她的天资聪颖;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真面目,其实是个头脑没特别聪明的平凡人。 我自愿接下了检查旧校舍群的工作,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对别人「看不见真正的我」的眼神感到厌烦的我,从徜徉在无人的寂静之中,发现了新鲜的乐趣。即使检查完学校指定的位置,我也会主动要求检查其他地方。 我不只是放松,更像已经沉醉其中似的,徘徊在无人的寂静里。在只有鼻息和足音的走廊、在走也走不完的校舍,愈累就愈执拗、愈难过就愈贪心地,漫步。在那里的,只有不会被任何人误解的我。 因此,当我遇见那个人时,我心中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我将那个人,视为入侵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我想我,并不是天生就特别聪明。 这不是自卑或谦虚。从那些成绩优异的人身上不难看出,他们都自然散发理性或知性,较为文静或孤僻,所谓聪明人的气质。 我,并不具备那种气质。 充其量,只是个比较抢眼的凡人罢了。我的成绩能够挤上前列之位,纯粹是因为「拚命努力追赶」这么一个平凡行为的结果而已。 我并没有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不满。 只是,在高中部一年级第二学期期末成绩掉出学年前五名、被父母骂了一顿时,我再也受不了了。他们将对我这平凡人而言非常困难的「维持在前五名」,视为理所当然;认为我是怠惰了、散漫了,口口声声要我下次要更用功、更专心。 这种事我自己当然很清楚,哪需要他们说。把人丢在宿舍里,平常连看也不来看一眼的人,凭什么说得像很懂我一样?简直自以为是。 到了第三学期,我开始帮即将卸任的舍长的忙,自己的时间变得比想像中少很多;但我还是加倍地努力,成功将成绩维持在前几名。在如此与过往稍有不同的生活中,我发现我这不足为奇的平凡行为,在他人眼里并不是那么回事。 大家都和我父母一样,认为山边手梓的好表现,是来自于她的天资聪颖;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真面目,其实是个头脑没特别聪明的平凡人。 我自愿接下了检查旧校舍群的工作,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对别人「看不见真正的我」的眼神感到厌烦的我,从徜徉在无人的寂静之中,发现了新鲜的乐趣。即使检查完学校指定的位置,我也会主动要求检查其他地方。 我不只是放松,更像已经沉醉其中似的,徘徊在无人的寂静里。在只有鼻息和足音的走廊、在走也走不完的校舍,愈累就愈执拗、愈难过就愈贪心地,漫步。在那里的,只有不会被任何人误解的我。 因此,当我遇见那个人时,我心中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我将那个人,视为入侵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我想我,并不是天生就特别聪明。 这不是自卑或谦虚。从那些成绩优异的人身上不难看出,他们都自然散发理性或知性,较为文静或孤僻,所谓聪明人的气质。 我,并不具备那种气质。 充其量,只是个比较抢眼的凡人罢了。我的成绩能够挤上前列之位,纯粹是因为「拚命努力追赶」这么一个平凡行为的结果而已。 我并没有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不满。 只是,在高中部一年级第二学期期末成绩掉出学年前五名、被父母骂了一顿时,我再也受不了了。他们将对我这平凡人而言非常困难的「维持在前五名」,视为理所当然;认为我是怠惰了、散漫了,口口声声要我下次要更用功、更专心。 这种事我自己当然很清楚,哪需要他们说。把人丢在宿舍里,平常连看也不来看一眼的人,凭什么说得像很懂我一样?简直自以为是。 到了第三学期,我开始帮即将卸任的舍长的忙,自己的时间变得比想像中少很多;但我还是加倍地努力,成功将成绩维持在前几名。在如此与过往稍有不同的生活中,我发现我这不足为奇的平凡行为,在他人眼里并不是那么回事。 大家都和我父母一样,认为山边手梓的好表现,是来自于她的天资聪颖;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真面目,其实是个头脑没特别聪明的平凡人。 我自愿接下了检查旧校舍群的工作,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对别人「看不见真正的我」的眼神感到厌烦的我,从徜徉在无人的寂静之中,发现了新鲜的乐趣。即使检查完学校指定的位置,我也会主动要求检查其他地方。 我不只是放松,更像已经沉醉其中似的,徘徊在无人的寂静里。在只有鼻息和足音的走廊、在走也走不完的校舍,愈累就愈执拗、愈难过就愈贪心地,漫步。在那里的,只有不会被任何人误解的我。 因此,当我遇见那个人时,我心中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我将那个人,视为入侵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2 一半的觉醒 那名彷佛是空旷的畅快感化为人形的少女,自称「星平线之梵」,坐在半空中。正确而言,是坐在飘于直会桦苗眼前的透明球体上。裙襬之下,映著一张随球面歪曲的滑稽脸庞。 桦苗仍坐在地上,抬头看著她。 在一整片的清澄蓝天中,看得见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奇妙的少女。 「……」 「……」 梵保持著自我介绍后的姿势不动,向下看来。 与她名字不同(注:梵的日语拼音为soyogi,指草木随风沙沙摇摆),在这个没有风吹的星球上,她的裙襬没有一丝摇晃。 「……」 「……」 在不见一朵云的天空下,无从计测双方对视了多久。 先耐不住性子的,是梵。 「……喂~?」 「……」 桦苗依然傻著一张脸,抬望著她。 梵从球上探出上身,噘著嘴问: 「你的反应就不能多一点吗?」 「……喔。」 桦苗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拍一下手,无视于嗯嗯点头期待的梵说: 「我在作梦?」 「才不是咧!」 梵在球上夸张又灵巧地滑了一下。 桦苗继续表现出与梵的期待完全相反的反应,自说自话。 「作这种梦,就算叫人家捏我一下,应该还是会痛吧。」 「跟你说不是梦了嘛!可以不要打那种无聊的预防针吗!」 梵大叫著跳下了球,一双赤脚踏在地上,在空无一物的星球表面上激出无限扩散的涟漪。 感到扫过臀下的震动,使桦苗的意识终于赶上刚才的景象,不再当自己在梦中而自言自语,开始与眼前的人对话: 「你说不是梦……该不会是想说这是现实吧?」 「需要我捏你也可以,不过那应该没用吧。」 桦苗从十指张张合合的梵身上别开眼睛,环视周边。 「可是啊……」 这片以他们两人为中心,或者是把他们搁在角落的星球和天空,真的是漫无边际。 实在很想把创造这星球的人抓来问问,如果没什么想刻划的,为何要把这里做得这么宽广。这景象就是如此地莫名其妙、乱七八糟。 梵搔搔她流丽的头发叹息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啦。可是既然都开始了,如果你不相信我,事情会很伤脑筋耶。」 「伤脑筋?」 原来梦里的人也有计画啊。桦苗一边这么想一边站起,脚踩在透明地面上的部分相当踏实,稳稳撑著鞋底;同时能看见新的涟漪随之而生,向远方扩散。 (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全速乱跑,应该很好玩吧。) 一起了这个念头── 「好。」 桦苗出个声,拔腿就跑。 毫无预警的,全速疾奔。 「好什么──呃,喂!你要去哪里!」 桦苗无视乱了手脚的梵,只是一股脑儿地跑,以确认自己所在的场所。矮小但强韧的身体,依从主人的命令不断地直线冲刺。不知是什么原因,那看得见又看不见的既之道,在这星球却遍寻不著。 (这样子,好舒服喔。) 尽管胸口与呼吸都激荡不已,前进的感觉却相反地变得朦胧、模糊不清。这里实在太宽,景物实在太少;愈来愈紊乱的呼吸,令人逐渐遗忘自己是为何而跑,最后就连对「跑」的自觉都变得稀薄。 「哎呀~虽然我常常在想来的会是个什么人好打发时间……」 这时,盘坐在球上、并行飘在桦苗身旁的梵开口说: 「可是没想到会是这么怪的人耶。」 桦苗没有回答,向远方──除了梵所说的「星平线」以外──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直直地跑;勉强将脚下踏出的涟漪当作指引,无止境地跑。跑著跑著,终于踉跄跌跤,在大涟漪的中央躺成大字。 「──!哈啊!哈啊、哈啊……」 「那个,差不多可以听我说话了吧?」 梵挡住没有太阳或云朵的天空,从上方探头看来。桦苗跟著对自己以全身每一份力量确认现况而得来的实际感受,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哈啊、啊、啊啊……这里,真的……是,现实、吗?」 「唉~原来你这样是为了这种事啊?」 跑也没跑、只是坐在球上的梵吐气不是因为疲劳,而是无奈。 「是现实呀。我是没办法证明啦,但是能用身体来直接感觉的,应该不会是梦吧?」 「如果你搭的是摩托车,我大概就不会那么怀疑了。」 「摩托车,就是有引擎的三……二轮机械吧?不管你怀不怀疑,我只要求你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听我把话说完就很够很够了。」 梵在飘浮的球上点点头,「啪!」地一拍罩著薄连身裙的胸口。 「我重新再说一次喔。」 由下往上看的桦苗,见到那两团大到因那一拍晃了一晃── (喔~!) 在心里送出来自原始欲望的简白赞叹。 「我的名字是『星平线之梵』,请叫我『梵小姐』。」 与起初有种微妙的隔阂。 「啊……」 桦苗不是喘气,只是答得很无力,并在顺好呼吸后坐起身来。 他再次环顾四周。除了裸露的星球、虚无的天空、眼前的梵,没有其他东西,也没有可供辨识的记号或脚印,就连自己刚是朝哪个方向跑了多久也分不清。 接著,提出早该问的核心问题。 「那个……梵、小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梵也同样地左右扫视后笑咪咪地说: 「这里是『你所塑造的星球』。现阶段呢,就算解释得再清楚,你也多半听不懂,我就先从你背负的目标开始讲好了。」 「我背负的,目标?」 「对。」 梵向依样反问的桦苗装模作样地卖个关子,最后挺出身来大声说: 「说穿了,就是要请你拯救世界!」 这个星球,真的什么也没有。 在没有动静或声响的天地间沉默不语,让桦苗首度听见──发觉自己的呼吸声。几秒之后,他再次做出并非喘气的无力回应。 「啊……」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桧原里久跪在老旧教室的地上,扶起年幼的朋友。 「谢谢,里久……可是我没事了,真的。」 一条摩芙脸色是恢复正常了,不过适才那怪异的耗弱感,仍隐隐留在眉目之间。她试著掩饰而努力站起的模样,教人十分不忍。 「就算你没事,也不能再继续了。」 里久不容反驳地这么说,并望向走廊另一端的楼梯间。他们还没回来。 (他到底在搞什么啊,真是的。) 从竟然一反常态,责怪起桦苗来看,自己也不怎么冷静嘛……里久冷静地自我分析,并说声「总之」,催促著摩芙走出教室。 「学姊和直会差不多要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回去,可以吧?」 「嗯。」 两人就此在不知不觉染上橙色的傍晚阳光中,向楼梯间走去。 走在后方的摩芙稍低著头,两眼眯得几乎闭起。拉下眼皮的不是疲倦或劳累,而是感情的重量……不适合这年纪的忧愁,散布在她的脸上。 为了这样的少女,里久放慢速度,回头寄予关心。 「要我一个去找他们也行喔?」 「不用了,我也要去。」 摩芙想甩开忧愁似的摇摇头,再度睁开逐渐阖上的眼睛;鼓起孱弱的勇气,踏实不稳的双脚,为了目睹他乞求原谅的模样而迈出步伐。 (他到底在搞什么啊,真是的。) 从眼角余光见到这一幕的里久再次这么想,并深深叹息。 在无止境的空虚天地间。 「你的反应太薄弱了啦!」 梵连人带球滑了一跤,而桦苗── 「跟我这样讲也没用啊。」 则是老老实实地说出内心想法。 「拯救世界这种事,是作梦的话感觉很笨,是现实的话也太扯了吧?」 「啊──!你这个人怎么放弃得那么早啊!」 梵渐渐明白来到自己身边的少年是个什么样的人。 桦苗也开始惯于如此怪异的对话,开始抗议。 「你才有问题吧,怎么会找我这种随处可见的平凡小男生做那种天大的事啊?」 「因为你──」 梵暂且将她对少年的评价遭到反驳放一边,从不由分说的事实开始进攻。 「能够来到这里,就表示你看到──『半开之眼』了吧?」 「……」 桦苗第一次从她的话中想起比较确实的东西,答不出话。之前见到的现实光景,与现在见到的梦幻画面,在心中慢慢地接在一块儿。 「……就是……」 桦苗很清楚她指的是什么。 纯白门板上半部的猫眼位置,有个闪亮的纹章。 以扁平的钝角等腰倒三角形为主体,中间有几个同心半圆。 「在门上,发亮的那个?」 「没错。」 梵点点头,摊掌向上。 掌上几公分处空中,随即浮现那发光的纹章。 那即是梵所言,桦苗所见的……「半开之眼」。 「如果看不见这个,门根本不会开,你也不会来到这里;更重要的是,你也看不见拥有相反力量的『半闭之眼』,更别说是阻止了。」 「……『半闭之眼』?」 桦苗注意到话里夹杂给人莫名阴暗预感的新名词,将它念了出口。 见到桦苗总算有对话的样子,梵心情像是好了点,握消纹章并将脸凑得几乎要互碰额头,以应验其预感的阴暗语气说: 「那象徵著『悄然降临的毁灭』喔。」 接著添个「相反地」,将激昂燃烧的目光注入他的眼睛。 「象徵『新发现的可能性』的,就是──」 「……『半开之眼』?」 「就是这样。」 梵表情一改,整张脸都是可掬的爽朗笑容。 「现在有没有比较清楚呀?」 「大概就是,刚才那种图案其实有两种吧。」 「够了够了。」 即使答得不太确实,但桦苗总归是认真回话,让梵很是欣慰。 「那么,你记得我刚说的目标吗?」 桦苗回想了一下,那份认真却因此急速衰减。 「嗯……拯救世界那个?」 以一介国中生的立场、现代人的思维,对那难以置信的话表示怀疑。 然而,梵对这一介国中生拥有的能力抱持高度期待,请求协助。 「那不是什么复杂的事。首先,毁灭的元凶『半闭之眼』会寄宿在人类身上,我想请你用『半开之眼』的力量找出那个人是谁。虽然两个纹章外观上是一模一样,但我想现在的你应该很容易分辨才对。」 「破灭的元凶……会是人类啊?」 「嗯。」 方才的阴暗,又在少女的爽朗笑容边角隐隐浮现。 「那个人一定就在觉醒的你身边。用不了多久,那个人就会在『半闭之眼』的指示下将世界导向毁灭。无论原因多么单纯,都绝对会这么做。」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在说什么了。」 那副表情使桦苗背脊忽然一凉,接著头重重一歪。 「可是突然要我做这种事,有点……」 「嗯……我接下来是不是该从找到『半闭之眼』以后,实际上要怎么做开始讲比较好咧。嗯,这样比较好,就这样吧。」 桦苗又对在球上抱著胸深深点头的梵短短回答: 「啊……」 不过这次不是「随你的便」那般没主见的敷衍应声,而是「我该怎么办啊」的疑惑表现。 (好像说著说著就真的变成要帮她找了耶。) 桦苗只是顺著梵的要求或听或答,能表示答应的字眼一个也没说过;可是想拒绝嘛,在见到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后,并不怎么容易。 (她现在也不可能说这其实是作梦或开玩笑吧。) 很不巧,桦苗是在现实见到「半开之眼」后才来到这里的;倘若那时已在梦中,那么这场梦又是从何时开始的……现在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确定呢。桦苗如此自问,并且── (对了,我还没做过那件事。) 马上得出答案,用力捏起自己的脸颊。 见到这突如其来的怪异反应,梵不是吃惊,而是觉得头痛。 「你在干么啊?」 「真的会痛耶。」 桦苗自答后揉揉脸颊。 看来这全是现实没错。 梵像是懒得对桦苗多作反应,半放弃地地催著说: 「那么,我会尽快让你回门外去,你也要尽快帮我找『半闭之眼』喔。」 「我又不是都闲著没事……」 这句无谓的抗议,使桦苗想起了自己在门外做的事、导致他来到这里的根本原因。 (怎么到哪里都要帮人找东西啊……嗯?) 也就是寻找「传言妖精之门」这样一个基本上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自己是穿过外型如同手梓所言的歪斜的门,才来到这里的。不仅是眼前,上下左右尽是一般人不会相信的事物。 (难道说,这个人就是「传言妖精」──) 桦苗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正确得不可能再正确的答案。 「梵小姐。」 「嗯?什么事?」 接著向可疑得不能再可疑的人物,坦率地问: 「你是会帮人传话的,妖精吗?」 「……?」 梵则是露出疑惑得不能再疑惑的表情。 「呃……」 她支吾其词,不是为了掩饰某些秘密。 「你问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是出于「怎么又在胡言乱语了」的烦躁。 桦苗已经惯于这类的反应,一眼就看出她怎么想,只是── 「奇怪?」 这么一来,手梓为何能将白色的门描述得那么清楚呢?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单纯的巧合。会是哪个人意外发现了那扇门,用它编了个带有详细特徵的故事,再传到手梓耳里吗……? 「你在奇怪什么?」 桦苗摇摇手打断反过来质疑他的梵。 「跟你没关系,大概吧。」 「哼~不过呢,我的确是可爱得被人当成妖精也不奇怪啦,呵、呵呵~」 梵从怪异角度解读那问题后轻轻一举手,指向上方说: 「总而言之,请你把『半闭之眼』找出来吧。回去的路──在那边。」 相反地。 「!」 盘腿坐的桦苗感到自己正下方有股震动,吓得低头一看,发现一大片强烈光芒。 已从他思绪中消失的「半开之眼」。 有如凝神注视著他似的愈发闪亮。 并忽然发出破裂声,改变形状。 变成有点可笑的,某种图案。 (叉叉?) 一这么想,「会被弹出去」的强烈预感……或者说恐惧,窜过桦苗全身。 在那图案蕴藏的力量实际发生作用前── 「你的觉醒,会让『海因之手』变得积极起来,要小心喔。」 梵一派轻松地附注一句,轻飘飘地挥手。 紧接著恐惧成真,桦苗被「铿!」地一声狠狠弹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桦苗保持盘坐姿势飞向蓝天彼方几秒后。 一手遮在眼上目送他离去的梵,发现一件事。 「啊,忘记问他名字了。」 眼前那纯白的门赫然消失。 「──」 桦苗整张脸猛力撞上取而代之的木板墙。 「唔嘎!」 并随反作用力回弹、倒下。桦苗并不知道自己已回到前往那星球前一刻的状况,只是任凭平时绝不可能发生的意外事态摆布。 「直会?」 山边手梓错愕地看著桦苗突然以异常速度跑了起来(在她眼里就只是这样),并撞墙反弹,倒了下来──应该说,倒了过来。 「呜哇!」 虽想设法接住桦苗,但他体型小归小,总归也是个男孩子,而且速度相当快。 两人就这么缠在一起,滚到楼梯下。幸亏这段楼梯,只是为调整前方楼梯间与另一端走廊的高度而设,阶数不多;摔得不怎么重,也没受伤。 「唔唔……」 桦苗还不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蜷缩在地上口吐呻吟。平常能助他避开危险的既之道,也因为刚从看不见它的星球回来而发挥不了作用。即使楼梯不长,摔了还是多少会痛,地板这么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 哪里会有能一把抓住又把脸埋进去的地板?不过事实就是这样,多想也没用。当桦苗想用这柔软的地板妤缓撞墙而发痛的脸时── 「啊。」 「……」 他和地板对上了眼。 正确而言,是与以为是地板的手梓,对上了眼。 说得详细点,直会桦苗的脸埋在山边手梓的丰胸间,两手还大把抓著,更在近得鼻息互触的距离与她对上了眼。 「好久不见。」 「……」 桦苗以自己对所经时间的感觉直率地打声招呼,而手梓没有回话。猜想她可能是撞得很痛后,桦苗在起身之前又直率地说出感想。 「还好学姊很软,得救了。」 「……唔。」 手梓终于开口。 「唔?」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顿时双手揪起桦苗的衣领,一脚挤进彼此身体之间并猛力伸直。 是一记巴投。 桦苗就这么在空中飞快画个半圆,与手梓头顶对头顶地摔在地上。这次的地板可不软了。甚至让身体一度回弹的冲击,使桦苗气息梗塞、眼冒金星。 「呃、啊……」 「你、你怎么,从头到尾都那么──!」 手梓自己也破口大骂的声音,忽然断了。 「?」 身体发麻的桦苗以抬起下巴这最简单的动作查看手梓的状况,接著和她一样,看见站在他们滚下来的楼梯上端的,一大一小,共两道人影。 大的不用多说,是桧原里久。 「你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他一手扶额,顺著叹息吐出和手梓相近的怨言。 小的也不用多说,是一条摩芙。 「桦桦……」 见到他们刚缠在一块儿的样子,让她红通通的脸颊胀得都快破了。 「桦桦大笨蛋──!」 中肯到极点的责骂,轰然响彻黄昏的走廊。 由于多柏学院前身是官制传习所,聚集了全国各地有志学习西洋知识的人才,采全员住校制;如今无论学区内外,大多是从住家通学。 再加上少子化的影响,目前学生宿舍「黄叶馆」的住校生减少到含舍监和住校教师在内,男女总数只有四十多人。不同学级的住校生会彼此熟稔,就是住校生活圈缩小、容易见面的结果。 宿舍和校舍同样是老旧的木造建筑,虽有段光辉的历史,在实际生活上难免有些不便。为了以最低劳力换取最佳效果,只有空调和水电管线长年来获得重点改装(网路环境最近也逐渐受到重视)。 校方的观念是,只要这两样保持稳妥,就能解决大部分其他不便,而这也大致正确。年纪高低不同的住校生们,在这空调品质尚可、厨卫浴整洁的「黄叶馆」住得还挺惬意。 现在,山边手梓和一条摩芙就一如字面地沐浴在其惠泽中。 「不要再生气了嘛,一条。」 手梓手倚在浴池边,盘起的头发水珠滴滴。 「~」 将嘴浸在水里的摩芙,噗咕噗咕地回以不成声的抱怨。 两人来时已晚,女子澡堂就像被她们包了下来。 虽说是澡堂,但没有大众澡堂那么宽。底侧是可供四人伸直腿并坐的浴池,左右墙面各有三组清洗处,结构相当简单;然而校方将规模省下来的经费挪到了充实设备上,改装得颇为气派。 (话说回来,那个直会怎么会撞墙啊,真是奇怪。) 苦笑之余,手梓又从浴池边说: 「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把他整个人丢出去了耶。」 「~」 摩芙又从另一头噗咕噗咕地回答。 两人洗过身体下了浴池后,她都是这个调调。 经过桦苗一起身就被摩芙用螺旋头锤撞上心窝而痛得要死、在橘树逢的见证下锁上出入口、回总务处递交校舍检查报告等善后处理,四人回到宿舍时,天已经全黑了(只是晚几个钟头离校就能享受空荡荡的澡堂,是因为住校生几乎都是一放学就先洗澡的缘故)。 手梓是打算来个一石二鸟,洗去摔倒时染上的脏污并修补与摩芙的关系,而目前后者尚未见效。暂时闭口不语的她,心里有些意外。 (原来一条感情这么丰富啊?) 至今她对一条摩芙的印象单纯得很,就是个经常躲在直会桦苗背后、像洋娃娃似的内向女孩──再加上长相楚楚可怜──顶多在担心桦苗乱来会出事时,会有些变化。总是住同一间宿舍经常见面,对她的认识仍只限于表面。 感觉上,这样的认识在短短一天之内已经变了很多。 看著摩芙从浴池另一头瞪过来、在水面制造泡泡的样子── (她还满可爱的嘛。) 手梓为她添上了新的印象,同时,有点想捉弄她。 「真的不用担心啦,我又不会抢你的『桦桦』。」 「~~」 噗咕噗咕噗咕,涌出的泡泡稍微变多了。那不知是热水泡太久还是其他缘故而发红的脸略为浮起,漏出细小的声音。 「……意思…………办。」 「你说什么?」 她声音小得甚至被呼吸声揉碎,听不清的手梓往前靠一点。 摩芙稍稍垂眼看著探出身的手梓局部,吞吐地说: 「舍长你,就算没那个意思……如果桦桦自己开始喜欢大的,怎么办。」 「……」 一听,手梓看了看自己和她的胸部。 一边是两圑硕大浑圆,兼具水嫩 弹性的山峰。 一边是连小也不算,只是略微起伏的平缓流线。 「喔,这样啊。」 明白了的手梓不禁这么说。她对自己的东西并不认为有什么好处,不过没有的人似乎有另一种见解。 「~~」 摩芙说完便又沉了回去,对双方差距发出抗议的噗咕声,且脸比刚才更红了。 于是手梓带点遮羞意味地,安慰那过度忧心的少女说: 「那个『桦桦』,不像是会特别喜欢这个的人吧?」 由于用手指有点粗俗,手梓遮掩似的抱起胸部说;但是能做到这种动作,更惹来摩芙羡慕的眼神和呢喃。 「~可是,他用力抓下去了耶。」 这时── (嗯?) 手梓对摩芙的执著觉得奇怪。 这个刚过十岁不久、在浴池里显得更娇小的小五生的态度,并不像一般「小孩」耍赖那样来自幼稚的独占愁;而是对自己的不足感到懊恼,也对桦苗与其他女性的关系感到著急的,「少女」的殷切真心。也就是── (喔~原来如此。) 手梓对摩芙完全刮目相看,带著率直感想笑道: 「一条,想不到你还满早熟的嘛。」 摩芙尽量不让自己沉下去地说: 「我也没想到……舍长会跟我说这种话。」 「哈哈。谁教你要抱怨那种没办法的事啊。」 手梓大剌剌地将背靠上浴池边。 见到水波中嚣张摇动的东西,摩芙又沉了下去。 这次向那样的少女投去的,是略感寂寞的笑容。 「而且,我已经是十七岁的大闺女啦。我是不知道你平常是怎么看我啦,可是聊这种话题对我来说没什么喔?」 戏谑地这么说之余── (我以前也是用自以为的印象来看待她,所以算是扯平了吧。) 手梓暗自反省,并补偿性地安慰她说: 「再说啊一条,以后你的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长大呀。那不是你这年纪该担心的事啦。」但不知为何── 「以、后……」 摩芙那羞涩却鲜明的表情,稍微黯淡了点。 学生宿舍「黄叶馆」的男女澡堂,并不像大众澡堂那样左右相邻;而是被占据宿舍中央的餐厅等共用区位隔开,分别位在左右两侧。就设计常规而言,这样的构造十分不合理;但在这青春男女共同生活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有隔开的必要(只是住校生大多洗完澡就来餐厅稍作休憩,分隔两地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这时候,很遗憾地无缘相邻的男子澡堂中,桦苗和里久都浸在浴池里头。 桦苗以躺在床边似的姿势延展矮小的身躯,被天花板滴下的水珠砸中鼻尖。他像是冷得清醒过来,喃喃说出心事。 「摩芙她那个样子,会不会泡到晕倒啊?」 「她精神好到可以用头锤撞你,不会有事吧。」 坐姿端正、极为适合在头上摆条毛巾的里久,语气平淡地回答。 桦苗将那当作是挖苦,沉下脸说: 「就跟你说那是误会了嘛。」 「我没有误会。」 里久不改其色,以同样平淡的语气回答,并继续下去。 「问题就出在,那时间实在太糟了。你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所以不知道吧,我认识你到现在从来没看过你那种脸。」 彷佛是端正又平淡地生著气。 「……对不起。」 桦苗的立场,没有道歉以外的选择。他缩成一团,和摩芙在某处做的一样,将嘴泡进水里,想著那少女的脸深深反省。 (她看起来身体没那么糟,自己也说没事……可是明天还是带她去看医生好了,就算要用拖的也要去。) 桦苗像个过度保护妹妹的哥哥般如此决定。想到摩芙和平常担心时不同的表情,难得气得涨红了脸,连带想到今天发生的一串连事情。意想不到的事接二连三,简直不只是发生了「很多事」,而其中最令人在意的还是── (那扇「门」跑去哪里啦?) 在安抚摩芙、对里久解释,向手梓道歉后,桦苗才又想起墙上的「传言妖精之门」;但它已连同钩住他的钉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管怎么找,也没有发现或感到任何变化。 手梓似乎是完全没看见那扇门,所以桦苗什么也没说。除了明知她不会相信那种事,更重要的是,让她知道苦苦寻觅的「门」只是别人乱编的故事,感觉很残忍。 (学姊好像有点误会的样子,只好以后找个机会,用比较迂回的方法告诉她实情了吧……如果那全是一场梦,事情就轻松多了。) 自己,来到一个似梦非梦的地方,还遇见了人。 奇妙的星球、奇妙的少女「星平线之梵」。 在那里发生的一切,真的都是现实吗? 行动果决迅速的桦苗,没有当场说明自己为何会撞墙又扑倒手梓,是因为──在归途上将那段经历一再反刍而更加地──不确定那是现实的缘故。毕竟他带回来的只有记忆,没有实证。 (如果问学姊是怎么知道门的特徵,不知道会不会多发现些什么。) 而尽管半信半疑,桦苗也无法告诉自己那全都是撞墙撞出来的幻觉就了事,是因为──他也明白,这同时是他难得感到害怕的原因──梵话中那股沁入他心中的阴暗预感。 (……「半闭之眼」……) 光是回想那些话,都让泡在热水里的背脊为之一颤。 (为了阻止世界毁灭,要找出那个东西寄宿的人类啊。) 总之,自己能看见好像能办到这件事的「半开之眼」。 这样的事实,使得「从自己能做的开始做」这结论轻松无碍地诞生了。虽然那是飘在怪星球上的怪人提出的请求,不过偏见不太好,自己又确实发了抖,也不想见到摩芙、里久、手梓等朋友被卷进来。 (……「那个人一定就在觉醒的我身边」啊……不然先在学校附近绕绕,看看有什么人经过好了。) 这么做很笼统,也缺乏吸引人的戏剧要素,不过他(纵然「有点」怪)在这现实世界中只是个平民小百姓;就算决心要做,也只能做到这点程度。 (还有一件事。) 桦苗噗咕噗咕地吐著泡泡,将沾黏在记亿边际的词挖了起来。 (是叫做……「海因之手」吧。) 她好像是说,自己的觉醒会让那变得积极起来之类的,可惜还来不及问清楚就被丢出去了。 (怎么说呢,感觉不太好耶。) 从那个词,桦苗感到与「半闭之眼」同样的阴暗预感。 尽管完全只是直觉,但就以往经验来说,自己的直觉还挺准的── 这时,里久对沉入浴池和脑海的朋友说: 「直会,你还要继续帮忙找那扇门吗?」 语气中,不带一丝非议;表示他并不是责问,只是因为摩芙反应那么激烈而好意叮咛桦苗,若要继续找就得千万小心。 而对于如此为他著想的朋友── 「嗯~大概吧。」 桦苗给的却是不明不白的含糊答案。 得知恐怕是事实的真相后,继续看手梓白费力气找下去,心里也不好受;不过桦苗有种感觉,说不定她找是另外一扇真正的「传言妖精之门」,只是不同故事传著传著就被人混淆了,这也不是不可能。 话虽如此,自己受到了梵的请托,要寻找「半闭之眼」,而明天还得先带摩芙去医院(这在他心中已是确定事项)。才短短一天不到,就不知不觉累积了 好多该做的事。 寻思片刻后── 「总之,我再找学姊谈一下好了。」 桦苗提出稳妥的想法。 里久没有异议,轻轻点头。 尔后两人出了澡堂,前往最大的男女共用区域──餐厅,期望能和刚同样洗完澡的手梓和摩芙说几句话;可惜虽有几个人在聊天,但她们都不在其中。 「还在洗啊?」里久说。 「说不定是回房间了。」桦苗答。 假如已经洗完了澡,是可以用手机叫摩芙过来;不过宿舍里基本上有个实际效果非常令人怀疑的潜规则叫「禁止男女私下见面」,餐厅里还贴了张明言「严禁幽会」的老旧标语(餐厅边就是舍监的值夜室,本来就很难在餐厅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就是了)。 鉴于诸多不便,桦苗和里久都决定撤退。 「算了,明天再说吧。」 「嗯。」 他们的嘴和脑袋,都比刚泡完澡还要弛缓。 两人都比自以为的疲劳多了。 在众人尽皆入眠的深夜。 身穿睡衣的一条摩芙,在漆黑中上升。 徜身于和缓旋绕的漂浮感,慢慢上升。 皮肤感到周围有看不见的泡沫沾附全身,告诉她自己人在水中。 在绝不会沾湿身体,但确实存在、缠著她整个人的沉重水流中。 经过数十秒,或者是数十分钟的时间,忽然有个东西撑住脚底。 她踏上的地面没有土石,而是由一条条极为潮湿的厚实木板所铺成。 看不见天空,人在房间里。墙与地板由相同木材组成,宽广且阴暗。 整个房间,大幅度地缓慢摇动著。 即使毫无灯光,摩芙也没感到任何不便。只要以「眼」的咒力阻断,任何作用的效力都会衰减;即使是不见五指的漆黑,也能调节成容易看透的薄暮。 然而,与「平时」不同的状况,还是让摩芙出声问: 「阿尔贝特,为什么把灯都熄了?」 能听见的,只有木材随房间摇动而阵阵作响的,又大又沉的嘎吱声。 但,不久。 兀然开在墙上的门口彼端传来喀啵、喀啵的潮湿脚步声,愈来愈近。随后,有种白森森的东西从门中现身,有著踏响那脚步声的蹄,而且是四只。 「是什么风把你吹上这愚人船来啦,摩芙?」 以无力的中年男性声音这么说的,是一匹骷髅马。 他对娇小的摩芙伸来长长的脖子,喀啦喀啦晃著头骨说: 「哎呀,你是感觉到『半开之眼』觉醒了,才躲过来的吧?」 「不是。」 面对这副会动的白骨,摩芙不仅毫无惧色,还为他的揶揄摆出气胀的脸表示抗议,并再一次询问: 「先不说那个,你为什么把灯都熄了?」 「这个啊,因为海因大人想观星,我就把多余的光都灭了。」 骷髅马阿尔贝多点个头,踏著四条腿转身就走。 摩芙也啪哒啪哒地踏响拖鞋跟上,意外地问: 「海因大人想观星?」 「因为那些家伙开始行动啦。我想,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只能算是起始的仪式吧。」 「哼~」 摩芙回覆表示不太明白但接受了这答案的声音。 走在前头的阿尔贝多转回长颈问道: 「那你呢,如果不是躲过来的,怎么会上愚人船呢?」 「因为那边……」 说到一半,摩芙不禁哑口,带来一段彷佛是抗拒要出口的事实的沉默。然而她还是下定了决心,吸口气打破沉默。 「……因为『那边的那个』出来了,所以我来向海因大人报告。」 「喔喔,你亲眼见到那边的『走狗』啦?」 只剩牙齿的嘴,似乎带点笑意。 「是怎样的货色?砍得断大石的剑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还是带了一整个军团的魔法师啊?就算有拔山倒海的大炮、神奇莫测的超能力或能够烧尽大地的核武都一样,无论什么人拿什么武器,都敌不过我们『海因之手』的。」 喀啵、喀啵地响的马蹄声弹起兴奋的节奏。 摩芙并没附和那股节奏,应该说,她办不到。 「现在的日本才没有那种东西呢。」 姑且否定之后,她小声地说: 「那是桦桦啦。」 「桦桦……?」 阿尔贝多回想了几步时间,接著触电似的大声说: 「喔喔,我记得,『直会桦苗』是吧!他现在,应该是个有模有样的小武士了吧。」 「嗯。他很帅喔,一直都是。」 摩芙的话里,稍微多了点喜悦。 而尽管发现了敌人,阿尔贝多也藏不住怀旧之喜。 「是吗是吗,那真是太好啦。」 「可是……」 拖鞋声断了。阿尔贝多转头查看。 「到头来,他还是被『半开之眼』勾引走了。」 黑暗中,摩芙伫立在大幅摇晃的地板上,挤出苦涩的呻吟。 「他现在的处境,比以前那些都更危险。」 该来的总归是来了的不安,一圈圏地涡漩起来。 (既然「那个」开始行动……我也只好这么做了。) 涡漩的不安反而化作少女的力量,深深地旋绕。 (就算我做的事,会让桦桦变得很危险。) 摩芙摊开掌心,握住体内产生的力量。 (但如果路只存在于「那里」。) 彷佛要挤出更多涡漩的力量。 (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阿尔贝多的语气,没有因此改变。 「别担心、别担心。」 甚至高兴了起来。 「他再怎样都是『半开之眼』选定的人,就算面临非比寻常的危机也一定能安然度过吧。」 「嗯。」 摩芙带著微微的笑容,对那听似鼓励的话点点头;可是──i 「而且尽管他是桦桦,只要代表唯一能与我们匹敌的『星之走狗』来挑战我们,我们当然要尽上礼数招待他啊。」 他话里其实藏著为了完成无法避免的结局所需的无情,使摩芙的心为之冻结。 「无论是谁,都要带他一起踏上毁灭之道喔。」 「……」 沉默之中,摩芙再次点点头、再次跨开脚步。 「……嗯。」 结束对话的马和人面前,出现一道横幅颇宽的上行阶梯。 两样东西,从上层的开口迭送而来。 一样,是造成这摇晃的海浪低吼。 一样,是从天倾注的鲜亮红光。 波动与扩散,正等待著他们。 阿尔贝多灵巧且轻快地登上阶梯,摩芙也注意著脚边跟上去。 开口后的,是个相当宽广,由木板铺成的平坦空间──甲板。 如此惊人之物,就在狂乱的漆黑波涛间沉钝地大幅摇摆身躯。 这是一艘,漂流在无数涡漩红星底下的,巨大木船。 但只有至少堪称是船的粗略形状,没有向外突出的桨或帆桅。 俨然是将一切可供对抗怒海、应变的器物,全抛弃了的模样。 无论是由于造船者的无知或原本就不想做,都是种──愚蠢。 它的名称,正是「愚人船」。 被红光映出黑影的一马一人齐身并立,无视于汹涌波涛的摇晃,静静地步向船尾。 甲板上,到处是一堆 堆不知是自然或人为形成的,眼睛大小的黄金颗粒。在红光映照下,它们璀璨地炫耀自己的美,却又彷佛极为危险。 阿尔贝多转动长颈,不存虚荣地对摩芙夸赞这船上的饰物。 「可能是因为他们开始行动的关系吧,『古星』和『新金』都艳丽得多了呢。」 「哼~」 摩芙看不出差异,不感兴趣地应声。 在此对话中抵达的船尾,陈设也同样地荒诞。 只是在杂乱支架铺上豪奢厚毯,有如小剧场的舞台。 在有摩芙眼睛那么高的舞台上,布幕左右拉起;有个东西背对著以银线绣上「半闭之眼」的黑幕,悄然坐落在中央。 那是镇坐在极尽刻意地到处镶上宝石、以天鹅绒及黄金打造的座椅上的──骸骨。 满身壮观羽饰、夸张的服装及其自身,都是由剔透的水晶所组成。 水晶骷髅一手托腮、仰头向上,也许是因为他正如阿尔贝多所言,观看著那些赤红的星星没有血肉的脸上自然没有表情,只能从空洞的眼窝里,看见晃荡的红光。 其名为「朋友海因」。 摩芙和阿尔贝多一同来到舞台前,稍稍敬礼。 「海因大人。」 水晶骷髅喀啦一声,回应这呼唤。 那水晶服装及羽饰,也随其动作沙啦作响。 挪至稍微低头、依然拄著脸的,俯视谒见者的姿态。 「大人有言──为达毁灭,必须毁灭──」 兀立在摩芙身旁的阿尔贝多,为无声的主人代言。 摩芙抬起头,神情哀伤地开始报告。 阿尔贝多继续在她身旁为主人传话。 海因仍旧拄著脸,俯视那一人一马。 在赤红星辰下,漂流于漆黑之海的船上,将世界导向毁灭的谋略,正编织而成。 山边手梓的心事 2 在旧校舍漫步时,偶尔会撞见来到这里厮混的学生。那个人起初和他们的反应完全一样,一被我发现就吓得逃之夭夭。 我立刻大喊一声,叫住闯入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通常,那些学生都会知道自己理亏而停下脚步。 他们有的是躲来这里抽菸,有的是搞不纯异性交游(我不想用其他说法),有的是为了查看传闻真伪而来探险……但尽管做了些违反社会或学生规范的事,基于双方都是学生立场,所以我不打算告状或训话,只是要他们说出从哪里溜进来,我通常简单警告两句就放人;而不知怎地,他们──好像都认为我也会那么做。我很想相信,那不完全是坏事。 总之就是这样,那些被我喝止的人都会认命地停下脚步……可是那个人不一样。不知道什么缘故,反而开始全速奔逃。 该不会真的做了犯法的事吧? 那个人的异常反应和我的怀疑,使我反射性地追了上去。那个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不熟,跑得不怎么快,只是有路就钻、有弯就拐;但旧校舍彷佛也在帮那个人,总是在适当时机备好小路或楼梯,让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逮到人。 终于制伏那个人──或者说抓住那个人的衣襬而一起摔倒后,我气喘吁吁地质问,为什么我一路上说了好几次「我不会怎样」,还是要一直跑。 喘得比我更厉害的那个人,答案很单纯。 因为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平淡无奇的那句话,却令我畅快得彷佛满腔怨气一扫而空,接著有另一种感觉填满了那些空间。不是「我又不是那种人」的「不满」,而是「这就是我」的「真实」。 那个人不仅不厌烦,还兴致盎然地听著我奇妙的自我介绍。 我也倾诉著自己的喜好、厌恶、知识、感受,从远大得浮夸的事说到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那个人心中堆积我的形象。 最后,我们相约明天旧校舍再见,就此告别。 在旧校舍漫步时,偶尔会撞见来到这里厮混的学生。那个人起初和他们的反应完全一样,一被我发现就吓得逃之夭夭。 我立刻大喊一声,叫住闯入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通常,那些学生都会知道自己理亏而停下脚步。 他们有的是躲来这里抽菸,有的是搞不纯异性交游(我不想用其他说法),有的是为了查看传闻真伪而来探险……但尽管做了些违反社会或学生规范的事,基于双方都是学生立场,所以我不打算告状或训话,只是要他们说出从哪里溜进来,我通常简单警告两句就放人;而不知怎地,他们──好像都认为我也会那么做。我很想相信,那不完全是坏事。 总之就是这样,那些被我喝止的人都会认命地停下脚步……可是那个人不一样。不知道什么缘故,反而开始全速奔逃。 该不会真的做了犯法的事吧? 那个人的异常反应和我的怀疑,使我反射性地追了上去。那个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不熟,跑得不怎么快,只是有路就钻、有弯就拐;但旧校舍彷佛也在帮那个人,总是在适当时机备好小路或楼梯,让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逮到人。 终于制伏那个人──或者说抓住那个人的衣襬而一起摔倒后,我气喘吁吁地质问,为什么我一路上说了好几次「我不会怎样」,还是要一直跑。 喘得比我更厉害的那个人,答案很单纯。 因为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平淡无奇的那句话,却令我畅快得彷佛满腔怨气一扫而空,接著有另一种感觉填满了那些空间。不是「我又不是那种人」的「不满」,而是「这就是我」的「真实」。 那个人不仅不厌烦,还兴致盎然地听著我奇妙的自我介绍。 我也倾诉著自己的喜好、厌恶、知识、感受,从远大得浮夸的事说到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那个人心中堆积我的形象。 最后,我们相约明天旧校舍再见,就此告别。 在旧校舍漫步时,偶尔会撞见来到这里厮混的学生。那个人起初和他们的反应完全一样,一被我发现就吓得逃之夭夭。 我立刻大喊一声,叫住闯入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通常,那些学生都会知道自己理亏而停下脚步。 他们有的是躲来这里抽菸,有的是搞不纯异性交游(我不想用其他说法),有的是为了查看传闻真伪而来探险……但尽管做了些违反社会或学生规范的事,基于双方都是学生立场,所以我不打算告状或训话,只是要他们说出从哪里溜进来,我通常简单警告两句就放人;而不知怎地,他们──好像都认为我也会那么做。我很想相信,那不完全是坏事。 总之就是这样,那些被我喝止的人都会认命地停下脚步……可是那个人不一样。不知道什么缘故,反而开始全速奔逃。 该不会真的做了犯法的事吧? 那个人的异常反应和我的怀疑,使我反射性地追了上去。那个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不熟,跑得不怎么快,只是有路就钻、有弯就拐;但旧校舍彷佛也在帮那个人,总是在适当时机备好小路或楼梯,让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逮到人。 终于制伏那个人──或者说抓住那个人的衣襬而一起摔倒后,我气喘吁吁地质问,为什么我一路上说了好几次「我不会怎样」,还是要一直跑。 喘得比我更厉害的那个人,答案很单纯。 因为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平淡无奇的那句话,却令我畅快得彷佛满腔怨气一扫而空,接著有另一种感觉填满了那些空间。不是「我又不是那种人」的「不满」,而是「这就是我」的「真实」。 那个人不仅不厌烦,还兴致盎然地听著我奇妙的自我介绍。 我也倾诉著自己的喜好、厌恶、知识、感受,从远大得浮夸的事说到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那个人心中堆积我的形象。 最后,我们相约明天旧校舍再见,就此告别。 在旧校舍漫步时,偶尔会撞见来到这里厮混的学生。那个人起初和他们的反应完全一样,一被我发现就吓得逃之夭夭。 我立刻大喊一声,叫住闯入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通常,那些学生都会知道自己理亏而停下脚步。 他们有的是躲来这里抽菸,有的是搞不纯异性交游(我不想用其他说法),有的是为了查看传闻真伪而来探险……但尽管做了些违反社会或学生规范的事,基于双方都是学生立场,所以我不打算告状或训话,只是要他们说出从哪里溜进来,我通常简单警告两句就放人;而不知怎地,他们──好像都认为我也会那么做。我很想相信,那不完全是坏事。 总之就是这样,那些被我喝止的人都会认命地停下脚步……可是那个人不一样。不知道什么缘故,反而开始全速奔逃。 该不会真的做了犯法的事吧? 那个人的异常反应和我的怀疑,使我反射性地追了上去。那个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不熟,跑得不怎么快,只是有路就钻、有弯就拐;但旧校舍彷佛也在帮那个人,总是在适当时机备好小路或楼梯,让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逮到人。 终于制伏那个人──或者说抓住那个人的衣襬而一起摔倒后,我气喘吁吁地质问,为什么我一路上说了好几次「我不会怎样」,还是要一直跑。 喘得比我更厉害的那个人,答案很单纯。 因为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平淡无奇的那句话,却令我畅快得彷佛满腔怨气一扫而空,接著有另一种感觉填满了那些空间。不是「我又不是那种人」的「不满」,而是「这就是我」的「真实」。 那个人不仅不厌烦,还兴致盎然地听著我奇妙的自我介绍。 我也倾诉著自己的喜好、厌恶、知识、感受,从远大得浮夸的事说到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那个人心中堆积我的形象。 最后,我们相约明天旧校舍再见,就此告别。 在旧校舍漫步时,偶尔会撞见来到这里厮混的学生。那个人起初和他们的反应完全一样,一被我发现就吓得逃之夭夭。 我立刻大喊一声,叫住闯入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通常,那些学生都会知道自己理亏而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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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的异常反应和我的怀疑,使我反射性地追了上去。那个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不熟,跑得不怎么快,只是有路就钻、有弯就拐;但旧校舍彷佛也在帮那个人,总是在适当时机备好小路或楼梯,让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逮到人。 终于制伏那个人──或者说抓住那个人的衣襬而一起摔倒后,我气喘吁吁地质问,为什么我一路上说了好几次「我不会怎样」,还是要一直跑。 喘得比我更厉害的那个人,答案很单纯。 因为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平淡无奇的那句话,却令我畅快得彷佛满腔怨气一扫而空,接著有另一种感觉填满了那些空间。不是「我又不是那种人」的「不满」,而是「这就是我」的「真实」。 那个人不仅不厌烦,还兴致盎然地听著我奇妙的自我介绍。 我也倾诉著自己的喜好、厌恶、知识、感受,从远大得浮夸的事说到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那个人心中堆积我的形象。 最后,我们相约明天旧校舍再见,就此告别。 在旧校舍漫步时,偶尔会撞见来到这里厮混的学生。那个人起初和他们的反应完全一样,一被我发现就吓得逃之夭夭。 我立刻大喊一声,叫住闯入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通常,那些学生都会知道自己理亏而停下脚步。 他们有的是躲来这里抽菸,有的是搞不纯异性交游(我不想用其他说法),有的是为了查看传闻真伪而来探险……但尽管做了些违反社会或学生规范的事,基于双方都是学生立场,所以我不打算告状或训话,只是要他们说出从哪里溜进来,我通常简单警告两句就放人;而不知怎地,他们──好像都认为我也会那么做。我很想相信,那不完全是坏事。 总之就是这样,那些被我喝止的人都会认命地停下脚步……可是那个人不一样。不知道什么缘故,反而开始全速奔逃。 该不会真的做了犯法的事吧? 那个人的异常反应和我的怀疑,使我反射性地追了上去。那个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不熟,跑得不怎么快,只是有路就钻、有弯就拐;但旧校舍彷佛也在帮那个人,总是在适当时机备好小路或楼梯,让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逮到人。 终于制伏那个人──或者说抓住那个人的衣襬而一起摔倒后,我气喘吁吁地质问,为什么我一路上说了好几次「我不会怎样」,还是要一直跑。 喘得比我更厉害的那个人,答案很单纯。 因为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平淡无奇的那句话,却令我畅快得彷佛满腔怨气一扫而空,接著有另一种感觉填满了那些空间。不是「我又不是那种人」的「不满」,而是「这就是我」的「真实」。 那个人不仅不厌烦,还兴致盎然地听著我奇妙的自我介绍。 我也倾诉著自己的喜好、厌恶、知识、感受,从远大得浮夸的事说到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那个人心中堆积我的形象。 最后,我们相约明天旧校舍再见,就此告别。 在旧校舍漫步时,偶尔会撞见来到这里厮混的学生。那个人起初和他们的反应完全一样,一被我发现就吓得逃之夭夭。 我立刻大喊一声,叫住闯入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通常,那些学生都会知道自己理亏而停下脚步。 他们有的是躲来这里抽菸,有的是搞不纯异性交游(我不想用其他说法),有的是为了查看传闻真伪而来探险……但尽管做了些违反社会或学生规范的事,基于双方都是学生立场,所以我不打算告状或训话,只是要他们说出从哪里溜进来,我通常简单警告两句就放人;而不知怎地,他们──好像都认为我也会那么做。我很想相信,那不完全是坏事。 总之就是这样,那些被我喝止的人都会认命地停下脚步……可是那个人不一样。不知道什么缘故,反而开始全速奔逃。 该不会真的做了犯法的事吧? 那个人的异常反应和我的怀疑,使我反射性地追了上去。那个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不熟,跑得不怎么快,只是有路就钻、有弯就拐;但旧校舍彷佛也在帮那个人,总是在适当时机备好小路或楼梯,让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逮到人。 终于制伏那个人──或者说抓住那个人的衣襬而一起摔倒后,我气喘吁吁地质问,为什么我一路上说了好几次「我不会怎样」,还是要一直跑。 喘得比我更厉害的那个人,答案很单纯。 因为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平淡无奇的那句话,却令我畅快得彷佛满腔怨气一扫而空,接著有另一种感觉填满了那些空间。不是「我又不是那种人」的「不满」,而是「这就是我」的「真实」。 那个人不仅不厌烦,还兴致盎然地听著我奇妙的自我介绍。 我也倾诉著自己的喜好、厌恶、知识、感受,从远大得浮夸的事说到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那个人心中堆积我的形象。 最后,我们相约明天旧校舍再见,就此告别。 在旧校舍漫步时,偶尔会撞见来到这里厮混的学生。那个人起初和他们的反应完全一样,一被我发现就吓得逃之夭夭。 我立刻大喊一声,叫住闯入我私人空间的妨碍者。 通常,那些学生都会知道自己理亏而停下脚步。 他们有的是躲来这里抽菸,有的是搞不纯异性交游(我不想用其他说法),有的是为了查看传闻真伪而来探险……但尽管做了些违反社会或学生规范的事,基于双方都是学生立场,所以我不打算告状或训话,只是要他们说出从哪里溜进来,我通常简单警告两句就放人;而不知怎地,他们──好像都认为我也会那么做。我很想相信,那不完全是坏事。 总之就是这样,那些被我喝止的人都会认命地停下脚步……可是那个人不一样。不知道什么缘故,反而开始全速奔逃。 该不会真的做了犯法的事吧? 那个人的异常反应和我的怀疑,使我反射性地追了上去。那个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不熟,跑得不怎么快,只是有路就钻、有弯就拐;但旧校舍彷佛也在帮那个人,总是在适当时机备好小路或楼梯,让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逮到人。 终于制伏那个人──或者说抓住那个人的衣襬而一起摔倒后,我气喘吁吁地质问,为什么我一路上说了好几次「我不会怎样」,还是要一直跑。 喘得比我更厉害的那个人,答案很单纯。 因为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平淡无奇的那句话,却令我畅快得彷佛满腔怨气一扫而空,接著有另一种感觉填满了那些空间。不是「我又不是那种人」的「不满」,而是「这就是我」的「真实」。 那个人不仅不厌烦,还兴致盎然地听著我奇妙的自我介绍。 我也倾诉著自己的喜好、厌恶、知识、感受,从远大得浮夸的事说到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那个人心中堆积我的形象。 最后,我们相约明天旧校舍再见,就此告别。 3 十字与漩涡 春季的早晨天色明亮,但依然寒冷。 多柏学院学生宿舍「黄叶馆」尽管几经改装,整体仍是木造建筑,走廊冰得无法赤脚行走。因此,男生宿舍走廊上凉鞋七零八落,女生宿舍房里都摆著专用拖鞋,形成各自独特的景观。 今早也有两双拖鞋踏得啪哒啪哒地,走向女子宿舍的盥洗室。 穿浅粉红拖鞋的,是强忍呵欠的一条摩芙。 「……嗯~咪呜。」 「摩芙,你昨天很晚睡吗?」 穿亮眼水蓝拖鞋的,是她的室友草刈都。 都比摩芙大一岁,是国小部六年级生。由于刚起床,平时扎成辫子的头发只是简单盘起,手上提著和拖鞋同色的盥洗用具包。她不讨喜的语气,以及一早就直挺挺的背杆,自然散发著循规蹈矩的气质。 摩芙像是有点低血压,显得无精打采。 「一点点而已。」 话虽如此,摩芙的眼晴已经眯得几乎闭上,手上另一种颜色的盥洗用具包摇摇欲坠;还拖著随时会踩到睡衣裙襬似的脚步,有气无力地前进;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乱得像鸟巢。 都姿势一样端正地轻声叹息。 「如果全学院都知道你的这个样子,我就不用麻烦了。」 「不用,麻烦?」 脑袋昏沉的摩芙,只模糊听见了最后几个字。 都又叹口气说: 「你昨天很晚回来,所以我忘记说,又有人找我送信给你。」 「喔……」 摩芙的脑袋终于开始运作,理解了那句话。 与其说信,应该说是请求她同意交换信箱地址(偶而会很长)的,所谓的情书,而她已经收过了很多这种东西。直会桦苗不在身边时,摩芙是个凡事胆小怕羞、有点阴郁却又长相令人怜惜的女孩,使得她成为情窦初开的国小部男孩极为关注的对象。 由国中部学生听来,这种行为简直是向天借胆,或者说不知死活,只有对桦苗的认识仅限于传闻的国小部学生才敢做。所以摩芙为他们的安全著想,始终小心谨慎,不让桦苗知道这件事。 知情的国小部住校生,也时常劝那些感情丰富过头但思虑不周的国小部男生,别在那颗「不定时炸弹」上淋汽油;但他们无动于衷,依然尝试接近「乖巧柔弱的美少女」摩芙。 不觉之间,都这个大摩芙一学年的室友,被那些人视为接近摩芙的窗口,让她深感困扰。她很喜欢摩芙这个朋友,但也不想逆来顺受,心里很是揪结。而且── 「你要不要考虑,跟直会学长说有很多男生喜欢你,让国小部直接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呀?……这样,真的不行吗?」 纵然是摩芙这样和桦苗较为亲近的人,要对行为完全无法预测的他隐瞒这种事,压力也颇重的。 都的建议,让摩芙非常伤脑筋。 「我想不要说比较好。」 这件事,摩芙只对桧原里久提过。只要胆敢欺负摩芙,从诱拐未遂犯到在沙坑弄哭她的小孩,都会依情节轻重──一个也躲不过──遭遇各种悲惨的下场。 「只要我继续拒绝他们就好了。」 没什么比事情能在自己这一关结束更好──在学院里,这就是摩芙最安全的处事态度。摩芙以不知不觉完全清醒了的表情,向都道歉。 「对不起喔,小都。」 「这种话,就请你留著说给写信给你的人听吧。」 都三度叹息带过摩芙的道歉后,注意到从前方盥洗室的走廊前走来的人影,便停下脚步恭敬地问好: 「早安,舍长。」 「喔……早。」 「?」 她和平时明快的样子不同,答得迟缓无神,让都不解地抬头查看。 表情也同样迟缓无神的女子宿舍舍长──山边手梓,看也没多看一眼地经过她们身边,就这么踏著不稳的脚步走向走廊另一端的宿舍玄关。 舍长是身体不舒服吗? 可是她穿著制服,提著书包。 连走路都摇摇晃晃了,还要上学吗? 然而手梓离去的背影彷佛罩著一层无法言喻的隔阂,令都有问题也问不出口,便改问摩芙: 「舍长是怎么了呢?」 摩芙没有回答。 只是,目送著手梓的背影。 那苦涩的表情就像是看出了她病根何在似的。 在早得不见学生人影的坡道上,山边手梓脚步沉重地爬著坡。 「呼……」 发烫的气息有如承受不了体内的压力,向下泄出。手梓的头重重低垂,视线也在地上徘徊;但她不仅不觉得自己模样阴郁── (好久没梦到……那时候、那个人了……) 甚至还没从那令人怀念得胸中发暖的梦境完全清醒,简直像梦游一样──想再见对方一面的宿愿也因此侵占她的心,遭受焦躁和渴望的煎熬。 (直觉和别人不一样的直会,在那段楼梯突然变得很奇怪──) 现在手梓脑里,就连昨晚预定的「在宿舍早餐时要向直会桦苗问问那时候的事」都消失无踪,只管一股脑儿地拖著铁块般的脚往目的地移动。 (到那里去再仔细调查一下,说不定真的找得到……) 要亲眼看见它、用自己的脚接近它的念头,占据了手梓整个脑袋。她一面在口袋里,以指尖确认绝不会再弄掉的「那东西」的存在,一面想──并且被思绪捆绑。 (那扇能让我再一次见到那个人的「门」……) 意识朦胧的手梓张开手,紧抓自己的胸口,想压住不觉间加快的心跳。完全没发现,有个寄宿在那里的纹章,正隐隐闪动。 (说不定真的,有机会找到……!) 散发阴暗预感的纹章从手梓的指缝间,露出它以扁平的钝角等腰倒三角形为主体,中间有几个同心半圆的形状。 学生宿舍「黄叶馆」的餐厅,是从早上七点半开始供应早餐。 菜式是由吃到饱的白饭、汤品,和还不错的三样配菜所组成。今天是煎鲑鱼、煎蛋和蔬菜沙拉,尽管家常,仍使人相当饱足。 直会桦苗每天必定于七点四十五分准时就座,矮小但食量颇大的他,都是添满满一大碗饭;再加上前不久才为了消化累积罚勤而扫过澡堂(当然,只限男子宿舍),食欲特别好,吃得不只嘎滋嘎滋,甚至是咻噜咻噜── 「嗯呃,噗哈~!」 最后喝光整杯茶,又再一次地环视人影稀疏的餐厅。 「……摩芙是怎么啦?真的有哪里不舒服吗?」 原本预定趁早餐问她今天几点放学,好带她去看医生,现在计画全乱了。这让桦苗的担忧死灰复燃,心里焦躁不已。 桌对面的桧原里久静静吃完,放下筷子── 「如果是真的不舒服,她应该会先打电话给你,所以不是吧。」 一句话就打消这名过度保护少年的疑虑。 话虽如此,跟桦苗一起吃早餐对摩芙来说,就像早上拖著低血压的身体起床一样是常态行为(桦苗固定在这时候吃饭,是为了配合摩芙);早餐时间没现身就够难得了,迟到又没打电话更是稀奇。 桦苗一肘撑在桌上,盯著餐厅通往女生宿舍的门口看。 「嗯……否则,就是被『那个』拖到了吧。」 「那就没办法了。」 里久带著难以言喻的微妙表情回答。 「那个」是指摩芙每天都会看的猫咪影片。她每天早上都会在影音网站搜寻可爱的猫咪影片,还会自己小声配上喵喔喵喔或喵呼呼的声音。 桦苗和 里久曾撞见那诡异的场面一次,接下来三天,只要遇见她就会被她扔东西赶走,莫名其妙到后来「早上尽量别管摩芙」甚至成了他们的铁则。今天说不定又是被比较长的影片或一连串系列作迷住,要看到几乎迟到才肯罢休…… 「我们先准备去学校吧。」 「好。」 两人带著叹息起身,前往餐具回收处。 在那之前,他们发现有个绑辫子的女孩从女生宿舍门口进入餐厅。 那是草刈都,桦苗见过她。她到挂在食堂角落、供学生彼此留言联络或贴布告的白板前,动笔写了起来。 两人将餐具放进回收架后自然地瞥向她的留言,不禁停下脚步。 『我先去学校了。511 一条摩芙。』 桦苗对那稍微犹豫后,在最后补上「同学」的少女问: 「小都,摩芙先走啦?」 「学长早。就跟你看到的一样。」 都先规规矩矩地鞠躬问早后,以不讨喜的语气回答。那不是因为讨厌桦苗或里久,她对任何人大概都是这种感觉。 而他们也不以为意,同时不同声地问候。 「『早』啊。」 桦苗接著问: 「摩芙是有什么事吗?」 「她没说,只是在出门前要我在这里留话而已,人才刚走不久。」 都一样客气又不讨喜地回答。 摩芙会留言的对象,在这宿舍里顶多就两个,只要遇见他们时当面说就好了;可是都还是按照请托写下留言,的确很像她的作风。 「这样啊,谢谢。」 「……不客气。那么,我先失陪了。」 都不知怎地盯住桦苗一下下,接著又敬个礼,领早餐去了。 目送她离开后,里久对桦苗问: 「学姊那边怎么办?」 「对喔,今天也没看到学姊。」 两人环视餐厅,找不到手梓的影子。除幼年部外,所有住校生上学时间都一样,要遇见她的机率应该不低,但今天似乎就是铭谢惠顾那一天。 「算了,没什么好急的。」 自己还需要找出「半闭之眼」,再来的事就顺其自然吧……桦苗非常随性地顺情况改变想法。不过,他没忘记自己这作哥哥的职责。 「医院都挂好号了,中午再传个简讯通知她吧。」 「只要是摩芙的事,你果然都很仔细。」 两人就此离开餐厅,准备上学。 一条摩芙一出宿舍,就以「半闭之眼」的咒力包覆自己。 这么一来,任何人都无法注意到她的存在;唯一的例外,是具有相反的同质力量的少年,而他现在应该正在猛嗑添得尖尖的饭。 (死像就快诞生了。) 摩芙吐出谁也听不见得叹息,灵巧地原地转身。 可爱中带了点锐气,就像舞蹈表演──或武术表演一般。 转完一圏时,她也摇身一变。 书包不翼而飞,手上反而多了把长杖。 还有件有个大兜帽的斗篷披在制服上。 她将长杖在地上重重一抵,深深拉下斗篷,从宿舍正门向坡上望去。 (先成功诱导,然后……我真的可以吗?) 面临第一次行动以及心中的策略,摩芙感到小小的紧张与巨大的恐惧,不禁颤抖;同时又将那些情绪作为动力,在背后放出旋转的游涡纹。 约是三重螺旋、彷佛要将中央的正圆陷入虚空的图案,遮蔽了大地的束缚,使她的身体缓缓浮起;经过一段不稳的浮游后,猛然加速前进。 朝她目标的少女,以及寄宿在她身上的纹章──「海因之手」破空而去。 一小时后的下课时间,直会桦苗和桧原里久被导师橘树逢叫到走廊上。 「什么事啊,老师?」 在学生们换教室或玩耍的喧浪中,桦苗从容地这么说,逢则是带著难得一见的严肃问: 「你们两个,今天都是直接来学校吧?」 这怪异的问题让一旁里久也摸不著头脑,表情疑惑。 「我们今天不是和老师在一起吗?」 逢焦躁地点点头。 「唔,果然是这样,嗯。」 今天早上他们三人在宿舍前的坡道偶遇,便一起进了校门。逢是为了确定这点才这么问,但想当然耳,这也引起了他们的不解。 「可能真的跟昨天没关系吧。」 「到底怎么啦?」 溜出口的呢喃,使桦苗再也忍不住追问。 「这个嘛,呃……」 逢一副被逼到死角的表情。她拿这个有点不守规矩又很明显地难以预测的少年很没辄,没几秒就放弃挣扎说出实情,或者说,找他们求救。 「山边同学她一早来找我,说今天上课要用的东西忘在旧校舍里,我就开门让她去拿了……可是她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 「怎么会这样啊?」 连平时稳重的里久都逼了过来,让逢都快急哭了。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们嘛。第一节课都要开始了,也还没找我锁门──」 而桦苗,起先原来想说些什么── 「!」 却突然朝眼前的逢用力踹下去。 看起来,像是这样。 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行吓得手脚无法动弹。 「──」 但实际上,桦苗踹飞的是扑向她的某个人。 某个人飞了出去,滚进走廊上来往的学生之间。 「直会?」 桦苗也没答覆难掩惊讶的里久,只是野兽般的压低姿势,注视那滚向吵闹起来的走廊的某个人 「他、他刚刚突然那样是干么?」 「呃,直会桦苗!」 「这次又干了什么好事啦?」 在鼓噪的学生脚下僵硬地蠢动、挣扎得想站起来的某个人── 「那是,什么啊?」 和桦苗不禁这么说所表示的一样──不是人,而是其他东西。 那绝不是人类。 骯脏黯淡的破布底下,浮现出粗略的人形轮廓;从七零八落的破洞和裂缝间,能看见年代古老但精细地不停转动的齿轮和发条。 唰啦唰啦、喀哩喀哩,精密金属零件彼此摩擦的传动声中,掺杂著吱吱吱的刺耳绞轧声,那堪称破布妖怪的东西,缓缓爬起身来。 (以恶作剧来说,也太精致了点──) 桦苗的半信半疑,在那东西爬起而面对它时立刻烟消云散。 「!」 在无法断定是左眼或右眼的平坦位置上,某个纹章正在闪动。 以扁平的钝角等腰倒三角形为主体,中间有几个同心半圆。 桦苗知道这图案有两种,且形状一模一样。 现在,他就遭遇其中之一,而他绝不会错认。 使阴暗预感窜遍他全身的名词,顿时浮现脑中。 (──「半闭之眼」──!) 脸上纹章闪动的妖怪,一只脚在破布底下缓慢跪起,准备起身。 (终于找到了。应该说,对方竟然自己来找我了。) 桦苗试图摆脱那不祥的预感,没想到真的如「星平线之梵」所言,他与忽然出现在附近且近到不行的「半闭之眼」正面对峙。 (难道,这是哪个人被「半闭之眼」附身而变成这个样子?看起来不像里面有人啊,到底──) 在思绪漫流的这几秒钟── 「啊。」 桦苗想起一件早该注意到的事。 梵完全没说过找到之后该怎么办。 她的要求只是找出「半闭之眼」。 眼看破布妖怪吱吱吱地逐渐站起。 (可是如果不赶快处理,这个不晓得什么鬼的东西又要乱来了。) 不知所措的桦苗── (可以打坏它吗。或者说,我打得坏它吗?) 为了徵求意见,接连看了看非常可靠的桧原里久和还算可以的橘树逢;当他们及其背后围观的学生进入视线时,桦苗发现了一件事。 这画面,很不对劲。 (为什么,没引起任何骚动?) 不,是有的。 但那和平常一样,仅限于「直会桦苗又闯祸了」的骚动;没有任何人,因为见到眼前有个蠢动的破布妖怪而仓皇害怕。 里久的反应和平时一样,表情略带困惑,为了解朋友为何突然做那种事而询问;逢也一样,吓得躲到里久背后。 「你这次是在踢什么?」 里久会这么问,是因为桦苗曾经一脚扫到逢的鼻尖前,踢死要攻击她的蜂(当时逢以为被踢的是自己,昏了过去……而桦苗只是认为昏倒总比鼻子被螫肿好)。 「还有什么?」 桦苗不知该如何回答。 里久、围观的学生,甚至被那滚出去的东西撞到脚的学生,看的都不是就在一旁蠢动的破布妖怪,而是「好像踢飞了什么」的桦苗。 (他们看不见这个妖怪吗?) 应该说,只有自己看得见它。这种状况,教人该怎么解释才好。那东西撞上其他学生可不是妄想,而是发生在眼前的现实啊,怎么会没感觉? 如此观察周围情境时── (对了,梵小姐好像是说只有「半开之眼」所寄宿的人看得见「半闭之眼」……所以不是只有「眼睛」的图案,还包括被它寄宿的对象吗?) 当桦苗做出如此结论,或者说有这种感觉时,破布妖怪脸上的布劈哩哩地裂开一条横线,打开像是嘴巴的部位。其内,黄铜色金属零件排列成的歪斜牙齿后方,传出风吹般的声音。 〈在哪里?〉 「!」 那模糊得很古怪的声音,先是让桦苗吃了一惊,接著周围的人们也惶恐起来。 「哇!……你有没有听到刚刚那个?」 「有人,在说话吗……校内广播?」 「好不舒服的声音,是怎么啦?」 那声音忽然增强,敲打骚嚷张望的学生们的鼓膜。 「嗯呀──!」 然而,这尖叫不是来自恐惧。 〈在哪里?〉 不是因为桦苗踢倒的妖怪。又有另一只、发出另一道声音的破布妖怪掀起逢的裙子,让她羞得大叫。 站在她身旁的里久,只有看见裙襬忽然掀起来。 「……」 里久的反应不知是看傻了还是凝视。 「哇呀?这、这是怎样,拜托!」 逢拚了老命地想将裙襬压回去。 「走开!」 而桦苗的脚又踹过逢的鼻尖前。 第二只妖怪直接飞了出去,也撞上围过来的学生们。 这冲击。 刚才的怪声。 逢身上的怪现象。 又踢了些什么的桦苗。 以及── 〈在哪里?〉 「咦──好痛!」 「呃,鞋子,飘起来了?」 脚被绊倒、鞋被脱下。 〈在哪里?〉 「有、有人……在我的口袋里乱摸!」 上衣被粗鲁地扯来扯去。 〈在哪里?〉 「你有看到刚那个吗?」 「呃……你是说,门自己打开了?」 不同的怪异现象接连发生。 〈在哪里?〉 「该不会,直会桦苗之前就是……」 「是在,打架之类的?」 「哈、哈哈……跟谁打架啊?」 眼前各种异状,使学生们终于以自己的见解说明现在出了什么事。 〈在哪里?〉 「有妖怪!」 「闹鬼?」 〈在哪里?〉 「呀──!」 〈在哪里?〉 混杂著肉眼看不见、不知何时增加了数量的破布妖怪,学生们开始恐慌──为了远离近在咫尺的异状,惊慌失措地东躲西藏。 「唉呀呀呀。」 在这一发不可收拾的骚乱中央,堪称状况起点的桦苗,乍看之下心境没有多大变化……只是他还是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呆看眼前惨况。 (伤脑筋耶,梵小姐怎么不快点出来跟我说清楚该怎么办啊。) 一旁,里久扶起软腿瘫坐的逢。 「老师,都这个年纪了,穿兔子图案的不太好吧?」 「要、要你管──!」 「没有。」 山边手梓独自一人顶著昏沉的头、拖著笨重的脚,在旧校舍游荡。 「在哪里?」 她甚至没先到教室放下书包就找个藉口强要总务处开门,之后在同一个地方反覆来去。到现在,就连书包扔在哪里都忘了,也没注意到课前班会以及第一节课的开始;只是双手在眼前墙上不停摸索,寻找有无变化。 「没有。」 每多踏出徒劳无功的一步,焦躁和渴望就加重一分,徒增寻无所求的痛苦。她那目光如炬地四处扫射,踏著颠簸脚步四处摸索墙面的模样,散发鬼怪般诡异的气息。 「在哪里?」 应该、不会错、绝对在这里,手梓一路踏过如此偏执的片段。那里就是直会桦苗昨天跌下的短阶梯,他的样子完全是出了某些事的感觉,应该、不会错、绝对在这里。可是── 「没有。」 完全找不到。 尽管如此,手梓仍以短阶梯边的墙为中心,在楼梯间到另一头校舍的门之间来回找了又找。 若没找到使那个直会桦苗跌倒的东西──「传言妖精之门」的线索,绝不善罢甘休。 「在哪里?」 有些东西,从她贴在墙上的手指、摇晃的发梢、裙襬边缘,咖啦、叩啰地掉了出来,彷佛是淤积体内的无力、满溢心中的悲叹泪水凝成了实际形体。 它们,都是些螺丝、齿轮等黯淡无光的黄铜色零件。 它们,无所依归地在地上滚动,且逐渐变暗、膨胀。 「没有。」 那些零件一一成形,立起,在骯脏的破布下浮现出粗略的人形轮廓;从七零八落的破洞和裂缝间,能看见年代古老但精细地不停转动的齿轮和发条……彷佛是某种妖怪。 〈没有。〉 不下数十、甚至上百的那些东西唰啦唰啦、喀哩喀哩地在精密金属零件彼此摩擦的传动声中,掺杂著吱吱吱的刺耳绞轧声,像个梦游的人,踏著缓慢脚步顺零件滚动的方向走去。 〈在哪里?〉 「没有。」 手梓完全没察觉,仍不断从自己身上散落的那些东西。 〈在哪里?〉 以及在破布妖怪头部与自己胸口,不祥地闪烁的纹章。 「没有。」 「当然没有。」 这时,出现一道年幼少女的声音。 「……!」 「再怎么找,也找不到的。」 手梓抬起头,看见有人在楼梯顶上俯视著她。 那是个兜帽罩住大半个头的斗篷少女。应该是少女。暗色斗篷上,到处是散发薄光的漩 涡纹样;最引人注意的,是兜帽正面那不祥地闪烁的纹章。以扁平的钝角等腰倒三角形为主体,中间有几个同心半圆── 也就是,「半闭之眼」。 为那闪光眯起眼的手梓,带著满心焦躁与渴望问道: 「找、不到?」 「对,再怎么找也找不到。」 她傲然宣告的表情藏在纹章闪光及兜帽底下,不得而见。 但是,手梓根本不在意这种事。 「再怎么找,也找不到?」 现在的她唯一想要的,就只是「传言妖精之门」。 这个宿愿,却被少女无情地打碎了。 「那个传说,是骗人的。全都是,假的。」 少女的话语具有「半闭之眼」的咒力,能将人心的均衡强行偏向否定、退化、消极的颓废状态;再藉由让对方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使其思想产生定向的力量,如曲柄般发动引擎。 遭到诱导的手梓不禁踉跄,喃喃呓语。 「骗人的、假的……可是,我真的……」 深埋在怀中的感情开始动摇,产生了某种力量。 她持续散落的各种零件的原动力──命运的动力。 斗篷少女亮出掩藏在闪光后的长杖,缓缓指向手梓。 「来,动起来吧。」 那顶端盘结齿轮与发条、混同机械与魔法的长杖,一在手梓胸口聚焦就发出强烈闪光,释放「半闭之眼」的咒力。 磅! 落雷,或爆炸般的震耳破裂声轰然迸响。 随后,或者说逐渐地,出现沉钝的移动。 伴随巨大且厚重的金属彼此摩擦的声音。 那是,将命运的齿轮硬生生错开的声音。 来自手梓身上的零件已不是洒出,而是喷涌。 「啊、啊……?」 她胸口的纹章光芒不再阴暗,而是如炽如焰地闪动。少女经过几秒钟的犹豫后,以最后的一句话启动它。 「你的愿望是不会实现的。」 「……──!」 手梓放出不成声的叫喊。 将世界导向毁灭的命运之兽「死像」,于此诞生。 这时。 「!」 在如此极为戏剧化的狂乱情境中。 响起一道活泼的来电铃声。 来自少女斗篷底下。 走廊因恐慌而闹得鸡飞狗跳,尖叫声此起彼落。 「摩芙,你在哪里!」 吵闹之中,直会桦苗对著手机大喊。 「现在学院里有很多看不见的怪东西,你先待在那边不要乱跑喔!」 看来不只是自己附近,整个学院都为这毫无预警的怪异现象陷入大混乱。这么判断时,桦苗最优先做的就是联络一条摩芙。 「我想它们应该不会追著人跑,可是你千万不要做刺激它们的事喔!」 刚出现时,那些看不见的妖怪还反覆说著「在哪里」,人物不分地就近到处搜寻著些什么;而现在,它们的言行有所变化。 〈没有。〉 全都深深地叹著气,杂乱无章地四处游走。 大呼小叫得不输妖怪的学生们东窜西逃,但就是找不到一条安全的路;毕竟对手是看不见的移动障碍,根本不晓得该从何躲起。 〈没有。〉 只能每当在听见这叹息时尽量死命跑远,并在听到下一次叹息时换个方向,一次又一次重复这毫无帮助的行为。 「总之我会想办法处理这些东西,马上到你那边去!」 或许是因为「半开之眼」的力量吧,唯一看见真正景象的桦苗,为了救助没那种力量而应该看不见的摩芙,转向国小部方向跑去;可是── 『我不要紧啦。』 他却意外遭到那少女的拒绝,不知该说什么。 「什么不要紧啊,摩芙?」 『桦桦。』 摩芙带著隔著手机都感受得到的平静,说出不可思议的话。 『可以,都不要吗……可以吗?』 「咦?」 『不要处理,也不要过来。』 桦苗听不明白,答不出话。 摩芙似乎是感到他的疑惑,稍等了一会儿── 『我真的,不要紧。』 才安抚似的这么说,随后结束通话。 「……?」 在闹得这么大的怪异现象中,桦苗实在不懂摩芙为何要拒绝帮助,只能对被挂断的手机歪著头,手足无措地伫立。 钟声从他头上阵阵降下,忠实地宣告课堂开始。看来恐慌发生到现在,似乎只有十分钟不到,只是没人还有心在这状况下注意这种事。叠合在异常光景中的日常声响,反而变成更加突显这无厘头状况的音效。 只有里久像是受到这新声响的刺激,问: 「直会,你……知道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吗?」 他看来较为冷静,是因为情绪起伏本来就小,况且还目睹桦苗踹开也许是妖怪的东西。然而他的手紧紧地握著,颊上也有冷汗── 「妖怪、妖怪好可怕……」 只比起一旁他所搀扶、青著一张脸念念有词的橘树逢好上几分而已。 而桦苗,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是看得到像是妖怪的东西,可是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了。」 掺在话里的叹息,就像是遭摩芙拒绝的渣滓。 「谁教梵小姐根本没告诉我找到以后要怎么办。」 「就算我全都说清楚,那时候的你也不会认真听吧?」 「是没错──」 桦苗话回到一半看了看里久,确定他和刚才没有两样;再说,刚说话的也不是里久的声音。记得是── 「如果没实际遇到这种状况,你根本不会听我说话。这么想以后,我就乾脆不多说了。」 「梵小姐!」 桦苗转向近在耳畔的声音,里久则是被他忽然大叫吓了一跳,从另一侧转过来。 「呀呵~」 「……」 桦苗在自己肩上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个有著拳头大的圆圆脸,张著大嘴巴的矮扁小玩偶──不知是手偶还是布偶、山羊还是绵羊,总之那有如儿童布偶剧角色的东西,嘴巴一张一阖地以傻呼呼的模样打起招呼: 「我就是梵小姐没错~」 「……梵、小姐?」 对这疑问,小羊手偶又嘴巴一张一阖地回话: 「就是我喔~」 「你在,搞什么啊?」 「就跟你看到的一样呀,看不懂吗?」 「嗯。」 桦苗直率地点头。 梵小羊灵巧地在桦苗肩上滑了一跤。 「就是你叫我,我才来的啊!我不太方便直接到这边来,所以用这个可爱的梵小姐娃娃代替我,送到你这边来啦~」 「什么嘛,原来可以叫你过来喔?」 一面说话一面动来动去的梵小羊底下的肩膀稍稍放松。 见到他不怎么紧张的样子,梵小羊遗憾地摇摇头说: 「唔,你还是跟之前一样,反应很薄弱耶。我这边啊,可是因为上百年的封禁被你的觉醒解开,终于能够堂堂影响外面的世界而高兴得不得了呢……你看!」 梵小羊张大嘴巴展开双手,做出多半是表示自由的姿势。 「我还做出了绝对能缓和气氛的二十一世纪超级法宝『小羊娃娃』啰?看到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用笑容和欢呼声援我的义务喔!」 桦苗的反应却完全相反。 「 哪来那种乱七八糟的规矩啊。再说,现在闹成这样,你怎么还有心情说这种话?」 投向梵小羊的微暖视线,转向了周围尚未平息的恐慌。 盲目奔逃的学生和仿徨游荡的妖怪群所造成的骚动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狂乱。也许是错觉……并不是,妖怪的数量明显增加了很多。 这时,眉心紧蹙的里久插入他们的对话。 「直会,那边,也有吗?」 「嗯,你真的看不到啊?」 桦苗如此回答后── 「不只是看不到,还听不到我的声音喔。不只是造型可爱,还具备了完全的隐匿性!从里到外都和那些粗糙的『库伦布』完全不一样!」 这次换梵小羊插话了。 从她的说明,桦苗发现了新事物。 「难道说,那个库什么的就是那些东西?」 不用说,他视线所指的当然是走廊上四处蠢动的破布妖怪。 「对,库伦布,能说是歪曲命运的碎片吧。它们说话和动作都很笨拙,是因为本体还没成熟就分开了的缘故。看来『海因之手』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不太熟练的样子。」 「喔……」 有听没有懂的桦苗姑且虚应一声,接著丢出真正想知道的问题。 「梵小姐,你不能用你的力量消灭这些库什么的吗?」 「嗯。」 「这样啊……呃,什么!」 忍不住凑过去的鼻尖,被软绵绵的布手直直一指。 「要做这件事的人,是你。」 「咦,我可以吗?」 不只是指,还顶在他鼻尖上。 「很简单啦。应该说,你好歹也是拥有『半开之眼』力量的人,办不到就伤脑筋了。」 「那实际上要怎么做?」 其实,桦苗除了能看见破布妖怪……库伦布以外,丝毫感觉不到自己有任何力量。 「你已经看过啦。就是我在那个星球上用的刻印,你只要回想那个就好。」 「刻印……喔,那个叉叉──」 回想的瞬间。 铿! 那巴掌大的图形便闪现在眼前空中,吓得桦苗向后退开。 「哇!」 当心念遭惊愕打断,叉叉图案也当场消失。 梵小羊得意洋洋地直盯他那张脸说: 「是吧?那个十字印啊,象徵著焦点稳定的秩序;是我们『半开之眼』所掌控的力量,只有它能够驱逐象徵混沌、扰乱人心的游涡纹。」 「吓、吓我一跳……刚才那个,是从哪冒出来的啊?」 梵小羊说得天花乱坠,桦苗却只是普普通通地如此回答,并看看自己的手和一旁的朋友。 「怎么了?」 里久的反应和刚才无异。会在见到桦苗的视线才这么问,表示他什么都看不见。 「没事,嗯。」 桦苗随口敷衍过去,转而注视在几步远处背对著他的库伦布。 「嗯……所以说……」 就观察至今的感觉而言,它们不会突然改变方向,应该吧。 「这样子,可以解决它们,吗……?」 「你要做什么啊?」 「安静安静……我先……」 桦苗小声阻止讶异的梵小羊,蹑手蹑脚地接近那库伦布背后,心想著叉叉刻印用指尖碰它。 剎那间── 铿! 巴掌大的刻印再度登场,这次出现在库伦布背上,将它打翻过去。 它背上彷佛被看不见的子弹以刻印为中心轰出了一个洞,黄铜色的齿轮和轮轴等零件从裂开的破布下散落一地,随即锈朽而逝;身体开了大洞的库伦布趴在地上,手脚依然动来动去。 「喔喔!」 初试身手就这么见效,令桦苗乐得叫了一声,但随即就被梵小羊泼了冷水。 「喔什么喔。不过是库伦布,没有一下就把它轰得稀巴烂怎么行啊?要想得更清楚,拿出魄力把它们杀得片甲不留!」 「你说得还真简单。」 总之为了收拾残局,桦苗依然战战兢兢地对脚下挣扎的库伦布──贴上手掌,集中心念。 铿! 刻印第三度闪现。这次依梵小羊的要求确实打下十字印,将其全身打散、消灭。 「呼。既然它们不会打过来,是比较有时间试招啦,可是──」 「──如果会打过来感觉比较好的话,现在就有啰?」 「咦?」 桦苗带著问号扫动的视野中,库伦布一齐将脸上闪动的「半闭之眼」转向了他;但没有特别被激怒的样子,只是漫步走来。 〈没有。〉 这么说,且最接近桦苗的一具库伦布── 铿! 被伴随锐利拳击的第四次刻印击中面部,整个头飞出去撞上了墙,并连同四散的零件一起消失无踪。 「啊~吓我一跳。」 「可是你反应还是挺快的嘛。」 梵小羊对松了口气的桦苗稍稍感叹地说。 强力拳击的余韵,使脚下那崩散的躯体也逐渐消灭。 低头看著它消失后,桦苗再注视自己一点也不痛的拳,点点头说: 「这样啊。」 再以如此自信的语气告诉朋友: 「桧原,我好像可以打倒那些妖怪,你先稍微蹲低一点。」 「知道了。来,老师。」 「咦?」 确定爽快听从的里久让老师也蹲下后,桦苗大致扫视左右两侧。 库伦布察觉了明确敌人的存在,甚至离开教室聚到走廊上,与逃窜的学生碰碰撞撞地逼近。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桦苗无惧于那念念有词的诡异阵容,好整以待。他动作敏捷顺畅地躲过一只只伸来的手,以伴随十字印的拳── 「嘿──呀!」 殴打。 「哈!」 殴打。 「啊!」 再殴打。 「呀呀呀呀!」 再殴打。 捱了拳击与刻印的库伦布,就这么被桦苗轰掉头、打穿肚子、上半身从肩膀整个扫平、从头顶裂成左右两半。虽说拥有相反的力量,但它们真的非常脆弱。 「很~好很好,做得不错嘛。」 不知梵小羊里头有什么构造,还灵活地抱起胸点点头。 「看来你差不多已经习惯了,接下来要进入应用篇啰?」 「才五分钟不到耶?好吧,没差。」 能够实际运用力量,让桦苗的态度变得配合许多。梵小羊对这样的他再次深深点头,说道: 「不管是头上还是胸口都可以,只要想像『半开之眼』浮现在身上并使用咒力,力量就会泉涌而出,效果也会增强好几倍喔。赶快趁这段时间尽量用习惯吧。」 「这段时间?」 即使反问,桦苗还是照她所说,在心中描绘在那星球见到的纹章。也就是与库伦布头上的纹章外型相同,印象却明显相异的──「半开之眼」。 轰。彷佛点了火似的,那图案显现在桦苗心脏正上方,发出光芒。 「啊,真的有力量涌上来的感觉耶。」 「怀疑啊?」 梵小羊像是瞪了过来。 「对不起啦。」 桦苗笑著道歉,接著仔细观察不知不觉聚成可观数量、从左右推挤而来的库伦布。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一确定自己所在位置与它们的距离,就任由力量泉涌的感觉── (好像可以这样耶。) 如双枪侠般平展双手,将食指指向左右两侧。 「嘿!」 铿铿! 十字印仅只相隔暗想刻印的时间,没透过拳的直接接触就击穿两侧远处各一具库伦布。刻印的破坏力与之前完全不同层级,从小小的一点扩散出遍布全身的龟裂,使它们几乎在一瞬间就粉碎、消灭。 「喔喔,自己发现怎么射出去啊,不错嘛。」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使库伦布们前仆后继地加速攻来。 桦苗左右看了看,问: 「梵小姐。」 「什么事?」 「那些库什么的,会和我们一样用远距离的武器吗?」 「库、伦、布!这个嘛……看起来结构很简单,应该不会吧。」 桦苗一接到梵小羊的答覆就朝其中一侧冲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里久已经惯于他的唐突行动,尽管讶异,却也在这非比寻常的气氛中不慌不乱,紧紧按住抖个不停的逢的头。 「老师,不要乱动喔。」 「咿咿……」 桦苗留下两人后,立刻踏上并非肉眼所能见的既之道。会选择这一侧,是因为距离他们──里久和逢比较近的缘故。先压制近处攻势再击溃另一方,便是桦苗判断的活路。 〈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没有。〉 桦苗狠狠打烂逼至面前的一具库伦布,作为第一手攻击。 「喝啊!」 铿! 大大的十字印浮现在打击点上,盖过遭殴击的库伦布体廓;龟裂扩散至周围空间,网一般地逮中了挤上来的其余几具,使它们当场接连粉碎。 桦苗没多理会面前七零八落地散了满地的零件,迅速掉头。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张开双手指头,指向另一侧尚未抵达里久他们的那一群。 「咻!」 铿铿铿铿! 在多重连奏的打击声中,十个十字印霰弹似的轰穿了整群库伦布。威力增强的刻印,几乎一击就使它们全部炸散,幸免的也手脚断折而倒下。 〈没有。〉〈没有。〉 「再来是……」 两侧剩余的几具库伦布也一下子就被桦苗收拾乾净,整段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 就近目睹这一切的里久和逢,以及躲进教室里的学生们,也感到怪异现象似乎已经驱除,不是放心瘫坐下来就是怯怯地探出头来。 而这成功「消灭妖怪」的少年── 「这样子就行了吗?」 依然持续著旁人无法理解的行为,与看不见的某个人物说话。那人物……唯一胜利能和桦苗共享胜利喜悦的梵小羊,也拍动软绵绵的双手说: 「厉害厉害。原来你不单纯只是个做事很突然的怪人呀?」 「谢谢喔。」 这称赞尽管非常微妙,桦苗也认为「既然看法改变了就好」而妥协。 接著从过度保护的哥哥角度,说出他自己的正题。 「不管这个了,我可以去摩芙那边了吧。」 结果── 「不行,你根本什么都没处理好喔?」 梵小羊像是非常意外地两手一摊。 「咦?」 「咦什么咦呀,真是的。拜托你,把人家的话听仔细好不好?」 大感头痛的梵,径自将该解决的正题推到桦苗前。 「我不是说过,库伦布是歪曲命运的碎片吗?你真正的工作,是找出毁灭的元凶、命运的核心……被『半闭之眼』寄宿的人啊!」 「对喔,好像有说过这件事……嗯?」 傻愣愣地回答的桦苗,表情忽然僵硬起来。 「怎么了?」 「嗯,没什么。那么,我要怎么找那个元凶?」 闪躲梵的问题之余,桦苗心想: (那些库什么的,好像在找东西的样子。) 「你要利用『半开之眼』,顺库伦布过来的路找回去。这是应用能力,可能比较难──」 「路是说这个吗?」 急切的情绪,使桦苗插话问道。 「咦?」 在错愕得张大嘴巴的梵小羊身旁,桦苗已经看见了那条路。 以超乎视觉的感觉,明确地看见库伦布踏出的命运的足迹。 梵说不容易──虽然经过胸口闪亮的「半开之眼」纹章的大幅强化──却被他信手拈来,轻松看出那道路的能力,让桦苗感到,那与他平时用的某种能力是同一种东西。但现在更令人在意的是── (它们一直在说「在哪里」、「没有」。) 繁杂散布的足迹,有如搓丝般逐渐集中,使人意识到必须说是来源的地点。从方向和距离大致算来── 「果然是,旧校舍吗。」 感觉,使心里发现的答案更为确实。 假如库伦布是元凶散落的碎片,或许也会带有主体的零碎思想。也就是说,「在哪里」地到处寻觅并声声悲叹著「没有」的「那个人」,就在旧校舍。 看样子,整件事的大致轮廓已经清晰可见了。 梵回过神,以一时整理不来的话,对遗憾地发现事实的桦苗问: 「喂,那个、你……为什么?」 答出的,是她从未听说的,奇妙名称。 「──『既之道』──」 「既什么?」 「可以帮助我突破危险的路线……名称和做法,都是某个人教我的。现在,应该不太适合聊这个,要赶快才行。」 「这个嘛,也对啦……嗯~所以说,你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被选中的嘛。」 桦苗搁下反过来开始喃喃解说的神秘人物── 「老师?」 「啥?」 到满面茫然的逢身边,为起先被她叫到走廊上的那件事做出答覆。 「我去找一下学姊。」 「直会。」 并对起身打算跟上的里久── 「不能丢下老师一个人啦。」 留下这句话,就循库伦布的足迹奔去。 跑得心急脚重,更抱著对真相的恐惧。 而他这方面的直觉,仍旧是相当准确。 路上遭遇的库伦布,桦苗全都不当一回事地一脚踢开,只管向前跑。为了尽快解决问题,他对于运用自己的力量,已没有任何犹豫。 目的地和昨天一样,是旧校舍。 梵小羊似乎是认为桦苗目前不需要建言,从肩上消失了。对了,她好像说过「到这边来不太方便」之类的。 这对桦苗而言是件好事。让人近距离盯著看现在这张为不祥预感而焦急的脸,感觉不太好。桦苗就这么抱著希望能早点摆脱的坏预感,奔过联络走廊。 平时第二节课的爽朗朝阳如今不知在刺眼什么,使人更为烦躁。在眼前事实的催化下,坏预感愈来愈浓。 「走开。」 那事实,便是库伦布的数量。在他们教室前遇到的完全不能比,这里简直是满坑满谷,甚至将整条老旧的联络走廊压得轧轧作响。 「走开!」 桦苗毫不拿捏或节制地发挥胸口闪耀的「半开之眼」的力量,以十字印冲开库伦布的 浪潮不断前进。 「走开──!」 一次又一次地惊险甩开抓向他的手后,桦苗终于抵达昨天检查的旧校舍;接著气喘吁吁地踢开四周丛集徘徊的库伦布往三楼冲,一鼓作气地从楼梯间奔向后侧走廊──却在这里停了下来。 「!」 这层楼看不见任何一具库伦布。这里彷佛是圣域或禁地,充满禁止进入的气息,安静无声。 剎那间,桦苗有种回到昨天的错觉,愣在原地。心中的坏预感已不只是浓,还能感到它正不断地融入现实。 不久,那一刻终于到来。 以细小脚步声的形式。 慢慢地,愈来愈近。 桦苗没有任何动作,静静等待。由于他早已正确地察知现在这状况意味著些什么,怎么也无法主动揭晓真相:心中还有个角落,希望不是这么一回事。 然而,他的预感,还是成真了。 「……!」 从眼前走廊拐弯处现身的,就是山边手梓。 失焦的恍惚眼眸,在半空中游移不定;但脚步却不摇晃也不迟疑,一步一步著实踏稳双脚,向这里逼近。 那不是平常的她。 从氛围感觉得到? 不是那样的问题。 她的后半身拖拉著一整团异常大量的零件,有如膨胀起来的影子,形成极为怪异的景象。 桦苗一眼就能看出,那些看起来并没有拖慢她脚步的零件,和库伦布是一样的东西;而这样的认知,更使他无法不问: 「学姊……那是……?」 那未经思考的疑问,使手梓终于将仿徨的视线转了过来。她依然两眼无神,彷佛不见底的泥淖般淤塞;小小的嘴,抖落著颤动的声音。 〈没有。〉 那无疑是她的声音,但音调却和库伦布一样。 她的嘴,仍继续对大受震撼的桦苗吐出并非答案的字词。 〈骗人的,假的。〉 超乎悲叹的绝望之声,就这么从空壳般的身躯一点一点地滚落。 〈我的愿望,不会实现。〉 桦苗注意到。 拖在她背后的零件,体积正不断增加。 所有零件的表面,都彷佛随时会爆炸般鼓胀。 还有早该察觉的──在她胸口闪动的「半闭之眼」。 「唔!」 桦苗寄上一丝希望,并相信自己是为了这一刻才获得这个力量,朝她的「半闭之眼」伸出手臂,放出行使「半开之眼」之力的十字印。 但是── 「?」 那个「铿」的打击声没有出现。 十字印,甚至没有触及手梓。 在她前方不远,停了下来。 不。 是遭到阻挡。 止于突然出现在手梓身前,具有漩涡形象的力量。 两样力量互相打消,光芒随即淡去、消散。 「可恶!」 即使感到有些吃力,桦苗还是接连从指尖放出了数十发十字印。 但它们也尽数遭到忽然出现的力量阻挡而消散。 「学姊──?」 桦苗以为那是手梓所为而想喊住她,声音却在中途停下。 因为走廊深处,还有一个人。 身披斗篷、手持长杖的某个人。 兜帽盖过双眼,像是少女;明明看得见约略半张脸,却认不出她的长相。桦苗不觉得奇怪,不等任何人解释,就认为原因是出自她兜帽正面闪动的纹章、与自己相反的力量。 也就是「半闭之眼」。 桦苗单刀直入(但印象模糊)地向少女质问: 「你就是那个『什么之手』吗?」 「……」 少女没有回答。 只是,稍微点头。 「把学姊还来。」 对于桦苗接下来的要求,她则是摇摇头说: 「已经太迟了。」 声音和她的模样一样,即使听得见,却分不出是怎样的声音。称为「海因之手」的少女,就这么以那奇异的声音,冷酷地宣告: 「死像已经觉醒了。」 接著,将手上长杖倾向一旁的零件堆。 桦苗不禁大喊: 「住──」 同时感觉、明白到。 那小小的一戳,将会刺破有如爆炸边缘的气球的山边手梓;而那与梵所说的世界毁灭,有直接关连。 (对了。) 桦苗急忙喊出紧张的脑袋所遗落的名字。 「梵小姐!」 但为时已晚。 长杖一接触手梓身后涌出的零件── 〈全部,都给我毁灭吧。〉 在她胸口闪现的「半闭之眼」便缓缓闭上,并在化为一直线的瞬间涡漩起来。 零件堆也发出引擎运转的虫隆巨响,迸然炸裂。 「什么事~……哇!」 随呼唤悠哉现身的梵小羊大叫时,早已来不及了。 四处飞散的无数零件在两人眼前重重涡漩,将手梓掩藏在其中。猛烈的金属风暴,将联络走廊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由内搅碎且不断扩张,一层层地刨削接连走廊的旧校舍和一边的浅崖。 「学姊!」 勉强还能叫喊的桦苗,连同各式各样的碎片被轰上了高空。 肩上的梵小羊没好气地噘嘴抱怨。 「你有没有搞错,怎么在这时候把我叫出来啊!」 「别管这个了啦,梵小姐。」 桦苗感到暴风造成的滞空即将结束而心急如焚,梵却只是自顾自地说: 「再说你这个人啊,做事都没有什么前兆或脉络可循,真的是让人很──」 「要掉下去了啦!」 「嗯?喔,话说我好像没教过你攻击以外的用法嘛。」 话还没说完,桦苗就摔了一大截距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往下打十字印,『让自己停下来』。」 「──啊啊,吼哟!」 桦苗不知对谁抱怨地吼了一声,紧接著照梵的指示向下放出十字印;刻印随即击穿看来有点距离、约莫数十公尺远的地面。 但不见效果。 「不对不对。」 「呃,拜托!」 坠落依然持续。 「印要打在身体前面,大概就跟你第一次被刻印打上天那次差不多吧?」 「啊──!」 桦苗半自弃地大叫,在坠地前一刻向空中打出新的刻印。 霎时间── 「!」 他的身体,就连惯性的余韵也不剩地,停止了。 彷佛刚那段坠落全是幻觉的结果,让桦苗感觉很不真实;只能保持坠地前的横卧姿势,隔著十字印注视近在眼前的地面。 接著,尝试消除十字印。 从几公分的高度再次坠落。 几乎不会痛地,趴到了地上。 姿势就像只被汽车压扁的青蛙。 肩上同样摔在地上的梵小羊不太耐烦地问: 「……这样你知道怎么用了吗?」 「嗯,大概知道了。」 率直地回答后,尚未从坠落等冲击中平复的直会桦苗,瘫在地上趴了一会儿。 「──学姊?」 不久又突然回神,迅速起身。 接著,凝视前方。 山边手梓变化到最后的模样。 半毁的旧校舍边,那东西缓缓站了起来,胸口还带著闪烁回旋 的漩涡纹。分不清是机械运作还是金属受重量压迫所发出的尖锐声响,遍及四周。 那是个以破布为皮肤、以机械为骨架的巨大人形物体。 远远高过三层楼校舍的头上,有个看似口部的洞,且不停吸收著不知从何而来的各种零件。原本看来不过是细瘦骨架包上坑巴皮囊的巨躯,吸收了那些零件后……以齿轮与弹簧为肌肉、以擒纵轮与棘爪为神经、以螺丝与轮轴为血管,逐渐增加体积与密度。 桦苗看得目瞪口呆,仰望那骇人的物体问: 「那是、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朋友海因』所创造的『死像』。它聚合了种种歪曲的命运,是一切连锁的起点,也是将世界导向毁灭的怪兽。」 在桦苗肩上说明的梵小羊,语气似乎有些严肃。 过去打倒的小喽啰根本望尘莫及,死像是那么地巨大、骇人。梵小羊的用句尽管夸张至极,但见到如此可怕的东西高耸在眼前,也不得不相信。 不到数十秒就变得分量十足的巨躯稍一动身,就将林立在校舍旁的阔叶路树扯开、从根抝断。听了就觉得痛的声音,更在其威胁感上增添现实的危机感。 桦苗皱起眉,仔细注视。 「嗯?」 巨躯的脚得到足以支撑步行的强度后,开始缓慢移动。会需要一点时间才看出它在移动,是因为过于庞大,只凭视觉难以察觉其位置变化的缘故。 「它在……动吗?我要怎么阻止那么大的──!」 说到一半,桦苗忽然发现某件事而脸色发白。 「马路边的校舍就在那个方向上啊!那边是有人用的耶!」 扫倒无数树木前进的巨型重物一步步地调整重心,愈走愈快。再这么下去,它一转眼就会跑出校外。 桦苗急忙追上去时,肩上的梵小羊说: 「虽然……这完全不是能让人放心的状况,可是死像对命运的干涉力比库伦布强多了,大概不会闹大。」 「大概?再说,这又不是会不会闹大的问题!」 在桦苗对一点也不可靠的保证抗议时,大步前行的死像已经跨越树林,抵达位在学校外缘的校舍。由压倒性体积与重量构成的巨躯,从校舍顶上露出头来逐渐逼近。不知是出于该称之不幸中的大幸的偶然,还是它体内核心的手梓意识使然,死像的路线没有经过校舍,而是穿过了校舍间的宽广铺石步道。 梵小羊说得没错,那巨大重量造成的地鸣、踏碎的铺石及铁栏杆、停在门内的车辆的哀号,奇妙地──或者说不自然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连旁人都能一目了然地看出的那场妖怪风波,仍在校园内留下不小震撼,但现在却没人关心窗外发生的更大的新问题,更别说是指著它问那是什么东西。 学院之外,也是同样状况。不如说,毫无反应的状态,更是强烈突显了这光景的怪异。在缓坡大道上来来去去的人车,都无视于开始在路中央行走的巨大怪物……不仅如此,他们还事先经过排练似的知道要避开它,彷佛是场荒诞异常的日常景象。 死像就这么确切地挤开人车,又不为人知地步步前进。 背后漩涡纹不断旋转的「海因之手」,远远地在死像上空引导它──前往终末之地。 桦苗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并转头问: 「梵小姐,这个力量,可以让我跑更快,或是飞起来吗?」 「可以呀。」 梵小羊回答得快到差点让桦苗摔了一跤。 「你不会早说喔!」 「哎哟,因为我不敢把这种能力随随便便告诉你这样的人啊。」 「现在不是……计较那种事……的时候吧……」 桦苗突然浑身没劲,快跑变成了无力的牛步。 「是没错啦。」梵小羊叉起手点点头说: 「方法跟之前停止坠落相反。只要在你现在的位置,用它『不要让你继续站在那里』就好了。和停止坠落的那个合起来用,就能在空中──」 铿! 没等人说完,十字印已经打穿了桦苗脚下。 「我就知道──!」 桦苗就这么拖著大叫的梵小羊,一飞冲天。 为了拯救困在巨躯内的少女──山边手梓。 画出粗暴得无法以「飞舞」形容的直线轨迹。 他凝视著前方,能帮他将常识、逻辑、算计等可能会令人犹豫的想法全都抛诸脑后的咒语──也彷佛找到绝佳时机般冲出了口。 「欸!豁出去了!」 山边手梓的心事 3 从那之后,每个有上学的日子,我都会去找那个人。 卸下别人套在我身上的框架,以单纯的「我」的面貌,单纯地聊天。 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在放学到冬日西沉、旧校舍被黑喑占据前的短暂时间,望著窗外、站在走廊或坐在阶梯上,和那个人聊当天发生的事。 而那个人,也接受了眼前这不多不少的,单纯的我。 我滔滔不绝地说出不曾告诉他人的好恶、其实知道却装糊涂的事、不时萌发的感受,从远大的童年梦想说到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向那个人介绍「真实的我」。 那个人总是毫不厌烦,甚至打从心底感兴趣地,聆听著那一句句可说是「奇妙且真实的自我介绍」,就连回话也只是最低限度。 我知道,这是种扭曲且自私自利的关系,而那个人也奇迹似的容许了这样的扭曲;使我开始犹豫,不知是否该更进一步。 正常来说,人与人不会有这种关系。假如现在这关系,是因为都是我一个人在说才得以成立的呢?会不会因为是如此单方面的关系,那个人才肯陪伴我呢? 这种关系,会不会在我不小心触及那个人的瞬间,如泡影般消失不见呢? 说不定,连那个人也会一起消失。 这样的恐惧,使我日复一日只是单方面地诉说自己的事,以维持这段关系。 有一天,我的恐惧就像泡泡破了,转眼就成为现实。 对话当中,我完全不经意地,问了那不该问的问题。 那个人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发现,照常聊天、告别。 后来。 那个人和我害怕的一样──没有出现。 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 这时,我终于发现自己犯的错,但已于事无补。 那个人,就这么从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在我心里留下,我迟迟说不出口的话。 所以。 我开始寻找──那扇会出现在楼梯边的墙上,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从那之后,每个有上学的日子,我都会去找那个人。 卸下别人套在我身上的框架,以单纯的「我」的面貌,单纯地聊天。 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在放学到冬日西沉、旧校舍被黑喑占据前的短暂时间,望著窗外、站在走廊或坐在阶梯上,和那个人聊当天发生的事。 而那个人,也接受了眼前这不多不少的,单纯的我。 我滔滔不绝地说出不曾告诉他人的好恶、其实知道却装糊涂的事、不时萌发的感受,从远大的童年梦想说到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向那个人介绍「真实的我」。 那个人总是毫不厌烦,甚至打从心底感兴趣地,聆听著那一句句可说是「奇妙且真实的自我介绍」,就连回话也只是最低限度。 我知道,这是种扭曲且自私自利的关系,而那个人也奇迹似的容许了这样的扭曲;使我开始犹豫,不知是否该更进一步。 正常来说,人与人不会有这种关系。假如现在这关系,是因为都是我一个人在说才得以成立的呢?会不会因为是如此单方面的关系,那个人才肯陪伴我呢? 这种关系,会不会在我不小心触及那个人的瞬间,如泡影般消失不见呢? 说不定,连那个人也会一起消失。 这样的恐惧,使我日复一日只是单方面地诉说自己的事,以维持这段关系。 有一天,我的恐惧就像泡泡破了,转眼就成为现实。 对话当中,我完全不经意地,问了那不该问的问题。 那个人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发现,照常聊天、告别。 后来。 那个人和我害怕的一样──没有出现。 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 这时,我终于发现自己犯的错,但已于事无补。 那个人,就这么从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在我心里留下,我迟迟说不出口的话。 所以。 我开始寻找──那扇会出现在楼梯边的墙上,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从那之后,每个有上学的日子,我都会去找那个人。 卸下别人套在我身上的框架,以单纯的「我」的面貌,单纯地聊天。 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在放学到冬日西沉、旧校舍被黑喑占据前的短暂时间,望著窗外、站在走廊或坐在阶梯上,和那个人聊当天发生的事。 而那个人,也接受了眼前这不多不少的,单纯的我。 我滔滔不绝地说出不曾告诉他人的好恶、其实知道却装糊涂的事、不时萌发的感受,从远大的童年梦想说到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向那个人介绍「真实的我」。 那个人总是毫不厌烦,甚至打从心底感兴趣地,聆听著那一句句可说是「奇妙且真实的自我介绍」,就连回话也只是最低限度。 我知道,这是种扭曲且自私自利的关系,而那个人也奇迹似的容许了这样的扭曲;使我开始犹豫,不知是否该更进一步。 正常来说,人与人不会有这种关系。假如现在这关系,是因为都是我一个人在说才得以成立的呢?会不会因为是如此单方面的关系,那个人才肯陪伴我呢? 这种关系,会不会在我不小心触及那个人的瞬间,如泡影般消失不见呢? 说不定,连那个人也会一起消失。 这样的恐惧,使我日复一日只是单方面地诉说自己的事,以维持这段关系。 有一天,我的恐惧就像泡泡破了,转眼就成为现实。 对话当中,我完全不经意地,问了那不该问的问题。 那个人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发现,照常聊天、告别。 后来。 那个人和我害怕的一样──没有出现。 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 这时,我终于发现自己犯的错,但已于事无补。 那个人,就这么从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在我心里留下,我迟迟说不出口的话。 所以。 我开始寻找──那扇会出现在楼梯边的墙上,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从那之后,每个有上学的日子,我都会去找那个人。 卸下别人套在我身上的框架,以单纯的「我」的面貌,单纯地聊天。 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在放学到冬日西沉、旧校舍被黑喑占据前的短暂时间,望著窗外、站在走廊或坐在阶梯上,和那个人聊当天发生的事。 而那个人,也接受了眼前这不多不少的,单纯的我。 我滔滔不绝地说出不曾告诉他人的好恶、其实知道却装糊涂的事、不时萌发的感受,从远大的童年梦想说到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向那个人介绍「真实的我」。 那个人总是毫不厌烦,甚至打从心底感兴趣地,聆听著那一句句可说是「奇妙且真实的自我介绍」,就连回话也只是最低限度。 我知道,这是种扭曲且自私自利的关系,而那个人也奇迹似的容许了这样的扭曲;使我开始犹豫,不知是否该更进一步。 正常来说,人与人不会有这种关系。假如现在这关系,是因为都是我一个人在说才得以成立的呢?会不会因为是如此单方面的关系,那个人才肯陪伴我呢? 这种关系,会不会在我不小心触及那个人的瞬间,如泡影般消失不见呢? 说不定,连那个人也会一起消失。 这样的恐惧,使我日复一日只是单方面地诉说自己的事,以维持这段关系。 有一天,我的恐惧就像泡泡破了,转眼就成为现实。 对话当中,我完全不经意地,问了那不该问的问题。 那个人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发现,照常聊天、告别。 后来。 那个人和我害怕的一样──没有出现。 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 这时,我终于发现自己犯的错,但已于事无补。 那个人,就这么从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在我心里留下,我迟迟说不出口的话。 所以。 我开始寻找──那扇会出现在楼梯边的墙上,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从那之后,每个有上学的日子,我都会去找那个人。 卸下别人套在我身上的框架,以单纯的「我」的面貌,单纯地聊天。 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在放学到冬日西沉、旧校舍被黑喑占据前的短暂时间,望著窗外、站在走廊或坐在阶梯上,和那个人聊当天发生的事。 而那个人,也接受了眼前这不多不少的,单纯的我。 我滔滔不绝地说出不曾告诉他人的好恶、其实知道却装糊涂的事、不时萌发的感受,从远大的童年梦想说到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向那个人介绍「真实的我」。 那个人总是毫不厌烦,甚至打从心底感兴趣地,聆听著那一句句可说是「奇妙且真实的自我介绍」,就连回话也只是最低限度。 我知道,这是种扭曲且自私自利的关系,而那个人也奇迹似的容许了这样的扭曲;使我开始犹豫,不知是否该更进一步。 正常来说,人与人不会有这种关系。假如现在这关系,是因为都是我一个人在说才得以成立的呢?会不会因为是如此单方面的关系,那个人才肯陪伴我呢? 这种关系,会不会在我不小心触及那个人的瞬间,如泡影般消失不见呢? 说不定,连那个人也会一起消失。 这样的恐惧,使我日复一日只是单方面地诉说自己的事,以维持这段关系。 有一天,我的恐惧就像泡泡破了,转眼就成为现实。 对话当中,我完全不经意地,问了那不该问的问题。 那个人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发现,照常聊天、告别。 后来。 那个人和我害怕的一样──没有出现。 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 这时,我终于发现自己犯的错,但已于事无补。 那个人,就这么从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在我心里留下,我迟迟说不出口的话。 所以。 我开始寻找──那扇会出现在楼梯边的墙上,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从那之后,每个有上学的日子,我都会去找那个人。 卸下别人套在我身上的框架,以单纯的「我」的面貌,单纯地聊天。 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在放学到冬日西沉、旧校舍被黑喑占据前的短暂时间,望著窗外、站在走廊或坐在阶梯上,和那个人聊当天发生的事。 而那个人,也接受了眼前这不多不少的,单纯的我。 我滔滔不绝地说出不曾告诉他人的好恶、其实知道却装糊涂的事、不时萌发的感受,从远大的童年梦想说到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向那个人介绍「真实的我」。 那个人总是毫不厌烦,甚至打从心底感兴趣地,聆听著那一句句可说是「奇妙且真实的自我介绍」,就连回话也只是最低限度。 我知道,这是种扭曲且自私自利的关系,而那个人也奇迹似的容许了这样的扭曲;使我开始犹豫,不知是否该更进一步。 正常来说,人与人不会有这种关系。假如现在这关系,是因为都是我一个人在说才得以成立的呢?会不会因为是如此单方面的关系,那个人才肯陪伴我呢? 这种关系,会不会在我不小心触及那个人的瞬间,如泡影般消失不见呢? 说不定,连那个人也会一起消失。 这样的恐惧,使我日复一日只是单方面地诉说自己的事,以维持这段关系。 有一天,我的恐惧就像泡泡破了,转眼就成为现实。 对话当中,我完全不经意地,问了那不该问的问题。 那个人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发现,照常聊天、告别。 后来。 那个人和我害怕的一样──没有出现。 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 这时,我终于发现自己犯的错,但已于事无补。 那个人,就这么从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在我心里留下,我迟迟说不出口的话。 所以。 我开始寻找──那扇会出现在楼梯边的墙上,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从那之后,每个有上学的日子,我都会去找那个人。 卸下别人套在我身上的框架,以单纯的「我」的面貌,单纯地聊天。 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在放学到冬日西沉、旧校舍被黑喑占据前的短暂时间,望著窗外、站在走廊或坐在阶梯上,和那个人聊当天发生的事。 而那个人,也接受了眼前这不多不少的,单纯的我。 我滔滔不绝地说出不曾告诉他人的好恶、其实知道却装糊涂的事、不时萌发的感受,从远大的童年梦想说到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向那个人介绍「真实的我」。 那个人总是毫不厌烦,甚至打从心底感兴趣地,聆听著那一句句可说是「奇妙且真实的自我介绍」,就连回话也只是最低限度。 我知道,这是种扭曲且自私自利的关系,而那个人也奇迹似的容许了这样的扭曲;使我开始犹豫,不知是否该更进一步。 正常来说,人与人不会有这种关系。假如现在这关系,是因为都是我一个人在说才得以成立的呢?会不会因为是如此单方面的关系,那个人才肯陪伴我呢? 这种关系,会不会在我不小心触及那个人的瞬间,如泡影般消失不见呢? 说不定,连那个人也会一起消失。 这样的恐惧,使我日复一日只是单方面地诉说自己的事,以维持这段关系。 有一天,我的恐惧就像泡泡破了,转眼就成为现实。 对话当中,我完全不经意地,问了那不该问的问题。 那个人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发现,照常聊天、告别。 后来。 那个人和我害怕的一样──没有出现。 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 这时,我终于发现自己犯的错,但已于事无补。 那个人,就这么从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在我心里留下,我迟迟说不出口的话。 所以。 我开始寻找──那扇会出现在楼梯边的墙上,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从那之后,每个有上学的日子,我都会去找那个人。 卸下别人套在我身上的框架,以单纯的「我」的面貌,单纯地聊天。 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在放学到冬日西沉、旧校舍被黑喑占据前的短暂时间,望著窗外、站在走廊或坐在阶梯上,和那个人聊当天发生的事。 而那个人,也接受了眼前这不多不少的,单纯的我。 我滔滔不绝地说出不曾告诉他人的好恶、其实知道却装糊涂的事、不时萌发的感受,从远大的童年梦想说到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向那个人介绍「真实的我」。 那个人总是毫不厌烦,甚至打从心底感兴趣地,聆听著那一句句可说是「奇妙且真实的自我介绍」,就连回话也只是最低限度。 我知道,这是种扭曲且自私自利的关系,而那个人也奇迹似的容许了这样的扭曲;使我开始犹豫,不知是否该更进一步。 正常来说,人与人不会有这种关系。假如现在这关系,是因为都是我一个人在说才得以成立的呢?会不会因为是如此单方面的关系,那个人才肯陪伴我呢? 这种关系,会不会在我不小心触及那个人的瞬间,如泡影般消失不见呢? 说不定,连那个人也会一起消失。 这样的恐惧,使我日复一日只是单方面地诉说自己的事,以维持这段关系。 有一天,我的恐惧就像泡泡破了,转眼就成为现实。 对话当中,我完全不经意地,问了那不该问的问题。 那个人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发现,照常聊天、告别。 后来。 那个人和我害怕的一样──没有出现。 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 这时,我终于发现自己犯的错,但已于事无补。 那个人,就这么从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在我心里留下,我迟迟说不出口的话。 所以。 我开始寻找──那扇会出现在楼梯边的墙上,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从那之后,每个有上学的日子,我都会去找那个人。 卸下别人套在我身上的框架,以单纯的「我」的面貌,单纯地聊天。 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在放学到冬日西沉、旧校舍被黑喑占据前的短暂时间,望著窗外、站在走廊或坐在阶梯上,和那个人聊当天发生的事。 而那个人,也接受了眼前这不多不少的,单纯的我。 我滔滔不绝地说出不曾告诉他人的好恶、其实知道却装糊涂的事、不时萌发的感受,从远大的童年梦想说到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向那个人介绍「真实的我」。 那个人总是毫不厌烦,甚至打从心底感兴趣地,聆听著那一句句可说是「奇妙且真实的自我介绍」,就连回话也只是最低限度。 我知道,这是种扭曲且自私自利的关系,而那个人也奇迹似的容许了这样的扭曲;使我开始犹豫,不知是否该更进一步。 正常来说,人与人不会有这种关系。假如现在这关系,是因为都是我一个人在说才得以成立的呢?会不会因为是如此单方面的关系,那个人才肯陪伴我呢? 这种关系,会不会在我不小心触及那个人的瞬间,如泡影般消失不见呢? 说不定,连那个人也会一起消失。 这样的恐惧,使我日复一日只是单方面地诉说自己的事,以维持这段关系。 有一天,我的恐惧就像泡泡破了,转眼就成为现实。 对话当中,我完全不经意地,问了那不该问的问题。 那个人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发现,照常聊天、告别。 后来。 那个人和我害怕的一样──没有出现。 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 这时,我终于发现自己犯的错,但已于事无补。 那个人,就这么从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在我心里留下,我迟迟说不出口的话。 所以。 我开始寻找──那扇会出现在楼梯边的墙上,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4 八百公尺前的毁灭 爸爸妈妈坐的车从悬崖边突了出去,摇摇晃晃。 车子,好像会掉下去。 立刻打开后车门跳出来的桦桦,正盯著车子看。 车子,好像会掉下去。 被桦桦紧紧抱在怀里的我,也看著同样的画面。 车子,好像会掉下去。 副驾驶座上,垂挂在安全带上的妈妈动也不动。 车子,会掉下去。 驾驶座上,额头流血的爸爸无力地对我们说话。 车子,会掉下去。 这个画面,和桦桦手上流出的血,让我吓呆了。 车子,会掉下去。 耳鸣的我,还是清楚听见爸爸拜托桦桦照顾我。 车子,要掉下去了。 桦桦想冲过去,但我拚命抓住他,不让他乱来。 车子,要掉下去了。 因为我很清楚,如果不抓好,桦桦也会掉下去。 车子,要掉下去了。 桦桦洒下血和泪的叫喊,把我的身心都压垮了。 车子,掉下去了。 从这一幕开始── 各种画面一一浮现。 曾几何时,本来就常往危险里冲的桦桦,态度变得更不当一回事,彷佛要将那天没能冲过去的份讨回来、要冲向明摆在危险另一边的死亡一样。 现在,也是如此。 他一脸理所当然地,追逐著凭一个人类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的巨大怪物「死像」。就算得到他肩上那微弱的「半开之眼」的咒力帮助,一般人也不会这么莽撞。 我,要利用这「半闭之眼」的咒力阻止他。 亲手从那天的死亡,取回桦桦的平稳生活。 在付诸行动的那一刻,一定── 直会桦苗从前方高速流逝的景象中的焦点──发现自己正在空中拉出直线轨道,追向死像。 「啊!」 「呜哇哇!你干么!」 肩上的梵小羊也吓得大叫。 飞行的轨道,真的是完全笔直。 直指他们所追的死像背部正中央。 如小山般边摇晃行走边散播不协调感的怪物,眼看著愈来愈近。 「呃,这样吗?」 桦苗应用刚才的经验,瞬时在自己正前面和脚下打出大大的十字印。 剎那间,那炮弹般的飞行就连惯性余韵也不剩地,在大马路与学院交界约三四楼高的位置,有如被脚下的十字印钉住似的──稳稳地完全停下。 「呼,这力量好极端喔。」 「哎呀,我倒是觉得挺适合你的喔。真的,嗯。」 梵小羊说出痛切的感言。 两人就这么停在半空中,观察那无视于他们不停前行的巨躯。 将世界导向毁灭的命运之兽「死像」,有库伦布数十倍大;上半身体型魁梧但压得很扁,两肩宽厚、双臂粗长;相反地下半身比例很小,腿也很短;几乎埋在肩膀里的头上有闪动的「半闭之眼」,胸口有旋转的漩涡纹。以松垮破布作皮肤的古怪,以及孔缝中可窥见古式齿轮机械的奇妙,交织出极不协调的感觉,在目睹它的人心中制造难以言喻的不安。 对如此怪诞的模样,梵小羊分析道: 「看样子,成为命运之核的那个人类,并没有清楚意识到毁灭的象徵物呢。大概像是,硬要给自己模糊的不安一个具体形象所造成的结果吧。」 「先别说这个啦,要是不快点想办法,街上也要像学校一样闹得──」 并没有。 「奇怪?」 桦苗环视四周,发现很不对劲──所有人都像平常一样。 尽管巨大怪物踏碎围墙闯到大马路上,却没有一个人理会它,照常开车走路;驾驶只是烦躁地在堵死的四线车道上等它走过,行人只是不耐烦地避开被它压倒的铁栏杆。 梵小羊对目瞪口呆地看著如此情景的桦苗说: 「我之前就说啦,死像是『半闭之眼』寄宿的本体,影响力强了好几个等级;就算到处破坏,别人也会因为『眼睛闭了一半』,不会多理睬;而『眼睛只开一半』的你也是一样,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喔。」 「那真是太好了。」 答出让人听了不太放心的感想后,桦苗的心思终于转往了那方向。 「那么,那个死什么的──」 「死像啦!」 桦苗不理会梵小羊的强力订正,继续说: 「刚出来的时候我是很紧张,可是你虽然说它是将世界导向毁灭的命运之兽,它也没有像怪兽那样到处破坏;破坏的东西,都是走路撞出来的,到底是想做什么……」 微微涌上的安全感,马上就被他的发现冻结了。 「走路……喔,这样啊。它要去哪里吗?」 寄宿于桦苗的「半开之眼」,清楚地看见了。 看见死像所走的路。 充满喜感的梵小羊严肃地说道: 「还会有哪里,当然是能让歪曲的命运引起连锁反应,将世界导向毁灭的『崩溃点』啊。既然你看得见那个『既之道』,就算不习惯也看得出来吧?」 「……」 桦苗没有立刻答覆,并不是因为看不出来,相反地……就是因为感到了死像前往之处,散发著连看也不用看的强烈压迫感,才哑口无言。 死像所走的路,有个目的地。 与平时感到的既之道类似的预感,告诉桦苗就是这么回事。 当死像抵达目的地的瞬间,会造成绝望性的震荡。 宛如承不了重量的玻璃片,霎时完全粉碎。 世界将会崩毁、消灭。 桦苗不禁将自己对那预感的恐惧说出了口。 「为什么……学姊要做这种事?」 梵小羊则是相反,极其平静地回答: 「只要在一定期间内,被『半闭之眼』寄宿的人出现在崩溃点上,导向毁灭的连锁反应就会开始引爆。死像本身并不是可以毁灭世界的武器,只是用来将那个人强制送到崩溃点的运送工具,就像是有具体形象、能歪曲命运的力量吧。」 「所以学姊一个人到那个崩什么的地方去以后,会对世界毁灭造成什么影响啊?」 「崩、溃、点!崩塌、溃散的、地点!」 用力说完关键字后,梵小羊叉起手,豪爽地撷取她所看见的命运之流,眉头也不皱地说: 「真是的……就这次状况来说嘛,呃……首先是那个学姊在崩溃点被解放以后,把头发撩起来;看得入迷的路人撞上路边围墙;中略,控制回路故障以后,地表上出现一个拳头大的黑洞,然后世界就毁灭了──完──」 这次,桦苗真的,忍不住吐槽了。 「喂!」 「怎样?」 「你这也太随便了一点吧!『中略』又是什么鬼啊!」 「世界万物的变化,本来就很难预测怎样会影响什么的事,『朋友海因』就是能够扭曲这种事才危险。另外,那个中略大致包含十的四十八次方个过程;如果想全部听完,我是可以慢慢说给你听喔?」 「……谢谢你的好意。」 桦苗镇重婉拒,同时将梵所说的崩溃点、自己拥有的感觉,对答案似的在心中相互连结。自己常踏循的既之道,可说是「直会桦苗」一人份的命运线;这么一来,世界上有多少人,命运线就会有多少条,只是自己看不见而已。 (不,不是这样……可能是任何东西都有吧?) 也就是说,包含路上石头、从叶梢滴落的水珠等种种天地万物即是「世界」,而将它们 集丝织成的关联之绸就可称作「命运」吧。 每人每物,都只是这瀚钜中的一小碎片;也因为如此,才可以为混入其他碎片解开集束,或调和其他碎片,使这绸缎色彩更为丰富。 (简单来说,那个「朋友什么的」能够引导那每一条线,让它们解开吧。) 以思考理解了其中道理后,桦苗以感觉来掌握。藉胸口闪耀的「半开之眼」,捕捉那巨大的既之道、命运之流,正确看清之前感到的,将招来毁灭的终点。 (怎么偏偏是那里啊。) 经过这几秒的思考后,桦苗低语: 「话说回来──」 「嗯?」 「也太近了吧,那个崩──」 「崩、溃、点!」 梵小羊为桦苗接上没说完的话。 桦苗「嗯」地点头后继续说: 「就只是在下坡短短几百公尺的地方……对吧?」 「喔喔,看来你是真的看得见嘛。」 桦苗和感叹的梵小羊一同望向压迫感所归结的崩溃点。它就位在坡道最底端,桦苗等人所居住的学生宿舍「黄叶馆」正面的丁字路口交叉点。 换言之,剩下的就只有上下学所走的距离而已。 「既然知道在哪里,就快点去阻止它吧。你看,它步伐那么大,马上就要到啰?」 「具体来说,我要怎么阻止它啊?」 「大概就像打库伦布那样吧。」 在梵小羊开口回答── 「因为它是本体,不会那么简单一下就毁掉。」 并这么补充时── 「什么嘛。还以为会有很多步骤,原来只要打就对啦?」 桦苗已在背后打出十字印,冲了出去。 「哇哇哇哇!」 梵小羊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在桦苗肩上晃个不停。 「喝啊啊啊啊──嘿呀!」 桦苗就这么以更甚于之前那对直线飞行的速度,一如字面地飞踢死像的粗大手臂。 打在脚尖上的十字印经过些许抵抗后,轰散了它整条下臂。 然而── 「搞什么啊。要是不小心踢中里面的学姊,后果不……嗯?」 桦苗在冲过死像后停在空中回头查看,发现那恐将世界导向毁灭的怪物,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打倒的对手。 因下臂毁坏而身形倾斜、停下不动的死像,已快速地自我修复起来。 不知从何而来的新零件,一一接上填满整个断面的黄铜色机械构造。沙砾般细小的零件愈积愈大,集合成一条巨大的手臂;手臂上还重新盖上破布,完全恢复成破坏前的模样。 修复一结束,死像就发出发车汽笛般的唯哮,再度迈进。 桦苗在死像前方看著它步步接近,不禁搔了搔头。 「看样子,大概是没办法挖开它的头或胸部,把学姊拉出来了吧。」 「就算拉得出来,我想死像也只会从它的人类核心身上重新长出来而已喔。」 「那我要怎么办?」 对于这问题── 「你问我,我问谁?」 梵小羊乾脆地摊手,让桦苗两肩一垮。 在某个「星球」,透过这个手偶观察目前事态的少女「星平线之梵」稍微歪动趴在浮球上的身体,再歪歪她的头。 「其实我啊,也是第一次对付死像。虽然我知道你的力量有什么效果,可以说明是什么原理,可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不过我最想知道也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怎么打倒死像啊。」 「唔!」 这吐槽果然进了梵小羊的耳朵,让少女眉头大皱,还因为痛处被人戳中的事实加上对方的失望反应而恼羞成怒。 「哪有办法啊,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嘛!你自己解决啦!」 「自己解决喔……」 「只是啊──」 歪趴在浮球上的少女,对不知该怎么办而大伤脑筋的少年眯起浏海后的明媚双眸。 「我还是可以帮忙提意见喔。最快又最确实的方法嘛……大概就是破坏核心吧。」 梵小羊和梵同步歪了头。 「可是──」 接著向桦苗确认道: 「你应该不想做那种事吧?」 「嗯。」 桦苗毫不迟疑地点头。 面对缓缓接近的死像,梵小羊再次确认。 「即使关系到世界毁灭?」 「嗯。」 桦苗还是毫不迟疑地点头。 面对靠得更近的死像,梵小羊再次慎重地确认。 「因为核心那个学姊是你认识的人吗?」 「一部分是这样,可是我还是不喜欢那样。学姊只是想和朋友见面而遭到利用,没必要再加害这样的受害者吧?」 「嗯……话是没错啦……」 眼看敌人步步逼近又拿不出办法,使梵相当头痛。 「我去说服她看看好了。」 桦苗却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切入了这个问题。 随著歪曲命运的碎片,库伦布……不知情者口中的「妖怪」造成的骚动逐渐平息,学院上上下下开始对到底是什么造成的、是不是真的没事了、以后该怎么办等问题议论纷纷。 由于没有人知道真相,当然也议不出结论。乍看热烈的议论,其实只是在「那个」直会桦苗打跑了妖怪、之后不晓得跑去哪里、今天要不要继续上课等问题上兜著没意义的圈子。 在这鸡飞狗跳、教师也遭波及的骚乱之中── 「桧原同学,对不起喔~」 「没关系,我习惯了。」 接到校内广播的紧急会议通知后,桧原里久搀扶被怪异现象吓得腰腿发软的橘树逢,前往教职员办公室。 可能需要在会议上解释事情经过,让逢备感压力,表情比身在骚动游涡中当时还要无力。 「要怎么讲,他们才会信呢……」 尽管如此,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思考该怎么正面处理这个问题,而这也是她除了外貌之外讨学生喜爱的地方。 里久,就是那些学生之一。为了帮逢稍微打起精神,他开了个差劲的玩笑。 「和平常一样,说是直会搞的怎么样?」 「不要随便冤枉人家啦~」 然而,差劲的行为似乎只会带来差劲的结果。 「而且,他平常都是为了帮人,是很好的事……只是他的作法都会闹得很大……稍微替帮他擦屁股的人想一想嘛……」 逢一开始抱怨就说个不停。 里久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反省后,将对话修回正轨。 「也是,我看这次的事跟直会──应该──是没关系。我们一面走,一面想怎么往这方面解释吧。」 「谢、谢谢喔,桧原同学~」 逢被里久的爽快更正感动得红了眼眶,但很可惜地,桦苗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成为能被他们一掌拨掉的过去;正好在这时以手机铃声的方式,再次缠上他们俩。 「抱歉。」 里久礼貌地请逢原谅并拿出手机,看清楚来电者后接通。 「直会啊,什么事?」 「~」 手机传来的声音非常响亮,连愣愣地看里久接电话的逢都听见了。 『橘树老师还在你那边吗?』 「咿!」 「在啊,你那边结束了吗?」 里久扶住再度软腿的逢回问。 桦苗难得又急又快地大声说: 『我在追像是他们老大的。有一件 事,我想找老师赶快帮我查一下!』 「咦咦!」 『拜托了!』 「喔!」 桦苗就像正在看监视器画面,正确地随悲情女教师的反应坚声要求。 里久看逢可怜,帮著问: 「老师准备要去开教职员会议,会花很多时间吗?」 『应该不会。』 桦苗似乎在思考怎么解释,停顿片刻。 『昨天学姊不是说她有一个同学年底转学了吗?我希望老师帮我尽量查清楚那个人是谁!这很重要!』 「要打退妖怪,跟学姊的同学有关吗?」 里久听得一脸迷糊。 『原因我以后再说,拜托赶快帮我找!』 听见朋友如此急切,里久决定帮这个忙,看向被这对话搁在一边的逢。 「老师,你可以吗?」 「转、学生?我不清楚耶──」 『拜托啦!』 「咿!」 桦苗要打消逢的迟疑般再次大声请求,不等她回答就结束通话。 在里久说:「真是的,每次都这样。」并轻摇摇头后── 「怎、怎么办啊,桧原同学~」 「就趁乱想办法吧……我们先到办公室去好了。」 里久继续扶著有气无力的逢,走向教职员办公室。 在这约莫一分钟的简短对话中,死像逼到了空中的两人面前。幸好它体型巨大,动作也相对缓慢;不过每一步都很长,且不会倒退。 即使面临如此压迫,桦苗仍坚决不退。 「好,我已经拜托人帮我找说服她的材料,再来就是要尽全力挡下她了。」 「说服啊?现在是还在找怎么打倒死像的方法没错,只是……」 桦苗的想法使梵小羊半信半疑,但他对自己选的路没有任何疑惑。 「学姊会听『那个什么之手』的话而变成那样,原因跟你说的一样,真的很小;所以我想告诉她,我会帮她、还有希望,搞不好就没事了。这个方法应该不算差吧?」 「『海因之手』啦……她现在被死像包住,不晓得会不会听你说话耶。如果可以用十字印打断『半闭之眼』的控制,让她自己清醒一点,或许有点机会吧,大概。」 「总之先试试看再说。」 「好吧,也没其他办法了。」 一决定就立刻执行。 铿! 桦苗当场朝背后打出十字印── 「天啊──!」 梵小羊又被拖著飞了出去。 接著再次飞踢。这次的目标,是在柏油路上踏出深深足迹的,脚。 「──嘿呀!」 十字印一举击穿跨步提起的脚的膝盖,桦苗从前方转到了背后。 同样轻易断裂的腿锈朽脱落,消失不见;接著和之前一样,新零件朝断面聚集,修补起破损的部位。 但是。 跌倒比修补要快得多了。 看不见死像的人车,竟也开始纷纷走避;巨大的死像随即横倒在宽广的坡道路面上,撞出震天巨响。 桦苗似乎已经用熟十字印,在空中转身站定,向肩膀问: 「可以『停止』它修复伤口吗?」 「应该可以吧,你试试看呀。」 「太随便了吧,喂!」 胸口的「半开之眼」光芒骤增,桦苗朝视线焦点那近乎修补完全的脚打出特大号的十字印。周围空间霎时连同零件,就这么被钉住了似的静止下来;死像无法起身,只能伸出粗大的手在空中胡乱挥动、挣扎。 现实的两人立刻欢欣鼓舞,彷佛方才的紧迫根本不存在。 「这个力量好强喔。如果找对方法,可以很万能耶。」 「哼哼~岂止万能,如果能用到随心所欲,简直是无敌哟,无敌!」 「这样应该能多少争取点时──」 桦苗刚放下的心,马上就被忽然出现的游涡纹提回来了。 「什么?」 覆盖十字印的漩涡纹那清晰的形状开始旋动,卷入漩涡中心消失不见。跟前不久看到的一样。当桦苗回想时,死像已经完成修复,做好重新站起的预备动作。 「上面!」 梵小羊的绵绵手所指之处、桦苗所见的高空中,有个轻飘飘地浮游著的人影;旋绕在那人背后的漩涡纹,和解放死像的一样。 「是那个『什么之手』吗!」 那看似少女的人物身披漩涡纹图案的暗色斗篷,头盖正面闪动「半闭之眼」的兜帽;她将顶端盘结齿轮与发条、似乎指向死像的长杖收了回来,费力地双手握住。 「『海因之手』啦!」 桦苗无视梵小羊的一再订正,说出疑问。 「为什么要妨碍我?世界要毁灭了耶!」 「『海因之手』跟你相反……被『半闭之眼』的力量蛊惑,认为自己有责任将世界导向毁灭。想说服她是不可能的,只能跟她硬打。」 「跟她硬打?她是女孩子耶?」 这是当然的顾虑,但梵不会在这点上让步。 「只要她继续干扰你,死像就停不下来啊!」 「嗯……」 桦苗犹豫地应声,并看著脚部修复完毕的死像站起它庞大的身躯,再次踏出毁灭的步伐;与坡底的崩溃点、那宿舍所在的丁字路口,只剩下近在眼前的距离。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桦苗难得的犹豫── 「来了!」 使代价当下就毫不留情地到来了。 以「海因之手」伸出旋绕漩涡纹的杖头,从头顶上直飞而来的形式。 「!」 桦苗反射性地朝眼前打出十字印对抗,但无法抵挡。人一碰到漩涡纹就轻飘飘地飞了出去,眼前天旋地转,教人分不清东西南北。 「唔、哇!」 「哼叽!」 梵小羊受到「半闭之眼」相反的力量攻击,发出被压扁似的叫声后「澎!」地一声化为光点消失不见。 「梵小──啊!」 转得感觉混乱的桦苗急忙打出十字印,鼻尖正好擦过路边树篱,惊险地停在空中。 不过现在没时间松口气。 凑巧进入视线的悠悠晨空中,「海因之手」浮在击坠桦苗时的位置,周围有数十个小漩涡纹鬼火似的飘忽不定。一发现那与自己捣毁库伦布大队时用的是相同手法── 「──哇哇!」 桦苗就被弹开似的──或者说真的用十字印弹开自己,迅速后退。 不出所料,那些小漩涡纹朝他疯狂扫射,扫过脚跟后、掠过体侧边,甚至在去向上接连不断地倾注而来。 漩涡纹没有爆炸,只是在击中的地点解放混沌的力量。若击中落叶,便形成锐利的旋风卷动周围空气;若击中路边车辆,便使它们不分大小地旋转起来。甚至钻碎柏油弹射碎片,就连空罐都成了高速的飞行凶器。 桦苗没有避开这些轰腾而起的暴风。 「唔!」 胸口闪耀的「半开之眼」所看见的既之道,是一整条直线。桦苗在交叉于面前的双臂集中咒力,猛力击出大型十字印,有如成为架了盾的蒸汽火车,要强行突破风暴的暴风圏。 (趁现在!) 造成如此印象的第一步后,桦苗朝地面打出更强的十字印骤然升空,窜过似乎没想到这行动而急忙闪躲的「海因之手」身边,冲上更高的空中。 「梵小姐!梵小姐!……没用吗。」 在冲到顶点的缓慢失速中,总算有点时间朝肩膀呼唤梵 ,她却无声也无影。害梵正面捱了具有「半闭之眼」力量的攻击,使桦苗深感自责;但下个瞬间,他便积极地正面思考,告诉自己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虽然学姊的资料还没到……) 从空中看来,死像已经逼到崩溃点前没几步的距离。 桦苗全身都强烈感觉到,一旦死像抵达那里,世界必将毁灭。 非得赶在一切都来不及之前,避开「海因之手」的阻拦、阻止死像不可。 即使陷入必须独立面对如此无解难题的困境── (我也没时间慢慢等了吧。) 桦苗果断决定该如何行动,果断付诸实行。 在头上打出十字印,将刚开始的坠落转为加速反击。 「海因之手」发现桦苗冷不防快速接近,放出大型的漩涡纹。 然而,桦苗这次可没那么大意。对于自己得到的力量,他已逐渐上手。 经过前一次交锋,可以感觉到对方力量的大小和操控技巧,都远远在自己之上。 尽管如此,办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就是啊,根本不必想得太复杂。) 坠落的桦苗与正前方严阵以待的「海因之手」拉近到足够距离,霎时朝面前打出十字印停下自己,接著是右侧、背后,以两次刁钻的直角拐弯硬生生穿过对方身边。唯有完全不会留下急停惯性的十字印,才能达成如此异常的动作。 「啊!」 背后「海因之手」发出的惊叹,传达出她想赶紧追上的气息,桦苗随之将自己头下脚上的姿势一八〇度翻成直立。 (梵小姐说「跟她硬打」,只是听起来不太能接受而已。) 在这唐突出现在坠落中的对视状态下,桦苗伸手指向那不知为何现在突然显得害怕──明明听得见她的声音、看得见她的脸,却依然认不出是谁──的少女。 (其实,我只要和刚才相反,用这个力量把她定住就行了。) 桦苗拿出胸口闪耀的「半开之眼」的所有咒力,击出强力的十字印。 铿! 随著痛快的清脆声响,十字印有如将「海因之手」贴在空中的形胶带,使她不自然地停下。 「对不起喔。」 「──!」 看见她被逮中破绽且无力应付,直接吃了强力一击的错愕表情──但还是认不出她是谁──桦苗轻声致歉。 「好,继续。」 接著再度翻转体势,向下急降。不必说,目标当然是两人在空中交战时也缓慢地大步前进的死像。 「如果打到学姊,不是说个对不起就没事了吧──!」 即使以这么一句叮嘱为前提,桦苗仍然毫不客气地照字面急转直下,双脚一并踢裂死像的头顶。 以十字印为弹头的猛烈一击,在死像头顶炸散彷若血沫的无数零件。死像巨大的身躯不支一晃,单膝跪下;粗大的手臂撑住险些跌倒的身躯,缓缓沉没般就地蹲下。 桦苗劈裂并冲入死像脑袋后,以十字印的力量「停下」,再「停止」伤口本该要开始的修复动作。 然后,看向正前方。 眼前,是被静止的齿轮所包围的山边手梓。其胸口,由「半闭之眼」变形而成的漩涡纹,像是表示死像故障般,忽强忽弱明灭不定。 「学姊!」 手梓面无血色,如字面般「半闭」的双眼也恍惚空洞;即使眼中映出那呼喊她的少年也没有转动视线,更没有一点点晃动或增添光彩。 「学姊!听得见吗!可恶。」 知道只是摇摇肩膀于事无补后,桦苗的手伸过包围她的机械缝隙抱住她的腰、脚在周边踏稳,要把她硬拔出来。 「嗯嗯──!──!」 但周围零件似乎将她同化成一整块机件,紧紧抓住她的身体不放。没多久,手就再也拉不下去,泄光力气。 「──唔,没用吗!」 桦苗放弃使用蛮力,怀疑效果的同时想著事后会有点恐怖的手段。 (这时候是不是该赏她几巴掌啊……不行不行。) 接著思考可能最实际的方法,并扫视其对象。 (剩下的,就是梵小姐说的「那个」了吧。) 所谓的「那个」,指的是在手梓胸上闪动的漩涡纹。 剩下的手段,就是阻止它继续干扰,也就是反干扰。 (可以直接碰吗?这时候真的很需要一点意见耶。) 烦恼归烦恼,桦苗并没有拋下「因为能做,所以我做」的原则。毕竟能给建议的梵也不知如何阻止死像……这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经验。 (连这里也只能豁出去了吗。) 新发现的可能性是吧。最后,桦苗以梵的话为自己打气,决定亲身尝试未知的方法;在胸口闪耀的「半开之眼」集中意识,积蓄力量。 「拜托,不要爆炸。」 桦苗祈祷似的将担忧刻意说出口,比碰触库伦布时更战战兢兢地在指尖凝聚力量,制造一个小小的十字印,轻轻点在漩涡纹上。 剎那间,彷佛真的要爆炸的闪光和压力,从漩涡纹喷涌而出。 「哇!」 不禁用手遮挡头部的桦苗面前,发生了与死像启动时相反的现象。 也就是,漩涡纹拉伸成一条横线── 闭上的眼睛,睁开了一半。 山边手梓有如被拖出泥沼,从苦闷的睡眠中难受地苏醒。 「……这里、是……?」 模糊的视线慢慢认清景物轮廓,使她发现自己身处在怪异的空间里。 模糊的记忆慢慢厘清前因后果,使她想起自己成为毁灭世界的怪物。 「……啊……」 接著,在感官和思绪逐渐连结当中,她隐约察觉有个学弟站在面前。 但意识依然昏沉。深重的绝望与倦怠,几乎使她再度陷入睡眠之中。 这时── 「学姊!」 疾声的呼唤带著粗暴的摇肩猛袭而来,将感觉从思维拉回现实;使手梓不是对话,而是以单纯的下意识反应,吐出对方的名字。 「直、会?」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好……?」 手梓听不懂「太好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心情不断偏向「好想继续睡」,以不带做作矫饰的赤裸言词拒绝。 「不要、管我……离我远一、点……」 「我怎么可以不管你啊。」 桦苗也拒绝了她,为寻找带走她的方法而对周围机件又拉又拔,即使手指被尖细零件刺得鲜血淋漓也不以为意。 若在平时,手梓对如此直接的果断言词、自然的过度关怀虽会觉得困扰,却也有些好感;然而,现在的她只觉得非常恶心。再次无力地逐渐闭起的双眼── 「可是……她说『传言妖精之门』──根本……不存在。」 似乎在找个适合她潜入睡眠的位置,不断地徘徊游移。 「那个传说,是假的……骗人的──可是我……」 仍放不下自己苦苦寻找的东西般,呢喃不已。 「我的愿望不会实现……看到那个──」 困惑之中,手梓的意识又陷入朦胧。 「反正就是这样,我已经──」 沉溺于毁灭的甜美感受,使那纹章又在她胸口闭上眼睑、开始涡转。 「少来!」 却被一只带著十字印的手掌,连同底下的隆起一把抓住。 「──!」 游涡纹飞散的冲击、十字印的鲜明光辉,再加上更为强烈的羞赧,将手梓 自顾自的沉溺一口气全都打散。 「你、你怎、你怎么,直──」 手梓蠕动还没完全清醒而笨拙的舌头无力地这么说,不知是责骂还是只想叫他的名字。 桦苗则是直直地注视著她,或者说,等待著她。 「……你不把我摔出去吗?」 看来,桦苗是打算刺激她,让她出手──这想法来自于昨天的经验──就像是某种刺激疗法。不知是否奏了效,只见手梓一扫沉溺的虚脱,激愤得全身打颤。 「直、直会桦苗,你干什么!」 而她的眼晴── 「直会,你的手……!」 却看见了之前甜美的沉溺相反的画面──沭目惊心的红色水滴。 从终于放开她的胸、毫不掩饰地自然下垂的手一滴滴地坠落。 滴著血珠的桦苗似乎完全不以为意似的,环视四周。 「这没什么啦。话说,真的很伤脑筋耶;这东西已经不会修复自己,学姊身上的漩涡也没了,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把你拉出来……我看我还是直接去问『那个什么之手』的女生好了。」 至此,手梓终于从化为巨大怪物、要毁灭世界的颓废沉溺中清醒。 紧接著,对桦苗简直与平时无异感到怪异、惊愕,甚至一点恐惧。 这让她吞吞吐吐地问: 「你、为什么、这么……」 这问题,是来自「你对这种突然发生,而且威胁到世界的事不害怕吗」的疑惑。 也是来自「你为什么能若无其事地面对这些巨大怪物和异常现象」的惊叹。 也包含了「好想知道是什么让他不惜牺牲,做到这种地步」的好奇心。 「哪有为什么。」 对这问题,桦苗不假思索地回答: 「因为不先阻止世界毁灭,就没办法把你救出来呀。」 「……」 刚清醒的脑袋咀嚼那句话的意思几秒钟后── 「……你是不是,说反啦?」 手梓才好不容易将感想说成语句。 这次立场颠倒过来,换桦苗听不懂了。 「咦?」 「否则很奇怪啊。好像拯救世界是顺便,我才是──」 手梓临时发现自己嘴里的话代表什么,半途吞了回去。 好像我才是最重要的。 这种事我哪说得出口啊,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会这么想根本是自我意识过剩,桦苗自己也没那个意思吧,啊啊,我又开始顾面子了……愈是想著这些算不上牢骚但就是忍不住想的事,手梓的脑袋也愈是清醒。 「才是什么?」 「没、没事,别管我。」 手梓为躲避桦苗的问题而抬起眼,却因此脸色发白。 「直会,后面!」 桦苗急忙转身。 「!」 转向不知何时飘来背后空中的人影。 咻── 脚下同时浮现游涡纹,视野随之高速旋转起来。 「可──」 还来不及说出「恶」字,一道迷你龙卷风就将他吹上高空。 「直会!」 手梓跟著向上看去,并挣扎著想脱离死像,但死像固执地紧抓她不放。 不仅如此── 「你不要让他做多余的事。」 桦苗飞走后,留在手梓面前的矮小人影、头戴兜帽的「海因之手」不知是以哪方面的愤怒如此低语,再次将手梓围困于毁灭的命运之中。 她伸出长杖,手梓胸口的「半闭之眼」随之重新亮起;并彷佛有所抵抗般慢慢闭上,化为忽明忽灭的游涡纹,开始更为剧烈的旋转。 「哇啊啊啊──!」 开始修复的死像头部,要将她苦闷的叫喊也封住似的闭合如初。 高空中,桦苗终于克服旋转的晕眩站定。今天已经不晓得被这种浮游感翻搅多少次了。 「啊~真是太惨了,摔下来竟然头先著地。」 这时,梵小羊毫无预兆地回到了他的肩上。 「梵小姐!」 桦苗后见到她平安无事而开心地喊了一声,接著突然变脸,为时机欠佳宣泄不满。 「你怎么不早个两分钟回来呀?」 「不要说得好像很容易好不好……我可是被『半闭』的咒力整个打中,第一次尝到晕倒的滋味耶。」 梵即使灵巧地噘起手偶的嘴表示愤慨,但还是尽了自己的责任,为桦苗确认现况;望向下方那耸立在坡道上的巨躯,以及站在它头上的斗篷少女。 「喔?和崩溃点的距离没缩短多少嘛?」 「因为我暂时挡下了那个死什么的,和学姊说了几句话,可是还没成功就被『什么之手』丢到这边来了。」 「死、像、和、『海、因、之、手』啦!……话说,真的有办法说服啊?」 梵双重订正后,对那少年的说到做到补上感叹。 当事人桦苗一点也不得意,只是在脚下打出十字印停在空中。 「只有说到两、三句话啦……桧原还没打电话给我,劝也劝不出──」 这时。 口袋里的手机回话似的响起预设来电铃声。 取出手机前──由于被偷袭了好几次──桦苗先查看「海因之手」的位置。少女似乎是想避免不必要的交手,依然站在死像头顶上。被强劲对手追著打也不怎么好,这样反而方便。如此结论后,桦苗迅速从口袋取出手机。 「喂?桧原?」 『嗯,转学生的事,我查好了。』 「谢谢。」桦苗对朋友终于要来救火表示感谢,紧接著问: 「那她是谁?去哪里了?」 『这个嘛……』 里久似乎有难言之隐,先是吞吞吐吐了一番。 接著将真相送进疑惑的桦苗耳里。 『不管是高中部还是国中部,在这个冬天转学的,一个也没有。』 这根本算不上──能说服手梓的线索。 过了好几秒,桦苗才明白别说是计画完全崩盘,前提本身就根本不成立;回神后的疑问,也较平时显得僵硬。 「什么意思?」 『就跟我说的一样啊,没有任何学生在这个冬天转学,而且去年度整个学院都没有任何人转出去或转进来。至少,学生名册上没有记录。』 「真的一个也没有?那学姊到底要找谁?」 『真的一个也没有。虽然不知道那是谁,不过这样是可以解释,学姊为什么不向学校问那个人转去哪间学校,而是把希望寄托在那扇只是传说的「门」就是了。』 「所以,那个人的资料就……」 抱著「姑且确认」的一线希望,得到的也是无情至极的答覆。 『不存在的人当然没有资料。』 「……也对,谢谢。」 桦苗简短道谢后就结束通话。 (既然变成这样,就算只能靠自己应变,也要打倒那个难缠的「什么之手」,把学姊硬抢回来了吧。) 在他将失望转换成决心的面容旁,梵小羊探出身问: 「怎么啦?」 「嗯。我以为让学姊变成那样的那个小事,是因为再也见不到一个朋友……可是那个朋友不是我们学校的人。」 「你现在,在说什么啊?」 我才想问你咧。这么想的桦苗稍稍垂下肩膀回答: 「我原本是认为,如果学姊知道自己还能和那个人说话,她就可能不会再继续自暴自弃下去……可是现在计画都乱了。」 「哼~我对人类 的人际关系不太懂,所以先放一边;可是我想,你学姊因为见不到朋友而难过的心情,应该不算是小事喔。」 梵平时对人强硬、处事悠哉的态度,现在却微微掺杂了点不同的色彩。桦苗虽有此感觉,但说出口的却是平平实实的感想。 「梵小姐,你也交过朋友啊?」 「你真──的很没礼貌耶!」 梵小羊恼火地叉腰大骂,刚才那色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当然也交过很~多很多朋友啊!」 「是喔,真想不到──」 桦苗感到梵小羊传来的火气,压低惊讶的音调。 「──我想想喔,你在那种地方,要怎么交朋友啊?」 梵小羊噘嘴辩解道: 「我又不是从头到尾都关在那里。我会出来修补连接这边的『门』或收集资讯,很多很多;那些时候,我就会找人问个话,不过每次都是很快就掰掰就是了……不管,有近距离聊过天就算是朋友了吧,大概。」 梵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将愈说愈可疑的主张兴高采烈地翻盘。 「啊!对了对了,最近啊,有一个人告诉我很多好玩的事喔。她叫做山边?手梓,到现在,她应该是陪我最久的人吧。」 「是喔,原来梵小姐可以没事就出来──」 说到一半,桦苗脸上表情全掉光了。 下巴也挂了铅块似的大大地垂了下来。 这副模样,让梵小羊可爱地歪起头问: 「怎么啦?」 对那张笑呵呵的脸── 「原来是你!」 桦苗不禁放声大吼。 「呜哇!」 位在某「星球」的梵再度从浮在空中的球滚了下来。幸好这次的影响只有尾椎麻了一下,还有在星球表面扩散的大涟漪就没事了。 「痛痛痛痛……我怎么了?」 「你还问!那当然……啊啊,气死我了!」 桦苗透过梵小羊传来的激动反应,比起气愤更像是烦躁。 来自对于解危关键原来就在肩膀上的错愕与懊恼。 以及该怎么简明扼要地向她解释的烦闷。 一副情绪一团乱地浮沉的模样。 但他到头来还是用最合乎事实的一句话,说出该告诉梵的重点。 「变成那只怪物核心的人,就是那个山边手梓啦!」 「那个手梓是哪个手──」 梵搓著屁股的手忽然定格。 思绪也结冻似的停下。 「啥?」 并在滑稽的问声脱口而出后── 「咦咦──!」 对虚空抛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梵甚至忘了爬回球上,手左指右指,最后定在不晓得指哪里的位置问: 「那那那、那是什么意思?你说的是那个将美丽的头发绑成马尾,胸部爆炸大;很在意自己大腿有点粗,爱哭、容易担心别人又很用功念书,现在读高中部二年级的那个手梓吧!」 「大腿粗、爱哭……?呃,这边我是不清楚啦,总之是她没错。手梓学姊现在就在那个里面。」 梵小羊随桦苗指尖看去的眼睛,正是停在死像身上。理解现况而造成的危机感,跟著快速渗入眼里映著同样画面的梵心中,将话推出了口。 「你、你的『学姊』像山一样多,怎么偏偏是手梓啊?」 「请你去问你自己说的那个命运。」 对桦苗算不上嘲讽的率直感受,梵回以根本性的问题。 「那么,手梓的『再也见不到的朋友』该不会就是……」 「就是你吧,梵小姐。」 桦苗叹了口深长的气。 「原来你就是山边手梓那个学生名册上没有记录、不知道跑去哪里的朋友啊……你怎么突然就没消没息啦?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不能到外面来之类的吗?」 「我不是不能出来,是因为如果在外面结下太多关系以后会很麻烦,所以我尽量避免出来;搜集资讯,也是每隔几年等学生换了一批才到混到传习所……不对,混到学院偷偷做。手梓这件事算例外就是了。」 听著这落落长的解释之余── (对了,梵小姐现在是几岁呀……话说回来,她到底是什么人?) 桦苗心里冒出这后知后觉的疑问,不过这时候插嘴感觉会弄得很麻烦,便忍住了。 而这位可疑人士(?)就像个恶作剧被逮到的小孩,互点著肩上手偶的双手,和某「星球」上自己的两根食指,继续说: 「呃,事情就是,我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来修补连到这里的『门』,结果──」 「被学姊发现了?」 「我也没办法啊!谁想得到会有人跑来旧研究所嘛!」 梵和手偶一起把互点的指头和手高举起来大声抗议。看来这个可疑人士只要立场不利就容易恼羞成怒。接著,她小声地补充说明: 「听手梓说话真的很好玩。我把门修补好以后,还稍微在这边多留了一会儿,听她跟我说很多很多的事。你过来的那扇门,就是因为她说传说中旧研究所有一扇会跑来跑去的门,我才照她描述的修改成现在这样的。」 「这样啊,所以造型跟她说的一模一样是这个缘故……」 桦苗大致明白了梵与手梓的认识经过后,很快地将其消化── 「虽然我有很多话想说,不过──」 最后微笑著说: 「那真是太好了。」 梵莫名地感觉到,这自然单纯的一句话,为的并不是找到了消灭死像的方法。 微笑的角落,隐含著即将促成行动的力量。 「简单来说,就是让学姊和你见个面就好了吧。」 桦苗消除脚下的十字印,往两人对话期间前进了不少的死像自由坠落。途中,并非刻意说给人听的低语透过手偶传进了某「星球」上的梵耳里。 「其实……我不太喜欢『命运』这个词。」 先表示自己的想法后,微笑变成了大笑。 「不过,如果是能让朋友再会又拯救世界的命运,或许也挺不错的。」 「这样啊,谢谢喔。」 梵做出怪异的答覆,并在「星球」上盘起腿、拄起脸颊,表情因此变得跟桦苗一样。尽管没有其他人在,梵还是遮住了这样的脸。 「朋、友……手梓也把我当成朋友啊。」 胸中的压力不自觉地化为话语,泄出口中。 面对敌人的气概,已经比做好觉悟时的情绪小了很多;但不可思议地,感觉并不坏。 愈是下坠,死像的身形也愈是巨大;还能看见站在其头顶的「海因之手」察觉两人接近,费力地举起长杖。 「梵小姐,你能从我肩膀上出来吗?」 梵彷佛抛下了某些不必要的想法,明快地下达指示。 「没办法!我需要墙壁放『门』,先随便找个有墙的地方把死像推过去!」 「收到!」 桦苗也明快地答覆,朝吹打在身上的风彼端注目凝视。 高举长杖的「海因之手」似乎有备于桦苗之前使出的连续转弯,不打算离开死像头顶。假如她要紧跟著死像,就没办法避开她了。 (无所谓,那就看著办吧。) 桦苗再次在脚下打出十字印,凌空急停。 「把刚才的还给你!」 接著张开双掌,霰弹枪似的从指尖射出数十个十字印。 「海因之手」随即在头上张开一面大漩涡纹,挡下这场弹雨。 「没用的。」 小十字印一落在 那如盾牌般保护了死像头部的盾,就像落在炙热铁板上的雨点消失不见。很明显地,她对自身力量的熟练程度和桦苗这样的初学者完全不同。 但是,桦苗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头部。 在盾之外的部位,十字印都如愿发挥了功效。 意即,受游涡纹保护的头部外的整个身体。 短短数秒间,使桦苗停在空中的相同力量,一齐钉死死像全身上下数十处。「静止于空中的部位」与「依然持续前进的周围」之间的矛盾,使得死像压倒性的驱动力成了绝大的破坏力。 「啊!」 错愕的「海因之手」脚下,死像的破布皮肤从钉死短短数秒的部位撕扯开来,底下裸露的零件也跟著拉伸、弯折、裂成碎片,发出不知是破碎声还是巨物断裂的巨大金属声响,死像就此不支颓倒。 「呃,墙壁在那边,所以──」 桦苗观察全身崩垮的死像倒去的方向后,将坡道边的低层废弃楼房选为适合手梓和梵重逢的地点,在胸口的「半开之眼」蓄力,击出闪耀的十字印。目标,并不是发现他准备攻击而急忙设防的「海因之手」── 「──这里吗!」 而是死像蹒跚的左脚正下方。 炸开的巨大左脚散出零件风暴,死像全身跟著急速倾倒,由肩部撞向废弃楼房;楼房侧边的墙面承受不了死像的重量而碎裂,激起滚滚烟尘。死像蹲在那片迷蒙底下动也不动,开始修复摔得更破碎的身体。 背后浮现漩涡纹的「海因之手」,冲破粉尘飞了出来。 「唔……」 她紧紧咬住兜帽底下的嘴唇。若是一对一战斗,她绝对能战胜桦苗这样的初学者;但若桦苗集中攻击死像那么大的目标,她实在分身乏术。 这时,桦苗更乘胜追击。 「!」 有如风车或特大号飞镖的十字印掠过她的鼻尖,直冲而下。不必看也知道,那打的是陷入墙面的死像。 「海因之手」急忙抓回长杖,要朝十字印的去向击出漩涡纹── 「别想!」 「!」 桦苗却先一步绕到了她面前,张开双手挡下去路。 「海因之手」反射性地伸出长杖,桦苗则是伸出双掌。 铿! 咻── 两股力量相消爆散,将两人在空中震退好几步远。 这段时间,十字印已命中蹲在底下的死像头顶,等同其分量的零件如金黄喷泉般大肆溅散。 「海因之手」被桦苗再下一城,气得嘴巴抿成一条线。 「……」 「好,那边就那样。」 桦苗朝肩上瞥去,梵小羊已经不在那里。 「这边就由我来处理。」 确定状况后,桦苗左拳右掌互击,振奋自己。 那响亮的「啪!」声── 「咿!」 却让「海因之手」小声叫了一下,缩起身子。见状,桦苗不禁道歉。 「啊,对不起。」 「……」 视线藏在兜帽下的「海因之手」什么也没说,只看得见她的嘴瘪成ㄟ字。那急弯的薄唇小嘴所显现的,并不是愤怒或懊悔之类的敌意,反而有种类似闹别扭的情绪在。 (嗯?) 至少,桦苗有这样的感觉。 近距离面对面──这是「半开之眼」与「半闭之眼」第一次在非偷袭状况下当面对峙;然而拥有相反力量的两人,心中都有著担忧。 (应该没办法再钉住她了……不过,我又不想跟她硬碰硬。) (在应用上面,我果然赢不过桦桦呢。) 尽管如此,两人仍然出掌伸杖── (可是──) 以拔枪对决般的闪电速度── (那么──) 集中浑身咒力轰向对方。 (我还是要尽量争取时间,让梵小姐跟学姊说话!) (我就只能用更强的咒力,靠蛮力把他压制住了!) 十字印和漩涡纹,这两样浮现在掌与杖前数公分的象徵,在空气波动与光线明灭中相互消灭。力量的狂乱奔流吹掀浏海、打震兜帽,紧紧对视的两双眼睛,就连视线也彼此冲撞。 这当中,桦苗藉第二次对峙的机会,张开被冲击打震的唇── 「为什么要做毁灭世界这么可怕的事?」 问出有如责骂孩童般,比有点更多一点可笑的问题。 然而,「海因之手」却非常认真、非常严肃地回答: 「因为在那之后,@@才能得救。」 或许是因为「半闭之眼」的咒力,话中有一部分模糊不清。就近面对面却认不出是什么人的少女,接著送出反击的话语。 「所以,你就在一边看著吧。」 「这我可办不到。」 桦苗也坚决地拒绝。 不过就现况而言,双方实力差距并不是嘴上这么对等;而且,那充满男子气概的话才刚一出口,周围景象就快速卷入漩涡纹的旋流之中,开始歪曲。 发现这场对峙即将结束时,桦苗所做的── (梵小姐,拜托你快一点啊……!) 没错,就是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若能靠她就解决事情,实在是再好不过。 死像伴随彷如地鸣的呻吟及细碎急促的机械运转声,蹲在四处弥漫的稀薄粉尘中。头部到右肩,被特大号十字印扫去了一大块;破碎的右肩倚靠在一旁的废弃楼房上,才勉强没有瘫倒。 在修复遭到封阻而裸露的头部里── (……再怎么找,也找不到……) 困在机械内的手梓,飘荡在比先前更为浅薄,彷佛只有一层眼皮的睡眠中。 (──可是──) 她的意识,不停在同样时间、地点、那个人不告而别当天的经过中,为焦躁与渴望而痛苦,为后悔与绝望而沉沦,并受到两种不同力量的拉扯,如落入漩涡般转个不停。 (……假的、骗人的……) 那个人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发现,照常聊天、告别。 后来,那个人对我的背说声:「再见。」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那个人和我害怕的一样──没有出现。 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 这时,我终于发现自己犯的错,但已于事无补。 那个人,就这么从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在我心里留下,我迟迟说不出口的话。 所以,我开始寻找──当时和传说中一样突然出现,一关上就消失了的东西。 那扇会出现在楼梯边的墙上,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我──) 意识在遭到后悔与绝望切断前一刻,回到了深烙于记忆中的救赎──在最后见到的、一如传说的「门」前;可是找不到门的焦躁与渴望,又让她沉了回去。 (……我的愿望,不会实现……) 如此这般挣扎的循环── (──我明明,真的看到了──) 竟非常唐突又单调地终止了。 (──斜斜嵌在楼梯边墙上的──) 因为某样出现在半闭的朦胧视野中的东西。 (──纯白的,木门──?) 那是,出现在死像所倚靠的楼房墙面上,歪斜的、纯白的木门。 手梓半闭的双眼猛然睁得不能再大,意识也超乎极限地清醒了。 怎么可能、奇怪、为什么、在这种地方、现在,到底、怎么了? 迷惑与亢奋, 冲散了漩涡纹持续旋转所需的均衡力量。 她无视于胸中的激昂鼓动,慢慢打开那扇门。 咻── 在业已听惯的漩涡纹旋转声中── 「呜哇!」 桦苗的视野骤然翻转。 但他已经捱过这招好几次,对十字印的用法也相当熟悉了。 所以他立刻在指尖打出小小的十字印固定全身,藉眼前景物确定自己的方位,并随即在弯曲的脚上打出新印;将自己当炮弹,以踢腿的姿势弹射出去。 「嘿呀!」 目标不是「海因之手」本身,而是她手上沉重的长杖。 只要能打掉它,多少能削减一些战意,争取可观时间。 这是当下唯一可以不必直接攻击她又能阻碍她的作战。 然而,桦苗很快就发现,自己把对方看得太简单了。 少女已痛下决心与直会桦苗交战,不会做出仓皇退避那般可笑的反应;不仅如此,她的实力还足以让她轻易化解直接找上她的攻击。毕竟,她可是「朋友海因」伸向世界的毁灭之「手」。桦苗顺利踢中了他所瞄准的长杖。 少女却霎时以命中部位为支点快速旋转。 以最低咒力放出的漩涡纹,将桦苗卷入旋转中。 「!」 桦苗一时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几秒后才发现自己又被旋转吞噬,换他仓皇地在卷入游涡的脚尖打出十字印脱离现场。身体顺利逃出漩涡纹的影响,画出和缓的抛物线飞向远处。 (到底是……怎么……) 这么想时,依然在飘荡的斗篷中旋转的少女横踢而来,带著惊人速度和力量砸进他的腹侧,身体随之折成ㄑ字。 「呃、啊──?」 桦苗泄出有如吐尽所有空气的声音,飞了出去。 模糊的眼角,可以看见缓缓停止旋转的「海因之手」。 她高举的长杖周围,还有数十个漩涡纹浮在空中,瞄准过来。 接著,是全都向他击发的画面。 (糟糕。) 连出声的余暇也没有。 桦苗动员剩余的所有意识,在空中尽可能地猛洒十字印。 胡乱打出的十字印,和对方射出的游涡纹,勉强在相当惊险的距离前对撞其相反的力量。具数量优势的漩涡无情地搅动空气,胡乱无序地溅射力量撞出的余烬。 (我太习惯走一步算一步,想得太简单了。) 桦苗冲破那眩目的风暴,在交叉的双臂前打出十字印,猛然高飞。 (她根本就不是我可以手下留情的对手……一定要再用全力的叉叉定住她才行!) 一看见那少女,就要使出所有力量打出十字印,停下她的动作。 但计画归计画,实际上── 「哇!」 这次立场颠倒了。 咻── 才刚听见这恼人的声音,桦苗就被出现在眼前的巨大漩涡纹所吞噬;威力与之前全然不同,为逃脱而急忙打出的十字印,全都霎时消灭。 (和、和这种人──) 终于使得高速旋转的视野停下后── (在视野开阔的空中对打──) 桦苗在少女高举的杖头发现了新的物体。 (是自杀行、为……) 那是乘著游涡纹而轻飘飘浮在空中的,游览车。 少女兜帽上的「半闭之眼」强烈闪动,从多半是趁桦苗旋转时从马路卷起的游览车扭出所有螺丝、螺栓,分解成大大小小的零件。 「你稍微安静一点。」 说完,少女对桦苗伸出长杖。 飘散在空中的无数零件,随之化为涡漩的铁片暴雪急袭而来。 桦苗原想故技重施、向前方突破── (──不、不对!) 忽然感到极度危险。 同时察觉既之道不在前方。 于是立即朝头上猛力打出十字印。 真的是千钧一发。 铿! 桦苗藉十字印急速下降后,他所避开的铁片暴雪──随著依然留在杖头的漩涡纹「反转」──在他头上重新组合。 铿辛──! 发出清脆响声瞬时重组完毕的游览车,充满了「半闭之眼」的咒力。它依然牢固的模样,使桦苗全身寒毛倒竖。 (她想关住我吗?) 事后才发现,对方从他过去的行动拟定对策,设了陷阱要禁锢他的行动,让桦苗冷汗直流,并在擦汗时发现一件事。 (糟糕。) 不知不觉地,桦苗已喘得又急又重。 另一方面,「海因之手」则是── 「唔……」 费心设计的陷阱竟被轻易(由她看来)躲开,让她气得双颊鼓胀,将重组的游览车像玩腻的玩具般任意丢弃。失去漩涡纹束缚的游览车随重力牵引坠落,在路上摔烂、滚动。 (时间,只能争取到这里了吧。) 总算拉开距离的桦苗,从少女的模样看出了敌我实力差距。他心中没有试图反守为攻的傲慢,只有至少要报一箭之仇的想法,为寻找对策而从摔成废铁的游览车扫视到蹲在一边的死像,并不死心地调整呼吸。 力的总量。 技巧的纯熟。 手上能打的牌。 全都有无法比拟的差距。 尽管如此,桦苗仍然仰望飘浮在上方的「海因之手」。 (早知道就先问问梵小姐我有没有必杀技之类的了。) 并同样不死心地思考。 这时,经验与想法忽然结合。 必杀技。 (我也办得到吗……) 自己的力量。 (刚开始用叉叉的时候,应该……) 对方的招式。 (虽然实在不可能做到她那么精细……) 桦苗保持对周围的警戒,摆出备战姿态,同时── 避开对方耳目,尝试。 没时间了,必须赶快。 不怎么顺利,再试一次。 还是有点难,再试一次。 这一次的感觉,还算不错。 失败,再来;失败,再来。 这样啊,只要不放开一直持续──原来如此,只要这样拉住就行了。 开始有抓到诀窍的感觉──虽然还很粗糙,但用来偷袭已经足够。 再不快点计画好,事情就糟了。 (那个女生──) 来了。 经过不到一分钟的暗中试误,「海因之手」已经不耐这样的对峙,率领周围数十个游涡纹,化为一团混沌直飞而来。 (如果被卷进去,又不知道要被甩到哪去了。) 被卷进漩涡里那么多次,现在光是想像就觉得烦。在不知该争取多少时间的情况下,只能设法缠斗到最后一刻;而那一刻,似乎已逼至眼前。 (至少,我要让这一招成功。) 既然不是能手下留情的对手,只好尽全力拚到最后,报一箭之仇;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做,就没时间慌张,也不需要焦急……全心投注在这件事上就对了。 (说起来,我只是不服输而已吧。) 桦苗吃吃窃笑著等待飞来的一大团混沌。 得先剥开围在少女身边的游涡纹,否则做什么也没用。 (希望能够顺利、希望能够顺利……) 桦苗一面做似乎会造成反效果的祈祷,一面同时进行两项行动。 「嘿呀!」 十指朝前方,并从远处打出十字印──但 没有激起平常那痛快的声音。包围少女的漩涡纹在十字印刚出现时就立刻相消,阻碍其发挥作用。 「再来一次,喝!」 紧接著不气馁地大吼提振,扬起拳头一挥而出。比刚才更集中的力量形成十字印,打在漩涡纹表面上,但又被立刻抹消。 「嘿呀嘿呀嘿呀嘿呀!」 桦苗没有避开少女的正面突击,立定在空中不断挥动双拳,,一次次地击出十字印,一点点地剥开漩涡纹的防御。 「──烦死、人了──!」 使出浑身解数的最后一击,终于完全清除包围少女的漩涡──然而少女这时已逼到呼吸愈来愈乱的桦苗眼前。 「到此为止。」 当然,少女已预定在他招式用尽的瞬间发动攻势。由于她已正确料中这一刻,所以没有补上任何的游涡纹。 单纯将积蓄于杖头的强力漩涡纹击向桦苗。 在那之前。 叩! 某种物体,从兜帽上面砸在少女头顶上。 「──!」 杖头跟著夸张地一偏,攻击因而失准。 痛得眼泪直流的少女从眼角看见的,那任务结束而坠落的东西──是一块拳头大的柏油。 桦苗看见少女从地面卷起游览车后,想起自己也曾在过去的坠落中,隔空从地面打出十字印;于是有样学样,暗中弹起路面的柏油碎块,并打弹珠似的在空中练习操纵它,直到前不久。 而现在── 「喝啊啊啊啊啊啊!」 桦苗孤注一掷,趁少女露出破绽绞尽所有剩余力量,击出十字印。 而他全力击出的十字印,却被少女挥个杖就轻易地打消了。 「咦?」 桦苗错愕地怪叫一声后,接受了自己战果。至少从事实可以确定,如此争取的时间比盲目地冲上去就打多了好几秒;但这样的小成功也表示,争取时间的行动要就此画下句点。 简单来说──自己是真的惹「海因之手」生气了。 「呜呜~!」 泪汪汪地按著头顶的少女手伸向一旁,用手指灵巧地转动长杖;一圏一圏再一圈,愈转愈快。每多转一圏,咒力就更加重一分。 「@@……」 桦苗听不懂少女在说些什么。 但非常明白她正准备做些什么。 她要将出现在长杖旋转轨迹上的,至今最大型的游涡纹砸过来。 桦苗立刻慌了手脚。 「呃、等一下──」 「@@大笨蛋──!」 不合理到极点的责骂,响彻了中午的天空。 从开启的门后── 「哇、呃,好难走!早知道就不穿制服来了。」 首先传进耳里的,是牢骚。 「唔……我也真是的,明明只能旁观,怎么会从一开始就变成当事人啦。就算『半开之眼』觉醒了,在立场上也不太妙啊。」 由熟悉的声音说出的牢骚。 接著从稀薄尘烟后出现的,是人影。 「再说,那时候是我自顾自地一声不响就走掉,现在要用什么脸见她、要说些什么咧……手梓是不是很生气啊~应该很生气吧~」 穿上熟悉的多柏学院制服的,人影。 接著,人影左右张望,嘀咕著走了过来。 「可是……既然手梓把我当朋友,这也是应该的吧……」 那是,从那天起消失不见、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朋友。 手梓好想呼唤那个人,喉咙发烫。 可是,那对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为她不晓得那个人的名字。 那天,她脱口问出的就是名字。 好想喊出那未知的,离别的原因。 人明明就在眼前,脑袋却那么地乱,心中涌出的情绪是那么地复杂。 结果,山边手梓她──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嚎啕大哭起来。 那个朋友,突然出现在死像上的「星平线之梵」── 「呀哇!」 则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慌得七手八脚,一会儿后才发现终于能重逢的朋友在哪里,踢散一地的零件直奔过去。 「手梓,你在那边吗!」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那朋友,竟不是粉尘与回忆造成的幻影,没有消失。 真的就是自己好想再见一面的那个朋友本人。 这让手梓开心得无法自持,又哭个不停。 梵见到朋友并发现她被困在机械中的模样── 「你还好吧!呃,好像不怎么好。」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令同学憧憬的爱哭少女。 「呃……这个,那个……」 最后,她将自己对该怎么面对对方的犹豫、该说些什么的苦恼等想了半天的事全部丢掉……单纯地表露自己的情绪,把对方的头深深揽进怀里。 「已经没事啰。」 「啊……啊……」 手梓止住声音,眼泪仍哗啦啦地流。梵温柔地和她贴著脸颊说: 「对不起,就那样不告而别。怎么说呢,就是……有很多原因。」 因为心中满是歉疚,想解释的也相对地多。 「原本,我只要问到我想知道的事就应该马上回去;可是和你聊天很好玩,一不小心就多待了几天,结果好像害你卷进这种事里面……我真的很抱歉。」 「我、我也是……我都只顾自己说话,要你陪我满足自己……可是,能和愿意接受真正的我的人在一起,真的让我觉得好开心好开心……结果就变成这样子了……对不起。」 手梓也随自己最真的感情吐露心意。 对这其实不必道歉的朋友,梵尴尬地说: 「其实我……从以前到现在,都是那样。」 「咦?」 「就是和人说说话,搜集需要的资讯以后就消失;过几年再找人说话,然后消失……我太习惯这种循环,从来没考虑过对方的心情,想不到手梓你……会把我这种人,当成朋友。」 听了梵的忏悔── 「……其实,我很高兴……」 手梓小声回答。 「咦?」 这次,换梵等朋友说话。 而手梓也将温存在心中的话,赠给为它添上温暖的朋友。 「我不只是开心而已,还非常非常地高兴……我一直很想当面告诉你。」 「……嗯。」 梵感觉到那温暖沁入心中,也点点头说: 「我也一样。知道你把我当成朋友,我也很高兴。所以,对不起……不,应该说,谢谢。」 「嗯。」 手梓感动地点点头,梵也退开脸与她面对面──两人终于相视而笑。在这令人稍感腼腆的氛围中── 「啊──」 梵扶住手梓双肩的手上,袖口引起手梓的注意。 当她有话想说时── 铿! 桦苗以十字印作缓冲,带著清脆响声落在两人背后。 那并不是单纯的降落。他是被特大号的漩涡纹整个击中而纵向旋转,沿螺旋轨道一路摔了过来。 「咕啊!」 集中残存力量打出的十字印,不足以消除所有冲击,撞出一声闷叫;但他仍将自己硬脱出散乱的零件堆中,并发现就在身旁的两名少女。 「啊……学姊、梵小姐。」 他以撞得有些昏沉的表情 尾声 漂流怒海的愚人船上,两名「海因之手」──离船带人回来的阿尔贝多,以及被他带回来的一条摩芙,并立在后侧甲板的舞台前。 舞台上,镇坐于以天鹅绒及黄金打造的座椅、周围遍洒宝石的透明骷髅──「朋友海因」,稍稍抬起一手拄著的下颚,促赶他的两只「手」。 阿尔贝多跟著转向摩芙,摩芙也颔动深盖在兜帽下的头,费力地向空中伸出长杖;杖头浮现出漩涡纹,开始旋转。 原本缓慢的漩涡纹逐渐加速到眼所不及,连轴心也开始晃动,有如摇晃的圆锯般危险……展现出形同混沌的不定形象。 几秒后,它忽然吐出金属的洪流。 那每一滴,都是原该锈朽而逝的,库伦布和死像的零件。 巨量奔流乍一涌出,就被海因背后的黑色布幕上,以银线锈成的「半闭之眼」吸了进去。甚至压过海浪声的剧烈金属磨擦声,持续了一分多钟才总算停息。 身处金属洪流也不为所动,且没受到任何伤害的海因,这次稍微低下了头。 阿尔贝多见状,便为无声的主人代言道: 「主人有言──就首战论,可圏可点──」 「谢谢您的赞赏,海因大人。」 摩芙鞠躬似的颔首,同时消除变得只是无谓打转的漩涡纹,握回长杖坚声宣言: 「下一次,我一定会做得更好。」 「这次启动,将使得各种有形无形的事物急涌而来。就让我们『海因之手』,把它们引起的所有无论大小的一切,都连向毁灭吧。我们务必要狩猎不懈,但愿──」 阿尔贝多说得热切,头骨喀啦喀啦地响。 镇坐在其面前的海因,也唰啦啦地点头。 这是昨天的事了。 (下一次啊……希望下一次是不认识的人……) 摩芙这么想时,和她一起放学、走下坡道回宿舍的桦苗说: 「我之前打电话去医院问,结果人家说明天下午预约满了,后天以后才可以。」 (怎么还在说啊。) 桦苗预约挂号,为的是替前天昏倒的摩芙做个检查。只要扯到摩芙,平时反应淡薄的桦苗就会变得执拗啰嗦,无论她本人再怎么强调自己没事也坚决固执己见。 桧原里久看不下去,替不想说话的摩芙代言。 「今天你也忙了一整天了嘛。你对她的保护坚定到这种地步,都快变成一种美德啰。」 「我自己的事,再忙也无所谓啦,而且她真的需要看一下医生啊……摩芙,小心脚。」 桦苗对这个「赞美」没有表现反感,并提醒摩芙注意步道铺石上新出现的落差。 「嗯。」 摩芙点个头,轻巧地跳过隆起得几乎剥落的铺石。 从远处看,这段一直延伸到柏油路上的落差,是一个大圆坑的边缘。那是昨天发生在多柏学院一带的「神秘大规模破坏事件」的残迹之一。 听说,是看不见的「妖怪」(光是这个就够吓人的了)造成骚动后,从校舍到坡道突然接连出现不明原因的大规模器物毁损。损害包括校舍倒塌、车辆被压扁、路上满目疮痍等各式各样;但是别说疑犯,就连原因、始未、方法都让人抓不著头绪。 事情发生在大白天,却没有一个人目击犯案经过;规模这么大,却没有一个人受伤。没有人知道是谁、为了什么,需要犯下这种行为,只能说是怪事一桩。 确定的,就只有一件事,还是件让校方和警方听了都皱眉头的事──这和某个少年有关。 这一次,直会桦苗好像是打退了妖怪。 单看这句话,处理这事件的相关人士大概会想把报告书扔进垃圾桶吧;然而事实就是多数人都做出这样的证言,不得不往这方面展开调查。 于是,那名「在破坏事件前的骚动打退妖怪的小英雄」从昨晚到今天将近二十四小时,都为了做现场搜证和供词笔录而东奔西跑。 只不过大家都不想和挂牌的「不定时炸弹」扯上太多关系,他本人又声称破坏事件的元凶是「妖怪的老大」;就算想当他胡言乱语,人力所不可能造成的破坏就摆在眼前,让搜证和笔录很快就陷入僵局。 于是调查人员彼此心照不宣,下了一个结论;用最简白的方式来说,就是「打安全牌」,而且也实际这么做了。最后,官方将主因定调为建物老化崩毁,周边器物的损毁是遭其波及。 另一方面。 学生们私底下给直会桦苗取了个新称号,奉他为「妖怪杀手」,在他辉煌的闹事经历中又添上一枚鲜艳璀璨的勋章。 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 里久坦白地对桦苗的回答发表感想: 「至少,你没把学姊那件事说出去这点,还满值得肯定的。」 对于里久,桦苗将整件事概括成「打倒妖怪老大,救出了学姊」。会告诉他,不是因为他是朋友,又刚好在事发现场,而是他接受了橘树逢的请托,帮忙制作要交给学校的「妖怪风波」报告书(学校果然又把烂摊子交给她收了)。顺道一提,桦苗也自愿参与这项工作,却被镇重拒绝了。 听了朋友的称赞,桦苗纯真地笑著说: 「是吧。学姊现在的心情看起来这么好,还是别给她多余的负担……啊,说到学姊,摩芙──」 桦苗将突然想起的事直接问出口: 「早上,你为什么对学姊道歉啊?」 「嗯……」 话题的急转使得摩芙不知如何开口。 今早,桦苗和里久按例准时来到餐厅,正好看见摩芙在女生宿舍出入口边对手梓深深鞠躬道歉。当时摩芙一看到桦苗就跑了过去,而手梓── 「我也不知道她在道什么歉,哈哈哈。」 像是一早就心情不错,只是这么说就把事情带过;让桦苗完全忘了这回事,直到刚刚才想起来。 「……」 摩芙依然默默地思考怎么答覆。难道要说实话──因为「暂时」将舍长利用在危险的事情上──当然不可能。 对于自己为这种装蒜到底就可以的事苦恼了一整晚,到头来却轻率地在会被桦苗发现的地点拦下手梓道歉,摩芙感到有点懊悔。尽管「半闭之眼」的咒力可以阻断自己的资讯关连,真实身分无论如何都不会曝光,但还是得时时小心谨慎才行。因此── 「……秘密。」 摩芙选择拒绝回答。 遭到拒绝的桦苗当场受到似乎带著「铿──!」音效的打击,全身力气都没了。妹妹的拒绝,对过度保护的哥哥简直是致命弱点。 「那是她们女生宿舍的事吧,不用想太多啦。」 连里久的安慰都不晓得有没有听进去。 就这样,摩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先走一步,桦苗失魂落魄地跟上,里久则是在背后扶著怕他跌倒。现在,一道工地围栏挡在他们面前。由于挡土墙倒塌,原有的人行道遭到封锁,便在车道上另设临时步道。 穿过步道时,里久那双高人一截的眼睛望向空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想不到,你竟然能打败搞出这种事的『妖怪老大』,就算是为了救学姊也太夸张了。」 「我又不是特别为了救学姊……而且,救自己的朋友哪需要什么理由,因为想救她,所以我去救她,这样不就够了吗。」 「嗯,当然够啊。」 里久先看看桦苗。他像是没想到会有此言,闹脾气地噘起嘴。 接著再看看随即点点头微笑起来的摩芙。 「总之……很高兴看到你们精神都很好。」 最后喃喃吐出这么一句话。 三人脚下的坡道终点──「黄叶馆」这个昨天差点为世界带来毁灭的崩溃点,在今天则是扮演与平时没两样的归宿,对他们展开迎接的怀抱。 在不知何方的「星球」上── 「嗯~呼呼~?」 身穿连身裙的「星平线之梵」愉快地跳著舞,激起阵阵巨大涟漪。 浮在一旁空中的球上显现钟面,表示相约的时刻即将到来。 「聊天聊天~要和手梓聊天啰~?」 看见时间只剩三十秒后── 「既然已经开始了~我就不用一直待在这个『星球』上等啰~?」 她踏了几个小跳步,在巨大的涟漪中心踮起脚尖。 「因为我发现直会?桦苗啰~?」 还保持姿势轻巧地转了几圏。 「只是搜集资讯的隐居日子终于结束~可以自由出去啰?」 最后指著某个方向猛然停下。不知何时,她身上的连身裙已换成多柏学院的制服,扯掉的袖扣也确实补回去了。 「嗯,和手梓见面就是要穿这样才对嘛~」 梵两手往腰大力一叉,挺起丰满的胸脯。 那纯白的木门瞬时出现在她眼前,为她铺起通往相约地点的路。 「我要说什么才好呢~对了,先从『星平线』的汉字要怎么写开始──」 梵这么说的同时愉悦地轻轻一跳,穿过「门」前往另一个世界。 最后一步踏出的涟漪,直往空荡荡的星平线彼端散去。 「星球」的颜色,比前些时候稍微深了一点。 彷佛是,镜头焦点一分一毫地对准。 彷佛是,从白雾隐隐浮现。 那是,肇始的春天── 毁灭的运作依然迟缓。 星球的形象仍旧模糊。 一切,都还言之过早。 后记 初次见面的读者,初次见面。 好久不见的读者,好久不见。 我是高桥弥七郎。 能够再次与大家见面,真的非常开心。 本作走的是轻快的娱乐风格,也是全新系列。我会重拾初衷,慢火细熬地低调努力,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主题方面呢,描写上是「命运的力量」,内容上是「起源」。举止惊人的爆冲少年,将与身怀秘密的内向少女,在有限的范围内大闹一番。 很高兴能继续请到いとうのいぢ老师为拙作绘制插图,摩芙真的是非常可爱呢。再一次地,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三木一马先生这次也担当拙作的责任编辑,听了我很多想法,也提供了很多明确的建议,真的感激不尽。再一次地,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按照各县、地名五十音发音顺序,大分的t岛读者、神奈川的s井读者、h生会读者、熊本的n野读者、埼玉的s木读者、s口读者、台湾的k尚读者、东京的m川读者、北海道的s藤读者、住所不明的y田读者,感谢各位在前作《灼眼的夏娜》完结后来信,在此郑重向大家道谢。 那么,这次就到此为止。 对于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同样致上无比的谢意。 希望还有机会与大家见面。 二〇一四年五月 高桥弥七郎 初次见面的读者,初次见面。 好久不见的读者,好久不见。 我是高桥弥七郎。 能够再次与大家见面,真的非常开心。 本作走的是轻快的娱乐风格,也是全新系列。我会重拾初衷,慢火细熬地低调努力,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主题方面呢,描写上是「命运的力量」,内容上是「起源」。举止惊人的爆冲少年,将与身怀秘密的内向少女,在有限的范围内大闹一番。 很高兴能继续请到いとうのいぢ老师为拙作绘制插图,摩芙真的是非常可爱呢。再一次地,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三木一马先生这次也担当拙作的责任编辑,听了我很多想法,也提供了很多明确的建议,真的感激不尽。再一次地,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按照各县、地名五十音发音顺序,大分的t岛读者、神奈川的s井读者、h生会读者、熊本的n野读者、埼玉的s木读者、s口读者、台湾的k尚读者、东京的m川读者、北海道的s藤读者、住所不明的y田读者,感谢各位在前作《灼眼的夏娜》完结后来信,在此郑重向大家道谢。 那么,这次就到此为止。 对于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同样致上无比的谢意。 希望还有机会与大家见面。 二〇一四年五月 高桥弥七郎 初次见面的读者,初次见面。 好久不见的读者,好久不见。 我是高桥弥七郎。 能够再次与大家见面,真的非常开心。 本作走的是轻快的娱乐风格,也是全新系列。我会重拾初衷,慢火细熬地低调努力,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主题方面呢,描写上是「命运的力量」,内容上是「起源」。举止惊人的爆冲少年,将与身怀秘密的内向少女,在有限的范围内大闹一番。 很高兴能继续请到いとうのいぢ老师为拙作绘制插图,摩芙真的是非常可爱呢。再一次地,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三木一马先生这次也担当拙作的责任编辑,听了我很多想法,也提供了很多明确的建议,真的感激不尽。再一次地,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按照各县、地名五十音发音顺序,大分的t岛读者、神奈川的s井读者、h生会读者、熊本的n野读者、埼玉的s木读者、s口读者、台湾的k尚读者、东京的m川读者、北海道的s藤读者、住所不明的y田读者,感谢各位在前作《灼眼的夏娜》完结后来信,在此郑重向大家道谢。 那么,这次就到此为止。 对于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同样致上无比的谢意。 希望还有机会与大家见面。 二〇一四年五月 高桥弥七郎 初次见面的读者,初次见面。 好久不见的读者,好久不见。 我是高桥弥七郎。 能够再次与大家见面,真的非常开心。 本作走的是轻快的娱乐风格,也是全新系列。我会重拾初衷,慢火细熬地低调努力,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主题方面呢,描写上是「命运的力量」,内容上是「起源」。举止惊人的爆冲少年,将与身怀秘密的内向少女,在有限的范围内大闹一番。 很高兴能继续请到いとうのいぢ老师为拙作绘制插图,摩芙真的是非常可爱呢。再一次地,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三木一马先生这次也担当拙作的责任编辑,听了我很多想法,也提供了很多明确的建议,真的感激不尽。再一次地,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按照各县、地名五十音发音顺序,大分的t岛读者、神奈川的s井读者、h生会读者、熊本的n野读者、埼玉的s木读者、s口读者、台湾的k尚读者、东京的m川读者、北海道的s藤读者、住所不明的y田读者,感谢各位在前作《灼眼的夏娜》完结后来信,在此郑重向大家道谢。 那么,这次就到此为止。 对于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同样致上无比的谢意。 希望还有机会与大家见面。 二〇一四年五月 高桥弥七郎 初次见面的读者,初次见面。 好久不见的读者,好久不见。 我是高桥弥七郎。 能够再次与大家见面,真的非常开心。 本作走的是轻快的娱乐风格,也是全新系列。我会重拾初衷,慢火细熬地低调努力,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主题方面呢,描写上是「命运的力量」,内容上是「起源」。举止惊人的爆冲少年,将与身怀秘密的内向少女,在有限的范围内大闹一番。 很高兴能继续请到いとうのいぢ老师为拙作绘制插图,摩芙真的是非常可爱呢。再一次地,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三木一马先生这次也担当拙作的责任编辑,听了我很多想法,也提供了很多明确的建议,真的感激不尽。再一次地,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按照各县、地名五十音发音顺序,大分的t岛读者、神奈川的s井读者、h生会读者、熊本的n野读者、埼玉的s木读者、s口读者、台湾的k尚读者、东京的m川读者、北海道的s藤读者、住所不明的y田读者,感谢各位在前作《灼眼的夏娜》完结后来信,在此郑重向大家道谢。 那么,这次就到此为止。 对于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同样致上无比的谢意。 希望还有机会与大家见面。 二〇一四年五月 高桥弥七郎 初次见面的读者,初次见面。 好久不见的读者,好久不见。 我是高桥弥七郎。 能够再次与大家见面,真的非常开心。 本作走的是轻快的娱乐风格,也是全新系列。我会重拾初衷,慢火细熬地低调努力,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主题方面呢,描写上是「命运的力量」,内容上是「起源」。举止惊人的爆冲少年,将与身怀秘密的内向少女,在有限的范围内大闹一番。 很高兴能继续请到いとうのいぢ老师为拙作绘制插图,摩芙真的是非常可爱呢。再一次地,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三木一马先生这次也担当拙作的责任编辑,听了我很多想法,也提供了很多明确的建议,真的感激不尽。再一次地,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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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位于他们眼下的「死像」,与先前称不上人形的破布妖怪一点也不像。形状更为具体,甚至有些滑稽;构成身体的部位,还是桦苗眼熟的东西。 整体形状,简直像只背了龟壳的章鱼。 相当于龟甲的疑似本体部位,是他们才刚待过的洋房;挤出墙缝或地板裂孔的黑色肉块,形成一条条粗大的触手。 从它身上,见不到破布妖怪那样的不稳定、不成熟的感觉。它拥有呼应其巨大体积的厚重感,且卖力地伸出触手,一点一点确实爬出自己原处的建地。 「嗯……被『半闭之眼』寄宿的人不只变成死像,还和他认为的毁灭象徵──或者说,在他心中等同整个世界的东西同化了……是因为『海因之手』更懂得怎么习惯制造死像,还是说,那才是死像该有的面貌呢……?」 「没时间慢慢分析了啦。」 桦苗对插著手念念有词的梵小羊这么说,并消除脚下的十字印,下降一段距离再往背后打印,加速、降落。 「我问一下喔,那是八十辻吗?」 「嗯~从她看到十字印的反应来说,有五成可能吧。」 「我就知道。」 吐出无奈接受的叹息后,桦苗瞪著肩上的手偶问: 「梵小姐……你说那些话该不会只是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而已吧?」 「有什么办法!那时候就只能那样嘛!」 大为恼羞的梵小羊气得直跳脚。 如此两人的目的地不是死像,而是洋房化为死像后的残迹。那里没有任何建筑物崩塌而造成的残砖破瓦,地面以上部分拔除得乾乾净净,能直接看见整个失去天花板的地下室,蔚为奇观。 桦苗轻巧地跳过一个个房间,到处检视是否有「其中之一」留在里头;然而摆满奇怪器具的实验室、杂乱地堆满旧书的书房、地板画了魔方阵的圆形大厅──至于空荡荡的地牢,就装作没看见──等等,全都一个人也没有。 最后,桦苗和梵在平得像压路机辗过的原正门位置,望向死像的背影。 〈──〉 突然间,两人感到背后有某物站起。 桦苗在那东西出声前就转过身── 铿! 像个快枪手一样,朝那蠢动的物体击出十字印。 〈──!〉 还没完全站起的黑色肉块顿时炸碎,包在里头的零件也散得七零八落。具黏性的肉块在地上滚动弹跳之际就蒸发而逝,黄铜色的齿轮与轮轴等零件也立即锈化、消失。 「啊~烦耶,没看见我在忙啊!」 桦苗不禁怒骂。 转过头,眼前又有五、六具人形怪物纷纷站起。湿亮的半透明黑色肉块底下,看得见正在运转的零件。 尽管外观有异,桦苗仍从其氛围察觉它们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魔术师特制的库伦布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嗯?」 那摇晃的巨大物体,从尘烟中露出一小部分。 「就是它吧!」 直会桦苗朝脚下打出十字印,在空中静止,并扫视上下左右,搜寻「海因之手」的身影。视线所及范围内,找不到那名可能会随时攻来的少女。 (漩涡妹妹会躲在那附近吗?) 桦苗也不懂自己为何会那么关注那名少女,还与日俱增。 在他肩上,梵小羊伸出没有手指的手说: 「啊!出来了。」 见到那爬出尘烟的巨大物体,以及它伸出的手── 「长得跟上次完全不一样耶?」 让桦苗纳闷地问。 现在,位于他们眼下的「死像」,与先前称不上人形的破布妖怪一点也不像。形状更为具体,甚至有些滑稽;构成身体的部位,还是桦苗眼熟的东西。 整体形状,简直像只背了龟壳的章鱼。 相当于龟甲的疑似本体部位,是他们才刚待过的洋房;挤出墙缝或地板裂孔的黑色肉块,形成一条条粗大的触手。 从它身上,见不到破布妖怪那样的不稳定、不成熟的感觉。它拥有呼应其巨大体积的厚重感,且卖力地伸出触手,一点一点确实爬出自己原处的建地。 「嗯……被『半闭之眼』寄宿的人不只变成死像,还和他认为的毁灭象徵──或者说,在他心中等同整个世界的东西同化了……是因为『海因之手』更懂得怎么习惯制造死像,还是说,那才是死像该有的面貌呢……?」 「没时间慢慢分析了啦。」 桦苗对插著手念念有词的梵小羊这么说,并消除脚下的十字印,下降一段距离再往背后打印,加速、降落。 「我问一下喔,那是八十辻吗?」 「嗯~从她看到十字印的反应来说,有五成可能吧。」 「我就知道。」 吐出无奈接受的叹息后,桦苗瞪著肩上的手偶问: 「梵小姐……你说那些话该不会只是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而已吧?」 「有什么办法!那时候就只能那样嘛!」 大为恼羞的梵小羊气得直跳脚。 如此两人的目的地不是死像,而是洋房化为死像后的残迹。那里没有任何建筑物崩塌而造成的残砖破瓦,地面以上部分拔除得乾乾净净,能直接看见整个失去天花板的地下室,蔚为奇观。 桦苗轻巧地跳过一个个房间,到处检视是否有「其中之一」留在里头;然而摆满奇怪器具的实验室、杂乱地堆满旧书的书房、地板画了魔方阵的圆形大厅──至于空荡荡的地牢,就装作没看见──等等,全都一个人也没有。 最后,桦苗和梵在平得像压路机辗过的原正门位置,望向死像的背影。 〈──〉 突然间,两人感到背后有某物站起。 桦苗在那东西出声前就转过身── 铿! 像个快枪手一样,朝那蠢动的物体击出十字印。 〈──!〉 还没完全站起的黑色肉块顿时炸碎,包在里头的零件也散得七零八落。具黏性的肉块在地上滚动弹跳之际就蒸发而逝,黄铜色的齿轮与轮轴等零件也立即锈化、消失。 「啊~烦耶,没看见我在忙啊!」 桦苗不禁怒骂。 转过头,眼前又有五、六具人形怪物纷纷站起。湿亮的半透明黑色肉块底下,看得见正在运转的零件。 尽管外观有异,桦苗仍从其氛围察觉它们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魔术师特制的库伦布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嗯?」 那摇晃的巨大物体,从尘烟中露出一小部分。 「就是它吧!」 直会桦苗朝脚下打出十字印,在空中静止,并扫视上下左右,搜寻「海因之手」的身影。视线所及范围内,找不到那名可能会随时攻来的少女。 (漩涡妹妹会躲在那附近吗?) 桦苗也不懂自己为何会那么关注那名少女,还与日俱增。 在他肩上,梵小羊伸出没有手指的手说: 「啊!出来了。」 见到那爬出尘烟的巨大物体,以及它伸出的手── 「长得跟上次完全不一样耶?」 让桦苗纳闷地问。 现在,位于他们眼下的「死像」,与先前称不上人形的破布妖怪一点也不像。形状更为具体,甚至有些滑稽;构成身体的部位,还是桦苗眼熟的东西。 整体形状,简直像只背了龟壳的章鱼。 相当于龟甲的疑似本体部位,是他们才刚待过的洋房;挤出墙缝或地板裂孔的黑色肉块,形成一条条粗大的触手。 从它身上,见不到破布妖怪那样的不稳定、不成熟的感觉。它拥有呼应其巨大体积的厚重感,且卖力地伸出触手,一点一点确实爬出自己原处的建地。 「嗯……被『半闭之眼』寄宿的人不只变成死像,还和他认为的毁灭象徵──或者说,在他心中等同整个世界的东西同化了……是因为『海因之手』更懂得怎么习惯制造死像,还是说,那才是死像该有的面貌呢……?」 「没时间慢慢分析了啦。」 桦苗对插著手念念有词的梵小羊这么说,并消除脚下的十字印,下降一段距离再往背后打印,加速、降落。 「我问一下喔,那是八十辻吗?」 「嗯~从她看到十字印的反应来说,有五成可能吧。」 「我就知道。」 吐出无奈接受的叹息后,桦苗瞪著肩上的手偶问: 「梵小姐……你说那些话该不会只是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而已吧?」 「有什么办法!那时候就只能那样嘛!」 大为恼羞的梵小羊气得直跳脚。 如此两人的目的地不是死像,而是洋房化为死像后的残迹。那里没有任何建筑物崩塌而造成的残砖破瓦,地面以上部分拔除得乾乾净净,能直接看见整个失去天花板的地下室,蔚为奇观。 桦苗轻巧地跳过一个个房间,到处检视是否有「其中之一」留在里头;然而摆满奇怪器具的实验室、杂乱地堆满旧书的书房、地板画了魔方阵的圆形大厅──至于空荡荡的地牢,就装作没看见──等等,全都一个人也没有。 最后,桦苗和梵在平得像压路机辗过的原正门位置,望向死像的背影。 〈──〉 突然间,两人感到背后有某物站起。 桦苗在那东西出声前就转过身── 铿! 像个快枪手一样,朝那蠢动的物体击出十字印。 〈──!〉 还没完全站起的黑色肉块顿时炸碎,包在里头的零件也散得七零八落。具黏性的肉块在地上滚动弹跳之际就蒸发而逝,黄铜色的齿轮与轮轴等零件也立即锈化、消失。 「啊~烦耶,没看见我在忙啊!」 桦苗不禁怒骂。 转过头,眼前又有五、六具人形怪物纷纷站起。湿亮的半透明黑色肉块底下,看得见正在运转的零件。 尽管外观有异,桦苗仍从其氛围察觉它们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魔术师特制的库伦布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嗯?」 那摇晃的巨大物体,从尘烟中露出一小部分。 「就是它吧!」 直会桦苗朝脚下打出十字印,在空中静止,并扫视上下左右,搜寻「海因之手」的身影。视线所及范围内,找不到那名可能会随时攻来的少女。 (漩涡妹妹会躲在那附近吗?) 桦苗也不懂自己为何会那么关注那名少女,还与日俱增。 在他肩上,梵小羊伸出没有手指的手说: 「啊!出来了。」 见到那爬出尘烟的巨大物体,以及它伸出的手── 「长得跟上次完全不一样耶?」 让桦苗纳闷地问。 现在,位于他们眼下的「死像」,与先前称不上人形的破布妖怪一点也不像。形状更为具体,甚至有些滑稽;构成身体的部位,还是桦苗眼熟的东西。 整体形状,简直像只背了龟壳的章鱼。 相当于龟甲的疑似本体部位,是他们才刚待过的洋房;挤出墙缝或地板裂孔的黑色肉块,形成一条条粗大的触手。 从它身上,见不到破布妖怪那样的不稳定、不成熟的感觉。它拥有呼应其巨大体积的厚重感,且卖力地伸出触手,一点一点确实爬出自己原处的建地。 「嗯……被『半闭之眼』寄宿的人不只变成死像,还和他认为的毁灭象徵──或者说,在他心中等同整个世界的东西同化了……是因为『海因之手』更懂得怎么习惯制造死像,还是说,那才是死像该有的面貌呢……?」 「没时间慢慢分析了啦。」 桦苗对插著手念念有词的梵小羊这么说,并消除脚下的十字印,下降一段距离再往背后打印,加速、降落。 「我问一下喔,那是八十辻吗?」 「嗯~从她看到十字印的反应来说,有五成可能吧。」 「我就知道。」 吐出无奈接受的叹息后,桦苗瞪著肩上的手偶问: 「梵小姐……你说那些话该不会只是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而已吧?」 「有什么办法!那时候就只能那样嘛!」 大为恼羞的梵小羊气得直跳脚。 如此两人的目的地不是死像,而是洋房化为死像后的残迹。那里没有任何建筑物崩塌而造成的残砖破瓦,地面以上部分拔除得乾乾净净,能直接看见整个失去天花板的地下室,蔚为奇观。 桦苗轻巧地跳过一个个房间,到处检视是否有「其中之一」留在里头;然而摆满奇怪器具的实验室、杂乱地堆满旧书的书房、地板画了魔方阵的圆形大厅──至于空荡荡的地牢,就装作没看见──等等,全都一个人也没有。 最后,桦苗和梵在平得像压路机辗过的原正门位置,望向死像的背影。 〈──〉 突然间,两人感到背后有某物站起。 桦苗在那东西出声前就转过身── 铿! 像个快枪手一样,朝那蠢动的物体击出十字印。 〈──!〉 还没完全站起的黑色肉块顿时炸碎,包在里头的零件也散得七零八落。具黏性的肉块在地上滚动弹跳之际就蒸发而逝,黄铜色的齿轮与轮轴等零件也立即锈化、消失。 「啊~烦耶,没看见我在忙啊!」 桦苗不禁怒骂。 转过头,眼前又有五、六具人形怪物纷纷站起。湿亮的半透明黑色肉块底下,看得见正在运转的零件。 尽管外观有异,桦苗仍从其氛围察觉它们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魔术师特制的库伦布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嗯?」 那摇晃的巨大物体,从尘烟中露出一小部分。 「就是它吧!」 直会桦苗朝脚下打出十字印,在空中静止,并扫视上下左右,搜寻「海因之手」的身影。视线所及范围内,找不到那名可能会随时攻来的少女。 (漩涡妹妹会躲在那附近吗?) 桦苗也不懂自己为何会那么关注那名少女,还与日俱增。 在他肩上,梵小羊伸出没有手指的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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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外观有异,桦苗仍从其氛围察觉它们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魔术师特制的库伦布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嗯?」 那摇晃的巨大物体,从尘烟中露出一小部分。 「就是它吧!」 直会桦苗朝脚下打出十字印,在空中静止,并扫视上下左右,搜寻「海因之手」的身影。视线所及范围内,找不到那名可能会随时攻来的少女。 (漩涡妹妹会躲在那附近吗?) 桦苗也不懂自己为何会那么关注那名少女,还与日俱增。 在他肩上,梵小羊伸出没有手指的手说: 「啊!出来了。」 见到那爬出尘烟的巨大物体,以及它伸出的手── 「长得跟上次完全不一样耶?」 让桦苗纳闷地问。 现在,位于他们眼下的「死像」,与先前称不上人形的破布妖怪一点也不像。形状更为具体,甚至有些滑稽;构成身体的部位,还是桦苗眼熟的东西。 整体形状,简直像只背了龟壳的章鱼。 相当于龟甲的疑似本体部位,是他们才刚待过的洋房;挤出墙缝或地板裂孔的黑色肉块,形成一条条粗大的触手。 从它身上,见不到破布妖怪那样的不稳定、不成熟的感觉。它拥有呼应其巨大体积的厚重感,且卖力地伸出触手,一点一点确实爬出自己原处的建地。 「嗯……被『半闭之眼』寄宿的人不只变成死像,还和他认为的毁灭象徵──或者说,在他心中等同整个世界的东西同化了……是因为『海因之手』更懂得怎么习惯制造死像,还是说,那才是死像该有的面貌呢……?」 「没时间慢慢分析了啦。」 桦苗对插著手念念有词的梵小羊这么说,并消除脚下的十字印,下降一段距离再往背后打印,加速、降落。 「我问一下喔,那是八十辻吗?」 「嗯~从她看到十字印的反应来说,有五成可能吧。」 「我就知道。」 吐出无奈接受的叹息后,桦苗瞪著肩上的手偶问: 「梵小姐……你说那些话该不会只是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而已吧?」 「有什么办法!那时候就只能那样嘛!」 大为恼羞的梵小羊气得直跳脚。 如此两人的目的地不是死像,而是洋房化为死像后的残迹。那里没有任何建筑物崩塌而造成的残砖破瓦,地面以上部分拔除得乾乾净净,能直接看见整个失去天花板的地下室,蔚为奇观。 桦苗轻巧地跳过一个个房间,到处检视是否有「其中之一」留在里头;然而摆满奇怪器具的实验室、杂乱地堆满旧书的书房、地板画了魔方阵的圆形大厅──至于空荡荡的地牢,就装作没看见──等等,全都一个人也没有。 最后,桦苗和梵在平得像压路机辗过的原正门位置,望向死像的背影。 〈──〉 突然间,两人感到背后有某物站起。 桦苗在那东西出声前就转过身── 铿! 像个快枪手一样,朝那蠢动的物体击出十字印。 〈──!〉 还没完全站起的黑色肉块顿时炸碎,包在里头的零件也散得七零八落。具黏性的肉块在地上滚动弹跳之际就蒸发而逝,黄铜色的齿轮与轮轴等零件也立即锈化、消失。 「啊~烦耶,没看见我在忙啊!」 桦苗不禁怒骂。 转过头,眼前又有五、六具人形怪物纷纷站起。湿亮的半透明黑色肉块底下,看得见正在运转的零件。 尽管外观有异,桦苗仍从其氛围察觉它们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魔术师特制的库伦布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嗯?」 那摇晃的巨大物体,从尘烟中露出一小部分。 「就是它吧!」 直会桦苗朝脚下打出十字印,在空中静止,并扫视上下左右,搜寻「海因之手」的身影。视线所及范围内,找不到那名可能会随时攻来的少女。 (漩涡妹妹会躲在那附近吗?) 桦苗也不懂自己为何会那么关注那名少女,还与日俱增。 在他肩上,梵小羊伸出没有手指的手说: 「啊!出来了。」 见到那爬出尘烟的巨大物体,以及它伸出的手── 「长得跟上次完全不一样耶?」 让桦苗纳闷地问。 现在,位于他们眼下的「死像」,与先前称不上人形的破布妖怪一点也不像。形状更为具体,甚至有些滑稽;构成身体的部位,还是桦苗眼熟的东西。 整体形状,简直像只背了龟壳的章鱼。 相当于龟甲的疑似本体部位,是他们才刚待过的洋房;挤出墙缝或地板裂孔的黑色肉块,形成一条条粗大的触手。 从它身上,见不到破布妖怪那样的不稳定、不成熟的感觉。它拥有呼应其巨大体积的厚重感,且卖力地伸出触手,一点一点确实爬出自己原处的建地。 「嗯……被『半闭之眼』寄宿的人不只变成死像,还和他认为的毁灭象徵──或者说,在他心中等同整个世界的东西同化了……是因为『海因之手』更懂得怎么习惯制造死像,还是说,那才是死像该有的面貌呢……?」 「没时间慢慢分析了啦。」 桦苗对插著手念念有词的梵小羊这么说,并消除脚下的十字印,下降一段距离再往背后打印,加速、降落。 「我问一下喔,那是八十辻吗?」 「嗯~从她看到十字印的反应来说,有五成可能吧。」 「我就知道。」 吐出无奈接受的叹息后,桦苗瞪著肩上的手偶问: 「梵小姐……你说那些话该不会只是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而已吧?」 「有什么办法!那时候就只能那样嘛!」 大为恼羞的梵小羊气得直跳脚。 如此两人的目的地不是死像,而是洋房化为死像后的残迹。那里没有任何建筑物崩塌而造成的残砖破瓦,地面以上部分拔除得乾乾净净,能直接看见整个失去天花板的地下室,蔚为奇观。 桦苗轻巧地跳过一个个房间,到处检视是否有「其中之一」留在里头;然而摆满奇怪器具的实验室、杂乱地堆满旧书的书房、地板画了魔方阵的圆形大厅──至于空荡荡的地牢,就装作没看见──等等,全都一个人也没有。 最后,桦苗和梵在平得像压路机辗过的原正门位置,望向死像的背影。 〈──〉 突然间,两人感到背后有某物站起。 桦苗在那东西出声前就转过身── 铿! 像个快枪手一样,朝那蠢动的物体击出十字印。 〈──!〉 还没完全站起的黑色肉块顿时炸碎,包在里头的零件也散得七零八落。具黏性的肉块在地上滚动弹跳之际就蒸发而逝,黄铜色的齿轮与轮轴等零件也立即锈化、消失。 「啊~烦耶,没看见我在忙啊!」 桦苗不禁怒骂。 转过头,眼前又有五、六具人形怪物纷纷站起。湿亮的半透明黑色肉块底下,看得见正在运转的零件。 尽管外观有异,桦苗仍从其氛围察觉它们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魔术师特制的库伦布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嗯?」 那摇晃的巨大物体,从尘烟中露出一小部分。 「就是它吧!」 直会桦苗朝脚下打出十字印,在空中静止,并扫视上下左右,搜寻「海因之手」的身影。视线所及范围内,找不到那名可能会随时攻来的少女。 (漩涡妹妹会躲在那附近吗?) 桦苗也不懂自己为何会那么关注那名少女,还与日俱增。 在他肩上,梵小羊伸出没有手指的手说: 「啊!出来了。」 见到那爬出尘烟的巨大物体,以及它伸出的手── 「长得跟上次完全不一样耶?」 让桦苗纳闷地问。 现在,位于他们眼下的「死像」,与先前称不上人形的破布妖怪一点也不像。形状更为具体,甚至有些滑稽;构成身体的部位,还是桦苗眼熟的东西。 整体形状,简直像只背了龟壳的章鱼。 相当于龟甲的疑似本体部位,是他们才刚待过的洋房;挤出墙缝或地板裂孔的黑色肉块,形成一条条粗大的触手。 从它身上,见不到破布妖怪那样的不稳定、不成熟的感觉。它拥有呼应其巨大体积的厚重感,且卖力地伸出触手,一点一点确实爬出自己原处的建地。 「嗯……被『半闭之眼』寄宿的人不只变成死像,还和他认为的毁灭象徵──或者说,在他心中等同整个世界的东西同化了……是因为『海因之手』更懂得怎么习惯制造死像,还是说,那才是死像该有的面貌呢……?」 「没时间慢慢分析了啦。」 桦苗对插著手念念有词的梵小羊这么说,并消除脚下的十字印,下降一段距离再往背后打印,加速、降落。 「我问一下喔,那是八十辻吗?」 「嗯~从她看到十字印的反应来说,有五成可能吧。」 「我就知道。」 吐出无奈接受的叹息后,桦苗瞪著肩上的手偶问: 「梵小姐……你说那些话该不会只是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而已吧?」 「有什么办法!那时候就只能那样嘛!」 大为恼羞的梵小羊气得直跳脚。 如此两人的目的地不是死像,而是洋房化为死像后的残迹。那里没有任何建筑物崩塌而造成的残砖破瓦,地面以上部分拔除得乾乾净净,能直接看见整个失去天花板的地下室,蔚为奇观。 桦苗轻巧地跳过一个个房间,到处检视是否有「其中之一」留在里头;然而摆满奇怪器具的实验室、杂乱地堆满旧书的书房、地板画了魔方阵的圆形大厅──至于空荡荡的地牢,就装作没看见──等等,全都一个人也没有。 最后,桦苗和梵在平得像压路机辗过的原正门位置,望向死像的背影。 〈──〉 突然间,两人感到背后有某物站起。 桦苗在那东西出声前就转过身── 铿! 像个快枪手一样,朝那蠢动的物体击出十字印。 〈──!〉 还没完全站起的黑色肉块顿时炸碎,包在里头的零件也散得七零八落。具黏性的肉块在地上滚动弹跳之际就蒸发而逝,黄铜色的齿轮与轮轴等零件也立即锈化、消失。 「啊~烦耶,没看见我在忙啊!」 桦苗不禁怒骂。 转过头,眼前又有五、六具人形怪物纷纷站起。湿亮的半透明黑色肉块底下,看得见正在运转的零件。 尽管外观有异,桦苗仍从其氛围察觉它们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魔术师特制的库伦布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嗯?」 那摇晃的巨大物体,从尘烟中露出一小部分。 「就是它吧!」 直会桦苗朝脚下打出十字印,在空中静止,并扫视上下左右,搜寻「海因之手」的身影。视线所及范围内,找不到那名可能会随时攻来的少女。 (漩涡妹妹会躲在那附近吗?) 桦苗也不懂自己为何会那么关注那名少女,还与日俱增。 在他肩上,梵小羊伸出没有手指的手说: 「啊!出来了。」 见到那爬出尘烟的巨大物体,以及它伸出的手── 「长得跟上次完全不一样耶?」 让桦苗纳闷地问。 现在,位于他们眼下的「死像」,与先前称不上人形的破布妖怪一点也不像。形状更为具体,甚至有些滑稽;构成身体的部位,还是桦苗眼熟的东西。 整体形状,简直像只背了龟壳的章鱼。 相当于龟甲的疑似本体部位,是他们才刚待过的洋房;挤出墙缝或地板裂孔的黑色肉块,形成一条条粗大的触手。 从它身上,见不到破布妖怪那样的不稳定、不成熟的感觉。它拥有呼应其巨大体积的厚重感,且卖力地伸出触手,一点一点确实爬出自己原处的建地。 「嗯……被『半闭之眼』寄宿的人不只变成死像,还和他认为的毁灭象徵──或者说,在他心中等同整个世界的东西同化了……是因为『海因之手』更懂得怎么习惯制造死像,还是说,那才是死像该有的面貌呢……?」 「没时间慢慢分析了啦。」 桦苗对插著手念念有词的梵小羊这么说,并消除脚下的十字印,下降一段距离再往背后打印,加速、降落。 「我问一下喔,那是八十辻吗?」 「嗯~从她看到十字印的反应来说,有五成可能吧。」 「我就知道。」 吐出无奈接受的叹息后,桦苗瞪著肩上的手偶问: 「梵小姐……你说那些话该不会只是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而已吧?」 「有什么办法!那时候就只能那样嘛!」 大为恼羞的梵小羊气得直跳脚。 如此两人的目的地不是死像,而是洋房化为死像后的残迹。那里没有任何建筑物崩塌而造成的残砖破瓦,地面以上部分拔除得乾乾净净,能直接看见整个失去天花板的地下室,蔚为奇观。 桦苗轻巧地跳过一个个房间,到处检视是否有「其中之一」留在里头;然而摆满奇怪器具的实验室、杂乱地堆满旧书的书房、地板画了魔方阵的圆形大厅──至于空荡荡的地牢,就装作没看见──等等,全都一个人也没有。 最后,桦苗和梵在平得像压路机辗过的原正门位置,望向死像的背影。 〈──〉 突然间,两人感到背后有某物站起。 桦苗在那东西出声前就转过身── 铿! 像个快枪手一样,朝那蠢动的物体击出十字印。 〈──!〉 还没完全站起的黑色肉块顿时炸碎,包在里头的零件也散得七零八落。具黏性的肉块在地上滚动弹跳之际就蒸发而逝,黄铜色的齿轮与轮轴等零件也立即锈化、消失。 「啊~烦耶,没看见我在忙啊!」 桦苗不禁怒骂。 转过头,眼前又有五、六具人形怪物纷纷站起。湿亮的半透明黑色肉块底下,看得见正在运转的零件。 尽管外观有异,桦苗仍从其氛围察觉它们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魔术师特制的库伦布吗?」 1 五芒星少女 在暖意比「风和日丽」更加盎然的黄金周中段时分。 多柏学院国中部二年二班的直会桦苗,突然全速起跑。 「桦桦!」 他一如往常地抛下细声尖叫的一条摩芙,踏上新绿油然的公园草皮、越过「禁止进入」告示牌──往只有他看得见的「既之道」彼端,不断逼近的感觉猛冲。 桦苗所往之处,有片以「树林」而言略显稀薄的阔叶树群。 踏散枯黄树叶疾奔的双脚又突然屈起一膝,转为滑行。即使树间的地面已经没有草皮,他仍迅速滑向后头的其中一棵。 不知为何,树与树之间,在外头草地看不见的位置,结了张蜘蛛网似的绳网,绳上到处是有如将运动会常见的万国旗裁成三角形的奇妙绳结。 桦苗的鞋底,正朝看似位于其中央的一棵树滑去。 速度丝毫未减地踢上树干前── 「呜呀!」 「呃耶!」 树上掉下来的人压中了他。 被桦苗垫住的略大屁股,属于一名少女。 微卷的发丛缠绕枝叶,灰色运动服上遍布擦痕;坠落时为忍痛而紧闭的双眼,在长长的浏海底下忐忑地慢慢睁开;紧张得抿起的小嘴,发出纳闷的声音。 「奇、怪……?」 迷惘的视线,停在她屁股底下的人身上。客观而言,那是分秒不差地接住了她的少年;主观而言,那是紧抓著她下半身的可疑人物。 「啊哇!不会吧竟然被发现了能突破我的结界一定是敌对结社的杀手到底是哪里的……」 喃喃自语的少女手忙脚乱地想逃离桦苗。 「呼,幸好赶──」 「呀啊啊啊啊啊──!」 但这时,可疑人物的反应却引爆了她的危机意识。光是用指尖轻轻碰一下(到现在还紧紧地)抓著下半身的手,那个人就整个飞了出去。 飞行距离,约有十公尺之长。 「呜哇──!」 「啊?直会、同学?」 少女事后才发现,高高地在空中画出拋物线的可疑人物,并不是她想像中的杀手,而是认识的少年。还来不及喊他,人已经摔在地上。 「嗯啊!」 「桦桦──!」 才一赶到,摩芙的尖叫又响彻公园。 当天傍晚,在学生宿舍「黄叶馆」房间中。 「八十辻用魔法把你丢出去?」 桧原里久将正在读的口袋书盖在桌上,连椅子一起转向桦苗,还附带不必多说就能感受到「你在说什么傻话」的低温视线。 盘腿坐在床上的桦苗一点也不介意地轻轻点头。 「嗯,飞得比树梢还高。」 桦苗刚说的几句话,完全不足以说明他摔成大字形、少女急忙跑过来、抓附著他的摩芙像只威吓的猫狠瞪少女、少女为了安抚摩芙而说了一连串胡言乱语般的解释……等事情经过。 尽管如此,对事情有点基础认识的里久,仍厘出了大致情况,并加以确认。 「你说的八十辻是那个八十辻?」 「对,我们班的八十辻夕子。」 「夕子是谁呀?」 「而且,她还要我叫她魔术师,不要说魔法师。」 桦苗无视一旁的「她」补充道。 里久在书桌拄著脸,采取姑且听之的态度。 「不知道哪里有差。」 「我也是,可是她好像很坚持。」 「所以,那个魔术师功夫很厉害吗?」 桦苗从缺乏表情变化的室友脸上,正确看出他的反应是「和印象差太多」而非「骗谁啊」之后,说出自己的想法。 「也不像功夫啦,感觉我整个人都变轻了……应该是魔法或魔术的力量吧?所以虽然飞得那么高,也没受什么伤。」 「反正别人又看不见,你就直接用十字印嘛。」 里久也无视再度插嘴的「她」,追问桦苗的(荒唐)故事。 「那么,我们班的魔术师,在附近的公园做什么?」 「嗯……她说要在『能量点』?之类的地方,弄『立体魔方阵』?之类的东西。」 八十辻夕子不只向桦苗道歉又道谢,还主动详细解释了她为何会在树上,桦苗现在才能半信半疑地说出那些名词。 「那些绳子上有很多像万国旗一样的三角形布片,每片布上都有一个星星图案,里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奇怪符号。她说,事先把那种绳子绑在能量点上,然后,呃……使用魔术的时候,能更快地建构她需要的组合……之类的。」 桦苗现学现卖地复诵夕子那些一半也听不懂的话,并补上「结果」二字。 「她在作『魔术实验』的时候──」 「你就上钩了吗?」 「被钩到的是八十辻自己,树枝钩到袖子了。」 桦苗说完就趴到床上,又滚又扭地发起牢骚。 「我一下被她当肉垫、一下又被她丢出去,为了哄摩芙不要哭,明天还要陪她『出去』……啊啊,我宝贵的黄金周又要白白少一天了啦……」 「出去?去哪里呀?」 同样倒在床上的脸,在与他四目相交的位置问。 而桦苗和里久── 「……」 「……」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话题上。 「虽然说了这么多才问这个有点晚……你相信魔术师这种东西存在啊?摩芙听八十辻解释以后,整个人都傻掉了耶。」 「也不算相信,只是当故事听而已。」 「讨厌啦!你们两个是怎样,为什么都不理我啊!」 两人的反应,终于让「她」──「星平线之梵」手脚啪哒啪哒拍著床铺发飙。床上的杂志和装了整包零嘴的盘子,都被她推下了床。 桦苗一面叹气,一面以一个零嘴也不洒的绝妙角度接住盘子,对不该出现在男生宿舍的少女说: 「那个,梵小姐。」 「怎样怎样?」 那短短的提词,就让梵乐得巧笑倩兮;然而接下来的问题,却泼了她一脸冷水。 「这里禁止女生进入,能拜托你傍晚以后就回那颗『星球』吗?」 「不要。」 「什么不要,又不是小孩子──」 「不要就是不要。」 梵猛然垮下脸来,扭过身子背对他们。似乎被她当成外出服的多柏学院高中部制服被她穿得皱巴巴的,很是邋遢。 「我好不容易才可以自由外出,当然要尽情享受啊~只是我对这附近还不熟,要多收集一点资料嘛~每次都要赶我回去,很没意思耶~」 里久将视线扫过嘟哝著萎缩的背影,叹口气说: 「之前妖怪风波看过你做那些事,现在还跑出『这种东西』在我们房间鬼混,班上有个魔术师根本没什么好惊讶的。」 「嗯……」 都这么说了,桦苗也不得不接受。 在将近一周前,关乎世界毁灭云云的骚动几天后──(自称)命运的使者,能使用「半开之眼」力量的星平线之梵,突然造访桦苗和里久的房间。 应该说「入侵」才对。 当时两人发现房间的门突然变白,仔细一看,连整个门形都变了。简言之,就是换成了另一扇门。门似乎是刻意给两人认知现况的时间,等了一会儿才打开。 「我来啰~」 接著,一个身穿轻薄连身裙的人踏进房里。 「哼~这里就是直会?桦苗的房间呀?」 「……」 里久无法理解眼前状况 ,呆若木鸡。 「呃,这是有原因的,别误会。」 桦苗急著想掰个理由,但看著梵在房内闲晃翻书桌的样子,很快就死了这条心。 (怎么掰也混不过去吧。) 于是── 「喂,她是谁……或者说,她是人吗?」 桦苗决定坦白回答里久的问题。 「嗯……她是……」 也就是说出,她名叫「星平线之梵」。 来自莫名其妙的「星球」,身分完全是一团谜。 前不久的妖怪风波和大规模倒塌,就是两人联手解决的。 她也是事情起因,女子宿舍舍长山边手梓想再见一面的那个朋友。 以及整个事件,是关系到世界毁灭与否的战争等,全毫不隐瞒地告诉里久。 而里久的反应──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就只是这么一句话。 这名少年既不怀疑那听似荒诞无稽的故事,也不打算质问桦苗是否神经错乱,更不是遮目掩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即使内容难以置信,若能完整解释整个不可思议的事件,就可以姑且接受,至少也会考虑这么做。若要说谎,也该掰得更合理一点,再说那与自己所见的状况并无矛盾;那么,不如等待更多证据出现,届时真伪自然明瞭──里久似乎就是采取这样的态度(后来,他也在宿舍餐厅碰面时,先向手梓确认桦苗的说法)。 但在这个当下── 「女生禁止进入男生宿舍,所以能请你小声点吗?」 「或者说,能请你不要来这里吗?」 两人总之先如此忠告。 梵对前者的答覆是yes,对后者则是no。 「我原本也想先去手梓那边啦,可是我不能给她添麻烦嘛。朋友之间不是该保持适度距离才好吗?」 「那就可以给我们添麻烦吗?」 「这部分,我希望你能当我是『半开之眼』的同志,包涵包涵。还要帮我说服周遭的人喔。啊,幸会幸会,我算是照顾过直会?桦苗的人吧。」 「这样啊,幸会。」 此后,她就以搜集资讯为由,几乎每天都偷偷来到桦苗的房间鬼混。具体而言,就是看杂志、上网搜寻之流,并为接触到庞大新知而乐得大呼小叫;不过那也只有前几天,没多久── 「我腻了啦~」 就开始抱怨了。今天早先,她就阴魂不散地一直找话插;而桦苗和里久也都猜到那是为了什么,刻意无视她到底。 不出所料,梵加快反覆滚动的速度,喊出她的要求。 「好嘛好嘛~我也想出去玩啦~带我一起去嘛~可以吧~可以啦~好嘛好嘛~」 「小声一点。」 里久一说话,她就乖乖地压低音量继续央求。 「带我去嘛~带我去嘛~」 「你自己找学姊出去不就好了?缠著我们做什么?」 桦苗中肯至极的意见,也止不住她的反覆滚动。 「你何必这么绝情嘛~也找手梓一起出去玩就好了呀~」 在不算大的床上到处乱滚的梵,将桦苗逼回自己的椅子上。「一起」这两个字,流连在他的心里。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很想多找些人一起热闹吧。) 若单纯相信她每一句话,这个「星平线之梵」已在那空荡荡的「星球」独居了上百年;每隔几年才会出来收集几天资讯,没有保持交情的朋友,一直在等待直会桦苗这个具有「半开之眼」的人。 (嗯……其实带她去也无所谓……吧?) 桦苗心中的天秤开始为人情倾斜。 (可是我要怎么跟摩芙介绍呢?) 但很快就撞上最大的悬念。 (让她装成学姊的朋友大概就行了吧。) 梵坐在床上,小狗似的抬眼望来,让人很难拒绝。不过,桦苗还是瞪著那少女说: 「……我不想让摩芙乱担心,你能和我套好话吗?」 「一定一定!」 梵一口答应桦苗的条件,当场灵巧地蹦了起来。 「摩芙是你的妹妹吧?好想早点见到她喔~」 「不要太刺激她喔,她很怕生。」 「好好好~」 就这样,梵总算是加入了明天的出游。 购物中心「亚利梭」,是前几年新建的复合商场。 各种价位的东西方餐饮,知名品牌专卖店和低价超市、家电家居量贩店、游乐场和电影院等,在这里一应倶全;对邻近居民、甚至多柏学院的学生,简直是闪闪动人的藏宝箱。 由于时值黄金周,通道比平时拥挤了好几成;但是梵毫不介意,领著桦苗一行人在里头钻来钻去。 「喔喔喔喔喔~天啊天啊,那是什么?」 穿制服来的梵──对摩芙说是手梓的朋友──不停东张西望,忙碌地四处窥探且大呼小叫,再加上姣好的容貌和身材,实在非常醒目。 而桦苗只能踏著重重的脚步,跟在她后头跑。 「对不起喔,学姊。她就是讲不听。」 「没关系,我也很想和小梵像这样出来走一走呀。」 在桦苗身旁微笑的,是高中部二年级的女子宿舍舍长山边手梓。 「我有一些很难表达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才好;想约她出来,可是又不知道她能不能离开那里(旧校舍)。看样子,是我想太多了。」 手梓虽是之前那场大规模倒塌事件的被害者兼主犯,现在的笑容却比过去更柔和了几分;原有的学姊风范也不见以往的勉强,显得从容自然;尽管换上裤装,却比平时更有魅力。 「话说,直会呀。」 突然间,那柔和的笑容多了些戏谑,像在说「请节哀顺变」。 「你不需要『跟丢』一下吗?小梵有我一个顾著就够了吧。」 「这个,感觉不太好吧。」 桦苗困惑地看向身旁的摩芙。自从离开宿舍,摩芙就死抓著他袖子不放。 身穿可爱春装的少女为桦苗的回答嘟起脸颊,手也抓得更用力了。当初只想两个人出来玩,人数居然膨胀这么多。而且── 「喂!那边的冰有好多好漂亮的颜色喔!好像很好玩耶!」 与他们同行的其中一人,让摩芙非常头痛。 其他人都认为摩芙只是吃醋,而那样也不算错;但她头痛的原因,主要是来自她甚至不能告诉桦苗的秘密身分。 也就是,她其实是「朋友海因」的「手下」;欲以象徵悄然降临的毁灭的「半闭之眼」的力量,将世界导向毁灭。 当摩芙以为能与桦苗单独出门,在相约地点──单纯是两人所住的多柏学院学生宿舍「黄叶馆」门前──满心雀跃地等待时,意外遇见了她。 她,就是「星」之使者「星平线之梵」;欲以象徵新发现的可能性的「半开之眼」的力量,拯救世界免于毁灭。 在先前那场以山边手梓为核心所引发的事件中,摩芙甚至不惜对桦苗动手;但她的计画,却被那名少女轻轻松松地破坏了。这挫败使摩芙将她视为头号大敌,铭记于心。 摩芙并不会因为战斗时,以自己拥有的混沌力量掩饰了身分,什么也不必担心,就和那名少女打成一片;而且难得能与桦苗单独出游的机会遭到破坏,变成为世界命运而战的双方被迫吴越同舟(摩芙不太懂这个成语)的窘境,更是让摩芙的心情雪上加霜。 所以,摩芙为了让出游「恢复原状」── 「我们去看!」 不得不在梵一把勾起桦苗的手时和她对 抗,也使劲地拉住。 「好好好,咦?」 「桦桦!」 「摩芙,不要拉住啦,很痛耶!」 「一条,你在拔河啊?」 「哎哟,你们在做什么?手梓,你也快点来嘛!」 「摩、摩芙,你被拖著走啰?干么这样啊?」 「嗯~!」 拉成一串的四人,就这么吵吵闹闹地拨开人群前进。 只留下一个追随在后──应该说,是慢慢地跟。 「受不了。」 无故遭殃、被一起拉来的里久,顺著自己的步调走向他们。 即使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放松心情享受假日,五个人还是一起吃了冰淇淋、纯逛百元商店、在电玩中心绕了几圈,桦苗还撑住了差点倒成一团的活动围观群众,以最低的预算在名为购物中心、任君挖掘的玩具箱里寻找最大的乐趣。 其中── 「是喔……『班上有个魔术师』啊?」 「对啊。虽然我想那应该『没事了』,总之还是让学姊知道一下。」 桦苗趁摩芙、梵和里久先走一步──梵牵起摩芙的手往前猛冲,里久大概是追上去看情况──的机会,和手梓聊起昨天的事。 听了那荒诞无稽的故事,让她不禁发笑。 「真不晓得世界是大还是小呢。」 当然,那不是怀疑的嘲笑,而是达观的苦笑,因为她也曾被卷入这世界的荒诞面。 「不过,我这个『追校园传说追到变成毁灭世界的怪物』的人,或许该高兴还有其他特异人士存在吧。」 「那个『漩涡妹妹』,搞不好也在我们身边呢。」 桦苗想著那长相和声音都无法记清、第二个让他惨败的女孩──将世界导向毁灭的「海因之手」,细细咀嚼骚动结束时,那女孩被某种不祥的可怕力量带走的感觉,并平淡地呢喃。 手梓不知他内心所想,单纯回答他的话: 「漩涡妹妹啊……想不起她的脸耶,我应该也近距离看过她才对呀。」 「梵小姐说,她是用『半闭之眼』的力量,让人认不出她的身分。」 「话说,你们班的魔术师会不会就是漩涡妹妹?」 的确,兜帽斗篷加手杖,十足是魔术师的扮相。 尽管如此,桦苗还是带著无据的确信摇了头。 「我想,不是。那个女生应该比她再矮一点。」 「嗯~那个,魔术师是怎样的人呀?」 桦苗回想著她的样子说: 「和学姊不一样,瘦瘦的……」 「不要说得像我很胖好吗?」 听手梓这么说,桦苗立刻订正。 「她有点肉肉的。」 「怎么跟刚才相反啊?」 「没有啦,就只有下半身──呃啊!」 想要补充,却换来了一拳。 「说话之前请记得替人家想一想。」 没办法,只好挑想得到的其他特徵讲了。 「身高比学姊矮一点,有一头轻飘飘的长发,眼神有点恐怖。」 「嗯嗯嗯。」 由于桦苗平常不太注意她,感觉愈说愈奇怪。 「平常动作慢慢的,解释魔术的时候就说得很快,制服裙子比较长一点。」 「感觉真的跟漩涡妹妹不太一样……嗯,怎么啦?」 桦苗突然停下脚步,望向远处。 手梓顺著他视线看去,也马上就发现「那个人」,并问: 「感觉,就像那样吗?」 「不只感觉像──根本就是她。」 「世界果然很小呢。」 「大概吧。」 两人讶异得面面相觑。 那名有著微卷长发,以深色眼眸专注地凝视时装店橱窗的女孩,正是昨天将桦苗扔了出去而使他到这里来的原因,自称是魔术师的同班同学──八十辻夕子。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放、放开我啦~!」 这时,梵用力摇晃牵著摩芙的手归队,并发现两人似乎在看著些什么而跟著望去,发现了同样的景象。 「怎样,有什么吗……啊,跟我穿得一样。」 「不完全一样啦,那是国中部的制服──」 保姆般紧跟在后的里久也注意到她,转向桦苗问: 「直会,那是──」 「嗯,是八十辻没错。」 桦苗点头回答,心想── (太刚好了吧?) 是没必要疑神疑鬼,认为每件事都是刻意安排;然而连续两天都遇见她,她是真正的魔术师,桦苗身边又带著命运的使者,真的能用巧合解释吗? (感觉上,八十辻好像没在做什么嘛?) 还以为是被她用魔术叫过来了,想太多了吧。桦苗才这么想── (不对,看起来不是什么也没做。) 就察觉事实正好相反,她已经做了些什么。 挤满通道的人群,彷佛被一道看不见的栅栏挡开了似的,不自然地避开八十辻周围(所以桦苗才能远远就在人群中发现她)。 她并没有特殊的动作或装扮。那端正的站姿,到扶在橱窗玻璃上的纤细指尖,像一尊完整的雕像,勾勒著柔畅的曲线,有种令人想以「幽玄」形容的独特氛围。 见到那没有引起任何喧噪的奇妙光景── 「那就是传说中的魔术师呀?嗯嗯嗯,她好像张开了妨碍认知的结界,可是被你看穿还告诉我们,所以我们才看得到她。」 梵一下子就了解情况,甚至附上解释。 手梓惊讶地问: 「小梵,你这样看一下就知道那么多啊?」 「还好啦。现在的小孩做法还真聪明,有点偏门就是了。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人呢。」 「梵──嗯?」 桦苗原想再多问梵一些,却发现有人用力扯动他的衣袖。提心吊胆地转头一看,果然是摩芙。她嘴弯成ㄟ字形,戒心重重的样子。 「那个人,昨天把桦桦丢出去……」 「也不是啦,那是没办法的事嘛,她应该没有恶意──」 说到一半,这次换梵搂上他的肩问: 「那是你朋友吗?」 「嗯……只是认识而已吧。」 「那我就拉她过来!」 「喂!」 然而来不及阻止就奔出去的脚,才踏了一步就停了。梵突然转身问: 「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呀?」 「八十辻夕子。拜托你先冷──」 梵一从桦苗问到所需资讯,又马上跑了过去。 彷佛被抛下的四人中,手梓无情地指出: 「……小梵还满像你的嘛。」 「怎么这么说啊。」 「喂~夕子~!」 梵搁下垮著脸的桦苗几个,完全无视围绕夕子的氛围和结界,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 这意想不到、不该发生的呼喊,让八十辻夕子错愕地转头。 眼中映照著,身穿同校制服、面带灿烂笑容跑来的少女。 结界遭素昧平生的人看穿,还被她叫了名字──如此充足的条件,瞬间使她的戒心飙到最高点。 「奇怪最近怎么常有人看穿我的结界果然被敌对结社盯上了吗?」 她念念有词地一手扶著橱窗,一手慢慢向梵伸去。就在五点指尖发出淡淡光辉,即将发挥作用前── 「幸会幸会!」 那明朗的喊声又压了过来。 「我家直 会?桦苗平常受你照顾了,谢谢喔!」 夕子只不过稍微为梵直爽大方的态度愣了一下,伸出的手就被她握个正著,随后还上下猛力摇晃。 这时,桦苗终于牵著摩芙赶到。 「你说话怎么像老妈子一样啊,梵小姐。」 手梓也苦笑著制止梵说: 「小梵,你吓到八十辻了啦。对不起喔,她今天难得出门一趟,心情有点太兴奋了。」 「山、山边学姊……!」 (和桦苗相反概念的)校园风云人物忽然出现在眼前,让夕子的戒心失了方向。 「山边学姊怎么会在这里这个穿我们学校制服的人是谁连昨天看破我结界的直会同学也来了……」 夕子喃喃地接连将视线扫过手梓、梵、桦苗和摩芙,最后和信步走来的另一个班上男同学对上眼睛。 名叫里久的男同学,不改其一贯的平静表情── 「一起喝个果汁怎么样?」 说出简直像搭讪的话。 「一起……」 夕子小声复诵他的邀约,看了看所有人,并注视桦苗片刻才点了头;然后放开贴于橱窗的右掌,刻意展现似的伸向前方,用力握上。 桦苗和梵──以及隐瞒身分的另一人──都确实看见了 在她握起手之前,结于其指尖的五芒星发出微弱的光芒。 美食街坐满了人,就连桌间走道也挤得水泄不通,然而一行人还是两三下就找到了足够的空位,简直像是为他们准备好的。视野开阔的窗边一角,有个客人走了就再也没人坐下的桌位,不知已在那里空了多久。 「手梓,这边这边~」 梵一马当先地在夕子指出的位置坐下,还当自己发现似的对夕子招手,同时由衷称赞道: 「满厉害的嘛。这跟你刚才清空那间店门前是一样的吗?」 她的视线,定在浮现于桌面中心、略微歪斜的五芒星上。 「……对。」 夕子见到梵看著五芒星的样子和呼吸一样自然,戒心又高涨起来;但表面上仍保持镇定,依邀坐在她身旁,试探著问: 「那是简单的『驱人』结界。既然能看见这个,表示你们也是……?」 梵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想了想之后,向夕子解释自己和桦苗的立场。 「嗯~完全不一样喔,但表面上感觉还满像的……不对,可能是相反吧?随便,无论如何,我只是附属品,直会?桦苗才是本体哟。」 「你是直会同学的……这样啊。」 夕子已经理解般如此自呓,并以食指轻敲桌面。 桌上的五芒星一点随即大幅偏向她敲的位置,且彷佛绷断了线条般,整个图形淡化、消失。她所说的「驱人」结界,就这么解除了。 手梓没看见这个现象,隔著梵坐在夕子对侧,稍感佩服地问: 「还能拿来占位子,满方便的嘛。不过,在这种大庭广众的地方用魔法没问题吗?」 「都被直会同学看见了嘛……还有,这是魔术。」 「啊,因为是魔术师,所以是魔术啊?抱歉。」 「没关系……我也不该用这种口气说话,对不起。」 手梓从夕子的含蓄态度底下,感到她是个心中有所坚持的人,好感油然而生;同时,也对她的坚持怀起些许兴趣。 「在我印象里,这种事通常都会特别保密,难道不需要吗?」 「只有老派才会躲藏到底,我不会做无谓的隐瞒。」 流畅的解说中,隐约飘散类似焦虑或气恼的情绪;但那种感觉,在她深色眼眸转向某少年时,已消失不见。 「当然,除了我目前暴露的以外,我不会多说。」 (嗯?) 这话勾起手梓心中一丝丝疑惑。还来不及发问── 「喂~这边这边!」 早已等得扭来扭去的梵,向找寻他们位置的另外三人大喊。只见他们每个人的双手都各拿著一个果汁杯。 桦苗递给梵。 「久等啦。」 「谢谢~」 摩芙递给手梓。 「舍长。」 「不好意思。」 里久递给夕子。 「这给你。」 「谢谢,桧原同学。」 所有人都拿到果汁后,一起围著桌子坐下。 「话说──」 接著梵先开口,原本就在聊这个话题似的问: 「你用的『架空五芒星』现在很普遍吗?」 「!」 仍注视著桦苗的夕子吓得猛一失手,送到嘴边的吸管直接刺中脸颊。 (这、这个人……怎么会知道我们传承魔术的名称?) 夕子的眼在梵身上转了又转,只见梵不改其色,一样笑咪咪的。 (而且,她这么大方地表示她知道我们的传承魔术,是为了什么?) 相反地,含桦苗在内的其余四人,连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都听不懂。 (她是故意暗示她全都知道,对我施压吗?) 魔术师自古便是隐居于世,以流派或结社等小团体为基本活动单位。他们为守护各自长年传承而来的种种秘术,全奉行秘密主义,团体间少有交流。各团体别说详细内容,就连大致种类和组织概要,都是必须软硬兼施才能掌握(就算不知道,也不能让其他结社发现)的最高机密;想当然耳,那不会是能在美食街喝著饮料闲聊的轻松话题。 (故意做这么冒险的事,表示她真的──) 没错,夕子的深虑,其实是来自期待。 「我不知道你打算从我们这里拿到什么好处,总之能请你表明身分吗?」 「啥?」 完全意想不到的答覆,让梵整个人都傻了。夕子的反击没有因此减缓,紧接著逼问: 「你……你们几位,到底是哪个结社的人?」 「?」 这次,其他四人也目瞪口呆。 「既然是日本人,所以是『根来言告』?还是正好相反,是大『黄铜哲理团』的人?」 不知不觉间,夕子的上半身都探到桌面上来了。心里燃烧起来的她表面上仍然镇静,只有声音不断蹦出火花。 「如果是『枢机钥门』,就是想要我们『架空五芒星』的奥传注解(are notes)啰?早点死了这条心吧。」 (学姊。) 桦苗虽完全听不懂,仍听得出来她说的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便对手梓使个眼色。手梓也稍微点头,表示明白。 (知道了。) 夕子仍演讲似的,对梵说得滔滔不绝。 「我们并没有用物理方式留下奥传注解。我知道你们爱搞间谍,可是这招对我们──」 「先等一下!」 手梓以差点就要压过美食街喧嚣的喊声,并刺出制止的手掌,截断了这条奔流。 夕子不只是吓了一跳,还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愣在原处。 在她面前,桦苗为了保护妹妹不受「那种东西」侵犯,对摩芙招招手。 「摩芙,过来一下。」 「什么事?」 等她推著椅子靠过来,就紧紧捂住她两只耳朵。 摩芙立刻不甘不愿地甩起头。 「人家不是小孩子了啦,桦桦。」 「嗯,可是──」 桦苗自己想听,请梵或手梓换个地方跟她谈,事后又不好解释,把麻烦事丢给里久处理也不好,更不能只让摩芙一个移驾,所以── 「──这样做是最好的。」 桦苗重新捂住了她的耳朵。 这时摩芙也发现,自己靠的位置其实是个舒服的头等座,便安分地坐在桦苗身旁,笑咪咪地含著吸管、吸起果汁。 见状,夕子回了魂似的放松力气,问: 「……你们不是来威胁我的?」 「威胁?威胁什么?」 意外的词语,使桦苗忍不住反问。 夕子仔细观察桦苗的一举一动,以及粗鲁地滋滋滋滋吸光最后几滴果汁的梵,一步步确认现况。 「你故意说出我们严加保密的传承魔术,难道不是为了向我暗中施压,好让你的谈判更有利吗?」 「谈判?……谈什么?」 「合并或供给之类的。」 「谁跟谁啊?」 听桦苗这么问,又见到梵掰开杯盖瞪眼查看的样子,夕子总算发现自己结论下得太早。懊恼之余,又问: 「……那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看见藏在结界里的我,现在又和我接触?」 里久从最后的问题开始回答: 「今天单纯是梵小姐吵著出来玩而已。我们几个根本没想过和你接触什么的。」 随后,手梓也跟著补充: 「我和桧原,就跟直会和小梵不一样了。他们比较特别,有那方面的力量。」 话题又牵回桦苗和梵身上。 「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嗯~要说的话,是属于『半开之眼』……不过那不是流派,应该说是本质……」 梵抱起胸,歪头沉思起来。 尽管从未听闻,夕子仍从那名称中想到些什么。 (……「眼」……?) 这让她紧张地再问: 「直会同学。」 「嗯?」 「你该不会和学校的倒塌事件有关吧?」 「嗯──」 「是你打跑妖怪之后的事?」 还没得到答覆,夕子又补上一句。 最后,桦苗无奈地点点头。 「是啊,大概就是那样。我现在捂住摩芙的耳朵……」 「是因为只跟她一个没关系吧?」 夕子立即明白棒苗言下之意。 到这一刻,战栗才窜过她全身上下。 (那个事件……) 不久前,不明妖怪在校内造成骚动,周边地区也连带遭殃,出现大规模器物损坏事件。夕子是桦苗的同班同学,当然也见过当时的种种痕迹;而且她也曾亲眼目睹,桦苗在教室外的走廊一面不知和谁说话,一面打退看不见的妖怪,同时里久搀扶导师橘树逢的情况。 (直会同学居然能看见连我也看不见的东西(妖怪)。) 夕子身为魔术师却帮不了忙,就连概况都掌握不了。当时感到的耻辱,现在又从心底翻涌而上。 再者,若他所言为真,桦苗不仅赶跑只是对学生恶作剧的妖怪,甚至摆平了更为巨大、能够踩扁汽车压倒围墙的不明物体。这让她的屈辱之中,掺了点嫉妒的成分。 夕子再向前倾,以宿含如此感情的深色眼眸凝视桦苗。 「眼的魔术……所以你才会看见用『结界』隐身的我吧?」 「呃,是这样的吗?」 足以看见虹膜细小纹路的近距离凝视,逼得桦苗不禁缩身。 见对方后退,夕子更往桌上倾。 (和我在事件后观察的一样,感觉不到类似魔术的反应。) 对桦苗感兴趣,是夕子现在坐在这里的最大原因。他的答覆似乎无所隐瞒,之前又一下子就被丢了出去,戒心低得不像是个高强的魔术师。如此不可思议的人物,令人渴望查清他的身分。 「那个,八十辻,太近了啦。」 桦苗的提醒,也几乎进不了她耳里。 摩芙见到自己头上,夕子和桦苗近得气息甚至会互相碰触,即使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也急得呜咽起来。 「唔~」 手梓连忙插嘴。 「哎哟,那种事怎样都好啦。」 (才不好。) 手梓听不见夕子心声,继续说: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请说。」 夕子小心翼翼地掩藏怒气,简短应允。 手梓跟著回声「嗯」,端正姿势后问: 「怎么说呢。听了你刚才那些话,我有些问题……不知道该怎么问。」 「?」 「就是说,像你这样的人,有多少像普通人一样啊?」 夕子没听懂,反问: 「像普通人?」 「嗯……」 手梓虚应一声,慎选言词后说: 「就是说,像你这样并不普通的人,是不是像普通人一样在世界上到处都是,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不只我自己受到那个事件的牵连,朋友以后也要和那种事打交道,所以我很担心。」 「……」 「呃,也不是担心啦,就是有点害怕。」 说完,手梓从一旁的大窗望向户外。 身子仍探在桌上的夕子,以及梵、里久跟桦苗随之向外看去,摩芙稍慢一拍后跟上。从二楼大窗看见的,是稀松平常的街景。 逊于商场规模的停车场、穿越其间的亲子、情侣、结伴同行的人们、围墙外栉比鳞次的住宅和公寓、低矮楼房、整排街灯、飞翔的麻雀、往来行车…… 辽阔的天空下,如此景象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外也不见边际。 夕子稍微眯起眼,喃喃地说: 「世界啊……」 听手梓那么说,夕子才想到手梓几个是在(疑似)消灭妖怪后没几天,又遇见自己这类存在于社会常识之外的魔术师。 (这么刚好的巧合,对有生以来都过著正常生活的人来说……或许很难受吧。) 在现实中活在魔术里的夕子,也不是无法理解她为何害怕。因此,尽管不认为自己的答案能让对方满意,夕子仍将它说出了口: 「我自己,对这方面也不太清楚……如果是魔术师都会知道的小常识,我是可以稍微说一些。」 「喔喔。」 梵──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向前压低上身,转过头来。 「就我所知,现代的魔术师总数约在近千人。老派、现代派合计,共有数十个结社或流派;结社成员多则数十人,而流派大多是个人自创;组织之间会有交流或接触,但这种事很少很少发生。我属于一个叫做『无信者魔术结社(anti-faith)』的小型实践研究集团……」 夕子说到这里双颊微微发红,稍停片刻后继续说: 「现在的成员,只有我和家父……两个而已。」 夕子是为人数稀少而害羞,不过其他人并没有魔术师的常识,仍听得瞠目结舌。 手梓深深感叹地说: 「这样啊,原来有这么多。」 里久也看著同桌的神秘人物说: 「该不会,除了魔术师和妖怪之外……还有很多这类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而那个梵突然拉高姿态,不知在神气什么地说: 「总之就是,这个世界可是非常深奥的哟!」 接著,当桦苗正想开口的那一刻── 「──!」 他放开摩芙的耳朵,猛一前扑地抓住夕子的衣领,将她抱住。 「咿耶?」 突来的粗暴接触,吓得夕子不敢乱动、双颊发烫。 「桦桦!」 摩芙(以为)见到两人在她头上相拥,大吃一 惊。 「有东西。」 桦苗无视于她们俩的反应,单纯说出自己的感觉。 「在看我──」 说出最后一字之前,夕子的指尖已探上他的衣袖。 「们。」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昨天那种感觉。桦苗才这么想,人又被丢了出去。或许是这次距离更近,桦苗清楚看见结在夕子指尖,将他拉开的歪斜五芒星。 对桦苗而言,自己只是感到某种怪东西的气息和视线,且具有敌意或恶意,为了掩盖摩芙而请夕子帮点忙「而已」。看来是吓到她了。 (咦,那看的不是摩芙,而是我──) 想到这里时,桦苗撞上天花板。 「嗯啊!唔喔!」 随后又摔在地上。 「桦桦──!」 摩芙这两天来不知是第几次的尖叫,响彻了美食街。 待骚动平息──或者说,逃离骚动之后,六人来到商场外的停车场。 在那里,桦苗解释为何突然抱住夕子,夕子也深深鞠躬道歉。 「对不起,直会同学。那个『视线』,大概是家父的魔术。」 「你爸?」 桦苗直接跳过道歉的部分,询问重点。摩芙抱住桦苗,向夕子威吓。 「唔~」 夕子也刻意无视摩芙,点头回答: 「对。可能是因为我出门,所以来监视我吧。从刚才的感觉来看……触发它的指令字串应该是『无信者魔术结社』没错。」 「!」 桦苗又感到气息与视线,抱紧摩芙。 同时,夕子明确感到父亲所发动的魔术。 (如果没那一抱,连我都──) 脸颊微红的夕子张开手掌,然后握起。视线的感觉,随细小火花的迸散声消失了。 「真是的,他就是很小心眼。」 夕子口中,吐出不像国中二年级生的疲惫叹息。接著转向其余五人,再次深躬道歉。 「我今天就到这里回去了,否则家父闹起脾气来,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我一定会好好跟他说清楚……」 「别在意啦。我们也不好,随便问那种应该保密的事……」 手梓摇手回答。 「说到添麻烦嘛,大概算扯平了吧。」 里久看著身旁的人补充道。 从头上抱著摩芙般的桦苗,脸上浮出些许苦笑。 「别这样嘛,哈哈哈。」 「哈哈哈什么啊。」 里久冷静地吐槽。 「啊,夕子。」 梵照旧处在众人有意无意地为解散而营造的轻松气氛外,开口问: 「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这群人中,似乎只有这名少女认识夕子的魔术,她的问题自然会引起夕子的警戒。另一方面,能和其他人聊魔术的事,也带给了她前所未有的乐趣。 夕子今天二度暗自怀起的警戒与期待── 「你怎么穿制服呀?今天不是放假吗?」 又再一次地直接落空了。而且,这么问的梵自己也穿著制服。 夕子勉强撑住差点垂下的双肩,带著完全不同层次的屈辱回答: 「没什么……就是,我没有什么出门穿的衣服。」 「对了,你那时候在看衣服嘛。」 梵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夕子时,她看著时装店橱窗的专注模样,以及橱窗里装饰的东西,嗯嗯点头。 「那件洋装好多滚边,轻飘飘地好可爱喔。」 「不是的。」 这次,夕子加强语气否定。 「我看的是在那后面的豹纹围巾。」 意料外的反应,使梵忍不住想问清楚。 「你喜欢豹纹呀?」 五人接下来得到的奇妙回答,带著悲喜难分的神情。 「对,那是我的梦。」 调查「直会桦苗」 那名男子,拖著硬靴踏地的声响,走下多柏学院前的坡道。 与初夏薰风极不搭调的老旧披肩风衣和宽边帽,以及遮住脸庞的凌乱黒发,使他整个人状似立起的黑影。 途中,男子忽然停下。 脚尖前数公分处,有道工地围栏阻断步道,但那并不是男子停下的原因。尔后,他看著完全不同的东西,继续前进。 「看你终于醒了才过来看看,怎么会弄成这样?」 帽檐下,暗红色的眼睛四处转动,追溯动作的踪迹。 他看的,不是现在的光景。 而是散乱于坡道各个角落,工地围墙内外的损毁之处。 肇事的,过去。 他的眼瞳,明确看见了损坏的过程、战斗的痕迹。 无一遗漏。 责骂般的字句,沉重迟缓地垂落唇间。 「不该是这样的,你在胡闹什么?」 硬靴绕过围栏,踏上设于车道的临时人行道。 在那里,男子望向坡底的丁字路口。 「为什么?凭你,在这里就能把死像毁了吧?」 帽檐一斜,指向略阴的天空。 那暗红色的眼瞳,就连没有留下痕迹的过程,也毫无遗漏。 「我不是教你,不要有任何顾虑或迟疑吗?」 视线扫动,停留在拆除当中的低矮楼房。 男子一眼就看出,那里是战斗结束的地点。 「莫名其妙。那会是被逼的吗?」 男子再度迈步。 「他们那边出了什么事吗……看来有必要深入调查。」 几步过后,男子消失无踪。 2 父亲驾到 直会桦苗告别八十辻夕子,返回宿舍后,跟著先回来的「星平线之梵」,前往不知位于何处的奇妙「星球」。 两人在空无一物的清澈蓝天下,星平线四方连绵的宽广大地上……正确来说,在地上的只有盘腿坐的桦苗一个,梵是趴在漂浮空中的透明球体上。 梵指著空虚蓝天,打拍子说: 「接下来,喊三遍『海因之手』。喊!」 桦苗跟著有气无力地喊了三遍。 「『海因之手』~『海因之手』~『海因之手』~」 再一次地,梵高声鞭策。 「认真一点!接下来,喊三遍『崩溃点』。喊!」 再一次地,桦苗无力复诵。 「认真点~『崩溃点』~『崩溃点』~『崩溃点』~」 「哪里认真啦──!」 梵以一点也没有立场责骂别人的姿势──趴在球上甩动脚丫──扯开喉咙大叫。 已经陪她喊了二十分钟的桦苗,累得就地侧倒。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草尖露珠般的浅白,及澄透湖面般的淡绿构成的星球表面,为这轻微的撞击掀起涟漪,向无穷远处慢慢扩散。 视野横倒的桦苗看著这样的画面,没劲地抗议。 「突然叫我过来,还以为是出事了咧,结果是背这些名词。」 「因为我不这么做,你这个人一定会从头到尾都用『什么之手』、『什么点』的混过去呀。为了以后有需要时能够顺利对话,当然要趁早准备。」 「这也算准备?」 「凡事都是基础最重要!」 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是硬拗。 无论如何,今天的梵是一脸正经。 「谁教我找到你之后,马上又发现『半闭之眼』跟消灭死像,全都是有什么做什么,跟著状况跑,没机会好好坐下来跟你讲这些东西。」 你现在才发现啊?桦苗好不容易才把这句吐槽吞回去── 「就是啊。」 然后低声附和。对于她现在的严肃态度……应该说,对于她之前因为能和山边手梓对话、离开这里而兴奋得到处嬉闹的样子,现在没心情挖苦她。相对地── 「所以,你突然想做正事──」 桦苗侧躺著问出心里挂意的事。 「是因为,遇见八十辻的关系吗?」 「嗯~」 梵在球上稍作思考。 「是那样没错……你应该没看到吧?」 桦苗也侧躺著点头。 「嗯,知道八十辻是魔术师以后,我一直在注意周遭,结果完全没看到『半闭之眼』。不过命运这种事还满可怕的,我也不敢当作巧合就算了。」 「是讨厌的感觉吗?」 「要讨厌什么?」 「……没事,当我没说。」 桦苗和梵身怀「半开之眼」的力量,能够找出遭「半闭之眼」寄宿的人,以免他们成为将世界导向毁灭的命运之兽──「死像」的核心。 班上女同学,其实是个魔术师。 如此作梦也想不到的事实,是个恐怕会酿成大灾难的大发现;两人的心情,与手梓对世界的奥秘所感到的不安,差得可多了。 然而,结果似乎是白操心一场。 「就这样吧。」 梵若无其事地补充: 「那个女生是现在很稀有的魔术师,跟会不会把世界导向毁灭是两码子事;就算她身上有『半闭之眼』寄宿,也要等到足以变成死像以后,我们才感觉得到,想再多也没用。」 桦苗听得全身发软,从侧躺变成瘫在地上。 「也就是说,在死像出来之前,我们根本无能为力嘛……」 「那有什么办法!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这样啊!」 梵又气得在球上挥拳踢脚,结果不小心滑了下来。 「哎呀呀,唔咕!」 在桦苗转了九十度的视野中,梵的傲人胸部水球似的弹了一下才落定,在星球表面震出和缓的涟漪。 感到涟漪扫过脸颊的桦苗,躺著问: 「还好吧。」 「还算好。」 梵的微妙回答,让桦苗接不下去。 经过一段沉默── 「我问你喔。」 这次,换梵问出挂意的事。 「昨天,你说你被丢出去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怎么不用十字印啊?」 她的语气,隐约有种说不上的不满。 桦苗脸上,露出与他极不搭调的暧昧表情。 「……」 十字印,是「半开之眼」寄宿的人所能掌控的力量,象徵著焦点稳定的秩序。桦苗在日前的事件中,就是使用这样的力量,成功击退了无数妖怪和死像。 然而在那之后,他再也没用过十字印。 拥有同样力量的梵,有这样的感觉。 「除了昨天以外,你还有很多机会能用吧?」 「……嗯……」 梵见侧躺的桦苗没有回答的意思,继续说: 「我还以为你应该会有机会就尽量大用特用,马上就熟练了呢……你不会是,害怕那种力量吧?」 「我是不怕啦,大概。」 桦苗终于开口,但答得不乾不脆。 梵耐不著性子,忍不住刺激他。 「你这样子,又会被『海因之手』打败喔?」 「……『海因之手』……」 桦苗呢喃过后,彷佛真的倒头就睡似的闭上眼。 抵挡死像途中,那名执意阻挠的持杖斗篷少女,浮现在他脑海。 但是,尽管看见了她的脸、听见了她的声音,却没有留下任何记忆。 梵曾说,那是因为「半闭之眼」的咒力──象徵混沌、扰乱人心的「漩涡纹」阻碍了认知能力的缘故。当时勉勉强强「感觉」到,她穿的是多柏学院的制服;但若问有多肯定,桦苗一点自信也没有。 (我不想和那个女生打吗?) 桦苗不自禁地自问,不愿使用十字印的原因,是否和那名少女──「海因之手」有关。 (我为什么会不想呢?) 据说,那少女将利用死像,将世界导向毁灭。那么,她就是不折不扣的敌人,没什么好迟疑才是。 (应该是这样的啊。) 并没有任何理由或情绪,会造成如此不像自己会有的踌躇(桦苗还是有这样的自觉),拖迟行动。 (真是搞不懂。) 「桦苗桦苗?」 近得过头的声音,将深思的桦苗拉回现实。 「哇!」 一睁眼,就看到梵的脸近得鼻头几乎相碰,吓得跳了起来。 梵仍然趴著,并撒娇似的抬眼说: 「为了防范『半闭之眼』,我要上下一课了……想不想修练一下呀?」 「修练?」 这个在动漫画才会接触到的可疑词语,使桦苗不禁皱眉。 「对,修练。」 相反地,梵则是笑得像说出口之后才觉得这是个好点子。 「如果你需要地方练熟十字印,这里可以随你练喔。」 「在这个『星球』上啊……就是打出十字印再消掉之类的?」 「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陪你做实战训练喔,哼、哼哼~」 「实战训练……你陪我打?」 桦苗怀疑地低头看著那名趴在地上,手摆在颚尖耍帅的少女。从她平时的举止看来,不像个懂得打斗的人。 梵也明白桦苗在怀疑些什么,想表现其身手 似的不停左右翻滚。 「是怎样是怎样~!我不配当你的对手吗~!你只是初学者而已耶~!好嘛好嘛~来练来练嘛~!你也不想老是输给那个女生吧?」 「!」 最后那句话,霎时点燃桦苗心中一角。 不自觉地,他已无视情理,全身激昂地站起。那次惨败对一名少年的影响,似乎比他想像中大多了。 「没错,我是有点不甘心。」 「是吧是吧。功夫够强才有办法打赢敌人嘛,修练就对了!」 桦苗姑且先无视梵笑呵呵的怂恿,右手食指往眼前伸去。 「──!」 爽快得彷佛在取笑自己过去的踌躇。 铿! 空气爆裂声中,指尖出现巴掌大的叉叉──十字印。蓝色的耀眼光辉如同其象徵的稳定秩序,没有一丝晃动,照亮注视它的双眸。 「喔,干劲来啦?」 说完,趴在地上的梵── 铿! 也往正下方打出另一个十字印,高高跳上空中,并接二连三地打出十字印节节升高,最后轰地一声叉腰著地。 「这种时候要说什么啊……呃,有了。」 而且不知是跟谁学的,梵手心向上一摊,向桦苗搧搧整排手指。 「尽管放马过来,看我怎么修理你!」 八十辻夕子,气冲冲地踏过阴暗夜路。 (我受够了!) 原因,是她的父亲。 「怎么在我身上用『视线』魔术!你把女儿的隐私权当什么东西啦!」 一回家,夕子就对父亲兴师问罪。 「你自己也知道吧,触发那个魔术的指令字串是『无信者魔术结社』。你不只是我的女儿,还是一个魔术师;为了保障你的安全,我这结社之长当然得做点防范措施。再说,你那么轻易就泄漏我们结社的名字,我还没跟你计较呢。」 结果马上就遭到反击,紧接著── 「不管怎么说,你那样也太不小心了,以前光是随便说出结社的名称就要严刑处罚了啊。你就是在那种地方鬼混,才会松懈成那样。如果你把魔术师的尊严看得和你平常说的那些一样重,最好把神经绷紧一点。」 是一连串早就听腻的训话,而且── 「话说回来,你旁边那些是什么人?光看那么一下,就看到几个跟你一样大的男孩子,还有同样穿制服的女生,你居然向那种阿猫阿狗泄漏我们伟大结社的名字?看到你随便成这个样子,我都快晕倒了我!」 还不分青红皂白地霹灵啪啦骂了一顿。 那种话,听得夕子火冒三丈。 「那些人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奇怪耶,听人解释完再骂会怎样吗!」 丢下这句话之后──顺便再用魔术封住父亲还想骂的嘴──夕子就冲出家门。 (明明不知道我多为结社著想,还在那边乱骂!) 夕子简直气坏了。 不只是因为今天的事。 过去那令人尊敬、为创立新型态现代派魔术结社的理想而奋斗的父亲,已经不复存在。他从去年,其理想搭档、夕子的母亲过世后就一蹶不振,消沉至今;还因此回归老派,成为将躲在世界阴暗面视为第一优先,将心力都花在墨守旧习上,耍弄些无聊魔术就满足的普通魔术师。 可耻的父亲,在可耻的用途,将老派的魔术,用在现代派的女儿身上。 这一切,都让夕子打从心底感到气愤。 (再说,我们以前……不是也常常和妈妈到那里玩吗。) 怒气使夕子的双脚又急又快地踱踏路面,然而她的脚步并无目标,只是负气而走。来到通往多柏学院的路上,不过是习惯使然。 (就算只靠我自己,我也要保护妈妈的理想。) 想著想著,夕子人已来到坡道上头,能够俯视沿路并立的三座校门的位置。由于时值假期,天也黑了,阴喑街灯连绵的坡道上没有学生的影子。现在该怎么办呢?当夕子如字面一般,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这时,她仿徨的视线停在坡道终点上。 马路左右两分的丁字路口处,正对坡道的老旧建筑。 某少年住在那里而更添名气的地方。 学生宿舍「黄叶馆」。 「呼……呼……呃、呃!」 气喘如牛的桦苗忽然腿软,「砰」地一屁股跌坐下来。 震起高高的涟漪,顺星球表面扩散而去。 相对地,梵著地的脚尖只是「咚」地点出几个小小的圈。 「快不行啦?嗯,能撑这么久,已经不错了。」 有如薄刃相交,在她背上闪耀的十字印跟著消失,脚跟随后著地。 桦苗擦去颊上汗水,抬望表情轻松的梵。 「梵、梵小姐……原来、你这么、厉害?」 紊乱的呼吸,使得出口的话断断续续。 「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上场啊?」 「因为很麻烦啊~」 见到那少年投来责难的瞪视,梵改口说: 「才怪咧,那当然是有原因的呀。我不能在外面战斗,一定要靠你才行。」 「为什么?」 「还不能说。」 梵食指贴著双唇,往脚下打出小小的十字印,整个人轻飘飘地弹起来,地面跟著浮出一颗小球。一转眼,梵那副坐在球上翘著二郎腿的悠哉样,又出现在席地而坐的桦苗眼前略高的位置。 桦苗一面调整呼吸,一面对眼前不可思议的现象和力量,进一步地提问。 「梵小姐,今天的事,让我有些事想问一下。」 「什么事~」 「你对魔术好像很懂,那么十字印该不会是魔术的一种吧?」 「也不是懂啦。因为那是低阶概念,就算只有模糊的认识,也很容易推测出来……」 喃喃地说了些难懂的前提后,梵在球上盘起腿再仔细想想,最后流畅地徐徐说明道: 「魔术,是利用特定的机关或动作,制造违反一般物理法则的力量,也就是『魔』的『术』,和我这个有根本性的不同。」 「哪里不同?」 对桦苗伸出的指尖上,浮现十字印。 「这种『半开之眼』的咒力凝聚的力量,是『原理』本身;魔术呢,是魔术师将他们费尽苦心才抓住的一点点皮毛,调整成特定用途后产生的东西。我们的十字印,不需要那种过程就能发动;任何东西只要被十字印打到,就会回归『焦点稳定的秩序』──」 「……」 见到桦苗难以言喻的表情,梵再加以详解。 「简单来说,科学或魔术是根据需要的用途,利用原理的一小部分力量,而十字印是直接让原理发挥作用──」 「……」 见到桦苗还是不懂的表情,梵再绞绞脑汁。 「呃……你知道水车和船吗?」 「当然知道啊。」 梵松了口气。那些东西在镇上已经看不见了,让她举例得心里七上八下。 「以水流为动力的水车,和漂在水上捕鱼的船,都是将河川利用在不同用途嘛。魔术就像水车和船,推动事物的原理则是河川跟水的感觉。」 「喔喔……」 说成这样,桦苗总算是听懂了。 「十字印是原理啊……所以只要打出去,就可以做到很多事?」 「对对对,就是这样。因为我们用的是根本的力量,像魔术师那种东西,只要他们没有变成死像、受到『半闭之眼』的保护,就算几十几百个联合起来,对我们 也不是威胁。」 「口气还真大。那么,『半闭之眼』的……那个女生的漩涡呢?我们是水,她是火?」 梵摇摇手抹消十字印说: 「不是不是,水只是比方而已。我们这个不是四大(地水风火)或五行那种再细分性质的东西,而是造成它们彼此相关或循环的原理。」 梵发现话中挟带桦苗不懂的词语,继续另找解释。 「用刚才的例子来说,就像是相反的水流吧。」 「喔喔……所以撞在一起才会互相抵消吧。可是,我还是被那个女生压著打,表示我们力量差太多了吗?」 「大概吧~」梵刻意装出不知道的脸。 「搞不好人家做过很严苛的修练呀。你没看见她一下子就能打出那么多的漩涡纹,又能准确控制吗?」 然而,这种循诱对桦苗起不了作用,他只是单纯地感到佩服。 「她真得强的乱七八糟耶,还能做到让东西飘起来或分解之类精细的事……我们这边,有那种必杀技之类的东西吗?」 「必杀技?」 意想不到的答覆,让梵一阵错愕。尽管如此,梵还是将桦苗对此感兴趣当作好的开始,认真思索。 「嗯……你的熟练度压倒性地不够,一次能使出的咒力也很弱,还谈不上能不能做那种精细的事啦。」 「咦,真的吗?都可以把那么大的死像手脚一发打爆了耶?」 桦苗真的吓了一跳。当时眼中所见、手脚所感,让他对自己十字印的威力还有点自信。 小男孩的幻想,被梵一句话就打碎了。 「我不是说过,那具死像还没有明确的形体,只是热身用的吗?真正的死像才没有那么简单呢。要是『海因之手』更有心得了……下一次的死像,一定会更硬更难缠喔。」 「唔……」桦苗只挤得出这点声音。 接著,梵又不嫌烦地催促。 「所以啰,你以后要用力修练喔!在这里不用考虑时间或被人看到,随便你练。」 「用力修练啊……」 尽管后来发现这是十分明显的诱拐,桦苗还是觉得梵说得没错。于是吞下一口已经平顺的气,往头上高伸食指,挤出现在所有咒力。 铿! 空中随即出现巨大的十字印。那与之前扫掉死像头部的同样大小,约有十公尺宽;不过仔细看来,末端显得薄弱,形状也有些歪斜。 「这就是你现在的全力吗?」 和前次战斗上,「海因之手」(不知为何)突然发火而砸来的巨大漩涡纹相比,简直小得可怜,被她压著打也无话可说──抬头这么想的桦苗,从自己伸向天空的手,想起八十辻夕子以五指结成的五芒星。 「嘿呀!」 于是玩游戏似的也向天展开食指以外的四指,鼓起力气。五芒星当然是没出现,但有一连串的耀眼光芒。 铿铿铿铿! 巴掌大的十字印接连出现,悬浮空中。 看著这个画面── (对了,那个女生还曾经在身边一次放几十个漩涡纹嘛。) 桦苗忽然有个灵感。 「梵小姐,我问你喔。」 「什么事~?」 「如果像这样事先放出好几个十字印再连接起来,威力会不会比较大?」 梵表情讶异地说: 「预留是吧。这想法或许挺有趣的喔。」 然后,她继续在球上盘著腿,向上摊开两掌。 铿铿! 掌心上,各自浮现出小小的十字印。 接著将它们抛起,同时再三个、四个、五个六个接连增加,灵巧地玩起丢球特技,在空中绕成扁长的圈。 「你好像有点误会,所以我先跟你说清楚。十字印的强弱,跟外观大小无关。不管是大是小,强就是强,弱就是弱。」 发现她的视线投向自己头上的特大十字印,似乎让桦苗有些气馁,大小十字印一起消失了。 「如果力量不强,拉大也只是变得稀薄而已吧。」 「就是那样。所以你不要在意大小,集中精神多打一点就对了。」 听梵这么说,桦苗试著想像在身旁打出无数十字印的景象。 「感觉周围会闪成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耶。」 「随便乱洒才会那样吧,这样子就好啦。」 梵抛高十字印,往落下的位置伸出手腕。 只见它们在掉落的同时逐渐缩小── 「你看,就像这样。」 在她伸出的手腕绕成手镯般的圏。 「喔喔~」 桦苗看得忍不住鼓掌。 得意的梵乘胜追击似的说: 「有兴趣了吗?想不想练练看呀?」 「这个嘛,我也不喜欢没有实力还硬著头皮跟人家打……上次能撑过她和死像的攻势,可能只是运气好吧。」 (无论有没有兴趣,该做的时候就是要平常心去做。) 桦苗将这般感想留在心里,只回答后半问题。 「讲好听一点,就是『捡到一胜』那样。再怎么说,死像都逼到距离引起世界毁灭的崩溃点,只有短短几十公尺而已。」 桦苗重新咀嚼那场使出浑身解数的缠斗,以及在崩溃点感到的威胁。若要将十字印用得像自然动作一样得心应手,势必得好好修练才行。想到这里,桦苗跟著想起一件事。 「话说,我一直很想问你……那个,实际上是怎样?」 「那个是哪个?」 「要是我没办法阻止死像,世界真的毁灭了,会怎样?」 梵差点又从球上摔下来。 「你现在才想问这个啊?」 「那时候因为情况紧急,忙到没时间多想。现在我回想起来,才发现除了『危险』的感觉以外,那根本没什么根据嘛。」 「你真的很迟钝耶。」 「嗯,我也这么觉得。」 「嗯……」 尽管头疼,梵还是认真为正事思考。 藉这个机会,让桦苗见识见识自己的行动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或许能激起他的使命感。说难听点,这有点像在威胁他;不过为了让他再加把劲,就算是威胁也无所谓吧。 如此决定后,梵往她的大胸脯用力一拍。 「……好吧,我就特别优待,让你看一下。」 「让我看?」 「其实手梓那个状况,已经储存在『这里』了。」 梵伸手指向一脸疑惑的桦苗。 在指尖上显现的「半开之眼」,给人莫名的不祥预感。 四面八方的星平线,随这发动起了反应而不断冒出小涟漪,集中过来。 站在集聚点的桦苗── 看见了毁灭。 桦苗打开与「星球」相连的门,回到宿舍房间。 与房门重合的那扇门,,早已成为梵日常进出的位置,所以同住这间房的里久,对那扇门突然出现、桦苗从中归来,没有一点惊讶。可是── 「……?直会,你怎么了?」 里久仍不禁对他这么问。 因为他从没见过桦苗脸色这么苍白的样子。 「出了什么事吗?」 即使再问一次,也没得到明确的回答。 「好像有,又好像是差一点就有了的感觉。」 「听不太懂。」 「随便啦,那是我自己的事。总之我没──」 话还没说完,桦苗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 (有东西。) 不知是否为异常敏感的神经使 然。 有如将他经常使用,帮助他直闯险境且平安抽身的「既之道」扩大应用,身心内外都能感到事发预兆,以及接下来的情景。 (来了!) 正对房门的窗口。 随强风猛然掀开。 某东西闯进房里。 在这感觉的同时,桦苗的身体也为迎击开始动作。由下捞起手臂,抓住一旁的宝特瓶(四分之一满),精确地掷出。 一如预感的情景,也彷佛在迎接那东西。 正对房门的窗口。 随强风猛然掀开。 闯进房里的东西── 「嗯呀!」 被宝特瓶打个正著。 依自己心目中的魔术师形象,以强风推开窗口(由于是外开,所以是逆风)现身的八十辻夕子,被打得翻了过去。 幸好房间在一楼,除了跌了一大跤之外没受其他伤害。 只是,撞了地的后脑杓还是痛得她咿咿呜呜。 约十分钟后,夕子在「黄叶馆」最大的男女共用区域──餐厅接受诊治。 身兼舍监,以及桦苗、里久、夕子等国中部二年二班的班级导师橘树逢,将宿舍备用的医药箱摆在身旁,拨开夕子丰沛的长发,取出夹杂在流丽秀发中的碎石枯叶,检查是否受伤。 「嗯,太好了。看来没破皮,只肿了一个小包。」 「谢谢老师。」 夕子喀哒喀哒地转正椅子,向逢鞠躬道谢。 围著同一张桌子的桦苗、里久、手梓和摩芙(让她事后才知道会很难搞,所以一起叫来)都松了口气。另外不知为何,摩芙从头到尾都盯著夕子不放。 在晚餐时段已过、没有其他人的餐厅中,逢叹著气问: 「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种时间跑来宿舍呀?而且还想从桦苗他们房间窗户爬进来。」 逢虽是尽舍监职责,要求夕子说明重点问题;但语气不使人感到责问,只像单纯的关心。这一点,堪称是她的长处。 对于夕子为何受伤,桦苗的说法是「爬窗时不小心滑倒了」。尽管那有损颜面,但总不能对逢这样完全的局外人泄漏魔术的事。 同样地,夕子也隐瞒进宿舍的方法,只说明过程。 「我看正门灯没开,想找门铃;后来发现后面有窗户亮著就绕过去看看,结果──」 「发现是直会同学他们?」 「对。」在如此直接的答覆后── 「所以我想请桧原同学帮我问问看,能不能在『黄叶馆』住几天。」 夕子添上无法忽略的话。 逢错愕地反问: 「在这里住几天?」 「对。」夕子再次给予肯定后── 「医为我离家出走了。」 又是无法忽略的话。 「是喔……」 不当一回事的语气,让逢先是迷迷糊糊地听了进去,慢了一拍才回神。 「──呃,八十辻同学,先等一下!」 「什么事?」 「那个,宿舍不是庇护所喔?」 即使逢暗示拒绝之意,夕子也没有退却。 「我听说松柏庆那天有几个人在这边过夜,所以没关系吧?」 松柏庆,指的是多柏学院的校庆。 「那是特例,只是给远距离通学的学生住一晚而已,平常才没有这种事呢。再说,这个离家出走嘛……」 就连好脾气的逢,也忍不住操起责问口气。 夕子似乎想闪躲这个话题,鞠个躬放软态度说: 「对不起,我是因为自己的志愿和家父的教育方针有冲突,大吵一架才出来的,今天不想回家。」 「那也不可以离家出走啊?就算是黄金周,不和家里说一声就外宿实在……」 这时。 夕子将手机摆在持续劝说的逢身边桌面上,五指指尖在液晶萤幕上轻轻一点。 「老师,对不起。」 「咦?」 突来的道歉使逢疑惑地看向手机──随后僵住不动。 在这有如影片暂停的不自然静止状态中── 「啊!」 桦苗见到夕子在手机萤幕上点出的歪斜五芒星,不禁叫出声来。 里久和手梓,也从今天的经历发觉她用了魔术。 至于摩芙,仍不知为何猛盯著她瞧。 逢本人则是无视于众人的反应,又开始动作。她恍惚地拿起手机,接电话似的贴到耳边,以同样恍惚的口吻简短地对没有通话的手机说: 「……好,我知道了。」 接著惊醒似的两肩一跳,彷佛对这段时间的异常浑然不觉,自然地将手机还给夕子。 「虽然你爸爸同意了,可是这真的只是特别通融喔?」 「谢谢老师。」 夕子又向逢鞠躬,并接下手机,当著傻眼的桦苗一伙人(除一人),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淡然收进口袋。 唯有逢一人,因其他问题歪著脖子。 「那么,房间怎么办?」 「只要能睡就行了。没空房间吗?」 女子宿舍舍长手梓代为回答夕子理所当然的疑问。 「女生宿舍房间原本就比较少,有的还拿来储藏室,放松柏庆那些平常用不到的器材,完全没打扫,没空房可以住。」 「男生宿舍倒是经常在打扫喔。」 总是(因问题行为而遭到处罚而)对男生宿舍整体清洁鞠躬尽瘁的桦苗,逮住机会炫耀了下。 「那种事现在一点帮助也没有,别提了。」 但里久立刻撇开,转向逢问: 「女生宿舍只剩老师那间还有空吧?再加一个应该……?」 「……」 这位懂得察言观色的少年见到对方一脸有口难言,便把话吞了回去。 逢也顺应他的好意,挤出有点教师样的藉口混场面。 「……呃,老师还要改考卷跟准备明天的课程,所以不太方便。」 「那、那就没办法了。」 知道舍监房内实情──或者说「惨况」的手梓,也帮忙维护她的教师尊严;而具体的行动,就是收留夕子。 「没关系,只要过夜的话,睡我房间就行了吧。只要跟我室友沟通──」 「等等!」 「哇!怎、怎么啦,一条?」 摩芙突然大声说话,吓得她身旁的手梓差点摔下椅子。 接著,摩芙向前探出身,对讶异的所有人说出她的提议,或者说要求。 「她可以睡我房间!因为小都和我都很小!」 理由莫名其妙,表情急切。 同样莫名其妙的大家,姑且也就这么办了。 日落后的街坊中,不见一盏灯光的洋房深处一室,一名愤怒的父亲,同时也是「无信者魔术结社」的魔术师八十辻正典,正窥视著水晶球。 (这么晚还不回家,有问题。) 由内发出微光的水晶球,仍映不出女儿夕子的身影,想必是用了能遮蔽「探索」效力的魔术。再加上吵到最后丢的那记「封口」,真是个鬼灵精。 (作父亲的担心女儿有什么不对。) 正典当然也十分明白,对女儿使用「视线」是过分了点,极易遭到反弹;但夕子目睹母亲亡故后的状况,就是如此堪虑。她近来不是做些成功率低还可能危害旁人的实验,就是在公共场所毫不避讳地使用魔术……还拿「这是为了进步、这就是现代派」当藉口。 (那只是她灌输自己要继承妈妈遗志的思想,冲昏了头而已。)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夕子继承了母亲的丰富才能,但她却彷佛要测试极限似的滥用它们,且情况日益严重。前不久,她所念的学校发生怪事以来,其倾向更为加剧。再这么下去,迟早酿成大祸。 (说什么都得让她醒醒,早点收手才行。) 正典往水晶球集中焦躁的心神。 忽然间。 里头有个小小的黑影晃了一下。 看来,夕子又在某处使用魔术。 (还是一样乱来。不过……) 平时的轻率行为,现在成了线索。 正典慢慢聚焦,搜查她的所在地。 夕子人似乎在学校附近的建筑里。虽想进一步锁定位置,但她像是设了结界,水晶球收不到明确的影像。胆敢使用魔术,一定就是人在结界里的缘故。 (既然看不见,我就一个个地搜,直接把你带回来。) 正典将置于一旁桌上的香炉和蜡烛,摆在水晶球前。 (这对只因为古老就瞧不起老派的小孩子来说,应该是帖良药吧。) 随后,他的食指在桌上迅速勾画五芒星。每在端点处诵出驱动字串,就有一支蜡烛随之点燃,香炉飘出薄烟、水晶球渐增光芒。 「──手探、足奔、耳附、眼开、影至──起术──」 最后一声令下── 老派的魔术,在焚烟缭绕的阴暗中发动了。 啾噜──渗出泛黄天花板的那东西。 滴答──化为黑色的黏质肉块滴落。 当著一张张住宿生惊愕僵硬的面孔。 缓缓开启门扉,搜查房中每个角落。 由外包围,一间接一间地不断侵蚀。 看清那不明建筑里每一个少年少女。 望眼欲穿地搜寻他独一无二的女儿。 桦苗回到房间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问道: 「摩芙怎么会突然那样啊?」 「天晓得。如果觉得奇怪,怎么不在那时候问清楚?」 里久准备就寝之余,十分坦白地反问。 「……」 不出所料的反应,使桦苗表情复杂地沉默不语。自认过度保护妹妹的桦苗,在妹妹的强烈自荐下只有让步一途,所以现在才会向能够给予中肯分析的朋友徵求意见。 对这问题,朋友无奈地叹口气,还带著不情愿的投降姿势回答: 「如果说她是像平常那样吃八十辻同学的醋,也没必要阻止她睡学姊房间,实在搞不懂。」 「会不会是因为魔法师……魔术师很稀有啊?」 「那也不必激动成那样吧。」 戳破桦苗漫不经心又失焦的想像,是里久这个朋友的工作。 「草刈同学也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是这样就好了。」 桦苗也不甘不愿地接受这说法,踏上上铺梯子。 这时── 「────」 耳里听见微微的声音。 「嗯?」 比「尖叫」稍嫌短了点的某种声音。 「桧原。」 「怎样?」 「刚刚,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严肃的语气,让钻进被窝的里久坐起身来。他对藏在桦苗突发性问题行为背后的危机感应力,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那是怎样的声音?」 「不太确定,不过──」 还没说完── 「哇!」 「咿!」 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又近又清楚。 门缓慢地嘎吱作响。 随后的砰、磅两声单纯的沉重响声,让两人确定第二次声音的来源就在隔壁;之前的细小声音,是那间房隔壁传来的。 (所以下一次就是──) 桦苗单纯的直觉,和里久藉各迹象的类推,都导向同一个答案。接著── 噗通──一大团黑色物体滴垂下来。 里久不禁惊叫。 「唔喔?」 「啊?」 桦苗下意识地横滚避开。 啪哒一声落地的物体,彷佛是直接挖下一块黑暗扔在地上,形状不定但具有质量……就像一团黑色肉块。它不停地蠢动,并渗入地板,逐渐消失。 消失前几秒,桦苗恍惚地看著它,忽而想起朋友应也遭到它的袭击。 「桧原!──!」 转眼看见的景象,使他哑然失语。 盖著棉被吃惊坐起的桧原,保持坐姿定住不动。整个人,都被包在足以掩盖下铺的黑色半透明肉块里。 (──「海因什么的……海因之手」又来了!) 如此急剧的反应后── (不对,里久也看见了,这不一样!) 桦苗立刻改变想法,没多想就动身,寻找房中可用的东西。具体而言,他想要能够戳刺黑色肉块的东西。 (我记得,梵小姐跟学姊借了把木刀──) 但是,没时间多找了。 门板。 嘎吱地。 发出声响。 开出一条缝。 转头见到的,是个怪异的东西。 应该说,是被它看见了。 充斥于门与门框间的黑暗中,有一只睁大的巨眼,看得桦苗寒毛倒竖。 从巨眼的反应,能看出它发现桦苗时的反应,是惊讶。 『没抓到……什么、人?』 黑暗之中,传出回声重重交杂般的怪异男声。巨眼大动作地往动也不动的里久一瞥后,视线回到桦苗身上。 『夕子和男人睡一间房?不太可能……但是他没中魔术……我要看看你。』 「!」 赫然听见的名字以及魔术一词,并没有触动桦苗的想法。对方没有给他这种时间。 另一团肉块,又从头上滴垂下来。 「啊,又来了。」 这次桦苗知道对方的手法,躲得轻而易举。然而房间狭窄,无法大动作跑跳,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它逮到。这阵子以来第二次遭遇超乎想像的危急情境,唤起一个想法。 (该用……那个吗?) 这问题,让桦苗一阵错愕。自己对于没有梵的催赶,在「星球」外主动使用「半开之眼」的力量──十字印,居然仍有所迟疑。 (都和她修练过了,现在又被怪物攻击,怎么还在想这种事。) 真奇怪。有种仿徨焦躁、无路可退的感觉。 巨眼意外得明显睁大。但那不是因为看透桦苗的心思,而是绝非巧合的第二次闪躲。 『你是什么人……让我看清楚!』 (眼睛那么大还看不清楚?它好像连我是不是八十辻都分不出来……却认得出桧原是男的,为什么?) 桦苗侧目查看不动的里久。 (我知道了。) 不久,发现了个中道理。 (它只看得见被那个黑果冻包住的人!) 同时,他也终于察觉对方的身分。 (它提到夕子,所以是八十辻她爸用的魔术吗?) 战意因此快速消退。或许是情绪已不自觉地往闪躲倾斜,连使用十字印的念头(和该不该用的犹豫)都消失得一乾二净。 (怎么办?) 该和它对话吗?其实一开始就让那些果冻包住比较好吗?现在也不算晚,故意让他抓住算了?应该不至于没命吧?桦苗思考这些问题时── 『……』 真身疑似八十辻父亲的巨眼没有任何动作,始终凝视桦苗。躲 了他两次攻击,似乎提高了他的戒心。 如此奇异的对峙,持续了约莫一分钟之久。 最后桦苗不耐现况,开口出声。 「那──」 但在「个」字将声音组成有意义的词之前,那只巨眼猛一转动,简短地喊一声: 『夕子!』 门也随之关上。 那怪物,就这么简单地在「砰」的日常声响中走掉了。 桦苗在房里愣了几秒才回神,查看朋友的状况。 「桧原!」 只见黑色肉块已经消失,里久坐著趴在床上。他呼吸平顺,没有明显外伤,彷佛只是睡著。 桦苗松了口气,但双耳又再一次地── 『我可没准你在外面过夜啊!』 听见与这大动作搜索相比下甚为滑稽的,父亲的怒骂声。 来自宿舍之外。 「和她吵架的爸爸果然来把她带回去了。」 实际说出口后,这理所当然的行为与现况的落差,让桦苗有种无力感;不过身为容许夕子外宿的一方,多少也得负点责任,于是他开窗跳了出去。从宿舍外没有任何骚乱看来,夕子大概又设了结界。 (看这情况,摩芙和小都、老师她们应该没事吧。) 先这么想之后,桦苗往声音来向──宿舍大门奔去。 (话说回来,他们吵个架也牵连太多人了吧?) 没什么资格批评别人的少年不禁苦笑。 (死像和「海因之手」那种想也想不到的东西,这世界上好像还有一大堆的样子……现在这样就快累死我了,拜托不要再继续冒出来了啦。) 在宿舍与围墙间称不上庭院的空地,跑了短短不到十秒。 「!」 桦苗在尚有一小段路的大门前,见到怪异的景象。 一边是看似数百个刚来袭的肉块堆起的黑色小山。 一边是挡在小山之前,显得白亮刺眼的人影。 (那是八十辻?) 桦苗仔细看清之前,黑色肉块将它洪亮的多重怒骂泼进夜里。 『而且你不知节制,走到哪里,魔术就用到哪里。你满嘴的魔术师和结社的新型态,只是把崇高的魔术用来满足私欲的藉口吗!』 一阵暴风紧接在骂声后狂扫而来,吹得桦苗不禁止步,眯眼思考事到如今才想到的问题。 (对了,我该介入他们的家务事吗?) 这颗「不定时炸弹」终于发现自己只是顺著情境跳了出来,没特别想过该做些什么。 另一方面,眼前那场父女之争中,女儿开始反击了。 「你就是那样一直躲在那间房子里,老是偷偷摸摸地做一样的事,才会和文明跟文化脱节,变得愈来愈枯燥啦!」 八十辻夕子生气时的声音意外地大。 同时,她的叫喊也刮起一阵风。看来那是扩音的魔术所造成的。 黑色肉块也同样地挟带暴风反击。 『传统不是能随是非改变的东西!像你这样不知尊严轻重、老喊著改革的肤浅之徒,过去不晓得带来几百次动乱和毁灭,你书都念到哪去了!』 「魔术师就是因为老爱举那些极端的例子,处处破坏别人为顺应变化而努力的成果,现在才会这么凄惨!」 掀卷暴风怒吼的夕子,浑身是雄辩的气势。 「我用魔术,就是因为我有尊严!魔术能在社会融入多深,能在世界得到多大的容忍,我身为一个现代的魔术师,有义务试个明白!」 那堂皇无畏的模样(尽管她人在暴风另一头,看不清楚)和平时印象完全不同,让桦苗这个态度堪称进取的年轻人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黑色的肉块,似乎不擅于口头争论。 『就算如此,你那样随随便便在外面用魔术,很容易刺激其他结社!他们什么时候派杀手来,我再厉害也不知道啊!』 (这样啊。总而言之,就是她爸担心她会出事吧。) 桦苗在迎面暴风中,抱著打发时间的心态猜测。他实在提不起劲介入这场在物理性质上也相当激烈的争论;说明白点,是根本不愿意。 这时,夕子更咄咄逼人地说: 「你不是有十战十胜,不管对上哪个结社的魔术师,都能赢得毫发无伤的纪录吗!为什么现在会变得这么胆小自卑啊!」 (八十辻是不想看到爸爸这么窝囊的样子吧。) 这时,悠哉地推想双方心情的桦苗,被猛然增强的风轰个满脸。 风的泉源──黑色肉块的怒吼响遍四面八方。 『竟敢说这种话!既然如此,我就用十战十胜的力量带你回去!』 (啊,被说到痛处就恼羞了。) 这么想的瞬间,满场狂风带著力量爆发的感觉戛然而止。 盘踞在宿舍正门的黑色高耸肉块,不知何时多出一条足以抓起汽车的巨大手臂;隆起的顶点位置出现三个洞,排列在相当于双眼与嘴的位置。 (好大的史莱姆人啊。) 手臂在桦苗怀起平淡感想时挥了下来,手指刺向地面。 『──地啊,簇拥、固实、高升、搬运──起术──』 五芒星随短促诵念划动的指尖点点结成,并在最后一段倍增光芒。 剎那间,夕子周围的土地冲破石板,向她围去。 (糟了!) 桦苗立即摆出击发十字印的手势。 但那时候── 「太慢了。」 夕子举起的手──更正确地说,是以指尖摆成五芒星的手将它轰散。隆起的土沙,彷佛受到急速膨胀的隐形气球推挤,不停退开。 『唔!』 黑色肉块讶异得稍微后退,接著往天空刺出手指。 『──风啊,汇聚──』 「没用的。」 这次,夕子完全不给它时间念咒。 而她自己则是什么也没念,仅以指尖动作就唤来了风。 咚砰!空中迸发沉重且响亮的爆炸声,原本稍微后仰的黑色肉块,随之徐徐向后倾倒。 『什、么……!』 黑色肉块虽然巨大,惊叹声却显得相当微小。 眼见肉块倒向横亘宿舍前的大马路,让桦苗心里一急;但它在落地前七零八落地裂成碎块,消散于阴暗路灯与黑夜的夹缝间。 『夕、子……』 最后仅存、飘散空气中的嘴泄出声音。 「明天我一定会回家解释清楚,今天你先回去。」 并在夕子丢出如此无情回答时消散无踪。 一切结束后,附近静得出奇,路上也不自然地没有行车──看来她是用了「驱人」结界──宿舍门前,只留下一缕少女身影。 「……哼。」 喃喃发了两三句牢骚后,夕子在指尖结出第三次五芒星,土沙与石板随之拖著地返回原位。 留在她周围的破坏痕迹,就这么有些粗鲁地逐渐修复。尽管嵌入地面的石板仍有裂缝,凌乱的土也略微隆起,但大致上算是恢复了原状,没有太醒目的残迹。 接著,桦苗向舒口气的夕子跑去。 「八十辻──呃,啊!」 「直会同学?」 夕子发现那跑到一半愣住的少年,便收起讶异的表情,拿出刚击退敌人的魔术师风范稍微装个样子,将依然湿淋淋的浏海用力一拨。 「呵呵,你看见啦?」 这股力量,使得卷在她身上浴巾忽然一松,翩然飘落。 入浴时发觉父亲来袭,便直接夺门而出的夕子── 「…… 」 就这么当著桦苗的面,毫无保留地展现── 「……」 连鞋也没穿的,刚出生的模样。 「──呀啊啊啊──!」 「唔哇──!」 桦苗瞬时被几乎要将脸都吹歪的狂风卷上空中,飞得比方才的黑色肉块更高更远,然后又是头下脚上地摔落。 「呃耶!」 在玄关处偷窥门外情境的少女── 「──!」 差一点就叫著桦苗的名字冲了出去。但她随即想起自己人在常人无法察知的结界中,只能咬牙忍耐。 调查「一条摩芙」 身在远处大楼屋顶的男子,眼中锁定的不是急忙蹲下捡浴巾的少女,也不是倒在地上、脖子扭往怪方向的少年,而是偷窥门外的少女。 「那个半吊子是怎样?」 男子凝视著她,彷佛魔术师所设下的「驱人」结界并不存在,同时不悦地呢喃。失望而颓落的肩上,随后添上脑袋倾斜的重量。 「该不会,他奢想用半成品完成诅咒吧?」 戴手套的手扶上颚尖,了无生气的唇紧抿著歪斜。 「不,为什么我会一眼就看出她是半吊子……?」 男子静止不动地沉思,直到那三人都不见踪影,颚尖才猛一抬起。 「难道那不是『朋友海因』本人?」 他一副错愕的表情望向天空,宽边帽随夜风摇晃。 「总吾这家伙,成功把诅咒和附媒分开了吗?那里头没有灌注毁灭的意念……我懂了,这么一来,那跟她外表一样,是个活人……嗯?」 男子的视线再次撇回宿舍。 视线投射在没有任何人的大门口,但他的心思当然已不在那里。 「以活人来说,年纪也太小了,不会是他的女儿。」 男子念念有词地整理思绪。 「所以是他的孙女啰……年纪不会差太多,真的吗?」 每自问一句,话里的不悦就增添一分。 「搞什么,居然是这么回事。」 喀铿!靴底敲响屋顶地板。 啪嘶!地板水泥应声碎裂,碎片四散。 「所以才这么不像话吗?」 男子愤愤地咒骂后转过身去。 「开什么玩笑,居然失败在这种蠢事上。」 迈步之余,他又回头向宿舍刺出视线。 不出几步,男子消失无踪。 3 魔术师的家 一艘船,顶著无数涡漩红星的天空,在狂乱的漆黑波涛间沉钝地摇摆其身。 那是唯有堪称是船的粗略形状,没帆也没桨的巨大木船……将世界导向毁灭的「半闭之眼」根据地,愚人船。 联系遍布浪沫的甲板及其下层的宽敞阶梯口,是两名「海因之手」谒见首脑「朋友海因」前,总会窃窃私语、交换资讯的位置。 「──是──也──在──」 在那里,穿著睡衣和拖鞋的一条摩芙,将昨天关于魔术师的后续发展,以及前不久得知的新事实,告诉她的同伴。 「──的样子。」 「喔喔。」 尽管她天生嗓音细小,几乎揉碎在浪声之间,她身旁的骷髅马阿尔贝多仍听得点头摇身,乐在其中。 「这案例,的确很难得呢。」 「嗯,好像很难控制,我再想想看怎么办。」 「嗯……第二个就突然这么急。毁灭的命运来得还真是不等人喔。」 阿尔贝多又愉悦地摇晃起来。 「嗯。」 摩芙也轻点个头。两人虽方向一致,对于结果的期望却正好相反,反应自然不同。 阿尔贝多心血来潮地随口问道: 「后来,桦桦有发现那件事吗?」 「没有。」摩芙重重摇了头。 「桦桦的想法还是很单纯。」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为了小心起见,把魔术师叫来自己房间监视吧。」 掺了些揶揄口吻的话,听得摩芙噘起小嘴。 「因为就算桦桦看不穿,魔术师也可能主动改变状况。那个人的魔术虽然威胁不了我们『半闭之眼』,但还是不认识的流派,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漏洞。」 「原来如此,确实是一点也没错。」 在专门领域上,摩芙和他们口中的「桦桦」不同,洞察力强多了。 阿尔贝多迫不及待似的蹬起蹄子,含著笑意说: 「再说,如果有哪边真的需要处理,只要我亲自走一趟就行了。」 但是── 「不行。」 这话却立刻遭到拒绝。 「嗯?」 「要是阿尔贝多也到外面去,我的力量会变得太强,桦桦可能会被我……」 说著,摩芙用力摇摇头,强烈要求阿尔贝多绝不能那么做。 「你怕杀了他吗?真是的。」 接在那孩子气拒绝动作后的,是骷髅马的无情话语。 「他只是个迟早会被你带上毁灭之路的人,又何必看得那么重呢……不过,这种话无论我说几千几百次,你也听不进去吧。」 阿尔贝多扭过身,蹄子踏上通往甲板的阶梯,表示谒见前的资讯分享时间已经结束。接下来的,就只是向他们的主人禀报现况而已。 在他身旁的摩芙,也同样登上宽敞阶梯,并坚决宣告: 「嗯,绝对不会。」 骷髅马再度叹气,且更深更长。 「告诉你那一点点的机会,原本只是想激励你,想不到你会真的想抓住它……真不晓得是失败还是成功喔。」 「阿尔贝多,你这是不打算阻止我的意思吗?」 「是啊。因为你和看起来不一样,聪明得很呢。」 这话让摩芙稍微嘟起了嘴。 「──你不会做无谓的反抗或干扰,更是我们主人宝贵的『手』;当前来说,只要你继续将世界导向毁灭,我是没什么意见。」 这时,话里的笑意戛然而止。 「而且啊,摩芙。就算时辰到了,我也不会妨碍你的。」 「……」 马蹄穿过哑口的摩芙身旁,一阶又一阶地踏上湿濡的梯级。 「我自始至今都相信,命运的力量,必将导致毁灭。」 犹如朝向避不了的那一天,一刻又一刻地不断前进的秒针。 「世界终要毁灭,毁于我们之手。这是无庸置疑的。」 他的断言,使摩芙感到未来被命运编定的错觉,心生惶恐。 「就算这样,我也绝对不会让桦桦……」 尽管惶恐,她仍更坚定地发誓。 「至少在海因大人毁灭世界之前。」 「无所谓,你尽管试试看吧。」 阿尔贝多以重拾笑意的声音,给予不知是鼓励或挑衅的答覆。 尔后,两人的视线触及甲板,对话也因此中断。 在大幅摇晃、暴露于狂风浪涛的愚人船甲板上,到处堆积著眼睛大小的金砂;远端,还有个冒风顶浪,有如小型剧场的角落。 在遍洒危险红光的星空下、两人前往的舞台上,他,就在那里。 那是,背对以银线绣上「半闭之眼」的黑幕,镇坐于到处镶嵌宝石的黄金座椅,满身壮观羽饰及夸张服装,自身更是以透明水晶组成的,骸骨。 将世界导向毁灭的「半闭之眼」首脑──「朋友海因」。 (嗯……枕头有点硬……) 魔术师的早晨来得并不怎么早。 (啊,对了……我借住在宿舍里……) 魔术的仪式和研究,大多需要在夜间进行──尽管颂扬现代派,但那部分的惯例、习性等仍未改变──因此,起床时间是必然地晚;再加上八十辻夕子个人容易赖床,离早起更是无缘。 (今天,我一定要带直会同学回去……可是要怎么跟他说呢……) 睁眼没多久,难题就浮上尚未清醒的脑袋,令人难以抗拒回笼觉的诱惑。 (……?) 这时,将她地铺里的烦闷一扫而尽的── 「喵咕咕咕咕~」 (……喵咕?) 就是传入耳里的诡异呢喃声。 「呜喵喵喵~」 (……呜喵?) 那不是动物的叫声,无论是喵、咕还是呜,全都是字面上的发音。 从那样的发音,魔术师夕子头一个想到的是── (她在念咒语?) 然而,那诡异的呢喃声的力量,或者说投注其中的精神,似乎完全不足以引发超自然现象。 说白了,就是傻呼呼、软趴趴的感觉。 「呜喵呵呵呵。」 夕子微微撑开眼皮,往不知是笑还是怪叫的声音窥探,然后在一小段距离外发现惊人的……对于曾经目睹各种怪异魔术仪式的夕子来说也相当惊人的画面。 在依然阴暗,没有点灯的房间中。 桌上的平板电脑散发著微弱的光线。 照出傻笑著紧盯萤幕不放的一条摩芙。 她的嘴,正细细地泄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不要啊喵~」 「……」 那女孩似乎刚起床,头发乱糟糟地。她沉溺在陶醉和愉悦中的模样,甚至在夕子心里立起一道障壁,不敢对她说话。说白了,她完全进入了旁人无法触及的自我世界。 另外,在夕子看得见的平板萤幕上,播映的并不是会引起中毒症状的迷幻影片,而是虎斑猫叼住黑猫后颈,在同个地方不停打转的影片。 「那是摩芙的兴趣……她很爱看猫咪的实况录影。」 「!」 夕子吓得抽了口气。在她背后的双层床下铺,以睡意尚浓的声音悄声说话的,是大摩芙一学年的室友,国小部六年级生草刈都。 「只要发生不顺心的事,她就会像那样一大早就狂看猫咪的影片散心。」 「那在散心……?」 听都那么说,夕子的眼再次转向正面。 「救命啊喵~」 摩芙还在用软绵绵的声音,替边转边叫的黑猫翻译(似乎)。 都躺著用食指抵著嘴,对夕子说: 「虽然有点恐怖……可以的话,还是请你保密喔。」 「唔、嗯……」 就在夕子点个头,想钻回被窝里时── 「──!」 「……!」 不小心和摩芙对上了眼。 这下糟糕了。 而背后── 「唉……」 传来都唏嘘的叹息,以及躲进棉被的声音。 双方就这么对看了几秒── 「……」 「……」 即使房内光线微薄,也能明显看见摩芙的脸愈来愈红,让夕子非常犹豫该不该顾顾她的面子,躲进棉被里。 「……」 「……」 但是到最后,她的嘴── 「……你喜欢豹的影片吗?」 却自然而然地冒出这句唐突的话。 摩芙更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心里做了怎样的调适,依然红通通的脸向下一点,小小声地说: 「小豹的话,就可以。」 几十分钟后,都再度睁眼时,影片观众变成了两个。 八十辻家的宅邸是栋左右对称的大洋房,周边人烟稀少,位于多柏学院邻近地区。中午过后不久,夕子终于来到历史与学院相当的老旧铁栅门前。 不知为何,直会桦苗和「星平线之梵」也与她同行。 在餐厅用早餐时,表情隐约在傻笑的夕子,忽然下了重大决心般绷紧面皮── 「直会同学,跟我来我家一趟。」 半请求半强迫地这么说。 「如果要向爸爸证明,外宿只是单纯因为和他吵架,带你和梵小姐一起去解释应该比较好。拜托你!」 想到宝贵的黄金周假期又要耗掉一天,桦苗就一脸不愿。可是── 「连梵小姐也要?话说回来,我干么要陪你解释为什么要离家──」 「那是你昨天看见那个的代价。」 夕子都这么说了,桦苗也不得不从,而且── 「不管怎样,你都要配合我说的话,之后我会自己想办法。」 「……这也是代价?」 「嗯。」 「……」 还被逼著答应这种事。就这样,桦苗一边设法安抚有如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而气嘟嘟的摩芙── (如果不答应,以后搞不好会被这个不好惹的魔术师瞪死,还是先帮她解开误会好了……就这样吧。) 一边如此说服自己。 至于受托同行的梵,不知是否明白这趟究竟所为何事;即使到了夕子家门口,仍为能够连两天出门压马路,乐得神采飞扬。顺道一提,她还是把制服当外出服穿。 「嗯~好棒的房子喔。好像回到以前一样呢。」 「谢谢。」 夕子轻声回礼后就开了门。 叽叽叽。刺耳的铁锈摩擦声响遍周围。虽没有夸张到飞出满天蝙蝠或乌鸦,疏于整理的庭树在阴天微风中沙沙作响,也够应景了。 然而,在声音渐淡时,树又不自然地摇动起来。 『快进来吧。』 紧接著,耳熟的男声深沉地响起。 「「喔喔!」」 夕子无视于桦苗和梵的惊呼,一听见那声音就拉下脸,并故意说给他们听地抱怨: 「叫人不要随便用魔术,自己却用在对直会同学他们虚张声势这种小事上,这样真的很过分耶!」 想当然耳,那没有得到任何答覆。 「直会同学,拜托啰。」 夕子重整心情似的严声叮嘱,也有种难以拒绝的压迫感。 就桦苗而言,能回答的还是只有── 「好。」 一被带进门厅边的会客室,坐著等待的洋房主人就前来迎接。尽管他展开双手,却令人感不到一丝放松或亲切,反而浑身洋溢某种迂回的警戒或排斥。 「欢迎。两位是同行吗?」 夕子的父亲看来有些年纪,约五十上下;五官端正,但欠缺生命力,高瘦的身躯也少了支柱似的有气无力;请桦苗和梵坐下的动作虽有威严可言,但同样有浓浓的倦怠感……简单来说,他的整体印象就是一个「明明可以很耀眼,却相当黯淡」的人。 「我是八十辻正典,夕子的父亲。」 简短的招呼,也因那平淡声音显得空泛。 「昨晚,抵抗我『探查』的人就是你吧,听说你是夕子的同学……虽然是担心女儿,做出那种事还是过分了点,我向你道歉。」 「喔,没关系……」 桦苗马上就接受了这个眼睛盯得比低头更有力的道歉。看样子,这位重视女儿的父亲并不知道他打道回府(?)后发生了什么事,让桦苗终于放下心中大石。 不知其多余担忧的正典,待三人在桌对面坐下(夕子也坐到桦苗那一边),就当著他们的面伸指点上黑檀桌面── 「──30、31、35f、38v、40──起术──」 以指尖绕转出小型五芒星,发动魔术。 (他从刚才就不当一回事地在外人面前使用魔术耶……真的想对外行人虚张声势吗,应该不会吧?) 即使正典的态度和夕子抱怨的雷同,桦苗依然礼貌性地低头致意。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直会桦苗,这边这位是梵小姐。」 而梵对那些魔术不放在心上,看著五芒星的光芒,模仿身旁的人说: 「你好,我是这边这位梵~」 正典似乎察觉他们的视线,嘴角带点讽意地说: 「如两位所见,我们『无信者魔术结社』的魔术,手法并不独特,完全是沿用老派术式。就算两位利用我女儿摸到这里来,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原来平淡的语气忽然充满敌意──看来他展示这些魔术,从一开始就是怀著这个心──夕子气得直喊: 「爸!」 正典没为那尖锐叫声退让,反而往女儿瞪回去。 「你说要和我解释清楚,那你带他们来是要做什么?不管他们是哪流哪派,我们结社也没有大到能够提供人力或物力的帮助啊。」 依旧排外的态度,让夕子小嘴一抿── 「……」 然后重整旗鼓准备反击,娓娓道出前言: 「……也没有要做什么。你从以前就啰哩啰嗦地要我带『可以保护我们「无信者魔术结社」永远存续』的人回来,我就照办了啊。」 「什么?」 只见夕子准备大战一场般,将特大号的炸弹砸向疑惑的正典。 「没错,这个直会桦苗……就是有资格和我订婚的人!」 「……」 「……」 「……?」 正典和桦苗,甚至梵,都在沉默中思考那句话的意思。 「啊?」 「啥?」 「订婚……喔喔!」 接著目瞪口呆地看著彼此,只有梵拍了一下手。 正典像是被这一拍打醒,起身就骂: 「你你你没事胡说八道什么!我不准,绝对不准!」 夕子也跳下椅子,正面对呛。 「你自己不是说,要让结社延续下去,就一定要找一个懂魔术又条件好的人才入赘吗!现在我带来了啊,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而且还想趁机一吐为快似的说个不停。 「你自己也知道吧!昨天的『探查 』对他没用,还轻轻松松就看破我的『驱人』!这样的人不是正好符合爸爸的条件吗!」 但正典也不是会被女儿压著骂的人。 「管他合不合条件,你现在谈婚事太早了吧!」 当然,夕子绝不会在这时候后退却。 「是你自己要我早点找的耶,想反悔是不是!」 「我是因为魔术师很少,要找很多年才提早提醒你的啊!」 「完全符合爸爸条件的人,和我会选的人怎么可能一样!」 「宁愿放纵你乱来的人吗!」 「比你更懂得变通的人啦!」 桦苗没理会吵到额头都快碰在一起的父女俩,为自己的问题伤脑筋。 (她是要我配合这个啊……) 夕子当然不是认真的,只是拿来对付父亲而已。但尽管明知如此,自己表面上还是被她当成未婚夫,要是被摩芙知道了── (铁定没命。) 比世界毁灭更实际的恐惧汹涌而上。桦苗虽想劝架,但很不巧,他口才并不好。 (如果只是说「先冷静一点」,矛头搞不好会指到我身上。) 所以,桦苗决定等他们吵累了再说。 一旁,梵的嘴则是不停对吵闹不休的两人发出感叹。 「喔喔~喔喔~」 就这样,过了没几分钟时间。 争吵结束得意外地快。父女俩似乎都不习惯长时间大声争执,没多久就上气不接下气,在椅子瘫坐下来。 打破这找不到时机开口的沉默(虽然八十辻父女都喘个不停),给他们制造另一个冲击的,是突然不安于座,左顾右盼起来的梵。 她短短一句── 「刚才的茶和点心怎么还没来呀?」 「「!」」 就使父女俩大受震撼。 「茶和点心?」 桦苗听不懂梵在说什么,也不知道那两人反应为何如此激烈,傻著一张脸。而正典手拄桌面向前倾来就问: 「你怎么……!」 但喉咙一时哽住。顺过呼吸后,他明显表露戒心,重新与梵面对面地问: 「你从声音和指令字串……就知道我发动的是什么魔术吗?」 桦苗侧眼瞥视,发现夕子的表情和父亲一模一样。听正典提及「魔术」,才终于想起── (啊,是在说刚才他对桌子用的那个?) 梵毫不装腔作势,一派轻松地回答: 「还好啦~虽然有点歪、有点破碎,看得见缝隙……啊,来了来了!」 这时,门彷佛顺应她的期待般打开了。 奇妙的是,只见到一只托盘浮在空中。梵说得没错,托盘上有几个散发红茶香的杯子,和盛在盘上的饼乾。 唯一状况外的桦苗,对眼前景象感到惊奇之余,发现有些烟雾状的东西,在托盘底下托著。 「喔喔,好像魔法喔。」 并率直地说出对魔术师最失礼的感想,让吵累的父女俩同时揪起了脸。 尽管如此,正典仍故作平静地以手指拨开烟雾,将托盘置于桌面。 「请用。」 「谢谢伯父。」 桦苗伸手就抓起茶杯,一点也不客气。 这模样,全被正典盯在眼里。 (这个男孩看起来……和她不像是同个程度的魔术师。) 只是,他胆敢大大方方地踏进其他流派的魔术师家门,露了两手给他看也泰然自若──具体而言,现在还呼呼地吹著热红茶──给人难以估量的感觉。 (而且,他还躲过了我的「探查」……但光是这样,夕子就要认他作丈夫?) 想到这件事,正典身为父亲的怒火又熊熊燃起。为了让从刚才就一下激动一下错愕一下疑惑的情绪冷静下来,正典也往红茶杯伸手。 「!……」 「啊……」 结果,夕子似乎也有同样想法,并做了同样的事,两人眼睛因此对上。稳下情绪后,正典说道: 「你也喝吧。」 「……」 夕子没回答,点点头就拿起茶杯。 梵对这对父女的一举一动完全不在乎,将饼乾扔进嘴里。 「嗯,好吃好吃。对了──」 并粗鲁地边嚼边问: 「夕子用的是『架空五芒星』,正典用的则是正统的『书式』嘛。『无信者魔术结社』的老派和现代派,该不会就是这样分的吧?」 「!」 又被梵冷不防说中底细,让正典差点就把嘴里红茶喷了出去。他急忙用眼神问夕子是否泄漏结社的秘密,而夕子当然是拚命摇头。 梵仍悠悠哉哉,彷佛只是猜测饼乾品牌似的说: 「我啊,因为知识有一~点点过时,所以不知道灵占?八十辻的『架空五芒星』现在到底普及到怎样了。」 「八、八十辻灵占是我的曾曾祖父。」 夕子鼓起勇气,替态度轻松得像闲聊的梵作补充。 「『架空五芒星』是他发明的。由于难以驾驭,结社里还一度失传,最后是家母复原的。」 「是喔,你妈妈真厉害。」 「是啊。可惜,她已经去世了……」 骄傲、欢喜和悲伤,三种表情在夕子脸上变换不定。 正典装作没听见,放下茶杯打断对话。 「恕我冒昧。」 是时候导正这场对谈的方向了。于是,正典直捣核心。 「可以透露你们结社或流派的宝号,让我长长见识吗?」 对于如此魔术师都会提防的问题── 「好哇。叫做『半开之眼』。」 梵答得是直截爽快。 那不遮不掩的态度,和言词迂回的正典完全相反,让桦苗又是一阵感佩,或者说讶异。 「八十辻那时候也是这样,人家要你说,你就说啊?」 「因为这没什么好瞒的,卖关子也没意义嘛。」 即使可能惹来正典的不悦,梵仍将她最直接的想法说出口。 桦苗也没多作顾忌,点头说声「原来如此」。 「比起一直注意哪些话不能讲,有问就答的确是轻松多了。」 「没错没错。」梵大方同意桦苗的想法后,往丰满的胸「啪!」地一拍。 「我们『半开之眼』啊,才没有什么好怕的呢!」 见到两人如此乐天的对话,正典又向女儿喑使眼色。 (半开之「眼」?从没听说过。) 夕子也发觉父亲心中的疑问。 「……」 不过她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只好别开眼,保持沉默。 (能吸引自以为是现代派的夕子,难道是近年成立的流派?) 然而,曾曾祖父八十辻灵占尽管技艺精湛,却也只是个知者自知的人物;讲难听点,就是并不出名。但他们(桦苗当然也被正典当成同一派人物)却想也没想就提起了他。眼前两人的存在,开始使正典感到莫名的怪异。 「可是,梵小姐。」 这时,虽然夕子完全没有帮父亲说话的意思,也为过去只稍微提过的不平衡之处提出疑问。 「你都知道我的曾曾祖父,却对魔术结社的常识知道得不多,这是为什么?」 「一言难尽啦~今天陪你来这里,就是想多了解这方面的事啰。」 为了摸清这名悠然答话的可疑少女,正典从浅层中的浅层开始问起。 「那么,你们『半开之眼』是老派还是现代派?」 「?」 「?」 梵和桦苗都只是愣愣地看著他。 「……」 「……」 魔术师父女也疑惑到不禁对看。 于是正典再一次以他们的常识发问,只是声音有点抖。 「……那、那么,你们对『业(karma)』是怎样的看法?」 「?」 「?」 梵和桦苗还是愣愣地看著他。 这让正典忍不住对女儿问出并非指责的真心疑问。 「你到底带了什么人回来啊?」 「……」 夕子也哑口无言,连混都混不过去。 正典两掌叠在桌上,满面疑惑地开始解释。 「你们的想法可能和我们类似,不过……如你们所知,所谓的魔术,是藉由模仿万物机理或应对个人本质,发显一定超自然力量的东西。」 桦苗一句也听不懂,没有反应。 梵不知明白多少,头「嗯嗯嗯」地点得很随便。 正典为双方的态度恼怒至极,但仍强忍著继续说下去。 「而我们魔术师,就是依循那种看不见的定则,跳脱一般物理方式,以超乎常理的神秘术法,使用各种魔术的人。」 正典先忽略没反应的桦苗,对梵更进一步地说明。 「但是,在这一两百年间,那些术法开始出现反常现象。」 「嗯嗯嗯,什么现象?」 这回,梵出声发问。 桦苗还是一样没反应。 正典咬牙忍耐,继续说: 「我们自古流传的术法发显的程度,开始显著下降;下降到无论是久远的大魔术,还是各式各样的小把戏……不是效果微弱,就是根本无法发动。这种事,在长达数千年的魔术史上从没发生过类似案例,简直是天大的异常事态。」 「嗯……?」 梵的声音开始有些认真的味道。 桦苗还是一样。 正典似乎是愈说愈激动,语气节节加重。 「经过几番争执,魔术师们终于打破结社和流派的藩篱,合作进行各种议论、研究和验证实验;花了数十年,他们总算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 「──『业』?」 梵接话,正典点头(桦苗以下省略)。 「没错。由于人类占了这个世界太大一部分,万物的规律开始紊乱,以原有规律为基准的术法自然发挥不了力量。这是当时最有力的假设。」 「……嗯。」 梵稍歪起头。 桦苗粗略地整理结论,问: 「所以,原因出在环境的破坏?」 「破坏环境的行为,产生了与自然相反的力量,且逐渐淹没了这个世界。人类侵犯自然,最后自食恶果……『业』这个名称,便是由此而来。」 桦苗敏锐的归纳,让正典意外地再做了些解释,并且── 「可是。」 将话题拉回原点。 「你们的结社真的不知道这种常识吗?无论是明暗教会、黑白各派还是流浪的隐士,只要和魔术相关且有人知道其存在的,都应该有收到关于这些研究和结果的布告啊?」 「反正我是新人,对不起。」 桦苗不知为何道歉。 「嗯嗯……?」 这次换夕子对头歪得更厉害的梵说: 「简单来说,老派系统用的是后人提倡『业』这个论点前的术法,而现代派指的就是之后创立的所有新型方式。」 以现代派自居的夕子,有些骄傲地按著胸口说: 「因此,同个结社或流派中,出现老派和现代派并存的状况也不奇怪。不过呢,死守古法的老顽固还不少就是了……」 「既然你们连这都不知道,应该可以归为现代派吧。」 相反地,正典则是明摆出瞧不起现代派的姿态,冷冷说道。 事到如今还如此露骨地挑衅,夕子又气得脸红脖子粗。 「~!」 对于这对在说明时也针锋相对的父女,桦苗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才好,只是马虎地想: (如果说哪边都无所谓,两个都会生气吧。) 因为对他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 (话说回来,八十辻这家伙只是为了呛她爸就说要和我订婚,那她有仔细想过以后要怎么收拾残局吗?) 桦苗一点也不想再卷入这对父女的战争,也不愿冒著这场婚约闹剧误入摩芙之耳的危险。眼前实存的恶梦,让桦苗开始打算趁对话戳破夕子编的谎──然而,他不是个会将忧虑和疑念放在心上的人。 (算了,反正她爸好像也开始起疑了,不用想太多吧。) 到头来、辽是做出了如此乐观的结论。 这时。 他身旁。 「嗯。」 梵短而有力地点个头。 (她嗯什么?) 想这么问时,只见她对直视而来的老派魔术师八十辻正典,同样短而有力地说: 「你说的『业』,完全不是那样喔?」 梵居然彻底推翻了正典的话。 魔术师父女起初还没能听懂,皱眉看著她;但随著反覆咀嚼并确定她的意思,表情也从怀疑渐染愤怒。 「……你那是,什么意思?」 正典压低音量反问,反而显露他怒气多么地重。 至少,交互查看梵与正典的桦苗,有这种感觉。 (奇怪,情况怎么突然不太对……?) 魔术师是一种将探求与传承视为生命意义的生物。对他们而言,先人投注庞大血汗与时间才建构出的理论遭人轻言推翻,简直是最大的侮辱。 就连邀她上门的夕子也是如此。 「请问,你这样说有根据吗?」 尽管用词客气,实际上却是质问。 但是,即使面对如此无形的压力,梵仍是若无其事;并和抛出问题发言时一样,笑呵呵地在桦苗肩上一拍。 「麻烦啦。」 「咦?」 话锋急转过来,吓得桦苗发出滑稽的问声。在魔术师父女尖锐注视下,桦苗不禁张手挡在身前。 「麻烦我什么,我连你们在讲什么都听不懂耶,要怎么解释──」 「不用解释呀。」 梵轻松地说: 「拿证据给他们看就好了嘛。」 并以食指指著桦苗鼻尖。 「只要是够水准的魔术师,应该看一眼就多少有点感觉,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吧?要是完全看不懂,跟他们讲再多也没用。」 (怎么没事又说这种刺激人家神经的话啊!) 为梵的旁若无人捏把冷汗时,桦苗终于反应过来。 「……你是说,给他看那个?」 「嗯。」 梵大大点个头。 「只要你想让他们看见,他们就一定看得见喔。」 和名字一样,梵依旧没有隐瞒的意思,不过── 「这样好吗?」 桦苗还是有所踌躇。 其一是由于,在这里那么做的感觉和「星球」上不同,就像新手将作品摆上展览会一样提心吊胆;其二是因为,这说不定会让魔术师和订婚那些事牵扯得更加复杂。 说穿了── 「别管啦,快点。」 就是被梵这么一催,就算不情愿也会照办的小烦恼。 「那我开始啰。」 预告之后,桦苗将食指伸到眼前,自己与紧瞪而来的正典中间的位置;夕子从旁投来的强烈目光,也刺在脸颊上。 「嘿呀!」 桦苗轻声一喊,同时── 铿! 他们「半开之眼」所掌控的力量,象徵焦点稳定的秩序的「十字印」,现于空中。 「「!」」 以桦苗而言有点小,只有巴掌大的十字印,让魔术师父女几乎看穿了眼。 正典有如见到可怕的力量,面容战栗。 夕子彷佛见到未知的力量,神色惊叹。 一会儿后,正典总算张开颤抖的嘴问: 「那是、什么?」 相对于那勉强挤出的问题,梵十分明确地回答: 「十字印。」 「十字、印。」 支吾复诵的,是夕子。 「居然有……这种事。」 震愕呢喃的,是正典。 十字印在两人视线中不摇不晃,稳稳地定在空中。 见识十字印,给魔术师这类人的刺激似乎太强了点。 那「力量的呈现」瞬时夺去八十辻父女的心。两人原先的激烈争执,和夕子作为武器的婚约话题,全都被虚脱感放逐到最无谓的角落去。 (那也是……魔术吗?) 正典简单几句话送走桦苗和梵,独自留在会客室里深坐椅中。夕子送他们出门后似乎是直接回到自己房间,没进过会客室。 (这也难怪。) 作父亲的难免挂意女儿,但身为魔术师的他,心思还是放在十字印的模样上。 正典的「书式」是以手指动作,夕子的「架空」则是在五指尖之间,构成各自所认为最合适、最完美的五芒星。 然而「业」造成的杂讯或误差遍及世间万物,五芒星一旦发显,也必定会受到影响,产生歪曲──他们,是这么认为的。或者说,曾经是这么认为的。 这现象极为普遍,并不限于「无信者魔术结社」的魔术师,无论能力多么高强的魔术师、规模多么大的魔术也无法避免。 (明明是这样的……可是那怎么……「十字印」……居然有那么美的东西。)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图案极其单纯,只是两条线交叉成的十字;但别说看不出半点歪曲,还相反地充满著压倒性的方正之美。 那是无数魔术师自古梦寐以求,近来更因为「业」的影响而加深渴望,象徵自身魔术的「完全调和的图形」。 (他们还那么小,怎么……?) 正典祈祷似的交扣十指,抵住额头。 不知是焦虑或嫉妒的火热情绪,从他以为早已乾涸的心底滚滚涌上。当时过于震撼,很快就打发桦苗和梵回去,让正典现在有些后悔,甚至打算请回他们问个明白。可是── 「我哪能那么做啊!」 正典低声怒骂。不过,假如真的促成夕子和桦苗的婚事──尽管在对话中,也曾怀疑那只是夕子编的谎──不就有机会研究他们了?在如此诱惑煽动下── 「怎么可以!」 为了女儿,正典又破口大骂。传承历代知识的魔术师,和扶养独生女的父亲两种身分,使他天人交战,僵著动也不动。理智虽告诉他,矜持愚昧可笑、私情不值一提,但他现在没有心力决定自己该往哪条路走下去。 所以,他只能乾坐在椅子上,感受自己对那曾经如此接近、众人无不渴望的美丽图形,投注遥不可及、不断膨胀的幻想。 不过,僵著不动让他想到── (先别管我自己,夕子她怎么想?) 更甚于那些想法的巨大感情,如乌云般在他心中扩散开来。 那阴喑沉重的情绪,名叫──惶恐。 乌云没有因为扩散而稀薄,将他的心逐渐抹黑。 (如果夕子被那种美诱惑,和她当未婚夫带回来的那个男孩子……) 正典有预感,经过数百年光阴传承至今的「无信者魔术结社」……如今世上仅剩两人的魔术结社,即将面临决定性的一刻。 咕噜。 正典不自觉地缓缓咽动乾渴的喉咙。 祖先苦心构筑的成就,就要毁在自己这一代。 不仅如此,那和他妻子的死不同,并非因意外而丧失。 那是,将使他从探求与传承等魔术师的存在意义上消灭的东西。 名叫梵的少女,在言行间表现的确信。 名叫桦苗的少年,所创造的美丽图形。 在这两者柔声呼唤下,目光很容易遭到吸引的──致命的东西。 也就是,会将自己传承之物变得毫无价值的──真相。 现在开门追上他们,便能够得到的──知识。 更加卓越、深入、强大的魔术体系。 当他拚命压抑如此不断膨胀的苦恼时── 「就要毁了。」 从远处窥得他们所有谈话的年幼少女,刺出这样的话。 「!」 「你长久保护的结社,就要毁了。」 彷佛搓合他所有不安、能将其内心染黑的声音,传进耳里。 正典猛一站起,环顾四周。 「谁!」 声音没有回答。 只是,彷佛要折磨、诅咒他一般继续响起。 「八十辻夕子的心,已经被不偏不斜的真相牵走了。」 「住口!」 即使梧住双耳,也阻止不了那声音。 「拜托,别再说了!」 痛苦得几乎涨破的心,逐渐在胸口形成某种形体。隐隐闪动著逐渐浮现的,是个散发阴暗预感的,纹章。 「躲也没用的。」 「唔、唔唔……」 正典踉跄地抓住闪动纹章的胸口,撞上窗边的墙。 「夕子,是我们的……」 呻吟之余,正典发现可窥见阳台的大窗外,站了一个人。 不,是飘在空中。 一名整个头罩在兜帽底下,身披斗篷的少女。 包覆其娇小身躯的暗色斗篷上,到处是散发薄光的漩涡纹样;兜帽正面的单一纹章,闪动著特别不祥的光芒。 痛苦挣扎的正典胸口,也明确地浮出同样的纹章。以扁平的钝角等腰倒三角形为主体,中间有几个同心半圆── 也就是,「半闭之眼」。 无情至极的宣告,从那光芒底下飘降而来。 「在那瞬间,八十辻夕子就对只有历史可取的魔术幻灭了。」 「啊啊、啊……」 正典已经没有力气或精神反驳她。 少女的话语具有「半闭之眼」的咒力,能将人心的均衡强行偏向否定、退化、消极的颓废状态。接著,要将偏斜推至倾倒,顺势再扭成涡漩的最后一把,来了。 「八十辻夕子,正要离开房间。」 「夕、子……」 「离开以后,她再也不会回到你身边。」 「啊、啊……」 正典无力地跪下。 破碎的心,产生了力量。 足以牵动世界的,命运的动力。 少女手上那顶端盘结齿轮与发条、混同机械与魔法的长杖,慢慢伸向垂头跪地的正典、在他胸口闪动的纹章。 「来……『半闭之眼』所注视的人啊……动起来吧。」 咒力顿时伴随强烈闪光爆发。 磅! 落雷或爆炸般的震耳破裂声轰然迸响。 正典全身溅出火花,残渣般的固态物体在地上弹跳、滚动。它们,都是些螺丝、齿轮等黯淡无光的黄铜色零件。 前一些还没停下,地上又多了几个新的。 下一次,它们增为十个, 散落一地。 随后又增为百个,掩盖了房间。 「唔唔、唔……」 金属的漩涡,以双手捂脸的正典为中心快速涡漩,逐渐遮蔽他的身影。 不久,房中响起巨大沉重、金属与金属的摩擦声。 命运的齿轮强行错开的声音。 「唔、啊啊、喔喔喔……」 金属漩涡的中心,如今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其内闪动的纹章,照亮构成漩涡的金属零件。 少女朝它们投出最后一句话,使其启动。 「你长久守护的东西,已经毁了。」 「────唔、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正典的答覆,是竭力的咆哮。 将世界导向毁灭的命运之兽「死像」,于此诞生。 背后漩涡纹不断旋转的「海因之手」一条摩芙,从空中居高临下地看著八十辻正典在尘烟中改变形体,呼吸有些急促。 「呼……呼……」 她紧抱长杖,缩起藏在飘逸斗篷下的肩,娇小的身子在风中显得更为脆弱。对于以绝望污染人心的避讳,以及咒力解放后的放松── (这真的……) 摩芙拚命压下「很讨厌」的想法。心里一旦产生这样的缝隙,就不能再当引导世界随命运毁灭的「海因之手」,届时连那渺茫的机会也永远不会到来。绝绝对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于是,摩芙调整紊乱的气息,静静深呼吸。 「哈啊──、──!」 将不知是第几千次的吐息收紧,刻于胸中。 (我非得这么做不可。) 无论身心遭受多大的煎熬,无论实际上多么抗拒,小小的「海因之手」一条摩芙,说什么也不会向他人求救。 因为能够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桦苗和梵,慢条斯理地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 对于那场谈话的结果,桦苗仍是摸不著头脑。 「能把婚约的事搓掉是很好啦……」 于是,以暂且解除了的危机提词后── 「可是梵小姐,你个性是不是很糟啊?」 问了这种问题。虽然完全不懂问题出在哪里,至少从魔术师父女的脸色,看得出自己似乎做了很残酷的事。 「哪有人问本人这种事啊。」 梵先这么提醒,接著大言不惭地说: 「这个嘛,我应该是真的抱著刺激可疑人物的心态吧。像你也说啦,你觉得某人身上可能有『半闭之眼』,可是在他能变成死像前又看不出来,那么……」 「那么?」 「就乾脆挑衅他,让『半闭之眼』活性化到看得见的程度嘛。」 「你个性真的很糟。」 桦苗双肩一垂。假放完以后又得在班上和夕子碰面,不晓得会多尴尬。 梵大不相同,毫不在意地手指点著下巴说: 「可是,到最后还是没看见耶。班上有个魔术师这种事,巧得实在很可疑。真的是想太多了吗?」 「是的话,那当然最好。再说,八十辻是魔术师也无所谓吧,对我们又没有什么问题。」 「这样想不太好吧。」 对于桦苗,梵开玩笑地提醒: 「而且有没有问题还很难说喔。夕子见到魔术师都会流口水的十字印以后,应该会很积极地接近你吧。结婚的事说不定会成真喔?」 「那真的很伤──」 由衷叹息的桦苗── 「──呃!」 忽然有种脚底触电的感觉,急忙踩住脚。 「怎么啦?」 当梵觉得奇怪而这么问时,他已经一八〇度迅速转身。 (我记得这种感觉。) 与自己常踏循的「既之道」相当类似,又有所不同的感觉。 在不久之前的某事件中,似乎也「见过」同样的事。 「梵小姐!」 叫喊的同时,桦苗点起胸前的「半开之眼」。 视野豁然开朗,感官也更加敏锐。 「咦,该不会真的来了吧?」 梵惊讶地转身,望向某洋房的位置。 桦苗也顺著在同样方向感到的路线,抬头看去。 那东西,正在两人视线所指之处的低矮街坊中挺起身躯。 「出来啦!」梵忍不住叫出声。 高扬的蒙蒙尘烟中,听不出是机械运转或重物摩擦的尖锐声响骤然迸发。 片刻,挟带强烈寒意的冲击波,如狂风般四面八方地扫过周边一带。 行道树上的鸟群一哄而散,车辆在车流稀少的马路上左右飘晃。 那巨大的物体,无视于骚嚷渐增的人们与街坊,开始移动。 它是歪曲的命运、连锁的起点,引导毁灭的命运之兽。 桦苗将那再次见到的怪物之名,沉重地低喊而出。 「……『死像』!」 「怎么现在才来?」 桦苗早已丢下纳闷的梵,拔腿狂奔。 「走啰!」 「哇,等一下!」 梵急忙环顾四周。 「呃……有了!」 接著跑向在一旁找到的大楼高墙,将手掌贴上冷冰冰的混凝土。掌下的部分随著推回的动作隆起,化为门把;转眼间,墙上已浮出一扇白门。 正好从前面不远处路过的老人目睹这魔法般的景象,呆若木鸡。 「请当作没看到喔,喔呵呵。」 梵笑嘻嘻地这么说,开门跳了进去。 门一关就消失无踪,紧接著── 「我来啰~」 不知是山羊还是绵羊,长相正好在可爱与不可爱交界上的手偶,从桦苗肩上探出头来。 桦苗点个头,拋开前次事件以来的踌躇,让「半开之眼」的力量流注全身。 「好!」 并往引领疾奔的脚下打出十字印,剎那间就被抛上高空,周遭景物以惊人速度向下流逝。在抛物线顶点,睽违一阵子的,就要坠落的漂浮感中── 「对了,这个出来以后,别人真的看不见吧?」 桦苗指著在胸口发光的「半开之眼」问。 正从他肩上冒出来的梵小羊,灵巧地摔了一跤。 「这种事在行动前就要问清楚了吧?算了,果然很像你。」 「还有那个,其他人是真的看不见吗?」 桦苗向下扫动视线,城镇中央开始飘起蒙蒙薄烟。即使位在高空,也能听见到处传来人们的叫嚷,看见他们东奔西跑的样子。 「实在不太像耶。」 「你放心,他们看不见死像本身。刚刚你也感觉到命运的余震了嘛,他们只是反应比较大,吓得惊慌失措而已。」 「『而已』啊……嗯?」 那摇晃的巨大物体,从尘烟中露出一小部分。 「就是它吧!」 桦苗朝脚下打出十字印,在空中静止,并扫视上下左右,搜寻「海因之手」的身影。视线所及范围内,找不到那名可能会随时攻来的少女。 (漩涡妹妹会躲在那附近吗?) 桦苗也不懂自己为何会那么关注那名少女,还与日倶增。 在他肩上,梵小羊伸出没有手指的手说: 「啊!出来了。」 见到那爬出尘烟的巨大物体,以及它伸出的手── 「长得跟上次完全不一样耶?」 让桦苗纳闷地问。 现在,位于他们眼下的死像,与先前称不上人形的破布 妖怪一点也不像。形状更为具体,甚至有些滑稽;构成身体的部位,还是桦苗眼熟的东西。 整体形状,简直像只背了龟壳的章鱼。 相当于龟甲的疑似本体部位,是他们才刚待过的八十辻家的洋房;挤出墙缝或地板裂孔的黑色肉块,形成一条条粗大的触手。 从它身上,见不到破布妖怪那样的不稳定、不成熟的感觉。它拥有呼应其巨大体积的厚重感,且卖力地伸出触手,一点一点确实爬出自己原处的建地。 「八十辻的家变成死像了?」 「嗯……被『半闭之眼』寄宿的人不只变成死像,还和他认为的毁灭象徵──或者说,在他心中等同整个世界的东西同化了……是因为『海因之手』更懂得怎么习惯制造死像,还是说,那才是死像该有的面貌呢……?」 「没时间慢慢分析了啦。」 桦苗对叉著手念念有词的梵小羊这么说,并消除脚下的十字印,下降一段距离再往背后打印,加速、降落。 「我问一下喔,那是八十辻吗?」 「嗯~从夕子和正典看到十字印的反应来说,各有一半可能吧。」 「我就知道。」 吐出无奈接受的叹息后,桦苗瞪著肩上的手偶问: 「梵小姐……你说那些话该不会只是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而已吧?」 「有什么办法!那时候就只能那样嘛!」 大为恼羞的梵小羊气得直跳脚。 如此两人的目的地不是死像,而是洋房化为死像后八十辻家的残迹。那里没有任何建筑物崩塌而造成的残砖破瓦,地面以上部分拔除得乾乾净净,能直接看见整个失去天花板的地下室,蔚为奇观。 桦苗轻巧地跳过一个个房间,到处检视是否有「其中之一」留在里头;然而摆满奇怪器具的实验室、杂乱地堆满旧书的书房、地板画了魔方阵的圆形大厅──至于空荡荡的地牢,就装作没看见──等等,全都一个人也没有。 最后,桦苗和梵在平得像压路机辗过的原正门位置,望向死像的背影。 「好像没有人被那个压扁。所以说,他们都在那里面?」 「可能是两个一起变成死像,或是一个变成死像,把另一个关起来了。嗯……」 突然间,一起歪著头的两人── 〈──〉 感到背后有某物站起。 桦苗在那东西出声前就转过身── 铿! 像个快枪手一样,朝那蠢动的物体击出十字印。 〈──!〉 还没完全站起的黑色肉块顿时炸碎,包在里头的零件也散得七零八落。具黏性的肉块在地上滚动弹跳之际就蒸发而逝,黄铜色的齿轮与轮轴等零件也立即锈化、消失。 「啊~烦耶,没看见我在忙啊!」 桦苗不禁怒骂。 转过头,眼前又有五、六具人形怪物纷纷站起。湿亮的半透明黑色肉块底下,看得见正在运转的零件。 尽管外观有异,桦苗仍从其氛围察觉它们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魔术师特制的库伦布吗?」 库伦布,是在死像诞生的同时溅洒的,歪曲命运的碎片。 上次事件中,他们像个身披破布、步履蹒跚的妖怪;但现在包在黑呼呼的肉块里,体格与动作都接近人类不少。两者的共通点,只有在无脸小妖般的面部闪动的「半闭之眼」,以及其散发的阴暗预感── 又因此打个哆嗦的桦苗,视线在库伦布和慢慢爬远的死像间反覆扫动。 「现在没什么时间料理他们,可是让他们在街上闹起来,像上次在学校那样引起恐慌也不好──」 「先等一下,它们手上有东西。」 「咦?」 仔细一看,每具库伦布右手上都抓著似乎同样以黑色肉块制成的棒状物。再观察几秒,发现它们不是拿那个当武器攻击路人,只是拄在地上。 「应该不是拐杖……那会是什么?」 梵替摸不著头脑的桦苗解答道: 「应该是旗子吧。」 「旗子?」 那旗子与这少年的狭隘知识中的不同,是旗杆头横挂一根轴,旗面吊在轴上的挂旗。五角形的旗面上,画有已经看熟的歪斜五芒星,细细闪烁著与「半闭之眼」相同频率的光芒。 「它们在做什么?」 桦苗的疑问马上就揭晓了。 库伦布们,正将死像出现与洋房消失等骚乱引来的群众赶走──正确而言,是使用「驱人」魔术,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建地周围彷佛筑起了一道禁止进入的墙,强迫聚集到其周边的人,对八十辻家所发生、正持续扩大的破坏痕迹视而不见。 见状,梵小羊不禁两手一拍。 「魔术师还真体贴。别人虽然会因为『半闭之眼』的咒力而看不见死像,但还是看得见留下来的痕迹嘛。反正,很快就不会有人再靠过来了,无所谓。」 「就算这样,骚动当然是愈少愈、好……?」 表示同意之余,桦苗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望向逐渐远去的死像。 「怎么啦?」 桦苗没回答歪起头的梵,两眼与胸口的「半开之眼」都凝神注视。 死像的行进路线和八十辻家一样,也涌出大批库伦布。它们有如国王出巡时挟道戒护的卫兵,向外站成两排,立起「驱人」的旗帜。 「我去看一下。」 铿! 桦苗往地面打出十字印。 「看什么……哇!」 拖著梵的叫喊,桦苗又跃上空中,高高俯视从八十辻家建地拉出一长条瓦砾尾波的巨大死像,以及立于其行进路线边的库伦布,不久就掌握了整体概况。 「它们要把路往那边拉过去。」 「啊?」 梵小羊不解地怪叫一声后,先看看死像,再将视线拉往它的去向。从映在手偶大眼睛上的街道,以及死像尚未到达的位置,都能明确感到库伦布排出的道路──宽广的两列纵队,直往遥远处延伸而去。 「真的耶。所以说,这条路的另一头……」 「……」 桦苗没应声,往胸口闪耀的「半开之眼」汇集力量。 感受库伦布列出的道路,是否真的通往他想的地点。 近似于平时所感到的既之道,恐将成真的预感彼端。 必将为世界带来毁灭的,死像的目标、绝望的终点。 桦苗以他的「眼」,远远地、隐约地,看见了那伴随压迫感的命运聚焦点。 「……嗯,路一直连到『崩溃点』,还有点距离吧。」 「是喔,就算不在视野里也看得见啊。你该不会是比上次更敏感了吧?」 听梵这么说,桦苗才发现真是如此。 的确,即使这次离崩溃点远多了,却仍感应得到。 「它可能是想事先在路上『驱人』?降低前往崩溃点这一路上的抵抗吧。该说是用心,还是有洁癖呢……是受到谁的人格影响啊?」 「不知道。」 桦苗随口应个声,再次远望。 下意识地,寻求通道另一端,崩溃点的正确位置。 (是这个吗?) 感官真的变得十分敏锐。在那颗「星球」上,梵曾让桦苗看见「手梓事件」时倘若世界毁灭的过程,让他知道事情会如何演变。 因此,他的「眼」霎时间就看透了那遥远、隐约的感觉。 不仅如此,甚至还感受到命运的引力,往同一方向流去。 同时,他也一并受到那洪流的牵 引。 (这是……) 梵说,死像一抵达崩溃点,就会使得世界毁灭。 自己迟迟提不起劲深入了解如此重要的关键事项,是因为死像移动速度很慢,再加上他直觉性地认为崩溃点相当远,引不起危机意识所导致。 至今,桦苗都是这么认为。 (糟糕。) 但陷入这个状况后,他才总算发现。 其实是因为,梵让他看见,「手梓事件」的另一个结局,使他害怕、避讳预视从崩溃点发生的终结……并且,形成了心理上的自我防卫机制。 然而现在,力量不慎集中过剩的「半开之眼」,全都看见了。 (不能……) 那并不是梵所展现的,过去或许会发生的灾变景象。 而是死像一抵达就在这条路彼端的崩溃点就会引发的,绝望的震荡;种种彼此串连的细微小事,往庞大奔流的尽头不停串流而去的实感。 (不能看!) 是在所有命运的连锁引导下发生的──世界末日。 八十辻正典,站在不知名的河流边。 一群男孩踢著的足球向他滚来。正典将球踢回,男孩们向他道谢。描绘这光景的画家不慎碰掉了颜料,发现钱包也掉在脚边。傍晚回家路上,顺道去超市逛逛。将最后一盒熟食放进购物篮 油看来不太够,便四处绕绕转转,终于找到加油站。并趁加油空档到一旁的便利商店买电池。电 赫然发现他还有一口气,立刻手忙脚乱叫了救护车。一见救护车的闪光就靠边停车时,想不到这 一页,并得到了对方的同意。抱著雀跃不已的心,打开电脑上网搜罗资料,著手安排明天的行程 一次又一次地刺,刺到那男子再也没有动作,丢下他拔腿就跑。没几步,自己胸口也中了 也不能用。再这样下去,只能申请调阅废弃的文件了。开始出烟,愈飘愈高。听说 天明明放假。算了。效率为重。我们之中有人告密。只看见咖啡罐。有案子 找游戏的途中。为什么打人?我先让他顶罪了。他老实得很,不用怕 谁稀罕什么第三调查室 那 回过头看看。还没发芽 就是了。你是开玩笑的吧。这个弯道啊。按钮也太多了。你太依赖 好高兴喔。哈哈哈哈哈哈!文明的事。我就帮帮你。是海耶。这种事就是 银员的孩子?我就乾脆替他保管吧。空洞。都到了这步田地。有空气。她讨厌我 瓷釉。变异。不会不会。最好是会懂。有个例子。还不错。有感染力。刚那是谁。慢著慢著,那是── (一种,病菌。) 它抵达时泄漏的东西霎时扩散,谁也来不及阻止,转眼间就尽覆地表、入侵人体。别说来不及逃,就连感到危机的人都瞬时毁灭殆尽。 所有人,都不在了。 遭到弃置的一一损毁,无人管理的纷纷破散,留在风中的也渐渐腐朽。每天经过的坡道,被废车漏出的油污染得黑斑点点;大家爱逛的购物中心,天花板崩的崩塌的塌,成了野草漫生的废墟;学院也被森林淹没,连屋顶也看不见;大家所住的学生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无论任何人,一个都不在了。 (大家都死了。) 自己死了。 摩芙也死了。 若丢下死像不管,命运必然会向毁灭汇集。届时的光景过于震撼,烧断了桦苗精神的保险丝;使他在空中忽然全身失去力气,手脚随风摆荡。 梵小羊吓了一跳,往桦苗的脸瞧。 「呃,喂!是怎样!」 才一个不注意,桦苗就全身冒冷汗、脸色发白。 往下方远处、地面,无力地直线坠落。 就连感觉坠落的意识也没有了。 干涉「天乃行永」 见到那少年如纸屑般无力坠落,男子不禁咒骂。 「蠢蛋,竟然直视毁灭?集积体跟著他都跟好玩的吗!」 视线跟著转向宽阔帽檐下远处,仍蹲成一团、没有动作的少女。 「每一个都这副德性──!」 男子从愤怒的低喃深处,唤出巨大的震荡。 普通人看不见、感不到,唯有超常的眼能看见、受寄宿的心能感到的,命运的震荡,以男子为震源,散布强得与少女唤醒死像时完全比不上的力量。 在其影响范围内,所有人莫名地一阵毛骨悚然。 不仅是人,受到命运支配的一切,都为之战栗。 「还要我浪费力气。」 男子咂嘴,以并非肉眼的眼扫视少年与少女。 少年全身一颤,清醒过来。 少女在恐惧驱使之下站起。 在男子眼中,他们都只是看不上眼、差强人意的齿轮。 「但就算再差,也非用不可。」 给自己找藉口似的这么说之后,男子回到原来的作业上。继续处理陷入沉睡的另一名少女。 「你们必须明白──」 作业中,另一名少女逐渐变样。 成为能够破壳而出的,命运之兽。 「自己掌握的,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仓皇地重整姿势的少年。 仍犹豫是否出击的少女。 两人都相当脆弱,不像能肩负重责大任。 「自己拥有的,是多么危险的力量。」 男子对他们露出阴森的笑容。 「为了那『星球』,你们的眼睛可得擦得更亮一点才行啊。」 4 豹的梦 坠落途中,直会桦苗猛然回神,彷佛刚想起自己还活著而手忙脚乱地吸气,连同感言大口吐出。 「吓吓吓死我了!」 「我才被你吓死了咧!」 「星平线之梵」透过手偶喊出来自心底的安心,但马上又叉起腰准备骂人。 「你没事做那种事干么啊!」 「我哪有怎样,只是用『半开之眼』看一下崩溃点──」 桦苗回想起刚才的感觉,不禁哑口。 「那个『眼』敏锐到可以追踪命运的足迹耶,而且你不是变得更敏感了吗?在这种情况下盯著崩溃点看,当然会被毁灭的奔流卷走啊!」 「你又没有警告过我。」 「真的吗?」 「嗯。」 「……」 桦苗往脚下打出十字印,停在空中。 就这样,经过几秒的沉默── 「……总之就是不行,知道了没!」 梵小羊恼羞地叮嘱道。 「不说这个了。死像还在往崩溃点爬,快点把它收拾掉!」 「喔,也对。」 桦苗也不多争执,事不宜迟似的又消除脚下的十字印,开始下降。在往上刷去的风中,梵暗自纳闷。 (刚才第二次命运的余震……是因为死像是父女吗?) 其间,融合了八十辻家的死像愈来愈近。 不知何时开始,桦苗已惯于空中战斗,没打出十字印,只凭肢体动作就将下降轨道拉到死像途中,他问: 「对了,梵小姐。」 「怎样?」 「偷看崩溃点以后,我发现一件事。那个死像是八十辻爸爸。」 「这样啊,所以夕子被关在里面啰。打倒怪物、说服老爸、救出他的女儿,好像戏曲的主角喔。」 在呼呼吹袭的坠落强风中,梵小羊笑著损起桦苗。 桦苗不懂戏曲的意思,单从语感知道梵在调侃他,皱起了脸。 「希望可以在漩涡妹妹出来以前,一口气收拾乾净。」 「我也是,可是你不要太急喔。」 「收到──」 桦苗随口应付梵的提醒后── 「──哈啊啊啊啊啊──嘿呀!」 将顶著十字印的脚,踢往伸出许好几条黑色触手的死像本体──八十辻家屋顶。打击声转为爆裂声,轰然震撼周围空气。 若是上次的死像,这一踢就能轻易拆了它的手脚。可是── 「!咦、咦?」 即使被这一脚和十字印的力量硬生生从上方击中,死像的屋顶也只是凹了一点点;不仅没裂开,就连一块碎片也没掉。 到最后,桦苗只是愣在缓缓前行的八十辻家屋顶上,构成一幅滑稽的画面。迟来几秒的酸麻,还让他难受得直跳脚。 「好、好硬!和看起来完全不一样耶?」 「真的像龟壳一样……小──!」 死像连让梵说出「心」的时间也不给,两条触手一左一右飞快扫来,尾端还细心地变成手掌形状,要拍死他们。 「哇!」 桦苗往前压身跳开,仓促闪过,顺势往前翻滚几圈,在滚出屋顶前打出十字印躲上空中。死像跟著松开拍出冲击波的大手,继续沿库伦布列出的大道前进。 跳到一旁屋顶的桦苗擦著冷汗说: 「呼,这比我想像中难搞多了。」 「这只对十字印的抵抗力,明显比上一只高很多……看来『海因之手』是真的更懂得怎么做死像了呢。」 梵小羊也为预料外的问题抱胸思虑。 死像毫不理会他们俩,慢条斯理但不偏不倚地,爬向崩溃点。那无情压垮路上每间房屋,以触手使其巨躯匍匐前进的模样,令人感到改变命运有多困难。 然而,桦苗并不是会因为这种感觉就气馁的人。 「那就从手进攻吧。」 他一如往常,简单地提个想法就立刻开始行动。轻轻跳下屋顶、在空中藉十字印弹跳的动作,已相当流畅。 (学到经验的不是只有她一个吧。) 逆境之中,梵仍认为这少年能够突破现况。 这一次,桦苗踏过被辗成平地的屋舍残迹,从死像后方接近。他一面以十字印加速,一面戒备库伦布的袭击;不过这些旗手无动于衷,只顾它们「驱人」的工作,没有战斗的意思。 (很好。只要顺著这条路,就不用顾虑其他人。) 十字印在桦苗右掌发光,准备发射。 (只要能压制那些扭来扭去的手,就能阻止死像的脚步。) 打手以阻止脚步,这样的话让桦苗不禁莞尔。面前,看似洋房后侧的死像背面快速逼近,当然,簇拥而来保护死像的触手也是。 第二个十字印,在桦苗左掌亮起。 (再来就看时机了──) 当触手一同弯曲,积蓄力量之际── (──就是现在!) 桦苗在脚下打印跃起,再朝从底下扫过、险些削去鞋底的触手群── 「喝啊!」 释放在两掌蓄力已久的十字印。 铿铿! 爆裂的空气霎时压溃触手的黑色肉块,将包在里头的骨架──黄铜色零件,炸得到处都是。不仅如此,十字印还像抓住了乌龟尾巴,或将船缆系上岸头般,将好几条触手一起钉在原地。 诞生至今,一直保持缓慢移动的死像头一次──停住了。 被大把钉死的触手上方。 桦苗紧盯停下的死像背部。 「接下来──」 并往跃起后屈到极限的脚下打出十字印── 「看这招!」 如炮弹般飞冲而出。 在晚一步来到的触手拦阻前穿过它们之间。 死像背部、洋房后头那拉上窗帘的大窗逐渐逼近。 在右拳点起十字印,直往窗口扭腰送出特大号的一击── 『──起术──』 然而刚打定的主意,马上就被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所造成的危机感推翻了。 桦苗立刻发动拳上的十字印,以几近v字的急遽转折跳向既之道所指之处──眼看就要被触手阻断的右后方。 紧接著,向后跳伸的脚乍一浮起,骤然升起的龙卷风包覆了整个构成死像本体的八十辻家。龙卷风以猛烈速度卷起周边瓦砾,遍洒四方。 向后逃开的桦苗伸手撑地翻个半圈,再次飞上空中。不能像上次一样随心所欲地进攻,让桦苗不耐地拳掌相击。 「那么大的东西也能用魔术啊?」 「因为死像的能力会随它核心的人类改变嘛……啊,你看它向前伸的手!」 桦苗跟著低头,望向手偶指的位置。 「!」 一条触手前段变成掌形,并张开五只指头抵于地面;指间结出的五芒星彷佛释放了魔法而告退,逐渐失去光芒。 「虽然被十字印钉住的手麻痹了,其他自由的手还是能用『书式』啊?」 说完,梵小羊再次审视死像那章鱼般的外表。 「总共有一、二……十条。不管一次钉住两、三条还是一条一条钉,只要有一条手能动,它就能用魔术……嗯嗯嗯,手多真棘手啊。」 梵(自以为有哏)的解释── 「有了。」 给了桦苗解决问题的灵感。 不明所以的梵简短地问: 「有什么?」 「一次全部钉住就好啦。」 「全部?可是,刚才钉那几条,你就得使出全力了吧?」 「嗯。」桦苗坦率地点头,接著竖起食指说: 「所以,我要全力打出十个。用你修练上提到的那个……预留。」 「啊!」 梵小羊惊讶地张大嘴巴。竖在她面前的食指顶端,亮起了一个十字印。 拳头大小的十字印尽管不大,却十分耀眼,显示桦苗灌注了全力。过了几秒,它就像肥皂泡、蒲公英种子一样,轻飘飘地离开指尖。 「先等一下。」 桦苗喊停十字印,使它放慢速度,漂浮在他身旁。 「嗯~」 低吟一声后,又一个十字印亮起。同样地离开指尖,浮在一边。 悠哉地重复这步骤六次时,状况起了变化。 「你看死像!」 「又开始啦,真快。」 两人俯视之处,死像以彷佛能拖垮小山的力道,缓慢地决然强行扯断被钉住的触手。 绷至极限的黑色触手一条条撕裂、弹开,散出不知是血是肉的飞沫,遍洒其中零件。残留的触手,在依然发挥效力的十字印底下立刻消散;与本体相连的触手断面,随即重新再生。 重获自由的死像又开始前进。扯断触手的反作用力,还似乎让它加快了些。 见状,梵小羊急得大声催赶: 「快点快点!」 催也没用,桦苗对力量的控制还不纯熟。 「现在才八个,不集满十个就白集了嘛……喔、喔!」 分心答话差点让第八个飞走,桦苗赶紧拉回。 其他十字印都不像焦点稳定的力量,轻飘飘地浮在他身旁,彷佛随时会被高空强风吹跑。全力预留那么多个,当然不易掌控。 「修练果然很重要呢……九个了。」 「处理掉这次毁灭以后,要练多久都陪你!」 梵小羊焦急地一边说,一边在桦苗的手和底下的死像间看来看去。 在这肩上的搔人动作反覆五、六次时,桦苗大叫: 「好了,十个!」 脚下用来滞空的十字印同时消失。 被下降风压吹得摇摇晃晃的梵小羊叮咛道: 「就算他的魔术经过『半闭之眼』加持,你那些还是可以几乎把它抵消;只是──」 「如果分去抵消魔法,它就会有手再放法术,是吧?是不是该多做两、三个啊?」 桦苗重整态势再作考量,不过── 「还是别多做了吧……现在就很……」 「嗯,已经到极限的感觉了。」 梵说得没错,流星般伴随桦苗下降的十个十字印不稳地飘摇著,彷佛随时都会遗落、停滞。 (应该像梵小姐一样,串起来挂在手上……算了。) 分心多想该如何处置而回头时── (挂在会到处摆动的地方,搞不好会被我甩出去。) 几个十字印就这么被他甩了出去。 「呃,喂!」 桦苗连忙以空抓动作试图重新取得控制,然而梵小羊忽然大叫: 「下面、下面!」 赫然一看,死像向前伸出的手在地面画了一个「书式」五芒星。线条随著咒语的咏诵,在抵地的五指间延伸。 『──伸展、上升、追逐、抓握、压碎──起术──』 最后一声令下,魔术即时发动。 散落于死像背后的屋舍瓦砾相互绞合、向上拉升,成为尖端为掌形的触手。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绝对是冲著自己来。 「哇、哇!」 桦苗在脚尖快节奏地打出小型十字印,接连回避。 「嘿、呀、喔!」 使用者不会因为停止或加速的惯性影响,是十字印的特点之一──简言之,无论是急冲或急停,身体都不会因惯性而有任何晃动──尽管如此,耍著十个一不小心就会丢掉的球,闪躲要将他捏成肉酱的巨大触手,可是件难上加难的事。 而且── 『──伸展、上升、追逐、抓握、压碎──起术──』 第二次念咒,使触手又多了一条。 别说是接近死像,光闪躲触手就接应不暇。 「危险、哇!」 只能跳舞似的,应该说,被两只触手舞弄般四处逃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追到不停前进的死像上空。 「啊、哇!」 「啊哇哇哇哇!」 梵小羊也被桦苗急促的动作──即使不受惯性影响,到处窜动造成的风压还是将那小手偶吹得东倒西歪──甩得焦躁不已。 「要要要掉下去了啦!」 这指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那十个十字印。桦苗对它们的控制已是软弱无力、若有似无,看都看得出随时都可能到处流散。 不必梵提醒,桦苗自己也知道它们是什么状况。 「我知道啦!」 但看似笨重的两条巨大触手仍飞快地紧追著他。 「唔、哇喔!」 要是那种东西再多一条,无疑会闪得晕头转向。 「呃、可恶!」 假如那漩涡妹妹也来搅局,就只能举手投降了。 「嘿、呀啊!」 不仅如此,桦苗对十字印的控制还愈来愈吃力。 「啊~烦耶!」 不知不觉间,他已被死像一点一点地拉开距离。 「听话一点!」 在如此危机感与负荷逐渐濒临极限的某一刻── 「啊。」 一次快速的回避动作,甩丢了一个十字印。 「等等──」 桦苗不禁伸手,身体跟著在空中猛晃,使得剩下的九个十字印像袋子开了洞般一个个掉下去,愈跑愈远。 「嗯嘎──!」 桦苗完全不理会耳边梵小羊的惨叫。 他现在,一心只想挽回他即将告吹的新尝试。 「叫你们……」 将强行拉回十字引的感触、加速俯冲的感觉── 透过集中于一点的意志、加强至极限的神经── 「等一下……」 再以胸口闪耀的「半开之眼」集约成单一影像。 那就是,能助他直闯险境且平安抽身的──「既之道」。 「是听不懂吗!」 桦苗绞尽全力,将十个十字印推向那重重曲折交缠的路线,使它们加速得比自己还要快,宛如多头大蛇般曳著长尾命中目标。 铿铿! 十个十字印同时延展,迸出几乎叠合为一的响声。 此刻,两条伸向空中的触手也因为魔术遭到封阻而失去凝聚力与动力,遭自身重量与速度甩开,散成无数碎块。 十条章鱼脚,都被十字印牢牢钉在地上。 死像迈向世界毁灭的步伐,也完全停止。 意想不到的大逆转,让梵小羊在瓦砾之雨中看得张大了嘴。 「~!呃、哇!」 可桦苗没有给她时间多喘口气。 他随即跟著十字印著地,飞身就踢。这次的目标,是洋房正门。 曾进过一次的正门,就这么被他一脚踹个粉碎。 头先冲进的,是原为门厅的位置──不,如今看来,也只是个门厅。 桦苗压低身形,左右窥探,提防魔术来袭。 「……!」 注意观察后,桦苗发现每处阴影、遮荫,所有光线微弱的地方,都能看见构成死像的黄铜色组件正细致地快速运转;描绘出满溢异质氛围,但不如鬼屋那般刻意的古怪光景。 桦苗知道这些组件能 轻易地造出库伦布或修补死像,提高警觉、小心翼翼地往运转声最密集的方向移动。 「果然就是这里。」 「我想也是。」 让梵小羊如此同意的,是他们刚踏进的房间。 门厅边的会客室。 门依然保持原状,开著一条缝。桦苗这次没踹门,先凑近门板,将它慢慢推开,发出细小的轧轧声。当然,另一只手已点起十字印,以作应变。 「打扰了。不对,都已经进来了。」 规矩地打个招呼后,桦苗窥探房内── 「!只有一个啊……」 与前次战斗相同的画面随即冲进眼里。 也就是,遭到大大小小的齿轮禁锢,胸前漩涡纹不停旋转的,八十辻正典。他彷佛作了恶梦,两眼紧闭,表情痛苦扭曲。 掩埋房间大半的机械不停运转,抹消他细微的呻吟。整体形象,正有如名为命运的机械;一旦吞了人,就再也不会松口。 「八十辻她……不在这里吗?」 桦苗再仔细检查,确认夕子是否和父亲一起关在这里。 「会不会是关在其他地方啊?」 「如果是,也不必花时间去找,先搞定这边就行了。」 梵小羊同样扫视著四周说。 的确如此。深感同意的桦苗不多浪费时间,试著唤醒埋在机械中的男子。 「八十辻──……」 但话才说到一半就无助地往肩上看。 梵小羊也心里有数,「嗯」地点个头就奉上解答。 「正典。」 「对喔。」 于是桦苗再一次唤出同学父亲难记的名字。 「正典叔叔!」 梵小羊提醒道: 「摇也不会醒啦。总之,要先停止漩涡纹才行。」 「喔。这么说来,上次好像也是这样嘛……!」 桦苗说著又迅速左右张望。漩涡妹妹上次就是在唤醒核心时跑来捣乱,同样的错误可不能再犯。 不过目前暂且是没有那种迹象,让人放了点心。 (话说她开打到现在都没出来耶……感觉反而不太舒服。) 桦苗仍是一样,对那名神秘少女抱持莫名的关切。 「你在做什么,快点啦。」 「好好好。」 被梵小羊一催,桦苗马上在指尖点起十字印。 当它一接触正典胸口的「半闭之眼」,漩涡纹就迸出猛烈闪光与压力;随后停止转动,构成其图形的线拉成一长条横线,张开一半。 「唔、唔……」 等正典呻吟了几声,桦苗才想起某件重要的事,慌得手忙脚乱。 「啊!对了对了!」 梵小羊也被吓得尖声问道: 「怎、怎么啦?」 「我、我该拿什么说服他啊?」 在上次山边手梓的事件中,梵正好是关键人物,问题很快就解决;但这位八十辻正典是为何变成死像,桦苗完全不知情。 只见梵小羊白著急了似的叹口气。 「什么嘛,你是担心这个啊?」 「不用担心吗?」 「这种事,直接问他就好啦。」 「直接问他……咦?」 短剧般的对话后,桦苗愣愣地叫了一声。 梵小羊不再理会他的疑问,直接采取行动。 「午安呀,正典,八十辻先生,你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吗?」 (这样好吗?) 她是个布偶、自己是她女儿的同学、人又在死像里头……当桦苗顾忌著种种状况时,正典慢慢张开嘴,梦还没醒似的断断续续地说: 「我们的、结社……要、毁了……」 「嗯?这话是怎么说?」 轻佻的反问,得到沉重的答覆。 「夕子她、看到……那个十字印以后,会对我们的魔术……」 最后── 「魔术……幻、灭──」 「?」 正典的眼睛与眼前少年无意间对上,忽然恢复生气。 「──我可不允许!」 「哇!」 突来的吼声吓得桦苗差点跌跤。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物,我也不许还在念国中的小孩和人订什么婚……?」 暴泄感情的途中,正典终于清醒。 「这里是哪,我怎么了……唔!」 接著发觉自己困在不知是谁设下的机械中,再见到站在眼前的少年,并发觉两人胸上有同样的发光纹章,立刻破口大骂。 「混帐,原来你真的是敌对结社的杀手!就算你骗了夕子、把我关在这里,你也休想得逞,只不过是让我失去自由,别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泄漏我们的奥传注解!」 (果然是父女。) 即使被正典紧张又夸张的反应逼退,桦苗心里也没有起多大波动。 「等著尝尝我们『无信者魔术结社』自裁魔术的威力吧!代价就是你自己的命!」 桦苗听正典说出这种话,思绪才回到眼前,连忙摇动双手,表示没有恶意。 「先不要急啊,八十辻──」 「正典。」 「嗯。」 梵再次补充后,桦苗点个头说: 「呃……正典叔叔,总之,事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 正典仍旧是满面戒心,一刻也不松懈地紧瞪著他。 为了不让他用魔术自杀,桦苗做好随时都能击出十字印的准备──只是一旦真的击出,也会对他造成不小的刺激吧──并往肩上说: 「我不太会解释,梵小姐你来吧。」 「嗯~那好吧。十字印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 听见手偶的声音和前不久见过的少女一样,正典才终于发觉。 「梵……你是她?」 「对,我就是楚楚动人的梵小姐喔。」 梵以居高临下(但本人没自觉)的口吻,挺起手偶的胸膛两手叉腰。 「而我们,就是至高无上的『半开之眼』!」 「……」 就目前而言,正典对她自我介绍的开场部分毫无反应。 「比魔术更高阶的概念……原理的、力量……短时间实在难以置信。」 正典听了梵对现况的重点整理后,从深埋零件中而无法动弹的身体、桦苗胸口闪耀的「半开之眼」纹章,到成为死像而大肆破坏的模糊印象、与遭遇疑似「半闭之眼」的少女的明确记忆等种种迹象,感到自己卷入了相当巨大的纷争。 「那么。」为确认正典是否了解,梵小羊问: 「关于我为什么断定那个叫『业』的东西是你们弄错了,很抱歉,我不方便说……除了这个,经过我刚才那样解释,你懂我在说些什么了吗?」 正典像是这方面的专家,仅由重点摘要就能抓到大致上的轮廓,怀著庞大惆怅和莫名的安心搅成的情绪,点了头。 「你们用的『十字印』,是别人学不来的东西……也就是说,夕子的幻灭是弄错对象,那种力量不会直接伤害我们结社的命运吗……」 一旁,有个齿轮「喀咚」一声地脱落。梵小羊看著它,也点点头说: 「嗯。再来,只要把将你的心和毁灭绑在一起的心结解开,你这个死像的核就会失去作用,整件事也就圆满解决了。」 又一个、两个齿轮和曲柄脱落了。 「圆满解决吗……」 那画面有如正典的心理投影,他声音也同样地无力。 「但是 ,命运的使者啊,我想问你一件你可能已经没兴趣的事……」 随后,正典对梵小羊说出来自感伤与倦怠的问题。 「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回答我。既然至高无上的原理之力,事实上就是你所谓的『十字印』……那么继续探求、传承下去,对我们魔术师而言还有意义吗?」 填满房间的机械失去动力,接连脱落。 那甚至无力走向破灭的模样,表现出浓厚的厌世之意。 「就算别人学不来,夕子也已经知道更高阶的原理之力确实存在。那我……『无信者魔术结社』能以怎样的方式,告诉她我们探求的东西,值得她一生守护、传承后世呢?」 即使正典迷失方向,感到魔术师的坚持、父亲该教导女儿的人生意义都毫无价值── 「你放心。」 梵仍高高挺起手偶的胸膛,如此断言。 其声韵彷佛忽而吹过林梢的风,为这断言、听见这断言的人,带来力量。 面对她的正典、站在身旁的桦苗,都能感到那滑稽手偶的背后── 自称命运使者的少女神采轩昂的模样。 「──」 魔术师不禁抬头注视,明瞭的话语随之飘降。 「如果见到太阳就放弃生火,人类到现在还是野兽喔?」 无论从手偶的声音还是动作,都能清楚见到遥远「星球」上,那少女的微笑。 「就算得不到我们的力量,只要继续探求、传承,试著接近我们、承先启后,一定能有所成就。你们人类,一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呀。」 不仅是专注聆听的正典,连认识她平时言行的桦苗,都从那微笑感到莫名的震撼,全身细细麻颤;彷佛自己面对的,是无法想像的伟大力量。 (梵小姐……感觉好厉害喔。) 那少女的微笑,将与其接触的心用力推往肯定、进步、积极、奋起的境地。 「所以你尽管放心,你保护了这么久的东西,一定有它的意义。」 「──……」 正典无法言喻心中汩汩流出的感激、欢喜、充实,直接以行动表示──跨出为探求而踏、为传承而系,身为魔术师的全新一步。 随后── 禁锢他的齿轮,毫无抵抗地崩溃了。 盘据于其胸口的「半闭之眼」也消失了。 这小小的一步,就阻止了死像与世界的毁灭。 梵小羊交抱双手,欣喜全都写在在脸上。 「嗯。」 「……」 正典同样不发一语,只以深深一鞠躬回答。 不觉之间,死像的运作已完全停止,带来奇妙的静谧。 (真奇怪。) 感佩之余,桦苗心中有个角落仍悄悄保持戒备。 或者说,仍不自觉地等著某人到来。 如今,那甚至令人不耐。 (死像都毁了,那个女生真的还不来吗?) 什么人、什么变化也没出现。 (为什么?) 以触手为墩、机械为舍的,千疮百孔的八十辻家,持续崩溃。 突然间,屋顶碎裂开来。 来自内部的压力,如雏鸟破蛋般将屋顶推开。 桦苗等人发现异状,望向天花板,更在裂口之上的东西。 有个巨大但流线的物体脱离八十辻家,向上拉升。 是一头身披美艳暗色的,豹。 另一具将世界导向毁灭的命运之兽── 八十辻夕子的「死像」。 一条摩芙现在一点心情也没有。 (差不多该叫出第二只了。) 尽管明知身为将世界导向毁灭的「海因之手」不能如此怠慢,但她就是积极不起来。 那不只是因为将八十辻正典变为死像的过程,带给她身心上的疲劳。 也不只是因为要将和她一起开心看影片的夕子变为死像,实在难以下手。 今天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桦桦……要订婚……和八十辻学姊……) 桦苗与八十辻正典的茶会(摩芙还不认识「会谈」这个词)上,夕子突然提出订婚要求,让她心里烧起一团自己没什么感觉,但实际上早已满天红光的熊熊烈火。 摩芙原来是将希望放在,死像毁灭世界那瞬间的机会。 同时,她也期待桦苗这次同样能消灭死像。 如此摇摆不定的矛盾心思,再混进对夕子的个人好恶,使这年幼的女孩感觉自己怎么做都不对。 (桦桦救她的时候,说不定又会像舍长那时候一样,跟她抱在一起。) 若山边手梓听见摩芙这么说,多半会大吼:「不要乱说会让人误会的话」吧。摩芙甚至这么想像的脑袋里乱七八糟,根本无法将心思放在战斗上。 (可是,既然她爸爸被解决了,我也不得不做。) 摩芙潜伏在八十辻家停留的位置极近处,不情愿地对伸手可及的范围进行千涉。那对于技术足称熟练的她而言,是易如反掌的小事。 然而── (……?) 高举的长杖,传来奇妙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 那至今未曾有过的感觉并不特异,反而相当熟悉。那是「半闭之眼」的咒力,也与自己二度启动的死像都一样。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不过,不应该有这种事。 干涉尚未开始,死像竟已建构完成。 由于技术熟练,摩芙还能感受到它的性质。 被包在八十辻正典的死像中时,就已经完成了。 而且,还彻底地注满了「半闭之眼」的咒力。 (这下、糟了……!) 凉飕飕的危机感爬上摩芙全身。 怎么发生的、谁做的,已不重要。 现在,正破开八十辻家屋顶现身的夕子的死像──非常强。 强得难以置信。 「桦桦!」 摩芙大叫之际,巨大的豹形死像跃上空中。 那优美的姿态,满溢著狩猎机器的机能美。 八十辻夕子,作了有关豹的梦。 对于事情的经过,她完全没有印象。 只有当时使用的魔术,仍记忆鲜明。 母亲微笑著一挥手,指尖出现「架空五芒星」──人变成了豹。 学习魔术后,夕子明白那只是简单的幻术,并不是真的变成豹。 不过,对八十辻夕子而言,那仍是弥足珍贵的魔术初体验。 她最爱的母亲体现魔术奥秘的模样,是那么地华丽、优雅。 『这就是你追求的愿景?』 (……) 父母长年来致力于帮助古老的魔术结社「无信者魔术结社」蜕变为现代派;转眼间,自己也理所当然地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母亲复原的魔术「架空五芒星」,是由曾曾祖父八十辻灵占所创,不需要繁杂的仪式或器具,正是现代派魔术结社的象徵。 自己也费尽苦心吸收其神髓,最后总算练成「架空五芒星」。父母也为她高兴,认为她代表著「无信者魔术结社」的新时代。 『喔,挺有两下子的嘛。』 (……少废话。) 到了去年。 母亲在父亲和自己眼前,被车辗毙。 不知为何,当时自己先想到的是── 『──「如果是豹,就不会死了」──』 (!……别说了。) 从此以后,每一个齿轮都乱了。 父亲一蹶不振,再也没有斗志。 彷佛不想见到母亲所创造的一切,退回老派路线:而且,还将时间加重耗费在与魔术无关的表象工作上。 对于自己过去使用的「架空五芒星」等现代魔术,他总是冷眼相待;甚至,还将尝试新事物当成了罪恶。 既然父亲不帮忙,一切只能自助。 用自己的手,创造现代化的结社。 『哈哈哈哈哈!你就是在这种时候,因为「那件事」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到吗!』 (别说了。) 不久前,在学院发生的不明妖怪风波,以及被害遍及周边的大规模器物损坏事件中,身为魔术师的自己,竟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做。 而直会桦苗就在眼前教室外的走廊上,一面和某人说话,一面驱赶看不见的妖怪,还打败了更为巨大、甚至能踏扁车辆、踢倒围墙的东西。 自己却无能为力。 就连看也看不见。 『既然不是父亲,也不是老派,那我懂了。原来你──』 「别说了!」 事后,夕子拚命地尝试过各种方法。 不抱任何目的,甚至没有确切手段。 『你真正感到绝望的,是根本派不上用场的魔术啊!』 「别说了──!」 自己开始感到迷惘,不知道究竟在做些什么。 那原是与父母共享的梦想、自己所有的一切。 『你也该觉醒了吧,八十辻夕子……你只是想对力量与你不同的人展示你的魔术、想认为自己的魔术有他派觊觎的价值、想藉由与老派父亲对立来突显自己的现代魔术更优秀而已……你这些可悲的虚荣心,全都是白费心机。』 「别、说──」 魔术。 自己的,魔术。 它已经,什么也不是了。 『去吧,没用的魔术师……把自己葬身在绝望的终点吧!』 「──────」 绝望,就此成形。 成魔术之形。 豹之形。 跃入空中的豹形死像,身后拖著黑云般的大批蝙蝠。 蝙蝠群遍布在豹身旁,发出刺耳的振翅声。 而豹昂首一哮,就压过所有喧嚣。 那声调,彷佛悲怆的嘶吼。 「那个女生没出现,就是为了第二阶段吗?」 桦苗试著从这画面找出解答。 「别管那个了啦!」 梵制止桦苗,催促他采取行动。 「夕子!」 正典仅是见到了豹,就明白那是夕子。 豹无视于他们所有人再度跃起。那全长恐有二十公尺的巨兽堪称行云流水的跃动,让透过胸上「半开之眼」注视它的桦苗,不禁寒毛倒竖。 「那么大还能那么快啊?」 「快追!」 这种事,自然是不必梵小羊提醒。 桦苗对正典敬礼告退,并以十字印一飞冲天。 「啊……」 独自留下的正典,对空气抓起不知对谁伸出的手。 桦苗在空中急起直追。豹的疾奔速度惊人,即使以十字印全力加速,距离也不见明显缩短;但更让他挂意的── (感觉不太对。) 是心底深处某种小火煎烧的怪异感觉。那无疑是死像没错,不过桦苗确信……那明显不同于他打倒的前两具。为了解开疑惑,他先从看得见的东西简短地问: 「哪来的蝙蝠?」 「那些大概是库伦布吧。」 难得地,梵小羊答话语气相当僵硬。她似乎也察觉这具死像有别以往,提高戒心继续说: 「那做得好像特别用心。不知道它会有什么招式,小心一点。」 「小心一点啊……」 复诵没什么帮助的忠告后,桦苗开始计测双方的差距。差距慢慢缩小是很好,不过桦苗也不想毫无准备就冲到使他头皮发麻的对手身旁。 (可是,我也没时间多试探了吧。) 以「半开之眼」简单瞥一眼──当然不能再被毁灭卷走,没有凝视──之后,得知八十辻夕子的死像所前往的崩溃点,与正典那时几乎是相同位置。 (虽然还有点距离,但是它那么快……!) 这头豹一如外表,具备过去两具无法比拟的速度和敏捷性,必须尽可能在远离崩溃点的地方……也就是立刻,使出浑身解数撂倒它。 (实在不太想在不知道对方招式的状况下进攻耶。) 桦苗边想边观察疾奔的豹,忽然发现某个原以为正常的事其实不太自然。 「那么大的东西跑那么快,怎么一片屋顶也没踏破?」 那样巨大的豹在一般住宅上高速跳跃,别说踏碎屋顶,整栋房子踩烂了也不奇怪;但事实上,它连一片屋瓦也没踩破,身轻如燕地在毁灭之道上奔驰。 梵小羊也歪起头说: 「好像是脚底有那方面的魔术……什么时候使出来的?」 「可能是瞬间结出那个星星图案吧,那种脚也有趾尖可以结啊?不会踩坏通道,当然是很好啦。」 「而且它也跑在上个死像用库伦布拉的无人通道上呢。」 对话之中,桦苗以乐观的态度解释自己所见。与认识的人、同班同学战斗,当然让他感到排斥。 「八十辻会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不会吧。」 梵即使一句话就否定了桦苗的想像,不过她自己也不自觉地往相同方向,为她从豹所感到的异常寻找解答。 但是。 在这时候,他们该注意的并不是这个平安无事的状况,而是另一个事实──他们并没有看见,豹是如何使用魔术。 这时。 不知是因为名字被他们提起,或是发现他们逐渐逼近而感到烦躁── 「咻!」 豹吐出一口细碎的气,转过身来。 对这极其自然,有如融入疾奔的动作,使桦苗没能即时应对。 刚才那段对话,使他们不知不觉地放松──并非自然松懈,而是下意识地放松──也连带导致了这个结果。 冷不防地,魔术发动了。 「!」 双眼霎时著火。 甚至给桦苗这种错觉的眩目红光遍布前方,火焰激流直扑而来。为再次加速而积蓄的力量,能否完全抵消这一击── (不行!) 桦苗本能性地察觉双方咒力差距。 「危──」 朝前打出十字印,向后下方急降。 火焰激流仍来势汹汹地紧追不舍。 「险──」 发挥至极的集中力画出既之道,指引他窜到就在一旁的低矮公寓后方。公寓在激流的冲击与热力下不断震动,转眼就烧得焦黑。 躲过攻击的桦苗,在随风飘降的火尘中,感到全身冷汗直流。 「……过去了。」 让桦苗庆幸自己终于能以过去式形容的,不是逃过一劫的喜悦,而是危机的余韵。 至于他肩上则与余韵无缘,仍是现在进行式。 「好烫烫烫烫!」 梵小羊急忙拍掉裙襬著的火。 桦苗没多余心力顾虑她,直接无视。 (八十辻是真的想烧死我。) 如此实感、战栗,使桦苗无法再逗留于公寓后方,立刻往脚下打出十字印,跳上视野辽阔的公寓顶端。 (这个死像,果然和前两个不一样。) 八十辻夕子的豹 ,不像前两具那样,只是一股脑地往崩溃点冲,不时顺手挥赶两下……会抱著明确的杀意,试图一举排除……杀死敌人。 (那个一直在我心里烧的感觉,就是杀意吗?) 桦苗现在才发现自己对战斗的恐惧。不能再抱过去那样有些无谓的游戏心态,这可是每个行动都必须全神贯注的厮杀。 (竟然变成这样,受不了……幸好那个女生不在。) 漩涡妹妹没有出现在自己所处的寒冷、沉重的位置,使桦苗感到某种象徵性的意义。说也奇怪,自己竟然是因为担心她而「希望她不要过来」。 (八十辻的死像实在太危险了。) 所幸豹形死像并未回头追杀,让桦苗也暂时脱险。只是他准确地感觉到,那并非出于仁慈,只是丢下敌人,继续赶往崩溃点而已。嘴里有点苦涩的桦苗转向肩上,问出当前的重要问题。 「梵小姐,你有看见它是怎么使出那个魔术的吗?」 经过八十辻正典这前例,桦苗当然会提防夕子的死像使用魔术,始终紧盯著它,不放过起术的瞬间;然而豹身上别说前兆,就连五芒星的一个角落──明明都回过头来了──也找不到。 终于拍熄火苗的梵小羊过意不去地摇头说道: 「嗯……对不起,我也没看见它是什么时候使出的。」 「这样啊。」 尽管没有佳音,桦苗也不气馁地望向跑远的死像背影。 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余悸,与不愿鲁莽攻击未知敌人的避讳,使他虽明知必须尽快追上,也不敢贸然动身。 不过,需要烦恼「为什么、怎么办」的时间,结束得比想像中快多了。 『那是架空五芒星。』 原因,就是这突来的一句话。不必多想,桦苗一听就知道那耳熟的声音,是来自前不久才刚告别的八十辻正典。 两人往脚下声音的来向看去。只见一小圑与前个死像或昨晚的妖怪类似的黑色史莱姆,上头有个嘴巴般的洞。看来那是正典以魔术送来这里,代替留在原处的他说话的东西。 桦苗一时间又想不起那印象薄弱的名字,再加上他突然出现── 「这声音……是(八十辻)爸爸?」 让他省略了括弧内容直接这么称呼他。 似乎是脱离死像影响的缘故,正典脸色不再阴郁樵悴── 『我可没准你叫我爸爸!』 但还是火冒三丈地大声吼来。经过几秒尴尬的空白,史莱姆才清咳一声,重整呼吸,说出本来要说的第二句话。 『……总算是追上你们了。』 桦苗两个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侧耳倾听。 『由于我慢了你们一大段,能隔著一段距离看见整个战况,发现「架空五芒星」的特殊用法,所以就赶过来通知你们了。』 「喔喔。」桦苗点点头,直率地说出从话中感到的疑问。 「你要帮我们啊?」 『那还用说吗。』 正典给出恼怒稍降几分的明确回答。 『我原本就不打算帮助什么「半闭之眼」,也不想毁灭世界;更重要的──』 他的语气忽然隐含强烈的愤怒。 『他们把夕子当做毁灭世界的工具,而你们想要救她。那么,还需要问我为什么吗?我也只是尽我所能而已。』 「这样啊。因为是同一个体系,所以看得见豹和它的魔术吧?谢谢你喔,正典。」 『不敢当。』 尽管桦苗见到正典对梵恭敬地开掌婉谢,心里感到明确的不平,但还是决定以正事为重。事实上,他们没多少时间可以留在这说话了。 「……话说,她变成豹那样还能用架空五芒星吗?」 「怎么也看不到她施放魔术的动作呢。」 梵回想起火焰涌来的画面,歪动手偶的头。 『你们都没看错。』 正典先如此答覆,并补声「不过」再继续说: 『用魔术的并不是变成豹的夕子本身,而是飞在身边的使魔。』 听了解答,两人异口同声地── 「「咦?」」 尽速讨论作战计画后,两人与正典分头,在屋顶平原重展追击。 豹疾奔的华丽背影,很快就趋近于地平线上。 桦苗每一步都打下小小的十字印,节节加速。 比起打出大十字印作长距离跳跃,这跑法在打印时机、脚步位置与角度的控制上都困难许多;但能随时改变方向,机动性高。从之前的火焰,桦苗已亲身体会横冲直撞等于是自杀行为,所以再难也得做。 在这必须注意每一步的路上,桦苗开口说: 「幸好结果还不错。」 「嗯?」 梵小羊转过头来。短促的连续加速,让她半蹲著踏定双脚。 桦苗这次特别小心,以双眼和胸上的眼睛监视著前方一切,并说: 「让他们都变成死像,好像反而是好事。假如一开始就对上那个八十辻,说不定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干掉了。」 「就、就是说啊就是说啊!」 梵对于自己的挑衅造成两具死像,似乎仍相当在意。梵小羊马上大力点头,急著替自己挽回面子。 桦苗刻意不糗她,继续说: 「而且,还多了点时间来习惯十字印的精密控制……呃!」 「哇哇哇!」 结果话才出口就踏歪脚步,拐了个大弯。桦苗赶紧蛇行著修正轨道,重新一步步注意脚步,小心加速。不知何时开始,人已离开屋顶,在空中保持一定高度,以直线轨道前进,有如低空飞行的流星。 当他的第三只眼开始映出豹,且能感到距离正在缩短时── 「梵小姐。」 「我知道。」 两人互相确认。 并往正典所说的魔术秘密──「架空五芒星」真正画出的位置,尽可能地放眼望去。目标,是以同样速度跟随在豹周围的,蝙蝠形库伦布群。 愈是注意疾奔的豹就愈容易漏看的魔术── 「「来──」」 以两人都来不及说出「了」的速度,突然发动。 串起五只蝙蝠的架空五芒星,在面状散布的蝙蝠群外沿亮起。 喷发与上次相同规模的眩目红光、这次没有遮蔽物阻挡的火焰激流。 有如移动的墙,横向烧毁无数屋顶快速逼来。 「!──喝啊啊啊啊!」 桦苗不躲不避,直接攻击。不像过去那样试图一击打消,而是十指前伸,如霰弹般击出无数小十字印。 这种攻击,曾用于消灭山边手梓的库伦布;发现对巨大的死像无效后,就再也没用过。它的力量并不至于抵消火墙,但每个十字印都如同锐利的钢钉,一根根的打进火焰激流,且前仆后继、愈凿愈深,很快就在面前开出一个洞。 (──) 火焰激流就这么毫无减速地扫过他身旁。 (再来──) 桦苗以胸口闪耀的「半开之眼」,盯住从远方奔来的豹。 (在它攻击之前──!) 并连出声的时间都省下,立即对准焦点。 豹也几乎在这瞬间感到冲击,下意识地跳开── 「!」 却忽然跌倒。它往感觉不对劲的前脚低头一看,发现有个十字印,老虎钳似的将脚钉在屋顶上。 寄宿于死像的漩涡纹,能够轻易打消这十字印;而夕子的豹,更在塑造过程中彻底注满了咒力。这十字印只是桦苗凭视线由远处击出,相当微弱,顶多只能绊它一 步。 然而,桦苗等待的就是这一步的破绽。 (我太执著于每一次的力道了。) 他再度向前疾奔,以视线放出第二击。 (想用力打,挑对时机就行了。) 有如敌我双方对视般,攻击豹的双眼。 「──啊啊啊啊啊啊!」 遭蓝色光辉遮蔽视野的豹,不禁以蝙蝠画出「架空五芒星」,烧毁桦苗原先所在的那一带。不过,那里当然早已空无一人。豹知道自己扑了空,一甩开两眼的十字印就气急败坏地往四面八方放出漫无定向的火焰狂岚。 这攻击,反而成了绝佳的掩护。桦苗穿梭于民宅之间── (现在就是──) 以刚才的霰弹方式,连续击出存积再存积蓄的所有力量。 (最好的时机!) 不是巨大炮弹,而是成串飞驰、有如锁链的小型十字印。 「──逮到了!」 「好耶!」 梵小羊痛快欢呼。往她所在的肩膀另一侧甩去的手,与豹的前脚呈一直线,被十字印锁链缠在一块儿。桦苗紧抓那连成一体、发挥阻拦效力的十字印另一端,准备追加攻击。 但在那之前── 「叽啊啊啊啊啊啊啊!」 蝙蝠受到豹尖声嚎叫的呼唤,一群群地接连画出「架空五芒星」;魔术任激情到处发动,地毯式轰炸般击出烈焰。 「哇!」 这当中,桦苗抓著锁链,就近以围绕狭小庭院的砖墙作掩护。 由于十字印本身就能停止那巨兽的脚步,不必和它拔河。在豹扯断其中咒力之前,应该能维持现状一段时间。 桦苗从墙后窥视著豹,等待下一次机会。 「这样固定对手位置以后,用视线攻击也简单多了──嗯?」 「什么?」 桦苗和在他肩上用同样姿势窥视的梵小羊,一起惊讶地睁大眼睛。 豹周围接连出现「架空五芒星」,立于屋顶的巨大形体随之逐渐淡去。发现是附近飘起的浓浓白雾遮蔽了它时,别说是远处的豹,就连这狭小庭院的对侧围墙都看不见了。 死像的浓雾魔术,甚至连「半开之眼」的视力都能阻碍。 紧握锁链的手和双脚被雾吞噬,有如被白色黑暗封阻的状况,让桦苗不知该从何下手,忽而感到身心倶疲,一屁股坐下。 「都好不容易抓到了,怎么这样……八十辻的死像也太面面倶到了吧。」 不过,即使靠著墙角瘫坐,他的手仍开始了另一个动作。 梵小羊朝那轻瞥一眼,叉手低语: 「嗯~这个暂停说不定是好事呢。总之,先等正典联络吧……话说这死像魔术用得这么熟练,感觉实在不像是夕子本身的能力耶。」 浓雾中,桦苗往勉强看得见动作的梵小羊看去。 「什么意思?」 「就是这具死像的完成度,高得前两具都不能比。」 「完成度啊。」 话虽如此,桦苗也只能从战斗的手感来评断……而其实,这样的手感也从战斗一开始就不断明确告诉他,这具豹形死像与过去交手的前两具明显是不同层次。 「这和那个漩涡妹妹没出来,会不会有什么关连啊?」 略带遗憾的语气,让梵有点不解。 「不知道。总之她不现身,帮我们省下了不少麻烦就是了。来,继续继续。」 「好好好。」 经梵小羊一催,桦苗便趁彼此有段距离、视线受阻的机会,加紧手边作业。 然而计画终究赶不上变化,夕子可没有他们想像得那么简单。 毫无预警地,就在两人附近的位置── 啪哩! 迸出不明物体的碎裂声。 「!」 「啥?」 桦苗跳了起来,梵小羊左右张望,两个人都弄不清状况。看得见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白雾,将一切涂白的景象。 「八十辻应该没办法行动啊?」 「说不定是库伦布,注意天上,慢慢换位置。」 两人悄声对话,开始徒步移动。往声音的反方向走,可能更加危险,所以刻意在巷道上摸索著,随机拐弯走向声音。 途中,桦苗手边动作仍没停过,差点撞上就在面前的丁字路交叉点围墙。 「唔,好险。」 「你知道我们在往哪走吗?」 视觉几乎无效的状况,使梵小羊不安地说。 「嗯。」桦苗手抓锁键,对她用力点头。 「只要链子还连著,我们就能大概知道彼此的位置。要想办法尽量接近──」 啪哩! 那恐怖的声音又在附近响起,吓得梵小羊抖了一下。 再怎么小心,视线依然朦胧不清,只知道不能停留在同一位置── 啪哩! 「!」 那不时响起的声音,忽然掠过桦苗鼻尖。 豹头从旁伸来,咬碎了面前的民宅与围墙。 仅是简单张开的嘴,就大得足以咬碎一个人。 并在抽了口气、不敢妄动的桦苗眼前── 「……!」 只咬那一口就融入雾中。 看来,夕子是根据联系彼此的锁链方向,单纯往大致推测的位置探头一咬,并一再反覆。但这种事,已经不重要了。 (被看到了!) 豹侧著退回时视线扫过桦苗,吓得他毛骨悚然。 (八十辻的豹,和之前什么都不管,只顾往崩溃点跑的死像不一样。) 令人全身冻结的恐惧。 (它现在这么做不只是想摆脱锁链,更想赶快找到我──) 知道不能留在原地的切肤迫切感。 (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我咬死,才会这样攻击。) 因事到如今而思考该怎么做才是上策的理性。 (发现以后,一定随时会攻过来。) 必须在豹头再次袭来之前,将这一切铺成胜利之道才行。 (现在就得采取行动。) 于是,桦苗将得不到既之道指引的想法作整理── (准备已经够了,不过爸爸还没来。) 以新的资讯──逐渐聚来这附近的蝙蝠振翅声──为契机,下定结论。 「不能再躲了,走啰!」 「咦!可是正典──!」 没时间和梵商量了。 桦苗扯动锁链并打出十字印,往抗力方向跃起。 惊险地穿过群聚的蝙蝠,飞向死像所在的位置。 找出有效手段前,只能按部就班地进攻。 豹也能从锁链牵动,知道敌人正在接近。 它身边的蝙蝠群,应该还剩下相当数量。 开始执行作战计画后,正典仍没有联络。 尽管如此──预留大量全力十字印的前置作业还是完成了。 (预留那么多之后,我也渐渐抓到诀窍了。) 即使不断跳跃,桦苗也顺利控制著跟随他的数十个十字印。 (不能放在手腕之类,会大力甩动的位置。) 短短几秒,数十个十字印就围绕在他某个部位,固定位置。 (要放在能直觉掌握它们的轴心──脖子!) 所有十字印,随著桦苗的明确想法彼此交织──彷若围巾。 「喔、喔喔──!」 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梵小羊两只圆眼睛,与「星球」上的少女透过它们注视桦苗的眼睛,都充满喜悦和感动而闪闪发光 ,并喊出不成声的惊叹。 那是直会桦苗所领悟的,十字印的形态之一。 全力十字印累积而成的庞大力量集合体随风飘摇,为「半开之眼」的使用者带来牵引锁链、破风骋空、爆发在即的力量。 桦苗全身都能感到,死像犹如有形的恐惧。 但他仍坚定地全速突袭,勇往直前划破天际。 为了救出遭命运禁锢、利用以毁灭世界的少女。 拖著蓝色光带,凝视目标猛冲之余,桦苗放声喊出能帮他将常识、逻辑、算计等可能会令人犹豫的想法全都拋诸脑后的咒语。 「欸!豁出去了!」 就在这一刻,呼应的话语── 『不错嘛,直会小弟!』 正典的信号,为他拓开道路。 「!」 振奋而笑的桦苗眼前,那暗色的豹冲开浓雾,龇牙咧嘴地等著他。其周围的蝙蝠群,画出十余个「架空五芒星」,准备集中轰炸。 「~」 即使透过手偶感到梵紧张地吸气,也仍加速飞驰。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 即使豹高声咆哮呼叫魔术,也仍加速飞驰。 「──!」 维持自己的路线,往豹颚加速飞驰。 当蝙蝠所绘的「架空五芒星」已完全锁定目标、发光至极点时,魔术── 竟没有发动。 「!」 就在豹错愕地稍微退身的这一刻,桦苗不留情地再往豹脸补上一记双脚飞踢。 「呜啊啊啊──!」 十字印的蓝光流星带著惊人速度与威力,正面撞击豹的额心、冲破短暂的抵抗极限长驱直一口气直达尾端。 「────嘿呀!」 喑色毛皮底下,洒出无数并非内脏的黄铜色零件。高仰的豹吼出的不是惨叫,而是扭曲的零件彼此摩擦的尖锐声响。 使尽浑身解数的桦苗,将缠在颈上围巾力量全部用尽,飞上空中。 「成功、了……」 但是── 底下,死像倒向地面的途中忽然像个坏掉的玩具,以僵硬的动作再度站起,并在不知来由的执著驱使下,扫出依然完好的一对巨大前爪。 「啊!」 桦苗仍未脱离力竭时的恍惚,尽管知道危险,但反应不及。 只见豹的最后一击切开浓雾直扑而来。 「糟──」 八十辻夕子,梦见了豹。 那是一场、令人很开心的梦。 她离开那个家,轻盈地到处奔跑。 随心所欲地使用各式各样的魔法。 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无论自己四处胡闹的声音。 还是将自己变成豹的可恶声音。 甚至那冲来的熟悉声音,全听不见。 忽然间── 『真的和直会小弟说的一样……真是的,竟然在公园中央搞这种东西!』 她忽然听见一道相当微小,彷佛来自远方的声音。 开心的梦,因此探入了一道厌恶、沉闷、悲伤、遗憾、揪结等情感交织而成的黑影。黑影最终隆起成形,入侵夕子的秘密地带。 (不要到那里去!) 具有能量点的公园一角,结了张蜘蛛网似的绳网,绳上到处是有如将运动会常见的万国旗裁成三角形的奇妙绳结。那是,她特制的立体魔方阵。 『希望还来得及。』 说著,黑影向魔方阵伸手。 (住手!不要碰!) 尽管放声吶喊,却没有任何人听见。 无论是对方,还是自己。 (要是破坏了那个,我就不再是豹了!) 吶喊之中,黑影的手仍残忍地抓住立体魔方阵,将它扯碎。 『不错嘛,直会小弟!』 这个魔方阵,是她魔术的心脏、中核。 「书式五芒星」每次起术,都必须组合不同字串或编码;「架空五芒星」则是事先以构筑于能量点立体魔方阵起术、调合频率,能够瞬间建构需要的组合,而这也是它的优势。 但现在,它已遭到破解。 (唔、唔……!) 自己的魔术被破解得如此轻易,使夕子一阵晕眩。 甚至遭受脑袋彷佛被人劈开的猛烈头痛。 剧痛当中── 『豹?』 黑影,回答了。 声音,传到了。 (啊……) 『那时候的豹,在你心目中果然是绝望的象徵吗,夕子。』 黑影,不动了。但那并不是因为它停止动作,而是它的思绪、声音,在一瞬间透过魔方阵的残骸高速流入夕子的心,相对之下彷佛静止的缘故。 『真是太可悲了。』 一想到父亲又要训话,心里就怒气高涨。 (你说得对。) 『……』 (魔术就是这样无能为力、什么也不是──) 『你错了。』 意想不到的强烈语气,打断了夕子的话。那不像喊叫那么激烈,但仍相当有力、坚决,不知多久没听过的,令人怀念的声音。 (?) 『那不应该是这样的。』 忽然间,眼前一开。 画面里,有自己、有母亲。 那是黑影送来的,多年前的景象。 母亲微笑著一挥手,指尖出现「架空五芒星」──人变成了豹。 懵懂年幼,仅有四、五岁的自己,双眼兴奋又敬佩地注视著豹。 地点是自家地下,一个平时几乎不曾使用、画满魔方阵的厅房。 凭夕子现在的知识量,不难从现场布置的祭坛、陈列其上的古老器物、书籍的类型,推测这是怎样的情境。 (入盟仪式……?) 『没错。』 那是她宣誓加入魔术结社的仪式现场。 社中已没有其他成员,纯由家人举行。 尽管如此,一家三口仍由衷地欢笑著。 (可是……可是,那还是一点用也没有啊!) 回忆中的母亲──以华丽优雅的身段体现魔术奥秘而化为的,她最爱的豹。 回忆中的死亡──死于无法化为豹而认为魔术一无是处,令最爱沦为绝望。 (妈妈那样的魔术师,号称万能的「架空五芒星」还不是都没用!) 『我说的,是你自己。』 黑影又严声说道。 (我、自己?) 不知为何,能感到自己深受震撼。 并非责骂的言词,面对面地倾注而来。 仅是这样的小事,就让她震撼不已。 『我说可悲,是因为……夕子,你亵渎了你自己的誓言。』 「……?」 黑影送来的回忆,再度展开。 自己将手置于某种书典上,进行宣誓。 孩童纯真无虑的天性,使她直率地大声宣誓道: 「我也要变成帅气的魔术豹!」 黑影站到夕子身边,和她一起看著那笑容。 『我知道,我没有立场教训你……因为你的灰心、失望,我全都尝过……而且再也无法振作。我就是这么一个窝囊的父亲。』 并在注视那笑容的同时,更严肃地说: 『但也因为如此,我没办法看著你像我这样,沉溺在母亲的死亡里。我不准你将那头豹视为对魔术绝望的象徵。』 黑影光是这么说,就唤起夕子心中可憎的回忆。 愉快的三人消失不见,一年前的回忆取而代之。 那是紧接在那场车祸……母亲突然丧命后的事。 (──「如果是豹,就不会死了」──) 当时刻骨铭心的话,又使得夕子的心开始淌血。 (豹……) 一个呢喃的字,一滴心痛的血,一颗零落的泪。 连续回忆的情绪逐渐发烫。 (对了,不是妈妈。) 呢喃渐添力量,血乾泪停。 (是我──「如果我是豹,妈妈就不会死了」──我应该是这么想的。) 胸口深处,绝望所组成的机关上,出现一道深刻的裂痕。 (不过,我不是豹……所以,我害怕自己会认为我的誓言其实没有意义……所以盲目做了很多事,还有尝试跟思考……) 裂缝底下的东西,使它逐渐扩大。 『你会克制不了自己,是因为你心里对自己的誓言、只对你自己有价值的魔术,仍有所憧憬……那样的憧憬,是那么地耀眼,让我不敢直视。』 曾几何时,黑影被渗出裂缝的光辉照出原形,化为夕子的父亲。 『所以夕子,那个……』 (?) 尽管父亲脸上仍有些许悲伤,但有种光明的神采。 『如果觉得我保护你的方式太过分,我会设法改进。』 (……) 『只要不在街上乱用,你也能继续研究现代派魔术。』 (……!) 对于父亲突然放下身段与自己对话而感到的怪异── 『你坚持的话,我也同意……考虑,直会小弟的事。』 (……!) 很快就被满腔喜悦挤出咽喉,成为笑声。 『夕、夕子?』 对于错愕的父亲,夕子话中带笑地提出第一个要求。 (爸爸,下次先陪我买个东西吧──我很想要一条围巾。) 接著,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一头表示绝望的暗色巨豹。 那强大的形体── 「这种东西,才不是豹呢。」 只因这短短的一句话,就灰飞烟灭。 夕子睁眼时,见到的是不算清澄的午后天空。 云朵也东一块西一块地稀稀落落,称不上是大晴天。 尽管如此,它仍明亮、晴朗;更重要的是,自己正望著它。 (我在作梦……?) 破坏过程的稀薄记忆与实感,告诉她这并不是梦。 不过,那更使得仰躺著的夕子感到神清气爽。 如此舒畅的余韵中,眼角余光看见── 「你醒啦?」 桦苗一脸疲惫地伸出手来。 「嗯。」 夕子点个头,抓住那意外结实的手。 「结束了、吗?」 「嗯,这个嘛……」桦苗隔了一段可疑的时间后── 「全都完啦。真的很彻底,乾乾净净。」 补上这些话并扶她起来。 夕子从语气中感到话中有话,暂且先站起来查看四周……发现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态度。 「──!」 无论往哪里看,都是破坏与火灾的痕迹,一片狼藉。 焦黑的公寓、咬碎的住宅、踏破的屋顶、风吹翻的树木和汽车,令人怵目惊心;现在两人所在的高层公寓屋顶上,边角也缺了四分之一。远方的粗黑线条,并不是施工中的铁道,而是正典的行进轨迹;路上的住宅全都被夷为平地,成了只能等待拆除的废墟之河。 上次,应为同类怪物所破坏的旧校舍和围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见到这样的景象,并不希望如此的凶手夕子本人也张大著嘴,说不出一句话。 「幸亏有你爸爸,才没有任何人伤亡;火灾的部分,我也自己扑灭了。可以的话,我是很想把你家放回原位啦。」 桦苗瞥向不见手偶的肩膀。 「只是梵小姐现在不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话说──」 并以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询问哑口无言的有为魔术师。 「可以像上次宿舍门口那样,用魔术把你家修好吗?」 夕子终于回神,但也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我问问看我爸爸。」 只能短短地这么回答。 男子藏身于不远处,注视此情此景。 「哼,在损毁严重而控制力下降以后被趁虚而入了吗。算了,以急就章的震撼教育而言,效果已经不错了。」 在宽边帽下勾起阴暗的浅笑。 「算是及格了吧,直会桦苗。只可惜最后让人看不下去。」 冷笑当中,男子消失无踪。 尾声 后两天,「恐怖的巨大龙卷风」、「奇迹般无人伤亡」之类的标题占满了各大媒体版面。 重建、拆除工程很快就开始进行,路上挤满重型车辆。路边,铁栅门另一头的八十辻家庭院中,开了场优雅的茶会。 被视为龙卷风起点的八十辻家──事发当日及翌日被大批媒体团团包围而闹得不可开交,使得茶会延到今天──即那栋成为死像的洋房,经过桦苗几个一番努力后终于回到原位;不过从屋顶到地台当然是千疮百孔,预定于近日开始修补工程。 在庭院开茶会,不是因为风和日丽,单纯只是因为「家里不安全」这么一个不优雅的原因。 与会者有主人八十辻正典与夕子,来宾直会桦苗、梵以及一条摩芙等五人。事实上,他们还邀了另外两人,不过其中之一的桧原里久── 「看来,那场龙卷风事件就是这么回事吧。」 看出那是当事人的聚会便婉拒了。而另一人,山边手梓── 「我只是个没什么了不起的过来人,没什么好跟活跳跳的新人聊的吧。」 则以如此确切的推测郑重谢绝。 而两人都在最后添上「事后再把茶会经过告诉我」之类的话。再顺道一提,摩芙的同行没有引起任何异议;包含本人在内,大家都当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摩芙和夕子不晓得有过什么样的交流,特地带了平板电脑过来,不断放影片给坐在她身旁的夕子看。大概是她珍藏的猫咪影片吧。 「我有波斯豹宝宝的影片喔。」 「啊啊~好棒~好可爱喔~」 夕子虽是茶会主办者之一,却也和摩芙一起盯著平板萤幕傻笑,小声合唱比魔术更诡异的咒语。 另一方面,梵则是对身旁拄著脸的桦苗兴高采烈地说: 「我从前天就连午觉都没睡,一直想到现在喔!」 梵在骚动尾声被逼著退场后的这两天来,一步也没踏进过桦苗几个的房间,全都在颜色又变深一些些的「星球」前后左右地到处乱滚,一面洒出巨大涟漪一面绞尽脑汁地想。现在,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隆重宣布她的苦心杰作。 「就是你在最后一击的后用的那个!」 「哪个?」 相对于梵兴奋得鼻孔喷著粗气,桦苗却只是学舌回问。 「就是像围巾一样的那个啊!」 「喔,那个啊。那个怎么样?」 好蠢的对话。即使这么想,桦苗仍陪梵说下去。 「名字啦,名字!你不是说,你想要一个必杀技吗?」 「说起来,好像真的有这种事。」 亏你还记得。真不知该夸她还是苦笑。 「所以,我梵大小姐就帮你想了一个名字。」 「是喔。」 即使受到如此平淡的反应,梵依然眉飞色舞地以梵小羊那般的夸张动作,慢条斯理地吸了口气,再突然指著桦苗的鼻尖说: 「那就像拖著穗光的星圑──所以我取名叫『昴穗』!」 梵大声这么说之后再补句「怎么样?」,等待桦苗的回答。 桦苗完全是两样情,反应相当薄弱,只是「嗯」地点头说: 「昴穗……还不错嘛。」 「是吧是吧是吧!」 梵仍沉醉在自己的兴奋里,即使反应薄弱也乐得呵呵大笑。 「这个词呢,在雅趣荡漾之中还隐约带著一点西洋韵味,而且字面就完全表现出招式内容。果然我大放异彩的取名品味,就像老木桶漏水一样藏也藏不住呢~」 土气横秋的譬喻,毁了梵的整个自卖自夸。桦苗左耳进右耳出,只凭肌肉动作频频点头。 「嗯嗯嗯。」 这两天来,他的思绪都在同一处打转。 也就是,与夕子的死像战斗……的最后一刻。 「糟──」 在使出浑身力气后的恍惚中、能见度只有几公尺的浓雾环境下,两人一个不注意,豹翻身扫出的巨大脚爪,已近在眼前。 然而,就在那夺命之爪命中之际── 「──了!」 雾里伸出的小手抓住桦苗的手,将他拉到一边。 「哼叽!」 这瞬间,他肩上的梵小羊发出被压扁似的叫声,化为光点消失不见。 (之前也发生过这种事。) 桦苗为巨爪掠过背后的感觉战栗时,想起上次战斗中,梵小羊也曾被一击打消。当时,她是捱了「半闭之眼」所发出的漩涡纹咒力,而这一次只是被某人抓住手就消失了。 这么说来── (不会吧。) 桦苗猛然转头看向抓住他手的人。 那人就在面前,近得鼻尖几乎相触。 果然是上次那个称不上熟悉,顶多是见过的,身披斗篷、手持长杖、深戴兜帽的少女──「海因之手」。 兜帽上,散发阴暗预感的「半闭之眼」不时闪动;而底下的脸庞还是一样,即使能清楚看见,也无法辨识长相。梵曾说,那是因为「半闭之眼」的咒力阻碍了辨识能力;不过对现在的桦苗而言,她的长相一点也不重要。 桦苗一直期待与她再战以讨回一口气,却又迟迟等不到她,如今她近在眼前。胸中涌起的血气顿时冲昏这少年的脑袋,不禁甩开她的手。 「!」 奇怪的是,少女似乎是真心错愕地退开。见到她的表情── 「……?」 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让桦苗恢复镇静。 浓雾里,在脚下死像再也无力站起、逐渐崩散的感觉中,两人怀著令人焦虑的紧张互相对视,距离近得两人剪影甚至相错。 在长得不像仅有数秒的沉默中,桦苗心里冒出一个早该来的问题。 (她为什么要救我?) 两人各是「半开之眼」与「半闭之眼」的使者,理应是水火不容,见了面就要杀个你死我活(桦苗自以为),遑论互相救助。 因此,桦苗当然有此疑问。 但说出口的,却完全不同。 是一个直接来自眼中所见的── 「你在生什么气啊?」 怪异的问题。 「~~!」 接著,「海因之手」又不知为何,和桦苗认为的一样,生气地噘尖了嘴,像个小孩子──实际上,看起来也是个孩子──她就这么噘著嘴,以闹脾气的语气反问: 「明明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拚成这样?」 听见要将毁灭带来这世界的敌人这么说,让桦苗一头雾水。 「咦,那当然是因为你做出死像──」 「不是说那个。我是说八十辻夕……」 少女没有说到最后。 「?」 她想说的应该是「夕子」,但那是什么意思?桦苗处处提防她再次出现,同时心里应也不自觉地期待与她再战;如今面对著她,却只是不知所措地呆站著。 「……」 而少女,也只是嘟著脸注视应是仇敌的桦苗。 如此奇妙的第二次对峙,没多久就结束了。 死像消灭后,它以魔术制造的浓雾也逐渐消散。 桦苗感到少女忽然后退,忍不住向她伸手。 「啊!等──」 「@@大笨蛋。」 少女又将他的手一把抓住。 顿时,桦苗的视野像之前一样天旋地转,一晃眼就被丢到天边。尽管体力消耗了很多,但这次也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败得一塌糊涂。至少,桦苗是这么认为的。 真是一场,让人懊恼得无话可说又莫名 其妙的再会。 两组性质完全不同的对话遍地开花时,八十辻正典端著两个托盘,从地下室楼梯──洋房成为死像时,地上部分的水电管线全断了──走了上来。 「夕子,过来帮点忙。」 由于没使用魔术,托盘摇晃得有点危险;不过他的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彷佛心中大石已经放下的轻松与爽朗。 为了顾全正典这主办者的威严,以及接下来要享用的饮食,忽然精神全来了的桦苗和喜欢接触新事物的梵都离席帮忙。 「啊,我来端。」 「我也要~!」 夕子赶过去时,摩芙也不知为何急忙跟上。 「不用啦,你们是客人嘛。」 「没关系,我要帮忙。」 到最后,原该优雅闲适的茶会,成了分不清宾主、乱糟糟的小聚会。 与上次大不相同的气氛中,梵啵啵喀喀地大口嚼著饼乾,看著栅栏外问: 「结果,全都是用龙卷风来解释吧?」 「好像是这样。」 由于话题敏感,正典稍微顾虑摩芙,拘谨地回答。 大门外的马路上,工程车辆络绎不绝;感觉不到噪音或废气,是正典暗中设下了魔术结界的缘故。 「龙卷风的责任,不会因为没人死伤或是一句天灾就减轻,我会尽量做些合适的援助。」 「嗯~夕子,你们家很有钱吗?该不会是地下有个大金库吧?」 夕子大方地回答梵直率的问题。 「我们没有金库,不过有魔术。」 「魔术?」 「对!」 对于桦苗的疑问,夕子同样满怀骄傲并略带保留地笑著回答。 (别再问下去,是不是比较好哇?) 桦苗也隐约感到风向,默默将红茶杯送到嘴边。不知是冲泡技术还是茶叶好,如此没什么品茗经验的少年,也喝得出正典和夕子沏的茶特别香。 过了一会儿,待吵闹的气氛平静下来,正典突然说道: 「直会小弟,我要谢谢你。」 「咦?」 桦苗真的不懂他为何道谢,发出可笑的问声。 正典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苦笑著低下头说: 「因为有你,我开始想花时间面对很多以前避开的事。总之,就是这样。」 「是喔,那我也……不客气。」 而桦苗只是轻松地眯个眼微微笑,就接受了他的道谢。 「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尔后,正典表情认真地继续慢慢说: 「关于你和夕子的婚约……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考虑。」 桦苗立刻喷出满嘴红茶。摩芙手一滑,指甲直往萤幕枢;而夕子则是略红著脸,什么话也不说。 只有梵一个匆忙地巡视身边众人的反应。 「嗯?怎样怎样?什么状况?」 四样情的四个人,没有一个回答。 那是,承续的春天── 毁灭的脉络终于布展。 星球的形象渐染深色。 一切,都已开始进行。 后记 初次见面的读者,初次见面。 好久不见的读者,好久不见。 我是高桥弥七郎。 能够再次与大家见面,真的非常开心。 本作,是节奏轻快的娱乐动作小说。这次活动和交友的范围,从学校和宿舍扩大到城镇上,稍微大了点。 主题方面呢,描写上是「关系点」,内容上是「进步」。桦苗、摩芙和梵,将会对上魔术师父女而大闹一番或一筹莫展。 这次也很高兴见到いとうのいぢ老师的插图。封面上梵的「美丽」与「可爱」的平衡拿捏得恰到好处,真是棒透啦! 继三木一马先生后,吉冈雄介先生也加入了拙作的责任编辑行列,提供许许多多的建议,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按照各县市名发音顺序,大分的t岛读者、神奈川的k地读者、埼玉的s口读者、东京的h本读者、鸟取的h原读者、长野的z读者、广岛的t西读者、北海道的o寺读者、住所不明的k井读者等,时常来信或第一次来信的读者,各位每一封信都带给我莫大的鼓励,在此郑重向大家道谢。 那么,这次就到此为止。 对于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同样致上无比的谢意。 希望还有机会与大家见面。 二〇一五年一月 高桥弥七郎 初次见面的读者,初次见面。 好久不见的读者,好久不见。 我是高桥弥七郎。 能够再次与大家见面,真的非常开心。 本作,是节奏轻快的娱乐动作小说。这次活动和交友的范围,从学校和宿舍扩大到城镇上,稍微大了点。 主题方面呢,描写上是「关系点」,内容上是「进步」。桦苗、摩芙和梵,将会对上魔术师父女而大闹一番或一筹莫展。 这次也很高兴见到いとうのいぢ老师的插图。封面上梵的「美丽」与「可爱」的平衡拿捏得恰到好处,真是棒透啦! 继三木一马先生后,吉冈雄介先生也加入了拙作的责任编辑行列,提供许许多多的建议,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按照各县市名发音顺序,大分的t岛读者、神奈川的k地读者、埼玉的s口读者、东京的h本读者、鸟取的h原读者、长野的z读者、广岛的t西读者、北海道的o寺读者、住所不明的k井读者等,时常来信或第一次来信的读者,各位每一封信都带给我莫大的鼓励,在此郑重向大家道谢。 那么,这次就到此为止。 对于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同样致上无比的谢意。 希望还有机会与大家见面。 二〇一五年一月 高桥弥七郎 初次见面的读者,初次见面。 好久不见的读者,好久不见。 我是高桥弥七郎。 能够再次与大家见面,真的非常开心。 本作,是节奏轻快的娱乐动作小说。这次活动和交友的范围,从学校和宿舍扩大到城镇上,稍微大了点。 主题方面呢,描写上是「关系点」,内容上是「进步」。桦苗、摩芙和梵,将会对上魔术师父女而大闹一番或一筹莫展。 这次也很高兴见到いとうのいぢ老师的插图。封面上梵的「美丽」与「可爱」的平衡拿捏得恰到好处,真是棒透啦! 继三木一马先生后,吉冈雄介先生也加入了拙作的责任编辑行列,提供许许多多的建议,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请您未来也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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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各县市名发音顺序,大分的t岛读者、神奈川的k地读者、埼玉的s口读者、东京的h本读者、鸟取的h原读者、长野的z读者、广岛的t西读者、北海道的o寺读者、住所不明的k井读者等,时常来信或第一次来信的读者,各位每一封信都带给我莫大的鼓励,在此郑重向大家道谢。 那么,这次就到此为止。 对于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同样致上无比的谢意。 希望还有机会与大家见面。 二〇一五年一月 高桥弥七郎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下面。」 「咦!」 一条摩芙依指示向下一看。 在街道奔窜的四条河流噗咕噗咕冒起气泡。那扩张流域且将周围的水聚集到水面都隆起来的模样,明显是攻击的前兆。 阿尔贝多仍不改一贯态度地说: 「看样子,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呢。」 「嗯。」 不过摩芙对战斗已相当熟练,即使有所担忧也能保持冷静,难有误判。她扫视四周之后,倒杖指向去处。 「阿尔贝多,我们下去!」 「明白。」 阿尔贝多宛如奔下看不见的坡道,一口气降低高度。 同时,高涌的四条河流掠过攻击目标身旁,冲天而去。称不上鲜艳的浊色河流,在摩芙和阿尔贝多几秒前才离开的位置撞在一块但没有相混,上下颠倒地就地折返下坠,且黏稠得不像河水的物质还蠕动著构成某种形状。 背上载著摩芙的阿尔贝多已奔过铺石路,奔向高台上的塔。 「!」 摩芙察觉有庞大物质从正上方逼来,将长杖轻轻指向天空。 剎那间,范围正好能遮挡两人的漩涡纹骤然闪现,快速旋转。触及漩涡纹的河流有如跳进果汁机般搅个粉碎,在街上散落一地。完成任务的漩涡纹一分一毫也没偏离其出现位置──杖头,就这么消失了。 摩芙对自己的精湛技术没有任何特别感想,随口问道: 「刚那是『库伦布』吗?」 「没看到命运的碎片从那里头洒出来呢。说不定,那是死像的一部分。」 阿尔贝多的推测,使摩芙表情蒙上薄薄阴影。 「他能把这么大的东西,整个当死像一样掌控吗?」 言下之意,即是自己没这种能力。这丧气话,使得同为「海因之手」的阿尔贝多鼓励她说: 「这可难说。死像的形体,是取决于核心那个人类的绝望深浅大小,不一定和制造者的力量成比例。不说这个了。」 「啊!」 才刚搅散的奔流再度凝聚,构成新的模样。 「那是蛇……还是龙?」 「品味不错嘛,或许和我聊得来喔。」 不知何时,四头龙从四个方向包围了冲锋当中的阿尔贝多与摩芙。 摩芙凝聚力量之余,发现一件事。 其中一头龙,突然朝另一个方向掉头了。 「啊!」 她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感,只代表一件事。 就在这时── 「喝啊啊啊啊──呀!」 一记速度快得不顾后果,有如流星的踢腿,轰碎了龙的头。 那道在夜空闪耀的力量,是十字印。 「桦桦!」 「喔喔,那就是──」 与摩芙一起仰望天空的阿尔贝多,也深感兴趣地赞叹。 攻击过后,似乎还不太能完全掌控力量的围巾少年在空中翻个几圈立定姿势,并与肩上手偶一来一往地对话。 「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出手帮『海因之手』啦,直会桦苗!」 「可是,她刚刚不是也在对抗那个死像还库伦布的东西吗?」 「话是没错啦,可是他们最后的目标还是毁灭世界,跟那个神秘敌人一样耶!」 「那就利用她到最后再说吧。」 「你这个人喔!」 桦苗背对著又开始再生的龙,说来相当散漫的模样,惹得阿尔贝多哈哈大笑。 「哈、哈、哈!那个调皮蛋跟以前完全没两样呢!」 「……」 摩芙没来由地为他害羞起来,拉下兜帽遮住脸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下面。」 「咦!」 一条摩芙依指示向下一看。 在街道奔窜的四条河流噗咕噗咕冒起气泡。那扩张流域且将周围的水聚集到水面都隆起来的模样,明显是攻击的前兆。 阿尔贝多仍不改一贯态度地说: 「看样子,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呢。」 「嗯。」 不过摩芙对战斗已相当熟练,即使有所担忧也能保持冷静,难有误判。她扫视四周之后,倒杖指向去处。 「阿尔贝多,我们下去!」 「明白。」 阿尔贝多宛如奔下看不见的坡道,一口气降低高度。 同时,高涌的四条河流掠过攻击目标身旁,冲天而去。称不上鲜艳的浊色河流,在摩芙和阿尔贝多几秒前才离开的位置撞在一块但没有相混,上下颠倒地就地折返下坠,且黏稠得不像河水的物质还蠕动著构成某种形状。 背上载著摩芙的阿尔贝多已奔过铺石路,奔向高台上的塔。 「!」 摩芙察觉有庞大物质从正上方逼来,将长杖轻轻指向天空。 剎那间,范围正好能遮挡两人的漩涡纹骤然闪现,快速旋转。触及漩涡纹的河流有如跳进果汁机般搅个粉碎,在街上散落一地。完成任务的漩涡纹一分一毫也没偏离其出现位置──杖头,就这么消失了。 摩芙对自己的精湛技术没有任何特别感想,随口问道: 「刚那是『库伦布』吗?」 「没看到命运的碎片从那里头洒出来呢。说不定,那是死像的一部分。」 阿尔贝多的推测,使摩芙表情蒙上薄薄阴影。 「他能把这么大的东西,整个当死像一样掌控吗?」 言下之意,即是自己没这种能力。这丧气话,使得同为「海因之手」的阿尔贝多鼓励她说: 「这可难说。死像的形体,是取决于核心那个人类的绝望深浅大小,不一定和制造者的力量成比例。不说这个了。」 「啊!」 才刚搅散的奔流再度凝聚,构成新的模样。 「那是蛇……还是龙?」 「品味不错嘛,或许和我聊得来喔。」 不知何时,四头龙从四个方向包围了冲锋当中的阿尔贝多与摩芙。 摩芙凝聚力量之余,发现一件事。 其中一头龙,突然朝另一个方向掉头了。 「啊!」 她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感,只代表一件事。 就在这时── 「喝啊啊啊啊──呀!」 一记速度快得不顾后果,有如流星的踢腿,轰碎了龙的头。 那道在夜空闪耀的力量,是十字印。 「桦桦!」 「喔喔,那就是──」 与摩芙一起仰望天空的阿尔贝多,也深感兴趣地赞叹。 攻击过后,似乎还不太能完全掌控力量的围巾少年在空中翻个几圈立定姿势,并与肩上手偶一来一往地对话。 「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出手帮『海因之手』啦,直会桦苗!」 「可是,她刚刚不是也在对抗那个死像还库伦布的东西吗?」 「话是没错啦,可是他们最后的目标还是毁灭世界,跟那个神秘敌人一样耶!」 「那就利用她到最后再说吧。」 「你这个人喔!」 桦苗背对著又开始再生的龙,说来相当散漫的模样,惹得阿尔贝多哈哈大笑。 「哈、哈、哈!那个调皮蛋跟以前完全没两样呢!」 「……」 摩芙没来由地为他害羞起来,拉下兜帽遮住脸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下面。」 「咦!」 一条摩芙依指示向下一看。 在街道奔窜的四条河流噗咕噗咕冒起气泡。那扩张流域且将周围的水聚集到水面都隆起来的模样,明显是攻击的前兆。 阿尔贝多仍不改一贯态度地说: 「看样子,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呢。」 「嗯。」 不过摩芙对战斗已相当熟练,即使有所担忧也能保持冷静,难有误判。她扫视四周之后,倒杖指向去处。 「阿尔贝多,我们下去!」 「明白。」 阿尔贝多宛如奔下看不见的坡道,一口气降低高度。 同时,高涌的四条河流掠过攻击目标身旁,冲天而去。称不上鲜艳的浊色河流,在摩芙和阿尔贝多几秒前才离开的位置撞在一块但没有相混,上下颠倒地就地折返下坠,且黏稠得不像河水的物质还蠕动著构成某种形状。 背上载著摩芙的阿尔贝多已奔过铺石路,奔向高台上的塔。 「!」 摩芙察觉有庞大物质从正上方逼来,将长杖轻轻指向天空。 剎那间,范围正好能遮挡两人的漩涡纹骤然闪现,快速旋转。触及漩涡纹的河流有如跳进果汁机般搅个粉碎,在街上散落一地。完成任务的漩涡纹一分一毫也没偏离其出现位置──杖头,就这么消失了。 摩芙对自己的精湛技术没有任何特别感想,随口问道: 「刚那是『库伦布』吗?」 「没看到命运的碎片从那里头洒出来呢。说不定,那是死像的一部分。」 阿尔贝多的推测,使摩芙表情蒙上薄薄阴影。 「他能把这么大的东西,整个当死像一样掌控吗?」 言下之意,即是自己没这种能力。这丧气话,使得同为「海因之手」的阿尔贝多鼓励她说: 「这可难说。死像的形体,是取决于核心那个人类的绝望深浅大小,不一定和制造者的力量成比例。不说这个了。」 「啊!」 才刚搅散的奔流再度凝聚,构成新的模样。 「那是蛇……还是龙?」 「品味不错嘛,或许和我聊得来喔。」 不知何时,四头龙从四个方向包围了冲锋当中的阿尔贝多与摩芙。 摩芙凝聚力量之余,发现一件事。 其中一头龙,突然朝另一个方向掉头了。 「啊!」 她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感,只代表一件事。 就在这时── 「喝啊啊啊啊──呀!」 一记速度快得不顾后果,有如流星的踢腿,轰碎了龙的头。 那道在夜空闪耀的力量,是十字印。 「桦桦!」 「喔喔,那就是──」 与摩芙一起仰望天空的阿尔贝多,也深感兴趣地赞叹。 攻击过后,似乎还不太能完全掌控力量的围巾少年在空中翻个几圈立定姿势,并与肩上手偶一来一往地对话。 「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出手帮『海因之手』啦,直会桦苗!」 「可是,她刚刚不是也在对抗那个死像还库伦布的东西吗?」 「话是没错啦,可是他们最后的目标还是毁灭世界,跟那个神秘敌人一样耶!」 「那就利用她到最后再说吧。」 「你这个人喔!」 桦苗背对著又开始再生的龙,说来相当散漫的模样,惹得阿尔贝多哈哈大笑。 「哈、哈、哈!那个调皮蛋跟以前完全没两样呢!」 「……」 摩芙没来由地为他害羞起来,拉下兜帽遮住脸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下面。」 「咦!」 一条摩芙依指示向下一看。 在街道奔窜的四条河流噗咕噗咕冒起气泡。那扩张流域且将周围的水聚集到水面都隆起来的模样,明显是攻击的前兆。 阿尔贝多仍不改一贯态度地说: 「看样子,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呢。」 「嗯。」 不过摩芙对战斗已相当熟练,即使有所担忧也能保持冷静,难有误判。她扫视四周之后,倒杖指向去处。 「阿尔贝多,我们下去!」 「明白。」 阿尔贝多宛如奔下看不见的坡道,一口气降低高度。 同时,高涌的四条河流掠过攻击目标身旁,冲天而去。称不上鲜艳的浊色河流,在摩芙和阿尔贝多几秒前才离开的位置撞在一块但没有相混,上下颠倒地就地折返下坠,且黏稠得不像河水的物质还蠕动著构成某种形状。 背上载著摩芙的阿尔贝多已奔过铺石路,奔向高台上的塔。 「!」 摩芙察觉有庞大物质从正上方逼来,将长杖轻轻指向天空。 剎那间,范围正好能遮挡两人的漩涡纹骤然闪现,快速旋转。触及漩涡纹的河流有如跳进果汁机般搅个粉碎,在街上散落一地。完成任务的漩涡纹一分一毫也没偏离其出现位置──杖头,就这么消失了。 摩芙对自己的精湛技术没有任何特别感想,随口问道: 「刚那是『库伦布』吗?」 「没看到命运的碎片从那里头洒出来呢。说不定,那是死像的一部分。」 阿尔贝多的推测,使摩芙表情蒙上薄薄阴影。 「他能把这么大的东西,整个当死像一样掌控吗?」 言下之意,即是自己没这种能力。这丧气话,使得同为「海因之手」的阿尔贝多鼓励她说: 「这可难说。死像的形体,是取决于核心那个人类的绝望深浅大小,不一定和制造者的力量成比例。不说这个了。」 「啊!」 才刚搅散的奔流再度凝聚,构成新的模样。 「那是蛇……还是龙?」 「品味不错嘛,或许和我聊得来喔。」 不知何时,四头龙从四个方向包围了冲锋当中的阿尔贝多与摩芙。 摩芙凝聚力量之余,发现一件事。 其中一头龙,突然朝另一个方向掉头了。 「啊!」 她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感,只代表一件事。 就在这时── 「喝啊啊啊啊──呀!」 一记速度快得不顾后果,有如流星的踢腿,轰碎了龙的头。 那道在夜空闪耀的力量,是十字印。 「桦桦!」 「喔喔,那就是──」 与摩芙一起仰望天空的阿尔贝多,也深感兴趣地赞叹。 攻击过后,似乎还不太能完全掌控力量的围巾少年在空中翻个几圈立定姿势,并与肩上手偶一来一往地对话。 「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出手帮『海因之手』啦,直会桦苗!」 「可是,她刚刚不是也在对抗那个死像还库伦布的东西吗?」 「话是没错啦,可是他们最后的目标还是毁灭世界,跟那个神秘敌人一样耶!」 「那就利用她到最后再说吧。」 「你这个人喔!」 桦苗背对著又开始再生的龙,说来相当散漫的模样,惹得阿尔贝多哈哈大笑。 「哈、哈、哈!那个调皮蛋跟以前完全没两样呢!」 「……」 摩芙没来由地为他害羞起来,拉下兜帽遮住脸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下面。」 「咦!」 一条摩芙依指示向下一看。 在街道奔窜的四条河流噗咕噗咕冒起气泡。那扩张流域且将周围的水聚集到水面都隆起来的模样,明显是攻击的前兆。 阿尔贝多仍不改一贯态度地说: 「看样子,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呢。」 「嗯。」 不过摩芙对战斗已相当熟练,即使有所担忧也能保持冷静,难有误判。她扫视四周之后,倒杖指向去处。 「阿尔贝多,我们下去!」 「明白。」 阿尔贝多宛如奔下看不见的坡道,一口气降低高度。 同时,高涌的四条河流掠过攻击目标身旁,冲天而去。称不上鲜艳的浊色河流,在摩芙和阿尔贝多几秒前才离开的位置撞在一块但没有相混,上下颠倒地就地折返下坠,且黏稠得不像河水的物质还蠕动著构成某种形状。 背上载著摩芙的阿尔贝多已奔过铺石路,奔向高台上的塔。 「!」 摩芙察觉有庞大物质从正上方逼来,将长杖轻轻指向天空。 剎那间,范围正好能遮挡两人的漩涡纹骤然闪现,快速旋转。触及漩涡纹的河流有如跳进果汁机般搅个粉碎,在街上散落一地。完成任务的漩涡纹一分一毫也没偏离其出现位置──杖头,就这么消失了。 摩芙对自己的精湛技术没有任何特别感想,随口问道: 「刚那是『库伦布』吗?」 「没看到命运的碎片从那里头洒出来呢。说不定,那是死像的一部分。」 阿尔贝多的推测,使摩芙表情蒙上薄薄阴影。 「他能把这么大的东西,整个当死像一样掌控吗?」 言下之意,即是自己没这种能力。这丧气话,使得同为「海因之手」的阿尔贝多鼓励她说: 「这可难说。死像的形体,是取决于核心那个人类的绝望深浅大小,不一定和制造者的力量成比例。不说这个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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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间,范围正好能遮挡两人的漩涡纹骤然闪现,快速旋转。触及漩涡纹的河流有如跳进果汁机般搅个粉碎,在街上散落一地。完成任务的漩涡纹一分一毫也没偏离其出现位置──杖头,就这么消失了。 摩芙对自己的精湛技术没有任何特别感想,随口问道: 「刚那是『库伦布』吗?」 「没看到命运的碎片从那里头洒出来呢。说不定,那是死像的一部分。」 阿尔贝多的推测,使摩芙表情蒙上薄薄阴影。 「他能把这么大的东西,整个当死像一样掌控吗?」 言下之意,即是自己没这种能力。这丧气话,使得同为「海因之手」的阿尔贝多鼓励她说: 「这可难说。死像的形体,是取决于核心那个人类的绝望深浅大小,不一定和制造者的力量成比例。不说这个了。」 「啊!」 才刚搅散的奔流再度凝聚,构成新的模样。 「那是蛇……还是龙?」 「品味不错嘛,或许和我聊得来喔。」 不知何时,四头龙从四个方向包围了冲锋当中的阿尔贝多与摩芙。 摩芙凝聚力量之余,发现一件事。 其中一头龙,突然朝另一个方向掉头了。 「啊!」 她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感,只代表一件事。 就在这时── 「喝啊啊啊啊──呀!」 一记速度快得不顾后果,有如流星的踢腿,轰碎了龙的头。 那道在夜空闪耀的力量,是十字印。 「桦桦!」 「喔喔,那就是──」 与摩芙一起仰望天空的阿尔贝多,也深感兴趣地赞叹。 攻击过后,似乎还不太能完全掌控力量的围巾少年在空中翻个几圈立定姿势,并与肩上手偶一来一往地对话。 「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出手帮『海因之手』啦,直会桦苗!」 「可是,她刚刚不是也在对抗那个死像还库伦布的东西吗?」 「话是没错啦,可是他们最后的目标还是毁灭世界,跟那个神秘敌人一样耶!」 「那就利用她到最后再说吧。」 「你这个人喔!」 桦苗背对著又开始再生的龙,说来相当散漫的模样,惹得阿尔贝多哈哈大笑。 「哈、哈、哈!那个调皮蛋跟以前完全没两样呢!」 「……」 摩芙没来由地为他害羞起来,拉下兜帽遮住脸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下面。」 「咦!」 一条摩芙依指示向下一看。 在街道奔窜的四条河流噗咕噗咕冒起气泡。那扩张流域且将周围的水聚集到水面都隆起来的模样,明显是攻击的前兆。 阿尔贝多仍不改一贯态度地说: 「看样子,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呢。」 「嗯。」 不过摩芙对战斗已相当熟练,即使有所担忧也能保持冷静,难有误判。她扫视四周之后,倒杖指向去处。 「阿尔贝多,我们下去!」 「明白。」 阿尔贝多宛如奔下看不见的坡道,一口气降低高度。 同时,高涌的四条河流掠过攻击目标身旁,冲天而去。称不上鲜艳的浊色河流,在摩芙和阿尔贝多几秒前才离开的位置撞在一块但没有相混,上下颠倒地就地折返下坠,且黏稠得不像河水的物质还蠕动著构成某种形状。 背上载著摩芙的阿尔贝多已奔过铺石路,奔向高台上的塔。 「!」 摩芙察觉有庞大物质从正上方逼来,将长杖轻轻指向天空。 剎那间,范围正好能遮挡两人的漩涡纹骤然闪现,快速旋转。触及漩涡纹的河流有如跳进果汁机般搅个粉碎,在街上散落一地。完成任务的漩涡纹一分一毫也没偏离其出现位置──杖头,就这么消失了。 摩芙对自己的精湛技术没有任何特别感想,随口问道: 「刚那是『库伦布』吗?」 「没看到命运的碎片从那里头洒出来呢。说不定,那是死像的一部分。」 阿尔贝多的推测,使摩芙表情蒙上薄薄阴影。 「他能把这么大的东西,整个当死像一样掌控吗?」 言下之意,即是自己没这种能力。这丧气话,使得同为「海因之手」的阿尔贝多鼓励她说: 「这可难说。死像的形体,是取决于核心那个人类的绝望深浅大小,不一定和制造者的力量成比例。不说这个了。」 「啊!」 才刚搅散的奔流再度凝聚,构成新的模样。 「那是蛇……还是龙?」 「品味不错嘛,或许和我聊得来喔。」 不知何时,四头龙从四个方向包围了冲锋当中的阿尔贝多与摩芙。 摩芙凝聚力量之余,发现一件事。 其中一头龙,突然朝另一个方向掉头了。 「啊!」 她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感,只代表一件事。 就在这时── 「喝啊啊啊啊──呀!」 一记速度快得不顾后果,有如流星的踢腿,轰碎了龙的头。 那道在夜空闪耀的力量,是十字印。 「桦桦!」 「喔喔,那就是──」 与摩芙一起仰望天空的阿尔贝多,也深感兴趣地赞叹。 攻击过后,似乎还不太能完全掌控力量的围巾少年在空中翻个几圈立定姿势,并与肩上手偶一来一往地对话。 「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出手帮『海因之手』啦,直会桦苗!」 「可是,她刚刚不是也在对抗那个死像还库伦布的东西吗?」 「话是没错啦,可是他们最后的目标还是毁灭世界,跟那个神秘敌人一样耶!」 「那就利用她到最后再说吧。」 「你这个人喔!」 桦苗背对著又开始再生的龙,说来相当散漫的模样,惹得阿尔贝多哈哈大笑。 「哈、哈、哈!那个调皮蛋跟以前完全没两样呢!」 「……」 摩芙没来由地为他害羞起来,拉下兜帽遮住脸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下面。」 「咦!」 一条摩芙依指示向下一看。 在街道奔窜的四条河流噗咕噗咕冒起气泡。那扩张流域且将周围的水聚集到水面都隆起来的模样,明显是攻击的前兆。 阿尔贝多仍不改一贯态度地说: 「看样子,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呢。」 「嗯。」 不过摩芙对战斗已相当熟练,即使有所担忧也能保持冷静,难有误判。她扫视四周之后,倒杖指向去处。 「阿尔贝多,我们下去!」 「明白。」 阿尔贝多宛如奔下看不见的坡道,一口气降低高度。 同时,高涌的四条河流掠过攻击目标身旁,冲天而去。称不上鲜艳的浊色河流,在摩芙和阿尔贝多几秒前才离开的位置撞在一块但没有相混,上下颠倒地就地折返下坠,且黏稠得不像河水的物质还蠕动著构成某种形状。 背上载著摩芙的阿尔贝多已奔过铺石路,奔向高台上的塔。 「!」 摩芙察觉有庞大物质从正上方逼来,将长杖轻轻指向天空。 剎那间,范围正好能遮挡两人的漩涡纹骤然闪现,快速旋转。触及漩涡纹的河流有如跳进果汁机般搅个粉碎,在街上散落一地。完成任务的漩涡纹一分一毫也没偏离其出现位置──杖头,就这么消失了。 摩芙对自己的精湛技术没有任何特别感想,随口问道: 「刚那是『库伦布』吗?」 「没看到命运的碎片从那里头洒出来呢。说不定,那是死像的一部分。」 阿尔贝多的推测,使摩芙表情蒙上薄薄阴影。 「他能把这么大的东西,整个当死像一样掌控吗?」 言下之意,即是自己没这种能力。这丧气话,使得同为「海因之手」的阿尔贝多鼓励她说: 「这可难说。死像的形体,是取决于核心那个人类的绝望深浅大小,不一定和制造者的力量成比例。不说这个了。」 「啊!」 才刚搅散的奔流再度凝聚,构成新的模样。 「那是蛇……还是龙?」 「品味不错嘛,或许和我聊得来喔。」 不知何时,四头龙从四个方向包围了冲锋当中的阿尔贝多与摩芙。 摩芙凝聚力量之余,发现一件事。 其中一头龙,突然朝另一个方向掉头了。 「啊!」 她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感,只代表一件事。 就在这时── 「喝啊啊啊啊──呀!」 一记速度快得不顾后果,有如流星的踢腿,轰碎了龙的头。 那道在夜空闪耀的力量,是十字印。 「桦桦!」 「喔喔,那就是──」 与摩芙一起仰望天空的阿尔贝多,也深感兴趣地赞叹。 攻击过后,似乎还不太能完全掌控力量的围巾少年在空中翻个几圈立定姿势,并与肩上手偶一来一往地对话。 「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出手帮『海因之手』啦,直会桦苗!」 「可是,她刚刚不是也在对抗那个死像还库伦布的东西吗?」 「话是没错啦,可是他们最后的目标还是毁灭世界,跟那个神秘敌人一样耶!」 「那就利用她到最后再说吧。」 「你这个人喔!」 桦苗背对著又开始再生的龙,说来相当散漫的模样,惹得阿尔贝多哈哈大笑。 「哈、哈、哈!那个调皮蛋跟以前完全没两样呢!」 「……」 摩芙没来由地为他害羞起来,拉下兜帽遮住脸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下面。」 「咦!」 一条摩芙依指示向下一看。 在街道奔窜的四条河流噗咕噗咕冒起气泡。那扩张流域且将周围的水聚集到水面都隆起来的模样,明显是攻击的前兆。 阿尔贝多仍不改一贯态度地说: 「看样子,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呢。」 「嗯。」 不过摩芙对战斗已相当熟练,即使有所担忧也能保持冷静,难有误判。她扫视四周之后,倒杖指向去处。 「阿尔贝多,我们下去!」 「明白。」 阿尔贝多宛如奔下看不见的坡道,一口气降低高度。 同时,高涌的四条河流掠过攻击目标身旁,冲天而去。称不上鲜艳的浊色河流,在摩芙和阿尔贝多几秒前才离开的位置撞在一块但没有相混,上下颠倒地就地折返下坠,且黏稠得不像河水的物质还蠕动著构成某种形状。 背上载著摩芙的阿尔贝多已奔过铺石路,奔向高台上的塔。 「!」 摩芙察觉有庞大物质从正上方逼来,将长杖轻轻指向天空。 剎那间,范围正好能遮挡两人的漩涡纹骤然闪现,快速旋转。触及漩涡纹的河流有如跳进果汁机般搅个粉碎,在街上散落一地。完成任务的漩涡纹一分一毫也没偏离其出现位置──杖头,就这么消失了。 摩芙对自己的精湛技术没有任何特别感想,随口问道: 「刚那是『库伦布』吗?」 「没看到命运的碎片从那里头洒出来呢。说不定,那是死像的一部分。」 阿尔贝多的推测,使摩芙表情蒙上薄薄阴影。 「他能把这么大的东西,整个当死像一样掌控吗?」 言下之意,即是自己没这种能力。这丧气话,使得同为「海因之手」的阿尔贝多鼓励她说: 「这可难说。死像的形体,是取决于核心那个人类的绝望深浅大小,不一定和制造者的力量成比例。不说这个了。」 「啊!」 才刚搅散的奔流再度凝聚,构成新的模样。 「那是蛇……还是龙?」 「品味不错嘛,或许和我聊得来喔。」 不知何时,四头龙从四个方向包围了冲锋当中的阿尔贝多与摩芙。 摩芙凝聚力量之余,发现一件事。 其中一头龙,突然朝另一个方向掉头了。 「啊!」 她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感,只代表一件事。 就在这时── 「喝啊啊啊啊──呀!」 一记速度快得不顾后果,有如流星的踢腿,轰碎了龙的头。 那道在夜空闪耀的力量,是十字印。 「桦桦!」 「喔喔,那就是──」 与摩芙一起仰望天空的阿尔贝多,也深感兴趣地赞叹。 攻击过后,似乎还不太能完全掌控力量的围巾少年在空中翻个几圈立定姿势,并与肩上手偶一来一往地对话。 「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出手帮『海因之手』啦,直会桦苗!」 「可是,她刚刚不是也在对抗那个死像还库伦布的东西吗?」 「话是没错啦,可是他们最后的目标还是毁灭世界,跟那个神秘敌人一样耶!」 「那就利用她到最后再说吧。」 「你这个人喔!」 桦苗背对著又开始再生的龙,说来相当散漫的模样,惹得阿尔贝多哈哈大笑。 「哈、哈、哈!那个调皮蛋跟以前完全没两样呢!」 「……」 摩芙没来由地为他害羞起来,拉下兜帽遮住脸蛋。 1 腾空之物 光看字就令人心情雀跃的七月里,某个暑假近在眼前的闷热日子。 第一学期结业典礼结束后,学生纷纷返回教室。混在其中一批的他──多柏学院国中部二年二班的直会桦苗,又照例往带头的指导教师橘树逢猛然扑去,从背后擒抱她的腰。 「呜咕!」 随著逢短促的惨叫,两人一起撞进前方校舍出口处的树丛里。 半秒后,一个花盆掉下来,在逢原来的位置砸个粉碎。 经过碎片飞散到掌握出了什么事的短暂时间,周围同学们才开始吵闹。嘴里叫出的话,并非全是非难。 「哇,好危险!」「从哪里掉下来的?」「老师,没事吧?」「直会又来了……」 那大半都是见到「不定时炸弹」又照例突然不顾轻重地救人的赞叹,或者说叹息。然而,这些全都没被主角听进耳里。 桦苗顺势在草丛里滚了两三圈,最后──依然紧抱著眼冒金星的逢的腰──仰望天空,发现了「那东西」。 「──」 深邃穹苍正中央,有个东西停留在团团高耸的云堆之中。 那压迫感十足的画面,看得桦苗只能目瞪口呆。 「──那是什么?」 不特别对任何人说的话,让赶过来看情况的同学,和几个因难得见到直会桦苗错愕表情而讶异的同学一起向上望去,却没有一个人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桧原里久解开朋友的手,从草丛中拉起了逢。 「还好吗,老师?」 逢头发里插了几片树叶,泪眼汪汪。 「我、我受不了了啦~」 两个人也跟著众人视线抬头望,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只能看见阳光倾注的宽广夏日天空。 周围如此的反应,使桦苗发觉别人都看不见自己眼中的东西。换句话说,那是只有「半开之眼」所寄宿的自己才看得见。 一个在有如晚霞,微微带点红晕的云堆里头漂浮的物体。 黑压压的影子映在薄云之上,凌空夸耀其雄姿的巨大飞碟。 对于其真面目,桦苗只有一个想法。 「死像……?」 「那啥?」 男子宿舍,桦苗和里久的房间里──照例在门上安置「星球」出入口而现身的──「星平线之梵」一进来就傻呼呼地这么问。桦苗跟著回答: 「还『那啥』咧……你也看到啦,死像嘛。」 「不是吧不是吧。」 梵要将她所见之物──探出窗格、占据宿舍上空的略红云朵,以及潜伏其中的巨大碟形暗影,当烟一样搧走似的摇了摇手。因为不可能,所以不可能。单纯地如此界定的她,即使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也否定了桦苗的看法。 「怎么可能有人在天上弄出那么大的东西还没被你发现啊,太扯了。」 「我也想这么想啊,为了我的心理健康好。」 这次反而是桦苗严肃地紧盯著眼前的东西。 「可是,梵小姐你自己看,的确是死像没错吧?」 所谓「死像」……是象徵悄然降临的毁灭的「半闭之眼」寄宿于人类后,以其为核心而构成,要将世界导向毁灭的命运之兽。至今曾击毁几具死像的桦苗,每次都是死像出现后不久就发现它的存在。梵对此的解释是,这是因为持有相反力量的「海因之手」若有所行动,命运「好像」就必然会将两人拉在一起的缘故。 所以── 「唔嗯~」 做出这种解释的人,正为了突然出现的巨大死像惊讶不已。或者说,从道理上而言,她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 「那看起来真的很像死像。应该说,根本就是吧。」 桦苗站到她身旁,仰望同一处。 「那么,我先去打烂它。」 接著一开窗就跳了出去。 「啊?」 被丢在原地的梵,声音都还没断,桦苗脚下贴近地面之处就出现了一个闪耀的叉叉。那是「半开之眼」寄宿的人所能掌控的力量,象徵著焦点稳定的秩序──十字印。 桦苗以它为踏台,朝正上方加速而去。 飞过宿舍屋顶,将整个市镇踩在脚下,瞭望著地平线一跳又一跳地节节高升,微红云堆和巨大碟形暗影逐渐逼近眼前。 「预备~」 飞升之中,桦苗在腰际握起右拳。那是以直觉计算时机,姿势却相当完美,要将现下最大力量的十字印轰进飞碟的预备动作。 在那之前,首先要穿过云层── 「嘿──」 但这样的打算,却突然全乱了套。 「啊?呃、呃?」 以为当然能穿过而忽视的云,竟然棉花似的包覆桦苗全身,将他轻轻地弹回去。 噗呼~ 他的身体挤出一道泄气声,又被扔回空中。不仅拳头碰不到只能看见浅浅阴影的飞碟,连实际模样也看不见。 桦苗顺著回弹力道纵翻一圈拉开距离── 「既然这样。」 并重新以霰弹方式向前洒出数个特大十字印。 「这招怎么样!」 整批闪耀的十字印经过半秒的滞空,一举倾巢而出。 然而结果还是── 「不行啊?」 所有击出的十字印都陷入粉红棉花糖似的蓬松物体再弹回来,如无序的流星群般方向乱七八糟地散去。 (好像没有……反击耶?) 其间桦苗也没松懈,随时准备应对死像的反击。这时,不知是山羊还是绵羊,长相正好在可爱与不可爱交界上的手偶,从桦苗肩上探出头来。 「讨厌啦~你怎么老是说飞就飞啊。」 手偶用梵的声音抱胸发牢骚,桦苗也抱怨回去。 「当然要飞过来看一看啊,我神经哪有粗到能让这么大的东西在头顶上飘还无所谓,当然要赶快打下来……呃,这样好像会……出事喔?」 但这抗辩却因为途中发现那会有什么后果,顿时软化而消失。桦苗似乎想填补这段空白,在开始下坠的脚下打出十字印,停在空中。或者说,站著发呆。 梵小羊没吐槽桦苗的神经粗细,噘著嘴说: 「你这个人真的是只看结果不管过程耶。算了,还以为你会直接跳到那上面去乱打一通,幸好没变成那样。」 「……」 桦苗虽有「原来还能这样」的想法,但不敢说出口。 无论如何,梵说得没错。面对巨大的死像,桦苗反常地焦虑起来。对自己一时冲动反省之余,他凝神注视将自己全力一击弹开的云堆,以及依然藏匿其中的巨大飞碟。 「……?」 不知何时,胸口已浮现以扁平的钝角等腰倒三角形为主体,中间有几个同心半圆的纹章。 那即是桦苗与梵所拥有的力量,象徵新发现的可能性──「半开之眼」。 但那向来总是能提供清晰视野的力量,如今让他看见的却还是微红的云堆和碟状黑影。 于是桦苗抱著姑且一试的想法问: 「梵小姐,你看得见这堆云吗?呃,没之外吧。」 「你说得有点省略……不过我懂你的意思,大概吧。」 抱胸的手偶跟著纳闷的梵歪起头说: 「你不是想问我有没有看见云,而是问我那看起来是不是除了云之外什么也不是吧?奇怪?呃,也就是说看起来只是云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很异常,这究竟是怎么──」 「总而言之,就是很怪吧。」 梵跟著点头认同桦苗简洁地打下结论。 「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 「这样啊。」 桦苗马虎地点头应声,补充他的感觉。 「还有另一个怪怪的地方,这好像和之前的死像有个共通点。」 「怎么说?」 「我也是才刚发现的,这个东西──」 鲁莽少年难得慎重其事地眯起眼,小心翼翼地观察,是因为他曾经正眼凝视死像的去处,结果差点被拖进毁灭,造成巨大精神损伤的缘故。 「──不是只有在空中飘,还向崩溃点慢慢前进。」 「咦?」 听桦苗这么说,梵小羊不怎么警戒地转动她的大凸眼。 死像一抵达「崩溃点」就会引起世界毁灭,而通往那里的轨迹就位在云的另一头。其下降速度慢得有如太阳的脚步,若不是桦苗提醒根本不会发现。不过── 「崩溃点也相当远耶。」 「嗯,比之前八十辻父女那次远得多了。」 桦苗也已经大致看出,巨大飞碟缓慢前进的目标并不在肉眼看得见的范围内。只凭胸口「半开之眼」的感觉所掌握的位置,不仅不在镇上,还远得超过了县市的界线。 「因为它特别大所以速度特别慢,崩溃点也特别远吗?」 桦苗这么问时,心里的焦虑也随之苏醒。 虽然这巨大碟形死像现在的确看起来非常笨重,但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突然加速,就算崩溃点再远也不能疏忽大意。 然而梵和桦苗相反,态度和平常没两样。 「这个嘛,可能吧。」 「不过,这不是有可能突然加速或掉下去吗?」 对于桦苗说得有点急的担忧,她也答得很马虎。 「这个嘛,可能吧。」 「什么可能可能,有讲跟没讲一样。」 因此抱怨几声后── 「现在是怪我吗,我又不知道它到底会怎么样,只能这样回答啊!这东西真的从头到尾都让人料想不到嘛!」 梵小羊竟恼羞地闹起脾气来了。 无奈叹息的桦苗放弃依靠命运的使者,选择自力行动及思考。首先,他以「半开之眼」扫视云和飞碟之外部位,也就是脚下的市镇和头上的天空。片刻,又往上飞升。 「你发现什么了吗?」 「就是没有才想换个角度找啰。」 桦苗简短回答梵,来到云堆顶端。 这整团包藏巨大碟形死像的微红云堆,甚至大得一眼望不尽。从整个色调看来,简直是飘浮在空中的岛屿。 不仅没找到他所期待的入侵通道,飞碟顶部也看不见任何外露。完全无法判别这厚厚的云堆究竟包著什么样的东西,也不知道那是否真的存在。 桦苗绷紧神经等了一会儿,但没等到他心里那个人,死像也没发动攻击。在这段让梵耐不住静默而开口的约莫一分钟时间,状况没有任何变化。 「找?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某个人。」 订正后,桦苗重新前后左右上下地看了看。 「我是想说假如那个女生……『海因之手』攻过来,说不定能趁乱问她一些事,可是没看到人耶?」 「既然死像都在这了,她应该也在吧,大概。」 梵虽说得很不肯定,但没说错。死像是为了帮助「朋友海因」将世界导向毁灭而创造的工具,若没有那个形同他「左右手」的少女,应该不会存在才对。 「会不会是关在里面啊?」 「可能吧。」 就桦苗和梵的常识而言,应该不会存在才对。 具有不同常识的「海因之手」一条摩芙,已在同样地点望著同一物体。 话虽如此,那娇小身躯却是立于远在桦苗他们底下的公寓屋顶。她在随微风摇摆的斗篷和兜帽下、拄在屋顶的长杖后头,以闪动于额头中央的「半闭之眼」,凝视飘在头顶上的巨大飞碟,以及包覆著它的微红云堆。 「……」 她巧妙地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没让桦苗或梵发现;但假如还是被他们发现而遭到质问,也只是白忙一场。这是因为── 「……怎么会这样?」 对她而言,这具死像的出现也完全是意外一场,无法预料。而且她在桦苗他们来到之前也曾尝试接近那来路不明的死像,但同样受到云堆的阻挡。货真价实的「海因之手」,竟会被死像阻挡。 于是摩芙就这么含著这份屈辱,仔细观察桦苗他们设法接近死像而不停试误的过程──直到死心而回去为止──并心想: (是谁?怎么办到的?) 梵怀疑得没错。正常而言,死像得经过「海因之手」找到宿有「半闭之眼」的人,并将其推入绝望深渊的这段过程才会出现。目前在人类世界中,「海因之手」只有摩芙一个,而另一名同志阿尔贝多,是专门在根据地服侍首脑海因,基本上不会外出行动。 所以,不应该发生这种事── (难道不是吗……?) 数个月前的事件,从记忆底层翻了出来。 魔术师八十辻父女一起化为死像时,发生了一件不该发生的事。 由父亲八十辻正典所变化的死像遭破坏之际,摩芙想接著将他的女儿八十辻夕子变成另一具死像。 然而,当时夕子竟已成为了死像,而且力量比她所能做的更强大,甚至能轻易杀害桦苗。 桦苗虽能勉强成功破坏它,但最后实在是千钧一发。 (要是我没有拉那一把……桦桦已经死掉了。) 自己心想的词,使摩芙全身紧绷。 想调查真相,一切可能的迹证也已消失无踪,最后什么也没查到。这不仅是因为不知该从何查起,主要是── (我不敢真的查下去,选择逃避。) 害怕自己无法完全掌握本该背负的命运、将世界导向毁灭的力量;害怕自己以外的人能动用这份力量,推动毁灭的齿轮。 由于桦苗顺利破坏了死像,摩芙便像个掩藏恶作剧的孩子般将这些恐惧盖起来,没向阿尔贝多或海因报告这件事,当作自己的秘密。 但现在就像报应来了一样,天上突然飘了个来路不明的巨大死像,朝崩溃点缓慢前进。摩芙倚靠长杖,想躲进兜帽底下般低垂苍白的脸。 (可是……我再也瞒不了了。) 脚底下,浮现出扰乱人心的混沌象徵──漩涡纹,瞬时吞噬了她。 噗通。跳进沉重的阴暗水中的感觉瞬时一变,摩芙渐渐漂向某处。伴随著看不见的泡沫,在缠绕全身但绝对不会浸湿她的水中缓慢上浮。 经过不知几十秒或几十分钟的时间,她的脚突然踏上木质地面。 只有颜色可取的微弱红光,照亮这潮湿的船舱。 不久,伴著喀啵、喀啵的潮湿脚步声── 「嗯?你居然会换上正式服装再过来,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摩芙?」 一匹具有无力中年男性声音的骷髅马出现了。 他就是与摩芙同属「海因之手」的阿尔贝多。 摩芙依然向前垂著兜帽,含糊地说: 「……唔嗯……」 「?」 阿尔贝多知道,那是摩芙有事隐瞒时的习惯动作。当他思考该改变问法还是等摩芙主动开口时── 「……这样吗?」 阴暗沉重的细小声音,滚落到潮湿的地板上。 「你说什么?」 摩芙不敢抬头面对阿尔贝多。战战兢兢地,抱著至今不曾见过的恐惧重复同一句话。 「是因为我没说出来……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吗?」 「什么意思?」 就阿尔贝多而言,他只是惊讶而大声了点,但摩芙似乎以为他在生气,身体抖了一下。原本就很微弱的声音,变得更微更弱了。 「对不起……」 「慢著慢著,我怎么都听不懂。」 见那少女随时要哭倒的模样,让阿尔贝多慌了手脚。 但一度溃堤的情绪业已无法收拾。 「对、不起……」 兜帽底下滚出一颗颗泪珠,砸碎在潮湿的地上。纵然泪流不止,摩芙不止是宣泄感情,也将自己「海因之手」所不该犯的错,以及刻意忽视的恐惧断断续续地全盘托出。 阿尔贝多喀啦喀啦地摆动他长长的马脖子,叹息著说: 「我的天啊,真拿你没办法。」 「对不起……」 摩芙无力地重复这不知说了多少次的话。尽管她勉强恢复了平静,眼中仍晃著随时都可能再度溃堤的泪水。 「你是该早点说没错。既然是让你害怕的事,自个儿闷在心里不是很容易闷出病来吗。」 阿尔贝多轻声训话后转过身去。 「总而言之,都得向海因大人禀报,请他定夺才行。」 「嗯……」 摩芙抱著上刑场的心情,萎靡地跟上。 但阿尔贝多要说的,并不是数落她的失态或要求惩处等末节小事,而是为这件对他们「半闭之眼」非同小可的事态,徵询首脑海因的指示。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两人一左一右,踏著宽阶梯登上甲板。 在遍洒骇人红光的群星下,狂风骇浪的大海上,他们「半闭之眼」的根据地,一艘结构粗陋的「愚人船」摇晃著它巨大的身躯。 眼睛大小的金砂到处堆积的甲板最远端,有个后方悬挂以银线绣上「半闭之眼」的黑幕,如同小型剧场的角落,「朋友海因」就坐镇在那里。 他是一具满身壮观羽饰及夸张服装,自身更是全以透明水晶组成的,骸骨。 坐在到处镶嵌宝石的黄金座椅上的他,在两人来到舞台前时稍微低下拄著颊的头,准备听取那不亚于周围风浪的惊人报告。 「海因大人……」 对于惶恐地抬头的摩芙,透明骸骨什么也没说。 不久,阿尔贝多开始报告(并解释)── 「──换言之,小的推测有个不属于我们『半闭之眼』的人,继上次魔术师事件后得寸进尺,企图以那巨大死像介入我们的仪式。」 将摩芙的话更有条理地说明清楚。 「……」 海因那拄著颊而歪斜的身躯,突然喀啦一声挺坐起来。 从没见过这模样的摩芙以为自己要受罚了,紧张得绷得不敢动,不过实际上听见的却是完全不同的话。 由阿尔贝多代言的无声之语── 「大人有言──立刻收拾介入者──」 是这么说的。 现代魔术师(老派)八十辻正典说道: 「所以你们才来找我吗?」 同时促请两位客人用茶,自己也端起红茶杯。 邻座的桦苗点点头,不客气地接受款待。 「是的,因为我没其他人可以谈这方面的事好烫!」 「如果它要掉下来了,直接迎击就好,先不说这个。」 梵说了句(桦苗)无法当作没听见的前言后── 「总之呢,我们是想知道它如果以现在的步调继续前进,大概要多久才会抵达崩溃点,所以才来请教两位的看法好烫!」 在接下去说明到最后时,被红茶烫到舌头。 身旁,同样是魔术师(现代派)的夕子一边捏起茶点饼乾一边轻声问: 「你们说的崩溃点,是在海上吗?」 「正确来说,是离岸边不远的小岛……大概在这吧。」 占据男女相对而席(刻意安排)的茶几中央的不是茶具,而是一张广域地图。梵的手,指著浮在遥远县外沿岸的某座小岛。 尽管距离是至今最远,死像动作又慢到乍看之下根本不晓得有无移动,他们也当然不会因此掉以轻心,反而因为「每次注意到时,位置都有所变化」而心惊胆跳。诡异到死像没有任何攻击、在周围云堆阻隔下无法接近本体──这些原本最该留意的事实都被他们暂且搁在一旁。 桦苗被蚕丝勒住脖子般难受地叹了口气。 「不管打十字印还是从上面撞下去,我试了很多方法都没用。所以与其在旁边乾著急,眼睁睁看它到达崩溃点,不如先徵求所有可能的帮助,多少搜集点资讯再说。」 现在,在八十辻家庭园开茶会兼商议的四个人所能见到的那东西……包覆死像的微红云堆,正好罩在总算改建完成的洋房屋顶上空。建材全新的老掉牙样式,感觉反差很大。 比起刚发现时,死像的位置已向崩溃点推进不少。相信再过不久就会通过八十辻家──在找不到任何对策的状况下──飘到市外。 阴暗天空下,正典放下茶杯,表情略显得意地说: 「我明白了。虽然我无法对死像本身怎么样,但如果是那方面的协助,我们魔术师可是专家呢。」 「哪方面?」 「观察天象啊。」 回答桦苗后,魔术师向上望去。八十辻父女接受梵赋予「半开之眼」的力量后,也能看见浮在空中的巨大飞碟。 「对于能观测森罗万象的魔术师而言,解读其中奥秘只是入门基础。无论是修练占星术或錬金术,第一步都是探讨何谓『物体的本质』。为整合众多体系,订定基准法则是件极为──」 正典说著说著就长篇大论起来。一旁,夕子举起智慧型手机── 「……」 以数秒间隔,对上空死像拍了两三张照片。接著将手机摆在桌上,在右手结出她的魔法「架空五芒星」,接触萤幕。 「……首先是这样。」 就在这时,液晶萤幕开始闪烁,在计算机、地图与特殊计算网站间眼花撩乱地变换。最后在不知何时被吸引过来的其他三人目光下,画面渐渐转暗。 「然后是这样。」 随后,夕子在平摊桌面的地图上以左手结出另一个五芒星,并轻轻一敲。 因此产生的情景── 「喔喔~」 使梵出声赞叹,眼睛发亮。 应由手机传出的讯息,在地图上显示有如立体折线圆,散发淡光的平缓下降线。 而下降线的落点不是别处,正是梵之前指的小岛。 岛上飘著一串看似取自月历的文字。 熟悉的字体所显示的日期是后天,时间为04:52。 当著自己的魔术表演,夕子表情(像父亲一样)得意地说: 「嗯。时间可能多少会有点误差,但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见了结果,桦苗和梵立刻讨论起来。 「后天半夜……算凌晨了吧。」 「嗯~动作这么慢,真的很花时间耶。」 「到底有没有时间处理它呢。」 「要是没办法挖穿那堆云,有没有时间都一样吧。」 「云」这个词,让夕子想起在计算过程中感到的事。 「我想应该没问题。」 「咦?」 夕子在回头的梵面前再度结出「架空五芒星」。, 四人地图上的所在地随之出现一团微红云堆,并依每小时的位置变化步步挪移,显示出任谁都一目了然的倾向。 「……夕子。」 夕子不理会正典的 叫唤,继续说: 「你们看,死像是不是愈往下降,旁边的云就越薄?只要在这座岛附近……在岸边备战,它就会自己在没有防备的状态下飘过来吧?」 「原来如此。只是这样,好像没多少时间能解决死像。」 「之前不都是这样吗。谢谢你喔,夕子,有一套!」 「哪里,没什么。」 这时,正典又对红透了脸的夕子搭话── 「夕子,我有话跟你说。」 但同样又遭到无视。 「云应该会在明天深夜完全消失。由于它可能突然加快或下降,先到海边做好迎击准备应该比较保险吧?」 「既然这样,在死像到达之前,我们就到海边玩水吧!」 「梵小姐,你是认真的吗?」 正典第三次对交谈热络的少年少女说: 「夕子──」 但被夕子打断。 「我知道。你是要说我用现代机器很不检点吧?」 即使正典毫不软化地反击。 「既然知道,为什么你又──」 「用星盘那种老古董来测,只会把今天的时间白白浪费掉而已吧?既然现在时间非常紧迫,哪有闲功夫把老派那些慢吞吞的古老观测法──」 也被顶了一长串回来。 「什么叫做慢吞吞?观测是观察并测量森罗万象的行为,意义重大。我们魔术师自然有义务拿出真诚的态度,采取最合适的礼制。就是因为现代派做什么都只要求快速简便,才会轻佻成性──」 「什么轻佻?你就是老是说这种话──」 这对魔术师父女,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不厌其烦地斗嘴下去。 从八十辻家告辞后,傍晚。 「事情就是这样,该怎么办咧?」 「事情是怎样,什么怎么办啊?」 桦苗在宿舍房间,和里久促膝相商。 「死像后天就要掉下来了,可是梵小姐却说『明天就到崩溃点住下来迎战死像』,根本不管我说什么耶。」 「那你去不就好了。刚好明天就要放暑假,有什么问题吗?反正你应该不会想对梵小姐乱来吧?」 「那是当然的啊,可是……」 肯定的回答,补了一个不定的转折。 「梵小姐她啊,好像真的想去玩水耶,还邀了山边学姊跟摩芙一起去旅行。」 「学姊就算了,连不知道死像的摩芙也找啦?」 里久终于也开始进入状况。 而桦苗则是一副没劲的样子,纠正朋友有些麻痹的观念。 「山边学姊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喔。」 「对喔。」 经他提醒,里久也发现问题所在。 里久身为直会桦苗的好朋友,自然是相信他完全不会对女性动歪脑筋,但问题不在这里。摩芙的想法,一定和他们不同。 摩芙的反应对桦苗而言,就只是「和其他女孩要好就会不高兴」而已。接下来,「该如何安抚摩芙」的正题才正式开始。 「我还来不及告诉梵小姐宿舍禁止男女生一起外宿旅行,她就先告诉摩芙,害摩芙快要气炸了。」 「所以晚餐也没看到她,就是因为这件事啊?明明自己放长假的时候都会和你一起回乡下,想不到心眼这么小……好像也不是想不到的事喔。」 「摩芙那样就行了。」 桦苗一句话就定了论。他曾向一条摩芙的双亲和祖父誓言保护她,因此即使多少有些任性之处,也绝对换站在她这边帮助她。 然而,假如她因此发火闹脾气,桦苗就完全拿她没辄了。所以才以商谈名义,请求可靠的朋友协助。 「可是话说回来,梵小姐……不对,死像那边我也不能丢下不管。她想玩水是无所谓,我到时候是一定要去跟死像决战啊。」 「所以你希望我去劝劝一条吗?」 「她今天脾气好像特别大,我实在不知道怎么下手。」 几小时前,从八十辻家回来的路上,他们在学院前的坡道偶遇山边手梓,结果梵迫不及待想去海边的兴奋心情惹出麻烦来了。回宿舍途中,梵一路「走嘛走嘛一起去让她去嘛」地吵个没完,而正好不知上哪去的摩芙在这时回来,梵便也像邀手梓一样一并邀了摩芙。 结果摩芙不仅没答应,还发了比平常旺一倍的火,头也不回地冲进女子宿舍。认识摩芙那么久的桦苗,认为她多半有了其他心烦的事才会这样。于是请求比自己更明事理的里久和她谈谈,最好是顺便解决那个心事。 「劝她是吧。」 里久仍旧没什么干劲。 「我真的劝得动她吗。」 「她气还没消就为了消灭死像跑去外宿,我一定会死得更难看吧?拜托嘛。」 这么说来,的确是如此。 「反正不能把事实说出来……帮你找几个藉口是可以啦。」 当里久倾向妥协之际,桦苗的手机收到一通简讯。 点开一看,是来自摩芙的几个字。 『我也要去。』 桦苗整个人都傻了。 桦苗完全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喔,八十辻。都跟你没关系了,还麻烦你来做这么多事。」 「还好啦,那种事不算什么。而且说到没关系,山边学姊也是一样嘛。」 「手梓是我邀的,摩芙也是喔!」 「嗯。」 一早,四名少女就在奔向海滨的电车车厢内聊个不停。 在这热闹空间里,只有桦苗一脸虚脱地瘫坐,于事无补地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拒绝梵的死缠烂打,坚持自己单独行动。 到头来,这趟消灭死像之旅的成员变成了五个。 直会桦苗、梵、山边手梓、八十辻夕子以及一条摩芙。 在夕子的魔术帮助下,旅行许可得来不费工夫。不只是舍监橘树逢,甚至让所有住宿生都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真是有两把刷子。不过这当然不是无偿服务,代价是让她同行。 这位现代派魔术师的理由── 「为了学习新知,我至少要就近仔细观察所谓的死像一次才行。」 就是这么回事。 其父八十辻正典似乎十分认同这个理由── 「我知道你这个人应该是没有歹念,但我还是希望你千万要行得正做得端,千万别违反善良风俗,千万要用心消灭死像,千万要顾及夕子的生命安全,千万──」 如此对桦苗耳提面命地再三叮嘱,才准许女儿加入这趟旅程。顺道一提,其实正典原先是打算以监护人身分同行,却被女儿冷冷打了回票。 由于手梓(因梵的邀请而确定能同行)所担心的旅馆订房问题也是靠魔术解决,故夕子在这趟旅程中握有极大发言权,幸亏她不会因此摆架子。 事实上,桦苗原先以为这场消灭死像行动,只要背个睡袋守上一天一夜,小心它突然下坠就行了,完全没想到真的会变成梵所期盼的海滨一日游,现在心里一片茫然。 (而且,男的就只有我一个。) 桧原里久没同行是因为── 「我去只会变包袱吧。」 这么一个理由。 但从他说话没有看桦苗这点,能窥见他真正的想法。说穿了,这个脑袋灵光的少年根本就不想往这淌浑水里跳。桦苗若不是当事人,也不会刻意参加这种旅行吧。 距离巨大飞碟降到预定地点的这整整一天──有意与女儿较劲的正典曾来过联络,说下降速度和云堆高度都没有改变──其实桦苗除了戒备突发状况之外根本无事可做, 和旅伴玩玩水也并无不可,只不过…… 桦苗只希望乖乖坐在自己身旁的摩芙能够开心享受这段旅程。此刻,坐在自己指定的对号座的她,并没有将昨天的怒气带进这趟「桦苗的奇妙同学」所召开的旅行。尽管不会积极参与对话,答话时也见不到负面情绪。 (她心情好点了吗?) 而这仅存的疑虑── 「喔喔!看到海了耶!」 也在见到少女顺著梵的叫喊,从车窗望向深邃青蓝的表情时烟消云散。 她睁大了眼晴,没有特别喜悦或期待,以单纯赞叹的表情说: 「哇──!」 「……」 让桦苗打从心底认为,带她来真好。 「要拍张照片吗?」 「用手机拍的话效果不太好吧?」 「我们就用海当背景拍张纪念照片吧!来,摩芙也一起!」 「啊!」 只是就结果而言,这想法真是错得离谱。 幕间逸话1 暗杀血族〔罗比陀〕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极西之地,他们的祖先就已经从事著现在这行业。 以隐密地取人性命──暗杀为业。 那么,他们如今为何会隐居在这极东岛国的深山里呢? 传说是因为触犯禁忌,整个家族被逐出西方乐园的结果。 然而,或许是因为祖先深以为耻而不敢明记,没有任何具体文献记录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遭受放逐时也一并舍弃了信仰,所以禁忌八成与信仰有关。 无论如何,放逐是不争的事实。放逐,原本应该只是不准再接近乐园的意思,但敕令上── 『逐于三渡海之地。』 据说曾出现过这么一句文言。 他们的祖先似乎是忠实地听从了这条敕令。遭受放逐是距今八百年前,两百年后流浪到这国家。从定居日本的原因是由于渡了三片海洋来看,可见敕令的拘束力是多么地大。 不仅如此,他们还根深柢固地认为,放弃信仰又遭放逐的自己会被追杀一辈子。即使定居建村,也是潜伏在深山之中,为抵挡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追兵而世代承袭相关技术。 尽管血统因与当地人混杂而日渐稀薄,也绝不肯向村外扩张。他们知道自己是遭到放逐的罪人,真心害怕与外界接触会败露踪迹而引来追兵,以如此独特的封闭性与自制力,将自己与世隔绝。 经过了长达六百年的招赘纳媳──偶尔掳人逼婚──这支血统所承袭的所有技术,就这么万全地保存到了现代。 然而技术以外,可就没这么万全了。 甚至能说,有个极大的缺陷。 那就是,他们的人数。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极西之地,他们的祖先就已经从事著现在这行业。 以隐密地取人性命──暗杀为业。 那么,他们如今为何会隐居在这极东岛国的深山里呢? 传说是因为触犯禁忌,整个家族被逐出西方乐园的结果。 然而,或许是因为祖先深以为耻而不敢明记,没有任何具体文献记录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遭受放逐时也一并舍弃了信仰,所以禁忌八成与信仰有关。 无论如何,放逐是不争的事实。放逐,原本应该只是不准再接近乐园的意思,但敕令上── 『逐于三渡海之地。』 据说曾出现过这么一句文言。 他们的祖先似乎是忠实地听从了这条敕令。遭受放逐是距今八百年前,两百年后流浪到这国家。从定居日本的原因是由于渡了三片海洋来看,可见敕令的拘束力是多么地大。 不仅如此,他们还根深柢固地认为,放弃信仰又遭放逐的自己会被追杀一辈子。即使定居建村,也是潜伏在深山之中,为抵挡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追兵而世代承袭相关技术。 尽管血统因与当地人混杂而日渐稀薄,也绝不肯向村外扩张。他们知道自己是遭到放逐的罪人,真心害怕与外界接触会败露踪迹而引来追兵,以如此独特的封闭性与自制力,将自己与世隔绝。 经过了长达六百年的招赘纳媳──偶尔掳人逼婚──这支血统所承袭的所有技术,就这么万全地保存到了现代。 然而技术以外,可就没这么万全了。 甚至能说,有个极大的缺陷。 那就是,他们的人数。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极西之地,他们的祖先就已经从事著现在这行业。 以隐密地取人性命──暗杀为业。 那么,他们如今为何会隐居在这极东岛国的深山里呢? 传说是因为触犯禁忌,整个家族被逐出西方乐园的结果。 然而,或许是因为祖先深以为耻而不敢明记,没有任何具体文献记录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遭受放逐时也一并舍弃了信仰,所以禁忌八成与信仰有关。 无论如何,放逐是不争的事实。放逐,原本应该只是不准再接近乐园的意思,但敕令上── 『逐于三渡海之地。』 据说曾出现过这么一句文言。 他们的祖先似乎是忠实地听从了这条敕令。遭受放逐是距今八百年前,两百年后流浪到这国家。从定居日本的原因是由于渡了三片海洋来看,可见敕令的拘束力是多么地大。 不仅如此,他们还根深柢固地认为,放弃信仰又遭放逐的自己会被追杀一辈子。即使定居建村,也是潜伏在深山之中,为抵挡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追兵而世代承袭相关技术。 尽管血统因与当地人混杂而日渐稀薄,也绝不肯向村外扩张。他们知道自己是遭到放逐的罪人,真心害怕与外界接触会败露踪迹而引来追兵,以如此独特的封闭性与自制力,将自己与世隔绝。 经过了长达六百年的招赘纳媳──偶尔掳人逼婚──这支血统所承袭的所有技术,就这么万全地保存到了现代。 然而技术以外,可就没这么万全了。 甚至能说,有个极大的缺陷。 那就是,他们的人数。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极西之地,他们的祖先就已经从事著现在这行业。 以隐密地取人性命──暗杀为业。 那么,他们如今为何会隐居在这极东岛国的深山里呢? 传说是因为触犯禁忌,整个家族被逐出西方乐园的结果。 然而,或许是因为祖先深以为耻而不敢明记,没有任何具体文献记录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遭受放逐时也一并舍弃了信仰,所以禁忌八成与信仰有关。 无论如何,放逐是不争的事实。放逐,原本应该只是不准再接近乐园的意思,但敕令上── 『逐于三渡海之地。』 据说曾出现过这么一句文言。 他们的祖先似乎是忠实地听从了这条敕令。遭受放逐是距今八百年前,两百年后流浪到这国家。从定居日本的原因是由于渡了三片海洋来看,可见敕令的拘束力是多么地大。 不仅如此,他们还根深柢固地认为,放弃信仰又遭放逐的自己会被追杀一辈子。即使定居建村,也是潜伏在深山之中,为抵挡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追兵而世代承袭相关技术。 尽管血统因与当地人混杂而日渐稀薄,也绝不肯向村外扩张。他们知道自己是遭到放逐的罪人,真心害怕与外界接触会败露踪迹而引来追兵,以如此独特的封闭性与自制力,将自己与世隔绝。 经过了长达六百年的招赘纳媳──偶尔掳人逼婚──这支血统所承袭的所有技术,就这么万全地保存到了现代。 然而技术以外,可就没这么万全了。 甚至能说,有个极大的缺陷。 那就是,他们的人数。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极西之地,他们的祖先就已经从事著现在这行业。 以隐密地取人性命──暗杀为业。 那么,他们如今为何会隐居在这极东岛国的深山里呢? 传说是因为触犯禁忌,整个家族被逐出西方乐园的结果。 然而,或许是因为祖先深以为耻而不敢明记,没有任何具体文献记录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遭受放逐时也一并舍弃了信仰,所以禁忌八成与信仰有关。 无论如何,放逐是不争的事实。放逐,原本应该只是不准再接近乐园的意思,但敕令上── 『逐于三渡海之地。』 据说曾出现过这么一句文言。 他们的祖先似乎是忠实地听从了这条敕令。遭受放逐是距今八百年前,两百年后流浪到这国家。从定居日本的原因是由于渡了三片海洋来看,可见敕令的拘束力是多么地大。 不仅如此,他们还根深柢固地认为,放弃信仰又遭放逐的自己会被追杀一辈子。即使定居建村,也是潜伏在深山之中,为抵挡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追兵而世代承袭相关技术。 尽管血统因与当地人混杂而日渐稀薄,也绝不肯向村外扩张。他们知道自己是遭到放逐的罪人,真心害怕与外界接触会败露踪迹而引来追兵,以如此独特的封闭性与自制力,将自己与世隔绝。 经过了长达六百年的招赘纳媳──偶尔掳人逼婚──这支血统所承袭的所有技术,就这么万全地保存到了现代。 然而技术以外,可就没这么万全了。 甚至能说,有个极大的缺陷。 那就是,他们的人数。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极西之地,他们的祖先就已经从事著现在这行业。 以隐密地取人性命──暗杀为业。 那么,他们如今为何会隐居在这极东岛国的深山里呢? 传说是因为触犯禁忌,整个家族被逐出西方乐园的结果。 然而,或许是因为祖先深以为耻而不敢明记,没有任何具体文献记录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遭受放逐时也一并舍弃了信仰,所以禁忌八成与信仰有关。 无论如何,放逐是不争的事实。放逐,原本应该只是不准再接近乐园的意思,但敕令上── 『逐于三渡海之地。』 据说曾出现过这么一句文言。 他们的祖先似乎是忠实地听从了这条敕令。遭受放逐是距今八百年前,两百年后流浪到这国家。从定居日本的原因是由于渡了三片海洋来看,可见敕令的拘束力是多么地大。 不仅如此,他们还根深柢固地认为,放弃信仰又遭放逐的自己会被追杀一辈子。即使定居建村,也是潜伏在深山之中,为抵挡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追兵而世代承袭相关技术。 尽管血统因与当地人混杂而日渐稀薄,也绝不肯向村外扩张。他们知道自己是遭到放逐的罪人,真心害怕与外界接触会败露踪迹而引来追兵,以如此独特的封闭性与自制力,将自己与世隔绝。 经过了长达六百年的招赘纳媳──偶尔掳人逼婚──这支血统所承袭的所有技术,就这么万全地保存到了现代。 然而技术以外,可就没这么万全了。 甚至能说,有个极大的缺陷。 那就是,他们的人数。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极西之地,他们的祖先就已经从事著现在这行业。 以隐密地取人性命──暗杀为业。 那么,他们如今为何会隐居在这极东岛国的深山里呢? 传说是因为触犯禁忌,整个家族被逐出西方乐园的结果。 然而,或许是因为祖先深以为耻而不敢明记,没有任何具体文献记录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遭受放逐时也一并舍弃了信仰,所以禁忌八成与信仰有关。 无论如何,放逐是不争的事实。放逐,原本应该只是不准再接近乐园的意思,但敕令上── 『逐于三渡海之地。』 据说曾出现过这么一句文言。 他们的祖先似乎是忠实地听从了这条敕令。遭受放逐是距今八百年前,两百年后流浪到这国家。从定居日本的原因是由于渡了三片海洋来看,可见敕令的拘束力是多么地大。 不仅如此,他们还根深柢固地认为,放弃信仰又遭放逐的自己会被追杀一辈子。即使定居建村,也是潜伏在深山之中,为抵挡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追兵而世代承袭相关技术。 尽管血统因与当地人混杂而日渐稀薄,也绝不肯向村外扩张。他们知道自己是遭到放逐的罪人,真心害怕与外界接触会败露踪迹而引来追兵,以如此独特的封闭性与自制力,将自己与世隔绝。 经过了长达六百年的招赘纳媳──偶尔掳人逼婚──这支血统所承袭的所有技术,就这么万全地保存到了现代。 然而技术以外,可就没这么万全了。 甚至能说,有个极大的缺陷。 那就是,他们的人数。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极西之地,他们的祖先就已经从事著现在这行业。 以隐密地取人性命──暗杀为业。 那么,他们如今为何会隐居在这极东岛国的深山里呢? 传说是因为触犯禁忌,整个家族被逐出西方乐园的结果。 然而,或许是因为祖先深以为耻而不敢明记,没有任何具体文献记录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遭受放逐时也一并舍弃了信仰,所以禁忌八成与信仰有关。 无论如何,放逐是不争的事实。放逐,原本应该只是不准再接近乐园的意思,但敕令上── 『逐于三渡海之地。』 据说曾出现过这么一句文言。 他们的祖先似乎是忠实地听从了这条敕令。遭受放逐是距今八百年前,两百年后流浪到这国家。从定居日本的原因是由于渡了三片海洋来看,可见敕令的拘束力是多么地大。 不仅如此,他们还根深柢固地认为,放弃信仰又遭放逐的自己会被追杀一辈子。即使定居建村,也是潜伏在深山之中,为抵挡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追兵而世代承袭相关技术。 尽管血统因与当地人混杂而日渐稀薄,也绝不肯向村外扩张。他们知道自己是遭到放逐的罪人,真心害怕与外界接触会败露踪迹而引来追兵,以如此独特的封闭性与自制力,将自己与世隔绝。 经过了长达六百年的招赘纳媳──偶尔掳人逼婚──这支血统所承袭的所有技术,就这么万全地保存到了现代。 然而技术以外,可就没这么万全了。 甚至能说,有个极大的缺陷。 那就是,他们的人数。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极西之地,他们的祖先就已经从事著现在这行业。 以隐密地取人性命──暗杀为业。 那么,他们如今为何会隐居在这极东岛国的深山里呢? 传说是因为触犯禁忌,整个家族被逐出西方乐园的结果。 然而,或许是因为祖先深以为耻而不敢明记,没有任何具体文献记录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遭受放逐时也一并舍弃了信仰,所以禁忌八成与信仰有关。 无论如何,放逐是不争的事实。放逐,原本应该只是不准再接近乐园的意思,但敕令上── 『逐于三渡海之地。』 据说曾出现过这么一句文言。 他们的祖先似乎是忠实地听从了这条敕令。遭受放逐是距今八百年前,两百年后流浪到这国家。从定居日本的原因是由于渡了三片海洋来看,可见敕令的拘束力是多么地大。 不仅如此,他们还根深柢固地认为,放弃信仰又遭放逐的自己会被追杀一辈子。即使定居建村,也是潜伏在深山之中,为抵挡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追兵而世代承袭相关技术。 尽管血统因与当地人混杂而日渐稀薄,也绝不肯向村外扩张。他们知道自己是遭到放逐的罪人,真心害怕与外界接触会败露踪迹而引来追兵,以如此独特的封闭性与自制力,将自己与世隔绝。 经过了长达六百年的招赘纳媳──偶尔掳人逼婚──这支血统所承袭的所有技术,就这么万全地保存到了现代。 然而技术以外,可就没这么万全了。 甚至能说,有个极大的缺陷。 那就是,他们的人数。 2 沧海之滨 十足乡村气息的旅舍「鸭根庄」大门正对滨海公路,地点极佳。车流稀少的柏油路和稀疏松林的另一头,沙滩与大海是一览无遗。向柔和海风彼端凝目远望,便能看见成为崩溃点的小岛,感觉近得教人意外。 「八十辻,要记得带手机喔。你爸爸随时都可能有紧急联络。」 「知道啦,学姊。我还有准备防水包喔,你看。」 这里的海岸线和沙滩并不大,左右两侧又有建于岩壁边的小码头和立了小灯塔的突堤,一般不视为海水浴场或观光场所,旅游书刊上也找不到。换句话说,就是非常适合小团体享受海滨之乐的私房景点。 「摩芙~你自己在旁边摸什么啊?一起来换泳装嘛~」 「咦?呀啊!」 现在,桦苗就背对著旅馆一室传来的嬉闹声,盘腿坐镇在走廊上。双手交抱,眼睛睁大……不然会忍不住想像里头是什么样。 他已经换上海滩裤,披著连帽外套。话说了那么多,到最后还是被旅游气氛感染,对下水怀起期待,很快就换装完毕。只是── (算了,女生本来就这样。) 女子军团的准备时间实在长得可以,而搬杂物的工作又落到桦苗头上,不能先去海边抢头香,只能在心里埋怨不愿同行的桧原里久。 这时── 「客人,房间有锁好吗~」 话本身是很实际,但语气却没什么力气。 抬头一看,一名男服务员扛著扫除用具轻声走来。 「啊,你好。」 「怎么坐在这里呀,后宫少年?」 「在后宫走廊等她们驾到。」 「哈哈,当奴才的机会也不少是吧。」 笑著这么说的服务员,名叫石川直。 年约二十出头,特色是傻气笑容和瘦长身材。略嫌轻浮的调调,和印有旅馆名的老式短褂不太相衬。 桦苗会记得服务员的名字,是因为上门接待的含他就只有两个,而且还是兄弟档,非常少见。据说这整条海岸线的旅馆就只有「鸭根庄」一间,客人又少,所以靠他们兄弟俩就忙得来。 「其实还有一个老板娘,不过现在在忙正职那边就是了~」 直虽这么说,但这里总归是三个人就能运作,而且还是副业。大伙一开始还怕踩到地雷,但事实证明那完全只是多心。即使扣这屋龄数十年的老旧印象分数,「鸭根庄」的清洁和服务也仍令人十分满意。 对于这位开客人玩笑但不至于低俗的服务员,桦苗并不反感。他姑且看著没有其他人的走廊,说出心里的话。 「没有其他客人吗?」 「怎么直接就问这么难回答的问题呀。」 直也不掩喜色,大方地回答: 「这个地方呢,在旅游旺季也不会是观光圣地;这间旅馆呢,也只是眼尖发现前面那个好地方的旅客不想当天来回才会住个一晚的避难所,像你们这样专程订房的正常住客真的很少见。」 「正常啊……」 桦苗的复杂表情,让服务员机伶地苦笑起来。 「不过呢,这比率倒是很不健康哪。我是不会嫉妒啦,反而希望能分点福气──」 「直。」 锐利斩断对话但拿捏得当的喊声,从走廊另一头飞来。 那是另一名服务员,直的兄长石川交。 他与弟弟是两个样,相貌刚正态度稳重,和他的短褂简直融为一体。个子虽比直小,体型反而显得相当匀称。 「我不是说过搬扫具要从后面绕吗?」 责备的语气也很淡然,没有过多情绪。 「好好好。抱歉啦,交哥。」 直随口道歉,并对桦苗摇摇手。 「这里的海岸很隐密,平常就像是包场一样,可是也不像大海水浴场那样有救生员,玩的时候小心点喔。」 留下这句话就往旅馆后头去了。 交取而代之地来到他面前,端正地行个礼。 「客人。」 招呼声也是简洁有力。 让桦苗不禁挺直背脊。 「各位要借的遮阳伞那些都摆在门边了,直接拿走没关系。今天没有其他客人,不用担心拿错。」 「我知道了,谢谢。」 「应该的。如果还有其他需要,请尽管说一声。」 交再度端正鞠躬,与直走反方向,回玄关那去了。 目送他离去后,罪恶感让桦苗有点坐立难安。 (这不算是骗人吧?有点不一样。) 这场只有国小、国中和高中的男女生,没有大人伴随的外宿,同样也托了八十辻夕子的福。一见到她的魔术──以指尖结成的「架空五芒星」,石川兄弟就彷佛什么事也没有,或者已经「接纳了」似的── 「您是今天订房的八十辻小姐吧,请在住房登记簿上签名。」 「各位的房间是,呃……团体房『山之间』和单人房『岩之间』~」 很正常地应对。至于摩芙那边,则是以「这是八十辻正典的朋友开的旅馆,所以不用担心」这般不晓得她听得听不懂的说法说服了她。应该有吧。 (反正我们目的很正当,没关系吧──呃!) 当桦苗如此为自己正当化时,背后纸门忽然喀啦滑开。 「好!向海边出发!」 失去依靠而倒地的桦苗,由下往上仰望海游版的少女军团。 「你在干什么?」 「我都听到啰,什么后宫啊。」 瞪大眼的「星平线之梵」和皱眉头的山边手梓等「高山组」,两个都是比基尼样式。颜色鲜艳设计时髦,不像是临时出游才准备的泳装;只是尺寸略小,挤得好像有点难过。这两套,都是手梓翻箱倒柜挖出来的去年的泳装。为遮掩挤得很显眼的线条而披上的连帽外套却只是造成反效果,变得更强调它的存在。 「要抱怨就去找旅馆的大哥。话说回来,唔……」 见到桦苗继续躺在地上,率直地发出感叹声── 「直会同学,你再躺下去会被踩喔,尤其是摩芙。」 「桦桦……」 夕子和摩芙一个冷眼垂视,一个怒目相瞪。这两个「丘陵组」,穿的都是朴素可爱的连身泳装。虽然同样也是去年的东西,但没有另一组那种立体的紧绷感;同样披上的连帽外套松松垮垮,反而烘托出青涩稚嫩。 当然,桦苗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但对方不一定会明白他的想法。如果再加上一句没神经的话── 「摩芙,那是去年的吧?你今年还穿得下──」 「啊,不好意思。」 夕子便只好予以制裁了。具体而言,就是在摩芙看不见的背后结起「架空五芒星」,指尖对地板上那颗头轻轻一点。 「哇哇!」 桦苗立刻以不自然的速度旋转著滑上走廊。 看不见其他游客的盛夏沙滩,将胡乱甩开拖鞋的脚丫子烤得滋滋叫。但这只会让他们加速追求冲上岸的海水,甚至鬼叫起来。 「哇~!快点,海耶!海耶!」 「呀~!好烫好烫好烫!」 「咿咿咿!」 手梓、梵和慢了一大段的夕子依脚程快慢接连溅起水花冲进海里。 后头,手抱大遮阳伞等杂物的桦苗,穿著拖鞋慢条斯理地跟上。摩芙在他身旁的固定位置,手上包包里装著还没充气的泳圈和充气船。 「唉~连学姊都没做暖身运动。」 「可是很好玩的样子。」 梵忙著在海边免不了的捞水泼人──昨晚一股脑地拿写真集和杂志预习的 结果──手梓也不停踢水反击。另一方面,夕子跑没几步路就喘了起来,将屁股浸到水里抱腿坐著。 桦苗在离海滨一小段距离的微湿沙滩上动手架起遮阳伞,并对理所当然似的在一旁坐下等待的摩芙说: 「摩芙,你也去呀?」 「可是──」 桦苗再对这畏畏缩缩,不太会游泳的少女补充: 「要游泳圈吗,我吹好就帮你拿过去。」 「嗯,谢谢……」 摩芙这才终于点头,脱下拖鞋奔向海水。桦苗担心她跌倒而望著她的背影,而那小脚丫尽管稍有踉跄但还是平安踏进海中,在浅滩蹦蹦跳跳。 梵见到新人参战便首先发难,水车般转起手臂开始攻击。 「嘿呀呀呀呀呀!这次换摩芙吗!」 「那、那我要和一条一国!」 「我也要。」 手梓和夕子也跟著加入战局,三打一的泼水战就此开幕。 (真是悠哉。) 相较之下,难掩不安的桦苗彷佛置身事外,呆望四名少女的戏水风情。摩芙难得这么活泼,在海边跑来跑去,即使跌倒也不改笑容,还很开心地在梵反击时尖叫。这模样,让桦苗坦率地庆幸,带她来真是太好了。 (不用打死像就更好了。) 桦苗忽一望天。 烤得发白,使太阳看起来大了一圈的蓝天,丝毫感受不到即将到来的毁灭命运。由光与热所构成的颠峰季节能量,泛滥得满天都是。 (明天也要让摩芙还欢看见这片天空。) 或许是受到天地之气感染,桦苗难得燃起了使命感── 「直会桦苗~!快来帮我~!」 却马上被给予他使命的人泼了冷水。 桦苗软趴趴地顺声音望去,只见四人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戏。梵踢著及膝的海水,在这个有人摇有人不摇的集团最前端设法闪躲每一次攻击。 「三、三打一太不公平了吧!」 手梓不客气也不留情,对她泼出美丽的水花。 「先出手的人还敢讲这种话,知道后悔了吧!」 「和山边学姊一国好像比较有利呢~」 夕子则专挑梵的逃跑路线,不停狠心追击。 摩芙也意思意思地啪唰泼水。 插图005 「啊哈哈。」 「喂~!你不要、傻傻在旁边看──呜噗!快来──」 呼叫救援的途中,梵跌了个大跤。 而始终给予温情眼神的桦苗── 「等我吹完泳圈和充气船就去喔。」 竟是苦笑著作出无情的宣告。 梵的夏季海滨度假计画花样还真不少。从泼水跳到根本不懂规则的沙滩排球,又不知为何玩起一二三木头人,最后用沙堆代替西瓜来打,让大伙玩得非常尽兴,贡献甚大。 但由于步调实在太紧凑,除了体能优秀的手梓,夕子和摩芙这两个缺乏体力的居家派很快就累趴了。现在众人稍作休息,夕子到附近的贩卖机买果汁,梵和手梓忙著挖沙埋桦苗。 而摩芙则是套著游泳圈,水母似的漂在海上。 以冷却身体的名义,与其他人保持一段距离。 真正的目的,是观察成为崩溃点的小岛一带,以及包著云的巨大碟形死像应将降落的方位。 (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摩芙抱著确切的心安,做出结论。 不属于他们「海因之手」的某个人物,正躲在暗处操控死像。 这样的异常──完全「异于常理」的状况,让处在「半闭之眼」对抗「半开之眼」这么一个单纯构图中的少女,暗暗怀起更甚于慌乱的恐惧。 (假如那个人真的存在,就一定要和他打了吧……?) 摩芙原以为自己的对手就只有桦苗和梵,作梦也没想过需要和心怀不轨的人战斗。企圆毁灭世界的他们,应该才是那个角色。 (可是,就算现在还远,再过不久……那个「别人」做的死像还是会来。) 与自己以外的某个坏蛋交手的时刻,无疑就在今夜。 摩芙虽认为自己的「半闭之眼」是无敌的力量,可对方能操纵死像,即表示也具有同等力量。即使快被这种恐惧压垮── (为了救桦桦,绝对不可以让别人乱来。) 她也紧抓著这份信念,咬牙撑住。 没有其他选择,非得撑下去不可。 (桦桦……) 摩芙担忧地注视的少年,并不是朝著她的方向。在海边被埋到只剩颗头的桦苗,在物理上根本办不到。 如此平淡无奇的画面── (桦桦没在看我。) 突然唤起她一丝不安。 (什么时候漂这么远了。) 到现在,摩芙才注意到自己远离岸边不少。 (好远。) 急忙划水折返的动作,却使她感到从没想过的海水冰冷及深度,增添些许恐惧。视线彼端的少年,看也不看她一眼。 (桦桦。) 冻僵的脚无法顺利踢水。光是看就知道平时总会飞奔而来的少年什么也不能做、不会做的感觉,使她的心倾得更斜了。 使她无所畏惧的「半闭之眼」,现在无法使用。纵然这距离远得很难划回岸上,但要是在这里出现相反的力量,桦苗和梵的「半开之眼」就会迅速察觉。 「桦桦!」 终于,摩芙出声求救。 听见自己的叫喊,使她明确感到那声音是多么弱小,同时明白凭这点音量是怎么叫也不会有人听见。 落单、漂离岸边、游不回去。 那彷佛全是无法颠覆的事实,恐惧使她的身体愈来愈僵,不知如何是好,泪水夺眶而出。 「桦桦~」 知道对方听不见,使她喊得更加悲恸。 在起起伏伏的海波上,摩芙独自不停啜泣。 不知过了几分钟还是几十秒,这段漂流── 「没事了。」 「!」 突然被带著溅水声的话声打断了。 摩芙转头一看,只见一名女性抓住了她的泳圈。或者说,将泳圈抓了过去。那名女性温柔一笑,再度确切地说: 「没事了。」 海浪阵阵的沙滩上。 手梓面带反省表情,端正跪坐。 夕子肃穆地接受训话,端正跪坐。 梵整个像泄了气的皮球,端正跪坐。 桦苗一脸世界末日到来般,端正跪坐。 审判之声,从四人头顶一句句地降下。 「怎么能以为有游泳圈就不会有事呢?」 语气庄重平和,严正得不容异议。 「游回岸边其实是一件很耗体力的事。大部分案例,都是想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身体已经被海水泡得太冷,根本游不动。」 说著,她解开胸口拉炼。除心情沉到谷底的桦苗外,其余三人都彷佛见到女神降临,赞叹地仰望将摩芙拉回岸上的女性,和她的胸部。 这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女性即使蹙眉怒目,也仍是隐约透露某种柔媚的气质美女。与短发交缠的金属饰品残留的水滴,闪得众人不禁眯眼。包在亮皮潜水衣下的躯体即使勾出凹凸有致的曲线,却富有强韧的力量美。 「而且她年纪还这么小,陪她来的人怎么能不负责看好呢?」 「……」 而陪同者的代表,公认兼自认的一条摩芙监护者直会桦苗,心情已经跌破谷底,钻到地壳里了。别说回嘴,就连眼睛也不敢抬。 「 你们也看得出来这片海滩小到没救生员吧?这次是因为运气好,刚好我在岩壁附近浮潜才没事……不然真的很危险耶!」 她的训斥,也不令人觉得刺耳或不耐。搂著一旁心有余悸的摩芙肩膀问话的模样,温柔得像幼稚园中的一景。 「知道的话,是不是要跟她说对不起?」 在这极其自然的催促下── 「「「对不起。」」」「对不起!」 夹杂约一人份的由衷怒气,众人一起道歉的模样也是如此。 「嗯。」 女子满意地点头,将环抱里的肩膀向前推,以明确的一句话告诉那获救少女该怎么做。 「来,跟大家抱一抱!」 三人也彷佛顺著引导,和摩芙抱在一块儿,口口声声说著「对不起」。返回归属的温暖,满满地包围著她。 剩下的那个,跪著对摩芙的救命恩人深深磕头。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并郑重道谢。 快被挤扁的摩芙也说: 「谢谢大姊姊……呃……」 「我叫友坂雏。」 带著毫不骄傲的慈爱笑容,女子──友坂雏,随后再补一句。 「幸亏你没事。」 之后的几个小时,这个遇上新来宾的旅游团,将剩余的夏季海滨度假计画既彻底又安全地全数消化,迎接日落的到来。 计画立案者(梵)找个机会对桦苗耳语问: 「这样有养精蓄锐到吗,直会桦苗?」 换言之,这场海滨之旅似乎也是为消灭死像而办。 差点被摩芙吓死的桦苗根本没法想什么养精蓄锐,但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就结果而言,摩芙后来也都笑得很开心,所以── (这样反而花了很多体力吧?) 他还是尊重梵的想法,把这样的吐槽吞了回去。 无论如何,最重要的还是小心留神,非做不可的事在后头等著呢。返回旅馆「鸭根庄」,进浴场泡澡时,桦苗每隔几分钟── 「摩芙~没事吧~?」 就会这样问一声。 「我没事~」 而每一次,摩芙也都会确实回答。像现在搓洗身体时也不例外。 也坐在她身旁洗澡的夕子,有点羡慕地低语: 「幸好没有其他客人呢,摩芙。」 「唔、嗯……」 摩芙赶紧往头上冲水,遮掩比晒伤更红的脸。 手梓整个人大剌剌在浴池里躺平,略微苦笑地说: 「哎,今天就算了吧。我们也没有立场说直会,现在就让他问个腻吧,否则半夜还跑来房间外面问就累了。」 「是啊是啊,反正他是自愿的,让他哇噗!」 不想多管间事的梵,将手指塞进竹制注水口而被热水喷了满脸,随后在手梓身旁一屁股跌坐下来。 「哇!小梵,你在干什么?」 「噗哈!……也没有什么啦,只是好奇而已。」 旅馆「鸭根庄」的浴场尽管没有露天浴池那么高级,全由原木打造也够气派了。被岁月薰陶得正好的木材,从浴槽、墙壁到地板,甚至以圆木铺成的天花板,都在昏黄灯光中染上深沉色彩,风味独具。 前不久开始,从更衣间的冷水开饮机,旅馆准备的洗发精、木桶到小凳子,门口边的莲蓬头等所有梵第一次见的东西,都被她摸了几下。 见状,夕子自然而然地规劝起这位孩子气的命运使者。 「不要乱来喔,弄坏了怎么办。」 「放心放心。」 但梵根本不当一回事,接著找起浴槽的水塞来。摩芙冲光泡沫后踏进浴池时,被梵发现水塞就在她脚底下,立刻漂了过去。 「摩芙~」 「?」 「脚拿开~」 「哇呀!」 脚被冷不防抬起来,使摩芙整个人扑进浴池。 桦苗听见叫声便又问: 「摩芙?」 「没事啦~只有可爱的小屁股在水上漂而已~」 也进了浴池的夕子调侃地回答时── 「八十辻,最好别这样喔。」 平时总是一起应付他们的手梓,皱著脸出言相劝。 「我想直会他现在,应该是很认真地在烦恼要不要爬到墙上看看。」 「不会吧?」 夕子跟著抬头往男女浴场的隔墙顶端看去,而那颗「不定时炸弹」不知为何没有立刻反驳。沉默的压力,让夕子赶紧溜进浴池再补充说: 「摩、摩芙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喔,直会同学!」 「……」 对面还是默默无言。 「直会,你爬过来会害一条哭喔。」 「……好~」 听手梓这么说,他才不情愿地死心。 夕子松口气后,元凶浮上水面。 「噗哈~」 梵没有盘起她的长头发,整个人像水鬼一样。 「澡缸大,水塞果然也好大喔~」 「小梵,你没拔掉吧?」 手梓的问题── 「我拔掉一下就塞回去了。」 也得到这么乱来的回答。 眼前晃动的巨物,让夕子愤愤地瞪了一眼才拨水移动,在爬起来的摩芙身旁坐定。 「真的没事吗?」 「唔、嗯,谢谢。」 压浏海挤水的摩芙毫不在意地轻笑。 从那柔和的表情,能看出她心中已经没有漂走时的恐惧。 (太好了。) 让夕子也回她一个笑容。 这时,女浴场的门彷佛要搅乱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气氛般喀啦一声打开。今天没有其他人订房,应该是临时上门的住客吧。但接下来,从不怎么浓的雾气另一头轻踏木板地走来的眼熟窈窕女子,让大家都吓了一跳。 摩芙第一个高兴得大叫: 「大姊姊!」 「是友坂耶。」 梵也惊讶地叫出她的名字。 手梓和夕子也不禁跪直起来欢迎她。 「哎呀。」 与她们再会的大姊姊友坂雏,同样温柔微笑著答话。 「我就知道你们也住这里。」 「晚安~」 桦苗听见声音,也隔著墙壁打声招呼── 「摩芙~真的没事吗~」 并顺便再确认一次。 雏看看声音来处再看看摩芙,噗哧一笑。 「晚安喔。这次你有看好她嘛,很好很好。」 「~」 摩芙羞得发慌,将鼻子底下都泡进水里。 之后,雏一边清洗身体──为了也让桦苗听见,稍微加大音量──一边自我介绍,说她是个大学生,正以漫无目的的机车旅行消磨暑假,因为这片海滩「感觉不错」就过来看看。 「我停车的店告诉我这附近只有一间旅馆,所以我过来碰碰运气,想不到真的蒙中了呢~」 那双肩浸入池中,相当放松的笑容,彷佛舒服得随时会头一昏就睡著。大方袒露的双峰,光在视觉上就带给这群小中高加其他的女孩们极大震撼。就连拿下头顶毛巾擦拭眼角的动作,都是那么地成熟妩媚。 插图006 手梓在浴池中又端正地跪坐── 「友坂小姐──」 「如果要道谢,就免了吧。」 但才一开口就被雏抢得机先,在绝佳的时机悠声制止。 「当个在外地认识的大姊姊,比当救命恩人轻松多了。」 那毫不 居功的亲切气质,使手梓不禁看呆了眼,夕子和摩芙也同样地赞叹……梵则不知明白了什么,嗯嗯嗯地点头如捣蒜。 受众人注目的雏,以一声「对了」提议说: 「旅馆的大哥说他会先把贩卖机那个房间的冷气开起来,我们洗好以后就到那里边喝果汁边聊吧。那边的小兄弟也一起来。」 然而,摩芙对最后一句话起了反应。 「──」 她当然对这位救命恩人深有好感,就话题而言,那当然也只是个单纯的提议。不过,摩芙还是有点不高兴。 雏眼尖地发现少女的表情变化,问: 「怎么啦?」 并前倾著划手游过来。 就近面对那温柔笑容和两团巨物,让摩芙退缩了。 「没、没什么,真的。」 摩芙以快听不见的细小声音这么说之后,接著── 「摩芙~没事吧~?」 如此询问的声音又传来了,使「某种表情」闪过摩芙脸上。 「哼嗯~」 就近见到那表情的雏深感兴趣地低呼一声。 「你每次都是『那样』吗?」 知道她每次都是「那样」的手梓,觉得雏是想玩弄稚嫩少女的独占欲,(以桦苗听不见的小音量)帮摩芙说话。 「是啊。你别看一条这样,其实她很会吃醋喔。不过这对过度保护她的直会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吧。」 「吃醋啊……」 雏不知是哪里觉得意外,食指点著脸颊想了想,说出一句话。 「不过在我看来,那满像是害怕的表情耶。」 「──」 出乎意料的话,让摩芙一时哑了口。 手梓、夕子和梵都听不明白,面面相觑。 「摩芙~?」 完全跟不上对话的桦苗又唤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 关了灯的自动贩卖机室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响。 在某个约时将至之际,雏一人独占长椅,灌饮啤酒。 (真是群好孩子。) 不过才一个小时之前,刚出浴的大伙还在这里打扑克牌、玩些老掉牙的投币游戏机什么的闹得团团转。如今这里阴暗寂静,彷佛那全是一场幻梦。 (不可以觉得寂寞……这是平常的事。) 即使年龄差了一大截,那群光是活在当下就觉得事事新鲜的少男少女,每句话都仍能对她造成极大的刺激。对于那时候的少女,她也忍不住习惯性地刺探起来,说了一句没必要的话,但很快就消融在满池热闹蒸烟之中。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反正,我也只是说出我的感觉而已。希望接下来,那能替我起到一点……帮助。」 替自己开脱的话,淡淡地削减些寂静、抹除点罪恶感。 这时,面前有个人影静悄悄地落下。 「你在说啥啊,小雏?」 那身穿运动服的高瘦人影,是石川直。 雏丝毫不觉得惊讶,抬起头说: 「没什么。话说『里蛇』,能请你下来的时候都从后面吗?很容易吓到人呢。」 那并不是今日初遇的旅馆服务员及住客的对话。 双方都带点演戏的口气,熟稔地交谈。 「从你背后突然出声,我会很危险啊。」 「不要突然出声就好啦,你没想过吗?」 「啊~还真的没想过。」 「真是的……这种时候也能轻松得像平常一样,我该夸奖他吗,『荒飞』?」 雏往房门看去,只见石川交如走廊阴影渗入房间似的现身。他仍是短挂整整齐齐的服务员打扮。 「比起办正事前喝酒的你,应该值得夸奖多了吧。」 「我只是喝气氛的而已,这几口还不至于碍事。」 见到雏佯装平静,交更为冰冷地说: 「和他们亲近一会儿竟弄得自己不藉酒浇愁就无法工作,你那『奇姬』的称号都要哭啰。」 「……我不是说不至于碍事了吗?」 雏的温柔笑脸蒙上一层薄影。是被说到痛处也好,或原本就有嫌隙也罢,总之那笑脸都只是用来隐藏底下的真面目。 这时候,直轻轻地打了岔。 「好了吧,这时候还吵什么吵。我们都不喜欢做这种事,可是事关重大,无论如何都不许失败吧?而且,你们看。」 直所指之处,有个老旧的壁钟。 被菸熏得泛黄的钟面,显示时间将近晚间十一点。 交与雏闻言也默默地注视钟面,停止互相攻讦。直无奈地叹口气,一屁股坐在雏身旁。交仍一语不发,默许这粗鲁的举动。 不久,当分针距十一点约只剩三分钟时(刻意调慢了),交怀中传出细小震动声,他立刻以俐落动作取出手机接听。 「天乃行永吗?」 『嗯。』 有个男子沉重缓慢地答话。 『我差不多要「下降」了,在看得见之前把他们抓住。』 然后,揶揄似的补充道: 『只怕你们没这本事。』 「那些小鬼怎么难得倒我们『罗比陀』呢。」 手机随之传来「嗤嗤嗤」的刺耳笑声。 不仅是交,直与雏──经过长年训练,即使不贴著手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脸上也依稀浮现不悦的神情。 『你们号称全族之最的首领都被我轻轻松松就打败了,还有这么大的口气。』 「……」 尽管不悦再加上愤怒,交也仍是稍微绷起嘴角忍下,并以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冷静地问出最重要的事。 「首领没事吧?」 『什么没不没事,她已经是这具死像的核了。只要这东西好好的,你们的首领就只是做一趟悠哉的空中游览而已;要是被他们打下来,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我实在无法相信你的话。」 『但你也只能乖乖听话,事情就是这样。』 交杂著揶揄和嘲笑── 『逮到人以后再联络我,要是逮不到……也没关系,一样得联络我。』 最后以一句轻蔑的话作结。 『我再来帮你们。』 通话就这么结束了。 「……」 尽管交收起手机的动作与取出时相反,非常缓慢,也没有人多说一句话。沉默的房间中,只有贩卖机低沉的运转声在微微地抗议。经过约莫五分钟时间,将对通话对象掩饰到底的激情压至容许范围后,交总算短短说了一句: 「不准失手。」 话声一断,三人的身影便顿时消失。 只有紧急照明与贩卖机的灯光,朦胧地照著这无人的房间。 桦苗单独住一间房,夜里自然无事可做。 话虽如此,在几个小时后消灭死像才是他原本的目的,对额外的事──例如实地调查旅馆电视是不是真的有可疑频道──是一点劲也提不起。而且── 「白天玩成那样,我都快累死了……梵小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本末倒置啊?」 即使房里没有其他人──或许正因为没有其他人,桦苗不禁喃喃自语起来。 「……」 忽然发觉这件事,让他有点难为情。 「……睡吧。」 将手机闹钟调到死像预计来袭时间两小时前,即深夜两点后,早早就钻进洗澡时服务员所铺好,有种独特清洁感的睡铺,并因此首度直视天花板。 (啊,灯。) 由于在宿舍都是桧原里久主动去关,桦苗这才发现自己没 睡觉关灯的习惯。 (旅行的用意,会不会就是认识平常的自己啊?) 并自以为是地这么想。 「不能因为很累就睡过头。要是世界因为我睡过头而毁灭就糗大了。」 叮嘱自己似的刻意自言自语后……桦苗觉得这实在有点蠢,不禁叹了口气。接著懒洋洋地站起来,手伸向老旧吊灯拉线。 就在此时,暗杀者动身了。 床铺一长排的女性房间,彷佛将今天一整天消耗的活力都搬进来了一样,换洗衣物、糖果饼乾、纸牌、座垫散得乱七八糟……决定自己铺的床铺占据了房间正中央,现在全被换上睡衣的女孩垫在屁股下。 其中一人起身离开在夜间显得吵闹的对话,出房上洗手间。手梓对她的背影问: 「一条,我还是陪你去吧?」 「走廊很暗喔!」 即使夕子也这么说,略有睡意的摩芙还是摇了头。 「没关系,就在外面而已。」 「既然这样,直接到直会桦苗的房间睡也没关系喔~」 横躺著的梵也边抓零嘴边贫嘴了一句,被手梓几个白眼。 并不是因为伦理问题──手梓和夕子反而还觉得那在平常应该是无所谓──那非议的视线纯粹是因为桦苗半夜还有大事得办,叫摩芙过去岂不是会害他难以脱身的意思。 无论去不去,摩芙都顶著红通通的脸出去了。 不知是因为旅馆「鸭根庄」客人少还是向来都是这样,夜间照明只有最低限度,暗得几步路前的厕所都朦胧难见。 连虫鸣也没有的寂静中,摩芙在恐惧与睡意驱使下,拖著脚慢慢地走。 就在此时,暗杀者们动身了。 目标──直会桦苗将手伸向电灯拉绳的瞬间。 石川交以遥控器切断事先动过手脚的电线,掀起地板袭向愣在全黑了的房间正中央的少年。当他准备妥当后无声地掀起地板,以锐利的一直线跳跃出消抹了杀气的轨道,手上磨钝的黑色刀刃也滑空而走。这一记趁著对方伸手关灯姿势满是破绽,再加上因黑暗突然造访而错愕发直时,强震延髓的精准一击── (什么?) 竟扑了个空,真的「咻」一下就躲开了。 且不知为何,目标尽管能轻松闪避,却有吓了一跳的反应。 「唔哇!」 甚至叫了一声。然而少年翻滚到房间角落退避的动作没有一丝迟疑或犹豫,完全不像平民老百姓。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见到少年已经准备应对第二击,甚至蹲著看过来的模样,使交大吃一惊。 (这少年「看得见」。) 对方与全身包覆深褐色服装,头戴小型夜视面具的自己不同,就只是个穿著睡衣的孩子,但能在没有室外灯光──一开始就刻意安排──的完全黑暗中,不偏不倚地看过来。 (再不可能也是事实。) 交原本就不是会看轻对手的人,不过他仍更进一步地集中心神,将刀刃抹地般的低持,等待下一个机会。 然而,目标的少年却想使他松懈似的歪起头。 「不是库伦布?」 还喃喃自语了些什么。 「呃……那么,你是哪位啊?」 还不慌不忙地这么问。 交没有义务回答,那也是违反族规的行为,他便保持架势默不作声。 (他在玩什么把戏?) 心里,却因为对方毫无敌意而略微反感。 平常人遭受这样的袭击不是手足无措就是因感到生命危险而严防警戒,或者对不解的行为燃起猛烈怒火。至少,他们过去的目标都是如此。 (他很习惯这种事?) 虽这么想,这少年的举动和毫不掩饰的确信氛围,与那种高手的傲气或霸气又不相同。有种特异……对,就是特异的感觉。 (这个少年并不确定自己面临的是什么人。) 不。交改变想法。 或者说,重新检视。 (这是一种不管面对什么都不当一回事,简直是『怪物』的气势。) 交还记得上次这种寒毛倒竖的感觉。 天乃行永。 一个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自称首领落在他手上,并将首领的随身物品当证物扔了出来,明显弥漫著特异气质的,怪人。 (和他一样,所以才要他?) 一这么想,警戒与愤怒就在交心中急涌而上。 少年发现等不到回答而不知所措,开始念念有词的举动,和白天的傻样没什么不同。 「该叫梵小姐过来吗……不行不行。」 正因他的态度是这般无谓,才教人心里发毛。 而且,他还说了这种话。 「再说这个人好像不是死像,『把他轰走没关系吗』?」 此外,他的胸口还慢慢地……张开了一只眼。 「呃~不好意思,我现在在『这里』弄出了一个东西。」 以扁平的钝角等腰倒三角形为主体,中间有几个同心半圆。 「怪物」此时现于视觉的明确面貌,使交戒备的同时深感战栗。 「假如你到现在都看不见这个就等于没胜算,能请你住手吗?」 少年与白天无异的口气,也教人胆寒。 但尽管如此,交还是非做不可。 因为自己这一族就仅存四个人,首领还成了人质。 于是── 「……」 交忽然放松力气。 那是,让对手如此认为的行动。 解除至今不曾动过分毫的架势,垂下刀刃。 彷佛接受对方的提议,停止战斗行为。 少年明显安了心,随之放松力气。 交便抓紧这呼吸的一瞬间,展开突袭。 「──!」 以垂刀吸引注意,掷出从另一手袖口掉出的苦无。经过长年修练与钻研,即使只是甩动手腕也能到达神速。 交已没有任何留情的意思。 不让对方受点伤,恐怕别想逮到他。 而且,那都是为了撂倒眼前的「怪物」,交不觉得有任何愧咎或良心苛责。既然都做到这地步了,不如就用苦无击伤少年再以刀追击要害,一举定胜负。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交也抱著这样的想法策动肢体,往下一个行动动作。 可是,少年终究是「怪物」。 「喔?」 他轻而易举地,有如接住知道要扔来的球,对苦无立即反应。苦无骤然停在少年伸出的指尖后迅速一转,飞上空中。 交不懂那是怎么回事。 不懂归不懂,身体却不等他理解,径自动作。 一如其称号「荒飞」般凌空跃起,穿过少年头顶的同时加以斩击。同样地,攻击被某种力量弹开,刀刃连边也没擦到。不过交没有挂意,收回空中的苦无再蹬踏窗台向上腾跃,从设于天花板的撤退通道跳出房外。 (怎么会有这种事?) 续以跳向邻家屋顶的途中,交提防那堪称「恐怖」的少年追击而向后探视,映在眼中的就只有夜晚的黑。伫立在其深处的少年,没有追来。 (他是何方神圣?) 交明白少年没有追来,是由于对他不感兴趣、不视作威胁。这样的体认使他感到亟欲放声大吼的屈辱,但他仍硬吞了回去。 他就是属于将他如此教育的暗杀者一族。 所以他忍气吞声,跃向黑夜的彼方。 只在身后留下掩覆一切的黑暗。 友坂雏和石川直各持缚绳一端,先后以半秒之差 从睡眼惺忪地走过阴暗走廊的目标──一条摩芙头上悄然落下。 这当然是易如反掌,所以他们尽可能选择了不会痛的方法。 尽管是以这想法为出发点,他们的袭击仍毫不马虎,迅速确实。 剎那间。 (什──) (么?) 雏与直的视野瞬时猛然转了两三圈,飞到一边去。 错愕却不发出任何声音,是拜训练所赐;在突然翻转之下也能安静无声地蹬踏天花板或墙面落地,是才能使然;在明白自己发生什么事之前就转身紧盯突袭了他们的敌人,则是危机意识的表露。 走廊和刚才一样,少女娇小的身影立在那里。 然而,其中散发的恐怖却是不同层次。 少女,已经骤变为另一种东西。 雏和直不禁退却,感到全身紧绷。 渐渐地,黑暗要吞噬弥漫走廊的阴影般扩大体积,使她甚至改变了外表。两人都理不清是什么造成这样的改变,只知道少女的剪影多了斗篷与看似长杖的轮廓。 接著,额部慢慢地──睁开一只眼睛。 (这孩子是什么人?) (该不会和天乃那家伙是同一卦吧?) 两人全身流满与闷热时全然不同,表示惊愕与畏惧的汗水。 「就是你们吗?」 只有可爱的声音与白天相同的少女,对他们这么问。 不过,两人都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当然,就算懂也不会回答。 见两人没有回答的意思,少女从兜帽似的服装下抬眼瞪了几秒,将手上长杖轻轻指向身旁天窗。 看似密合度欠佳的老旧木窗随之滑开。 那斗篷身影彷佛随风而逝般,从窗口飘了出去。 (想逃……不对,是引诱?)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追上去。) 即使只是透过夜视镜对看一眼,也能明白彼此的想法。雏与直就这么跟著少女,跃入夜晚充满海潮气味的黑暗中。 引诱──这推测似乎没错。以山形曲线飘过邻家屋顶的少女身影速度并不快,朝滨海公路徐徐前进。 雏与直接连迅速跳跃,率先抵达少女应要降落的位置。 郊区夜晚灯火一向零星,在并非干道的滨海支线更是希微。没有设置人行道的狭小双线车道全无人踪,只有提供最基本照明的路灯疏落地排排站。 不久,少女没有任何其他举动,直接在路灯底下降落。 手持顶端盘结齿轮与发条、混同机械与魔法的长杖。 身披到处散发微光的漩涡纹样暗色斗篷。 兜帽正面的前额部位,有个不祥地闪烁著,有如半闭著眼的纹章。 全身上下满溢著乖离现实的异样压迫感与危险气息,怎么看都不像白天那个差点被海流冲走而泪流满面的女孩。 与其相对的两人,穿戴与交相同的深褐色服装和小型夜视面具,刀按在腰际不动。手上虽都抓著系上重锤的缚绳,但心里早就不抱无伤活逮的天真想法。 (这真的是那个孩子吗?) 雏感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物是多么深不可测,不禁疑惑。 (不要当他们是小孩应该比较好吧……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 直的面具底下,浮出真心的深邃微笑。 这时。 「啧啧。」 雏轻声咂嘴,向身旁打信号。 「……」 直收信后毫无动作,只是准备出击。 转换战场的少女再度问道: 「你们到底──」 就在这一刻,雏不负其「奇姬」称号的奇速抛出两个物体。 震撼弹和催泪弹。 引爆时间经过缩短,所以在著地之前── 砰! 它们同时爆裂,向四周释放猛击视听觉的爆炸声与闪光,以及使人难以行动的催泪瓦斯。 其间,直也跃上了空中。他仅仅仰赖著事前的视觉记忆,以三角跳的方式正确无误地将一旁路灯作为踏台,绕至摩芙背后。动作呼应其「里蛇」名号,迅速流畅。 先以爆炸声与闪光将其耳目麻痹,再以瓦斯封阻行动。这种专攻人类都无法避免的弱点再将其击昏的连续技,堪称是必胜的套路。 (抱歉啦,小妹妹。) 直胜负已定似的在心中道歉,于跳跃之际凌空抽出磨钝的刀,往颈椎应在的位置猛力击出。 (我们得在附近人家起床前撤退呢。) 雏也开始思考善后工作如何进行,以及该怎么利用这可怜的少女,在与天乃行永交涉时占有优势。 然而── 经过面具运作强光校正功能的一两秒时间,少女依然平安无事地站著。 直挥出的刀刃停在只差几公分的空中,少女站在催泪瓦斯中却不呛也不流泪。照亮团团瓦斯的路灯下,能看见一张只是有点不高兴的脸。 这让两人愣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邻近居民似乎被爆炸声与闪光惊动,窗口纷纷亮起。 「!」 察觉时,少女已无视刀和瓦斯的存在,飘浮起来。接著突然加快,如龙卷风般旋绕路灯飞起,立于灯的顶端上。 这堪称华丽的威风架势,使总算回魂的雏与直也迅速窜上身旁路灯,在狭小的灯罩上与数公尺外的路灯上的少女对峙。 (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对于仍无法相信自己所见的两人── 「难道不是你们吗?」 少女仍旧重复那意义不明的问题。但是…… 「……」 「……」 最后,她不知是不想再等当然等不到的回答,还是见到附近居民已一个个走上马路查看,移开瞪视他们的视线并轻叹口气,还穿著睡裤的双脚轻轻一沉── 「既然不关你们的事,就少来烦我。」 并留下这句话后,斗篷一翻就溶进黑暗里。 两人还来不及注目,少女已消失无踪。 (那是根本不把我们当成对手……的意思吧?) (真是意想不到啊。) 雏与直强行吞下差点跟著脱口而出的叹息,跃向黑夜的彼端。 只留下阵阵海风,抹去败北的余韵。 幕间逸话2 首领 柘植縒 对暗杀血族「罗比陀」而言,深山环境能提供藏匿及训练场所,有极大助益;然而也成了一座高墙,根本性地阻断他们与外界的交流。 尽管如此,在日本西化之前,从外界强制补充一向不足的人丁也并非不可能,直到近代法制与警察系统开始成形才逐渐遭遇困难。 到了大战过后,他们的村子曾几何时也成了法律上登记有案,被认为是经过多次自治体合并等演变后的一个位在穷乡僻壤,不值一提的山间聚落。 「罗比陀」的历史背景,使他们无法藉由向外界提供技术或人力发展村落。他们甚至代代传承了恪守古训的血统,为了不让追兵发现而始终保持低调,顶多做些见不得光的工作,尽管族群生命力每况愈下也从不改变。 当柘植縒这名女子年纪轻轻就从上一代接下「罗比陀」首领地位时(同时也接下了自称「村长」的职务,但这无关紧要),村中人数已减至十余人,老人还占了大半。 又过了几年,当全族人数降至个位数时,她不得不下定决心突破现况。 『别愚守这村子,下山生活吧。』 残存的老人,已经连反对的力气也没有了。 至于仅存的希望──三名少年少女则是目光灿烂地爽快担下重任,表示无论来了怎样的追兵都会如数消灭。等三人长大成人,累积足够社会经验后,「罗比陀」含她在内就只剩四个人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 她果断定下日期,准备告别这延续数百年血统的村落。 为筹备而奔走的过程中,某个大新闻轰动了日本全国。 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横跨城镇,造成绵延数公里的破坏。 看见电视新闻后,她不知为何竟开始高喊这几百年来都没个影子的追兵传说,甚至在即将告别村落的某一天瞒著困惑的三人前往事发现场──在那里成了死像。 对暗杀血族「罗比陀」而言,深山环境能提供藏匿及训练场所,有极大助益;然而也成了一座高墙,根本性地阻断他们与外界的交流。 尽管如此,在日本西化之前,从外界强制补充一向不足的人丁也并非不可能,直到近代法制与警察系统开始成形才逐渐遭遇困难。 到了大战过后,他们的村子曾几何时也成了法律上登记有案,被认为是经过多次自治体合并等演变后的一个位在穷乡僻壤,不值一提的山间聚落。 「罗比陀」的历史背景,使他们无法藉由向外界提供技术或人力发展村落。他们甚至代代传承了恪守古训的血统,为了不让追兵发现而始终保持低调,顶多做些见不得光的工作,尽管族群生命力每况愈下也从不改变。 当柘植縒这名女子年纪轻轻就从上一代接下「罗比陀」首领地位时(同时也接下了自称「村长」的职务,但这无关紧要),村中人数已减至十余人,老人还占了大半。 又过了几年,当全族人数降至个位数时,她不得不下定决心突破现况。 『别愚守这村子,下山生活吧。』 残存的老人,已经连反对的力气也没有了。 至于仅存的希望──三名少年少女则是目光灿烂地爽快担下重任,表示无论来了怎样的追兵都会如数消灭。等三人长大成人,累积足够社会经验后,「罗比陀」含她在内就只剩四个人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 她果断定下日期,准备告别这延续数百年血统的村落。 为筹备而奔走的过程中,某个大新闻轰动了日本全国。 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横跨城镇,造成绵延数公里的破坏。 看见电视新闻后,她不知为何竟开始高喊这几百年来都没个影子的追兵传说,甚至在即将告别村落的某一天瞒著困惑的三人前往事发现场──在那里成了死像。 对暗杀血族「罗比陀」而言,深山环境能提供藏匿及训练场所,有极大助益;然而也成了一座高墙,根本性地阻断他们与外界的交流。 尽管如此,在日本西化之前,从外界强制补充一向不足的人丁也并非不可能,直到近代法制与警察系统开始成形才逐渐遭遇困难。 到了大战过后,他们的村子曾几何时也成了法律上登记有案,被认为是经过多次自治体合并等演变后的一个位在穷乡僻壤,不值一提的山间聚落。 「罗比陀」的历史背景,使他们无法藉由向外界提供技术或人力发展村落。他们甚至代代传承了恪守古训的血统,为了不让追兵发现而始终保持低调,顶多做些见不得光的工作,尽管族群生命力每况愈下也从不改变。 当柘植縒这名女子年纪轻轻就从上一代接下「罗比陀」首领地位时(同时也接下了自称「村长」的职务,但这无关紧要),村中人数已减至十余人,老人还占了大半。 又过了几年,当全族人数降至个位数时,她不得不下定决心突破现况。 『别愚守这村子,下山生活吧。』 残存的老人,已经连反对的力气也没有了。 至于仅存的希望──三名少年少女则是目光灿烂地爽快担下重任,表示无论来了怎样的追兵都会如数消灭。等三人长大成人,累积足够社会经验后,「罗比陀」含她在内就只剩四个人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 她果断定下日期,准备告别这延续数百年血统的村落。 为筹备而奔走的过程中,某个大新闻轰动了日本全国。 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横跨城镇,造成绵延数公里的破坏。 看见电视新闻后,她不知为何竟开始高喊这几百年来都没个影子的追兵传说,甚至在即将告别村落的某一天瞒著困惑的三人前往事发现场──在那里成了死像。 对暗杀血族「罗比陀」而言,深山环境能提供藏匿及训练场所,有极大助益;然而也成了一座高墙,根本性地阻断他们与外界的交流。 尽管如此,在日本西化之前,从外界强制补充一向不足的人丁也并非不可能,直到近代法制与警察系统开始成形才逐渐遭遇困难。 到了大战过后,他们的村子曾几何时也成了法律上登记有案,被认为是经过多次自治体合并等演变后的一个位在穷乡僻壤,不值一提的山间聚落。 「罗比陀」的历史背景,使他们无法藉由向外界提供技术或人力发展村落。他们甚至代代传承了恪守古训的血统,为了不让追兵发现而始终保持低调,顶多做些见不得光的工作,尽管族群生命力每况愈下也从不改变。 当柘植縒这名女子年纪轻轻就从上一代接下「罗比陀」首领地位时(同时也接下了自称「村长」的职务,但这无关紧要),村中人数已减至十余人,老人还占了大半。 又过了几年,当全族人数降至个位数时,她不得不下定决心突破现况。 『别愚守这村子,下山生活吧。』 残存的老人,已经连反对的力气也没有了。 至于仅存的希望──三名少年少女则是目光灿烂地爽快担下重任,表示无论来了怎样的追兵都会如数消灭。等三人长大成人,累积足够社会经验后,「罗比陀」含她在内就只剩四个人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 她果断定下日期,准备告别这延续数百年血统的村落。 为筹备而奔走的过程中,某个大新闻轰动了日本全国。 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横跨城镇,造成绵延数公里的破坏。 看见电视新闻后,她不知为何竟开始高喊这几百年来都没个影子的追兵传说,甚至在即将告别村落的某一天瞒著困惑的三人前往事发现场──在那里成了死像。 对暗杀血族「罗比陀」而言,深山环境能提供藏匿及训练场所,有极大助益;然而也成了一座高墙,根本性地阻断他们与外界的交流。 尽管如此,在日本西化之前,从外界强制补充一向不足的人丁也并非不可能,直到近代法制与警察系统开始成形才逐渐遭遇困难。 到了大战过后,他们的村子曾几何时也成了法律上登记有案,被认为是经过多次自治体合并等演变后的一个位在穷乡僻壤,不值一提的山间聚落。 「罗比陀」的历史背景,使他们无法藉由向外界提供技术或人力发展村落。他们甚至代代传承了恪守古训的血统,为了不让追兵发现而始终保持低调,顶多做些见不得光的工作,尽管族群生命力每况愈下也从不改变。 当柘植縒这名女子年纪轻轻就从上一代接下「罗比陀」首领地位时(同时也接下了自称「村长」的职务,但这无关紧要),村中人数已减至十余人,老人还占了大半。 又过了几年,当全族人数降至个位数时,她不得不下定决心突破现况。 『别愚守这村子,下山生活吧。』 残存的老人,已经连反对的力气也没有了。 至于仅存的希望──三名少年少女则是目光灿烂地爽快担下重任,表示无论来了怎样的追兵都会如数消灭。等三人长大成人,累积足够社会经验后,「罗比陀」含她在内就只剩四个人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 她果断定下日期,准备告别这延续数百年血统的村落。 为筹备而奔走的过程中,某个大新闻轰动了日本全国。 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横跨城镇,造成绵延数公里的破坏。 看见电视新闻后,她不知为何竟开始高喊这几百年来都没个影子的追兵传说,甚至在即将告别村落的某一天瞒著困惑的三人前往事发现场──在那里成了死像。 对暗杀血族「罗比陀」而言,深山环境能提供藏匿及训练场所,有极大助益;然而也成了一座高墙,根本性地阻断他们与外界的交流。 尽管如此,在日本西化之前,从外界强制补充一向不足的人丁也并非不可能,直到近代法制与警察系统开始成形才逐渐遭遇困难。 到了大战过后,他们的村子曾几何时也成了法律上登记有案,被认为是经过多次自治体合并等演变后的一个位在穷乡僻壤,不值一提的山间聚落。 「罗比陀」的历史背景,使他们无法藉由向外界提供技术或人力发展村落。他们甚至代代传承了恪守古训的血统,为了不让追兵发现而始终保持低调,顶多做些见不得光的工作,尽管族群生命力每况愈下也从不改变。 当柘植縒这名女子年纪轻轻就从上一代接下「罗比陀」首领地位时(同时也接下了自称「村长」的职务,但这无关紧要),村中人数已减至十余人,老人还占了大半。 又过了几年,当全族人数降至个位数时,她不得不下定决心突破现况。 『别愚守这村子,下山生活吧。』 残存的老人,已经连反对的力气也没有了。 至于仅存的希望──三名少年少女则是目光灿烂地爽快担下重任,表示无论来了怎样的追兵都会如数消灭。等三人长大成人,累积足够社会经验后,「罗比陀」含她在内就只剩四个人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 她果断定下日期,准备告别这延续数百年血统的村落。 为筹备而奔走的过程中,某个大新闻轰动了日本全国。 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横跨城镇,造成绵延数公里的破坏。 看见电视新闻后,她不知为何竟开始高喊这几百年来都没个影子的追兵传说,甚至在即将告别村落的某一天瞒著困惑的三人前往事发现场──在那里成了死像。 对暗杀血族「罗比陀」而言,深山环境能提供藏匿及训练场所,有极大助益;然而也成了一座高墙,根本性地阻断他们与外界的交流。 尽管如此,在日本西化之前,从外界强制补充一向不足的人丁也并非不可能,直到近代法制与警察系统开始成形才逐渐遭遇困难。 到了大战过后,他们的村子曾几何时也成了法律上登记有案,被认为是经过多次自治体合并等演变后的一个位在穷乡僻壤,不值一提的山间聚落。 「罗比陀」的历史背景,使他们无法藉由向外界提供技术或人力发展村落。他们甚至代代传承了恪守古训的血统,为了不让追兵发现而始终保持低调,顶多做些见不得光的工作,尽管族群生命力每况愈下也从不改变。 当柘植縒这名女子年纪轻轻就从上一代接下「罗比陀」首领地位时(同时也接下了自称「村长」的职务,但这无关紧要),村中人数已减至十余人,老人还占了大半。 又过了几年,当全族人数降至个位数时,她不得不下定决心突破现况。 『别愚守这村子,下山生活吧。』 残存的老人,已经连反对的力气也没有了。 至于仅存的希望──三名少年少女则是目光灿烂地爽快担下重任,表示无论来了怎样的追兵都会如数消灭。等三人长大成人,累积足够社会经验后,「罗比陀」含她在内就只剩四个人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 她果断定下日期,准备告别这延续数百年血统的村落。 为筹备而奔走的过程中,某个大新闻轰动了日本全国。 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横跨城镇,造成绵延数公里的破坏。 看见电视新闻后,她不知为何竟开始高喊这几百年来都没个影子的追兵传说,甚至在即将告别村落的某一天瞒著困惑的三人前往事发现场──在那里成了死像。 对暗杀血族「罗比陀」而言,深山环境能提供藏匿及训练场所,有极大助益;然而也成了一座高墙,根本性地阻断他们与外界的交流。 尽管如此,在日本西化之前,从外界强制补充一向不足的人丁也并非不可能,直到近代法制与警察系统开始成形才逐渐遭遇困难。 到了大战过后,他们的村子曾几何时也成了法律上登记有案,被认为是经过多次自治体合并等演变后的一个位在穷乡僻壤,不值一提的山间聚落。 「罗比陀」的历史背景,使他们无法藉由向外界提供技术或人力发展村落。他们甚至代代传承了恪守古训的血统,为了不让追兵发现而始终保持低调,顶多做些见不得光的工作,尽管族群生命力每况愈下也从不改变。 当柘植縒这名女子年纪轻轻就从上一代接下「罗比陀」首领地位时(同时也接下了自称「村长」的职务,但这无关紧要),村中人数已减至十余人,老人还占了大半。 又过了几年,当全族人数降至个位数时,她不得不下定决心突破现况。 『别愚守这村子,下山生活吧。』 残存的老人,已经连反对的力气也没有了。 至于仅存的希望──三名少年少女则是目光灿烂地爽快担下重任,表示无论来了怎样的追兵都会如数消灭。等三人长大成人,累积足够社会经验后,「罗比陀」含她在内就只剩四个人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 她果断定下日期,准备告别这延续数百年血统的村落。 为筹备而奔走的过程中,某个大新闻轰动了日本全国。 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横跨城镇,造成绵延数公里的破坏。 看见电视新闻后,她不知为何竟开始高喊这几百年来都没个影子的追兵传说,甚至在即将告别村落的某一天瞒著困惑的三人前往事发现场──在那里成了死像。 对暗杀血族「罗比陀」而言,深山环境能提供藏匿及训练场所,有极大助益;然而也成了一座高墙,根本性地阻断他们与外界的交流。 尽管如此,在日本西化之前,从外界强制补充一向不足的人丁也并非不可能,直到近代法制与警察系统开始成形才逐渐遭遇困难。 到了大战过后,他们的村子曾几何时也成了法律上登记有案,被认为是经过多次自治体合并等演变后的一个位在穷乡僻壤,不值一提的山间聚落。 「罗比陀」的历史背景,使他们无法藉由向外界提供技术或人力发展村落。他们甚至代代传承了恪守古训的血统,为了不让追兵发现而始终保持低调,顶多做些见不得光的工作,尽管族群生命力每况愈下也从不改变。 当柘植縒这名女子年纪轻轻就从上一代接下「罗比陀」首领地位时(同时也接下了自称「村长」的职务,但这无关紧要),村中人数已减至十余人,老人还占了大半。 又过了几年,当全族人数降至个位数时,她不得不下定决心突破现况。 『别愚守这村子,下山生活吧。』 残存的老人,已经连反对的力气也没有了。 至于仅存的希望──三名少年少女则是目光灿烂地爽快担下重任,表示无论来了怎样的追兵都会如数消灭。等三人长大成人,累积足够社会经验后,「罗比陀」含她在内就只剩四个人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 她果断定下日期,准备告别这延续数百年血统的村落。 为筹备而奔走的过程中,某个大新闻轰动了日本全国。 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横跨城镇,造成绵延数公里的破坏。 看见电视新闻后,她不知为何竟开始高喊这几百年来都没个影子的追兵传说,甚至在即将告别村落的某一天瞒著困惑的三人前往事发现场──在那里成了死像。 3 舞于夜中 留在漆黑房间中的直会桦苗一听见房外传来巨大爆裂声── 「!」 就以子弹般的速度夺门而出,冲进位在短短联络走廊彼端的女生房间。 「摩──」 当这一喊还来不及构成意思── 「嘿呀──!」 就毫无招架之力地被拥有同样力量的「星平线之梵」赏了一脚。 「芙嘎!」 「奇怪?是直会桦苗呀?」 梵以华丽姿势帅气落地后,直接滚到走廊上的桦苗躺著问: 「……摩芙呢?」 「不知道耶,她去上厕所以后就──」 「我回来了。」 正好,一条摩芙回来了。 「啊,你回来啦?」 在拍拍胸脯的八十辻夕子上门迎接前,桦苗先飞快跳了起来抓住她肩膀。 「摩芙!你没事吧!」 「唔、嗯。」 那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让摩芙很窝心,不过她还是说了谎。 「吓死我了……」 桦苗终于放松力气而瘫软下来后,山边手梓浅浅苦笑著对他说: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啊?会是烟火还是瓦斯气爆吗?小梵还突然叫我们小心耶?」 暗地里质问「该不会跟你有关吧」的口吻,让桦苗用力摇头。这种黑锅可背不起啊。 「不知道耶,那和我这边没关系。」 「你这边?」 「啊!呃,怎么说呢……」 「过来一下。」 桦苗说溜了嘴而不知该如何在摩芙面前解释时,梵揪了揪他的衣襬将他带进团体房,以一行人中(应该)唯一不知实情的少女所听不见的音量窃窃地说: 「我感到『半闭之眼』的咒力出现在很近的地方,是你那边怎么了吗?」 「我那边是有出事,但不是那个女生……不是『海因之手』……就只是,被很像忍者的人偷袭了。」 「啥?」 桦苗对错愕得傻叫一声的梵歪著头说: 「那怎么看都跟『半闭之眼』没关系,只是普通的忍者而已。老实说,我实在搞不懂那是什么状况,因为晚点还要忙就先放他走了。」 「这点线索实在不够判断耶。」 梵的脑袋也多歪了五成。 桦苗不时偷瞄摩芙,确定她没听见。 「总之,我确定那不是你感觉到的『半闭之眼』。他看到我的『半开之眼』,好像还吓了一跳。」 「所以是和外面的爆炸声那边啰?」 「应该不是巧合吧。那个女生怎么不是来攻击我呢?再说,那个忍者到底又是什么人啊?」 「你说咧?」 「还问我咧。」 「……」 「……」 偏出预期甚远的状况,让桦苗和梵只能歪著头大眼瞪小眼。 手梓见到对话出现空白,提出她的想法。 「小梵、直会,要不要先问问看旅馆的人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说不定能问到些什么。如果雏小姐还没睡,就请她一起来吧。」 「嗯~也对。」 「这样最妥当吧。」 对于在不寻常与不安之中迷失方向的他们而言,这个下达明确指示的女子宿舍舍长实在是不可多得。大家姑且拿了该带的东西就离开房间,走廊看起来格外黑暗。 「摩芙,会想睡吗?」 摩芙对一旁夕子的关心摇摇头说: 「我没事。」 在她背后听了这回答── (她好像想跟耶,该趁现在请学姊或八十辻带她回房间吗?可是在不知道对方身分和想法的状况下,根本不晓得哪里会被攻击……嗯……) 桦苗这才痛切地发现,自己的天真想法将摩芙卷进危险之中。 在等同这滨海小镇死角的岩壁一隅,石川交不动声色地强压甚至使他颤抖的屈辱及愤憾,简单扼要地报告袭击行动失败收场的消息。 启动免持听筒功能的手机所传出的天乃行永的声音,并没有任何起伏。 『我想也是。』 只是冷冷回了这几个字。 那便是起初就不对他们抱任何希望的最佳证明。这事实,让交紧咬起只罩在一层无机面皮下的牙。其他两人脸上也有同样色调,只是深浅不同。 若不管冷淡语气只看字面,那甚至有种体谅的味道。 『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 但实情却正好相反。 『他们就是那种人物──无论核爆或古代魔术,在他们面前都不具意义。虽然没人试过,但就算扔到恒星里也不会有事吧,更别说是刀械或烟雾了。』 嗤嗤。手机泄出愉悦的憋笑声。这怪人正将不知天高地厚的暗杀者们不自量力而战败的事实,当猴戏一样看待。 石川直以浅笑掩藏不快,自我解嘲说: 「和字面一样,完全伤不了她一根头发呢。」 「的确,不管做什么都没用。居然能那么悠哉地应付我们的偷袭。」 友坂雏跟著丢出她的疑问。 天乃行永依旧带著冷笑,同样自若地回答: 『那当然,因为他们看得很清楚。』 听了这句话,三名暗杀者都想起那眼状纹章。 通话仍有后续。 『抓住命运操之在手,就是我们这技术体系的能力。能够驱动这个能力、共享感觉的人,就只有最初发动诅咒的两个、现在继承他们的两个,以及分得那力量的少数几个而已。』 一小段空白后,他更加强调地说: 『譬如说,就像包住了你们首领的死像那样──』 「这方面……我已经明白了。」 交不耐地插嘴。事实上他什么也不懂,但他已经受够这个勒赎犯啰哩八唆地自吹自擂了。 「更重要的是……」 然而才更改话题,他又立刻哑口。这纯朴青年的自尊心,高得使他无法明知这么问只是重提耻辱却依然为之。 比谁都更了解交的雏,便替他乾脆地平声问道: 「既然我们没抓到他们,首领的安全会受到影响吗?」 对方也答得相当乾脆。 『不会怎么样。我不是说了吗,抓不到,我就来帮忙。』 那是好比起了阵风般不当一回事,从一开始就不曾对他们的失败有任何怀疑的口气。那在天乃行永眼中不是预计结果,而是一定会发生的事,而他正要将计画移往下个阶段。 『哼。好吧,这样也好。』 说完,手机上浮现三人都曾见过的纹章。 那个以扁平的钝角等腰倒三角形为主体,中间有几个同心半圆的图形,是雏与直印象深刻,交看来是相同图形但感觉迥异的──「半闭之眼」。 宛如恶魔耳语的命令随之到来。 『碰它。』 「……」 交带著当然的踌躇,看了看直与雏,接著想起首领在对方手上,别无选择;而自己又是族中长辈,必须身先士卒的责任感,使他伸出手指。 「交哥。」 「交,慢──」 交无视两人制止,以指尖碰触「半闭之眼」。 「!唔!」 剎那间,彷佛将他分解成各个组件的恶寒窜遍全身,还有冰冷流体沁入所有组件之间的恐怖感觉。 然而── (刚那是──) 他知道自己感到的是什么。 或者说,明白了那是什么。 交 也成功将它转换成字句。 (首领的……眼泪。) 并不只是感伤,而是更为悲痛深沉的阴暗泪水。 (我接触了首领的心吗?) 当交半茫然地沉浸在那余韵中时,雏手按上他的肩问: 「交,还好吧?」 「没、没事。」 这看似恢复意识但声音却不太像──平时绝对见不到──的模样,让直难得蹙眉,对手机另一头沉声问道: 「混帐,你对交哥做了什么?」 『只是让他和死像同步化而已,没害处的。』 对方语气不变,还是带著冷笑的声音。 『别管他了,你们也快点碰吧。即使借用了文明利器,把力量传得那么远也是很麻烦的。』 听对方每句话都说得挑人怒火,直姑且逞一次口舌之快。 「没害处是吧,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然后对雏使个眼色。 「不管有没有,我们都一样得碰是吧。」 雏点点头,和直同时碰触纹章。 「唔、喔!」 「……唔!」 当两人都和交一样遭受他人感情的正面洗礼时── 『该说恭喜吗?那个女人的「天国」也包含了你们三个。你们就尽量发挥自己的本事,达成她的心愿吧。』 天乃行永洗脑似的下达命令。 『别让他们上来我这,目前这样就够了。』 三人没有回答。 他们都不是能够说话的状况。其所接触的感情最深处,有无数「不明物体」浮出水面,重重压迫胸口,苦不堪言。 尔后,当三名暗杀者发觉那「不明物体」就是命运的具体形象,即驱动万物的无数零件时,全都已经变成与人类迥异的物体。 目睹这结果后,通话断然结束,纹章消失不见。 同时,三人身上某处──齿轮一个个滚了出来。 旅馆「鸭根庄」,充斥著凝重的气息。 手梓抱著头拄在大门边的柜台上,替所有人说出现在的感想。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现在完全就是只能这么说的状况。 别说问怎么会有爆炸声了,旅馆上下都找不到服务员石川交、直兄弟的影子。由于服务铃按得手都酸了也没人现身,众人无奈之下开门查看柜台边的工作人员专用房间,但同样一个人也没有。 不仅如此,这个连锁也没上的房简实在整理得乾净过了头,矮桌摺叠起来摆在角落,电动开饮机没水也没插电,流理台滴水不沾,厨余桶和垃圾桶空无一物,后门的草鞋都摆在鞋柜里。桦苗从门口看著如此怎么也不像到傍晚都有服务员待在里头的景象,回答: 「感觉不像突然跑出去耶……」 嘴上虽这么说,自己也是半信半疑。现况摆明是相当反常。 彷佛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的种种迹象,使大伙心里开始发毛。 而且,以「架空五芒星」在旅馆内到处侦测的夕子,还拉拉他的袖子说: 「直会同学,雏小姐她……好像也不在。」 耳语的声音依稀在颤抖。尽管魔术师拥有常人所没有的能力,对于与自己无关的神秘现象还是会感到惶恐。 「他们该不会是被你刚说的忍者抓走了吧……」 桦苗镇静寻思,不让自己被夕子的恐惧牵引。 「不晓得耶。我只能确定有一个忍者从我那溜走……既然外面刚好有爆炸声,或许还有其他同伙吧。可是就算被抓走,也不能解释这个房间怎么收得这么乾净。」 怪异忍者的袭击、神秘爆炸声、旅馆服务员及亲切房客突然失踪……原本只是为了消灭死像而顺便举办的旅行,竟然变成这么复杂。 桦苗再度痛切反省,自己不该随随便便就著了梵的道。但由于个性使然,他并不后悔,只是认为必须设法解决。 (摩芙什么都不晓得,不知道怕──) 并对他特别挂念的少女,被梵从背后抱著的摩芙看了一眼。 (──奇怪?) 她的模样不太寻常。 看起来有点怕,但很镇静。 白天回不了岸时,比现在怕多了。 桦苗长年陪在她身边,所以感觉得出来。 就在他想开口问摩芙怎么和平常不太一样时── 「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冷不防地,背后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吓得肩膀抖了一下。转头一看,有个男子站在大门口。 那是大家都认识,但感觉难以言喻的──石川交。他穿的不是旅馆服务员的短褂,而是一整套深褐色服装。 (那套衣服,难道他──) 由于桦苗不常怀疑他人,或者说他至今面对的都是「海因之手」或死像等从不会这么迂回的对手,脑袋里根本不曾有过怀疑的念头。事到如今,他才总算在两者之间画上等号。 「大哥你,就是刚才那个……?」 交没有回答这个实在迟钝得可以的疑问,继续自顾自地说: 「──这么说虽嫌老套,但总之事情就是如此。」 稳重的用词中,隐约有种自嘲的韵味。 桦苗以自身立场,做出当然的质疑。 「既然是你们干的,那友坂小姐……和我们一起住进来的大姊,就是被你们抓走的啰?」 不知为何,这问题竟让交面露意外之色。 「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吧。」 接著略嫌含糊地回答之后,两指捏著让他们非跟去不可的东西,展示于众人面前。 那个使桦苗和梵瞠目结舌、手梓和夕子错愕呆立、摩芙也暗自诧异的东西,是外观上一点也不起眼,意义上却不容轻视的命运碎片。 构成死像或库伦布的,黄铜色齿轮。 交信步走在滨海公路上。 后头,只有桦苗一人跟著。 在交的要求下,其他人都留在旅馆中。 对桦苗而言,这样不必担心其他人会被卷入战斗,反而省事;不过既然交是如此,那么他的弟弟,那个平易近人的直应该和他一样。将人支开或许也是为了强行分散力量,好将留下的人掳作人质。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不去。) 在知道他们和「半闭之眼」有关的情况下,无论有什么企图也只能先答应再说。无论是「海因之手」至今仍未现身,还是死像突然就出现在头顶上,这次疑点实在太多。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似乎能够提供资讯的对象,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而这个对象,如忍者般不出一点脚步声的交,也不知对桦苗的目的了解多少,头也不回地主动轻声开口: 「那间旅馆,是我们一知道你们要来就立刻出个好条件租下来迎战的。原本的人都只是放了几天假,不必替他们担心。」 「……?」 没头没脑地径自开始的说明,听得桦苗一头雾水。 (他说我们,所以能确定他弟也是一伙吧。) 先这么想之后,发现一个问题。 为何会趁黑偷袭的忍者,现在却说「不必替他们担心」这种要人放心的话?怎么也想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交没有提及原因,登上了岩壁旁的阶梯。 非跟不可的桦苗走了一会儿,发现他要去的地方应是伸向海中的突堤。也许不是巧合,死像直指的崩溃点,那座海上水岛在设了座小灯塔的突堤上看起来特别地近。 「如果要在那个大家伙依他的命令降落之前,用尽一切方法阻挡你们。」 交又突然开口。 「拿那些和你同行的女孩子当人质叫你什么都别做,应该是最轻松的吧。」 「可是你不想那么做吗?」 桦苗以半质疑半确认的口吻问道。 原以为他九成九会采取的手段,竟遭本人亲口否定。 假如摩芙几个成为人质,先不说具体上该如何救她们脱险(桦苗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思考),势必得先姑且听从他们的要求。 然而交却似乎……没那个意思。从他之前的偷袭,实在很难想像他是重视公平的人,让桦苗更是满头问号。 交发觉桦苗的疑惑,答道: 「不那么做,自然有我们的理由。就这么简单。」 「石川大哥,你不能告诉我命令你们的是什么人,或是为什么要帮助他吗?」 「没错。」 即使断然拒绝,也确实附上原因。 「正因为不想回答问题,我才会从一开始就单方面地说我想说的话。」 (这个人还满规矩的嘛。) 桦苗还忘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暗自称赞对方。 不过从他肩上冒出来──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把你揍到全部说出来为止!」 不知是山羊还是绵羊,长相正好介于可爱与不可爱之间的手偶──梵的分身,毫不畏惧地放话了。 「应该说,我们一定会让你把指使你们的『那个家伙』……随便乱用那种力量的家伙是什么人,老老实实地全部招出来!」 背对他们的交,看不出是因为梵突然出现而讶异,还是听了她大放厥词而苦笑,只是── 「……你来啦。」 说了这么一具彷佛知道她存在的话。 同时,停下脚步。 交在灯塔就在眼前的突堤边缘转身,提起的指尖上,捏著那个黄铜色齿轮。看来是终于要开始了。 梵小羊摆出拳击姿势,嘱咐道: 「直会桦苗,我们没哮间耗在这种人身上喔?真正要解决的巨无霸死像还在后面等著呢。」 「我知道,不过不能小看他。虽然只是声音而已,我刚在旅馆还是被他吓了一跳。石川大哥已经得到那个力量……!」 桦苗所注视的齿轮被指头弹上了空中。转著转著,那黄铜色的闪光源源不绝地洒出其他零件,零件纷纷浇在底下的交身上。 「要说原因的话,我能说的就只有一个。」 齿轮、轮轴、曲柄、发条、螺丝……将无数零件纳入体内的交,在轮廓全无改变的变质过程中,同样规矩地开口: 「我们自傲的血统根源、长年锻炼而成的绝技,被那种莫名其妙的力量轻易凌驾的耻辱,我们必须讨回来。」 其间,他的服装转为深黑。原先配戴的夜视面具,变成缝上铁板的头带……也就是所谓的护额,整张脸都缠上了布,只露出眼晴,正是各种故事中最常见的忍者装扮。他一手扶上腰际刀柄,徐徐屈身蓄力。 并淡淡说出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桦苗从没想过会听见的文言。 「此刻,一决胜负。」 这个循规蹈矩的交,果真非比寻常。 梵的身影,当然已经不在柜台前发慌的少女们面前。 她为赶往桦苗身边而消失的事实── 「呃,小梵说她要出去外面看一下情况──」 让手梓急忙硬掰藉口应付。 (总不能用「架空五芒星」催眠或迷魅摩芙吧──) 夕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舍长、夕子,对不起。」 但她们其实是白忙一场。 「咦?」 「摩芙?」 摩芙伸出的食指尖端,带著怪异闪光浮现,扰乱人心的混沌象徵──「漩涡纹」,反而先迷惑了她们。 与摩芙的关系与记忆。 甚至摩芙就站在眼前的事实。 全被迷雾一口吞噬,无法正确认知。 「对不起。」 摩芙对表情呆滞,如半睡眠状态般站著不动的两人再度低头道歉,向大门转身。 顶端盘节齿轮与发条的长杖,以及漩涡纹样到处散发微光的暗色斗篷随这动作出现,少女化为「海因之手」。 目的地并非灯塔突堤。而是桦苗与梵会合后──恐怕是故意等待这一刻──才开始动身的两名暗杀者。 脚下一浮出漩涡纹,那娇小身躯就在旋风围绕下飞上夜空。 经过仅仅数秒的滞空时间,降落在两人所站位置的正前方。 这里是与突堤中间隔了片沙滩,停泊许多小渔船的码头边。 (……都在。) 摩芙在某艘空荡荡的较大渔船船首落脚,两名暗杀者已在操舵室顶部迎接她。一个是站姿优雅的女性,一个是蹲踞的男性。 插图007 与桦苗不同,知道刺客不只一人的摩芙早已想到他们是谁。不知道什么缘故,突然失踪的那三人现在竟成了这副模样。 对方似乎也知道身分已遭看破,没有先前偷袭时与目标之间立起一道冰墙的感觉,完全就是白天时见到的他们俩。 直,就像直一样。 「哟,来得挺快的嘛。」 简单打声招呼。 雏,也像雏一样。 「对不起喔,要你跑这么远。」 平声静气地道歉。 摩芙为该如何答话而苦恼几秒后── 「大姊姊,真的是你们吗?」 投出已完全没有回答必要的问题。 少女语气中的疑惑与哀伤,使雏稍微垂下肩膀,叹著气慢慢摘下面具,也解开包覆整个头的布。 「这样好吗,小雏?会更难受吧?」 雏对像在为他担心的直摇摇头,将面具和布都扔进海里。 「反正这之后不晓得还会发生什么事,不如趁现在说清楚。」 并在微薄的夜间照明下展露面貌。没错,就是那张金属饰物缠于短发之中,亲切温柔的美丽脸庞。 「听说你也瞒著桦苗你和我们有关的事之后,我就故意等到他的跟班和他会合之后才启动这个。」 捏在纤细指尖上展示的黄铜色齿轮,和交手上的一模一样。那晕沉的光辉,颤动得比其反映的夜波更为细致,彷佛迫不及待地要倾泻它所有力量。 直依然保持蹲姿,朝天的食指插了个齿轮转个不停。 「所以啦,小妹妹。看在这位姊姊这么在乎你的面子上,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在这边坐著看那个大东西掉下来呀?就别谈什么赢啊输的了,我也是真的很不想那样耶。」 摩芙没有回答,以兜帽正面闪动的「半闭之眼」紧瞪著他们展示的齿轮,确定自己依然无法看穿其由来后── 「……你们是在哪里拿到那个的?」 单纯以「海因之手」身分质问他们。 直站起身,雏摇摇头,没有回答。 齿轮从两人指尖弹起,飞上空中。 在震动之中蓄力的齿轮因此溃堤,洒出无数零件,包覆位于其下的两人。随之产生的变化和摩芙在旅馆走廊展现的一模一样,两名暗杀者的形影,有所增加。 (另一种创造库伦布的方式?) 摩芙就这么凝视这个将活生生的人类附加库伦布能力,自己也不知能否办到的特异技术。 直的服装变为深绿,脸上戴的面具半掩在大幅向前延伸的兜盖下。整体线条宽松的衣袖在细长身躯的支撑下,有如直立的蛇首。 雏的服装变为防护性更强的暗红色护甲,一度展露的脸再度受 到覆盖。没有她丢弃的面具那么机械性,而是彷佛表示狠下心的般若面具。 三人所在的渔船也随这变化加深吃水,哗啦啦地缓缓摇晃。 摇晃平息之前── 「好啦,开工啦。」 「嗯。」 「……!」 情绪短暂交错后,双方飞身而退。 只剩下沉得更深的船,在夜海上摇晃。 库伦布是死像诞生时所迸散,歪曲的命运碎片。 由黄铜色齿轮等无数命运象徵物为组件构成的库伦布,有时像披挂破布的妖怪,有时像黑色肉块堆起的无脸小妖、吵杂的大群蝙蝠等具有各种形象,跟从死像的无意识仆众。正常而言应是如此。 但现在,那却和人身融合,展现新的形象与威力。 「又来了!」 爬上肩膀的梵小羊大叫。 「──!」 桦苗就连回答的时间也没有。仓促仰身闪躲的胸前,有漆黑刀刃掠过的感觉。顺势后翻闪过与斩击踢来同时的扫腿后,桦苗继续翻了三四次,企图拉开距离。 「喔哇?」 但交已经追上。桦苗虽能急忙打出十字印挡架,惊险弹开飞来的利刃,却无法完全抵消经库伦布的齿轮改造的暗杀者这一击,被硬生生撞开。而方向── (不能掉进海里!) 桦苗在一脚下再打一个十字印,终于拉开双方距离。在稍居劣势就可能掉了小命的战斗中,以陌生的水中或水上为战场风险太大。事到如今,他才深痛地明白对方将他引来这里的原因。这场在一直线的狭窄突堤进行的战斗,为的根本不是正面交锋。 (话说回来,他动作也太快了。) 在这短暂时间内……顶多几分钟,说不定只有数十秒的交手中,桦苗一面倒地受制于交,立场与首战完全颠倒。 交十二分地利用这几公尺宽的空间,掺杂各种大大小小的假动作,攻击桦苗因错愕或重心不稳而产生的破绽,每一招都是非常合理的欺敌杀著。然而,他假动作时的体术或因此产生的现象,却超乎常轨。 以为要砍,下一刻却向横滑开。 明显是向上跳的动作,方向却是往前。 甚至夹杂著相反的动作,刀手脚齐下地猛攻。 根本不是能否看穿的问题,那种不可能的动作只能以超体术称呼。虽然那无疑是库伦布的齿轮产生的效用,但纵使知道原因,若无法掌握运作原理或无法对付,也是无济于事。 (伤脑筋。) 潮湿的夜间海风吹抚的脸颊有汗流过的感觉,抬手一擦。桦苗虽不想认为那是冷汗,但也无法断然否认。这样的状况,让他有些气恼。 只是待在他肩上的梵小羊,似乎也有同样感受。 「不太像你喔。」 她噘起嘴说: 「被到处跳来跳去的对手耍得团团转……怎么说呢,有够逊的。」 「可不是吗。」 桦苗也深有同感,一点也不生气。就现状而言,这颗以出乎他人意料为己任(虽然他本人从没这么表示过)的「不定时炸弹」,实在有失水准。 「可是啊……」 即使有自知之明,石川交仍是个非常棘手的对手。 不是因为使用超乎常理的体术等问题。 而是「与石川交对战」的状况本身令人头疼。 「这次的对手,有点──」 桦苗至今曾与死像或库伦布数度交手。 有的特别强大,让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那总归是人造的怪物,应位于其中的那个人的意志藏在最深处,且模糊稀薄。 而他不知破坏了多少具的库伦布,则是外观和动作都明显只是「仿造人形的机械体」,不会有和人交战的感觉。 可是现在,眼前对手石川交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也明确保有人形和原有意识,进行著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战斗。 这个层次与打架完全不同,「与人类战斗」的行为,和直会桦苗拥有「半开之眼」无关,总之就是非常难处理。 尽管如此,或者说,正因如此── 「好吧,揪结在这里也没用。」 桦苗重整旗鼓。对手不说原因就一个劲地攻击,自己也不能乖乖挨打。既然有东西要保护,当然得打破困境才行。 「对呀对呀,比起想不开,把对方揍飞还比较像你。」 「是吗?」 「是啊。」 和梵经过一小段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的瞎对话后,桦苗重新面对正前方,依然低持刀刃的暗杀者。 交应该不是刻意等待桦苗整理心情。在桦苗面对他的这段时间,他的全身上下都扎实地蓄满展现下个超体术的力量。 直到停止思考与对话,桦苗才发现周遭的细微浪声。 在海浪阵阵拍出节奏,熟悉到能预期下个音的时候。 正当下个音要来了的感觉,分散他注意力的一瞬间。 「荒飞」石川交展开了一如其号的猛冲。 面对如此单纯,却与过去截然不同的直线运动威力── 桦苗完全以直觉反应。 (──) (──糟糕!) 该如何以最小的动作,使这一击失手呢?桦苗应用总是帮助他直闯险境且平安抽身的「既之道」,将其感觉发挥至极限,导出答案。 拚命地,尽可能地,向后反仰。 完全为刺穿脑门而放的一击瞬即掠过颚尖。 「!」 桦苗第一次看清霎时掩盖夜空的交,以及他影子跟了条尾巴似的东西。这冲击与视线同步触动反射动作,十字印疾射而出。 当时十字印在影尾完全溜走前,勉强擦到最末端时── 「啧。」 交轻声咂嘴的同时,它膨胀且爆开了。 因而洒出的,是不知会散至何方的无数库伦布零件。 交是将库伦布的零件经过压缩后,伪装成融入黑夜的影子,作为其超体术的动力。能够突然弹上空中、弯曲轨道的真相,全是拜他在敌人的视线死角支撑身体所赐。 零件之雨中,企图趁对方失衡时反击的桦苗眼前── 「唔!」 铿!发出刀尖撞击声。原想用来攻击的十字印有惊无险地挡下了这一击。假如反应慢了,那把刀想必已从眼窝刺穿整个脑袋。 「咿耶!」 在反应稍迟的梵小羊终于尖叫时,双方又拉开了距离。这一次桦苗也遭到交算计般,被逼到位在突堤前端的位置。 散落的零件一落地就弹跳著返回交的影子底下。 桦苗注意周围,查看那是否会带动新的攻势── 「既然你的手法曝光了,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并且再次尝试对话。 「……」 交当然没回答,而这也在桦苗预料之中,便继续问下去。 「那个飞碟形的特大号死像,是不是一个穿斗篷、拿法杖的女生创造的?我觉得那和之前的感觉很不一样……如果不是她,可以至少告诉我不是吗?」 「还有啊,你们怎么会去帮『半闭之眼』啊?」 回了魂的梵小羊也顺便埋怨。 「……」 交还是不作声,但也没进一步动作。 桦苗将那视为好徵兆,开门见山地问: 「被那个死像拿去当核心的人,应该是石川大哥的朋友吧?」 「……、……」 交首度有所反应。 从头巾底下微微露出的眼睛抽动了一下,就这么 多。 眼尖的桦苗当然没有错过,利用交自己的话为开端缓声问道: 「……你说『你们是逼不得已』,就表示有人拿那个变成死像核心的朋友做人质,硬逼你们帮忙的意思吧?」 这并不是桦苗反覆思索而得来的结果,只是下意识地撷取这既没表情又不多话的对手的言行,加上从死像咒缚中救出三个人的经验所激出,无限趋近确信的推测。 「……」 看出交打算沉默到底,让桦苗更进一步试探。 「你那个朋友,我说不定救得回来。拜托你,告诉我创造那个死像还威胁你们的那个人是谁。」 一旁,梵也有所思量。 (杀了核心那个人,死像是会崩解没错……假如这对真凶来说,就只是再准备下一个死像而已……那真凶恐怕很恶质啊。) 梵愈想愈火大,插起了手偶的手。 这时── 「我可不能因为说不定就妥协。」 交终于打破沉默。 「我们绝对不能失去那个人。」 「可是飞碟一到达崩溃点,世界就会毁灭,失不失去那个人还不是一样?」 「世界……?什么意思?」 (他果然被蒙在鼓里吗。) 加倍火大的梵小羊刷地一声指著交说: 「我告诉你,死像就是以人类的绝望当核心原动力,要将世界导向毁灭的命运之兽!一旦那个飞碟抵达那片海上的那个小岛,世界就会一口气坠入毁灭,然后就是the end了!怎么样,知道了没!」 「你在气什么啊,梵小姐?」 桦苗吐槽的同时,交反刍起这段惊人之语。 (将世界导向毁灭?) 如此难以置信的话,不像是能在这时候拿来唬人的材料。而且他们在追查的天乃行永,也确实提过「抓住命运操之在手」或「诅咒」等词,还有── (核心那个人类的──绝望。) 这句话,刺进了交的心。 他曾接触过,与这句话相符的感觉。 天乃行永赐予库伦布的力量时,那冰冷的泪水。 应有的疑问也随之涌上。 「他毁灭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 交可不愿自己的首领、暗杀血族「罗比陀」被用在这种目的上。 这也不是桦苗能回答的问题。他转头看看肩膀,将问题丢给梵。 梵小羊拧毛巾似的皱起蠢脸── 「如果是『朋友海因』的『手下』,应该是单纯只想毁灭……利用你们的人到底是谁啊?」 并加重语气质问。 交开始在本能般深植于心的暗杀者「不泄密」族规,与自己在不知情之下背下巨大恶行的反感间摇摆,但他很快就找到解决方法。 不,是解决方法主动出现了。 「──!」 见到交猛一抬头,桦苗也不禁转向背后。 「难道──」 「来了……!」 梵小羊也咬著手,急得蹦蹦跳。 三人所注视之处,吹送潮湿夜风的远方。 有个东西潜过深灰色布幕般的云层,以肉眼难以辨识的低速不停下降。 伴随宛如鲸鱼浮出海面之际,压倒性巨大质量逼近的感觉。 那正是,死像。 码头边的战况与突堤不同,很快就和缓下来。 原因无他,单纯是摩芙主动要求雏与直先听她说明情况。 就两名暗杀者的观点而言,这名「海因之手」确实难以对付,而他们的目的本来就只是争取时间,便姑且一听。当然,正藏于暗处的直与大方站在摩芙面前的雏,聆听之余也不忘铺设各种机关。 说明告一段落后──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见人影的直,从某处对依然站在船头的摩芙说: 「事情我大致上都明白了,不过我们有个重要人物,被他抓去当人质。」 「那个人对我们来说,就像直会小弟对你那样重要吧。」 相反地,在操舵室顶部与摩芙对峙的雏隔著般若面具说: 「假如那个人死了,我们的世界也等于毁灭了。所以,我们首先要牵制你,最好是能抓住你,再来考虑怎么对付他。」 「既然要对付他,直接和我──」 「我也很想。」 摩芙才刚开口,就被轻柔的声音打断。 「可是你和那个想毁灭世界的人,不是一样的吗?」 「!」 兜帽下的脸骤然发青。 「对不起啰,小妹妹。」 直又从某处满怀歉意似的这么说。 「在我们看来,你和那家伙的『眼』根本没两样。既然他很危险,小妹妹你不也是吗?你凭什么保证信你不会出事?」 「这……」 摩芙哑口无言。 「创造死像,将世界导向毁灭的『海因之手』,与操纵巨大死像的神秘人完全不同」这种话,摩芙实在说不出口。「半闭之眼」的力量,也不过是两者相同的证据。而且── (换作是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死像导向崩溃点……以后也绝不会变。) 即使在这底下,还有她真正的目的。 尤其,这目标是她擅自将世界灭亡置于天平的危险赌注。 他们并没有误会,摩芙想做的事的确是「坏事」。 「……」 尔后,雏对只能沉默到底的摩芙哀伤地说: 「看来,答案是出来了吧。」 「不只争取到时间,还赚到了新资讯。不像交哥那样贯彻『不泄密』原则,偶尔还是有好处的嘛。再来就是──」 「在那掉下来之前,把你抓住。」 视线邀请她似的忽然转向。 摩芙也跟著转头望去。 死像已经降落到在码头也能远远地看清的位置。不知是由于距离实在太远还是太大,难以估算距离究竟还有多少,但至少能确定它正在接近。 看了几秒,雏的下半身突然放松。 摩芙也察觉了这点。 (如果和刚才一样,就会是大姊姊先出手──) 而来的却是完全与预料相反的先制攻击。 「!」 船头下贴近海面的位置,有个蛇也似的东西伸了上来。 摩芙在船头舞动般迅速旋转,以杖头拨开那东西,发现那是以库伦布零件构成的细长蛇形多节棍。 而这轻轻一碰就散成碎片的蛇棍,依然成功达成了它的使命。 视时机变换真假攻势的「里蛇」石川直与「奇姬」友坂雏搭档,这回是直佯攻,雏主攻。而雏的初动,就是在摩芙拨开蛇棍时,轻轻弹指射出某些东西。 摩芙不慌也不躲,反而加快转速,将飞来的某物──微缩炸弹──卷入力之游涡,顺势以半圈的时间拋向远方空中。 劈啪! 高高的夜空迸发红光,爆炸声晚了几秒才到。 「好身手。」 隔著般若面具夸赞的雏,业已跳到另一艘船上。在低矮天线与桅柱飞窜的同时,其身影也渐渐融入黑暗里。 摩芙依然立于船首,以静制动。 「你那是胆子大,还是对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呀?真想把你挖角过来啊。」 她发现那明显到处移动的声音,多半是来自之前的蛇棍。假如盲目移动,只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下一句话,又从其他地方传来。 「冈冈的爆炸又会吓到人吧,真是对不起附近街坊啊 。」 「……」 摩芙仍旧不理不踩,伫立原处。 下一句话,再次换了位置。 「扮演海边旅舍的大哥哥真是好玩极了呢。我们啊,全都是深山里来的。」 「……」 摩芙感觉到,直似乎想从四面围困她。 而直也彷佛完成了包围网,下一句话从背后传来。 「我们以前接的工作啊,全都是间谍或小偷那样的骯脏事,闷死人了。」 「……」 摩芙认为攻击的时候就要到了,而在那前后,另一个也必定会出手。这一次,她的预测没有错。 在直第五次说话的途中── 「真是讽刺极──」 趁前次爆炸射上空中的蛇棍,在与双方对话毫无关连,即将开始自由落坠落的时候,从摩芙正上方调整著位置飞来。 且忽然爆炸,如霰弹般喷洒库伦布零件。不见火花的无数子弹瞄准的是游涡的正中心,也就是摩芙头顶──即使能以旋转防御,防御也最弱的部位。 同时周围,与直出声的四方完全不同的数十处窜出大批蛇棍。它们蜂拥而来,即使被倾泻而下的霰弹击毁也毫不停歇,要将摩芙连同漩涡一起困住。 摩芙以最大力量将它们全部扫开后,潜藏在附近的雏再以微缩炸弹追击。他们为捕捉强敌而串连的多重攻势,流畅得根本不像刚获得库伦布的力量。 然而── 到头来,他们还是小看了「海因之手」的能耐。 漩涡以船头的少女为中心,开始旋转。 零件霰弹全像撞上伞布的雨滴般不堪一击,尽数弹飞,周围蛇棍也遭旋转余波及四散的霰弹击毁。其中,停泊在码头边的船也全被扫得千疮百孔,在平稳海面上掀起硬质的波浪。 此外── (怎、怎么了?) 躲在船边的直吓了一跳。 海水,被拖往同一方向。填满码头的水全发出低鸣涡漩起来,且速度一点也不慢,反而相当惊人。 没法再设计奇袭的雏奔过水面,在船只──已简直是一片残骸──之间,迅速拉起因潜在水中而差点被拖走的直。 「直!」 「抱歉!」 一并逃离漩涡中心之余,雏向后张望。 (那孩子竟然有这种力量!) 粉碎了所有船只的漩涡继续扩大,强大的压力甚至推弯了水泥岸壁,无情地挤碎一切。 在宛如地鸣的爆裂声中,少女的低语理所当然地似的响起。 「我知道了,那我就自己去。」 「摩芙!」 「唔、喔喔!」 摧毁码头一切的漩涡,就在被漩涡风势吹跑的两人眼前拉成了挥洒强风、海水与土石的龙卷风。因爆炸声惊醒的附近居民全都目瞪口呆地仰望这天变地异,眼看龙卷风变得越发巨大猛烈。 「已经看得见了,我要到死像那去。」 再度从漩涡响起的声音,叠上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现代社会中不常听见,清脆尖锐的连奏声。 敲打著一定节奏,但隐约有种生物性偏差的声音。 雄壮的马蹄声。 发现声音后没几秒,龙卷风忽然像西北雨般消散不见。 头顶星空的人马之影,从满是水滴与碎片的狼藉中一跃而出。 能够看清影子实貌的两名暗杀者,为那幻想世界般的画面倒抽了一口气。 摩芙所骑乘的骷髅马──是另一名「海因之手」,阿尔贝多。 阿尔贝多在空中踏响马蹄,前脚立起嘶鸣并说道: 「居然会叫我出来,看来你是真的生气了呢,摩芙。」 「嗯。我要打倒逼他们做那种事的人。他应该……就在不是我们『海因之手』创造的臭死像那里。」 轻盈地坐在无缰之马上的摩芙伸出长杖,指向远处天空。 「喔喔──就是那个啊。」 阿尔贝多悠然赞叹。 「那么,就去会他一会吧。」 「嗯,希望能在桦桦到之前解决掉。」 摩芙挤出的声音,让骷髅马喀啦喀啦地摇响头颅苦笑。 「真是的,怎么现在还在桦桦、桦桦的呀。」 阿尔贝多放下立起的前脚,在空中用力一蹬,急驰而出。 以飞快的速度,一鼓作气朝地平线冲刺。其身影瞬时缩小,被远方巨大死像逼来的景象吞噬,消失无踪。 被留下的雏与直这才回神,连忙跟随。 连岸壁都被打碎,分不清陆海界线的前码头,只有巨大压力所留下的白色泡沫与船只细小残片到处载浮载沉。 幕间逸话3 三人 继承暗杀血族「罗比陀」首领的柘植縒身边,还剩两名少年及一名少女。 就这么多了。 这就是蛰居于受各种规定与传统约束的深山贫村,磨练暗杀技术至今──自称高贵行径──而承受的,残酷且铁一般的结果。 三人的技术,都十足能自称为「罗比陀」。只要接受象徵已独当一面的某个仪式,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以血族成员的身分开枝散叶。 但万万想不到,縒却以首领权限拒绝对他们三人举行仪式。 尽管对此决定有所疑问,三名少年少女仍在首领带领下忠实完成各项任务。手法毫无瑕疵,全然不负他们获得的名号。 尽管如此,他们三人依旧不是「罗比陀」。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他们在自己生活的国家也成年后,终于忍不住质疑首领为何不为他们举行成人礼。 一直等到放弃山村前不久。 三人才终于一起质问首领。 「为什么,不命令我们杀人呢?」 受命杀人。 既然自称暗杀血族,这是当然至极的行为,也是证明他们成为「罗比陀」的唯一仪式。为何首领明知如此,却不愿举行仪式? 在这么下去,就要以半个「罗比陀」的身分离开血族数百年来居住的故土了。这样的罪恶感,使三人都顾不得口气。 而縒没有回答。 面对三人的质问,她只是摇了摇头,起身就走。 事到如今,三人才终于对首领的想法起疑。 首领是不是有意毁灭整个「罗比陀」? 舍弃村落、血族仪式,甚至骄傲。 自己到底会沦为什么样的人? 继承暗杀血族「罗比陀」首领的柘植縒身边,还剩两名少年及一名少女。 就这么多了。 这就是蛰居于受各种规定与传统约束的深山贫村,磨练暗杀技术至今──自称高贵行径──而承受的,残酷且铁一般的结果。 三人的技术,都十足能自称为「罗比陀」。只要接受象徵已独当一面的某个仪式,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以血族成员的身分开枝散叶。 但万万想不到,縒却以首领权限拒绝对他们三人举行仪式。 尽管对此决定有所疑问,三名少年少女仍在首领带领下忠实完成各项任务。手法毫无瑕疵,全然不负他们获得的名号。 尽管如此,他们三人依旧不是「罗比陀」。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他们在自己生活的国家也成年后,终于忍不住质疑首领为何不为他们举行成人礼。 一直等到放弃山村前不久。 三人才终于一起质问首领。 「为什么,不命令我们杀人呢?」 受命杀人。 既然自称暗杀血族,这是当然至极的行为,也是证明他们成为「罗比陀」的唯一仪式。为何首领明知如此,却不愿举行仪式? 在这么下去,就要以半个「罗比陀」的身分离开血族数百年来居住的故土了。这样的罪恶感,使三人都顾不得口气。 而縒没有回答。 面对三人的质问,她只是摇了摇头,起身就走。 事到如今,三人才终于对首领的想法起疑。 首领是不是有意毁灭整个「罗比陀」? 舍弃村落、血族仪式,甚至骄傲。 自己到底会沦为什么样的人? 继承暗杀血族「罗比陀」首领的柘植縒身边,还剩两名少年及一名少女。 就这么多了。 这就是蛰居于受各种规定与传统约束的深山贫村,磨练暗杀技术至今──自称高贵行径──而承受的,残酷且铁一般的结果。 三人的技术,都十足能自称为「罗比陀」。只要接受象徵已独当一面的某个仪式,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以血族成员的身分开枝散叶。 但万万想不到,縒却以首领权限拒绝对他们三人举行仪式。 尽管对此决定有所疑问,三名少年少女仍在首领带领下忠实完成各项任务。手法毫无瑕疵,全然不负他们获得的名号。 尽管如此,他们三人依旧不是「罗比陀」。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他们在自己生活的国家也成年后,终于忍不住质疑首领为何不为他们举行成人礼。 一直等到放弃山村前不久。 三人才终于一起质问首领。 「为什么,不命令我们杀人呢?」 受命杀人。 既然自称暗杀血族,这是当然至极的行为,也是证明他们成为「罗比陀」的唯一仪式。为何首领明知如此,却不愿举行仪式? 在这么下去,就要以半个「罗比陀」的身分离开血族数百年来居住的故土了。这样的罪恶感,使三人都顾不得口气。 而縒没有回答。 面对三人的质问,她只是摇了摇头,起身就走。 事到如今,三人才终于对首领的想法起疑。 首领是不是有意毁灭整个「罗比陀」? 舍弃村落、血族仪式,甚至骄傲。 自己到底会沦为什么样的人? 继承暗杀血族「罗比陀」首领的柘植縒身边,还剩两名少年及一名少女。 就这么多了。 这就是蛰居于受各种规定与传统约束的深山贫村,磨练暗杀技术至今──自称高贵行径──而承受的,残酷且铁一般的结果。 三人的技术,都十足能自称为「罗比陀」。只要接受象徵已独当一面的某个仪式,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以血族成员的身分开枝散叶。 但万万想不到,縒却以首领权限拒绝对他们三人举行仪式。 尽管对此决定有所疑问,三名少年少女仍在首领带领下忠实完成各项任务。手法毫无瑕疵,全然不负他们获得的名号。 尽管如此,他们三人依旧不是「罗比陀」。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他们在自己生活的国家也成年后,终于忍不住质疑首领为何不为他们举行成人礼。 一直等到放弃山村前不久。 三人才终于一起质问首领。 「为什么,不命令我们杀人呢?」 受命杀人。 既然自称暗杀血族,这是当然至极的行为,也是证明他们成为「罗比陀」的唯一仪式。为何首领明知如此,却不愿举行仪式? 在这么下去,就要以半个「罗比陀」的身分离开血族数百年来居住的故土了。这样的罪恶感,使三人都顾不得口气。 而縒没有回答。 面对三人的质问,她只是摇了摇头,起身就走。 事到如今,三人才终于对首领的想法起疑。 首领是不是有意毁灭整个「罗比陀」? 舍弃村落、血族仪式,甚至骄傲。 自己到底会沦为什么样的人? 继承暗杀血族「罗比陀」首领的柘植縒身边,还剩两名少年及一名少女。 就这么多了。 这就是蛰居于受各种规定与传统约束的深山贫村,磨练暗杀技术至今──自称高贵行径──而承受的,残酷且铁一般的结果。 三人的技术,都十足能自称为「罗比陀」。只要接受象徵已独当一面的某个仪式,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以血族成员的身分开枝散叶。 但万万想不到,縒却以首领权限拒绝对他们三人举行仪式。 尽管对此决定有所疑问,三名少年少女仍在首领带领下忠实完成各项任务。手法毫无瑕疵,全然不负他们获得的名号。 尽管如此,他们三人依旧不是「罗比陀」。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他们在自己生活的国家也成年后,终于忍不住质疑首领为何不为他们举行成人礼。 一直等到放弃山村前不久。 三人才终于一起质问首领。 「为什么,不命令我们杀人呢?」 受命杀人。 既然自称暗杀血族,这是当然至极的行为,也是证明他们成为「罗比陀」的唯一仪式。为何首领明知如此,却不愿举行仪式? 在这么下去,就要以半个「罗比陀」的身分离开血族数百年来居住的故土了。这样的罪恶感,使三人都顾不得口气。 而縒没有回答。 面对三人的质问,她只是摇了摇头,起身就走。 事到如今,三人才终于对首领的想法起疑。 首领是不是有意毁灭整个「罗比陀」? 舍弃村落、血族仪式,甚至骄傲。 自己到底会沦为什么样的人? 继承暗杀血族「罗比陀」首领的柘植縒身边,还剩两名少年及一名少女。 就这么多了。 这就是蛰居于受各种规定与传统约束的深山贫村,磨练暗杀技术至今──自称高贵行径──而承受的,残酷且铁一般的结果。 三人的技术,都十足能自称为「罗比陀」。只要接受象徵已独当一面的某个仪式,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以血族成员的身分开枝散叶。 但万万想不到,縒却以首领权限拒绝对他们三人举行仪式。 尽管对此决定有所疑问,三名少年少女仍在首领带领下忠实完成各项任务。手法毫无瑕疵,全然不负他们获得的名号。 尽管如此,他们三人依旧不是「罗比陀」。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他们在自己生活的国家也成年后,终于忍不住质疑首领为何不为他们举行成人礼。 一直等到放弃山村前不久。 三人才终于一起质问首领。 「为什么,不命令我们杀人呢?」 受命杀人。 既然自称暗杀血族,这是当然至极的行为,也是证明他们成为「罗比陀」的唯一仪式。为何首领明知如此,却不愿举行仪式? 在这么下去,就要以半个「罗比陀」的身分离开血族数百年来居住的故土了。这样的罪恶感,使三人都顾不得口气。 而縒没有回答。 面对三人的质问,她只是摇了摇头,起身就走。 事到如今,三人才终于对首领的想法起疑。 首领是不是有意毁灭整个「罗比陀」? 舍弃村落、血族仪式,甚至骄傲。 自己到底会沦为什么样的人? 继承暗杀血族「罗比陀」首领的柘植縒身边,还剩两名少年及一名少女。 就这么多了。 这就是蛰居于受各种规定与传统约束的深山贫村,磨练暗杀技术至今──自称高贵行径──而承受的,残酷且铁一般的结果。 三人的技术,都十足能自称为「罗比陀」。只要接受象徵已独当一面的某个仪式,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以血族成员的身分开枝散叶。 但万万想不到,縒却以首领权限拒绝对他们三人举行仪式。 尽管对此决定有所疑问,三名少年少女仍在首领带领下忠实完成各项任务。手法毫无瑕疵,全然不负他们获得的名号。 尽管如此,他们三人依旧不是「罗比陀」。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他们在自己生活的国家也成年后,终于忍不住质疑首领为何不为他们举行成人礼。 一直等到放弃山村前不久。 三人才终于一起质问首领。 「为什么,不命令我们杀人呢?」 受命杀人。 既然自称暗杀血族,这是当然至极的行为,也是证明他们成为「罗比陀」的唯一仪式。为何首领明知如此,却不愿举行仪式? 在这么下去,就要以半个「罗比陀」的身分离开血族数百年来居住的故土了。这样的罪恶感,使三人都顾不得口气。 而縒没有回答。 面对三人的质问,她只是摇了摇头,起身就走。 事到如今,三人才终于对首领的想法起疑。 首领是不是有意毁灭整个「罗比陀」? 舍弃村落、血族仪式,甚至骄傲。 自己到底会沦为什么样的人? 继承暗杀血族「罗比陀」首领的柘植縒身边,还剩两名少年及一名少女。 就这么多了。 这就是蛰居于受各种规定与传统约束的深山贫村,磨练暗杀技术至今──自称高贵行径──而承受的,残酷且铁一般的结果。 三人的技术,都十足能自称为「罗比陀」。只要接受象徵已独当一面的某个仪式,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以血族成员的身分开枝散叶。 但万万想不到,縒却以首领权限拒绝对他们三人举行仪式。 尽管对此决定有所疑问,三名少年少女仍在首领带领下忠实完成各项任务。手法毫无瑕疵,全然不负他们获得的名号。 尽管如此,他们三人依旧不是「罗比陀」。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他们在自己生活的国家也成年后,终于忍不住质疑首领为何不为他们举行成人礼。 一直等到放弃山村前不久。 三人才终于一起质问首领。 「为什么,不命令我们杀人呢?」 受命杀人。 既然自称暗杀血族,这是当然至极的行为,也是证明他们成为「罗比陀」的唯一仪式。为何首领明知如此,却不愿举行仪式? 在这么下去,就要以半个「罗比陀」的身分离开血族数百年来居住的故土了。这样的罪恶感,使三人都顾不得口气。 而縒没有回答。 面对三人的质问,她只是摇了摇头,起身就走。 事到如今,三人才终于对首领的想法起疑。 首领是不是有意毁灭整个「罗比陀」? 舍弃村落、血族仪式,甚至骄傲。 自己到底会沦为什么样的人? 继承暗杀血族「罗比陀」首领的柘植縒身边,还剩两名少年及一名少女。 就这么多了。 这就是蛰居于受各种规定与传统约束的深山贫村,磨练暗杀技术至今──自称高贵行径──而承受的,残酷且铁一般的结果。 三人的技术,都十足能自称为「罗比陀」。只要接受象徵已独当一面的某个仪式,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以血族成员的身分开枝散叶。 但万万想不到,縒却以首领权限拒绝对他们三人举行仪式。 尽管对此决定有所疑问,三名少年少女仍在首领带领下忠实完成各项任务。手法毫无瑕疵,全然不负他们获得的名号。 尽管如此,他们三人依旧不是「罗比陀」。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他们在自己生活的国家也成年后,终于忍不住质疑首领为何不为他们举行成人礼。 一直等到放弃山村前不久。 三人才终于一起质问首领。 「为什么,不命令我们杀人呢?」 受命杀人。 既然自称暗杀血族,这是当然至极的行为,也是证明他们成为「罗比陀」的唯一仪式。为何首领明知如此,却不愿举行仪式? 在这么下去,就要以半个「罗比陀」的身分离开血族数百年来居住的故土了。这样的罪恶感,使三人都顾不得口气。 而縒没有回答。 面对三人的质问,她只是摇了摇头,起身就走。 事到如今,三人才终于对首领的想法起疑。 首领是不是有意毁灭整个「罗比陀」? 舍弃村落、血族仪式,甚至骄傲。 自己到底会沦为什么样的人? 尾声 巨大碟形死像在飞出海岸线前就开始空中解体,四分五裂。 失去核心柘植縒的连结后,莫大的质量使它缓慢崩落。传动死像机能的黄铜色零件、构成黑暗城镇的砖瓦与厚实岩基、四色河川的碎花,都有如消融云堆而成的豪雨,将一切洒进空中。 不过它们很快就失去形体,没能对横布其下的城市造成灾害。 发生于黑暗城镇的喧扰彷佛幻梦一场,全消失在天空与风中。 命运之兽就此不为人知地逝去,世界毁灭的危机也再度化解。 知情的,就只有在海边见证那二夜乐园及一族结局的几个人。 而新的黎明,也在今天来到。 直会桦苗与一条摩芙,山边手梓与八十辻夕子以及「星平线之梵」,才和送行的旅馆服务员一起踏出「鸭根庄」大门口,就在迎面海风中见到满映晨光的绚烂海面。不由分说地,在今天那都是只能旁观而令人惋惜的景致。 手梓遗憾地嘟哝: 「可以再住一晚就好了……」 当然,她不会把「毕竟问题都解决了」的真心话说出来。 事情一恍神就结束,让夕子为自己后知后觉而由衷扼腕,深深叹息。 「我们不是只和橘树老师申请一天外宿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能以魔法解决,但她也刻意不提这个事实。 两人后头,梵态度有别以往,低调地说: 「而且以后恐怕有得忙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说完,她又为了避免和某少年对话而躲到一边去。 遭疏远的桦苗即使有点闷,但还是开朗地转身,对大门一鞠躬。 「谢谢你们的照顾。」 「谢谢照顾。」 站在他身旁的摩芙也乖巧地行礼。 两人当然都没提过昨夜的事。摩芙先回旅馆解除手梓和夕子身上的咒术,一脸置身事外地等桦苗回来。而桦苗不能对她说明这个令人不安的事件,只好硬掰说这是旅馆的整人节目。 其他三人也同样鞠躬道谢,服务员跟著回礼。 前来送行的服务员,当然是服装与昨天相同的石川交与石川直,中间还多了个和服女老板,自称昨晚有事耽搁了的柘植縒。 縒的「干练女老板」── 「很抱歉,昨晚惊扰了各位。」 交的「一丝不苟的服务员」── 「讲究得有点太逼真,造成各位客人无谓的担忧,真的很抱歉。」 直的「有点散漫的服务员」── 「难得办个活动还遇到附近真的出了事,真是不巧呢~」 都扮演得维妙维肖。 而最后── 「附近可能会因为码头那件事塞车,而且搞不好会有记者来问东问西,我就先走啦。」 换上机车服的友坂雏出现了。 她所望向的沙滩旁侧,原本是码头的位置现在别说船,就连防波堤都不见了,变成到处漂浮细小碎片,被挖出一个大圆洞的海湾。 记者的车辆从半夜就停满海边,来报导这个在海滨乡村肆虐的巨大龙卷风。在餐厅用早餐时,每台频道都打出「连续龙卷风巨大灾害」的特别节目,其中有不少采访附近居民的片段。到中午想必会有更多人来看热闹,无论是对于桦苗几个还是雏他们,都是先走为妙。 另外,摩芙回到根据地「愚人船」,和阿尔贝多商量该怎么替自己干的好事,因一时恼怒而造成的惨状善后时,得到的回答── 「拿点那边到处乱堆的黄金去洒一洒,应该就没事了吧。」 竟是这么随性粗简。不过,摩芙也真的打算照办就是了…… 当众人各自思考未来时── 「!」 「……」 摩芙无意间与雏对上眼睛。 早餐时没在餐厅现身的她──喝了一晚闷酒而睡过头了──在那优雅温柔的微笑前轻轻竖起食指。晓得彼此身分后没能好好聊一聊,她并不觉得遗憾。能感到摩芙是真的全力以赴,已胜过千言万语。 (那是有苦衷才「那么」做的吧。) 于是她将该瞒的藏起来,只说该说的话。 为这名年幼的少女,送点饯别礼。 「只是生生气说『不可以』,是不会有进展的喔?」 「!」 「要大胆一点才行。」 这些哑谜似的话,仍确实说进了对方心里。 摩芙也回雏一个腼腆的微笑。 在桦苗的认知里,她是大家都以为唯一不知情的少女。 对雏几个而言,则是唯一明白且隐瞒所有内情的少女。 介于两者之间,为少女演的这场戏尽管空虚,却很温暖。 尔后── 縒深深鞠躬,呈上每个临行的客人与送行的服务员都不认为可能发生,但仍然显得诚心诚意的告别。 「感谢各位光临,欢迎随时再来。」 桦苗虽然对「海因之手」少女说了耍帅的话──不知为何,就是想对她那么做──心里其实并不安稳。 他是真的不担心师父的生死。 即使见到他爆散的画面,也一点都不觉得有所丧失。 他原本就是莫名其妙跑出来教了一堆东西,又莫名其妙消失无踪,这次还见到他根本不是人的样子。反正下一次,他一定又会若无其事地突然「跑出来」吧。 在死像上那场预料外的重逢之前,那在桦苗心中都只是有著明亮色调的「期待」,而现在却成了染黑他心灵的「恐惧」。 恐惧来自何处,现在这样也没办法问「星平线之梵」。 但总有一天,自己将不得不和她们几个一起面对。 桦苗很清楚会有这天……因为承自师父的── 踏循命运的「既之道」,正是如此指示。 那是,骚动的夏天── 毁灭的机关终于组成。 星球的形象确立在即。 一切,都将步步逼近。 巨大碟形死像在飞出海岸线前就开始空中解体,四分五裂。 失去核心柘植縒的连结后,莫大的质量使它缓慢崩落。传动死像机能的黄铜色零件、构成黑暗城镇的砖瓦与厚实岩基、四色河川的碎花,都有如消融云堆而成的豪雨,将一切洒进空中。 不过它们很快就失去形体,没能对横布其下的城市造成灾害。 发生于黑暗城镇的喧扰彷佛幻梦一场,全消失在天空与风中。 命运之兽就此不为人知地逝去,世界毁灭的危机也再度化解。 知情的,就只有在海边见证那二夜乐园及一族结局的几个人。 而新的黎明,也在今天来到。 直会桦苗与一条摩芙,山边手梓与八十辻夕子以及「星平线之梵」,才和送行的旅馆服务员一起踏出「鸭根庄」大门口,就在迎面海风中见到满映晨光的绚烂海面。不由分说地,在今天那都是只能旁观而令人惋惜的景致。 手梓遗憾地嘟哝: 「可以再住一晚就好了……」 当然,她不会把「毕竟问题都解决了」的真心话说出来。 事情一恍神就结束,让夕子为自己后知后觉而由衷扼腕,深深叹息。 「我们不是只和橘树老师申请一天外宿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能以魔法解决,但她也刻意不提这个事实。 两人后头,梵态度有别以往,低调地说: 「而且以后恐怕有得忙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说完,她又为了避免和某少年对话而躲到一边去。 遭疏远的桦苗即使有点闷,但还是开朗地转身,对大门一鞠躬。 「谢谢你们的照顾。」 「谢谢照顾。」 站在他身旁的摩芙也乖巧地行礼。 两人当然都没提过昨夜的事。摩芙先回旅馆解除手梓和夕子身上的咒术,一脸置身事外地等桦苗回来。而桦苗不能对她说明这个令人不安的事件,只好硬掰说这是旅馆的整人节目。 其他三人也同样鞠躬道谢,服务员跟著回礼。 前来送行的服务员,当然是服装与昨天相同的石川交与石川直,中间还多了个和服女老板,自称昨晚有事耽搁了的柘植縒。 縒的「干练女老板」── 「很抱歉,昨晚惊扰了各位。」 交的「一丝不苟的服务员」── 「讲究得有点太逼真,造成各位客人无谓的担忧,真的很抱歉。」 直的「有点散漫的服务员」── 「难得办个活动还遇到附近真的出了事,真是不巧呢~」 都扮演得维妙维肖。 而最后── 「附近可能会因为码头那件事塞车,而且搞不好会有记者来问东问西,我就先走啦。」 换上机车服的友坂雏出现了。 她所望向的沙滩旁侧,原本是码头的位置现在别说船,就连防波堤都不见了,变成到处漂浮细小碎片,被挖出一个大圆洞的海湾。 记者的车辆从半夜就停满海边,来报导这个在海滨乡村肆虐的巨大龙卷风。在餐厅用早餐时,每台频道都打出「连续龙卷风巨大灾害」的特别节目,其中有不少采访附近居民的片段。到中午想必会有更多人来看热闹,无论是对于桦苗几个还是雏他们,都是先走为妙。 另外,摩芙回到根据地「愚人船」,和阿尔贝多商量该怎么替自己干的好事,因一时恼怒而造成的惨状善后时,得到的回答── 「拿点那边到处乱堆的黄金去洒一洒,应该就没事了吧。」 竟是这么随性粗简。不过,摩芙也真的打算照办就是了…… 当众人各自思考未来时── 「!」 「……」 摩芙无意间与雏对上眼睛。 早餐时没在餐厅现身的她──喝了一晚闷酒而睡过头了──在那优雅温柔的微笑前轻轻竖起食指。晓得彼此身分后没能好好聊一聊,她并不觉得遗憾。能感到摩芙是真的全力以赴,已胜过千言万语。 (那是有苦衷才「那么」做的吧。) 于是她将该瞒的藏起来,只说该说的话。 为这名年幼的少女,送点饯别礼。 「只是生生气说『不可以』,是不会有进展的喔?」 「!」 「要大胆一点才行。」 这些哑谜似的话,仍确实说进了对方心里。 摩芙也回雏一个腼腆的微笑。 在桦苗的认知里,她是大家都以为唯一不知情的少女。 对雏几个而言,则是唯一明白且隐瞒所有内情的少女。 介于两者之间,为少女演的这场戏尽管空虚,却很温暖。 尔后── 縒深深鞠躬,呈上每个临行的客人与送行的服务员都不认为可能发生,但仍然显得诚心诚意的告别。 「感谢各位光临,欢迎随时再来。」 桦苗虽然对「海因之手」少女说了耍帅的话──不知为何,就是想对她那么做──心里其实并不安稳。 他是真的不担心师父的生死。 即使见到他爆散的画面,也一点都不觉得有所丧失。 他原本就是莫名其妙跑出来教了一堆东西,又莫名其妙消失无踪,这次还见到他根本不是人的样子。反正下一次,他一定又会若无其事地突然「跑出来」吧。 在死像上那场预料外的重逢之前,那在桦苗心中都只是有著明亮色调的「期待」,而现在却成了染黑他心灵的「恐惧」。 恐惧来自何处,现在这样也没办法问「星平线之梵」。 但总有一天,自己将不得不和她们几个一起面对。 桦苗很清楚会有这天……因为承自师父的── 踏循命运的「既之道」,正是如此指示。 那是,骚动的夏天── 毁灭的机关终于组成。 星球的形象确立在即。 一切,都将步步逼近。 巨大碟形死像在飞出海岸线前就开始空中解体,四分五裂。 失去核心柘植縒的连结后,莫大的质量使它缓慢崩落。传动死像机能的黄铜色零件、构成黑暗城镇的砖瓦与厚实岩基、四色河川的碎花,都有如消融云堆而成的豪雨,将一切洒进空中。 不过它们很快就失去形体,没能对横布其下的城市造成灾害。 发生于黑暗城镇的喧扰彷佛幻梦一场,全消失在天空与风中。 命运之兽就此不为人知地逝去,世界毁灭的危机也再度化解。 知情的,就只有在海边见证那二夜乐园及一族结局的几个人。 而新的黎明,也在今天来到。 直会桦苗与一条摩芙,山边手梓与八十辻夕子以及「星平线之梵」,才和送行的旅馆服务员一起踏出「鸭根庄」大门口,就在迎面海风中见到满映晨光的绚烂海面。不由分说地,在今天那都是只能旁观而令人惋惜的景致。 手梓遗憾地嘟哝: 「可以再住一晚就好了……」 当然,她不会把「毕竟问题都解决了」的真心话说出来。 事情一恍神就结束,让夕子为自己后知后觉而由衷扼腕,深深叹息。 「我们不是只和橘树老师申请一天外宿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能以魔法解决,但她也刻意不提这个事实。 两人后头,梵态度有别以往,低调地说: 「而且以后恐怕有得忙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说完,她又为了避免和某少年对话而躲到一边去。 遭疏远的桦苗即使有点闷,但还是开朗地转身,对大门一鞠躬。 「谢谢你们的照顾。」 「谢谢照顾。」 站在他身旁的摩芙也乖巧地行礼。 两人当然都没提过昨夜的事。摩芙先回旅馆解除手梓和夕子身上的咒术,一脸置身事外地等桦苗回来。而桦苗不能对她说明这个令人不安的事件,只好硬掰说这是旅馆的整人节目。 其他三人也同样鞠躬道谢,服务员跟著回礼。 前来送行的服务员,当然是服装与昨天相同的石川交与石川直,中间还多了个和服女老板,自称昨晚有事耽搁了的柘植縒。 縒的「干练女老板」── 「很抱歉,昨晚惊扰了各位。」 交的「一丝不苟的服务员」── 「讲究得有点太逼真,造成各位客人无谓的担忧,真的很抱歉。」 直的「有点散漫的服务员」── 「难得办个活动还遇到附近真的出了事,真是不巧呢~」 都扮演得维妙维肖。 而最后── 「附近可能会因为码头那件事塞车,而且搞不好会有记者来问东问西,我就先走啦。」 换上机车服的友坂雏出现了。 她所望向的沙滩旁侧,原本是码头的位置现在别说船,就连防波堤都不见了,变成到处漂浮细小碎片,被挖出一个大圆洞的海湾。 记者的车辆从半夜就停满海边,来报导这个在海滨乡村肆虐的巨大龙卷风。在餐厅用早餐时,每台频道都打出「连续龙卷风巨大灾害」的特别节目,其中有不少采访附近居民的片段。到中午想必会有更多人来看热闹,无论是对于桦苗几个还是雏他们,都是先走为妙。 另外,摩芙回到根据地「愚人船」,和阿尔贝多商量该怎么替自己干的好事,因一时恼怒而造成的惨状善后时,得到的回答── 「拿点那边到处乱堆的黄金去洒一洒,应该就没事了吧。」 竟是这么随性粗简。不过,摩芙也真的打算照办就是了…… 当众人各自思考未来时── 「!」 「……」 摩芙无意间与雏对上眼睛。 早餐时没在餐厅现身的她──喝了一晚闷酒而睡过头了──在那优雅温柔的微笑前轻轻竖起食指。晓得彼此身分后没能好好聊一聊,她并不觉得遗憾。能感到摩芙是真的全力以赴,已胜过千言万语。 (那是有苦衷才「那么」做的吧。) 于是她将该瞒的藏起来,只说该说的话。 为这名年幼的少女,送点饯别礼。 「只是生生气说『不可以』,是不会有进展的喔?」 「!」 「要大胆一点才行。」 这些哑谜似的话,仍确实说进了对方心里。 摩芙也回雏一个腼腆的微笑。 在桦苗的认知里,她是大家都以为唯一不知情的少女。 对雏几个而言,则是唯一明白且隐瞒所有内情的少女。 介于两者之间,为少女演的这场戏尽管空虚,却很温暖。 尔后── 縒深深鞠躬,呈上每个临行的客人与送行的服务员都不认为可能发生,但仍然显得诚心诚意的告别。 「感谢各位光临,欢迎随时再来。」 桦苗虽然对「海因之手」少女说了耍帅的话──不知为何,就是想对她那么做──心里其实并不安稳。 他是真的不担心师父的生死。 即使见到他爆散的画面,也一点都不觉得有所丧失。 他原本就是莫名其妙跑出来教了一堆东西,又莫名其妙消失无踪,这次还见到他根本不是人的样子。反正下一次,他一定又会若无其事地突然「跑出来」吧。 在死像上那场预料外的重逢之前,那在桦苗心中都只是有著明亮色调的「期待」,而现在却成了染黑他心灵的「恐惧」。 恐惧来自何处,现在这样也没办法问「星平线之梵」。 但总有一天,自己将不得不和她们几个一起面对。 桦苗很清楚会有这天……因为承自师父的── 踏循命运的「既之道」,正是如此指示。 那是,骚动的夏天── 毁灭的机关终于组成。 星球的形象确立在即。 一切,都将步步逼近。 巨大碟形死像在飞出海岸线前就开始空中解体,四分五裂。 失去核心柘植縒的连结后,莫大的质量使它缓慢崩落。传动死像机能的黄铜色零件、构成黑暗城镇的砖瓦与厚实岩基、四色河川的碎花,都有如消融云堆而成的豪雨,将一切洒进空中。 不过它们很快就失去形体,没能对横布其下的城市造成灾害。 发生于黑暗城镇的喧扰彷佛幻梦一场,全消失在天空与风中。 命运之兽就此不为人知地逝去,世界毁灭的危机也再度化解。 知情的,就只有在海边见证那二夜乐园及一族结局的几个人。 而新的黎明,也在今天来到。 直会桦苗与一条摩芙,山边手梓与八十辻夕子以及「星平线之梵」,才和送行的旅馆服务员一起踏出「鸭根庄」大门口,就在迎面海风中见到满映晨光的绚烂海面。不由分说地,在今天那都是只能旁观而令人惋惜的景致。 手梓遗憾地嘟哝: 「可以再住一晚就好了……」 当然,她不会把「毕竟问题都解决了」的真心话说出来。 事情一恍神就结束,让夕子为自己后知后觉而由衷扼腕,深深叹息。 「我们不是只和橘树老师申请一天外宿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能以魔法解决,但她也刻意不提这个事实。 两人后头,梵态度有别以往,低调地说: 「而且以后恐怕有得忙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说完,她又为了避免和某少年对话而躲到一边去。 遭疏远的桦苗即使有点闷,但还是开朗地转身,对大门一鞠躬。 「谢谢你们的照顾。」 「谢谢照顾。」 站在他身旁的摩芙也乖巧地行礼。 两人当然都没提过昨夜的事。摩芙先回旅馆解除手梓和夕子身上的咒术,一脸置身事外地等桦苗回来。而桦苗不能对她说明这个令人不安的事件,只好硬掰说这是旅馆的整人节目。 其他三人也同样鞠躬道谢,服务员跟著回礼。 前来送行的服务员,当然是服装与昨天相同的石川交与石川直,中间还多了个和服女老板,自称昨晚有事耽搁了的柘植縒。 縒的「干练女老板」── 「很抱歉,昨晚惊扰了各位。」 交的「一丝不苟的服务员」── 「讲究得有点太逼真,造成各位客人无谓的担忧,真的很抱歉。」 直的「有点散漫的服务员」── 「难得办个活动还遇到附近真的出了事,真是不巧呢~」 都扮演得维妙维肖。 而最后── 「附近可能会因为码头那件事塞车,而且搞不好会有记者来问东问西,我就先走啦。」 换上机车服的友坂雏出现了。 她所望向的沙滩旁侧,原本是码头的位置现在别说船,就连防波堤都不见了,变成到处漂浮细小碎片,被挖出一个大圆洞的海湾。 记者的车辆从半夜就停满海边,来报导这个在海滨乡村肆虐的巨大龙卷风。在餐厅用早餐时,每台频道都打出「连续龙卷风巨大灾害」的特别节目,其中有不少采访附近居民的片段。到中午想必会有更多人来看热闹,无论是对于桦苗几个还是雏他们,都是先走为妙。 另外,摩芙回到根据地「愚人船」,和阿尔贝多商量该怎么替自己干的好事,因一时恼怒而造成的惨状善后时,得到的回答── 「拿点那边到处乱堆的黄金去洒一洒,应该就没事了吧。」 竟是这么随性粗简。不过,摩芙也真的打算照办就是了…… 当众人各自思考未来时── 「!」 「……」 摩芙无意间与雏对上眼睛。 早餐时没在餐厅现身的她──喝了一晚闷酒而睡过头了──在那优雅温柔的微笑前轻轻竖起食指。晓得彼此身分后没能好好聊一聊,她并不觉得遗憾。能感到摩芙是真的全力以赴,已胜过千言万语。 (那是有苦衷才「那么」做的吧。) 于是她将该瞒的藏起来,只说该说的话。 为这名年幼的少女,送点饯别礼。 「只是生生气说『不可以』,是不会有进展的喔?」 「!」 「要大胆一点才行。」 这些哑谜似的话,仍确实说进了对方心里。 摩芙也回雏一个腼腆的微笑。 在桦苗的认知里,她是大家都以为唯一不知情的少女。 对雏几个而言,则是唯一明白且隐瞒所有内情的少女。 介于两者之间,为少女演的这场戏尽管空虚,却很温暖。 尔后── 縒深深鞠躬,呈上每个临行的客人与送行的服务员都不认为可能发生,但仍然显得诚心诚意的告别。 「感谢各位光临,欢迎随时再来。」 桦苗虽然对「海因之手」少女说了耍帅的话──不知为何,就是想对她那么做──心里其实并不安稳。 他是真的不担心师父的生死。 即使见到他爆散的画面,也一点都不觉得有所丧失。 他原本就是莫名其妙跑出来教了一堆东西,又莫名其妙消失无踪,这次还见到他根本不是人的样子。反正下一次,他一定又会若无其事地突然「跑出来」吧。 在死像上那场预料外的重逢之前,那在桦苗心中都只是有著明亮色调的「期待」,而现在却成了染黑他心灵的「恐惧」。 恐惧来自何处,现在这样也没办法问「星平线之梵」。 但总有一天,自己将不得不和她们几个一起面对。 桦苗很清楚会有这天……因为承自师父的── 踏循命运的「既之道」,正是如此指示。 那是,骚动的夏天── 毁灭的机关终于组成。 星球的形象确立在即。 一切,都将步步逼近。 巨大碟形死像在飞出海岸线前就开始空中解体,四分五裂。 失去核心柘植縒的连结后,莫大的质量使它缓慢崩落。传动死像机能的黄铜色零件、构成黑暗城镇的砖瓦与厚实岩基、四色河川的碎花,都有如消融云堆而成的豪雨,将一切洒进空中。 不过它们很快就失去形体,没能对横布其下的城市造成灾害。 发生于黑暗城镇的喧扰彷佛幻梦一场,全消失在天空与风中。 命运之兽就此不为人知地逝去,世界毁灭的危机也再度化解。 知情的,就只有在海边见证那二夜乐园及一族结局的几个人。 而新的黎明,也在今天来到。 直会桦苗与一条摩芙,山边手梓与八十辻夕子以及「星平线之梵」,才和送行的旅馆服务员一起踏出「鸭根庄」大门口,就在迎面海风中见到满映晨光的绚烂海面。不由分说地,在今天那都是只能旁观而令人惋惜的景致。 手梓遗憾地嘟哝: 「可以再住一晚就好了……」 当然,她不会把「毕竟问题都解决了」的真心话说出来。 事情一恍神就结束,让夕子为自己后知后觉而由衷扼腕,深深叹息。 「我们不是只和橘树老师申请一天外宿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能以魔法解决,但她也刻意不提这个事实。 两人后头,梵态度有别以往,低调地说: 「而且以后恐怕有得忙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说完,她又为了避免和某少年对话而躲到一边去。 遭疏远的桦苗即使有点闷,但还是开朗地转身,对大门一鞠躬。 「谢谢你们的照顾。」 「谢谢照顾。」 站在他身旁的摩芙也乖巧地行礼。 两人当然都没提过昨夜的事。摩芙先回旅馆解除手梓和夕子身上的咒术,一脸置身事外地等桦苗回来。而桦苗不能对她说明这个令人不安的事件,只好硬掰说这是旅馆的整人节目。 其他三人也同样鞠躬道谢,服务员跟著回礼。 前来送行的服务员,当然是服装与昨天相同的石川交与石川直,中间还多了个和服女老板,自称昨晚有事耽搁了的柘植縒。 縒的「干练女老板」── 「很抱歉,昨晚惊扰了各位。」 交的「一丝不苟的服务员」── 「讲究得有点太逼真,造成各位客人无谓的担忧,真的很抱歉。」 直的「有点散漫的服务员」── 「难得办个活动还遇到附近真的出了事,真是不巧呢~」 都扮演得维妙维肖。 而最后── 「附近可能会因为码头那件事塞车,而且搞不好会有记者来问东问西,我就先走啦。」 换上机车服的友坂雏出现了。 她所望向的沙滩旁侧,原本是码头的位置现在别说船,就连防波堤都不见了,变成到处漂浮细小碎片,被挖出一个大圆洞的海湾。 记者的车辆从半夜就停满海边,来报导这个在海滨乡村肆虐的巨大龙卷风。在餐厅用早餐时,每台频道都打出「连续龙卷风巨大灾害」的特别节目,其中有不少采访附近居民的片段。到中午想必会有更多人来看热闹,无论是对于桦苗几个还是雏他们,都是先走为妙。 另外,摩芙回到根据地「愚人船」,和阿尔贝多商量该怎么替自己干的好事,因一时恼怒而造成的惨状善后时,得到的回答── 「拿点那边到处乱堆的黄金去洒一洒,应该就没事了吧。」 竟是这么随性粗简。不过,摩芙也真的打算照办就是了…… 当众人各自思考未来时── 「!」 「……」 摩芙无意间与雏对上眼睛。 早餐时没在餐厅现身的她──喝了一晚闷酒而睡过头了──在那优雅温柔的微笑前轻轻竖起食指。晓得彼此身分后没能好好聊一聊,她并不觉得遗憾。能感到摩芙是真的全力以赴,已胜过千言万语。 (那是有苦衷才「那么」做的吧。) 于是她将该瞒的藏起来,只说该说的话。 为这名年幼的少女,送点饯别礼。 「只是生生气说『不可以』,是不会有进展的喔?」 「!」 「要大胆一点才行。」 这些哑谜似的话,仍确实说进了对方心里。 摩芙也回雏一个腼腆的微笑。 在桦苗的认知里,她是大家都以为唯一不知情的少女。 对雏几个而言,则是唯一明白且隐瞒所有内情的少女。 介于两者之间,为少女演的这场戏尽管空虚,却很温暖。 尔后── 縒深深鞠躬,呈上每个临行的客人与送行的服务员都不认为可能发生,但仍然显得诚心诚意的告别。 「感谢各位光临,欢迎随时再来。」 桦苗虽然对「海因之手」少女说了耍帅的话──不知为何,就是想对她那么做──心里其实并不安稳。 他是真的不担心师父的生死。 即使见到他爆散的画面,也一点都不觉得有所丧失。 他原本就是莫名其妙跑出来教了一堆东西,又莫名其妙消失无踪,这次还见到他根本不是人的样子。反正下一次,他一定又会若无其事地突然「跑出来」吧。 在死像上那场预料外的重逢之前,那在桦苗心中都只是有著明亮色调的「期待」,而现在却成了染黑他心灵的「恐惧」。 恐惧来自何处,现在这样也没办法问「星平线之梵」。 但总有一天,自己将不得不和她们几个一起面对。 桦苗很清楚会有这天……因为承自师父的── 踏循命运的「既之道」,正是如此指示。 那是,骚动的夏天── 毁灭的机关终于组成。 星球的形象确立在即。 一切,都将步步逼近。 巨大碟形死像在飞出海岸线前就开始空中解体,四分五裂。 失去核心柘植縒的连结后,莫大的质量使它缓慢崩落。传动死像机能的黄铜色零件、构成黑暗城镇的砖瓦与厚实岩基、四色河川的碎花,都有如消融云堆而成的豪雨,将一切洒进空中。 不过它们很快就失去形体,没能对横布其下的城市造成灾害。 发生于黑暗城镇的喧扰彷佛幻梦一场,全消失在天空与风中。 命运之兽就此不为人知地逝去,世界毁灭的危机也再度化解。 知情的,就只有在海边见证那二夜乐园及一族结局的几个人。 而新的黎明,也在今天来到。 直会桦苗与一条摩芙,山边手梓与八十辻夕子以及「星平线之梵」,才和送行的旅馆服务员一起踏出「鸭根庄」大门口,就在迎面海风中见到满映晨光的绚烂海面。不由分说地,在今天那都是只能旁观而令人惋惜的景致。 手梓遗憾地嘟哝: 「可以再住一晚就好了……」 当然,她不会把「毕竟问题都解决了」的真心话说出来。 事情一恍神就结束,让夕子为自己后知后觉而由衷扼腕,深深叹息。 「我们不是只和橘树老师申请一天外宿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能以魔法解决,但她也刻意不提这个事实。 两人后头,梵态度有别以往,低调地说: 「而且以后恐怕有得忙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说完,她又为了避免和某少年对话而躲到一边去。 遭疏远的桦苗即使有点闷,但还是开朗地转身,对大门一鞠躬。 「谢谢你们的照顾。」 「谢谢照顾。」 站在他身旁的摩芙也乖巧地行礼。 两人当然都没提过昨夜的事。摩芙先回旅馆解除手梓和夕子身上的咒术,一脸置身事外地等桦苗回来。而桦苗不能对她说明这个令人不安的事件,只好硬掰说这是旅馆的整人节目。 其他三人也同样鞠躬道谢,服务员跟著回礼。 前来送行的服务员,当然是服装与昨天相同的石川交与石川直,中间还多了个和服女老板,自称昨晚有事耽搁了的柘植縒。 縒的「干练女老板」── 「很抱歉,昨晚惊扰了各位。」 交的「一丝不苟的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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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像上那场预料外的重逢之前,那在桦苗心中都只是有著明亮色调的「期待」,而现在却成了染黑他心灵的「恐惧」。 恐惧来自何处,现在这样也没办法问「星平线之梵」。 但总有一天,自己将不得不和她们几个一起面对。 桦苗很清楚会有这天……因为承自师父的── 踏循命运的「既之道」,正是如此指示。 那是,骚动的夏天── 毁灭的机关终于组成。 星球的形象确立在即。 一切,都将步步逼近。 巨大碟形死像在飞出海岸线前就开始空中解体,四分五裂。 失去核心柘植縒的连结后,莫大的质量使它缓慢崩落。传动死像机能的黄铜色零件、构成黑暗城镇的砖瓦与厚实岩基、四色河川的碎花,都有如消融云堆而成的豪雨,将一切洒进空中。 不过它们很快就失去形体,没能对横布其下的城市造成灾害。 发生于黑暗城镇的喧扰彷佛幻梦一场,全消失在天空与风中。 命运之兽就此不为人知地逝去,世界毁灭的危机也再度化解。 知情的,就只有在海边见证那二夜乐园及一族结局的几个人。 而新的黎明,也在今天来到。 直会桦苗与一条摩芙,山边手梓与八十辻夕子以及「星平线之梵」,才和送行的旅馆服务员一起踏出「鸭根庄」大门口,就在迎面海风中见到满映晨光的绚烂海面。不由分说地,在今天那都是只能旁观而令人惋惜的景致。 手梓遗憾地嘟哝: 「可以再住一晚就好了……」 当然,她不会把「毕竟问题都解决了」的真心话说出来。 事情一恍神就结束,让夕子为自己后知后觉而由衷扼腕,深深叹息。 「我们不是只和橘树老师申请一天外宿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能以魔法解决,但她也刻意不提这个事实。 两人后头,梵态度有别以往,低调地说: 「而且以后恐怕有得忙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说完,她又为了避免和某少年对话而躲到一边去。 遭疏远的桦苗即使有点闷,但还是开朗地转身,对大门一鞠躬。 「谢谢你们的照顾。」 「谢谢照顾。」 站在他身旁的摩芙也乖巧地行礼。 两人当然都没提过昨夜的事。摩芙先回旅馆解除手梓和夕子身上的咒术,一脸置身事外地等桦苗回来。而桦苗不能对她说明这个令人不安的事件,只好硬掰说这是旅馆的整人节目。 其他三人也同样鞠躬道谢,服务员跟著回礼。 前来送行的服务员,当然是服装与昨天相同的石川交与石川直,中间还多了个和服女老板,自称昨晚有事耽搁了的柘植縒。 縒的「干练女老板」── 「很抱歉,昨晚惊扰了各位。」 交的「一丝不苟的服务员」── 「讲究得有点太逼真,造成各位客人无谓的担忧,真的很抱歉。」 直的「有点散漫的服务员」── 「难得办个活动还遇到附近真的出了事,真是不巧呢~」 都扮演得维妙维肖。 而最后── 「附近可能会因为码头那件事塞车,而且搞不好会有记者来问东问西,我就先走啦。」 换上机车服的友坂雏出现了。 她所望向的沙滩旁侧,原本是码头的位置现在别说船,就连防波堤都不见了,变成到处漂浮细小碎片,被挖出一个大圆洞的海湾。 记者的车辆从半夜就停满海边,来报导这个在海滨乡村肆虐的巨大龙卷风。在餐厅用早餐时,每台频道都打出「连续龙卷风巨大灾害」的特别节目,其中有不少采访附近居民的片段。到中午想必会有更多人来看热闹,无论是对于桦苗几个还是雏他们,都是先走为妙。 另外,摩芙回到根据地「愚人船」,和阿尔贝多商量该怎么替自己干的好事,因一时恼怒而造成的惨状善后时,得到的回答── 「拿点那边到处乱堆的黄金去洒一洒,应该就没事了吧。」 竟是这么随性粗简。不过,摩芙也真的打算照办就是了…… 当众人各自思考未来时── 「!」 「……」 摩芙无意间与雏对上眼睛。 早餐时没在餐厅现身的她──喝了一晚闷酒而睡过头了──在那优雅温柔的微笑前轻轻竖起食指。晓得彼此身分后没能好好聊一聊,她并不觉得遗憾。能感到摩芙是真的全力以赴,已胜过千言万语。 (那是有苦衷才「那么」做的吧。) 于是她将该瞒的藏起来,只说该说的话。 为这名年幼的少女,送点饯别礼。 「只是生生气说『不可以』,是不会有进展的喔?」 「!」 「要大胆一点才行。」 这些哑谜似的话,仍确实说进了对方心里。 摩芙也回雏一个腼腆的微笑。 在桦苗的认知里,她是大家都以为唯一不知情的少女。 对雏几个而言,则是唯一明白且隐瞒所有内情的少女。 介于两者之间,为少女演的这场戏尽管空虚,却很温暖。 尔后── 縒深深鞠躬,呈上每个临行的客人与送行的服务员都不认为可能发生,但仍然显得诚心诚意的告别。 「感谢各位光临,欢迎随时再来。」 桦苗虽然对「海因之手」少女说了耍帅的话──不知为何,就是想对她那么做──心里其实并不安稳。 他是真的不担心师父的生死。 即使见到他爆散的画面,也一点都不觉得有所丧失。 他原本就是莫名其妙跑出来教了一堆东西,又莫名其妙消失无踪,这次还见到他根本不是人的样子。反正下一次,他一定又会若无其事地突然「跑出来」吧。 在死像上那场预料外的重逢之前,那在桦苗心中都只是有著明亮色调的「期待」,而现在却成了染黑他心灵的「恐惧」。 恐惧来自何处,现在这样也没办法问「星平线之梵」。 但总有一天,自己将不得不和她们几个一起面对。 桦苗很清楚会有这天……因为承自师父的── 踏循命运的「既之道」,正是如此指示。 那是,骚动的夏天── 毁灭的机关终于组成。 星球的形象确立在即。 一切,都将步步逼近。 巨大碟形死像在飞出海岸线前就开始空中解体,四分五裂。 失去核心柘植縒的连结后,莫大的质量使它缓慢崩落。传动死像机能的黄铜色零件、构成黑暗城镇的砖瓦与厚实岩基、四色河川的碎花,都有如消融云堆而成的豪雨,将一切洒进空中。 不过它们很快就失去形体,没能对横布其下的城市造成灾害。 发生于黑暗城镇的喧扰彷佛幻梦一场,全消失在天空与风中。 命运之兽就此不为人知地逝去,世界毁灭的危机也再度化解。 知情的,就只有在海边见证那二夜乐园及一族结局的几个人。 而新的黎明,也在今天来到。 直会桦苗与一条摩芙,山边手梓与八十辻夕子以及「星平线之梵」,才和送行的旅馆服务员一起踏出「鸭根庄」大门口,就在迎面海风中见到满映晨光的绚烂海面。不由分说地,在今天那都是只能旁观而令人惋惜的景致。 手梓遗憾地嘟哝: 「可以再住一晚就好了……」 当然,她不会把「毕竟问题都解决了」的真心话说出来。 事情一恍神就结束,让夕子为自己后知后觉而由衷扼腕,深深叹息。 「我们不是只和橘树老师申请一天外宿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能以魔法解决,但她也刻意不提这个事实。 两人后头,梵态度有别以往,低调地说: 「而且以后恐怕有得忙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说完,她又为了避免和某少年对话而躲到一边去。 遭疏远的桦苗即使有点闷,但还是开朗地转身,对大门一鞠躬。 「谢谢你们的照顾。」 「谢谢照顾。」 站在他身旁的摩芙也乖巧地行礼。 两人当然都没提过昨夜的事。摩芙先回旅馆解除手梓和夕子身上的咒术,一脸置身事外地等桦苗回来。而桦苗不能对她说明这个令人不安的事件,只好硬掰说这是旅馆的整人节目。 其他三人也同样鞠躬道谢,服务员跟著回礼。 前来送行的服务员,当然是服装与昨天相同的石川交与石川直,中间还多了个和服女老板,自称昨晚有事耽搁了的柘植縒。 縒的「干练女老板」── 「很抱歉,昨晚惊扰了各位。」 交的「一丝不苟的服务员」── 「讲究得有点太逼真,造成各位客人无谓的担忧,真的很抱歉。」 直的「有点散漫的服务员」── 「难得办个活动还遇到附近真的出了事,真是不巧呢~」 都扮演得维妙维肖。 而最后── 「附近可能会因为码头那件事塞车,而且搞不好会有记者来问东问西,我就先走啦。」 换上机车服的友坂雏出现了。 她所望向的沙滩旁侧,原本是码头的位置现在别说船,就连防波堤都不见了,变成到处漂浮细小碎片,被挖出一个大圆洞的海湾。 记者的车辆从半夜就停满海边,来报导这个在海滨乡村肆虐的巨大龙卷风。在餐厅用早餐时,每台频道都打出「连续龙卷风巨大灾害」的特别节目,其中有不少采访附近居民的片段。到中午想必会有更多人来看热闹,无论是对于桦苗几个还是雏他们,都是先走为妙。 另外,摩芙回到根据地「愚人船」,和阿尔贝多商量该怎么替自己干的好事,因一时恼怒而造成的惨状善后时,得到的回答── 「拿点那边到处乱堆的黄金去洒一洒,应该就没事了吧。」 竟是这么随性粗简。不过,摩芙也真的打算照办就是了…… 当众人各自思考未来时── 「!」 「……」 摩芙无意间与雏对上眼睛。 早餐时没在餐厅现身的她──喝了一晚闷酒而睡过头了──在那优雅温柔的微笑前轻轻竖起食指。晓得彼此身分后没能好好聊一聊,她并不觉得遗憾。能感到摩芙是真的全力以赴,已胜过千言万语。 (那是有苦衷才「那么」做的吧。) 于是她将该瞒的藏起来,只说该说的话。 为这名年幼的少女,送点饯别礼。 「只是生生气说『不可以』,是不会有进展的喔?」 「!」 「要大胆一点才行。」 这些哑谜似的话,仍确实说进了对方心里。 摩芙也回雏一个腼腆的微笑。 在桦苗的认知里,她是大家都以为唯一不知情的少女。 对雏几个而言,则是唯一明白且隐瞒所有内情的少女。 介于两者之间,为少女演的这场戏尽管空虚,却很温暖。 尔后── 縒深深鞠躬,呈上每个临行的客人与送行的服务员都不认为可能发生,但仍然显得诚心诚意的告别。 「感谢各位光临,欢迎随时再来。」 桦苗虽然对「海因之手」少女说了耍帅的话──不知为何,就是想对她那么做──心里其实并不安稳。 他是真的不担心师父的生死。 即使见到他爆散的画面,也一点都不觉得有所丧失。 他原本就是莫名其妙跑出来教了一堆东西,又莫名其妙消失无踪,这次还见到他根本不是人的样子。反正下一次,他一定又会若无其事地突然「跑出来」吧。 在死像上那场预料外的重逢之前,那在桦苗心中都只是有著明亮色调的「期待」,而现在却成了染黑他心灵的「恐惧」。 恐惧来自何处,现在这样也没办法问「星平线之梵」。 但总有一天,自己将不得不和她们几个一起面对。 桦苗很清楚会有这天……因为承自师父的── 踏循命运的「既之道」,正是如此指示。 那是,骚动的夏天── 毁灭的机关终于组成。 星球的形象确立在即。 一切,都将步步逼近。 巨大碟形死像在飞出海岸线前就开始空中解体,四分五裂。 失去核心柘植縒的连结后,莫大的质量使它缓慢崩落。传动死像机能的黄铜色零件、构成黑暗城镇的砖瓦与厚实岩基、四色河川的碎花,都有如消融云堆而成的豪雨,将一切洒进空中。 不过它们很快就失去形体,没能对横布其下的城市造成灾害。 发生于黑暗城镇的喧扰彷佛幻梦一场,全消失在天空与风中。 命运之兽就此不为人知地逝去,世界毁灭的危机也再度化解。 知情的,就只有在海边见证那二夜乐园及一族结局的几个人。 而新的黎明,也在今天来到。 直会桦苗与一条摩芙,山边手梓与八十辻夕子以及「星平线之梵」,才和送行的旅馆服务员一起踏出「鸭根庄」大门口,就在迎面海风中见到满映晨光的绚烂海面。不由分说地,在今天那都是只能旁观而令人惋惜的景致。 手梓遗憾地嘟哝: 「可以再住一晚就好了……」 当然,她不会把「毕竟问题都解决了」的真心话说出来。 事情一恍神就结束,让夕子为自己后知后觉而由衷扼腕,深深叹息。 「我们不是只和橘树老师申请一天外宿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能以魔法解决,但她也刻意不提这个事实。 两人后头,梵态度有别以往,低调地说: 「而且以后恐怕有得忙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说完,她又为了避免和某少年对话而躲到一边去。 遭疏远的桦苗即使有点闷,但还是开朗地转身,对大门一鞠躬。 「谢谢你们的照顾。」 「谢谢照顾。」 站在他身旁的摩芙也乖巧地行礼。 两人当然都没提过昨夜的事。摩芙先回旅馆解除手梓和夕子身上的咒术,一脸置身事外地等桦苗回来。而桦苗不能对她说明这个令人不安的事件,只好硬掰说这是旅馆的整人节目。 其他三人也同样鞠躬道谢,服务员跟著回礼。 前来送行的服务员,当然是服装与昨天相同的石川交与石川直,中间还多了个和服女老板,自称昨晚有事耽搁了的柘植縒。 縒的「干练女老板」── 「很抱歉,昨晚惊扰了各位。」 交的「一丝不苟的服务员」── 「讲究得有点太逼真,造成各位客人无谓的担忧,真的很抱歉。」 直的「有点散漫的服务员」── 「难得办个活动还遇到附近真的出了事,真是不巧呢~」 都扮演得维妙维肖。 而最后── 「附近可能会因为码头那件事塞车,而且搞不好会有记者来问东问西,我就先走啦。」 换上机车服的友坂雏出现了。 她所望向的沙滩旁侧,原本是码头的位置现在别说船,就连防波堤都不见了,变成到处漂浮细小碎片,被挖出一个大圆洞的海湾。 记者的车辆从半夜就停满海边,来报导这个在海滨乡村肆虐的巨大龙卷风。在餐厅用早餐时,每台频道都打出「连续龙卷风巨大灾害」的特别节目,其中有不少采访附近居民的片段。到中午想必会有更多人来看热闹,无论是对于桦苗几个还是雏他们,都是先走为妙。 另外,摩芙回到根据地「愚人船」,和阿尔贝多商量该怎么替自己干的好事,因一时恼怒而造成的惨状善后时,得到的回答── 「拿点那边到处乱堆的黄金去洒一洒,应该就没事了吧。」 竟是这么随性粗简。不过,摩芙也真的打算照办就是了…… 当众人各自思考未来时── 「!」 「……」 摩芙无意间与雏对上眼睛。 早餐时没在餐厅现身的她──喝了一晚闷酒而睡过头了──在那优雅温柔的微笑前轻轻竖起食指。晓得彼此身分后没能好好聊一聊,她并不觉得遗憾。能感到摩芙是真的全力以赴,已胜过千言万语。 (那是有苦衷才「那么」做的吧。) 于是她将该瞒的藏起来,只说该说的话。 为这名年幼的少女,送点饯别礼。 「只是生生气说『不可以』,是不会有进展的喔?」 「!」 「要大胆一点才行。」 这些哑谜似的话,仍确实说进了对方心里。 摩芙也回雏一个腼腆的微笑。 在桦苗的认知里,她是大家都以为唯一不知情的少女。 对雏几个而言,则是唯一明白且隐瞒所有内情的少女。 介于两者之间,为少女演的这场戏尽管空虚,却很温暖。 尔后── 縒深深鞠躬,呈上每个临行的客人与送行的服务员都不认为可能发生,但仍然显得诚心诚意的告别。 「感谢各位光临,欢迎随时再来。」 桦苗虽然对「海因之手」少女说了耍帅的话──不知为何,就是想对她那么做──心里其实并不安稳。 他是真的不担心师父的生死。 即使见到他爆散的画面,也一点都不觉得有所丧失。 他原本就是莫名其妙跑出来教了一堆东西,又莫名其妙消失无踪,这次还见到他根本不是人的样子。反正下一次,他一定又会若无其事地突然「跑出来」吧。 在死像上那场预料外的重逢之前,那在桦苗心中都只是有著明亮色调的「期待」,而现在却成了染黑他心灵的「恐惧」。 恐惧来自何处,现在这样也没办法问「星平线之梵」。 但总有一天,自己将不得不和她们几个一起面对。 桦苗很清楚会有这天……因为承自师父的── 踏循命运的「既之道」,正是如此指示。 那是,骚动的夏天── 毁灭的机关终于组成。 星球的形象确立在即。 一切,都将步步逼近。 后记 初次见面的读者,初次见面。 好久不见的读者,好久不见。 我是高桥弥七郎。 能够再次与大家见面,真的非常开心。 本作,是节奏轻快的娱乐动作小说。这次活动和交友范围,可说是从邻近社区扩大到了县外海滨。 主题方面呢,描写上是「连结者」,内容上是「观看」。不仅是桦苗,就连摩芙都会与暗杀者团体和幕后黑手大打一场。 这次也很高兴请到いとうのいぢ老师绘制插图。封面上泳装版的摩芙和夕子,对我这个自己思虑不周而开了一个月天窗的人来说,实在耀眼得不得了。 责任编辑三木一马先生、吉冈雄介先生,这次也非常感谢两位诸多建言及大力协助。不仅害两位费心费时,还添了不必要的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按照各县市名发音顺序,大分的t岛读者、熊本的n野读者、群马的o坂读者(感谢您的力作)、东京的s本读者、s原读者、北海道的y岛读者,时常或第一次来信的读者,各位每一封信都带给我莫大的鼓励,在此郑重向大家道谢。 那么,这次就到此为止。 对于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同样致上无比的谢意。 希望还有机会与大家见面。 二〇一五年七月 高桥弥七郎 初次见面的读者,初次见面。 好久不见的读者,好久不见。 我是高桥弥七郎。 能够再次与大家见面,真的非常开心。 本作,是节奏轻快的娱乐动作小说。这次活动和交友范围,可说是从邻近社区扩大到了县外海滨。 主题方面呢,描写上是「连结者」,内容上是「观看」。不仅是桦苗,就连摩芙都会与暗杀者团体和幕后黑手大打一场。 这次也很高兴请到いとうのいぢ老师绘制插图。封面上泳装版的摩芙和夕子,对我这个自己思虑不周而开了一个月天窗的人来说,实在耀眼得不得了。 责任编辑三木一马先生、吉冈雄介先生,这次也非常感谢两位诸多建言及大力协助。不仅害两位费心费时,还添了不必要的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按照各县市名发音顺序,大分的t岛读者、熊本的n野读者、群马的o坂读者(感谢您的力作)、东京的s本读者、s原读者、北海道的y岛读者,时常或第一次来信的读者,各位每一封信都带给我莫大的鼓励,在此郑重向大家道谢。 那么,这次就到此为止。 对于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同样致上无比的谢意。 希望还有机会与大家见面。 二〇一五年七月 高桥弥七郎 初次见面的读者,初次见面。 好久不见的读者,好久不见。 我是高桥弥七郎。 能够再次与大家见面,真的非常开心。 本作,是节奏轻快的娱乐动作小说。这次活动和交友范围,可说是从邻近社区扩大到了县外海滨。 主题方面呢,描写上是「连结者」,内容上是「观看」。不仅是桦苗,就连摩芙都会与暗杀者团体和幕后黑手大打一场。 这次也很高兴请到いとうのいぢ老师绘制插图。封面上泳装版的摩芙和夕子,对我这个自己思虑不周而开了一个月天窗的人来说,实在耀眼得不得了。 责任编辑三木一马先生、吉冈雄介先生,这次也非常感谢两位诸多建言及大力协助。不仅害两位费心费时,还添了不必要的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按照各县市名发音顺序,大分的t岛读者、熊本的n野读者、群马的o坂读者(感谢您的力作)、东京的s本读者、s原读者、北海道的y岛读者,时常或第一次来信的读者,各位每一封信都带给我莫大的鼓励,在此郑重向大家道谢。 那么,这次就到此为止。 对于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同样致上无比的谢意。 希望还有机会与大家见面。 二〇一五年七月 高桥弥七郎 初次见面的读者,初次见面。 好久不见的读者,好久不见。 我是高桥弥七郎。 能够再次与大家见面,真的非常开心。 本作,是节奏轻快的娱乐动作小说。这次活动和交友范围,可说是从邻近社区扩大到了县外海滨。 主题方面呢,描写上是「连结者」,内容上是「观看」。不仅是桦苗,就连摩芙都会与暗杀者团体和幕后黑手大打一场。 这次也很高兴请到いとうのいぢ老师绘制插图。封面上泳装版的摩芙和夕子,对我这个自己思虑不周而开了一个月天窗的人来说,实在耀眼得不得了。 责任编辑三木一马先生、吉冈雄介先生,这次也非常感谢两位诸多建言及大力协助。不仅害两位费心费时,还添了不必要的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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