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氏9999》 序.御宅族已死~otaku is dead~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千里朱音 录入:千里朱音 修图:zshdick 「站住!我是『焚书课』的人!」 为制止前方的行动,我这么高喊。 对于我的诉求,逃逸中的嫌犯以「增加逃跑速度」的举动作为回应。 唉呀……我错了。好像应该选择别的措辞。早知道就说「抱歉打扰了!我是从公所来的!」,加上几分按门钤推销灭火器之诈欺犯的风情。 此处是傍晚时分的东京都内某住宅区。适合「闲静」这个形容词,气氛平和的小区道路。 每往前迈一步,领带与外套下摆便啪唰地甩动出声。全黑西装包覆全身。我抚过抓高的头发,继续奔跑。 而在我前方不远处。 「……哈啊!喝、哈、喝、哈、哈啊…………!」 男子双手抱着纸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打着赤脚未穿鞋。看来就是情急逃跑的样子。背影看来身高颇高,然而身上无一处有肌肉,料想是从未想过要为了眼下这种严苛状况去健身吧。 此名对象——甲村悟郎——是我等必须捉拿的对象。 甲村获得了下一阶段的逃逸方法,试图拉开与我的距离。是脚踏车。应该是他的所有物。他将纸箱塞进车头的篮子里,使劲踩起踏板。 「真是的。以为这样就逃得掉吗?」 我叹了口气。捡起落在一旁的细树枝。 咻!一声,树枝划过半空。 我采取的行动极度单纯,仅仅扔出树枝而已。只是这细枝嵌入脚踏车的前轮,强制停下它的转动。 「呜哇啊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结果,甲村高声哀号着飞向空中。脚踏车的后轮离开地表,仿佛拉开的折叠刀一般。甲村被抛至半空,随后背部摔上水泥地……看起来真痛啊。 定睛一看,发现纸箱的内容物随着这场意外而散落。映入眼帘的是带着各式鲜艳色彩,约三十公分大小的物体,多处肤色的色块隐约可见。 ——全是美少女模型。 数量有二十个以上。光天化日之下,散布公用路面之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啊啊呜啊呜……!」 男子丝毫不在乎我正在逼近,顾着拾回躺在水泥地上的那些东西。区内居民察觉到骚动而来到附近,从稍远处对他投以宛如目睹秽物的眼神。 挤不出任何一句话。我只得默默地扭高他的手。 「好痛痛痛痛疼——————!」 「你是甲村悟郎,笔名『稻鸠淳』本人没错吧?现在宣布,你被逮捕了。」 「放、放手……!我、我的模型!」 「主要嫌疑为违反『小型立像持有法』,现行逮捕。」 照本宣科的内容引得心底一阵不快。何等瞎搞的罪状。 不过是拥有模型就得被抓—— 「等、等一下啦!模型还没捡完。不能这样丢着啊!」 「待会再说。站好。」 「王八蛋!政府的走狗!还不是靠我们的税金养的!……呜!」 言之有理呢。没有话可以反驳哩。 眼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我的内心生起怜悯之情。每每举发御宅族时都得经历这等心境。 干脆放过他好啦——脑中霎时闪过这项动议。 纵使我现在解开手铐,也只要说句「我搞砸了」就能收拾。目前还只要被学姐骂一顿便能了事。「持有模型就可以逮捕」的法律根本大有问题。所以不如就让他逃走—— 正如此盘算的当头。 「维刀,干得好。」 「呃!」 可恶。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正想放这家伙一条生路的。太迟了。 说着「干得好」慰勉我的人不是甲村,自然也不是我自己。而是站在我俩身后,新登场的金发少女。 昂然矗立在路中央的人物正是我职务上的前辈,奏手伊莉娜。 「学、学姐。」 「担心你特地过来一看,是我杞人忧天啦。虽然不容易,你还是办到了。」 「……谢谢。」 「真恼人呢。不乖乖就缚还逃跑,增加我们的麻烦!」 她深吐一口气。黑色西装外套,黑色窄裙,黑色膝上袜,黑色皮鞋——理应吸附大量阳光热度的漆黑打扮,在她身上却显得清爽。想必是她本身健康且惹人怜爱的风情所蕴酿出的一种氛围吧。几乎要触及地面的长发被绑成双马尾,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她身上带着一半的法国血统。圆而大的瞳孔里蕴着坚强意志,仿佛主张着「不饶恕为敌者」。称她为美少女,想必不会有人表示反对。 只不过她的身高——「一百三十五公分」。差不多跟我腹部处同高。 奏手学姐无庸置疑地尚为一名国中女生。 而身为高中生的我,则被置于不得不对她使用敬语的立场。 ……谁都别多言。对于「先进者是国中生」的状况,我可是比谁都还要感到痛心疾首。 「独自捉拿嫌疑犯呀。你也终于有点象样的成果了。很快就能洗刷『零战力』的臭名啰。看到学弟进步,真是说不出的开心。……只可惜,」 那张脸瞬间换上宛如吃到苦瓜的表情。 「一整个月就今天最不舒服。这些恶心的人偶是怎么回事!?」 说着,她仅朝地面瞄了一眼。将视线转回正前方,速度未减地直直向着我们走来。 啪叽、啪喀……。啪叽。 结局是。——散乱在路面上的模型被她一个接着一个踩过,陆续面临破损的命运。 ……不忍卒睹。我默默闭上双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看你干的好事!」 「哪里不对了吗?法律禁止的东西,破坏掉又怎样?这些跟毒品或大麻没两样,都是『文化的遗毒』!根本不该存在!」 没有一丝慈悲,毫无犹疑。一身黑的女国中生加快了「毁灭游行」的速度。 「住、住手啊!别再前进了!就叫你停下来了这个死小鬼啊啊呀啊啊!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 「才不住手哩。你就继续后悔哭喊吧。要怪就怪你愚蠢到把钱砸在这种无意义的东西上!」 「去死吧……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死小鬼————」 「哼。终于露出你的罪犯本性啦?——追加一条恐吓罪状!」 「呜,啊……!」 宛如一阵风从眼前吹过。学姐高举起右手,闯进甲村身前。 右手心里紧握着她自己的成把发丝。她把连在头皮上的马尾当绳子一般揪着。顺着冲刺的动能,将马尾甩上甲村的颈项——使出夹颈过背摔。 甲村的后脑勺随后使劲撞上水泥地。 「啊、啊嘎、嘎……咕。」 从喉咙挤出的呻吟声听来怪不舒服的。 「用自己的马尾代替绳索的投掷技」——不论目睹几次都觉得超乎常理。学姐主张「锁定对方戒备的死角,趁隙攻击的最佳捕捉术」确有其道理。任谁作梦都不会想到,头发竟然会成为武器——。 「……连『杀了你』都敢说啊?给我好好反省,不准再说大话!」 推倒甲村,瞬转出招。学姐从怀里抽出一块微微反光的金属。一瞬间,铭刻于枪身表面的线条闪着紫光。 手枪。现今日本社会普通无缘目睹的武力。 这道掌握生杀大权的压倒性象征,学姐毫不犹豫地将其抵上 甲村的头部。 「『再会了』。」 随后扣下扳机——击出一发。 手枪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子弹冲向他的头。正常来说会看到血沬喷飞,不过我等装备的是橡胶弹。无杀伤能力。 特殊橡胶弹头命中,成功夺走甲村的意识。他以前扑姿势倒地,学姐将他的双手固定在身后。喀锵,手铐上扣的干响传出。 「也不必开枪吧……」 「没办法啊。谁要他表现明确敌意而且还反抗我。——接下来,顺便大开杀戒吧!」 语毕,用手上的焚书课制式手枪「华氏9999」朝着地面击发,见猎心喜似地继续破坏模型。关于违法持有物的证据物品,有一条「倘使搬运困难,则无需保留证物之左证能力」的通则。 砰、砰——砰。接着补弹。 枪声未有停歇。随着每道枪声响起,落在地面之模型的样貌便随之扭曲。天啊,快停手吧。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残酷无情有如中世纪狩猎魔女的异端审问官。学姐丝毫未顾虑周围情况,连续开枪,我不禁忧虑课上是否会收到抗议。不对,若抗议涌来,这等行为说不定就能收敛一些……。 虽如此暗自期望,从现今的社会趋势来看,结论是,根本不会遭受抗议。 还用解释吗?看看周围的状况就能明白了。 「呜喔喔喔喔!这位小姐干得好!打啊!打坏吧!」 「真帅气~!继续继续,全都毁掉吧!那么恶心的东西!」 「御宅族真是没一个正经的……怎么不去死一死。」 学姐开始射击模型后,听闻声响而来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发出赞语。狂热氛围甚至像是足球赛客席间的流氓球迷骚动。 很难不一次次深刻体会,御宅族是受世间嫌恶的一种人。 「学姐……也犯不着用枪射吧?」 「维刀,你很状况外耶!这样比较好玩啊!可以亲身感受到『逐步毁灭』的情境呢!——你老是这德行。」 金色的马尾因射击的后座力而摇晃着,眼前的女国中生发出叹息。 「太缺乏魄力!刚才对甲村也是一样。不必跟他浪费时间,直接射击让他失神不就好了?我等焚书课本来就有这个权力。别同情那些家伙,小心被骑到头上。」 「……为什么?」 「嗯?」 「为什么御宅族非得遭受这种程度的迫害?」 「愚蠢……我有必要一一回答你那些无聊的疑问吗?」 砰——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 大概是子弹用完了,学姐持续无谓地连扣扳机。 好不容易停下手边动作,一个转身。 像是嘲讽,又像是羞赧的笑容。带着难以言喻之色调的清澈瞳孔凝望着这头。 「因为御宅族就是罪犯啊!」 「……」 「而他们不受欢迎的最重要因素——就是『不懂得看场合』。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有一般民众在附近,依旧毫不顾忌地大谈动画、漫画或是游戏的话题。不去想场合是否合适。这还不愚蠢吗?而且制止也没用。那些人就是不会收敛。根本就是那个了,那个,」 学姐的脸一口气凑到我的眼前。 「——社会害虫。听懂了吗?维刀?那些家伙就是社会害虫。」 「怎么这样说。」 「别的不提。对活生生的异性没有兴趣,单是这点就大有问题了吧?我等『焚书课』正是用来消灭这些害虫的农药。我们就是正义。正义就在我们心中。」 学姐的手指向自己平坦的胸部,夸耀似地如是宣言。 『焚书课』。御宅族文化取缔机构。——这就是我们俩所属的单位。 「这种垃圾我连碰都不想碰。剩下交给你收拾可以吗?维刀?」 「……i got it。」 学姐背过身,大步离开现场。 我一个人留在路上。周围的人群开始散去。望向脚边,视线落在方才倒地的甲村身上。接着是彻底粉碎的模型铺成的毯子。一具猜测价值近三十万日圆的有名原型师作品,其上半身与下半身亦遭逢断肠般的离别,身为形塑品的意义已不复见。 「到底……为了什么……」 我无力重复着同一个问句。止不住的眼泪,源自于深感这个社会的不公。 我们的社会怎会变成这等模样? 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御宅族受到严重歧视的反乌托邦社会? 暗自于心底嗫嚅的疑问,自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替我解答—— 三年前。 次文化的发展来到高峰。 轻小说的单月出版数高达五百本,书店的最畅销作品总是漫画。收视状况方面,综艺节目的收视率普遍低迷,只有动画维持稳定收视。dvd与蓝光光盘销售榜的前几名也清一色是动漫作品。 泡沫化经济——景气全不见恢复迹象,然而次文化领域却热络如祭典。 在这种情势下,没人察觉到政府暗自试图将「御宅族文化」揽为新的财源。 此时,突如其来的一桩事件改变了一切。 那就是「星期五的模仿犯」。 发生于三年前的这桩连续杀人事件中,每逢周五必有一名女童受害。丧命的女童高达十三名,案情惊世骇俗。犯人为十七岁的男高中生——被逮捕之后仍面带轻浮笑容,调查期间也讲述着无关紧要的口供。 最异常之处在于作案手法。全数模仿自漫画、动画、游戏里的角色死法。绑在柱子上乱刀刺死,截断四肢后窒息致死,砍下头颅等等……。引人反胃的这些杀人手法全是各种次文化作品之残酷描写的重现。 社会对御宅族文化表达强烈非难之情。连同媒体的推波助澜,「创作作品之不良影响」的考虑不可避免普及开来。 世间对御宅族的厌恶与不信任逐渐加温,激进转化成抗议活动。 不少民众开始高喊「漫画、游戏、动画等媒体管制章程」可谓为极其自然的发展。管制法案在审议会上全场一致通过表决,在几年前可能引来嘲笑的法律,如今成了现实。 主张规律的族群随势更进一步,大动作地推行各项新法案。 其一。「儿童色情保护法修正」。 无论真人演出抑或动漫表现,若被视为儿童之角色出现性方面的描写即有罪。 其二。「小型立像持有法」。 此法限制单一个体持有之模型的数量。超过十具的部分需主动报缴税金。 其三。「媒体物骚扰禁止法」。 当着不好此道的对象提出与动画或漫画有关之话题者,即刻构成需偿付罚金之罪。 几乎没有脸说出口的数个可耻法案……。每一项均旨揭「可能促使青少年误入犯罪之途」的堂而皇之大道理。不考虑其他的,只把动画与游戏视为犯罪途径的立意实在太不自然了。 御宅族=罪犯。这个等式已深深铭刻进多数国民的脑中。 纵然如此,动画与漫画文化并未彻底绝迹。 政府采取之对策为「几近于剥削的扼杀」——动画与漫画作品均需课税。以「动画税」、「游戏税」、「漫画税」、「轻小说税」等愚蠢的名目,导致游戏片的单价普遍高过两万日圆。 部分项目在购买时还得先申请。规定之严格连美国的「布拉迪枪械暴力防止法」——里根总统过刺后推行的枪械管制法——都无法与之比拟。超越对烟酒的厉行程度,无视反对声浪,强制连续提高税率。仿佛间接主张「反正御宅族只占了一小部分的人数」。 其后 演变至今——仅剩特定以上财力的人买得起动画或漫画作品,就结果论,大众文化一直在走下坡。对政府来说,这个情况正为最初的目的,理所当然地,如今的社会现状越来越符合政府的理想。 舍不得抛弃现实的人与次文化撇清干系,选择活在幻想里的人则一边忍受凭空飞来的乱石,在夹缝中求生存。 ——现代。御宅族已成了「合法的歧视对象」。 然后,为了取缔这些御宅族,成立名为「焚书课」的机关。 完整正式名称为警视厅文化维护部门焚书课强袭特务室。 藉护持文化之名压迫特定媒体,政府预期将引发御宅族的强烈反弹与抵抗。为此设立焚书课,以期靠武力镇压或拘提反抗者。 俗称焚书课——。从其作用来看,等于是政府设来迫害御宅族的狗屋。 我所属的就是这样的单位。 甲村被捕一个小时后。 我与学姐,以及另一名焚书课课员一起被召集到这个房间——都知事办公室。 室内装潢几无自然要素,但摆设多数看似高级的雕刻及绘画作品。当我正为了分散紧张感而呆望着这些艺术品时,房间的主人以不必要的大音量出声慰劳:「你们来得好!」 「哎呀~真是太精彩了!真是没辜负我的期待!」 他这么说着,一脸愉悦地连拍几次学姐的肩膀。 经历我们好几倍年月的肉体,虽理应年老,仍可透过西装发现其锻炼有加,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长了许多白发的高龄人士。再戴顶牛仔帽的话,活脱是《jojo的奇妙冒险》里的老乔瑟夫。 眼前的男人正是东京都知事,西园寺藏人。 面对从方才便操着喧嚷语调,给予我等过度称赞的这个老人,我很快开始感到不耐。而且一直呆站着,也觉得有些疲劳。 然而,在我身旁。学姐则挺直背杆,用标准动作举手敬礼。 「属下深、深感光荣!」 「你们可是『现代的正义象征』啊!看你们大展身手,干脆利落的取缔违法人士,我也很有面子呀。还能拿到更多预算哩。」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全课室合力的成果!」 「你还是这么拘泥于形式呀。奏手,这种时候不必这么谦虚也行的。我说的对吧?一之濑室长?」 「是的。您说的没错。」 顶着鲍伯头的女性接话应道。 「众人可是对你在课上的表现寄予最高期望。你可以更有架势一点。」 「是、是的!室长!」 我等所属之强袭特务室的室长,一之濑玲香。 镜片后方的那双温柔的眼睛,引出奏手学姐的微笑。 我不禁眺望起玲香小姐的体态。细框眼镜,绢丝般细致亮丽的黑发,盈满慈爱眼神的双瞳。秾纤合度的躯体,同时挺着丰满胸部,简直媲美模特儿。若是我有姐姐,像她这种型的最是理想呢;平时偶尔情不自禁地冒出这种恶心的念头。 玲香小姐年仅二十七岁,却是通过高考而空降至焚书课的。 简要来说就是俗称的那个,菁英派的嘛。这位菁英大人面对知事未见一丝紧张之情。果然很有胆识。 相较之下,学姐几近僵直,简直就像在《勇者斗恶龙》里被施了铁化防御咒语的角色一样。怎么说也还只是个国中生嘛。 「期待你们继续取缔更多违法者喔。奏手,仰赖你了。」 「是的!属下务必精进以不负您的期望!」 「……所以,这位就是之前提过的男生?」 结束对学姐的鼓励,都知事一个转身面向我这边。 「我记得你叫维刀嘛?记对了吗?」 「呃,是的。我是维刀卧人。」 「我都听说了。前辈比自已年轻,挺辛苦的吧?以你的年纪,表现得挺不错的。」 「承蒙您夸奖。」 「……不过,从你胸前那张识别证看来,看是无法期待你的战斗表现哩!」 语毕,都知事高声大笑。 我等焚书课员们均挂配一张记载着个人能力值的识别证。 例如学姐的标着「战斗:3 」、「智慧:5」。都知事会说「无法期待我的战斗表现」是因为我的识别证上写着「战斗:0 」的关系。 这个人并不了解我,无法强求。据悉课员召集也是室长一手包办的。 「总之~你也继续加油吧!跟奏手看齐,继续拿出更多成果吧!」 「是的。」 将负面感情压进心底,努力保持冷静态度应对。 「话说回来,还真是做对了呢。没想到把你们几个年轻人编入警察单位,竟能带来这么好的效果。年轻就是力量哩!」 我们几个隶属的焚书课创始自都知事的提案。虽为极度越权且超越都知事职务领域之提案,由于都知事出身警察厅的经历,似乎获得了一些特别待遇。 就一般常识来说,「高中生任职于警察单位」是非常没道理的事。连最基本的劳基法规定也没办法符合。然而此人主张「年轻世代的文化理应由年轻人来取缔为佳」。因而为设立此单位投注许多心力,听说更不惜利用金钱与关说手段压制那些基于常识的反对意见。 于是我被编入这个课室。最近确实也深感还是要我们这个年龄层的人,才普遍对御宅族的行动范围及行为模式较有掌握。大抵来看,这个人的主张或许是正确的。 除此之外,焚书课的课员大多具备特殊能力。此事实亦成为一重要诱因,促使都知事成功推动「让年轻人加入警察单位」之实现。 学姐的特殊能力是「瞬间记忆」。过目便能立刻记住,绝对不会忘记。 数不清她靠着这股能力成功收押了多少证物。不愧是两年前课室成立时便被召来的第一期成员。再想到当时她只是个小学生,确实很不得了。 而我呢…… 没什么好多提的。反正这场无聊的会面也正好要结束了。 「一同敬礼!愿扬焚书课之名,致力维护文化!」 玲香小姐高喊口令,举手敬礼。我俩亦照做。 ……话说回来,「焚书课」这个命名也让人听不顺耳。就不能用「公安九课」或是「密葬课」之类的名称吗? 脑中想着这等愚蠢的事,全课员最后一齐行礼。随后离开了都知事办公室。 通过显示本楼层数的「7」的面板,三人一起走上通往电梯的漫长走廊。 「维刀跟伊莉娜,你们俩今天都辛苦了!」 走了几步,玲香小姐出声勉励。 「你们俩都可以下班啰~。今天抓的犯人两天后才要讯问,剩下的手续我来处理。」 「这样啊。不好意思,照理应该由我跟维刀做完的。」 「没关系啦~。你们俩还要上学,不能光忙这边的工作啊。」 「没问题的。我已将自己的人生奉献于取缔御宅族。」 「信念还是这么坚定呢。」 「这也正是我生存的意义。」 学姐挺起她平坦的胸膛宣示。表情显露几分对于隶属焚书课一事深感骄傲的讯息。 「我等乃基于『维护文化』之崇高目的,于此焚书课执行取缔任务。这等年纪便承蒙都知事赐予机会,能为保护国民远离邪恶祸害尽一份力,内心无尽感激——对吧?维刀?」 一定要挑这时机指名我接话吗?我终究没有回应。毕竟我着实没那种想法。 作态假装没有听见,学姐随后垂下肩,仿佛由衷感到遗憾。 「唉……。维刀,你到现在还是没彻底理解我们 单位的行动宗旨耶。」 「抱歉。」 「……嗯,没什么啦。这部分可以再跟你慢慢说明。嗯!」 「是喔。」 「所以呢,维刀!今晚一、一起用晚餐如何呢?……我、我、我、我、我请客唷?」 「不必了。我今天得回家办点事。」 「咦?是……是喔。」 怎能让国中生请吃饭。我的自尊心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失望似地扔下一句「我先回去了」,垂着肩走远。而且没有搭乘电梯,而是快步冲下电梯旁的紧急逃生梯。 「维刀,这样好吗?」 等电梯期间,玲香小姐带笑问道。 「什么东西好不好?」 「拒绝伊莉娜的邀约。你别看她那样,虽然部下比自己年长,她大概也是想表达体贴才邀你吃饭的。」 「真是令人感动呢。但我今天真的有事。」 「这样喔……我说维刀啊,」 「什么事?」 「你没什么异性缘对吧?」 一个越界的质问唐突抛来。感觉像是后脑被用力敲了一记。 何来这等结论?虽然我确实是不受异性欢迎,甚至还被女孩子欺负。 这人该不会是暗示学姐对我有意思吧?比起迷你型的国中生,其实我更中意你这种「像m又带点s气」的姐姐型耶。 再说我跟学姐简直水与油,绝没可能交融。基于各种理由都是。 没把这些复杂心绪表露于外,只是保持沉默。——叮的一道声响宣示电梯到达。踏进电梯门连压「一楼」按钮。眼下我的脑里仅剩「想尽快回到家」一个念头。 高昂的情绪几乎快要抑制不住。 因为我的情人们正在家里等着我—— 一段时间后——回到自家。 现在时刻刚过晚上八点。 这房子就我一个人住。用完晚餐,在摆设简陋的起居室放松身子。电视正播放着新闻节目。屏幕里,大批市民齐声高喊着「扩大管制!」。 那些人不愿满足于压迫动画及漫画,这回进而主张「管制动画歌曲」,理由是那会「助长世人投入动画」。 无聊透顶——我如是想。 既然如此,何不提倡管制欧美电影?那些男女肢体接触的情景不是更毒害人心吗? 既然如此,怎不连悬疑推理剧也一起管制?每集不漏地播出尸体画面,不也很有问题吗? 再继续看下去恐将坏了我的心情,于是我关掉电视。 站起身。但并未朝玄关前进。而是走到壁橱旁的位置,伸手轻压墙面。随后,墙壁发出「叽咿」声滑开,后方出现一块空间。 —一道密门。里面藏着小储藏室一般的空间。 我未有一丝犹疑地踏进里面。 「各位,我回来啰。」 这句独自连我自己都难免觉得有些思心。但就是情不自禁。 因为等在密门另一侧的是我亲爱的「违法物品」堆积而成的宝山。 动画约400集。包含dvd与蓝光光盘均陈列在架上。 漫画约5000本。全为初版。 游戏约l000组。更网罗了复古至最新一代的游戏主机。 轻小说约2000本。全数阅毕,整理得好好的。 塑料模型约300个。由于太占空间,目前保留于另一个适当场所。 pvc模型约300只。概要同前。 其他还有动画歌曲cd与游戏片,游戏与动画的设定数据集,桌面计算机主机与计算机游戏、早期0va的雷射光盘及录像带,乃至各式各样的外围商品,塞满了这空间内的所有缝隙。多到说明不完,请让我省略。 这儿正是我的桃花源——聚集我全部嗜好品的密室。 这房子是请朋友的父亲改建后而租借下来的。身为焚书课的一员竟然在收集违法物品,自然不能随便拿出来装饰。倘使被发现立刻完蛋,我也会被送去「感化院」吧。更别想把这些东西摆在客厅。因此只好利用这个密室来收藏。 凝视着排满墙面的架子,我不禁露出陶醉的表情。 我以高中生的身份,同时隶属于负责取缔御宅族的焚书课。 即使明白该当单位旨揭之理念与我自己的信念南辕北辙。 其实我是个……隐性御宅族。 一.掌控下的黄金时代~the golden age of control~ 「早安啊!卧人!」 一大早,学校正门。 随着这响遍鞋柜区的超恼人招呼语,我的学校生活又揭开了一天的序幕。 转头一看,有一名少女正往我这头跑过来,完全不介意制服裙飞高到几乎春光外泄。一大早的,精神还真好啊。 我停下正要将鞋子推进鞋柜的手,转向她。 「蓝,早安。你还是这么喜欢大呼小叫的呢。」 「嘿嘿。像你这样一早就摆个臭脸,会把幸福吓走唷!」 少女带着调皮的笑容说道。 她是冲田蓝。我们是青梅竹马。 短发、大眼、娇小身躯,典型的活泼角色设定。她的喧嚷举止令人联想到小动物,不过在同年龄的男生之间似乎意外地受欢迎。说起来她的五官确实算端正,倒也不难理解。不过对于已经彻底摸透她底细的我来说,就算有一兆日圆现钞叠在眼前,我也不愿意跟她交往。 ……忘记说了,蓝比我低一届,是一年级生。小时候家住得近,因而时常玩在一起。多亏于此,这家伙对我总是直呼名讳。不懂礼貌的低年级生真是讨厌呢!。 「卧人。你刚刚是不是想了什么失礼的事情?」 「哪有。倒是你,就算从小一起长大,我还是大你一届啊。好歹尊称一下吧?」 「才不要哩!!我可不像某个逊咖,还得对比自己小三岁的小鬼用尊称哩~~」 「咕呜……!」 「喔喔,对了。那个逊咖连名字都很蠢,叫什么维刀卧人的……」 「我知道你在说谁啦!不就是我本人嘛!不必一一说得这么详细啦!」 比我小三岁的小鬼自然是指奏手学姐。由于自懂事起便与蓝无话不谈,导致连我的职场人际关系都成了她挖苦我的材料。 「……话说回来,好像有股臭味?你身上有类似火药的味道。」 蓝抽动鼻头嗅闻着。简直像只小型犬似的。 「啊~应该是那个,硝烟的味道吧。昨天待过射击现场。」 「原来是这样。又『执勤』啦?」 「没错。回收了不少模型的遗体。」 「说起来……多亏你,我们这些人被取缔的状况才能压在这个程度。说起来真该感谢你……话说,你有好好洗澡吗?」 「咦?我有啊……」 「咦~真的假的!?『跟姐姐一起洗澡』了吗~!?男女一起洗澡只限上小学之前吧~!你变态~!呀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禁打从心底担心起眼前的这个人。用「跟姐姐一起洗澡」来开玩笑才是上小学之前的小孩会作的事吧? 「嗯喔?卧人,怎么了?抱着头,好像很痛苦一样!没事吧!?」 「没事。只是很无言。」 「蛤啊~?你该不会是在想——『我乃维刀卧人。一心爱着惹人怜爱又优雅且有点顽皮的青梅竹马,小蓝。……但要是表白一切,至今建立起来的关系恐怕会全部瓦解。喔~五飞呀~请告诉我,我还得等几年才好!?神呀!若我有命到手,定将亲手创下成果!不要插手帮我!』是这种感觉对吧!?我说的没错吧?那就说出来啊!嗯,快点说吧!」 拿《新机动战记钢弹w》的角色来作梗,不嫌作品年代太久远吗?还混了很多其他的题材。那个什么kyobe谁听得懂啊?而且细节还错得很奇怪。讲这么一大串是想干嘛!? 「哪有可能啊。比起浪漫的青梅竹马,你只像是妹妹吧。」 「妹、妹妹!?……真、真恶心。你这人是怎样啊!?喔恶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就这么想被我打飞是吗?」 「喔~对了,差点忘记说。爸爸要你『今晚到店里露面』。」 「话题也转太快了吧。……伯父要找我?难得的召集令呢。」 「差不多。还有,记得要作惯例的装扮。」 「还真稀罕呢。不晓得是要干嘛。」 「谁知道呢?搞不好是要说『把蓝娶回家吧。就交给你照顾啰』之类的。」 「刚不是才说我没把你当那种对象,只看做妹妹……」 「咦咦咦——————!?……喔呜,呜呃呃呃————!?」 「……你受死吧。」 一直呕吐不停肯定很痛苦吧。我马上让你轻松—— 这么想着握紧了拳头,却因一名意外人物的现身而停下动作。 「早安呀,蓝同学。」 宛如能摇醒早晨蒙眬的清爽铃声——。这么形容可能有点怪,但确实是这种感觉的声线。 同一时间,周围开始喧闹起来。我回头望向声音来源。 三个女孩子站在不远处。然而我的视野里只看得到中间那名楚楚可怜的少女。 枣椰子。身边的女孩是她的跟班。 她跟我一样是二年级。虽然不同班,关于枣同学的传闻甚嚣,连在我班上也能清楚得知。人称「大财团的千金小姐」,传说「甩掉的男生人数有三位数」云云。而从以前起,我也每每在目睹其容姿时,便不禁受她优雅美丽的气质所深深吸引。 那双修长纤细的双腿总让我心跳漏拍。头发带着恰当的波浪,使她的高贵形象更增添几分。丰满的胸部,湿润的唇瓣透过阳光照射则更显美艳。耳环或项链等小饰品散发高级品的光芒,明摆着主张她与我们这些死老百姓的阶级差距。更不可思议的是依然无法讨厌她。 无可置喙的美人。纵使是偏好二次元的我也忍不住如是赞叹。 蓝连忙朝着她低下头。 「啊……椰子同学。你早。」 前一秒还朝着我连发低俗话语哩。眼下似乎被枣同学放出的女王般气势给震慑住,仿佛整个人萎缩了一圈。话说回来,这两个人认识喔? 同时以为两人应该会谈上几句,才这么想的当头。 「嗯。那——你是维刀卧人对吧?」 「呜咦?啊……?什、什么?」 不小心发出奇怪的声调。一时以为是我幻听。聚集全校学生憧憬眼神,不可能有机会讲上话,遥不可及的对象——那个枣同学竟恩赐我眼神,更难以置信地朝着我露出微笑。 为了什么?摸不透其动机,我只是一阵呆愣。随后她「哎呀」一声,歪了歪头。 「真令人想不到呢。这不是校内大名鼎鼎的『高中生焚书课搜查官』吗?真是人不可貌相呢。跟我预想的样子差得远了。」 「样子?不像搜查员的意思吗?」 「不。我想的是,不像会欺负人的样子。」 「喔。是喔……」 「满怀喜悦接受吧,我可是在称赞你呢。亏你能挂着那张没用的脸——啊,失礼了——挂着那张毫无霸气的脸『取缔御宅族』,着实佩服……噢,不好意思,我想不该说是『取缔御宅族』,而是『欺负弱者』才对吧。」 「……我懂了。原来你也讨厌我啊。连枣同学这种人气角色也讨厌我,这下真难免要沮丧一会儿了。」 「讨厌?请别用那么没内涵的词语好吗?『眼不见为净』、『碍眼』、『恶心』之类的词都无法形容殆尽——两位,我说的没错吧?」 「正是如此!椰子小姐说得一点都没错!」 「明知道没人想看到他,干嘛还来学校啊!?呸呸呸呸呸呸!」 「蓝同学也挺辛苦的呢。听说你跟这人是青梅竹马嘛?」 「呃,喔喔……。嗯。喔。」 蓝的回话完全无法构成任何答案。 只见枣同学与她的跟班脸上全刻划着邪恶的笑容,充满了道不尽的憎恨感情。连带周围亦陆续传来 若有深意的笑声。用知名游戏玩家梅原大吾的话来形容就是「彻底被排挤在外」。这等恶意的洪流,就算是天才如梅原也很难全数格挡下来吧……不对,梅原这么强,说不定可以无伤过关喔!? 她们的嘲笑声未歇。随后终究是腻了吧,枣同学转向她的跟班们. 「——好啦,也笑过瘾了。两位,我们也该离开了。」 「好的!椰子小姐。放学后有何计划呢?」 「去车站大楼的影城看电影如何呢?」 「好提议!也请务必让我们陪同!」 「对了,再怎么粗心也别提及『动画电影』唷?小心惹人厌的带角黑鬼气得满脸通红地追过来唷~音符」 「呵呵呵!明白了~椰子小姐。」 「呀哈哈哈哈哈!」 「……」 枣同学一行人笑着迈步远去。只剩我无言留在原地。 「……简直跟台风没两样。讲完自己想讲的就自顾自走掉。」 说穿了就是单纯想找我碴嘛。 从她提到动画电影这点来看,她们大概也是御宅族吧。也就是说,身为压迫御宅族第一线士兵的我,自然是她们最为憎恶的对象。 远远望着这头情况的两个女孩子,谈话声传进我耳里。 「……那人不是维刀吗?怎么会跟冲田混在一起?」 「你不知道吗?那两个人是青梅竹马啊。」 「是喔~。她也真辛苦呢,竟然得跟那种人来往。好可怜。」 她们用我也听得到的音量毫不客气地说了几句,换好室内鞋便走上校舍的楼梯,不见身影。 ……也罢,这怨不得人。 我替焚书课工作是全校皆知的事实。基于此,教职员们对我的评价都很高。什么「这么小年纪就已经是警察单位的一员,令人佩服」或是「学业工作要兼顾很辛苦吧」云云。总之时常偏心我,给我一些方便。 换到学生的角度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全校的学生都讨厌我。 高中生亦为漫画、游戏、动画的一大支持群之一。然而若是我的同学们不小心被我目睹持有超过合法数量的相关媒体产物,职务上我就必须立刻征收。有鉴于此,大家逐渐疏远我,如今更不再隐藏敌意。方才的两名女同学,还有枣同学一行人的态度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总而言之,我在学校受到孤立。 「总觉得啊……有点不甘心呢。」 大概是想安抚我吧。既知我隐性御宅族身份的青梅竹马·蓝,用极其遗憾的声调说。 「如果大家知道你其实是重度宅宅,还是组织的反叛者,态度一定完全不一样。」 「不……没关系。保持这样就好。」 没错。甚至可以说,被众人嫌恶才正好。 藉由扮演一个「协助管制而被讨厌」的角色,能让我背叛焚书课职责的行为更不醒目。被御宅族们嫌恶到这种程度,任谁也想不到我会泄漏课内的情报。 ……虽这么说。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借口使人感到空虚。 「总之,我的工作就是那样。也没办法。——再说,」 眼神飘向蓝。 「呃,什么啦?」 「好歹还有人像你这样把我当普通人对待呀。」 「不,我也挺赞同刚才那两个人说的话唷?为何我非得跟这种人渣是青梅竹马不可呀。」 「……啥?」 「脸啊。总觉得挺没救的啊。一脸蠢样。多希望你是像獠大人那种好家伙。」 「两大人?《乌龙派出所》吗?竟然中意粗眉的欧吉桑,你口味还真重啊(※注1:日文里「撩」与「两」同音为ryou)。」 「怎么可能。当然是冴羽獠大人啊!你是白痴吗!?」 真过份耶,两津先生蛮帅气的啊。那人可是御宅族的榜样哩。再说,虽然肌肉不比獠大人发达,我的枪法还挺不错的耶。 ……跟她争这个又能如何? 「啊啊,总之!放学后一定要来一趟店里!记住了没?死秃头!」 「喔,是。秃头了解了。」 虽然我根本没缺发,仍如是应答。蓝扔下我,径自离开鞋柜区,走上楼梯。 「……话说,真是挺稀罕的。」 蓝的爸爸唤我去店里并非常态。这表示他有事想找「圣骑士」。到底是什么状况呢?希望不是麻烦事。 一边担忧着,动手打开鞋柜。霎时,随着「啪唰啪唰啪唰」的声响,大量垃圾气势磅砖地落下。零食或面包的空袋、昆虫尸体、图钉乃至刀片,各种物品散落一地。 「怎么又来啦?」 这类的恶整我早已习惯。最近根本有如每日的例行公事。 待在一片嘲笑声中,我一个一个拾起地板上的垃圾,迈向那间同样充满恶意的教室。 来吧,一天才正要开始。 今天也要好好撑过名为苦修的课堂时光。 第一节课、第二节课、第三节课、第四节课。 午休之后继续第五节课、第六节课。 今天也一如往常地熬过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现在终于回到自家。 抬头看向时钟。刚过下午五点。 今天不必到焚书课报告,于是我在家里的密室里欣赏着动画dvd。现在这个世道里,所有店家都屈服于贩卖管制之下,我还清晰记得当初费了多少工夫才走旁门拿到这套dvd。躺到床上,整齐排在周围架子上的「媒体物之墙」立刻映入眼帘。内心瞬间盈满此处确实是专属于我的乐园的感受。 我每日的抗争全是为了这些宝贝。我这么对自己说。 「这个也想赶快破关呢……」 拿起购入之后尚未玩过的游戏片。照正常状况,像今天这样不需工作的日子,就能在这个房间里通宵玩游戏了。只是今天偏偏不方便。 攫过挂在墙上的白色西装,迅速换装。 依序穿戴上衬衫、领带、黑色皮手套。 接着是白色西装裤与白色外套。——最后穿上吊在旁边的白色长大衣。 手臂霎时传来沉重的压迫感。这件大衣以特殊的凯夫拉纤维制成,照理应该又轻又有弹性,却因过度重视防弹性能而有了超越常识的重量。 「又不是悟空的练功服……」 怎么不干脆在背上绣个「悟」字算了……不过说起来这重量对我来说称不上负担,就直接用了。虽说最常打到我的是橡胶弹,击中时的冲击性仍不可小䝼。 最后步骤——。挂上方框眼镜,将抓高的浏海梳到额前。 站到镜子前确认,镜中映出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全身几乎都被白色色块给覆盖。这正是我被称为「白亚圣骑士」之主因。 「出发吧。」 穿好鞋子,我说。拉开脚下的暗门,跃入其中。 下坠一段距离后落地。密室下方有道土墙地道。——这条密道是蓝的爸爸打的。通路直线延伸。顺着路奔跑了一阵子,不远处出现一道巨大铁门。 缓缓推开门……地下铁的车厢发出巨响,从眼前呼啸横过。踏出门口,进入东京metro的地底车道边。 待车厢全数通过后,我健步如飞地在轨道上奔驰。 这道暗门从未曝光只靠一个条件:「管辖此处的地下铁职员也是一伙的」。 ——喔!前方出现光源。车站月台紧接着映入眼帘。 今天运气不错,月台上空无一人。我悠哉地走上月台,一脸若无其事地将动过手脚的定期 票插入查票机,顺利通过,走上通往车站出口的楼梯。梯口壁面标记着「 东京metro·末广站~1号出口」字样。 爬完楼梯。平安无事到达户外。 夜晚的街景在面前展开。左手边有间ampm连锁便利商店,右手边是三菱ufj银行;远方可见唐吉诃德生活用品店与tsukumo计算机外设店的招牌。这个街区夜幕降得特别快,已有不少的店面已拉下铁卷门。 这儿是秋叶原·中央路——反社会者(御宅族)们群众的街道。 老爹的店从这儿往右两条路,在偏巷里。我沿着中央路,朝着秋叶原车站的方向走了一小段,见到电玩专卖店messe sanoh后右转进小路。 视线转向原以为不会有人烟的小路底,随后止住步伐。 「——好啦。快交出来吧。」 「呃,这……」 「有问题吗?把身份证拿出来。要是没干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啊呃,不是,那个……」 「怎么啦?包包里藏了什么吗?……让我查一查,交过来。」 两名黑衣男子一边说着,一边逼近另一个戴眼镜的青年。 俗称「查办御宅族」的行动。 那名青年应该是在反抗没错。只不过力道极弱,包包很快被抢走。从青年的表情来看,包包里恐怕装了动画dvd或游戏片之类的东西。 依照法律规定,每人一年不可购买超过十片以上的游戏片与动画dvd。若被发现持有超过规定数量,即刻以现行犯逮捕。两名搜查员在抢过包包的同时,想必亦正期待这等结果。 不过。从包包里只搜出一本漫画。 「……才一本喔?」 「是、是的。」 「漫画一年不能买超过五十本。这你清楚吧?……我要搜查住家。住址报上来。」 「咦——!?怎么这样?你们连我家也要去喔?」 「那选用说。哪这么简单放过你。你们宅宅最没分寸了。」 说时一脸贼笑。两名脸上挂着引人不快的笑容的搜查官。已经可以说是难以收拾的状况了。 最近越来越多搜查官行事蛮横,这我也有耳闻。 实在是看不过去。我甩高大衣衣摆,迅速朝前拉近相对距离。 「——什、什么鬼!?」 恐怕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到吧。两位搜查官的脸上闪现讶异之情。 对他们来说,想必有如视野突然被白色屏幕给掩盖,完全没有察觉。 我执行的动作极度单纯。「瞬间靠近他们俩。利用大衣遮蔽视线并抢夺包包」。仅此而已。 正因单纯至极,两人跟不上我超越常识的速度,陷入混乱。 我趁隙将包包塞回青年怀里。 「快逃。」 「咦?啊!好、是————……!」 青年抱着重新归来的包包,往中央路方向的转角跑去,一个转弯,背影消失。 然后呢——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 首先确认容貌。对方与我同属焚书课。不知道名字,但有在署里打过照面。 较年长的课员对我投以锐利的眼神。 「你……你这王八……!『圣骑士·艾尔迦特』!」 「艾尔迦特!?这人就是被视为重要违法份子的圣骑士·艾尔迦特吗!?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遇到……」 「……唉。」 忍不住叹息。两位焚书课的同事竟毫不留情地连呼我羞耻的别名。 实际上我是时常「在查办御宅族时介入与捣乱后离去」。因此被课上锁定为需高度注意之人物。被取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称号「白亚圣骑士·艾尔迦特」已是好一阵子之前的事了。如今我身上甚至还挂了赏金通缉。对这两个人来说,要是能抓到我,肯定能升官。 年长课员举起左轮手枪指着我。配给的枪枝与年轻一辈的课员们不同。 「打算开枪吗?」 「是啊。当然。正是如此!我要逮捕你!这下我肯定能连升两级!」 连升两级,你就这么想早夭吗?话又说回来,晚上在街头开枪可是会打扰到居民的呀。 ……还是说,这家伙已然判定「这种街区根本不需要顾虑居民」? 倘使增援前来,可难办了。还是别发出枪声比较好吧—— 两人与我的距离约两公尺,并非枪械击发的有效距离。在这等条件下祭出左轮手枪的年长课员,在战斗能力方面直接不及格了。 没问题。这么判断后,我一举缩短相对距离。 往前踏步的同时,伸手攫住男子手中的枪身。手心整个覆住装弹的转轮。男子连续推动扳机。 「扳……扳机没用!?」 没错。双动模式的枪枝,能在近距离下轻易压制其作用。扳机、转轮与击锤这三个部位在左轮手枪上可谓三部一体。一旦单一部位失去效用,击发系统便无法作用。男子虽身为警察单位的一员,却犯下这等失误。 完全一如预想。男子没在此等距离之下拉动击锤,我就想他肯定是忘记了。 对方一阵困惑,接着很快明白无法射击的原因,手指靠上扳机。 不给他时间反应。我立刻将压在手心里的枪往内侧扭转并成功夺取。往对方脚下一扫,使其仰倒在地。追加一击,朝男子的颈部踹上一脚。 「——嘎啊!?」 对方彻底停止动作。大脑受此剧烈震荡,没人能保有正常意识。 而剩下另外一个人嘛…… 「喂、喂!——你、你、你这个罪犯……乖乖束手就擒!」 不死心更不受教。另一名课员朝我飞扑而来。 罪犯?违法?社会的害虫? 拜托喔,那又怎样? 你们一项接着一项地夺走属于我们的权利——仅仅如此便足以构成反抗的理由。 「给我老实点!可恶的罪犯————————!」 「动作太慢啦。」 语毕朝右方大幅跳跃。 反身一记,冲向因失去目标而呆立的男子。撞击使其失去平衡,再扫过他脚踝。男子动作夸张地摔倒,与另一位课员面临相同命运——就是头部吃下我一脚,不再出声。 我大吐一口气,拍掉衣物上的灰尘。接着检视现况。 毫无损伤。也没值得记录的成就。 ……纵然如此。 「该怎么处理这两个人哩……」 俯视倒在脚下的两名男子。我错了。应该留下一个清醒的才对。让他们继续倒在这儿难免引人注目,现在唤醒他们又难保不会暴乱攻击。得想个法子才行。这么想着环望四周后——喔! 「呜喔!?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巷一角冒出一张像是御宅族的脸孔。大概是凑巧经过这儿的吧。 这下正好。我接近来者,在他手里塞进一张五千日圆的钞票。 「咦?这钱是干嘛的?」 「麻烦你带这两个家伙坐出租车好吗?目的地是霞之关二丁目一番一号——就是警视厅。剩下的钱都给你。拿去虎穴买同人志什么都好。还是到附近买个沙威玛吃也行。——就这样啰。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咦?喂!这、这、这、这到底是……!?」 我继续朝路底奔驰,青年慌张的样貌消失于眼角。 目的地的店家就在前方不远处。大衣下摆飘扬的奔驰照理是意气风发的光景,只不过在这个场景下,气氛全无。黑客任务啥的根本是个遥远世界的故事。 过了这个转角应该就看得见了——到了。 视线往头上瞄。上方闪烁的霓虹字样写着「ba r bottom of the bottle」。总算到达我的目标地点。 入口处是一道美国西部剧里常见的双推式木门。伸长双臂推开木片,门绞霎时发出「喀啪」的不快声响。 ……每次来访都忍不住要想。这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常不应该是「叽呀」之流吗?真没办法把门修好吗?听来让人超级不愉快。 一脚踏进店内。——眼前立刻出现一名身穿女仆装的少女。 是蓝。 「您真敢回来啊。主人音符」 她用一句棒得没话说的招呼语迎接我入店。虽是女仆装,裙子长度特别短,一双鸟仔脚露在裙下。想必不是正式女仆装,而是cosy用的那种。与早上见面时不同,莫名飘散着性感的氛围。 「你这人喔。都是这样跟客人说话的吗?『您真敢回来』?」 「当然不是啊。只对卧人这样说唷。意思就是说,你有特别待遇唷。」 「那还真荣幸。你果然很了解我的心意呢。」 「啥?……什、什么啦。恶心死了。」 「别害羞啊。跟你一起渡过的校园生活可是我最珍贵的宝物哩。若是能用压力表测量,数值应该会超过300吧。我甚至不时想着——总有一天要带给你幸福哩。跟我结婚吧,蓝。」 「变态。……你每次穿上那套衣服就变了一个人耶。之前就这么觉得了。」 这部分我倒是有自觉。但我很想发泄日间累积的郁闷,就给我这点自由吧。顺带一提,方才说的宝物还幸福云云全是谎言。我宁死也不愿跟这货色结为连理。 「算了……。总之先进来吧。」 蓝放弃争执似地催促,我朝店里内部走去。 随后,狂热的气氛袭来。 「喔喔喔喔喔喔!真是稀客啊。圣骑士登场啦!?」 「咦?当真?艾尔迦特本人?」 「真的假的啊!?好久不见啦!圣骑士最近都在忙什么呀?」 啊!开始感觉不舒服了。众人高声喊着我的羞耻别名,把全场视线都集中到这头。 没办法,只能豁出去了。打个招呼吧。 「……——久违了,社会的底层人们!有没有好好享受这个反乌托邦的现代啊?」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现场爆出热烈欢呼。 没一个人的打扮是正常的。哥德萝莉服、《新世纪福音战士》的战斗服、猫耳装、军服等等,所见全是秋叶原街头近年急遽少见的装扮。考虑到这间店本就是cosy酒吧,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只是在现世逐渐成了禁忌的cosy群集在此,难免让人感觉踏入异次元。 最近几年,连cosy亦成了举发的项目。倘使于公开场合露面,立刻法办。因此这类御宅族装扮只能出现在类似这间具备特殊资格的店里。 不仅如此,于此世道之下,也只剩这类店家能放心地讨论「御宅族话题」。政府最近甚至开始监控网络,随意提及动画话题,难保不会引来搜查员关照。在这间店里便无需担忧,可谓享有治外法权之所。 脱离现实的非日常生活。我正亲身感受它有多么珍贵。 在我身边,蓝笑得合不拢嘴。 「哎呀。真不愧是宅宅们的英雄。真受欢迎哩。圣骑士(笑)。」 「快住口啊!别再戳痛我了!圣骑士这别名丢脸死了!太逼人!」 「话说回来,你有听说吗?因为焚书课的搜查官总是穿得一身黑,所以这里的人都称他们为『暗黑骑士』呢。」 「哇呀!好痛好痛好痛痛死我了!『暗黑』什么的超糗的!给我住口!」 「表面身份是暗黑骑士,地下身份是圣骑士……。这样算来,身为伙伴的我就是龙骑士啰?」 「……嗯嗯,差不多吧。有其道理。麻烦你赶快跳到画面外,去旁边吃红姜吧。(※注2:《final fantasy Ⅺ》当中,由于甫上任的龙骑士战力过低,加上游戏中的吃寿司场面,使得网友开始戏称龙骑士为红姜,讽其在战场上可有可无的地位。)」 蓝不理会我深厌苦闷而抱着头,径自走到吧台边的高脚椅就座。我跟着坐上旁边的位置,正面对上在吧台内侧擦着玻璃杯的优质大胡子熟男。 「老爹,好久不见啊。」 「你来啦。」 这人正是酒吧「bottom of the bottle」的老板,冲田让。 他是蓝的父亲。对于与亲生父母几乎断绝关系的我来说,亦是如父亲一般的人物。更是这个街区的众御宅族们的咨询对象。秃头、胡子再加上扎实的肌肉,风情有如从美国电影里走出来的角色。顺带说明,虽然有着这等外貌,并不代表他是混黑道的。 「要先来点喝的吗?」 「无糖的草莓牛奶。——蓝也是老样子吗?」 「嗯。香蕉奶昔加巧克力碎片。还有红姜。」 点那个东西是想干嘛啊?这里怎么可能有……虽然我这么想,老爹却一脸飒爽地点点头,走到后方,拿着红姜回来。还没上饮料,就先端出红姜,这是哪门子的酒吧?难道真是寿司吧? 深感无言的我,从怀里取出数据,递给老板。他默默收下,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老是麻烦你」并将文件收进吧台里。 方才交给老板的是焚书课的搜查情报。 老板的地下身份是情报贩子。我则担任情报来源,向他通报焚书课的机密事项。举凡强制搜查行动的日期时间,被列入名单的御宅族姓名,乃至课内采纳的枪械种类,巨细靡遗。自我录取进入焚书课以来,至今泄露了各式各样的大量信息给老板。听说有不少客人为求情报而造访这家店。 「……话说,今天是吹什么风?老板竟然会特地找我过来。平常不是老嚷着说『尽量别接触免得曝光』吗?有什么要事吗?」 「有事找你的不是我,是客人。——那边的她指名要见你。」 「她……?」 老爹举起手指向隔两个位置的另一席吧台座位。 顺着手指方向望去,那儿坐着一名女性。看不出年龄。应该比我年长吧。分数挺高的美女。长发绑成马尾,纤细的体态给人利落敏捷的印象。充满蛊惑人心之魅力的一双美腿毫不保留地公开示人,性感得使人移不开视线。 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一身「红」。她所穿戴的所有单品无一不带着抢眼的红系色调。深红色的短大衣,红铜色的高跟鞋,甚至挂在鼻梁上的太阳眼镜镜片亦带着朱红色。 「……了不起的装扮。是《钢弹基连》的吉翁军少佐?还是《反叛的鲁路修》的黑色骑士团核心人物?」 「呵呵。真像御宅族的问法。……我个人的话嘛,比较希望像《机战佣兵》的九号球攻击机呢。」 声调带着强烈妖艳感。仿佛倾神听取就会被迷倒——像是这种感觉的声线。甚至有股曾在哪儿听过的错觉。 她朝我这边走来,站在我旁边。 烦恼似地倾着头,缓缓逼近我。伸出右手,用手指轻划过我的颈子。 「——呃,你这是?」 「初次见面,白亚圣骑士·艾尔迦特。可知我是何等人物?」 「咦?呃,这个嘛……你、是谁?」 「哎呀。不认识我吗?——真是遗憾!」 就在她这么说的同时。 如猛兽般的速度。红衣女的手伸向我的衣领,试图将手绕到我颈后。 是夹颈过背摔。预测其意图,我立刻挥掉她的手,从高脚椅上退下。 「你这 是在干嘛?」 她没有回答。拉近我退后一步所造成的距离,再次试图攫住我。 抓上我的右手,想定住手腕。我翻手反制,成功摆脱。 原以为她会就此作罢,没想到她还挺不死心的。肩胛与一部分的背部朝向我,用上全身力道尝试撞进我怀里。 ——合气道的招式。更可窥见古早武术的模式。 这么一来,倘若让她攻进怀里可就糟了。这女人能单靠身体冲撞的力道将我击飞。我迅速判断,微微别过身闪避。 红与白的交锋——。我俩再度回到互相瞪视的状态。 「喂喂,艾尔迦特!怎么了?在吵什么?才刚来就在打架啦?」 「在搞什么啊!?要闹事到外面去啦~!」 店里的骚动越来越扩张。白亚与深红仍在吧台前无语对峙,仿佛后方背景全数淡出一般。 「……刚刚那招,应该是出自京都四百年历史的古流武术吧?」 「哎呀,你真懂哩。不过交手一招就能看得出来,确实有点实力呢。你是在哪里见识过吗?」 「凑巧在漫画里看过而已。」 切换注意力,集中戒备「她接下来会如何出招」。摆好应战姿态。 然而,她却放下手,露出笑容。 「……失礼了。小小测试了你一下。——我是『淑女帕尔姆』。人们习惯用这个奇妙的名字称呼我。」 谜样的淑女帕尔姆对上圣骑士艾尔迦特。称号同样丢人的两人在cosy酒吧邂逅。真是羞耻到了极致。 「这么说来,我是听说过有另一名擅长战斗的女性跟我一样到处『狩猎搜查员』……就是你吗?」 「正是。说起来算是你的同业……不,称为同志似乎比较适合。」 「原来如此。所以对于志向相同的人产生了好奇心?」 「嗯,虽不中亦不远矣。其实是有事相求。之前找老板商量,他说『有个男人正合适』并介绍了你。所以我就来这里等你了。」 「有事?究竟是什——呜喔喔喔喔、喔!?」 一只手唐突揪住我的领子,强制中断了对话。 「嘿!卧人!给我过来一下!」 是蓝干的好事。妨碍我们的对话,强势将我带到稍远处。 面对突如其来的暴行,我只有一阵愕然。 「很痛耶!干嘛啦!?……嗯?你干嘛挡着脸?」 扮成女仆的蓝单手捂着脸。像是在避开淑女帕尔姆的样子。 「卧人。你该不会一丁点都没察觉吧?」 「啥?察觉什么?」 「咦~当真吗……?真的没发现?」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你再:仔细看看那个人的脸。虽然发型不一样,妆也偏浓,看起来年纪大了一点。不觉得眼熟吗?」 「咦?嗯——……呃嗯。」 「……如何?」 「你这样说我还是没头绪啊。对那张脸没什么印象啊……」 「喔,这样喔……。那还是算了吧……。对方似乎也没发现。」 「咦咦?到、到底是怎样啦!?」 「竟然让这么迟钝的人来当搜查官,我看这世界也没望了呢。真的是。」 蓝背对淑女帕尔姆,在离她最远的吧台位落坐。接着使劲吸着终于上桌的香蕉奶昔,大口咀嚼红姜。服装依然是女仆装。真是毫无风情可言。连她想表达什么也搞不懂。 话题主角的淑女帕尔姆则以诧异眼神望着这头。 「……呃,艾尔迦特。我可以继续说下去了吗?」 无视反复采取意图不明无从解读之行动的蓝,我俩再度开启讨论。 两人同时坐回高脚椅,老板同时将草莓牛奶放上桌面。我喝了一口之后,用句「请说」指示她继续。 「刚刚说到,我来这儿是想麻烦你一件事。——理由只有一个。我希望你能帮忙阻止。」 「阻止?阻止什么?」 「恐怖行动。请看这个。」 随着啪唰、啪唰的声响,几张书面数据摊在桌上。 我执起其中一张。上面印着几组个人资料——。然亦非详细之记载,仅简要罗列各人物的经历而已。 「这几个人怎么了?」 「你听说过『东方革命军』这个组织吗?」 「那是当然。为制止近年越趋高涨的御宅族之迫害与歧视状况,进行修法倡议等活动的团体嘛?听说人员构成以漫画家及轻小说作家为主。我也想过要加入,但是很难有机会接触到那帮人。这份数据上的人都是组织成员吗?」 「是的。他们就是『东方革命军』的成员。」 简直难以置信。竟能如此轻松就得到东方革命军成员的数据。 文件上未记载各人的本名,全是貌似代号的名称。感觉颇为可疑,不过仍决定先了解一下。 「从没想过会以这种途径得知这些人的情报……但是怎么跟恐怖行动扯上关系的?」 「没错。理论上不该如此。照理来说。」 她的眼底涌起一丝忧虑之情。 「这群人的口号是『以非武力的方式革新世界』。所以不可能用暴力行动表达其主张。作风改变的起因是……」 「首领换人了?对吗?」 她点点头,递给我最后一页。照片里有个男人。全身肌肉发达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御宅族一词。 「由树矢正。漫画家。前身为自卫官。听说过吗?」 「当然。在军事悬疑故事领域,不论是小说家还是电影导演,无人能出其右。你的意思是说……他当上『东方革命军』的首领?」 「据信如此。自他就任以后,组织的取向似乎大有变动。开始跟海外的不寻常份子往来,躲在山里进行机密演习……。甚至收到疑似雇用了佣兵的情报。」 「佣、佣兵!?……听来真是危险啊。」 「没错。所以才说是恐怖行动啊。」 这是一滩让人极度不想淌的浑水。直到不久前我还想着「可以利用焚书课的身份私下协助」。然而提到「佣兵」乃至「海外势力」之流,规模可是天差地远。这等事态恐怕是公安课的管辖范围,说不定将牵扯到自卫队。我的职权几乎沾不上边。 ——更何况我们课室是特别新设的单位。极有可能构成越权。 再看回这份数据,说实在的…… 「怎么了吗?看你挺退缩的样子。」 老板停下擦杯子的手,浅笑说道。 「听到恐怖行动就怕了吗?真不像平时的白亚圣骑士哩。」 「不,不是这个问题……只是有点介意。这么深入的资料,到底是怎么拿到的?」 喀的一声,用手指一弹散在吧台上的文件。以个人情报来说确实称不上详尽。然而这些可都是焚书课拿不到的内容。 「即便是通晓御宅族相关情报的我也从未探得『东方革命军』的成员名单。如此机密的情报,你竟然没一点犹豫就交出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很抱歉。无可奉告。」 简短话语里隐含坚定的意志。有这种感觉。 依我推想,她可能具备「东方革命军」前成员之类的背景。否则就说不通了。不过,反正本人没打算透漏,还是别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上。 「……我明白了。『有一群人试图透过恐怖行动强要世界认可御宅族文化,请出动阻止之』——这就是你想说的?」 「正确。趁他们尚未激进行动之前。」 「要是我……拒绝的话呢?」 「耶?理由呢?」 「我可是站在御宅族这方的唷?但你却要我去阻止争取御宅族文化之地位的活动?祈祷他们的行动有好结果才是正常的念头吧?」 「……看过这个,你就会改变想法了。」 语毕,她翻找文件堆,从中抽出一张照片。 拿在手里端详一会儿。 照片里是一个银色的方型手提箱。盖子掀开,内部放着如魔法瓶一般的金属筒状物,配线复杂交错。 ——我的手明白着开始颤抖。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之物。 「这、这东西……」 「没错,就是核弹。大概能轻松爆掉一、两栋大楼吧。」 禁不住一阵晕眩。甚至觉得反胃。打从心底希望她是在扯谎。 一、两栋大楼?规模有可能这么小吗?倘使在都心引爆,将带来无以计数的死伤。别说是交通、通讯、金融,整个首都的机能亦将彻底停摆,难保整个国家面临毁灭啊! 这种炸弹俗称「手提箱型核弹」。体积小,容易运送,且其破坏力不可小觑。我也只在某处读过一次类似的数据就是了。 「为什么……日本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冷战时期从苏联流出的东西辗转至此的结果吧。『东方革命军』似乎是透过黑市购得的。我在俄罗斯那边有眼线,向革命军探听后回报『肯定是从我国流出的东西』。…………——你看,箱子下面有编号对吧?这个号码我也查证过了。」 「……证、证据何在?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确实持有这组核弹。」 「有啊。你想看?请吧。」 淑女帕尔姆取出一支智能型手机。在屏幕上滑动两、三回之后,将手机画面转向我。似乎是「东方革命军」集会的录像画面。首领,由树矢正站在演讲台上激动似地高昂演说的样貌映在液晶屏幕上。 而他的身旁就摆着——照片所示的手提箱炸弹。 『……——我们的政府,正试图毁灭日本固有文化。 这是人类应有的生存权!他们正在剥夺我们的权利! 我等乃纯洁无辜的被害者! 更是以繁荣国力之名而被选定的活祭品,受时代排挤的无知羔羊! 然而,我已获得突破这片泥泞的方法。 镇坐在我身旁的守护天使,亦为散播死亡之贪婪地狱的大恶魔——。 核武! 核子炸弹! 我等已成为日本史上第一个具备核武的组织! 藉由这个恶魔,我将被后世定义为世纪的虐杀者,深埋人心。 果真如此,亦不失为侥幸!这股愤慨将永世流传! 为了崭新的时代,未来,也为了这个国家!我满怀欣喜出卖灵魂给恶魔! 我与这个恶魔签下契约,该是时候,对调被害者与加害者的立场了! 起身吧! 一起见证新时代启程! 我等为东方革命军!将为世界极东处降下炽热的革命之夏!————……』 影片还没播完,但我已无心观看。背景与画面里的其他细节均无法判断是在哪个地方演讲。我不耐地作手势请淑女帕尔姆关掉影片。 「如何?这样你了解我为什么要阻止他们了吧?」 「嗯。我明白……明白过头了。」 我的心意已决。 已经不是讨论「是不是站在御宅族这边」的情况。不阻止他们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想必会是一场日本史上最惨烈的恐怖行动。 务必阻止。抢在他们制造出无数死伤之前。 「……他们预定何时执行计划?」 「还不清楚。目前已知的只有他们『打算在某处引爆这个手提箱』。我猜会是在都厅或议院之类的吧?」 「这样的话,爆炸中心不是新宿区就是千代田区啰?不论是哪边,都不允许它发生。……嗯,好像应该先警告日本政府。」 「那可不成。」 「为、为什么!?」 「你想怎么跟政府说?能说『御宅族持有核武且试图引发恐怖行动』吗?倘使如此,政府只会见猎心喜地强化对御宅族的管制而已。」 「……我懂了。等于给政府强化管制的好理由。」 不仅如此,说不定有部分人会为了陷御宅族于不义,刻意促成他们使用核武。政府内不可不乏这类家伙。由隶属官方单位的我来说,绝对不会错。 「再者,大众若知晓此事,肯定会陷入严重恐慌。所以不乐见太多人进行调查。难保会有间谍埋伏,世上也到处是守不住秘密的人。」 「这样啊,所以只能由我们来调查……这些人都在哪里出没?」 「抱歉。这点也还没掌握到。」 说着,她摊开双臂,仿佛表示她已出尽所有的牌。对话于此告一段落,我啜了一口饮料,开始整理现况。 ——首先,引发问题的组织是「东方革命军」。他们主张解除管制。至今虽以「用言语改变世界」为口号,但在首领易位,改由武斗派漫画家,由树矢正领导后,组织开始与一些好战份子往来。 于此同时。他们暗中取得自前苏联流出的核子武器。由树矢在组织成员面前发表演说,表示欲利用这武器改变世界。目的非常明显,就是「以核兵器改变日本现状」。目标对象与实行日期尚不清楚,有必要优先掌握这部分的情报。 也就是说——眼下设法与「东方革命军」接触,是为最优先且最重要之事项。 淑女帕尔姆见我沉默不语,不知作何感想,突然表情未变地自椅子上站直身子。 「这份资料就留给你。慢慢考虑吧。——啊,还有,」 一张小纸片被放到吧台桌上。 「……这是什么?」 「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消息再通知我。」 她完全没朝这边看,这么说完,随后朝出口走去。 「你要离开啦?」 「是的。还得继续调查才行。我自然会倾力协助。务必阻止他们的行动。」 「这点我同意。」 「我想你应该明白,万一我们没能成功制止,最坏的结果就是日本整个国家完蛋。不允许失败……所以,」 淑女帕尔姆没再说下去。 接着突然转过身,靠近我这边。 凑过身子,——把胸部压到我身上。 她丝毫不介意我的诧异。端正的脸孔贴到我耳边,轻微的气息使耳里发痒。淑女帕尔姆用嘴唇……轻触我的颈部。 「就拜托你啰。」 接着离开我的身体。 她轻飘飘地越过我身旁,仿佛漫步半空般悠扬。待那道双推式木门再度发出「喀啪」的恼人声响,她的身影从这间店里消失。 场内只剩——白色长大衣的cosy男、啃着红姜的女仆、吧台后的欧吉桑。再来就是于背景自顾自地热络畅饮,风貌各不同的阿宅们。 抚过颈侧……她的口红色鲜明地转印到手里。 「你的人中变长啰。」 蓝不知何时来到身边,如是说道。 「嫉妒吗?」 「啥啊?你知道你的脸长得多蠢吗?照过镜子吗?该不会家里没镜子吧?要不要我买给你?」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说这个……」 我一口气干掉因冰块融化而变淡的草莓牛奶。 正前方的老板停下擦拭玻璃杯的手,沉重地开口。 「……事态变得好严重啊。没想到会是这么危险的案件。」 「老板,你怎么看?」 「什么 怎么看?是指该不该相信她吗?感觉不像说谎就是了。」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她确实还有所隐瞒。」 「就是这份名册的出处嘛。」 我无言点头。 「这种情报……正常是不可能拿得到的。连焚书课都办不到。」 「你的意思是说,除非是『东方革命军』的成员?」 「没错。但我不认为是她本人加入。若真是她,她知道的情报又太少了。」 「说不定她是首领的情妇哩!或者是首领身边的人!」 蓝一脸亢奋地说道。先不谈情妇这个禁语,推论的方向应该是正确的。 「刚才我全都听见了,总之,我想她的话是可以信的。更要小心的是另一边——核子武器。」 咚咚,蓝用指甲敲着核弹的照片。逼人的威胁感才稍微平抚一些,又被她再度鼓吹起来。这女人是s吗? 「你打算怎么做?我是可以请认识的人尽量收集情报……」 「先透过艾尔迦特的身份调查看看,虽然不抱多少期望。还要到焚书课拿『重点御宅族名册』跟这份清单的照片对照看看。脸部辨识系统属于别的机关管辖,我没机会使用,只能人工一份一份比对。」 「……感觉挺花时间的呢。」 「至少需要一个礼拜吧。希望核弹在那之前可以安分点。」 我自嘲似地下此结论,在蓝眼中或许像是自暴自弃吧。然而事实上,我确实认为这事根本乱七八糟。 这份名册附有照片,名称却是代号。别说是住址了,连职业都没写。要靠这点情报追踪本人,难度宛如要从日本海里捞出一根针。 自暴自弃地随意翻开淑女帕尔姆留下的资料。 十字火焰、神盾19、八咫乌、雪原的砂城、失踪的克莱丝、幽远、7·9、紫炎杀手、染血的刀剑…… 全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代号。说起来几乎像是网络昵称,但我也没资格批判就是了。微微觉得头大,继续看向下一页。 ——此时。翻阅纸张的手指唐突地停下。 难不成。 「这个是……」 思绪一阵僵直。视线牢牢钉在某个男人的照片上。不是因为中意这人的长相。而是因为眼熟。不,还不单只是打过照面的关系,这人根本—— 「喂,卧人。」 老板的声线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才渐入佳境而已,又怎么了?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可以下手的线索——。心底如是想,但仍转头将视线投向话者。 喀啪。门绞再度发出令人不快的声响。 「……不是吧!?」 思绪再次因眼前景象而僵直。 因为发现入口处站了一名最不想在这里见上的人物。 「我们是警视厅焚书课!所有人乖乖待在原地!」 她扯着稚龄少女特有的高细声线,警告店里所有人配合。 「呃、喂,那家伙是……!?」 「焚书课的『金色夜叉』……!」 店内顾客们一阵骚动,她大方地走到店中央,接着朝着吧台这边靠近。全身黑衣,亮丽的金发,不该于此时段在外闲晃的年龄……。然而除了我之外,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因为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名金发少女正是「鬼之焚书课搜查官」。 惨了。学姐——奏手伊莉娜竟然身在这间酒吧。 「打扰了。」 态度全无一丝不好意思的招呼。于此同时,学姐仍大步往这头走来。接着瞥了我一眼——视线随后拉回正面,坐到我隔壁两张椅子的吧台席上。年龄与装扮在此底显得特异。然而她所散发的压迫感凌驾于现场所有事物之上,连平时一起工作的我都禁不住感到紧张。 老板停下擦杯子的手。 「……这位小姐。这里是不受管制法限制的特别指定店铺,也就是所谓的治外法权之地。你这样说闯就闯,是什么意思?」 「我明白。我也没打算把事情闹大。——我的目标人物只有一个。」 学姐转动椅子面向我,上半身凑近。金发束成的马尾在头侧划着螺旋,微微跃动。 「艾尔迦特。我是来找你的。」 「嗨。焚书课的金色夜叉。好久不见。」 以这身装扮见面应该是第四次吧。基于艾尔迦特身份出声招呼,她似乎无心回应。 「……刚刚才发生的状况。我有两名搜查员同事突然行踪不明。原先应该是在这一带巡逻。」 「是喔?最近社会很不安定呢~。小妹妹也得小心安全唷!」 「少要嘴皮!艾尔迦特,肯定是你下的手吧!给我老实说!」 「小妹妹,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都听不懂。话说回来,这时间你不是该上床睡觉了?」 「装傻也该有点分寸,真令人火大。还有,别再喊我『小妹妹』,听来超不愉快。」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小妹妹。」 「你……你这人!别瞧不起我!」 恼羞成怒。除了表情传达出此等讯息之外,学姐亦采取行动。 手里握着手枪。是焚书课的制式手枪,华式9999。装填的子弹应该也是橡胶弹吧。完全不需要怀疑。 因为她毫不犹豫地对着我开枪。 下臂霎时感到一阵冲击。因为我用手臂挡掉她射出的子弹。虽有大衣的特殊纤维作挡箭牌,承受的动力仍不小。 不好继续承接子弹。我如此判断,一举跃过吧台以离开她的射击范围,并顺着玻璃柜前方奔跑。 「不准逃!」 砰锵、砰锵。碎裂声接连响起。 橡胶弹未触及我的身体,逐一击碎柜台内的玻璃。大量喷洒的碎片闪耀如钻。 眼角瞄到老爹一脸不悦的表情,我未多所介怀,张开大衣。学姐的视野同时被遮蔽,握着马尾的手臂刚要凑到我脸前。 大概又想用她的头发捕获我吧。然而这战术需在对方无心理准备下才能奏效。我亲眼目睹多次,没理由中招。 趁现在。我越过吧台狂奔,缩短与她的相对距离。 接着—— 「呃!?——什、什、什么!?」 也难怪她会感到困惑。 毕竟我现在正拥抱着她——一 「放、放开我!你、你你你、你、你这是在干嘛!?」 ……呃,说是拥抱似乎有些语病。严格来说只是「用长大衣的衣摆卷缚住身体」。这招虽然看似有些奇妙,但在这个状况下还挺有效的。身高较高的我,以及身材娇小的学姐——双方的体格差异直接影响「拘束力的强度」。 「呜…………啊、啊。」 学姐痛苦似地喘不过气,枪从手里掉落。我没漏掉好机会。一脚踩上掉在地上的枪枝,成功将其所有权转到自己身上。 确定她失去武力之后,才解除大衣的束缚。 「哈啊……哈、呜!啊…………」 学姐屈着身子,上气不接下气。 怜悯之心未消,实在很想上前安抚她——只是环视店里的反应后发现。 「哇呀啊啊!赞喔赞喔!给她点教训!焚书课根本猪狗不如!」 「快下手吧!我刚刚押了你五千日圆哩!」 「别发呆呀~!快快解决,让她撤退!」 ……这下没办法了。这等气氛下怎能帮助敌人。 紧咬下唇,舍起压制在我脚下的手枪。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枪口抵上学姐的头。 「可以请你离开吗?」 「呜!」 沉默无 语。我俩相互僵立。形成一幅「男子举枪对着少女」,极度暴力且脱离常识的光景。几乎忍不住要发出卑劣的笑声。嗤笑自己正拿枪指着自己同事这等矛盾的现实。 学姐从我手里夺过自己的配枪。 「……给我记住。我总有一天会亲手抓到你!」 没比这个更经典的败退台词了。语毕,她撇开视线。将手里的枪收好,走向正一脸无奈望着我俩之战斗的老板。 「……有何贵干?」 「抱歉在店里闹事。」 学姐从怀里抽出一张小纸片,放到吧台上。 「这什么?名片?」 「请把换玻璃的请款单寄到上面写的单位。会付现金。」 「不必了。我不会请款。你别再来我店里就好。」 不晓得学姐是真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她没有回应老板的提议,径自转过身。接着与来时相同,毫不介意顾客们怯懦的窥探眼光,直直朝门口走去。 她的手置上入口处的双推式木门。 喀啪——。莫名其妙的音效响起。 学姐站在门口处,背对这头。身影逆着月光,蕴酿出神秘感。两束金发在月之女神,黛安娜的恩泽下闪闪发光,又如毒蛾一般散发妖艳的吸引力。 不过。 (……这什么声音啊!?……) 喀啪,喀啪。 喀啪—— 喀、啪。 喀啪。 随着每一次的半推半掩,双推式木门的门绞连续发出恼人的声响。稍早充满艺术感的「月光下的少女」景象瞬时破灭。 喀啪。 「……我有位下属长得很像你。身材跟声音也几乎一模一样。」 喀啪,喀啪~ 啊~真受不了那音效……学姐你快点走出去啦…… 「哼?那肯定也是个俊美的男人啰。」 喀啪啪。喀啪——。喀啪啪。 我觉得我快发疯了。 「跟我长得像的话肯定是了。——啊,不过,可别爱上那个手下唷,小妹妹?」 「……为何?」 「难保连性格也跟我一样啊。那人说不定也是个『危险又难缠的家伙』哩。」 喀啪—— 怪声总算停下。因为学姐已通过木门。感谢她没放任那声响把我搞晕。 「哼!……我会再来!」 「就叫你别来了。」 老板的悲痛发书似乎还是没传达到。学姐默默离开酒吧。 店里顾客全都望着学姐方才穿过的大门。称不上「意犹未尽」,只是尚未从紧张感里解放。怀疑着她是否当真离开了,才一直瞪着出入口。 ……嗯,应该没事吧。我这么判断,啪地一声用力击掌。将众人的意识拉到我身上。 「各位!突然闹了一阵,不好意思!」 待视线集中而来,向店里所有人高呼。 「月光如此美妙的夜晚,硝烟的味道也别有风情哩!为表歉意,大家今天的酒钱我担了!尽量喝吧!」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随后爆出几乎要掀掉屋顶一般的欢呼声——。 众人突然一阵亢奋,高举单手,一个接着一个向老板点饮料。听到有人请客就是这个样子。 算了,好歹我确实是打扰了大家的交流时光。 「结……结束了?」 一颗头从吧台内侧冒出,表情充满忧虑。 是蓝。在我跟学姐对战期间,她不知何时躲进吧台里避难。 「你是地鼠喔?」 「真是的。……那女人果然脑袋有问题吧?就算是橡胶弹,犯不着这样扫射整间店吧。国中生就那个样子,长大会更可怕吧。麻烦你好好管教可以吗?教育前辈也是后辈的义务之一。」 「在说这些之前,你不是应该先去收拾玻璃碎片吗?」 「说得好。咱家大小姐,快点过来帮忙吧。」 「喔~好啦好啦。就来了~。……话说回来,放话请客没关系吗?金额很可观的唷?」 「没事的,我薪水还算不错。」 简短回答后,将手伸向自己的领口处,一扯——。 啪哩。听见某物剥离的声音。检视方才抓下的物体。只见手心里躺着两个钮扣大的黑色机器。——我就知道。使劲捏碎。 「呃……那是什么?」 「窃听器,另一个是发信器。学姐也是挺有一手的。」 这是焚书课所用的机型。大概是被我用大衣绑住时装进去的吧。假装一面倒地被压制住,暗自在这种地方反将我一军。果然是个正面对付尚不足应对的家伙。 「……你被那家伙盯上了呢。」 「很早就这样了。穿这样子跟学姐遇上,老是不给说话机会,立刻开打。已经习惯了。」 「怎么可以都没发现你就是她同事呀?你们不是都一起行动吗?而且她还有过目不忘的特殊能力。」 「本人的说法是『有对诸事以先入为主的观念看待的坏习惯』。只要我跟艾尔迦特没有连结,对她来说就是『根本不会去怀疑』的对象。」 「有无眼镜跟发型确实是差很多啦。……不过,一名高中生的地下身份,跟比自己年幼的上司是敌对关系,这状况怎么想都很诡异哩。」 我也这么认为。错乱程度之高有如轻小说的女主角是「扮成猫耳女仆、具备超强魔力的伪娘吸血鬼」的状况。说实话,「被中学生用下巴使唤的高中生」也很不正常啊。虽然出社会之后,上司比下属年纪小的例子想必不会稀罕。 带着难以释怀的心绪环视店内。一名女性客人作手势朝这头打招呼。我轻轻挥手回应。她身上穿着紧身战斗服。是动画《新世纪福音战士》的cosy。 真悠哉的一群人——不禁这么想。 以前会有人说「个性阴暗」、「无法与之对话」、「服装怪模怪样」云云,御宅族的行动及外貌时常受到批判。 但在开始管制之后,或许是不甘被瞧不起吧。最近已经很少见到头发留得长而迈遢或是身穿奇妙格子衬衫的御宅族了。毕竟一般人的眼光变得更加严厉,御宅族们也想藉此避免被政府盯上。不仅如此,政府近来甚至着手监视网络上的交流情况。于是情况变成只能在具备特别许可的店铺才能尽情讨论御宅族的话题,基于这点,「与相同志趣之人面对面谈话」亦成了现代御宅族必备的技能之一。「上前搭话也只能听其模糊低语」或是「外表很思心」已经是旧世代的御宅族特征。 ——看看这些家伙。理论上受世界舍弃,在这里却不给人那种印象。反而与同伴们聊得极其热络。 找不出理由讨厌这些人。难道说,具备此等念头的我才是不正常的吗? 学姐大概会果断地说「绝对不正常」就是了。 「……怎么会如此厌恶哩?」 「嗯?」 「我是说奏手学姐。好奇她怎么会那么讨厌御宅族。」 「不是你同事吗?直接问她不就得了?」 「我有啊。我问她抗拒成这样的理由何在。你猜她回我什么?」 「完全想不到。」 「『因为那些人是罪犯』。好像还说了『那些人破坏社会秩序』之类的。」 蓝一脸难以言喻的苦闷。 「这么武断的回答啊……或许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吧。」 「被御宅族霸凌之类的吗?她可不是被欺负的料。」 「不,应该是更单纯、更具决定性的契机,使得她就此讨厌御宅族。何况她还认为御宅族根本不该有生存权哩? 所谓的歧视,说到底大多源自当事人所信奉的事物或是心态的问题。挺棘手的哩。」 「……也有道理呢。」 心态的问题,感受的问题——。我想可能性很高。 那么换成宗教的话又如何?同为信念的问题,严格说也是心态的问题。既然如此,为何御宅族文化就非得单方面受到压迫呢?宗教有「信仰自由」,然而双方明明有一名正言顺的共通点。偏偏我们就连这点出路都被限制了。 说到底,也只能承认「御宅族受迫害已为既定事实」。 「另一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蓝的提问将我的心思拉回。 「另一边?」 「当然是核弹的事啊。你该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喔喔……那档事啊。 「嗯,我真忘了。人家好不容易忘记,你偏要提起。害我心情又变沉重了。」 「你还有闲情说这种话吗?一点线索都没,你该怎么办?」 「不对唷。线索是有的。——刚刚翻资料才发现的。」 从稍早便一直躺在吧台桌面的文件。我伸手揪起那一叠纸,啪啦啪啦地滑页而过。一一检视纸面印刷的照片,待某个人物出现时,将该张数据从中抽出。 「就是这家伙。他就是关键。」 我倒转文件方向,推到蓝眼前。 照片上所示的人物是甲村悟郎。 就是前日执行焚书课职务时,被我等没收所有模型的那个男人。 二.反乌托邦少年~dystopia teens~ 「好。今天就上到这里。……——敬礼!」 老师出声宣告课堂结束。 同一时间,室内全员弯身至与道歉时相同角度。 坐回椅子上,视线投向左方的窗外。——下雨了。雨滴不断垂落,伴随着响亮摇动窗片的强风,几乎是暴风雨的程度。 「呼:中午了!快去吃饭吧!」 「快点快点!慢了就买不到猪排三明治了!」 这里是学校。第四堂课才刚结束。 也就是说,现为午休时段。 没有自备便当的学生们得仰赖营养午餐或是去福利社买,仓促离开教室。我则早已买好充作午餐的面包,不需离开座位。我的位置靠近门口,同学们连续走过我桌前离去。待人流歇止后,环视整间教室,只剩下不到十人留守。 ——势必找出核弹所在。也为了保护这些人。 说实话,自前几天听淑女帕尔姆说「日本国内有核武」后,迟迟无法进入状况。 我很清楚现在不该把时间浪费在学校。……只是目前唯一线索的甲村悟郎不在可会面的状态下,实在无计可施。理想上,讯问最好在嫌犯精神状态稳定且能客观审视现状时再进行。因此课里给了他两天的空档。 逮捕后两天整——。简单来说,今天下午即可安排讯问甲村。 因此我决定中午前在学校打发时间。打算吃完中餐便动身前往办公室。 「……我开动了。」 扯开面包的包装袋。我的座位附近没人在。大家都待在与我间隔两张桌子以上的距离用餐。……无可奈何。谁叫我的工作惹人厌。没办法的事。我无能为力。 默默撕咬面包。期间,各式对话内容飘进耳里。 「喂,这礼拜的《jump》呢?」 「带来啰。在这儿……嘿,小心,看的时候别被维刀发现。」 「我知道啦~」 喔,同学们在传阅《jump》漫画周刊。 我现在处于「视而不见模式」,就当没听到吧。记得感谢我。 方才的对话出自两名男同学。他们叫做……野濑跟大山田。班上首屈一指的御宅族,两个人都常带漫画到校,然而被我或老师给没收。 我竖起耳朵继续倾听那两人的对谈,当作是用餐的背景音乐。 「维刀……呃,没在看这边,应该没事吧?——喔,这礼拜首篇彩页是《海贼王》耶。」 「喔,对了,野濑。你昨天有看吗?」 「《失乐梦幻的圣杯战争》嘛?有啊!怎么可能没看!?」 「为了沙耶姐?」 「当然啦。除了她还有谁!」 「不愧是声优宅……不过我也同意那个疗愈系声音确实很棒。」 我懂。那个人的声音真的很不错呢。声优·灌上沙耶香。 「可是我不是很喜欢那部作品哩……」 「咦?为什么?」 「因为主角眼里只有女主角一个人嘛!沙耶姐配的玛莉安娜好可怜,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那也没办法啊。主角两个人蒙眬的关系正是剧情主轴啊。 「不过那部动画作了不少跨媒体宣传哩。这年头次文化受管制,算蛮稀罕的,最近动画上架的部数越来越少了,所以我挺乐见这种大手笔宣传。」 「话说回来,好像也有推出电影版嘛?」 啊,那部我首映当天就去看啰。超有趣的哩,结局很热血。推荐欣赏。 「今天好像最后一天了。我还没去看耶。好像有人说『上映最终日,声优会到戏院跟观众打招呼』之类的。」 「咦!?真的假的!?」 咦!?真的假的!? 「大山田——你这家伙————!为什么不早点说啊!」 「呃,我以为你知道……」 「白痴喔!是不知道最近这类情报很难到手吗!?连网络都有人在监视。别忘了我还吃过一支警告耶!」 「干嘛这么激动。那放学后要去吗?」 「喔!那当然!你也要来喔!你请客,以示负责!」 野濑与大山田两人聊得亢奋,仿佛早已忘记我还在教室里的事实。……从没听说过,我竟然会犯下这种失误。早知道我也会选最后一天再去看。 ……真羡慕。我也好想跟他们一起去看喔。 然而只能想想,不可能实现。我是焚书课搜查官,更是接触御宅族文化之所有学生的敌人。他们绝无理由邀我这种人同行。更别提我被所有人讨厌。 再者我还得审问甲村。没空闲时间看什么动画电影了。 但还是……很难甘愿放弃。 对了。好歹还是有一万分之一或是一兆分之一的可能性嘛。难保他们不会一时兴起来约我呀?没错。这个状况下,关键不在于「我能不能去」,而是「他们约不约我」。我也想跟朋友一起聊御宅族话题! ……好,就试试吧。 我下定决心,磅地一声站直身,椅子被往后推。转身移动到与野濑及大山田距离两张桌子处的位置,亦是彼此所在位子的中间点。 「呃!?—……—……。…… 。」 霎时。 静默如水波一般迅速扩散。 顿了一拍后,教室内的同学们低声骚动了起来。 ……野濑与大山田也一脸怯懦地望着我。 「那、那家伙是……怎么了?他突然换了座位耶?」 「我、我们刚说的都……被他听到了吗?」 「我也不知道。是说……那家伙坐的是我的桌子耶。干嘛随便乱坐啊。」 「我、我们到走廊去吧?」 「也好……啊啊,真吓人。」 为逃离我的视野范围,野濑与大山田走出教室。 ——结果,我周围两圈内的座位都没有人了。我又陷入与平时无异的状态。雨势不见停歇之兆。即便心底的雨下得更猛烈。 「果然……还是不成啊。」 我任由心绪被失望占据,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 自暴自弃地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时,「干嘛一副死人脸啊?」听惯的声音突然从走廊方向传来。 「……蓝。」 就在我座位旁边。青梅竹马,冲田蓝站在门口的身影映入眼帘。 今日的打扮依然是以轻松穿着为旨的上衣,感觉十分清爽。若不开口的话,确实极具美少女的氛围。 实际上,还留在教室的几名轻浮少男正殷勤地朝蓝挥手致意。 「嘿!小蓝!好久不见!怎么?又是来找维刀的吗?」 「还是那么可爱哩。」 「啊,各位学长们,午安!卧人借我一下唷~!」 「喔!当然好呀。任你处置!」 「是说要不要改带我走呀?还是干脆跟我交往如何?」 「喔,学长是当真的吗?」 「嗯,当真!如何?考虑看看嘛?我可是很疼女孩子的唷?」 「学长要是年收入有一兆日圆,我会考虑的~!先失陪啰~!…………——,我是有事找你啦!还不快贴跟上?死小鬼!」 「呜哇!」 无反抗权地被强势带走。蓝揪着我的领子,硬把我拉到走廊上。 待确认过周围没有其他人后。 「伙伴,情况如何?」 没头没尾地问。 「……如你所见,糟到一个不行。看我表情也知道吧?伙伴。那你呢?」 「嗯,马马虎虎。你的表情好像世界末日要来了似的。笑死人了。——所以哩?干嘛摆苦瓜脸? 发生什么事?」 「想跟御宅族同学交朋友但失败了。」 唉——……。蓝发出叹息,脸上仿佛写着「又来啦」。她的这个反应我已司空见惯。 「……早要你放弃了。绝对不可能的。只要你还在焚书课工作。」 「不要!我也想交朋友啊!能够聊御宅族话题的朋友!」 「你是认真的吗?这就像警察跟小偷交好的意思耶?不可能啦。」 「呜。」 「再说,表面上没收朋友的漫画或游戏,私底下又是他们的同伙。——活在只对你方便的谎言底下,真能有交心的御宅族朋友吗?」 「呜。呜呃。」 「虽然称不上代偿……好歹你还有我啊。」 「呜恶——————!……喔、喔恶————————!」 「不要抄别人的台词好吗?我告你喔。」 这台词还有著作权问题啊?那么下次讲的时候麻烦记得在开头加个?。 ——但是这家伙说的也没错。我还有她这个朋友。 至今我为克服「交不到御宅族朋友」或「在学校里没有朋友」的困境,尝试过各种手段方法,皆以失败告终,徒劳无功。但是蓝总是体贴我的窘境,时常跟我聊御宅族的话题。诸如「透过地下手段买到蓝光光盘」、「听说你喜欢的声优要办演唱会唷」等等。 我确实没有朋友。但是我有好朋友兼青梅竹马的蓝,一直陪在我身边。没能交到同届的朋友确实有些寂寥,然而蓝早已弥补了这个缺憾。 我真实地感受到——这家伙着实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若将这份心情诚实化为言语,大概会被她说是「肉麻」吧。 「所以哩?找我干么?」 为切换心情而主动提问,蓝似乎没有心理准备,但仍立刻染转念。 「啊,嗯。……有关『东方革命』的事。」 「!?你、你得到什么情报了吗?」 「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有人说『在学校里见到由树矢正』。」 「在我们学校?」 突如其来的发展令我不禁感到诧异。没料到这么快就能找到与由树矢有链接的信息。 「……怎么回事?这不就表示由树矢正跟这所学校有关系?」 「嗯。那个女生——啊,是我同班同学,好像是由树矢正的粉丝。她说,大概半年前的某天放学,曾见到由树矢站在校门口。说是看过漫画的作者近照,所以有印象,当时还要了签名。」 「站在校门口……?是在等校内的某个人吗?」 「应该就是了吧。然后我就想啊,会这样等的对象……」 「你想说是亲人吗?」 「嗯。」 原来如此。确实有道理。若是找校方有事,可以直接到教职员室。由树矢没那么做,却在校门口等,足见是「基于极个人之理由到访学校」。 蓝的推理想必是正确的。由树矢有亲戚就读这间学校。 「感谢你啊。蓝,麻烦你继续调查。」 「嗯。我会试着查出他亲人是谁。」 很好——有了好的开始。情况逐步进展中。而且不是坏的方向。有机会掌握与由树矢正接触的联系。接下来还有甲村的讯问等着。 抑制不住高昂的情绪。 ——然而。当我的视线越过蓝的肩膀,在走廊另一端发现「某位学生」的身影时,那份思绪立刻烟消云散。 「午安呀,蓝同学。今日可好?」 是枣椰子。 她的脸上带着爱扰人的家伙常有的不耐表情,朝着我们这边靠近。 「啊,椰子同学,……午安。怎么了?有事找我吗?」 「呵呵。今天不是。我要找的不是你。——维刀卧人。我有话想问你。」 「哼。是喔。」 对方主动跟我搭话,但仍禁不住粗鲁回应。 前一天碰面时那份心跳加速的激奋之情,或是对其亮丽外表的感佩均已不复见。大概全烧成灰了吧,在我明白「这个人并不欢迎我」的事实之后。 「所以哩?勉强关心一下,你是想问什么?」 「你以高中生搜查官的身份任职于焚书课嘛?虽然很不情愿,还是想请你分享一点情报。」 「你是当真的吗?当然不行啊。」 「保密条款是吗?有道理,我也明白。……不过,」 哼哼,枣从鼻腔放出笑声。脸上表情像是在说她有隐藏招式。 「『我跟艾尔迦特有关系』——。若我这么说,你的回答还是不变吗?」 「……啥?」 「就是有名的圣骑士艾尔迦特呀。我昨天见到他了。」 「啥?」 「划过饱受压迫之日本的一道银白色闪光——。要譬喻起来,他就像是这样吧。」 「啥?」 「如何?你不想知道关于焚书课天敌的情报吗?」 「啥?」 「同意我的要求,我就跟你分享情报。」 「啥?」 「……那么多句『啥』的用意何在?你在嘲弄我吗?」 那是我想问的。这个人在说什么鬼话?我昨天才没跟你见面哩。 我——艾尔迦特昨天在蓝家开的酒吧里碰上的是淑女帕尔姆跟奏手学姐。哪来的空闲跟你一起翘小指喝茶了!? 「谎言是偷窃的开始,汝万万不可欺瞒——。枣同学这下肯定会被许多宗教的神明给拒之门外啰。」 「我、我没有说谎!我昨天真的见到艾尔迦特了!」 「在哪里?」 「……秋叶原一间叫做『bottom of the bottle』的酒吧。」 「哼哼哼确定是说谎啦。枣同学。」 「你、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维刀卧人,你的态度非常没有礼貌!」 「礼貌?那请枣同学回答我。你昨天跟艾尔迦特在酒吧里做了什么?若真的坐同桌,应该答得出来吧?」 「那……那个,呃,我们……」 「看吧。答不出来。肯定是撒谎。你绝对是在瞎掰!」 「不是!我没有!」 「肯定有。——喔,对了,这里正好有位目击证人,要问问她吗?……——喂,蓝同学~?」 「咦!?怎、怎么了吗,维人?」 蓝霎时成了谈话的核心,枣投以诧异的眼神。 「……嗯?什么?这事为什么会跟蓝同学有关?」 「就是你说见到艾尔迦特的那间酒吧,其实是蓝的老爸开的呀。」 「咦!?蓝同学,真是如此吗?你是店老板的女儿?」 「呃,嗯。」 「……咦?可是我昨天不记得有看到蓝同学在店里呀?」 她在啊。就是坐在吧台边边狂吃红姜的人呀。 这个人铁了心要扯谎哩。真希望她别再演戏了。连我都有点光火起来了。 「快回答吧,蓝。——你昨天在店里的时候,枣同学有来吗?」 「这……」 「怎样?老实说便是。」 「……」 「嗯?怎么了?只要把昨晚的状况照实说出来——」 「……我说啊,」 「是?」 「不只是你,也想问问椰子同学。」 「咦?我吗?」 蓝没有依我要求回答,来回窥视着我跟枣的脸。——长长一声叹息。蓝低下头,用着像是挤出来的声调说道。 「你们两个……真的都没发现吗?」 「蛤?」「嗯?」 「不是在装傻?」 「蛤?」「嗯?」 「咦?还真的喔……」 「蛤?」「嗯?」 「……这样啊。我明白了。算了吧。真的。别争了。」 我与枣只能一起满腹疑惑。 但我也无计可施。因为我真的不懂蓝在问什么。 反观蓝则是一副明白某种事实似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背过我们俩——自顾自地朝另一头迈步。她打算离开。 「再会了。」 「呃,喂!蓝,等等啦!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就、就是呀!蓝同学!我做了什么事让你不开心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 「呜呃——真是受不了这群蠢蛋!你们俩已经不是迟钝系可以形容的了!给我老实点!我不想跟你们胡扯了!去死吧!」 过头的不屑言词响递整条走廊。蓝踏着咚、咚、咚、咚的巨响,继续往另一边走去……直到背影也消失于视野尽头。 我们两个则呆立在走廊上,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刚刚确实说了『去死吧』。」 「……还说了『这群』蠢蛋。意思是说,我也算在里面……!?」 十分可以体会枣心底产生的动摇之情,但我也是被蓝的台风尾扫到的受害者之一。 但也多亏了她的协助,总算得到一个有力情报。后续的调查交给蓝全权处理吧。接下来换我以正面进攻的方式向甲村问得情报。 可没空继续演这种连愚蠢都称不上的无聊短剧。 也用完午餐了,得尽快准备前往警视厅。做出决定后,我回过身背对枣。 「……那我先失陪了。下午还有事。」 「咦?等、等等!维刀卧人!你还没告诉我搜查相关的情报啊!」 「你还没放弃喔?就说不行了。不能告诉普通市民。」 「等一下啦!」 我才不要。也没心听你说话。我仅以背影承接枣的请求,走进教室,啪唰一声拉上门板。 同一时间——切换意识。 好啦,今天的不舒畅日常生活就此告终。务必要从甲村那儿探听出组织的本部所在。 下定决心,一边从包包里取出焚书课的制服。 ——时刻来到下午两点。 落不停的雨势已歇息。 取而代之的是暴乱的强风。 据报有大型台风正朝着日本列岛逼近。路上行人均受强风之苦,女性们拼死地压着裙摆前进。电线如风钤般晃动,引人忧心忡忡。这等境况值得称之为夏季的风情吗?总觉得难以接受。我仰望天空。 与早上比起来,午后的天空晴朗得令人几乎不敢置信。不过气象预报则表示这天候「恐怕不会持续到夜间」。晚上大概又会下雨吧。毫不留情吹袭的强风令人预感暴风雨随时可能来袭。 「在那之前……早早把事办完吧。」 视线转向正前方。眼前是呈放射状延伸,地上十八层的纯白物块。听说有人将这形状形容为「切了片的草莓蛋糕」。 这就是警视厅总舍。我就站在其正面。 大白天的,一名高中生到访警局——。光从这句话来看,或许像是一名年轻人正打算自首的情景吧。然而这并非我来到此处的理由。 理由是焚书课总部就设在警视厅大楼内。身为年轻课员,我享有「临时休假或早退也无妨」的特殊待遇。准此,我便为了审问嫌犯而提早离开学校而来。身上穿的自然是平时执勤时的课员制服。 我朝警视厅内部迈出步伐。 首先去跟学姐打声招呼吧。由于她所处的课总部位于高楼层,为了搭乘电梯前往,我踏进大门后,往右转身准备直行。 ——此时,瞄向一旁发现。 身穿黑套装的学姐已双手抱胸站在那儿。 「你来啦。今天有课吧?不好意思。」 「……嘿。学姐辛苦了。」 站在门口旁,想必是一直在等我吧。除了感到开心之外,不禁担忧起「这个人的课业状况没问题吧?」……不过照她的聪明才智,甚至可以跳级,大概是轮不到我担心。 大致打过招呼后,学姐立刻领在前头,朝建筑物深处走去。 「走吧。到讯问室去。」 「咦?马、马上吗?」 「我在那边等你就是为了这个啊。我想尽快盘问。」 学姐仿佛等不及似地加快脚步前进。 两人乘进电梯,按下讯问室所在的楼层按钮。 我俩难得白天便到警视厅出勤,只为了一件事。正是为了「讯问我们前几天抓到的甲村悟郎」。 这回的目标情报有两件。 其一为被没收之模型的出处。 日本目前严格管制每个人持有之模型数量。因此购买时必须出示载有「至今为止之购买记录」的登记卡。店家明知甲村所持数量已超过规定,却仍贩卖模型给他,即视为违法。因此有必要追踪「甲村是在哪间店,用何种方式蒙混而买到模型的」。焚书课一向利用这类情报,像爬藤蔓似地逐一查封违法店铺。 至于其二。……亦是我个人极欲知晓的情报。「东方革命军」的活动据点。 连昨晚现身的淑女帕尔姆也不清楚他们藏匿于何处。若能顺利掌控这条信息,或许就能防患于未然。 ——没错,正因如此。我努力思索该如何将学姐从讯问室引开。好让我获得这份情报。先两个人一起盘问,之后再另找理由让学姐独自离开,这样会比较好吗? 当我尚在思考之时,电梯轻晃了一下并停住。已到达我们的目标楼层。 我按住「开」按钮,让学姐先行离开电梯。踏上走廊后,她立刻转向左边前进。我亦随后跟上。 「我昨天遇到艾尔迦特。」 步调没有改变。学姐一派平淡地说道。 「在哪儿呢?」 「秋叶原的cosy酒吧。时间已经很晚了,还是有一堆年纪不轻的成人们,穿得乱七八糟在那边无谓吵闹。他就坐在吧台边。话说,那家伙好像挺有名气的。」 「艾尔迦特就像是御宅族群的招牌呢。他有说什么吗?」 「不,什么都没说。虽然我们小打了一架。」 拿枪疯狂扫射,几乎打破所有玻璃柜,让店里陷入混乱,甚至还偷留了窃听器——。这样可以叫做小打一架吗?这人还真强硬啊。 「我之前就在想……那家伙跟你挺像的呢,维刀。」 「是吗?没有见过面,不是很清楚。」 「对方是有戴眼镜啦。怎么说呢,整个人的感觉还有声音,都跟你很接近。」 「哈哈!那改天要不要试试假扮成他的样子,卧底办案?」 「说不定真可行哩。虽然我不认为你有他那等战斗力。」 学姐瞄了一眼我胸前的识别证,不带感情地说道。证件上确实写着「战斗:0」。针对这点,我都已经懒得一一解释了。 「——不过,我想应该不必用上卧底那么麻烦的计划就是了。」 「?怎么说?」 「我相信讯问甲村可以得到不少重要信息。」 我不明白学姐的弦外之音。「就在昨晚,」只见她举起食指这么说: 「刚不是说我遇到艾尔迦特吗?那时候,酒吧的吧台上放了一些数据。从摆放的位置来看,应该是那家伙的东西。」 「……是喔。那份资料怎么了?」 「我在被那家伙绑住时偷看。单手翻过全部内容。虽然每页都只瞄了一眼,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因为学姐有瞬间记忆的能力嘛。……有什么发现吗?」 「你可别吓到……有张资料上面印了甲村悟郎的照片啊!」 喀——。皮鞋鞋跟叩响地板,学姐的步伐应声止住。眼前门板上标示着「讯问室」。我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微微颤抖。 「也就是说,我猜甲村悟郎跟艾尔迦特有某种程度的关联。——除此之外,我还从文件里看到更有意思的一行字。」 「什么样的内容?」 「『东方革命军 成员名册』。甲村很有可能是东方革命军的一员呀!」 我不敢直视学姐的脸。 「事情越来越有趣啰……先不管艾尔迦特,这次的讯问有可能提供我们机会,抓到『东方革命军』的把柄呀!这下子日本社会的净化势将大有进展!」 「是笔了不起的功劳耶。那非得逼甲村吐实才行。」 「就是呀!所以这正是对我们俩实力的考验。——期待你的表现喔!维刀!」 我别过视线,学姐则转回面对讯问室的门。 这下不妙——。我暗自想。 怎么也没料到那份资料竟然全被她偷看光了。我一点儿都没察觉。只能说是我低估学姐力量的错。我的真实身份恐怕也终将曝光。 ……不。眼下更重要的是查出甲村与「东方革命军」有何关联。 本来盘算独自掌握这条情报,再以艾尔迦特的身份私下接触的……这下计划已彻底偏离目标。虽然很想阻止他们引爆核弹,原本还是不太想藉助焚书课或政府力量来解决的。 可恶,该怎么做——? 还是干脆跟学姐坦白一切,请政府倾全力支持? 就算要坦承,又该从哪儿说明起?我手上也没有证据证明核弹确实存在—— 「进去啰。」 听闻学姐的说话声,我抬起头。同一时间,讯问室的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朝外侧开启。宰内白色的墙壁与嵌在黑暗里的双面镜映入眼帘。甲村悟郎一脸疲惫地坐在宛如白色箱子的房间中央处。 ——没辄了。已经无法挽回。没办法阻止这个状况。 我怀着半豁出去的心境,与学姐一同踏进讯问室。 「我叫奏手伊莉娜。警视厅文化维护部门焚书课强袭特务室的搜查官。阶级是准巡查。」 「我是维刀卧人。同属焚书课强袭特务室的搜查官。请告诉我们你的全名与职业。」 「……甲村悟郎。轻小说作家。笔名稻鸠淳。」 「感谢配合。那么,甲村悟郎先生,接下来要问你一些问题。首先,这场讯问全程录音。请留意你的发言将全数成为证据。——那么,要开始了。」 我照惯例念完上面这一段,坐到椅子上。 学姐也随后落坐于铁制折叠椅上。脸上表情引人联想到「不舒服」、「不满」、「不幸」、「不愉快」等等多个语词。相较之下,甲村的表情亦不见逊色。手背撑在脸颊旁,眼神也没对向我们这里。 学姐脱掉外套,挂在椅背上。无袖的上衣让整个肩头外露,从领口处隐约可窥见锁骨。飘散出超越她实际年龄的女人味,令我不禁别过视线。 我压下桌上录音机的按钮。 三人坐定之后经过十秒、十五秒——。 时间无谓地流逝。没有人发言。 经过约三十秒左右,终于等不下去的学姐皱着眉头开口。 「怎么了?你都没话要说吗?」 「这不是讯问吗?你干嘛不问?」 最初的对话竟是这等内容。看来是场硬仗啊。 「说的也是。你现在感觉如何?」 「……应该不算差吧。三餐都有饭吃。」 「挺好的嘛。我心情可是超级糟糕呢。竟然得跟你这种御宅族关在同一个房间,简直是惩罚嘛。」 「那就别待了啊,反正讯问也没意义。」 「这可不成,好歹是我的工作。社会人士是很辛苦的。所以还是快点招了吧,你这臭家伙。」 「……你该不会是有御宅族过敏症吧?厌恶的程度好像有点超过耶。」 「过敏症……。或许有吧。跟你们这些人讲话,我就会反胃。没错,我很厌恶,厌恶得不得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也不想知道。」 「别这么说,听我讲吧。——神妙的打扮,黏答答的说话方式,这些都不成问题。是精神方面的特质。你们『对物品的异常执着』还有『不惜为喜欢的东西牺牲一切』等等超脱自然本能的精神特质让我觉得恶心得不得了!所以啊,麻烦你让我快点结束这工作好吗?再继续下去,我怕我要生病了!」 这一大串毒舌攻击是学姐的心理战术。意图「诱使甲村发怒而失去冷静以期获得口供」。甲村一副打从心底感到厌烦的样子,叹了一口很长的气。像在表达「对这种人说什么都是白搭」的态度。虽然一旁的我也为她的话数度感到内心刺痛。 接着,学姐似乎是觉得挑衅至此已足够,改口说:「我换个问题好了。」 「——甲村。你跟艾尔迦特有什么关联?」 「啥?」 「你不认识吗?拥有圣骑士艾尔迦特这种丢脸称号的一名男子。」 「我是知道他。那又如何?我没见过那家伙。」 「……哼。」 甲村明摆着表示听不懂学姐想说什么的态度。——这也难怪啊。我之前也没见过你呀。 学姐将手放在嘴边思索着。大概正想着方才的提问着实没得到任何信息。 之后她总算将手放回桌面,直直凝视甲村。 「『东方革命军』。」 「!?」 「嗯。反应不错。跟讲到艾尔迦特时完全不同嘛。」 「……」 「讲到这个你就心里有底了吧?」 「没有。」 「给我老实点!我已经知道你是成员了。别浪费时间,快说你们的总部在哪里!我想赶快离开这个密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啊啊……不行。没救了。宛如躲进壳里的乌龟。甲村打算装傻到底。 方才的反应等于在回答「我知情」。论谁看了都会这么觉得。这家伙只剩「保持缄默」这条路可走。这是每位嫌犯都有的权利。 ——然而。我仍因不甘与烦躁,下意识地胡乱刷过头发。 真棘手。这样下去我会很困扰的。若不能掌握「东方革命军」的巢穴所在,就无法阻止他们的恐怖计划。非得让这男人开口才行。 我该如何达到目的……。 学姐似乎察觉到我的动静,转向我这头。 「维刀,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豁出去了。 ——再这样耗下去会来不及。不惜亮出所有的牌。 我作好觉悟后开口。 「嗯,有的。……——甲村先生。你所持有的模型数量,大幅超过规定总数。」 「要换讲那边吗?嗯,对啊。那又怎样?」 「照理应受责罚。但是那无所谓。」 「啥?」 「包含你购买店家的调查,我都没兴趣。」 「喂!维刀!你这话我可不能当没听到。听起来怎么像是要『放过这家伙的违法行为』?这里可是日本,我们不作条件交换。」 「我没有那样讲。总有一天会追查的。我只是说『现在』不查。」 「现在不查 ……?你想干嘛?」 我没回答。并且伸手关掉录音机的开关。 「!?喂、喂!维刀!为何停止录音!?」 我充耳不闻。不顾学姐无法接受的抗议,继续专注于正前方。 接着——我吐出那个字,宛如念咒一般。 「核弹在哪里?」 仿佛室内时间霎时冻结。 小鸟的呜叫声自外头传进来。平时不会听见的脚步声,亦在走廊上清晰响亮。周围的声音,空气的流动。每一个细节都显得特别大声。 我说出口了。已无路可退。 甲村则……换了一个态度。 再也看不出方才嚷着「不知道」,一派恍惚且佯装弱势的样子。紧抿嘴角,眼神锐利得像是要贯穿我的头部。与先前宛如不同人。 「——你怎么会知情?」 甲村简短问道。 依这反应,几乎可以确定「东方革命军」当真握有核子武器。 「我可以把这句话视为自白吧?甲村。」 「我问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给情报的人,我也不是很熟。你认识吗?自称淑女帕尔姆。」 「喔喔……。是她啊。原来如此。」 「你听说过她吗?」 「何止听说过。她就是由树矢的妹妹。但是他们两个对反政府的想法不一样,一向分开活动。所以应该不会知道本部在哪里。」 「……原来是这样子。」 这样就说得通了。这就是淑女帕尔姆能够掌握「内部人士才知晓之情报」的理由。从她不清楚本部位置这点来看,甲村所言的「分开活动」应该不假。 「维刀……你在说什么?」 「正因是亲人,才想阻止他的暴行——应该是这样吧。甲村,关于这档事,你知道多少?」 「你说呢?」 「等、等一下啦!你们两个!」 桌面被猛拍,连续发出碰、碰的声响。望向一旁,学姐一副耐不住的样子,不悦地瞪视着我。 「学姐,什么事?」 「什么核弹,什么淑女的……你到底在讲什么东西!?」 此时才想起这个人一直被晾在旁边呢。方才还挺担忧该如何跟她说明。然而在甲村几近自白的发言后,已不需要迂回说明。 「就是核能炸弹呀,学姐。『东方革命军』手上有核能炸弹。」 「核、核能!?……为、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维刀!」 「是我自己掌握到的情报。不确定其真伪,所以没跟学姐说。再者情报来源也不是可以放心信任的对象。」 「哪有、这种事……!」 「不过听刚才甲村说的话就可以确定了。『东方革命军』里肯定有核武。很遗憾地得知我手上的情报是真的。」 甲村皱着眉望了我们一眼,迅速恢复无表情的状态。无论我的推论正确或失准,从那张脸上已读不出讯息。 「核、核能…没道理啊……一点都不好笑……!那种东西,怎么会…………!?」 无法判断何为真实而陷入混乱——。学姐的表情摆明充满这等感情。没错。我也觉得核武一点都不好笑。因此我必须问出本部在哪里才行。 倘使办不到……。继「little boy(广岛)」与「fat man(长崎)」之后,日本将第三度面临核爆,生灵涂炭。 「——甲村。告诉我。『东方革命军』的本部在哪儿?」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拜托。」 「不要哩。怎么可能跟你说。」 「事关无数条人命啊。」 「我想也是。但又如何?跟我无关。」 无计可施。甲村这等态度令我略为光火。然而于此发怒只会让情况更加恶化。 ——深呼吸。冷静下来,从头考虑现况。 照我所想,他的沉默应是基于对我们俩的不信任。这也难怪。独自被关在这个密室里受盘问,没人跟他站在同一边。无条件将我们视为敌人,亦属正常。 进攻也不成,撤退也不行。——既然如此,只好继续进攻了。 我感觉到有必要先解除他对我们的戒备,尽力以诚恳态度跟他闲聊。 「……我看过你的小说。」 「啥?是轻小说耶!?政府的人,而且还是负责取缔的人,才不可能去读。」 「真的有啦。《huge!》 、《我的女朋友是奴隶》 、《metal rock the kingdom》——。系列全集都有看。」 「什么!?我的代表作全都……!?你、你真的有在看!?」 「我就说有啊。尤其《huge!》里的五所川原妙是个超棒的角色。我还记得角色人气投票时,我投了五十票呢。」 「那、那是……多亏插画家kogarashi银二老师的优秀人物设计。」 「才没那回事。第十二集最后的一场战斗,她的坚定决心让我感动落泪哩。」 「维、维刀……?你这是在……干嘛……?」 学姐投来的视线从刚刚就刺得我满身是洞。不过在这之后要我怎么解释都行,无所谓。 「而且你还是了不起的收藏家。被打坏的模型也包括akamura原型师的作品吧?他是性隋中人,只会出货给他中意的客人。能买到表示你通过了他的考核。真是让人钦羡。」 「……你这人,实在没一个焚书课搜查官的样子。」 「是喔?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我苦笑着将视线投向地板。 「剩下的模型我尽量没去伤到,都好好保存起来了。你可以放心。——所以,」 我双手攫住他的肩头,把他身体转向正对我。 「干嘛啦!?」 在这个宛如时间冻结的房间里——。我向眼前这名男子发问。 「从你的每一部作品,都能感觉到对他人的爱情或友情。后记里不也写过『读者看得开心的表情是我最珍贵的宝物』吗?」 甲村撇开视线。我继续说下去。 「你的宝物也会被一发核弹给消灭喔?」 「这、这个……」 「作品也是一样。你在故事里描述的爱与友情都是瞎扯的吗?小妙为了她与优子的友情而主动退让。《我的女朋友是奴隶》的有纪也下定决心奉献一生来守护心爱的对象。而《m.l.k》的主角……就为了一个人,甘愿与世界为敌。我有说错吗?」 「……」 「你笔下的角色总是为了某个人,拼了命地过生活。……而你自己又如何?」 「呃,我吗?」 「就是你。你明白事态有多严重吗?不只是你的读者,还有更多无辜的人会送命喔?这是你想要的吗?原来你是如此冷酷的人啊。」 「呃,不,那是……」 「连读者们的性命都拿来当活祭品吗?这样你就满意了吗?甲村悟郎。」 「……」 「回答我啊!你满意吗!?」 「!」 要说服他的目标早被我抛到九霄云外。 只剩下我的真心,以及想向他诉说心底话的心念。从他笔下作品获得的感受,对模型收集的欣羡,还有这个男人对罪恶的认知。——全盘托出。 「别让我对你失望。」 我无力地挤出这句话。 「写出那么充满情感的作品的人,竟然觉得所有事物都消失也无所谓。我真的不愿这样想——」 「我、我没有这样觉得!也从没这样想过!」 「什么?」 「我根本……不希望夺取任何人的性命……!」 甲村声调慌乱,出言反驳我的质问。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不知思及何事,虚弱似地说道。 「拜托你,阻止那个人。」 如是低声说。脸孔苦闷地皱起。 「……真令人惊讶。突然就改变态度。」 眼前的小说家呵呵一声,放出无力的笑声。 「因为我觉得你或许能阻止他……。反抗政府还无所谓,使用核弹这事,我也是反对的。」 「怎么回事?难道『东方革命军』里还分裂成激进派跟保守派吗?」 「是啊……由树矢就是这样趁虚而入而入的,带上佣兵一起。」 「由树矢这家伙……如此乱来。」 「结果我们保守派全被那个人给赶了出来。甚至有人失踪。由树矢从不轻易放过跟他唱反调的人。我也反对用核武……所以迟早会被那个人盯上。」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吗……。看来组织并非上下一心。」 「总之我在组织里是贯彻反对核武的立场。……虽然根本没用。那个人……由树矢的意志非常坚定。」 甲村的口气颇有已然放弃的意味。料想是回想起自己意见不被采纳的委屈感受吧。 ——此时。 「有……有毛病。」 声音来自我身旁。听来像是呻吟,苦闷的嗫嚅。 「学姐?」 「根本有毛病…………!你们这些御宅族!有必要祭出核能装置吗!?何必做到这个地步!?不过就是动画跟漫画嘛!」 是苦于无法理解,还是被迫烦恼御宅族的问题而感到不悦呢?观察学姐的表情,与其说混乱,反而有更多的苦闷成份掺杂其中。 「何必」——她或许想问这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谈,跟这个人再讨论,彼此仍是两条并行线。永远没有交集。 然而甲村似乎不这么想,向学姐问道「你真的不懂吗?」。 「都是你们政府的错。你以为是谁把御宅族逼到这个地步的?」 「是你们自己搞砸的吧!?若不是御宅族犯下『星期五的模仿犯』事件,也不必面对这样的社会!」 「但是什么事都有个限度。抑制过头的话,反弹的力道自然会增强。这部分的效应,你们政府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哩。」 「你是在……责怪我们过度压迫吗?——你、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听闻将责任转嫁给政府方的发言,学姐激动地用力殴打桌面。 「那都是……借口!」 「也是啦。不过,若用讲的就能获得谅解,当然比较轻松。实际上办不到吧?」 「当然不可能!为什么我非得谅解你们不可!?御宅族本来就该受管制。为了不让悲剧重演!」 「——看吧。就像你这样。这就是现代社会的真实情况。」 甲村露出苦笑,对着我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这下你懂了吧?只用言语已经没用了。这个国家的人不会在乎我们的意见。」 我自然深刻理解这个事实。社会早已不再理会御宅族的想法。 所以他们才会祭出核弹这种武力攻击手段。无法用言语沟通,那么只能靠实力打破现况——。也难怪他们会产生这等念头。我自己也持续与取缔御宅族的警官们对抗。我很明白自己没资格批判他人付诸武力的作法。 纵然如此。 「……就算是这样,也不该夺走与此无关之人的性命。」 「并非彻底无关。民众刻意忽视我们的主张,这样就算有关系了。若早愿意倾听,或许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也或许这个国家早已改变。……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甲村合起双手。 接着将手肘靠到桌上,下巴靠上手背处。 若是平时的我,或许会说「跟《新世纪福音战士》的碇司令一样的动作呢」。如今已没那个心思。 「由树矢那人是肯定会执行的。他计划用核弹改变日本。」 最不想听到的一道宣言。忍不住想捂住耳朵。圣经《启示录》只是拿世界末日当作警告预言,还比这好上几倍。 眼前这男人,甲村,方才清楚扬言。「用核弹政变日本」。 该怎么做才好——。我一个人的能力有其界限。即便被评价为「手握一把枪足抵一个营之战力」的男人也一样。欲与整个社会或组织对抗时,个人的力量实在微不足道。 不知反复了几次得不到答案的自问后。 「别摆出那种脸嘛。」 甲村的这句话拉回我的意识。 「……我的表情有那么糟吗?」 「确实。」 「听到有人手上有核武,谁能保持平常心?」 「大概没有吧。我知道的时候也是拼了命地反对。」 语毕,一声叹息。随后像是作好某种觉悟的样子,探出身。 「——港口区。最里面的废弃仓库群,105号仓库。由树矢就在那儿。」 「咦?」 禁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正是我最想知道的信息。唐突地,甲村用像是叫拉面外卖的语调说出口。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 「呃!……喔。」 「说实在,并不想出卖伙伴。我是相信你才告诉你的。你一定要阻止由树矢。」 我与他四目相交。眼底浓浓蕴着对我的信赖,以及「这家伙或许办得到」的希望。我无法完全隐藏起喜悦之情,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已无须多言。我默默点头。 「学姐。出发吧。」 「嗯。」 时间不多了。我揪着还一脸怅然若失的学姐的手腕,离开讯问室。 快步在走廊上,我一一道出待办事项。 「首先确保移动方法。我们没有驾照,就请玲香小姐开她的车过来好了。也想找其他课员支持,但我记得今天有场大规模的强制搜查。大家应该都不在。」 「……」 「更何况,也不好单靠甲村个人且无法取证的口供,就调动几十名搜查官。所以由我、学姐跟玲香小姐三人先到现场,再期待之后有人能来支持。学姐。这样没问题吧?……——学姐?」 没听到回应。狐疑地望向学姐,只见她表情晦暗地瞪着我。 「……维刀,你给我说明清楚。」 「哪个部分?」 「刚才你不是说你读了甲村写的书?他写的可是轻小说耶。若你说的都是真的……很遗憾地,我对你就……」 「啊啊那个!我撒谎的啦。当然是假的啊!」 学姐一阵呆愣。 「我事先调查过了。想说假装我有读过他的书,可以解除他的戒心。说出来的东西连我自己都不太懂。现学现卖的。」 「啊……原、原来是这样喔!哈、哈哈哈……」 剧变的脸色只持续了几秒。学姐的表情明显转为开朗。 得知我不是背叛者,让她如此欣喜啊。可是实际上我真是背叛者,说是「撒谎」才是真正的谎言。 「快走吧。学姐。我们去阻止那些家伙。」 这句则是百分之百的真心话。我带上决心,快步穿过走廊。 远远可见一条闪烁的红光——是航道标志。 仿佛要热切割夜色一般,拉出一条圆弧轨道。 我看向左方。周围并排了几间仓库,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痕迹。既已废弃,似乎也是理所当然。高度偏低,冷硬的水泥 丛林。红光投射到墙面时,看起来宛如血液涂抹的痕迹,给人不舒畅的感受。 在这当中,三口黑色房车划过夜色奔驰着。 「就快到了!准备待命。」 我们就在车子里。 玲香小姐握着方向盘,命令我们作好准备。我与学姐在后照镜里点头回应。 港口区,废弃仓库群。105号仓库。甲村所告知的「东方革命军」本部所在。亦是我们的目的地。四周已被浓浓夜色给覆盖。 学姐一边取出手枪,确认装备状况,同时低语道: 「……该说是意料中事吗。单靠那家伙一个人的证词,果然还是只能派出我们这些人。」 「没办法呀。毕竟没有证据。」 一如我的预测,参与此行动的焚书课员只有我、学姐以及玲香小姐三个人。这源自室长判定 「甲村证词的可信度目前仅为匿报等级。事实性不足,无权调度紧急人手」之故。关于核武的情报,玲香小姐认为我们不应该声张,亦未向存取机密权限在她之上的人报备。待收集到核武的相关证据后,应能立刻调动。不过,不愿公开这点倒是我所乐见。 「若是他们真的握有核弹就麻烦了呢~。不过目前还没有证据,希望是假情报呀~」 玲香小姐的语调一如往常地不带紧迫感。 稍早在署里报告核弹一事时,她也是未受动摇的样子。不晓得是心脏相当强呢,还是深信核弹不存在——。从映像在后照镜上的那张脸孔,读不出一丝讯息。 透过后照镜与玲香小姐对上眼,她对我投以微笑。 「方才有了联系。听说别队的强制搜查已经结束了。会视情况过来支持,你们俩可以放心啰~」 最终还是有人可以支持。说实话,我的心境半是感激,半是觉得困扰。 紧张感越来越高涨。 视线移向遥远前方——看到了。「105」。就是那栋。 「我在这边停车唷。」 叽咿~煞车皮磨擦的高音响起,车子停下。想必是为了避免被发现,玲香小姐将车子停在离105号仓库还有一段路的地方。 我下了车,确认周围环境。 港口特有的强风甩弄着头发。加上有台风接近本土,风势比平时更强。由于港湾就在附近,波浪打出类似磨擦的声响,晃动耳膜。选在这里设置本部,应是考虑到可利用水路作为紧急时的逃脱手段。偷渡武器时也能省去陆上移动的路程。是一个能应对许多可能情况的位置,真是深谋远虑。 学姐站在水泥地上,亦像理解到什么似地点点头。 「虽然是密集空间,选择废弃仓库着实周到。治安条件不佳,没事不会有人靠近。可能连枪响都没人会留意到。还很适合用来进行训练。——你不觉得吗?维刀?」 「嗯……嗯,喔。咦?你说什么?」 「竟然在发呆。在思考什么?」 「……」 我确实是在思考没错。——我正心想「不太妙」。 纵使正在策划恐怖行动,「东方革命军」好歹是眼下最大的反政府势力。倘使这个组织被消灭,意味着「失去了反抗政府的领导势力」。必将使其他御宅族们的反抗意识就此萎靡。废除法案的目标会变得越来越遥远。 ——我的目的并非根绝整个组织。而是说服。得让他们打消起义的念头才行。 我下定决心,转向学姐。 「……学姐。我有一事相求。」 「说吧。干嘛这么特地?」 「请让我一个人进去。」 「你一个人?」 我的提案貌似让学姐颇感意外,她霎时杏眼圆睁,然而随后便换回平时那张清爽且严谨的脸。 「……这回,我们得潜入具执行恐怖行动之嫌疑的组织进行调查。这是从未面临过的事态。再者,虽然不愿承认,我还是个女人——关于战斗,没有十足的把握。」 确实如此。你胸前的识别证就标着「战斗:3」嘛。 「——但是,维刀,这点你也是一样。除了『战斗:0』的评价之外,你也没跟恐怖份子对峙过吧?单靠言语能成事吗?」 「没问题的。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挡住那些家伙的。」 「不可能。所以说,现在还是先等待支持,再……」 「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维刀,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噗耶!?室、室长!?」 学姐岔了声线高喊。 玲香小姐离开车子走来,她准许我单独行动的发言就是学姐惊吓的主因。 「交给维刀处理就行了。是他的话就不需要担心。」 「可、可是!」 「若是他发生了什么状况,由我负全责。你只要给维刀『go』的许可就好了。快点吧。」 上级不容质疑的指令让学姐深感困惑。她不清楚我的实力,自会有此等反应。表情充满犹豫。 然而,那些思绪均一一转化为类似「放弃」的念头。她叹了一口气。 「……。好吧。就让你试试。」 过关。获得许可证。只是还来不及高兴,学姐很快接上「但是」。 「……只给你二十分钟。二十分后还没回来的话,我们就会攻进去。焚书课也有面子要顾。花这么多力气却一无所获,会让室长成为笑柄。时限一过,我们立刻进攻。没问题吧?」 「二十分钟是吧。这样就够了。……啊啊,另外,」 「什么?」 「待会大概会听到枪声,但在二十分钟到之前请别轻举妄动。——我走了。」 连说话时间都觉得可惜。我瞬时离开车子旁,朝着废弃仓库群迈步。手里握着枪,以及白色长大衣——圣骑士的装备。将服装拿在学姐与室长看不到的位置,继续前进。 一步,再一步。踏在水泥地上的步伐指向废弃仓库。 学姐跟玲香小姐的谈话声自后方传来。 「……——室长,当真没问题吗?就让他一个人去,不会有事吗?万一发生斗争,难保维刀能活着回来唷?」 「他可以的。」 「那份自信是打哪儿来的……?」 「啊啊,还没跟你提过呢。关于他的战斗力评价为0的理由。实情是——……」 离车子越远,两个人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一栋,两栋。陆续通过并列的废弃仓库。 水泥制的矮墙终于出现在眼前。我往右绕,进到矮墙内侧。周围没有人的动静。而学姐她们的视线也在被辽蔽后,消失了气息。 四周一片死寂。宛如世上所有生物均已消逝的气氛。 很好。这边应该够隐密了。 如此判断之后,我脱掉外套,换上手里的白大衣。接着戴上眼镜,最后揪住推高的浏海,往下一拨。 瞬间,超临时版本,圣骑士艾尔迦特完工。下半身还是黑的,但应该还可以。 ——没错。我打算不藉焚书课搜查官之立场,而是以御宅族代表的身份与他们会谈。 派遗一名焚书课的人员到场,「东方革命军」里也不会有人有意愿听取其发言。所以我将以这身打扮及此身份之意志踏入本部,以期劝退他们放弃恐怖行动。近似立场之人物所说的话,应该较有机会建立交流。 我会阻止这档事的。动手吧。 重振决心后,才发现我已然到达目的地之105号仓库入口。一边思索着,不知觉间就走到这儿了。当我把手放上布满锈斑的铁卷门时。 就在此时。 「喂。站住。」 实时被一名 男子阻挠行动。 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男子头上剃成短平头,很有体育系风格。身上穿着类似军用战斗服的沙色迷彩服。 「晚安。今晚好像会有暴风雨降临喔。进到里面比较安全吧?」 「cosy的家伙来这里何用?这儿是私有土地。」 跟这些人瞎扯的时间都嫌可惜。是否该用学姐对付甲村那招? 「『东方革命军』。」 「!?」 「看你那反应是猜对啰。……看来由树矢正真的在这里。让我跟他见面。」 「……哼。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 默而不答的期间,明明没人喊叫,仍有多名男子从建筑物后方陆续现身。 两人,三人……总共八个人。他们很快地围住我。 「……你是什么来头?」 「我是暴风雨。一场无情袭卷反叛者巢穴的狂风……我就是圣骑士·艾尔迦特。」 「还在装模作样……!我们这么多人,你敢嚣张!?」 有够麻烦。我只被赋予二十分钟的时间。没空说服这些小喽啰。 我悠哉地取出手枪。枪身上的发光条闪着紫光,告知它已处于可击发之状态。 「抱歉。赶时间。我要硬闯了。」 「不会让你如意!」 「阻挡也没用。」 大衣衣摆随着蕴含台风气势的海风而飘动。 战斗开始——一 「啥啊啊啊————!?因为『位数不够』!?」 岔聱的喊叫。声音响遍无人的港湾。 目送维刀离开后,现场剩下两人。奏手伊莉娜与一之濑玲香。 忘情吼叫的则是我,奏手伊莉娜。 「开什么玩笑……维刀的战斗力评价为『10』,但是标准位数只有一位所以写成『0』!?哪有这么夸张的事!?」 「你也这样觉得喔?这个识别证的评价值就只能显示一位数嘛。」 「这我知道!但、但那是因为……!」 「是的。能力评价仅分为五个阶段,理应不需要十位数。」 「……室、室长应该清楚战斗力评价为5所代表的意义吧?」 「那是当然。代表能力足与整个营匹敌之评价嘛?」 「那、那战斗:10的话,数值两倍,就表示那家伙的评价是『具备同等于两个营的战力』耶!?两个营可有约两千个人!」 「算起来是这样没错~。话说回来,单是评价5就已经超越正常等级了。伊莉娜的『头脑:5』也已经是堪称怪物的评价了。」 咚。一之濑室长的食指轻敲上眉心。 「——可是,他的等级甚至比你还高。他的战斗评价是『5段标准的10』——。听起来颇有逻辑上的谬误,但这是事实。」 「……意思是说,他拥有的战斗能力,即便说是超越正常等级仍不足以形容?」 我茫然地提问,室长则悠哉地点头。 「那孩子是焚书课最强的战斗要员。考虑到目标族群可能采取近似恐怖行动之暴行而将他列编进来。……简单来说,就是必要时刻能以单人军队之态势镇压敌方的人员,像是鬼牌的感觉。」 「为、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就说啦,他是鬼牌。非到紧要关头,想尽量别让这事曝光。课上也只有几个人知道。太过声张的话,别说是社会问题,还可能酿成国际问题哩。」 「……?这是……怎么说?」 「再者,维刀自己似乎也不太想提。毕竟过去发生过不少事……」 室长平静阐述。不像是在撒谎。 我忍不住捂住嘴巴。对于方才得知的这桩事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维刀卧人的战斗力,他被引入焚书课的意图——。一切均超越自己的预想,远不可及。 「……我跟维刀搭档这么久,一直都不知道。」 「可见至今都很和平呀。因为不需要他出面作战,——但这回是他主动提出要只身闯入。代表维刀判断事态紧急。我们确实是初次遇上武装恐怖份子嘛~」 「真没面子」。我暗自心想。从未试着了解自己的部下。只靠数值判断他人的习惯成了我最大失误。 事已至此,我已有了确信。说到战斗,维刀卧人是超越正常等级的人物。 然而。 「……就、就算是这样。」 「嗯?」 「这回得在闭塞空间内与多人数对峙耶!?再者他们持枪的可能性很高!……太乱来了!我本来打算在那家伙出发之后,就马上跟在后头潜入的。」 「啊~应该没那必要吧。面对集团的敌手,那孩子还是可以独自解决掉唷。——伊莉娜,你听过『摩维亚共和国内战』吗?」 「咦?」 无预警冒出来的疑问。稍事思索之后,我点头后回应。 「……是指两年前发生在东欧的那场兵变吧。总统任用自家人担任所有政府要职,并以军事行动压制民众。事件时,仅仅十名叛兵成功占领官邸,逼迫总统签署撤军聱明。近年则取其首都名,将这场叛变称为『哥尔尼亚的奇迹』。」 「哇!。瞬间记忆能力不是盖的。记得真清楚。」 「请别混淆重点。……摩维亚内战跟维刀有何关系?」 「你所说明的这些内容,有一部分与事实不符。」 「咦?官方发表的聱明与真相有出入?哪个部分?」 「成事的只有一人。不是十名叛兵。仅一名少年独力镇压总统官邸。」 「……这什么胡闹的历史谈?怎么听都像是假造。」 「确实很像呢~。摩维亚官方也认为『没人会相信官邸是被一位少年只身镇压的』,就稍微润饰了一下,把主角改成十名士兵啰~。但那是事实。台面下更是挺有名的一段故事。——偶尔向本人提起这事,他总是嚷嚷着『别闹我了』而拒绝谈论呢。」 「……难不成,那个拿下官邸的少年是……」 「没错。当时还只是国中生的维刀。」 惊讶地收不回张开的下巴,甚至觉得想就此「呀呼!」喊叫一聱。 并非怀疑「室长在说谎」。反而是因为很清楚「室长不会编造无聊的谎言」之故, 维刀一个人就终结了内战……? 「而且他现在还带着枪呢?……再告诉你一件事,那孩子在加入焚书课之前,在摩维亚有个称号。」 「称号?」 室长点点头,脸上甚至带着快活之情。 她淡淡微笑,手指比成枪的样子,伸直手臂。 接着,愉快似地勾起的嘴角,总算泄露出那个名号,有如在念电影名称一般。 「『弹雨舞者』。」 同一时间。 维刀身影消失的方位,传来数发枪响。 「——太慢了。」 我一派悠哉,甚有闲暇如是说道。 对方持有的武器五花八门。球棒,刀子,铁管……也看到有人拿着手枪。大概认为港口废弃仓库密集的区域,不会有人在附近听见枪声吧。这个判断确实是对的。 差别在于对我有没有用。 「去死吧啊啊啊————————!」 粗鄙的吼声传来。站在我背后的他举起枪。 连看都不用看——。我立刻下判断,身体横向移动约三步的距离,离开射击轨道。接着朝后方看也不看地挥出间不容发的反手拳。手背传来扎实的触感。 被打中鼻梁的男子未有机会击发,当场瘫软。首先解决一人。 「!?你这家伙——!」 紧接着的男人亦面临同样命运。他声调激动地从正面对准我挥下球棒。……然而。 「手腕毫无防备唷。」 踹向握着球棒的手。弄掉武器的男子一阵失措,我将枪口指向他的头。 霎时——开枪。橡胶弹随着锐利的枪响喷射而出。子弹准确地击中其眉心。那是人体的死穴。男子再也站不住,趴倒在地。 「这、这家伙是……」 「不准退缩!对方只有一个人!」 「没、没错!我方人数超过一倍以上!大家一起上!」 「快点打趴他!」 残存势力一举袭来。 数量是……六人。不过几个人都无所谓。 「没用的。」 持续开枪。限定瞄准持枪的人,三连发。 子弹宛如被吸入似地完美命中,他们一如预测地直接昏倒。——三名,已沉默。 随后闪身回避——。仅靠左右移动避过球棒及刀子挥舞出的近身攻势。每一次擦身的瞬间发 动反击。以同等间隔击发子弹,目标为压制战力。 第四人。——手持球棒的男子被打中延髓。发出类青蛙鸣声的哀号。 第五人。——避过直线划下的刀子,随后狙击太阳穴。 第六人。——从耳际放出直拳。连躲都不需要,送额头吃一颗橡胶弹。 碰咚、碰咚、碰咚。宛如顺畅的工厂作业,他们逐一倒下。 ——压制,完成。 阻挡去路的障碍已消失。我单手拉开铁卷门。 叽咿叽叽,锈铁磨擦发出令人不舒服的音效。往仓库内踏入一步,一道厚实男声阻挠了我前行。 「欢迎光临。白亚圣骑士。」 「!」 立刻确认矗立前方之男子的样貌。原以为是第二波攻势而正准备举枪,随后明白无此必要。因为他就是照片里的那个人。 「你就是……由树矢正。」 男子点头回答。 「我听说过你唷。单枪匹马保护御宅族文化。本人比我想得还要优秀哩。」 仓库内尚有微弱光线。不过左右均见堆栈的货柜,难以确认室内全貌。藉由货柜筑成的「屏障」从入口处直线延伸,到达仓库中央后唐突中断。照理来说,中心点应是全场视野最好的地方……这样看来,待在那儿恐怕还嫌空气差哩。 身穿沙色迷彩服的男子排成一横列。 由树矢正则镇定地立于队伍中央。 ——上出树矢正。 他的作品我也略知二一。以大胆分镜推展严密情节的军事悬疑作「战舰波扎尔斯基公爵号再临」连载时,我每周都有追,然而他在作品连载途中,仅留一句「想逐力改变日本现状」即告暂停连载。记得当时有谣传说他没画完作品便人间蒸发。 也就是说……那段期间他已经在准备核子武器。衷心期待着连载重启的我,简直如小丑般可笑。 「无论如何,多亏你能来。我等很欢迎你。」 「……这些男人什么来头?『东方革命军』的激进派吗?」 「说中一半。另一半是佣兵。用钱就能调度的有能之士。」 他的话声强力震荡着地板与整个空间。我也几乎要被这道声音给压制住。 袖口下外露的手臂粗壮如树干。下半身也与上半身同样因结实的肌肉而极具份量。看照片时便深感他实在不像个漫画家。但再考虑到他前身为自卫官的经历,倒也没有什么不自然之处。 连眉毛也没挑一下,面无表情,只动起嘴唇。 「话说回来,守在外面的人都怎么啦?被你干掉了吗?」 「……嗯嗯。全都被我解决了。那些家伙的水平很差耶。进行军事训练之前,是否该先去参加企业实习啊?先学学社会常识吧。」 「你、你这家伙!」 我的发言引得一名迷彩服男粗声吼叫。但由树矢抬手制止。 「……那真是失礼了。你下次来访之前,我会彻底教育他们的。」 「下次?没有下次了。」 「那可不一定。你总有机会再到这仓库来。」 「不会耶。我现在就结束掉一切。这个本部,我不需要来第二次。」 我深深吸入一口气。 闭上双眼,仓库外墙承受强风的声响传入耳里。甚至听见水珠滴落的声音,外头大概开始下雨了。 白衣男与黑衣男在货柜围成的通道上正面对峙。 「没时间。我就直说了:把核弹交出来。」 「那我也直说了:想得美。」 双方沉默。接着,双方僵起身子—— 不晓得思及何事,由树矢的右脸肌肉抽动,牵起一抹贼笑。 来到此处后初次目睹的笑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带着难以言喻的不祥感。 「——喂,艾尔迦特。你都不觉得奇怪吗?你找到这里为止的发展。你从特定对象手上获得情报,可能还以为是自己靠着调查一路追踪至此。没发现有什么不自然之处吗?」 由树矢的笑意越来越扩大。 「……你想说什么?」 「备齐核弹情报与名册资料的女子主动现身交出报告。名册里有张认识的脸。审问那男人得到本部位置情报。于是你为了夺取核子武器来到这里。……差不多对吧?」 「!?你怎么会知道!?」 「很简单。『你是被诱导至此的』——就这么单纯。」 语毕,由树矢用下颚指向左方。 随后。叩、叩……细鞋跟敲响地面的声响回荡而来。 几秒钟后,身穿红衣的女性缓缓从货柜后方现身。 「帕、帕尔姆!」 「……艾尔迦特。对不起。」 脸上挂着郁闷表情,出言向我谢罪。 在酒吧见识到的霸气与聪慧风情,乃至如刀刃般的澄澈眼神已不复见。投向我的那道视线,盈满了自责与后悔的情绪。 「你是靠着她给的情报,才追到这儿来的吧?」 原来如此——。一切均是这男人一手操控。 「呼呵呵呵。你是凭着什么信了她说的话哩?都没想过可能是我派去的使者吗?」 「哥、哥哥!」 「怎么啦?小妹。这是事实吧?多亏你泄露情报,他才能追我追到这儿来的。多亏你的优异表现。干得好。」 由树矢带笑的语气,与其说是在赞许她的努力,更像是挑衅。 淑女帕尔姆只是看着我。 「那、那个……我是……!突然接到电话,被叫到这里……!」 她已迷失了自我。视线飘移不定,眼珠溜转着来回望向我与由树矢。大概是觉得再怎么向我辩解也没用了。 此时我能给她的话只有一句。 「淑女帕尔姆。我很清楚唷。你没打算骗我的,对吧?」 「!?你、你怎么会……?」 「你是被骗了……或者该说,只是被这男人操弄了。——是吧?」 喔喔~。由树矢的反应像是在称许乖巧懂事的孩子一般。 「……不。虽然没有自觉,事实仍是我把你引到这里来的。对不起。」 「不必介意呀。这男人手上有核弹的事实并没改变。」 没错。多亏淑女帕尔姆的通知,我才晓得我们面临核武危机。我只有感谢,没有理由恨她。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很有问题——。逮捕甲村的隔天,帕尔姆便采取行动。甲村被抓也是计划内……不对,应该说,甲村被逮捕才是这桩 三.举枪上膛吧~get your guns~ 「东方革命军」的本部袭击行动以来,已过了一周。 如今我在从学校回家的途中。秋叶原。 离开地下铁车站,走上阳光猛烈的中央路。 我今天用三角巾吊着一条手臂,睽违一个礼拜到学校上课。 因为焚书课的工作多到处理不完。 那之后,忙着调查证物及讯问被拘留的犯人们,根本没有多余时间到学校。能在一个礼拜内便处理到一个段落,全多亏了学姐与玲香小姐的优异能力。 而今天我久违到校。——人是到了没错。 「没想到已经是结业式了……」 七月三十一日。结业式。 上学期于今日告终,随后进入暑假时期。 好不容易回到学校,课程竟然就结束了……总觉得很难释怀。 「嗯?卧人,怎么了吗?如果你是在烦恼次元城女王的名字究竟是『哈利卡那索斯』还是『哈和克那索斯』的话,正确答案是后者唷?」 「胡扯。前者才对吧。」 在我身旁的冲田蓝,见我思索不语,便开始讲些垃圾话。 明天起就是暑假,不过这家伙似乎一早就预定在店里帮忙,老爹应该可以轻松一些了。 ——「东方革命军」依旧去向成谜。 电视等新闻媒体报导「他们握有武力并从焚书课手下逃走」云云。最关键的「核武」部分则未让世间知晓。 「那些人并未持有核武」就是焚书课,也是玲香小姐的结论。 他们会逃走确实是我的失误。不过大众对于我们的表现,别说批判了,根本是一面倒的赞赏。大概是因为我们逮捕多名保守派成员,还扣押了如山的违法物品吧。完全没人察觉到那其实是「由树矢为转移外人对核弹之注意力而留下的替代物」。 这回是他们完胜。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结论。一思及此便不甘心地下意识抿紧唇。 此外,我更挂心枣的状况。据蓝所言,那之后一整个礼拜,她都没有出现在学校。是否独自在进行调查呢? 还有那个男人,些些神龙。我不认为那家伙会就此收山。势必会再为了阻挠我而现身——。 「……受不了!你干嘛一直不讲话啊!?难道这次换烦恼谜之幻兽是叫做『瓦利加曼达』还是『瓦鲁加曼达』吗?正确答案是后者唷?」 「就叫你别胡扯了。前者才对吧。」 「那你是在烦恼一个礼拜前的事吗?」 「……嗯。没错。」 「你带着那件被血染成红色的大衣到我家时,简直要吓死我了。……能从你手下逃跑,对方应该蛮厉害的喔。可以算专家吗?」 些些神的战斗力之高无庸置疑。当然那时运气也站在他那边,不过现在细想起来,感觉几乎所有事态都照他预测发展。也就是说他已将「强风能消除自己的气息,枣的服装会吸引注意力」等条件均列入计算,才出到仓库外——回顾起来,感觉是如此。 临机应变的判断力在我之上。不愧是踏遍战场的佣兵。 有需要详拟对策。得准备一张能扎实解决那男人的王牌。去跟蓝的老爸商量一下好了——……。 「那家伙是你在海外时认识的嘛?」 「嗯?呃,关于这事,我还是想不起来。据我猜测,可能是受雇于摩维亚政府那边。不过我那时的记忆全都飞走了,一点也记不起来……」 「哼~。不管他什么身份,我都不担心就是了。反正凭你的能力,一定会平安回来。……——喔。喂,到啰!」 思?到了?到哪里? 我诧异地往旁边一瞄,「bar bottom of the bottle」的招牌映入眼帘。 「到了……是什么意思呀!?这里是你家吧!?」 「到店里坐坐嘛。我请你喝点什么,振奋一下吧!」 说完便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转身立刻通过双推式木门,制造出「喀啪」的讨厌音效,身影消失于店内。……这门还没修好啊? 也罢。都有人说要请客了,没理由拒绝。我跟着推开门板,随着令人不悦的声响踏入店里。 现在时刻中午十二点。这个酒吧并未提供午餐服务,实际营业时间也是入夜后才开始。所以店里等于是被我跟蓝包场的状态。 照理应是如此。我原本这么以为。 直到我发现店内那道人影为止。 「一个礼拜没见啦。艾尔迦特。——不对,应该说维刀同学。」 只见身穿制服的枣坐在吧台边。 一如她以淑女帕尔姆的身份造访这间店那晚的光景。 喀啷。 冰块在她面前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里敲出声响。 隔壁座位。同样坐在高脚椅上的我,喝了一口蓝帮我打的无糖草莓牛奶。口味不比老爹做的差,挺好喝的。 枣默默盯着杯里的冰块。 「蓝同学做的饮料真的好喝。」 从我踏进店里后,东摸西摸也过了二十分钟。 我们为了统一认知,各自向彼此分享手上的情报与现况。 诸如「蓝早已看穿枣就是淑女帕尔姆」这个事实。 「枣是恐怖组织主谋,由树矢的妹妹」这事实。 「我亦争取时间探查他们的消息,但未有值得一提的成果」之报告。 还有「这一个礼拜,枣向学校告假,持续调查他们的行踪」的状况——。 坦承所有信息,三人一起掌握同等的情报。眼下交流已告一段落,差不多进入类似休息时间的状态。 吧台桌的另一边,蓝则一脸不满意地冒出头。 「你怎么了?看我旁边坐了别的女孩子所以不开心吗?你可以尽量吃醋,我不介意唷?」 「啥?小心我杀了你喔,王八卧人。你少得意。下次再敢讲这种话,我就把你赶出去。死秃头。」 「……跟那个些些神一个样哩。他讲话也是这种感觉。」 「原来些些种嘴巴那~么坏呀。」 「呃,蓝同学也会这样讲话吗?……令人惊讶。」 「这家伙只有跟我说话的时候才这样。我彻底被瞧不起啦。」 「你挺瞭的嘛!卧人!我可是把你当腐败物鄙视呢,打从心底唷!不过,提起讲话方式我才想到……枣同学的语气是不是跟在学校时不太一样?」 面对蓝的疑问,枣露出微笑。 「这才是我真实的讲话方式。在学校时,为了避免淑女帕尔姆的身份曝光,才刻意改的。」 「原来是这样呀。……啊,对了!那卧人要不要也试着在学校换一种口气说话?说不定班上同学会比较接纳你哩!」 「喔,或许可行喔。举例来说,像是哪种?」 「语尾全部加上『噗叽~』之类的!」 「蓝是在嫉妒我跟枣同学的好交情啦噗叽~」 「我看你还是滚出这间店好了。你要是不快点死一死,我就亲自下手杀了你。王八人渣。」 从方才就一直陷入些些神人在店里的错觉,极度不舒畅。这里是餐饮场所。食物与饮料都很美味,想必也符合食品卫生法的规定。不过雇用如此妨碍精神卫生的店员,真让人不敢恭维。 「不过蓝同学真的很厉害呢。」 枣的发言让蓝一脸意外的样子。 「厉害?是说我吗?」 「是呀。你不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变装吗?」 「咦?……嗯。是。」 「我觉得这很厉害呀!毕竟我从来没被看穿过耶!」 「啊。这么说也有道理呢。我也很 佩服唷,蓝。真亏你能注意到!你的观察力恐怕凌驾于我们俩之上喔!」 「喔。是喔。」 「呃,咦?维刀同学难得称赞你,怎么如此没劲?」 「她是在害羞啦。因为我很少称赞她啊。对吧~蓝?」 「……这些人果然脑袋有问题啊。」 留下一句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话,就此消失在店里深处。 「……」 「……」 静默。 没说一句话。不论是我,还是枣。 双方都在犹豫着该如何开口。若要我猜,她心里可能还在想着「明明是在学校的敌对人物」之流吧。虽然我觉得这没什么值得介怀的。 「对……对不起。」 先发制人。枣的谢罪划破沉默。 「在本部时,我从头到尾都在碍事。……不仅如此,之前在学校还对你说了很过份的话。请接受我的道歉。」 「请刖在意。不如说应该道歉的是我。」 光是回想起那晚,握着杯子的手指便不住收紧。 「——原定的目标一项都没达成。没能阻止他们,也没问出核弹所在地。甚至因为由树矢留下的东西而促成收藏品的大量破坏,眼睁睁看保守派的那些人被焚书课抓走。……我彻底失败了。你哥哥比我高明一等甚至两等。」 我还不是一样。她无力地笑着应和。 「不对,是比你更糟糕。我彻底被哥哥给利用了。我对他来说,只是骗你出面的诱饵而已。」 「……基于兄妹关系,你无论如何都想阻止他。对吗?」 「是的。——哥哥他在三年前离家。本名枣正。家里只有我持续跟他有联络。」 「你会开始狩猎搜查官也是因为他?」 「嗯?不是唷?完全不同的理由。我会化身为淑女帕尔姆,纯粹因为『忍受不了最喜欢的bl被管制』。」 「啊,是这样啊……」 如此轻易地曝露「淑女帕尔姆的诞生秘密」没关系吗? 创作文化之中,bl算是比较不普及的类别。我也试着不再触及那方面的话题。 「……哥哥以前不是那样的。」 枣如是低语,语调掺杂着无奈与无力。 「枣家是京都大族的分家,我跟哥哥从小就交由本家照顾,所以我才会使用古早武术……哥哥透过这些训练,对格斗技产生兴趣,高中时便学了多项战斗武术。」 这境况并不难理解。虽未与他交手,仍可想象得到他的实力有其程度。看他身材便可略知一二。 「我升上国中二年级的时候,他离家出走,加入自卫队。在队上也是所向无敌。别说是同届,据说连长官都强不过哥哥。」 「是喔。那些同事应该很难做事吧。」 「好像也没有呢。我曾经拜访过哥哥当时的上级长官。对方干脆应允会面,还说了些『那家伙在的时候,日子过得很开心』或是『总是把伙伴放第一,自己放最后。老是在吃亏』之类的,赞不绝口呢。……没错。或许你会觉得意外,但是哥哥原本真是把自己放在后面,优先考虑他人的那种性格。」 完全连不起来。她的形容与我对峙过的那个由树矢实在天差地远。 「然后?」 「……某一天,他突然被自卫队除名。我非常惊讶,于是打电话了解详情。哥哥只说『我要为弱者而战』。」 「弱者?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哥哥之前便时常把『不会塑造弱者的世道』这句话挂在嘴边。那之后一段时间,才开始以漫画家的身份进行活动。」 「不会塑造弱者的世道……平等……共产主义吗?」 「好像也不一样。本人说词是『并非思想或阶层的分级,而是更单纯的原则』。」 更单纯的?” 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不会塑造弱者的世道,这跟「全体国民一律平等的世道」这种超现实的理想有什么不同? 还是说一如字面所示,要让世上不再有弱者? 搞不懂。猜不透那个男人究竟基于何种心境才插手恐怖活动的。 连有血缘关系的枣都不清楚了,我又何来可能理解哩? 「……维刀,我问你。」 枣仅转动眼球,望向这边。 「当天听到时就在想……你为什么会在摩维亚?」 「咦?什么?」 突如其来的疑问令我不知所措。 「哪有为什么。怎么突然这样问?」 「因、因为两年前你不是才念国中而已吗?怎么会跑到那么动乱的国家去……?」 ……自己没亲眼见过就断定为「动乱国家」啊。虽然微微感到不悦,仍未多说什么,接下她的话。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是说来话长喔?」 枣二度点头。——也罢。好歹她已经主动告知她的过去了。 「……由我自己说可能不太顺耳。不过,我从小时候脑筋就特别好。」 「哎呀。真的耶。确实有点自卖自夸的感觉。」 「别闹我了。……连老师都说我上东大没问题。说实话,兄弟姐妹个个是秀才,我也一直以为会去念。再者,不只是脑袋灵光。运动方面也被评为具备成为职业选手的潜力,有球探来问。身边很多朋友,在班上是话题人物。……然后就有人为此感到不开心啦。」 当时颇为志得意满。现在依然这么觉得。 世界是为了自己而存在。自己做什么都会顺利。只看我愿不愿意做而已。只要做了,肯定能获得比一般人更高的成果。实际上也是如此。——当时我真心如此认为。 真是愚昧。从没顾虑到他人。若能回到过去,真想给自己一拳。 「如此自以为是的孩子,喜欢上某个女孩子。然后怀着对方肯定会巴结自己的念头告白了。」 「后来就交往了?」 「没有。彻底地被甩了。——无法置信。不肯承认。迷失自我。这么优秀的我竟然会被拒绝。于是我就此只身离开日本。」 「咦咦!?……故事进展会不会太唐突了?」 「类似失恋旅行的感觉吧。想要离开所有知情的人。当时大受打击,已经忘了是怎么订到机票的。也不记得如何到达机场。」 「当、当时还是国中生吧?父母都不担心吗?」 「听说当天就提报失踪了。摩维亚的事件之后,我会马上被带回日本,好像也跟这个有关。」 我不禁失笑。来迎接的大阵仗包括大使馆的官员、政府高官、国中导师、父母、还有玲香小姐——。从摩维亚回来,见到他们勃然大怒一字排开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之后呢?」 「在美国流浪了好一阵子。期间还被误以为是大麻瘾君子,被小镇守卫队之类的人给盯上。当时还没有战门经验,无能为力地被打得七荤八素。那时候,是漫画拯救了我。」 「……?漫画?……这之间哪来的关联?」 「我被抓到地主大叔的家里,他一见到我便说『你是日本人喔?七龙珠的国家嘛?那把头发弄成达尔的发型就放你走』。」 「噗!」 枣嘴里的饮料强力喷发。 「对、对不起!……然、然后呢?你弄了达尔的发型吗?」 「哪可能照办啊……。而且当时我回答『i don"t knon ball』,就是不知道的意思。对方超级惊讶的。」 「七、七龙珠耶!?骗人的吧?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就真的没听过。于是那名大地 主搬出全套七龙珠漫画,命令我看。于是我把那套英文版七龙珠看完,然后就掉坑了。」 当时的兴奋情绪,至今仍记忆犹新。虽然不太懂英文,单靠绘图就能理解剧情。充满新鲜感,大受震撼。 虽然现场有个人因为别的原因,也正大受震撼的样子。 「因为我家里很严。那之前从没碰过漫画游戏之类的。——然后我待在那个大地主的家里,看了好多漫画跟动画。幸好那些动画dvd都有收日文配音。到最后,那个欧吉桑还说『你是日本人之子啊』哭着送我走。」 「原、原来如此……。总之,那就是艾尔迦特的原点嘛?」 「当时我心想着,等我回到日本,要欣赏更多的漫画跟动画……同时开始享受我的旅程。于是就顺道去了很多国家,不管手段合不合法。墨西哥、危地马拉,再从萨尔瓦多渡海到尼加拉瓜、哥斯达黎加……。虽然语言都不通,都用比手划脚一路闯过去。」 「卧人·维刀」。单是我这念起来充满异国风情的名字,就成了绝多数时候的沟通素材。 「感觉失恋的事已成了遥远的过去?」 「那时候早就忘光光了。目的换成了接触各式各样的价值观,多多与人交流。然后旅途变得越来越开心。」 理所当然地,不可能万事都顺利。被骗、被打、被追、被关,单是身为日本人就被扔石头。……甚至曾被夺走金钱后,更差点被灭口。每每遇上状况时,不是逃跑就是得反击。不知从何时起,击退次数已远超过逃跑次数—— 「如何用枪,如何操纵身体,如何应付对手……那段期间,我从很多人身上学到各种战斗技巧。」 多亏本身体能与反射神经都比常人优异,我学得很快。若要说我有才能,大概只在这个方面吧。光是这点便足以让我衷心感谢神。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深深体会到,承蒙世界各地的人们的帮助,我才能活到现在。 我,艾尔迦特是被「世界」养育成人的。 「从失恋起头的故事,谁也料不到会发展至此……。之后怎么了?」 「走遍很多地方之后,我转而前往欧洲。离开机场后,初次穿越国境线到达的国家就是……」 「摩维亚共和国。」 我点点头。 「我当时非常惊讶。情况混乱的国家也见过好几个,但是都无法与摩维亚的状况相比拟。举目望去全是瓦砾废墟或是仅剩断垣残壁的民宅。……尸体也一样。处于内战状态下,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景况。」 「时间点上,大约是总统的武力镇压最激烈的时期吧?」 「是的。但是居民们全都是好人唷。我在当地认识一个从墨西哥移居过来,名叫里加路德的大叔。他很疼我,夫妻俩给了我许多照顾。……然后,他们有个独生子叫作迪诺。那孩子都喊我作『艾尔迦特(※注3:迦特音同卧人的日语发音)』。」 「我、我懂了!『艾尔』在西班牙文里确实是男性用的定冠词呢!类似『the.〇〇』的用法。是这样来的呀!」 「一家人还住在墨西哥的时候,有个摔角选手就叫做『艾尔迦特』的样子。大概是把我跟那个人重叠在一起了吧。」 「意思就是……你是迪诺心目中的英雄吧。」 「他是个好孩子。虽然语言几乎不通。」 当年他五岁。那张天真的笑脸仍历历在目。 「外来者而且语言不通的一个怪人。他们却接纳了这样的我。我在里加路德的家里待了应该有两个月吧。在满目疮痍的小镇里,每天跟迪诺一起踢足球,晚上用破烂的外语跟他们分享日本的事……」 「真美好。」 「——然后,他们被杀了。」 一家未留活口。整座房子被战车的炮弹给贯穿。 只有我一个人,因为睡在他们另外准备的床铺上才逃过一劫。不,是我逃避了。该死的不是他们一家子,而是身为异类份子的我才对。 枣一脸愕然地看着我的脸。在摩维亚的那个我,当时脸上是否也是这个表情呢? 「两天后,我跟叛军取得联系,加入他们的行列。……再过八天的早晨,我一个人潜入官邸并全数镇压。我太生气了。完全不记得我是怎么做到的。想不起与些些神的关联,大概也是因为这点。」 复仇。我的脑中只剩这两个字。 拿了几把枪与所有带得上身的装备,站在官邸大门前。到这里还有印象。其后的记忆一片蒙眬。待我记忆恢复正常时,眼前是叛军伙伴们露出我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迎接我归来的光景。 「……之后的发展就如你所知。焚书课室长听闻传言,把我带回国。当上搜查官,同时开始以艾尔迦特的身份进行地下活动。回国后才知道惊讶:虽然身在海外时已有耳闻,还是没料到御宅族文化会被管制得这么严。」 「『星期五的模仿犯』事件就发生在你旅行各国的时候呢。焚书课也是在你回国一段时间之后才正式成立的。」 「我想这正合我意。加入管制御宅族的组织,自己则暗自与组织对抗——。我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御宅族文化。期待自己能成为对抗管制的精神指标。」 「……」 「不过,结果也如你所知。」 不禁泄出自嘲意味的笑声。以为自己在保护御宅族,却眼睁睁看着暴力将在眼前发生。自认以精神指标立场进行抗争,却被人耍弄。 「说实话,我没有自信。『持有核武』,单靠这点,那票人已经领先我们好几步。再加上些些神,那个男人充满威胁性。想必会不厌其烦地现身阻挠我所有行动。首先要避开与些些神的战斗,尝试迂回的方法——」 「……不,行不通的。」 「咦?」 「听完摩维亚的事,我可以肯定。你必须跟些些神战斗。」 「这是为何……」 枣递出几张文件,中断我的问句。 「这是些些神龙的资料。一个礼拜以来调查而得的情报之一。」 竟然可以查到那家伙的数据。我深感惊讶,同时读起第一张。上面所载的是些些神至今的经历——。索马利亚、利比亚、叙利亚、埃及……还有摩维亚。入眼的全是近年多有纷争的地区名。 「他以佣兵的身份转战各处,这哥哥也有说过嘛?我想些些神在日本人佣兵之中应该是颇有名气的……不过调查之后发现,另一个同样叫做『些些神』的人比他更有名。」 「另一个人?」 「就是他的父亲,些些神·克劳斯。——是军火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模糊的记忆开始描绘出轮廓。 「……我在海外的时候有听说过。『日本人双世代军火商现身于各个战事区,提供武器与佣兵的交易』之类的。」 「那就是些些神父子。父亲贩卖武器,儿子则以佣兵身份运用,扩张战事。亲子两代在全世界自导自演大小战事。」 战争猎犬——。嗅知战乱的可能性,横渡各地,藉战争维生。 原来些些神父子干的就是这种勾当。 「摩维亚内战时期,些些神龙以佣兵身份受雇于政府方。当然,父亲那边也负责替总统准备武器。……杀害迪诺他们的战车,也是些些神的父亲卖给政府的。」 「原来如此……『必须跟他战斗』是指这个部分吗。」 「是的。你的抗争还没结束。摩维亚已重获自由。但是杀害迪诺一家子的真凶,仍持续在各地点燃战火。」 我的心中着实萌生无法形容、难以言喻的怒气。 那个男人的父亲卖出的战车 夺走了迪诺与里加路德的性命——。往昔的记忆不断浮现眼前。 「就结果来说,你妨碍了他们在摩维亚的计划,逼迫总统撤兵。因此他们的武器及佣兵的酬劳都没收到,形成不小的损失。」 「我懂了……是摩维亚一事的复仇!」 「说不定那个男人是想藉核能攻击这种最恶劣的手段来报复你带给他们『经济上的损失』。」 原来如此,总算说得通了。些些神龙执着于我的理由。得知实情之后,比起愤怒,反而更觉海阔天空。 这下也不必再迷惘甚至手下留情,可以安心地干掉那个男人! 「这回的计划,他父亲也有参与吗?」 「或许核弹就是他父亲卖给『东方革命军』的吧。还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组织聘用。……不过他只安排到此。从以往的例子来看,他持不深入干涉之主义。」 「意思是说他人应该不在日本。真遗憾。还以为有机会父子一起解决掉。连核弹都拿得出来的家伙,怎能放任他们在外面游荡。」 「……是呀。还有核弹的问题呀。」 「?」 枣叹了好长一口气。 「——这一个礼拜,除了哥哥与些些神的踪迹之外,我最倾力调查的就是『核弹所在之处』。」 「有、有找到吗!?」 「我找到哥哥待过的公寓。带着微薄希望仔细搜查了一遍……结果找到这个。」 啪唰一声,一本大学笔记被扔到桌上。 「日记。一直写到半年前左右。你看最后一天的内容。」 遵照指示从后面往前翻页。日期确实只到今年一月左右。 「我看看。……『让人特别意识到生死交界的中元节时期。更遗憾的是,继广岛、长崎之后,这片土地又将留下伤痕。日期间隔亦接近于过往的惨剧,真是讽刺啊』。……——!这、难不成!?」 「没错。意思是说『要在中元节引爆核弹』。」 面对讶然不已的我,枣继续说明。 「广岛受到核弹攻击是在八月六日,长崎则是三天后的八月九日。而中元时期大多从八月十三日左右开始。『日期间隔接近』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再者也清楚地写了『中元节』。」 「真、真了不起!这样就知道确切日期了。接下来只剩地点的问题了!」 「不,掌握到这个地步,大概可以推得目标地点。」 「咦?」 「你想想看。他们计划使用核武,那么一定会选人多的地方。『中元节时期,聚集极大量人数的地点』。有联想到什么吗?」 「咦……该不会是。」 说到中元节,如我等这族群只会想到一件事。 只要是御宅族,没有人不知道。大排长龙的队伍,令人昏眩的暑气,脱离常轨的人山人海……。若想牵扯更多死伤,没有比那个活动更适合的目标了。 「——是ic market吗。」 讲出解答的语调下意识地变得苦闷不堪。 多希望这答案会被驳回。只可惜愿望没能实现。枣一脸严肃地点头。 「若是这篇日记的内容为真……哥哥就是打算在ic market上引爆核弹。」 「ic market当天,在会场集合」留下这一句话。 枣离开了酒吧。 我沉默地坐在吧台边,从头整理现况。同时也为了不愿相信的推论而情绪一阵混乱。 「在ic market上引爆……」 说起来是不难理解。 那个地方的人口密集度高得吓人。确实适合选作恐怖行动的实行地。 然而,不明白的是「何来必要以御宅族为目标」一事。既以促进御宅族文化之认同为宗旨,偏偏选择杀害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事态变得很严重了呢,卧人。」 蓝从店内深处冒出来。 「啥啊。被你听到了喔?」 「嗯。全部。」 蓝利落地跳过吧台,坐到我旁边。 「……情况挺糟的吧?你打算怎么办?」 「总之会以焚书课搜查官的身份潜进ic market。能够自由行动,而且还不用付入场费。」 「有够小家子气~。不过现在那个活动的入场费超贵的哩。」 「当天你就待在这里。以防万一。」 「收到~。……话说回来,最关键的部分,你怎么没跟椰子同学说?」 「……?哪个部分?」 「那还用说。当然是『国中时甩了自己的女孩子就是冲田蓝』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啊!?你这人是怎样?干嘛突然大叫!?终于发疯了吗!?」 「不、不准说!绝对不准泄露!这事绝对保密!我真正的黑历史不是艾尔迦特,更不是圣骑士,而是这一桩啊!搞清楚啊!体谅一下吧!别说知情了,你根本就是当事人啊!」 「那、那就事实啊!」 「……啊~这样喔?那我也来讲个事实!甩了我的家伙在国中时与现在完全不同;除了是『公主系设定』之外,还是用『咱家』自称的中二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尽的惨叫。 午后时分。两道仰天长啸响遍圣地秋叶原。 音量被周围的大楼群给吞噬,逐渐消去。 「哈啊……哈啊……」 「……呼啊。呼哈……」 双方共享苦难。被迫面对自身黑历史之拷问所造成的精神伤害,使两人均无法维持正常思考能力,连呼吸都无法顺畅进行。 「听好了……不准多嘴。」 「我、我知道了啦。——啊,我又忘了。……这个。」 突如其来地,蓝将我的白色服装扔过来。 接下之后……感觉手里一沉。 「这是什么?」 「圣骑士的大衣。手腕部分不是被划开了吗?我帮你缝好啰!」 「咦?你缝的!?」 这件大衣最早是老爹帮我做的,所以把外套交给他修补。 没想到竟是蓝帮我补好的。 我摊开上身处,查看受到些些神攻击的部分。确实有缝补的痕迹。但是手艺精巧得一眼看不出缝线。 「真厉害……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擅长裁缝。」 「那还用说。我可是cosy酒吧的老板千金唷!?平常也有在帮客人制作服装的。再者,我们家又没妈妈。所以自小就在帮老爸缝脱落的钮扣呢。」 确实如此。从这家伙的言行举止可能看不太出来,其实她还挺辛苦的。 母亲病逝之后,长年负责打理老爹的日常生活。意外是个能体贴他人的家伙。 感觉手里外套的重量似乎增添了几分。因为里面包含了蓝的心意。 「蓝,谢谢你喔。……这样想来,你果然还是……」 「像亲生妹妹一样?」 「很恶心吧。」 「一点也不。……听你这么说,其实是很开心的。」 「太好了。虽然我本来想说的不是『像妹妹一样』而是『像妈妈一样』。」 「……比起恶心,反而开始觉得火大了。给我滚。」 站起身,拖着我到门口,推 开木门…: 任由惯例的音效替怒气代言,无情地把我甩出店门口…… 四.反种族主义的超级巨星~antiracist superstar~ 今天是八月十三日。 大众正急着返乡渡过中元连假。所有交通相关单位全面备战,大众交通工具的乘载率几乎都是100%。常听人说这个时节「都市里的人会消失」,实际上市区各处均只见寥寥数人。 ——然而。 眼下我所在之处,叫做有明的这个地方,仿佛与世间动向几无关联。 四周充满燃烧般的炽热气氛。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好了好了。请不要奔跑~!请顺着人潮方向前进~!」 「物贩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我们先逛企业摊位区吧?」 「完全没救。atm的现钞都没了。」 「啊~……新刊天窗了吗……」 「请不要留在原地~!停下脚步会死人的~!」 「不好意思。我的包裹还没寄到耶!」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有社团没到———!?」 「该去哪里弄吃的东西啊?」 「队伍最后尾在这里~!要买新刊的人请到这里排队~!」 阿鼻地狱、魑魅魍魉、妖魔横行乃至眼花缭乱——眼前的景象足以令人联想到好几个俗语,心绪又将随后被别的突发状况给掩盖。 ic market。 这个地球表面上规模最大的御宅族活动。 此活动创始于次文化受到管制之前,至今仍未衰退,保持着顶尖之地位,持续绽放耀眼火花。 我双手抱胸,眺望着眼前这道宽阔洪流。 ——今年度动画作品当中角色的cosy。 ——搭配活动用途,极具功能性的包裹搬运方式。 ——双手提着几乎难以行走之大量纸袋的男人。 ——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行走」的购物机动队。 ——次次多言加梗劝导行人的工作人员。 创作者、消费者、企业、cosy玩家。各人忠于自己的欲求,传说「单是这里人散发的热气便足以聚集成云雾」,恐怕不全是夸饰。 就是这个。ic market就是好玩在这儿。 蓝她们家店里常有客人说「以前只有创作跟购买两方,各自守礼而冷静」。我想那也没有不对。但我觉得ic market如今的魅力已非道理可以解释得清了。 这几乎是一场祭典。某种「庆贺活动」。 让人眼花缭乱,变换不停的光景,一切细节均为祭典的一部分。 我本身的御宅族生涯并不长,但是目睹眼前景象仍令我不禁产生体温升高两度一般的错觉。脚下这儿可是一年仅仅两次,能够彻底倾泄积累之压力的地方,可谓为一个「净身场所」。自开始管制之后,世道已与之前大相径庭,希望政府方可以多少容许大家在这儿稍稍放肆。 ……遗憾的是,事实并不如人意。原因出在我身旁这个人。 「我头都快爆炸了……这么多的御宅族。你还真受得了啊,维刀。」 这人是奏手伊莉娜学姐。她毫不隐藏她的嫌恶之情,对着眼前光景嗤之以鼻。 才正在享受这片景象带给我的兴奋之情,马上就被她泼了好大一盆冷水。 「你都不会不舒服吗?我已经又发冷又想吐了。」 「我是没什么影响……现场气氛这么热络,你却发冷?」 她并没有夸大其词。天气这么热,学姐照例穿得一身黑,仍不见她流一滴汗,甚至双手环着自己的身体,更颤抖着肩头。脸色看起来也挺差的。 「……甲村说的话也不全是瞎扯呢。」 「什么东西?」 「御宅族过敏症之类的。感觉学姐要是去作检查,大概会是阳性吧。」 学姐哼了一声,将脸转回前方。是在嘲讽我的玩笑话,还是对于自己有过敏症.一事表达肯定哩?总而言之,那张侧脸看来比平时还要更加不悦。 ——这里是二楼。东展示场连接入口大厅的通路上。 来往行人的表情无一不带着焦躁与期待之情。 「……这些人的原动力是哪来的啊?管制了这么久,还是不放弃。」 学姐望着流动的人潮,这么低语。 眼前的状况或许看来极其自由惬意,然而近年来之管制行动的触手亦延伸到iket之上。单一社团可贩卖的册数、cosy的裸露程度、入场者的消费限额等等,场内所有事务均受数量上或数值上的限制。我等焚书课搜查官会来到现场,自是为了监视有无民众违反管制法。 照理来说,iket本应为管制政策中最优先限制的活动。然而政府着眼于其经济效益与召集力,转而保留此活动,以彻底利用其效益。除了收取出摊社团之营业额的50%为税金之外,参加者如今亦须支付高额费用始能入场。政府以管制之名,设置了吸取绝大部分利益的系统。 另外亦盘算以保留iket的手段达成「泄压」之效果。平时广受限制的御宅族们,仅于此活动上才能享有些许的自由。 不供给生存空间,但也不亲手扼杀——这段话便能论尽政府实行之方针。 「人人各有自己的兴趣嘛。只是这些人的兴趣刚好是动画或漫画而已。学姐就没有嗜好吗?」 「……目前没有。以前倒是有跟年幼的妹妹一起上过芭蕾教室。」 「是喔。原来学姐有妹妹啊。头一次听说。」 「咦?啊,嗯嗯。有的。」 「是怎样的女孩子?长得跟学姐像吗?」 「这、这个嘛…………————啊!那边那个男的,给我站住!你手上的数量超过规定了吧!?」 学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很快朝着一名手持大量物品的男子,冲进人群里。 ……刚刚的反应是怎么回事?探问妹妹的事碰触到她的禁忌吗?但也罢了。至少这下已突破「与学姐分开行动」的最困难关卡。 「行动吧。」 再次确认学姐尚在人群之中,将思维从维刀卧人转换为圣骑士,艾尔迦特。 首先整理现况——。重头思索并罗列该处理的事项。 我等已判定「『东方革命军』以iket为目标」。因此第一优先便是从现场的庞大人潮里找出由树矢与些些神,阻止他们引爆核弹。 多想无益。我决定尽快采取行动。 抛弃身为焚书课员的职责、擅离重要岗位之类的根本不痛不痒。我还要把握时间去偏爱的社团摊位买同人志哩。在iket这么重要的日子扮演一只「看得到吃不到的狗」未免太牺牲了。我也有我应得的权利。 不,首先还是先去回收藏在会场内的「艾尔迦特的白色大衣」吧。只要有它,就算不以焚书课的身分行动也能解决。而且我也遗留有一手哩。 下定决心后,我怀着高昂的心情,走上场内移动路线。就在此时。 「嗨。」 一声招呼从旁窜出,止住我的步伐。 「最近过得如何啊?虽然好像才三个礼拜没见喔?」 熟悉的声线。于是我几乎反射性地将头转向声音来源。 映入眼帘的那张脸与预想的相同,心绪却莫名冷静;即便眼前站的正是我一直心焦等待的对象。 些些神龙。 叽叽喳喳——人群协奏出的喧哗声在耳里显得特别喧嚣。 同时陷入那些环境音宛如自远处传来的错觉。 听来有如发生在遥远世界的事况。 没感觉到周围有任何敌意投来。应该可以判定为附近并无些些神的伙伴。 我们两个盾并肩站着 ,尽力冷静地戒备着彼此的动向。 「——既然你在这里,表示iket确实是你们的目标没错啰?」 「你是怎么猜到的啊~。虽然也不是没料到你会来啦。上次害我感冒了好一阵子,很难熬耶。」 「我调查过你的背景了。听说你跟你父亲一起走遍战事区,干了不少勾当哩。」 「对啊。很好玩耶。你要不要加入呀?」 「你都几岁人啦?比我大吧?跟在无良军火商屁股后面的小毛头,长到一把年纪了还巴着老爸不放。溺爱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了不起。不是吗?」 「哈哈哈哈!还真呛啊!我懂的。你就是想挑衅我嘛?」 「没的事。只是我得知事实后的诚实感想。」 「我才不管老爸怎样。只是他会替我准备能捣乱的地方,还能一起行动,我才跟他待在一起的。」 说实话,我是藏了几分挑衅的用意。然而些些神却毫不介意,背对理应为敌人的我。 「——也好啦。跟我来吧。由树矢在等你。」 「什么?……你真觉得我会乖乖跟你走?」 「啊~忘记说了。你没得选择喔。敢乱来,我马上拔枪,看到谁就宰了谁。」 语毕,些些神已径自回身踏出步伐。 原来是这样。选定此处还有这个用意啊。「只要以大量人质作为要挟,维刀卧人就会乖乖的」,这家伙已掌握这个道理。 ……也罢。此等推论亦不失为事实。我默默跟着些些种。 他打算去哪儿呢?这男人一派悠哉地走在我前面。大方向来看,正朝着会议大楼前进。继续走下去将先到达cosy广场——该不会那儿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地吧? 「哎呀呀~真受不了!人也太多了吧!?好想马上把这些人都杀光喔。」 些些神一边喊着丢人的台词,一边穿越人潮。周围的人都望着他窃笑。我暗自希望他们会在推特上嘲讽他「在iket看到一个脑筋不正常的家伙哩」。 「都怪你在这种地方找上我。早在会场外跟我招呼一声不就没事了?」 「谁要你穿的衣服那么难找啊!?那套黑衣服逊毙了!」 「不然你让我去拿那件大衣啊?就藏在会场里。……再说,你们也是违法入场的吧?肯定没付钱买票。」 「不,我们有买入场券喔。——你说这个嘛?一张竟然要五千日圆耶。」 些些神像瘘动团扇一样啪啦啪啦地甩着入场券的票根。 ……为什么这种事就会老实照办啊?这男人的脑袋回路是怎么回事?真搞不懂。 「喂,怎么啦?一脸失望的样子。」 那还用说。因为我们离同人志贩卖会场越来越远啦。 「因为我被迫跟着你走啊。采购同人志的计划全毁了。」 「同人志?喔,你说那个呀?用漫画或动画角色为素材画成的色情漫画。」 「……不是全部都限制级。几个一般民众集资发行的书都总称为同人志。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治时期的文学家哩。你不是帮『东方革命军』办事吗?好歹增加点基本知识吧。」 「那些都无所谓啦。反正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对我来说很有所谓。」 「啊,刚刚那句话让你有点不爽啦?宅宅就这么禁不起嘲弄?」 完全没兴致回答。我无言抿唇,继续跟着这名无意理解其他族群的男子。 些些神沿着通路继续前进。来到入口大厅时,我朝左方望去。 西展示场。今天这里应该是同人游戏区配置的场所。 无限希望他可以往那个方向走。虽这样暗自祈祷,些些神彻底打碎我的妄想,踏进大厅中央的电梯。 「活动期间,电梯不能用喔。」 「其实是可以的。——少啰嗦,快进来吧。别以为是密室就能乱来喔!」 些些神说的没错。电梯很快发出到达的通知声,运作正常地打开门迎接我们。仔细想想,工作人员也需要使用电梯,会动才是正常的。 被推着背,首先进入电梯。些些神随后踏入。反手在背后操作按钮,门随后关上。电梯微微摇晃后开始上升。 ——静默无声。我们两个人在这个移动的小空间里面对面矗立。 「总算可以两人独处了呢。」 「少说恶心话。小心我耐不住性子出手。」 但我也不想跟这家伙四目相交。于是我往面前这男人的头顶上方望去,让视线追着电梯门上方的楼层表示灯。 3。……4。……5。……………………6。 待最右边的数字「7」亮起,电梯晃了一下停住。我俩接着进入会议大楼七楼。 同一时间,站在电梯外两旁的男人们朝着些些种敬礼。我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这几个男人都穿着cosy服装。 「真聪明呢……在iket活动上,cosy反而比较不醒目。」 为他们的思虑周全略感慨叹,我跟些些神穿过这群cosy男。 往年的iket通常利用这层楼举办现场演唱会或声优的见面会等活动。不过今年未有公开用途,而是供作员工作业区。贴在墙壁上,写着「此楼层禁止一般入场者进入」的海报亦左证了我所知之信息。 该不会……iket的工作人员们是… 内心怀着不祥的预感,跟着些些神穿过有士兵排排站的走廊,最后立定于国际会议厅的门口。些些神作势用下巴指向内侧。 ——进去吧。脑中想象着等在里头的男子面孔,伸手推开门扉。待我独自踏进内侧,后方传来门板闭合的声响。是些些种从外面关上的吧。讲堂内的空气微寒,与楼下的热度天差地远。宽阔的会议厅内一片静寂。没见到任何一道人影。 ——除了站在前方讲台上的他之外。 「我来啦。有什么事快说,我很忙的。」 「我想也是。——毕竟你得监视御宅族,还得提防我哩。」 男子并未面向这头。背对着我,口气愉悦地缓慢说着。 由树矢正。「东方革命军」总代表。 我可能没资格评断,不过我认为男人颇自以为是。像在扮演着一个唤醒国民意志,提倡并推动意识改革的领导者角色——我有这种感觉。 我慢步走到厅内中央处。 「你以为自己是导师吗?厚脸皮到这种地步,确实有几分骨气哩。……话说回来,这里不是主办单位的筹备处吗?工作人员都哪儿去了?」 「很有礼貌地把他们请走了。」 「你这家伙……该不会……」 「哈哈哈,放心吧。我没杀他们。是用『这个房里发生小型火灾』的方式让他们没办法使用而已。所以就这儿被我们包了。」 还真是爱搞小动作。 「之后就简单了。拉条绳子,标上『非请莫入』就不会有人来了。……——日本国民真的很好使唤哩。」 由树矢以靴底敲响地板,横向移动一步。 「『禁止进入』、『请勿违规』、『敬请配合』。大家都乖乖听话。一旦越线就会被视为异端份子,受到众人排挤呢。——然而,」 那张脸笑得扭曲。 「现代的御宅族就不同了。不把管制当一回事。兴致高昂地猛抓着禁制行为不放。虽可谓是顺从名为物欲的低俗本能,我依然庆幸有这样的人存在。」 「我觉得你是瞧不起他们才对吧。」 「所以我有了一个念头——不能让这族群消灭。因为他们掌握了改变这个国家,甚至改变世界的契 机。」 不打算理会我说的话吗?没有比听取单方面的演讲更无聊的事了。 感觉没那么快讲完,我搓搓鼻子,坐到观众席上。决定暂时让由树矢随心所欲。 「……政府也挺会盘算的。你不觉得吗?日本国力衰退,国民中产意识普及的时代早已过去。即便如此,仍从不创造出『弱势』族群。不仅如此,更以可能让人连结到歧视为由,将越来越多的语词列为媒体禁用表现。」 这段屎都不如的演讲,我还得听多久啊? 「没错……就是弱者。有史以来,人类持续区隔出名为『歧视对象』的弱者。不论之于哪个国家,都是很方便的一个族群。想反抗也没有力量,想高呼也没有方法,只为了被其他人压榨而存在——!」 由树矢的演说唐突停止,拳头用力殴击木制演讲桌面。是怎样?出现bug了吗? 「每一个时代都一样!政府高喊改革,把不合意的事都推给弱者!许多国家为导正是非扬言改头换面!——结果如何?宗教克服种族歧视了吗?社会主义消除贫富差距了吗?——全都是欺世盗名、妖言惑众!那些美名为主义或是主张的东西……在现代已没有一丁点的价值!」 这人感觉活得挺开心的哩。只见他沉默一会儿,迅速恢复冷静,仿佛不久前的激情是场幻觉似的。这人感觉活得挺忙碌的哩。 「说到哪儿了——。这个国家不再有弱者。没有合法的压榨对象。那该怎么办才好?……很简单。只要再创造别的弱势族群就行了。这就是政府里那些脑包打的算盘。」 「那个族群……就是我们御宅族吗?你是这个意思?」 「正是!所以我要让这个腐败的世界重生!这就是我计划的第一步!」 啊,我错了。不小心回了一句,引得由树矢兴奋大叫了。真不该开口的。 「我不会分割弱者!更不会让御宅族成为弱势族群!」 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他们不该是弱者!他们是开拓新时代的关键!」 别擅自决定好吗? 「就由我来……唤醒这个国家所有的人!」 高亢喊叫响递整个讲堂。由树矢的演说随之告终。 这样应该过瘾了吧。我缓缓站起身,从怀里取出手枪。直接将枪口对准正在台上陷入放眼天堂的男人。 「讲完了吗?我可以射击了吗?」 由树矢未显动摇之情。只是露出令人发毛的微笑。 「看来我的话完全没打动你呢。」 连摸都摸不到好吗。简直是扮家家酒等级。《钢弹基连》里,基连公开嘲讽夏亚的演讲都比你说的精彩多了。 「你说的东西一点道理都没有啊。听起来好像在称许御宅族的『反抗者绯特质,若真如此,为何选在iket设置核弹?无数的御宅族将因此送命耶?——再者,你搞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搞错?我能搞错什么?」 「连这都注意不到,改变国家这等伟业,你是办不到的。」 「哈哈哈。当然可以。我会改变这个国家。」 「你以为你是幻兽吗?那只要叫比比放个黑魔法还是用魔石就得啦。到别的地方玩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是漫画还游戏的梗吗?」 「你不知道喔?玩过ff系列吗?」 「是foo fighters吗?那是用来听的不是用来玩的。」 一时还以为那是御宅族特有的双重装傻。果真如此,这个时候应该说「我已经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或是「知性好歹胜过你!」之类的台词才是(※注4:出自哆啦a梦欲回到未来,与大雄告别时的台词/出自《jojo》漫画第四集foo fighters角色台词)。 看来这男人一点概念都没有。不论是《final fantasy》系列抑或《jojo》 。 「……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了。」 我低下枪身。 「我之前就一直很疑惑『这个男人一副自认为御宅族导师的态度,本人到底是宅哪个领域的』?」 我与由树矢在讲堂观众席的走道直线上正面对峙。 「方才那话点醒了我。你根本不是御宅族。只是因为『东方革命军』的条件正巧适合用来实现自己的理想,你才选择夺取这个组织。」 由树矢眉毛都没挑一下。不否定,亦未表达肯定。 仅仅是——继续笑着。 随后拉高音量,尖声叫道。 「哈哈哈哈哈!真是独具慧眼!没错,你猜的都对。我不是御宅族!」 「态度需要那么骄傲吗?……算了,要是用鄙夷语调反而更伤人。」 「漫画家的经历比较好利用。足以谎称为御宅族代表!」 「这么大方承认自己不是御宅族,不会有问题吗?埋伏在讲堂里的那些伙伴们听了岂不是打击挺大的?」 「喔喔,了不起。被你发现啦?」 我环视整个会场。依旧不见任何一个人影。实际上我从最早便察觉有好几个人在。他们分散包围了整个厅堂。 「这些人是『东方革命军』的激进派,加上些些神带来的佣兵。全都受过训练啰。想硬闯可没那么容易唷。」 「看来……我是没可能原谅你了。假扮御宅族策划核弹攻击?黑锅谁来背?还不是只有御宅族们会蒙冤!?」 「没问题的。我保证,不会让你们背负罪名。」 「最好是……再谈也是白搭。」 从一开始,我们的对话就没有交集。跟这男人说话实在很累。 我果断放弃,再度举起枪,朝着前方跨步。由树矢亦重新挂上那道笑容等候。 「我再问一次——圣骑士艾尔迦特,维刀卧人,加入我们的行列吧。」 「我再说一次——御宅族的假代表,由树矢正,速速交出核武。」 无聊的劝募。无意听从。 我直直朝着正前方,往讲台逼近。 「呼呵呵呵呵。果然讲不通!看来我跟你注定无法同路!」 啪。由树矢弹响手指。 霎时,四周投来的杀气一举汹涌而出。各处传来「喀锵」、「锵叽」之类的金属零件作动声。埋伏的家伙们陆续站起身,枪口全朝向我。想必方才都躲在椅背后面。 右边七人,左边八人,后方五人,前方十二人。——总计三十二人。这就是全部战力了吧。全员都穿着cosy服装,挺诡异的画面。 「不加入我们的话,你就是最大的阻碍!只能让你死在这里了!」 枪击毫无预警地响起。 四面八方,前后左右;全方位传来枪响,子弹被击出。 我现在并非艾尔迦特,。那件长大衣不在身上。因此绝不能被任何一发子弹击中。不论被射中哪个部位,均将使机动性低落。 即便如此。我却一点也不紧张。 这种胡乱扫射的子弹,连擦伤我的机会都没有。 「没用的。」 在被击中的前一秒,往前方狂奔。 子弹划过脚下与脸颊边。没有一发成功碰到我。未停下步伐,朝着眼前的由树矢直线跑去。 「——!?」 由树矢初次露出惊吓的表情。大概是察觉到「敌人以自己为目标」吧。 但是他猜错了。我的目的并非攻击他。 奔驰。专心往正前方跑去。 方才的枪林弹雨,如今已降至数发程度。 这才是我的用意。因为我太靠近由树矢,这些家伙不敢再射我。被利用 的当事人似乎也察觉到我的意图,眉毛微微抖动,一脸不悦。 到达讲台上。枪击几乎全数停歇。机动性与行动范围已不再受限。我朝讲台地面使劲一蹴,以行使三角跳跃的要领越过由树矢。 半空中回转——。天花板与地板上下颠倒。 就是这个高度。 首先解决半数。 由树矢的头顶在我斜下方,藉他呆立原地时用他当盾牌,架好枪。 紧接着,击发。 「倒立姿势且于半空中横向回旋的期间击发」,可说是没有比这更不稳定的射击状态了——。但我仍没浪费任何一发子弹。一发、两发子弹离脱枪管,仿佛被吸引过去似地,一一击中男子们的头部。 一人、两人、三人、四人,五人、六人。七人。 八人、九人、十人。十一人。 ……十二人。 所有子弹全数命中目标。被我陆续瞄准的士兵,已全部失去意识,趴倒在地。剩余的人只能茫然地看着事情发生。我没放过这个好机会。双脚着地,以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补弹,越过由树矢的肩膀,把枪举在他逐渐偏过的头颅一侧。 再度连续射击。将刚补满的子弹全数用罄。 结果与第一轮时相同。只是已无法说话的士兵人数从十二人增加到二十四人。没一个是我对手。 最后只剩——八个人。理所当然地,不必再多费心迂回。 我极其冷静地更换弹匣,继续扫射仅存的敌方势力。他们无一不带着难以接受现实般的表情倒下。 击倒最后一名士兵。——会议厅内陷入寂静。 讲堂里总算名符其实地只留我与由树矢两人。我将枪口对向眼前这名呆若木鸡的男子。 「……太强了。我还以为准备这么多人对付你应该绰绰有余。」 「完全不够哩。来一百个也不够。」 「我明白了。下次我会记得带上一千人。」 「还是不够。而且不会有下次了,很遗憾地。我想你应该没打算老实跟我说核弹在哪儿吧?——你就从此不必再说话了。」 枪口指着由树矢的额头。我未有一丝慈悲意念地扣下扳机。 然而。 「叽咿————!」 只闻一道撕裂声。同一时间,眼前男子的手臂水平挥动。——霎时。 铿! 尖锐的反弹声响遍四周,子弹叮隆一声,轻落在脚边。 ……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被弹开了!? 纵然是橡胶弹,人类的手也不可能挡得住这么高动能的物体…… 为无法理解的现象而深感困惑,随后听闻入口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喔啊!——哎呀呀——。这根本,彻底被打趴了嘛。」 审视现场状况后,一派愉快的语调。来者是些些神。 「早料到会如此。……些些神。那东西就交给你了。」 「好唷。」 简短应答后,些些神回身离开讲堂。 「……你方才交代他的就是核弹吧?」 「是。」 「真是个傻家伙。在这时引爆,自己不也难逃一死吗?」 「错了。那个男人会带着佣兵离开爆破圈,在安全地点引爆。他早在附近备好小艇,可以安全离开这个东京国际展示场。」 「意思是说些些神跟手下逃离,你跟激进派成员在这里陪葬就是了?可以别拿人命大促销吗?」 「这部分我们已有共识。也不需要你多担心。」 对话还是没办法成立耶。我们俩是否根本没意愿跟对方沟通啊?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样?」 「很简单。你是危险的思想犯大坏人,我是英雄。所以我理应要把你打爆,然后追赶些些神。就这样。ok吗?」 我大方宣言接下来的预定行动。然而。 呼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这男人用低沉的思心长笑回应我。 「呼呵呵呵哈哈……!你才应该放弃吧?根本没赢面唷?」 「看见眼前这一片尸骨满地的情景,你还说得出这种话?」 「我们可是有核弹这张王牌哩。情况仍对我们有利。你不觉得吗?」 「或许吧。但放弃不在我的选项里。」 「了不起的觉悟。……好啊,我就陪你玩玩吧。」 语毕,由树矢脱掉身上的黑夹克。 ——下一秒,他身上的服装令我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同样是一片黑。异样的点在于其材质。看似织入厚重素材的上衣。相信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其不寻常。 呃……另一方面来说,世上恐怕只有我能一眼察觉这套服装的异样真相。 眼前这衣服的质地,怎么看都与艾尔迦特的大衣一模一样——。 「呼呼呵呵呵。看你吓的。」 「……刚才的子弹就是被这个反弹的吧?」 「你穿的那件白色大衣给了我灵感。你可以想成是你装备的强化版。手臂部位加织强化塑料。据信连爆炸都耐得住。」 「竟然抄袭我的东西。小心我告你。」 「那你早该申请专利才对啊。……对了,下半身也一样。全身都用同一种素材包住。大概只有头部算是防备死角。」 「那我瞄准那儿就行啦。很单纯。」 我往后飞跃,拉开与由树矢的相对距离。接着以执行过无数次的动作,举起枪。 「要上啰。我没多少时间跟你玩。」 「来吧。我不拿枪。就用这副身体击败你。——放马过来吧!」 「got it!」 「很好!」 由树矢的这句话成了开战信号。 两人从讲台两侧起步,各自成了一道冲击波相互交错。这个男人是障碍——得尽快排除,好追赶些些神。 我重新握好枪,想着有必要替战斗装甲作升级的必要。 地图已深深刻在脑海里。 只要见过一次便记得。过目不忘。我有这等特殊能力。 靠着这股能力,我创下比谁都还要优异的成绩。成功取缔许多御宅族。 我满心自负,认为自己绝不可能迷路。 奏手伊莉娜不会失败。我以为。 ——然而。 「维刀……你到底在哪儿呀?」 从嘴里吐露的话语听来极无自信。没料想到丢失的不是自己,竟是自己的同伴。不是因为我迷路了。……绝对不是。 这儿是东京国际展示场,东展示场大门前——。 我站在二楼,一道长长手扶梯口旁。从这个位置能清楚望见整个一楼,原以为这样能找到我的同事,维刀卧人……只是在这等汹涌人潮之中,我的肤浅判断全无成果。 与维刀分开已过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这个ic market似乎早有「视线只要离开几秒,同行者很快会走丢」的传闻。想是可以说,眼下我已亲身经历到这等传统禁忌。 叹息。为安抚心绪,我靠上玻璃矮墙。 周围各处传来认出我身份的人所发表的「感想」。 「你看~!那人应该是国中生吧?」 少啰嗦。你脑里的质量有比我高吗? 「喔喔,真的耶。她还穿黑色套装,所以就是焚书课的那个?好萌唷~」 恶心死了。那等下流发言去讲给二次元的听啦。 「可、可、可、可、可以拍照吗?喂,让我拍…………——噗哇!」 给我闭嘴。瞄准腹部挥下几次手刀,「想拍我照片的男子」已跪地不再说话。 「……这地方是有什么毛病呀!?」 降魔殿,不,根本就是地狱。除了「痛苦」之外,我想不到其他能适当形容这个状况的语词。 呜恶——感觉超不舒服。快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到方才为止,维刀还一直在身边,还能稳住心神。如今他已不在。留我单枪匹马留在敌人大本营的ic market之中。思及此便足以令我脚底发寒。 没错……即便眼前光景这等热烈,全身发冷的症状仍从刚才便未有一丝停歇。 我很明白原因何在。极其简单明了。 就是我对御宅族的生理抗拒。 维刀的嘲弄没有猜错。与御宅族接触导致我身体机能运作不良。几乎可称之为疾病,身体产生了不寻常反应。而这等体质源自那个事件。 无法容忍。在我眼里,御宅族们看来全是犯罪份子。 从未有过「想改变」的念头。正是这等意念驱动着我一路爬到焚书课最年轻搜查官的位置。怎可否定自己一路走来的付出。基于这点,事到如今,要我认可这些人们,对我来说跟死没两样。我绝对不承认他们。 彻底扭曲毁灭我人生的一群人——。绝不允许。 「唉……再怎么说,一直在这儿偷懒也不是办法。」 试着振奋自己的心神。背部离开凉爽的玻璃片,为履行职务而重新开始「步行」与「探索」。 ——就在此时。 前方数公尺处。出现一名眼熟的男人。 电流透过大脑突触传递而来。我的记忆区块霎时全数起动,迅速导出该名男子的身份。 「些些神,龙。」 那张脸是……在艾尔迦特所持资料里见过的人。 「东方革命军」的成员有一大半均在三周前的仓库行动里被逮捕。所有人的身份均已确定,也全都是我在酒吧所读过的清册里的名字。不过……其中就只有一名「明显与其他人不同质的对象」尚未被逮捕。 染血的刀剑,些些神龙。佣兵。由树矢的同谋。——调查组的报告是这么写的。 原来如此……ic market不愧是御宅族重要祭典,竟还有违法之徒在其中大摇大摆地乱晃。 变更最优先事项。为了跟踪那个男人,我走上手扶梯。 他的目的究竟为何?既为组织的一员,想必亦参与策划恐怖行动。此地可谓全国、乃至全世界御宅族共聚一堂的国际级活动。场内人数多到难以计数。想要执行牵扯最多条人命的恐怖行动,这儿确实是个好目标。 我继续保持一段距离,跟着些些神。 对方最后下到一楼,立刻往左转……走进我一直想避免涉入的东展示场。 ——「东展示场。聚集成人向同人志摊位。桃色的要塞。快乐的殿堂」。 极度残酷且冷冽无情地,大脑内自动跳出目标地点的详细情报。 「……那家伙、难不成、是想、买那个、名为同人志的极度背德漫画书!?」 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那、那、那种东西,我光是听人说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要是逼近至眼前甚至看到封面图,我会变成怎样呢!? 不、不对!更重要的是,我还未成年啊!即便身具焚书课搜查官之职,还是不应该踏入仅限成人进入的区域…… 啊啊……在我脑中一片混乱的期间,些些神已前进好一段距离,快要离开我的视野范围了!没有时间烦恼了。 「……神啊。请原谅我的罪过。若您愿意赦免,也请赐我力量!」 只能豁出去了! 我下定决心,拥着颤栗不停的肩头,冲进东展示场。 是了。情况紧急。我也是不得已的! 男性消防队员为了拯救需要帮忙的对象,就算是女生厕所也是得冲进去的呀!就跟那个情况一样-没有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 如是想着,未成年的搜查官,奏手伊莉娜终于一步跨进东方园地。 「这、这是……」 随后立刻被震慑住。 闯入之前想象着「恐将因大量的色情书籍而神经毁损」,如今强烈冲击我心思的则是整个会场的惊人宽敞度与人潮之汹涌。至今埋伏过的那些大小道路全都无法比拟。巨大的空间,整个被人类塞满的景象,真正的人山人海。感觉得到场内慑人的活络气氛。 紧密并排的桌子,桌边的言语往来及队伍,身穿各式各样cosy服装的人们……为达成「买本」这个纯粹目的,每一个人均在场馆内纵横来去,人流未有一丝停滞。这样的光景呈现在眼前。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却未为此景产生任何嫌恶之情。 反而感觉几乎要被这股热潮给感化一般……不禁抱持这等印象。 「……糟糕。现在可没空感动。」 我重振心神,审视现况。环视附近的社团,可以发现这一带似乎不是成人向的「岛屿」。我暗自感到放心,逐一检视各列摊位。 很快地——找到了些些神。他正朝着其中某个摊位靠近。 该摊位前方标示「6003」的号码。社团名为「葡月」。 这个我懂。是取自法国史上那场葡月暴动吧。自谢为公民革命,好像很了不起似的。 他与摊位内的另一名男子说话。之后打开放在摊位上的手提箱,碰触内置物品后,再将其放回原位。 那是什么东西?武器? 为确认箱内物品,我偷偷接近他,当场捕获——正打算这么做时,却因他唐突的行动而讶异地停下手。 「好啦~各位请注意~!全都看向这边!」 些些神不急不缓地如是喊道,并从怀里取出手枪,指向天花板。——磅的一声。由于会场空间辽阔,枪聱显得特别响亮。 四周瞬时陷入宁静。 ——他开枪了。 这个男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开枪。 「我准备要引爆炸弹了~!我最讨厌御宅族啦。我想把你们全都杀光光!不想死的家伙就赶快躲回家里吧~!?」 「……惨、惨了!是枪耶!」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逃啊!」 些些神继续胡乱击发枪枝,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呆站在几公尺外的我。从些些神的举动察觉到危险的群众一哄而散。 然而,并非现场所有人均理解到眼下的风险。 「喂!你这家伙—在搞什么!?」 貌似是出摊位的人。一名男性试图靠近些些神。 「你有什么目的!?那把枪是拟聱的玩具枪吧?别做这种无聊事——」 「给我闭嘴。」 磅。枪声再度响起。 逼近些些神的男性一脸疑惑地压着腹部……最后倒地不起。 「别人话说到一半耶!?连乖乖听完的礼貌都没有吗?砍掉重练吧。」 硝烟无情地升起。血液自倒地男子的肚子汨汨流出。 包含我在内,全场的人花了好些时间才理解现实。 不知过了几秒。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恐慌。 人潮宛如洪水溃堤一般疯狂挤压,四周的入场者一股脑冲向出口。 绊倒、趴地、踩踏、又跌倒——出口附近的「混乱」状况一发不可收拾。纵使出面诱导,势必也见不 到成效。群众的恐慌如漩涡般越卷越大。 ……快思考。这等情况下,我该采取什么行动? 驱动记忆以外的大脑区块,计算——。迅速得出结论后,我揪住逃到我身边的一名体格良好的男子。 「喂!你!」 「啥?什什什什么!?」 「麻烦你!把这个中枪的人带走!」 「遵、遵命!我做、我做!我很快处理,——咿呀啊啊啊啊啊!」 男子的行动利落敏捷,仿佛搬家公司的专业员工,扛着受伤男性的身体离开东展示场。我衷心表达感激。那名男性若能得救,全是这男子的功劳。 ——好啦。解决一个问题了。 下一个。做好觉悟,转向些些神的方向。 「把枪丢掉!」 我这么喊着,同时取出怀中的枪,指向他。 些些神疑惑了一会儿。意外的是,随后便将手里的枪放到地上。而且不等我开口,自己把枪踢到我脚边。 「……了不起的觉悟。」 看来他十分理解于这等状况下,最适当的应对方法。 我拾起他的枪。两人互相瞪视。我取出手铐,为逮捕他而往前迈步。 同时,他看着我——正确来说是看着我的服装,露出颇感意外的表情。 「咦?………那身打扮,难不成你是焚书课的人!?」 我使劲握紧枪枝,代表肯定回应。但是他完全没介意枪口,只是一直用像在看爬虫类的眼神对着我。 「什么啊……?喂,你这小鬼。你是焚书课的吧?不是最讨厌这些人了吗?何必保护他们?这些人渣死不足惜。」 意料外的提问引发我的苦笑。 「我也很想问呢……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反而期待这男人把御宅族全都赶跑——实际上,现下心底亦有此念头。 但是对于「单方面虐杀非武装对象」这等几乎形同无差别恐怖攻击的行为,抱持更无以言喻的强烈憎恶感。这想必来自于我自身的经历。 因此,我无法容许这个男人的举动。 与「对象是不是御宅族」无关。 若在此舍弃民众不管,我就再也没脸见妹妹了。 「你刚刚说了炸弹对吧?麻烦你停止装置。——你被逮捕了!」 「少啰嗦。像你这种垃圾,我没看在眼里。」 吐露这段难听话,些些神双手举到胸前,摆出类似拳击手的姿势。 空手。眼下的他手里没有任何道具。 纵然如此……我却威受到强大的压迫感。虽然装配的是橡胶弹,我仍握有武器。但我依旧对他心生恐惧。双手摆好架势的他,俯视我的表情也像在说着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我感觉到手里的枪身开始轻微晃动。 全身都在颤抖。我确实很怕这个男人。 不愿承认,但仍是事实。「我与他的战斗力可谓天差地远」。 「……要上啰。」 毫无自信。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能坚持到何时。 但仍必须挑战。因为维刀,英雄并不在这里。 「——!」 「叽咿————————!」 地面发出火花。 被撬起的木板碎片飞向半空,再坠落。 无暇在乎这些细节。我与由树矢同时在尘雾间前进。我连续射击,他则挥舞单手挡下。 不久后,着地。 眼下,这个会议厅内已四处布满弹孔。 「……了不起,艾尔迦特。还是该尊称你一声弹雨舞者?」 「彼此彼此。」 双方均无一丝损伤。 啪、啪。我伸手拍掉沾在身上的粉尘。 我俩的战斗已持续了五分钟。 然而双方仍保持呼吸平稳。我的子弹数度命中这个男人,但由于那套装备,未能造成任何伤害。心想「既然如此就瞄准头部」,也朝头部射击了几次。然而这个男人又借着手臂上的强化塑料全数弹开。我只是一直在浪费子弹。 没辄了——。没空继续这等无意义的反复。 虽然期望尽快分出高下…… 「是时候认真起来了吧?」 宛如读透我心思似地,由树矢说道。 「……那样情况会变得很糟糕唷?五感可能会少一项。」 「这样啊,那确实很严重。那就死心吧。你还年轻,未来还很长。」 「我不是说我,是说你。一个不留意,你的五感会有一个永远失效。」 我听来自信过剩的发言大概让由树矢感到很意外,只见他睁大了双眼。但那只限一瞬,他随后又发出「呼呵呵呵呵」的异样笑声。 「呵呵呵……你是想说『再没办法手下留情』的意思?」 「差不多吧。会顾不到周围的情况。而且意识全都集中在『击毙眼前敌人』之上,没心思替对方多想了。会想最优先封锁敌人的五感。」 「我无所谓——你可以试试。我早置我自己的生死于度外。」 把舍命什么的说得真简单呀。连现代的中二病男生都不会这样讲了。 一边感到无奈,一边观察眼前男子的表情。那张脸上写着……简单的「期待」两字。仿佛在推量着,当我拿出全力时会到达怎样的领域。 确实也没耐性继续跟他耗。就用三分钟解决掉吧。 「……好吧。就让你见识见识。」 叽哩,脚下的碎片受踩踏而发出声响。在这个密闭的会议厅里,连这点声音都显得特别清晰。 深呼吸。 就来吧。 一如往常地用右手执枪,实行解除安全闸的步骤。 说起来非常单纯——集中心神念出「那个字」即可。 待在美国期间,从一名菲律宾籍的退伍军官那儿学来的,类似自我催眠的精神集中法。老军官在军方单位里钻研心理学方面的研究,撰有「言语赋予之战斗力提升效益」为题的论文。这个方法亦是美国军方认证过的方法。 若是漫画情节,会怎么处理这个状况呢?鲁夫可能会转换成「二档」,鸣人或许会发动「仙人模式」,以超速度战斗地毯式扫荡吧。虽然比不上他们的高超能力,我依然醉心于他们的热血战斗。 来吧。未留一丝犹豫。 集中心神。 探入意识最深处。 进一步深入。 为解放我的深层战斗力,低声念出那个字。 「——『eceed( 超越吧)』。」 宛如一道咒语,世界随之变貌。 我的听觉、意识、视野、身体的感觉、感情、心绪……一切的一切都不再相同。 只听得见自前方传来的声音。视野变得极度狭窄,全身感觉轻盈。比平时数倍集中留心对手的反应,无闲余精神力注意其他细琐。 同时……慈悲之心消逝殆尽。 我往前冲刺。不对,是飞跃。 朝着由树矢的脸庞射出子弹。惯例似地被那个男人用手臂弹开。 ——这样正好。我善用枪枝击发的后座力回转身躯。接着利用离心力朝对手腹部赏一记回旋踢。 「啥……嘎,咳!」 那装备可不具备防御撞击这等贴心功能。由树矢霎时屈起身。 绝不让你逃掉。 明白这不会是致命一招,瞄准方才踢中的腹部区域追加子弹。由树矢貌似未料到我会朝同一部位狙击,脸上盈满诧异与苦楚。 我与这个男人的距离不过三公尺左右。我一举前冲,右手持续开枪。 就这样顺着 这态势,接着以左手出拳猛殴由树矢的脸。 「咕噗呜——!?」 由树矢被打飞。身体撞上会议厅入口大门的门板。 「王、王八蛋!」 终于察觉到危机了。忧国的革命家将手伸向门把,离开会议厅。 还没完呢。怎可能让你逃走。我一瞬间来到门旁,踏出门框。 「——!」 霎时察觉到会议厅外,右边门板后方有动静。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拳头伴随吼叫自那个方向袭来。 然而我已抢先探知其动静,不难回避。再往走廊方向踏出一步,前滚翻避开。单膝跪地,回身射出的子弹全数到达由树矢的腹部。 补弹。 再度举起枪瞄准。 然而由树矢已离开照准范围,右转在走廊上奔驰。 绝不让你逃。以墙面作发射台,使劲一踹,把自己的身体击发出去。 瞬间追上由树矢。 闪过他回身挥舞的拳头。同时未拉开相对距离。紧贴着这个男人,一路往前移动。 「——!你……怎么可能这么快!?」 无须理会他的诧异之情。我顺势跃向半空,飞踢—— 却在半途停住脚。 「哈啊……!哈、哈…………厉、厉害喔。不愧是摩维亚的英雄。」 我跟这个男人,都钉在走廊上,不再移动。 双方状况差别在于「我站得直直的」,而「由树矢上气不接下气地背靠墙面」。再说到我俩周围的状况。 眼下我已被会议厅外的士兵们给包围。无心去数究竟有多少人。 「难怪你想跑出来。自己说要亲手解决,发现办不到的时候就找手下支持呀?」 「你、比我预料得还夸张……抱歉了,我要趁这个机会坐电梯逃走了。」 「那很简单。在你搭上电梯之前解决掉全部的人就行了。」 「啥!?」 「我要出手啰。」 扩张意识范畴——。测知所有目标的位置。 一瞬间之后,我替周围的cosy士兵们送上枪林弹雨。 「嘎呀」、「好痛!」、「咕啊」、「这是!?」、「不可能」。各式各样,情绪各异的大小哀号陆续传出,士兵们也随之一一倒地。在这阵背景音乐之中,我持续寻找由树矢的身影。 ——看到了。他已移动了十公尺远。 我再次切换感官,将意识集中于正前方。窜过无人阻挠的走廊,左转两次。视线前方,由树矢正要逃入电梯。 不准你逃。 绝对不让你逃。 死也不放你走。 我瞄准闭合中的电梯门边缘射击。由于子弹为橡胶制,系统「判定有障碍物阻挠关门」,门再次朝左右开启,容许我进入。 好孩子。虽为机械,仍扎实理解我的意图。 咚地一声跃入电梯内——。门在我背后缓缓关上。 与来时相同。梯厢内仅站了两个男人。 「你……非得跟得这么紧吗!?」 脸上布满焦虑。 「……你是怎样啊!?什么鬼东西!?」 奔流的汗水明白显示体力的消耗程度。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而眼下的我已无慈悲之心。更无意与他沟通。脑中只剩「让这个男人闭嘴」的执着意念。缓缓下降的电梯里,由树矢仍挤出浑身力道,继续正面攻击而来。 追击。不让你逃。 以千钧一发之势避开所有招式,迅速转向下一个动作,同时开枪。这个男人理应受了不少伤害,还真能撑。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喔喔喔喔喔喔喔!」 「别鸡猫子喊叫好吗,这里面回音很大耶。」 于垂直移动之密室内开展的极近距离对战。 不清楚这家伙现在茌想什么,没有心思多想。但从其反应与其他行动看来,敌手实力比自己高强许多的现实似乎引发他极度的混乱。早知如此,何必多事挑衅我哩? 叮。 电梯鸣声显得不符场合。电梯微微抖动一下后停住。听见门在我背后滑开。 同一时间,由树矢未有停歇,再度试图从正面施展体技。 ——恰恰好。我将双手叠在胸前,抵挡由树矢的直拳。 故意让他打中的。我的身体因此朝后方滑行好几公尺,自然已离开电梯。 视线前方,由树矢则悠然地踏上楼面。 他已浑身是伤。模仿我的大衣所制造的装备早已损耗殆尽。即便我用的是橡胶子弹,在承受这么大量的动力之后,装备损坏、失去原有机能是可预想的结果。由树矢喘息着,肩头大幅上下。稍早不可一世的态度业已烟消云散。 「应该够了吧」——我心想。 并不是要原谅由树矢。只是在想我是否可以不再使用集中战斗模式。长时间催眠,对肉体与精神都是很大的负担。再者,这个男人……装备也都破破烂烂的了。 已足够了。不需要了。 我下此判断,松开意识,重新设置好安全闸。 「……呼。」 轻叹一口气。重度疲惫霎时涌现。 恢复正常状态。 同一瞬间,周围的景物化为正常的信息,准确传入我脑中。 与去程相同。这里是二楼。大概是这个男人按的吧。 环视四周……只见到大量的iket参加者。 「……喂,你看那个人。」 「啊,那家伙穿的不是焚书课的制服吗?是哪一区的cosy活动吗?」 「可是刚刚有听到枪声耶!?不、不太对劲吧……喂…………」 现在不论男性、女性,乃至着臂章的工作人员,无一不满眼疑惑,且远远观望着我们两个人。是听到电梯里传出的枪声吗?抑或在七楼走廊时的超速战斗的声响呢? 而说到由树矢的状态—— 「……哈、哈啊…………哈啊。」 止不住的喘息。因为方才被我逼得受了不少伤,消耗过多体力。 「……你的、样子…………恢复正常了哩……。是手下留情吗?」 「没耶。只是觉得再打下去也没意义。那个状态在各方面的负担也挺大的呀。」 「我、我真是被小看啦……。……啊,不对……先小看人的,是我才对。」 由树矢如是自问,貌似半回顾,半反省。 「真想不到……会这么厉害…………没料到,竟是这么地……强大、惊人的战力……」 「你能明白是我的光荣。作个了断吧,由树矢。」 换上新的弹匣,补弹。枪口指向这个男人。 这等行动令现场的骚动更加沸腾。但我不在乎。 我扣下扳机。 瞄准唯一无二的部位——由树矢的左眼! 「……——呜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 一如预想。由树矢挤出仅存的力道,挥动手臂打下子弹。 然而——那能撑到何时呢? 手臂处的强化塑料已挡下各式攻击,数不清的次数。 但是着装这道防御的由树矢的手臂本体如何呢?经历激烈运动的肩膀承受的压力又如何? 至此,由树矢接连不断地用手挡掉瞄准头部的子弹。数量恐怕有数十,乃至数百发。肩膀应该已来到界限。再者,理应已无多少体力能再强挥手臂,抑或用眼睛确认子弹才是——。 我会中止战斗模式 正是因为这点。 由树矢疲乏至极,我甚至不必出全力。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连续击出橡胶弹。 由树矢竭尽全力排除子弹,气势却已大不如稍早。 ……最后,大概射了八发左右吧。由树矢总算放弃挡弹,双臂凑在脸前,做出类似拳击手的防御姿势。 很好。我就是在等这个。 由树矢左右下臂靠在一起,两腕之间产生空隙。我一举将枪口塞进那个缝隙— 朝着脸部极近距离开枪。 嗒——…。 喀啦。 枪声,弹壳落到地面的声音。两道都很响亮。 「喔……啊、啊…………!」 随后听闻由树矢的呻吟,声调宛如出自地狱。 革命家的左眼不断流血。因为我的子弹击中他的眼皮。看来有如流出血泪一般。 到最后我还是心软了。所以他还能发出呻吟。但因为子弹打上眼皮,其下的眼球似乎亦受到些许冲击。 「已经结束了。」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 分不清前后,眼里一片蒙眬——。明明已陷入此等状态,由树矢仍不愿放弃。发出宛如地狱使者般的吼声,朝我挥拳。 只是无力命中。连擦都没擦到。这个男人已彻底失去距离感。 趁由树矢滑过我身边时,扫过他脚踝,让他失去平衡。 由树矢横躺在地。已无必要用枪对付了。 「投降吧。再继续斗也没意义。」 一句在创作世界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台词。 然而,诚如故事里使用这句话时的桥段……由树矢还是不肯投降。反而挤出最后一丝力气,站起身子,尝试靠近这头。 宛如活尸般的行动。干脆夺取他的意识吧。我这么想着,取出枪。 ——同一瞬间。我的视野突然像是盖过一道原色的布幕。 是红色。穿得全身红的她,将由树矢压到地上,再利落地挺直身子。 「枣……枣同学!?」 枣椰子。她唐突地参与了这场惨事。 「抱歉我来晚了。……我好像老是在道歉呢。」 她苦笑着偏过头。 「请别介意。已经结束大半了。你果然也到这儿来啦?」 「是的。调查比预想的费工夫,拖延了一些时间。」 「调查?」 「就这个。——你以为那时我什么都没做吗?」 这么说着,枣一边取出手机。她在屏幕上操作几下,将画面转向我。照片里出现港口区的那座仓库,埋伏其中的佣兵,还有激进派成员们的身影。看来应该是仓库里的某台隐藏式摄影机录下的画面。 「你偷偷在仓库里装了摄影机?我完全没注意到。」 「我假扮成iket的工作人员,到刚刚为止一直拿着这张照片,绕遍会场,寻找组织成员。」 「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招呀。」 「话说回来,你跑哪儿去了?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到你手机……」 「被这男人诱拐到会议大楼七楼去了。」 「结果哥哥还是彻底失败了呢。……以知晓哥哥实力的我来看,这等状态确实给人不小的打击呢。」 她俯视由树矢的视线像是怜悯,又像是无奈。脸上怀着一言难尽的复杂情绪。那双湿润的眼底,看见了什么呢? 围观的人数越来越多了。得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对、对了!维刀!有件重要的事忘了跟你说!我就是为了调查这个情报才晚到的!」 「什么情报?」 「核弹呀!核弹的放置场所!」 喔!终、终于查出来了吗!? 无法从由树矢那儿得到答案,方才都放弃了哩。这真是最棒的消息! 「在、在哪里?到底放在哪儿!?」 「东展示场的某个地方!那边是同人志区,而『东方革命军』申请了一个摊位作掩饰,混在场内!……但是他们没有转告其他人社团名称,实在是查不出来。抱歉。」 「已经很够了!但你到底是从哪儿查到的?」 「『东方革命军』的成员呀。我守在出入口,一发现照片里的脸,就把对方抓起来!」 「然后就从他身上套出位置是吗。这么短的时间,真亏你能让他听话。」 「很简单呀。折断一根手指,就一边哭一边全招了!连我没问的事都说了!」 「这……这样啊。」 枣的行动有时候实在很叛逆庞克风。 「这么一来,最好的作法就是……『赶快前往东展示场,请所有社团人员帮忙确认各摊位的物品』啰。」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届时略过核子的部分,大喊『有炸弹』就行了。」 「好。东展示场……是那个方向吧!」 「走吧!」 呼呵呵呵。呼呵呵呵呵呵呵。 由树矢的恶心笑声透过地板震动传来。 「呵呵呵……我赢了。」 「哥、哥哥!?」 「结束了,椰子。这样就成功了。我本来就只把自己设作『牺牲打』。只是过程进展的速度比我预想得要快了点。然而……结果仍如我预定。」 「如你预定……?你在说什么?」 「我刚说啦,我只是牺牲打。我若有想击败你,早就用枪了。」 牺牲打?无法理解他说的话。 这个男人确实曾数度扬言「自己的命」不足惜……但是眼下这状况,何来的胜利宣言?听来又不像是不认输的气话。 一边介怀着时间,我们仍继续倾听由树矢的说明。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iket当目标吗?」 我跟枣均未回应。因为我们都拿不出答案。 「我应该跟你们俩都说过。『御宅族不可沦为弱者』、『不应成为歧视对象』。……但是你们看看。这世道,御宅族们无一例外地受到歧视。还被塑造成弱者。」 「嗯嗯。这点没错。」 「你们再想想看,此时若有一个男人高喊『御宅族太恶心了应该死』,然后在这活动上杀害大量御宅族……舆论会怎么说?」 「……难不成你……」 我感觉背脊一阵寒意。 因为我似乎窥见了这个男人真实目的之一角。 「世间会开始这么想吧:『御宅族受到过度压迫』、『不想跟为压迫御宅族而使用核武的人归在同一类』、『太可怜了』之类,观感整个颠覆。……丝毫不觉羞愧。」 「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吗!?」 「没错……御宅族所处立场将彻底逆转!」 由树矢露齿而笑。 这就像是「讨论区里的顺水推舟」。混入不赞同的那一方主张之下,刻意实行各种脱轨行为,就能轻易拉低该方的评价。只是把「不赞同的那一方」置换成「迫害御宅族的一方」。 也就是说。他的计划就是混入「迫害御宅族的激进派」这方,捣乱以达成目标。 夺走无数人命的迫害者。任谁都不想跟这样的人站同一边。就结果来说,向心力将大幅下降。 「世间转而认为『御宅族并非歧视对象,而是值得怜悯的对象』。这就是我的革命。」 「——你、你别胡闹了!」 枣压抑不住怒气似地大喊。 「为了不让人变成歧视对象而杀害歧视对象?为了如此无聊的目的,你打算杀多少人!?」 「 二十一万人……左右吧?去年的单日入场人数差不多是这个数字。」 「我不是在问你数字—大举虐杀,然后自己逃走,有够差劲!」 「所以我也会在这个会场里结束生命。」 「……你打算留在这里等核弹引爆?」 「没错。会场将被核爆吞噬,我则与活祭品们一同赴死。」 「这、这不就是自杀式恐怖行动吗!?……哥哥,你疯了!」 「我极度正常。我只是履行生为人的职责——赎罪。我也会以我的生命报偿我即将夺走的生命。」 果然如此,这个男人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这不是闹着玩的。就为了这个,用恐怖行动残杀御宅族?」 深表同感。傻眼到不知该说什么好。 简单来说,这家伙的目标就是「自导自演以期抹去世间对御宅族的歧视」。他本身并不鄙视御宅族。然而他却忽视了一个重点。 会有非常多人丧命。如此单纯,理应极力避免的重点。 「……枣同学,我们一定要阻止核弹引爆。不能让这家伙称心如意。」 「无法同意你更多。听他说话简直浪费时间。让人火大。」 「呼呵呵……这样啊。——最后来场『意识改革』好了。」 由树矢……抬起满是血的头颅,缓缓站直身。接着转向围在一旁的入场民众。 「那、那是……在干嘛?他想怎样?」 「可能是在模仿某个角色吧?」 「好逊喔。」 对于周围投来的侮蔑视线,由树矢貌似毫不介怀。径自张开双臂,仿佛从丹田发声一般,声音洪亮地喊话。 「起身吧!你们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 由树矢高声喊叫。我不禁可怜起他来。我等御宅族的心境与由树矢完全无法交集。 而这个男人,迟迟无法理解这个现实。——致命的失误令人无限遗憾。 「起身吧!抬头挺胸!就是现在——」 「不,不必起身了,哥哥。睡一觉吧。」 即兴演讲唐突告终。 枣揪住由树矢的头部,毫不客气地拿他的后脑勺使劲敲击地板。碰!响亮的撞击声响遍四周,革命家这回真的陷入沉默了。 「快走吧。」 枣举步奔驰,朝着东馆而去。 「……也是呢。该走了。是时候祭出准备对付些些神而藏起来的大衣跟最后底牌。得以最大战斗力对付那家伙才行。」 我遵循她的动作,跑步追随其后。 然而——我突然停下脚步。 接着撇过头,望向躺在后方地上的革命家。 「——由树矢。你搞错了。」 没有回应。只有我单方面发言。 「你在期待『现代御宅族有反骨精神』对吧?——那只是你的妄想。不过是将你自己的理想强压到御宅族身上罢了。」 依旧没有回应。 「我们从没期望过那种事。什么『改变世界』、『御宅族文化受到认同』、还是『希望世人怜悯我们』都一样。」 转回正面,我再度迈出脚步。 随后起跑。 「我们的希望只有一个。放任我们。仅此而已。」 「咕哈。」 我的喉咙吐出带血的嘶哑咳嗽。 我没有一丝战斗的才能。这点我很清楚。 然而,我很有自信,自己的运动神经与反射神经之优秀,一般成人无法比拟。实际上我在训练时的成绩总在平均值以上。履行搜查官职务并无困难,原本一直如此认定的。 我太天真了——这一秒我彻底醒悟。 「喂,怎么啦~?焚书课的人就这点程度啊?别在那边装弱啊!」 「呜、咕……!」 眼前这名男子凌驾我的常识之上。 每一发子弹都打不中。即便使用体技亦被抢先反制,连他的手臂都抓不到。而且他一滴汗都没流。 更引人恐惧的是……这个男人才只向我使了三招。 第一击,拐脚。我彻底被踢中,失去平衡。 第二击,膝盖踢击。命中下巴,一阵晕眩。 第三击,前踢。腹部受击。方才咳血便是源自这招。 至此已很明白,他只用脚攻击。这男人认定我不是对手,故意只用脚对付我。 「……手下留情还把我打成这样。」 我的呼吸已然紊乱。倘使他拿出真本事,我会变成怎样呢? 暂时停止行动。我紧握着枪,确认周围状况。 东展示场二楼的御宅族没有全数逃离。尚有许多人未避难,聚在远处遥望这头的发展。 想看热闹吗?真令人不愉快。这个男人非常危险,衷心希望他们快点离开。 ——此时,些些神终于有了动作。 「喂,我要上啰!」 「!」 来了。他一脚踹向地面,朝我冲来。 大概是懒得再跟我多搅和了吧。可恶。就没人能克住这男人吗?我可不是维刀。我没有足以与这男人相抗衡的战力呀。 是的,我并不是维刀。——既然如此。 「那么我就……让你见识『维刀办不到的战术』吧。」 压低下身,摆出冲撞的架势。双眼睁到最大。 在这一面倒的战况下,我慢慢导出「某个战术」。为求扎实执行,我朝着些些神冲刺前进。 「唉唉~。根本就没用啊。为~什么小鬼就是不懂哩?」 「有没有用,我们走着瞧!」 集中。我的两颗眼球紧迫着些些神,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动作。 启动吧。 脑细胞全数上阵。记忆区块开始追迹全方位的动静。 —右脚往后放。上身扭转的角度很小。重心脚并未承受所有体重。半侧身转向后方。右手的摆放方向亦同。脖子扭转角度约72度。视线落在……我的脚。这是方才见过的景象。已刻划在记忆里。我绝不可能记错。 记忆区块瞬间导出最佳解答——扫腿! 「我看穿你了!些些神!」 我吼叫着,在撞上的前一秒跳到半空、开枪。击发的橡胶弹朝着些些神前进—— 但没有命中。只擦过他的脸颊。 「——!……可恶,失手了!」 为不够精确的瞄准技术而心有不甘,站回地面。双方陷入沉默。 窥探些些神的表情。至不久前为止的怠情态度已不复见。 扯起嘴角。他笑得仿佛打从心底感到愉悦。 「哈哈……哎唷,怎么啦?怎么突然变了个样啦?小鬼。」 我投以充满敌意的眼神代替回答。 ——我所具备的优势。那就是「连续目睹了些些神之攻势」的事实。于此基础上,再善用我的记忆能力,定能轻松闪过已见过的招式。「见到这个操作表示他想施行那招」;我的大脑里已建构出可谓「些些神应对教战手册」的资料。 无法保证此战术一定会奏效。然而经历方才的交手,已几乎能确定。 我仍有实力与些些神相抗衡。 「已经看出我的习惯动作了吗?想看穿对手的习惯,一般需要不少时间吧?才几分钟根本不够,即便明白了,身体也不一定追得上。但你还挺厉害的嘛。给你个赞。」 些些神以颇具优越感之语调笑道。 「你这算称赞吗?很抱歉,我完全不觉得开心。」 「不识相的小鬼。……话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在某个地方见 终.美丽人性~the beautiful people~ 「了不起!你们表现得太棒了!」 这里是都知事办公室。 我——奏手伊莉娜——身上还缠着绷带,手拄拐杖,站在房里。 室内除了我之外,只有都知事一个人。 「不仅取缔御宅族,甚至还解除了国家危机!焚书课这个组织拿出的成果已超越预期的境界了!」 「也是呢……」 数周前。……藉由我等的行动,「东方革命军」……严格来说,是计划恐怖行动的由树矢与些些神,乃至其他佣兵及激进派的成员,一个不漏地受到逮捕。基于其功劳之优异,我才受此次传唤。 对了。此次最大功臣的维刀不在现场。据闻他今天身体状况不佳,独自在家里休息。我还暗自想,晚点要去探望他。 ……呃,我只是去探望部下,跟是不是异性没有关系。 话说回来。——在那之后,出动了所有警力搜索过整个东京国际展示场,炸弹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或许些些神只是虚张聱势吧。调查组亦下了同样结论。 「奏手,你怎么了?」 「啊,没事。今日承蒙您召见。」 「别这么说!我已经开始期待有机会找你们过来啦!虽然维刀不在,你也非常优秀!为了阻止御宅族的恐怖行动,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那、那个……」 不对。御宅族们并非全是坏人。 我很想如此辩驳……却办不到。倘使在此时做那番发言,我自己是无所谓,但会替一之濑室长带来困扰。我不希望给那个人找麻烦。 社会人真是苦闷啊。连一点儿真心话都不能说。 「总之你就先专心把伤治好!康复后还有劳你继续努力工作啰!」 「是……」 「接着就是全世界啦!就让我的思想拓展到国际吧。」 「……说得也是。」 「中国、欧洲、北美洲……当然得仰赖你的帮忙啰!」 开始觉得听不下去了。连开口说话都觉得累。好想赶快离开这里。 如是想着,将视线投向窗户的那一瞬间。 「爆————炸——————登——————场————————!」 窗户的玻璃随着一聱吼叫从外侧被撞破——。 一名穿得全身白的男子入侵都知事办公室! 「噗,噗呼呜!?」 入侵者的飞踢正中都知事的脸。都知事的身体在空中失速般地旋转,随后撞上房内的墙壁。 面对这等超越常识的光景,我只能愕然呆立。 然而当入侵者飞扬的白色大衣衣摆落下后,我云时理解来者身份。 「艾……艾尔迦特!?」 滋哩,玻璃碎片被踩踏,发出不快聱响。 随着音效几次响起,圣骑士,艾尔迦特昂然站在都知事办公室中央。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简直无礼!把窗户弄破!还敢踢我!?紧急逮捕!奏手!快拿下他!」 「这老头还是这么爱嚷嚷……喔!」 艾尔迦特察觉到我……朝我这边走过来。 「呃,干嘛?」 「听说你受伤了。康复状况如何?小妹妹。」 「还……还可以。再一、两个月就可以完全康复。已经开始复健了。」 「这样啊。那就好。」 简短应答后,他又转而面向都知事。 ……话说,我干嘛乖乖回答啊。 「你这家伙……敢踢我,很有胆嘛!?你目的何在!?」 「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聊聊!?……你们脑中就只有动画啦、漫画啦,一堆无聊的东西!」 「什么叫做无聊的东西?」 「就不能读些更有用的东西吗!?例如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罪与罚》——」 「杀死老太婆然后自首的故事吗?『作了坏事就要据实以告』,这不是生为人应当的道理吗?」 「你、你有资格这样说吗……!?冒渎法律到这种程度的你……-」 面对都知事,他毫不见畏惧之情。反倒一派快活,脸上甚至挂着充满自信的微笑。 「就直接告诉你我来这里的理由吧。……我是来宣战的。」 「宣战!?」 「这个世界存在种族歧视、宗教歧视等各式各样的歧视状况。理应排除才是。首先,日本这等无意义的『嗜好歧视』,严格说来是『心的歧视』若未先消除——再持续个几百年,永远也导正不了歧视的心态。」 艾尔迦特勾起嘴角一笑。 「所以我要跟你对抗。跟你这个推广御宅族歧视的大手对抗。」 都知事一脸难以置信。甚至忘了说些诸如「你脑子坏掉了吧」的话反驳他。 我自己……又怎么样呢。 至今御宅族确实蒙受不小的歧视。然而透过这回的事件,我已明白他们并非全都一个样子。这等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认知,今后不再有作用。 一点点也好。 想要一点一滴,不疾不徐地修正对那些人的态度。 更想替我自己带来转变。我是这么想的。 好不简单才「明白」过来,不想浪费掉这个机会——。 「那……我要回去啦。」 思绪回到现实后,发现艾尔迦特的视线已不在都知事身上。 「你、这个臭小鬼!……你以为我会平白放你走!?」 「当然啊。——那再会啰,小妹妹!」 「咦……啊,等等!维刀!」 「咦?」 「啊。」 仿佛身体瞬间被冻结。 我,还有艾尔迦特瞬时停住所有动作。 「……你刚刚,说什么?」 「啊。呃,没。」 「我听到的是人的姓氏吗?那谁啊?什么伊?滕的?」 「呃,这个。啊啊……——别、别介意!搞错了。我弄错人了。因为认识一个跟你很像的人所以一时喊错!都怪你跟他很像!给我道歉!」 「喔。是、是喔?……对不起。」 艾尔迦特老实地朝着我垂下头。 ……我怎么可以这样说溜嘴。 艾尔迦特把因鞠躬而微微滑落的眼镜推回原位。很快恢复成原本自大的态度。这男人好忙啊。 「嗯……总之。等你伤好还是会继续执勤吧?我衷心期待能跟你在秋叶原再次交手唷。小妹妹。」 「……哼。是要我说几次。我不是小妹妹。我有名字的,奏手伊莉娜。」 「那么,奏手搜查官。改天是否愿意与我再次共舞呢?」 大概是在模仿贵族的礼仪吧。怪模怪样地单手放在胸前,弯身邀请。本想干脆配合对方用曲膝动作回礼,但总觉得看起来会很像糟糕的搞笑短剧,还是作罢。 真是个令人不耐的做作男人。却不知为何,此时我为这等态度感到舒畅。跟某人一起做蠢事,原来是如此愉快又有趣的事呀。 接着我察觉到……我已然露出笑容。 连我自己都感到诧异。我已经开始改变了。缓缓地,但比步行的速度还要快一些。竟能为了这等无聊事态而笑,不久前的我肯定想象不到自己的心境能有此变化。 我眼底的世界确实不一样了。 既然如此,今后希望能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 「哈哈哈哈……好啊!我就接受你的挑战!」 这里才是我真正的起点。 「我在此宣言!白亚圣骑士·艾尔迦特!下次在秋叶原遇上你的时候——」 用手指摆出枪的样子。 手臂水平伸直。 食指对着他。 砰。 模仿开枪的动作。针对他的邀约,给了最棒的回答。 「我定会……将你逮捕归案!」 露齿而笑。不论是我,还是艾尔迦特亦同。 于是他也照样伸出食指——轻轻地与我食指交叉。 「我很期待唷,人偶小姐。」 「再会吧。」 以这聱招呼作为结尾,艾尔迦特利落地跃下来时的窗户。 「奏、奏手!你在做什么!?别说下次,为什么不现在逮捕他啊!?」 方才一直被扔在旁边的都知事惊慌失措地跑到窗边。 我也拄着拐杖靠近窗框——看来艾尔迦特的腰上绑着钢索。只见他咻的一声迅速下降,到达地面。 「……真的是,受不了这人。……——啊哈哈哈哈哈!」 极度愚蠢的状况,引得我自言自语起来。嘴角亦自然地放松,勾勒出笑脸的形状。如此无聊的事,竟让我止不住笑。 艾尔迦特拆掉钢索,似乎在朝我挥手示意。 我没有挥手回应。 报以加倍灿烂的笑容,应已足够。 「维刀同学。早安。」 上学的路途中。 听闻后方传来的清脆声线,我回过头。 来者身穿制服。虽然某件短外套在她身上修出的性感风情,怎么看都不会腻。但眼下目睹这套等同于日常生活象征的服装,果然还是打从心底产生了「我真的还活着呢」的感慨。 「枣同学。早安。久违了。」 「事后处理费了不少工夫啊。昨天才好不容易结束。」 前次与她说话已睽违几个礼拜——自「东京展示场恐怖行动事件」之后。 世间如今仍在讨论着那个事件。嚷嚷着「加强管制」抑或「御宅族果然是不值得一提的族群」云云。甚至觉得风气比以往更加严厉。 然而有件事实世间并不知情。 那就是「核子武器」这个语词。 我成功阻止了核弹爆发。理应有报导提及「核武恐怖行动被迫中止」才是。然而却从未在新闻上见到这个词。 原因在于,那天稍晚,枣同学已将核弹带走。 事件结束后。——她将受伤的学姐交给医护队,再度回到东展示场。据信她诉请核武出处的俄罗斯当局负起责任回收并处分那个炸弹。枣同学自早便与俄罗斯那边有联系,事先找他们谈好负责处理核弹。听来十分唐突的情节,但着实帮了大忙。倘使世间得知那个有那个核弹,御宅族的迫害情况恐将加剧。很想亲自向他们道谢。顺道加上一顿「别再让核弹外流了,蠢蛋」的说教。 「那个……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枣同学微低下头窥探我的表情。 「请说。」 「我从俄罗斯的情报官那儿听来的……那个炸弹的引爆装置是你解除的对吧?剪断红或绿线其中一条。」 「是呢。……对了,到最后啊……」 「你选择割断红色的线。」 我点点头。 「……为什么?你为什么选了红色?」 「因为些些神说是『红色』。」 「你、你信他!?」 「是啊。——在那场面下,我希望些些神是说真话。」 「……」 啊。她无言了。 看来有必要仔细说明。 「当然是有理由的。」 「什、什么理由?」 「那家伙一直期待能再跟我对战。花了两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有机会遇上我。……然而却被我打得体无完肤。」 不同一个次元。我忆起些些神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 「大概很不甘心吧。明白『自己的力量没有影响力』。但那家伙可是找了我两年呢,肯定会想再雪耻的。」 「难、难不成你是觉得『这家伙还想挑战我,所以会希望我活下来,自然会说真话』,然后就信了他!?」 「是的。之后本人也是这么说的。还说当场启动装置也只是想尝尝『最后报上一箭之仇』的滋味。他的行动全都基于认定我会照他所说割断红线呀。」 「……无可救药的男人。」 「『我已经按下核弹的开关,也无力逃脱。……但是,若是装置真的被停掉,我就有了与这家伙再次交手的机会。再者这家伙除了相信我,没有其他路可走。说到底,赢的还是逼他听从所言的我』。——些些神如此期望。甚至可谓已有确信,才特地告诉我答案。」 待我切断红线之后,些些神便愉悦似地开口。 ——「谢谢你相信我」,他是这么说的。虽然随后加了一句「这回是我赢了。我一定会再找到你,把你干掉的」……。 「你给我的『东方革命军』名册里会出现些些种的数据也是出于一样的心境。他希望我注意到『他打算来对付我』。」 「……都快像是跟踪狂了。」 「最后的关键理由,来自由树矢的发言。」 「我哥哥的?」 「没错。我跟你哥哥在会议大楼的七楼相互对峙的时候,他说了『些些神会带着佣兵离开爆破圈,在安全地点引爆。他早在附近备好小艇以便脱离』。」 「这些话又怎么了?」 「你不明白吗?这表示些些神对自己的性命极度执着。」 「喔。咦咦……?」 「由树矢与其下的组织成员都已做好奉献生命的觉悟。然而些些神并没有。他还作了逃离会场的准备。如此周到地备好逃脱手段的男人,会轻易舍弃性命吗?不可能。应该想尽办法逃跑求生才是——。我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断定『些些神为了活下来而说真话』。」 「……剥夺别人性命时眼睛都不眨一下,轮到自己就这么拼喔。」 「照理来说,佣兵的工作就是卖命才是……不,正因为把性命当商品卖,更想平安归来,证明自己是优秀的『商品』。大概是这样吧。」 「超出我能理解的范围。」 「完全同意你。无论如何,若不是那男人的一句真话,核弹大概当场爆发了吧。虽然很不想承认。」 「总觉得……听来有点火大。」 枣同学忿然不平的样子。这也难怪。我也不赞同那家伙的想法。可以的话,不想再跟那类人有所牵扯。 此时,才发现附近越来越多同样准备上学的学生们。 太多目击者不是好事。,被人看到我跟理应互相敌对的人走在一起,难保不引人联想到我的地下身份。 「枣同学。我们就此分别吧。」 「咦?……啊,喔喔,嗯。也是呢。人变多了。」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之情……随后朝着我露出恶作剧似的笑容。 「被人看到我们俩一起上学,受人谣传很丢脸……对吧?」 「身为千金小姐的你来说这话,特别有说服力呢。——虽然在好莱坞电影里,此时应该以一个亲吻画面作结的说。」 「喔喔,要接吻吗?你想接吻吗?来接吻吧?」 「我、我开玩笑的!这么清爽的早晨,麻烦把淑女帕尔姆的性格藏起来好吗!?」 「呵呵呵!……——那再会啦。改天到蓝的酒吧再见!」 她玩笑似地说道,挥挥手,率先前往校舍。 可以听到周围的人目睹我跟枣同学的一来一往而发出的感想。那两个人是……之前曾在教室避开我的野濑与大山田。 「枣同学怎么会跟那家伙 说话啊?」 「难道他们在交往?」 「呃,那不可能吧……可恶,那家伙哪里好了!?」 「你有听说吗?『东方革命军』起义事件。」 「喔喔,大闹iket的那些家伙嘛?整票人都没救啦。那事件又怎样了?」 「听说那个事件是焚书课镇压的耶。」 「当真吗?……——意思就是,维刀也有份?」 盯——两人瞪了我好一会儿。 「……我看不会吧!」 「也是喔~!」 态度一转,加快脚步。两人恢复开朗表情继续朝学校前进。 看来这两个人对我的印象,已不再是只会跟毛毛虫说话的人了。 「挺好的嘛。大家看你的眼神有变温柔一点了。」 后方传来说话声。 回过身对上青梅竹马的蓝。我与枣同学说话的样子似乎都被她看在眼里。 「蓝。早安。」 「嗯。……世界就是从身边的一点小事开始改变的呢。急也没用。想改变社会也得一步一步来呢。」 「是呀。这回看由树矢的作法,我也有同样感想。」 ——我对些些神放话道「没有幸福结局的故事只是二流」。 那么我现在的状况又如何呢? 世界的情况几乎没有改变,反而更加恶化。即便我周围的环境略有转变,但跟社会这片汪洋相较起来,不足一提。 这样称不上什么幸福结局。 也就是说,我的人生是「二流的故事」。 但我想,这样又何妨。 故事与人都一样。花时间努力,慢慢转成一流就行了。 持续前进。偶尔驻足。 「可是!察觉『这是绝佳机会!』的时候,千万不能退缩唷!」 蓝高声说着,并拍拍我肩头。我难得做了一个漂亮的结论。这家伙搞什么啊? 「……会痛耶。」 「所以呀!趁着这股气势,要不要来试试专属于你的『人气上升推广活动』哩?」 「喔!有什么具体办法吗?」 「嗯!我认为在课堂上漏便,应该还不错!」 「喔喔,原来如此啊~。这是为什么?」 「你看嘛,你『冷漠无情的焚书课搜查官』的形象很强烈啊。所以若是在课堂上脱粪,就可以展现你人性的一面。我觉得有必要这么做。」 「是喔~。要试试吗?那你先示范给我参考一下啊。」 「我才不要哩。干我何事?你竟然想要纯洁无垢的甜心女孩,小蓝做出脱粪这种事!?难道是你想看吗?你没事吧?喜爱排泄物y的青梅竹马什么的……彻底没救啦。」 「你开口闭口就是大便也没好到哪里去。」 让我陷入初恋时的蓝还不是这个样子呢。 遥想着随着时光流逝而移转的许多事物。 我跟这位颇吵闹的同行者一起走向通往学校的路途。 不疾不徐。 亦无须焦虑。 ex.无名小卒~the nobody~ 「——不否认,部分发展确实超出我们的预期。」 借口。自己很明白。 「但是很难预想他们会殷动核弹。正常不该如此吗?」 「他」不发一语。微暗的室内只余静寂。 既然如此,我心想。接着如串珠般逐一罗列事先准备好的说词。 「那票人计划一桩恐怖行动。你利用焚书课解决事件。你的评价提升。值得庆贺,核弹更不存在。——这样你仍不满意吗?你太贪心了。完美主义者的日子真不好过呢。结果还不错,这不就得了吗?」 「……」 「还是说。你其实期望目睹『让核弹炸毁一切』?」 「哼。这玩笑可开不得。」 「他」总算开口。 只有短短一句话。然而其聱调之沉重,甚至让人感觉到压迫感。全身散发的气氛,也跟透过电视屏幕所见的印象天差地远。 我一向认为「任谁都有两个以上的面貌」。 我在想,眼下的人格或许正是这个人次要的面相吧。 「即便是我,也没料想到会用上核弹。我乐见那些家伙的评价下降,但也不至于让东京蒙受核灾。这点我好歹能判断。我不开心的是『那些家伙替我带来多余的麻烦』。」 「所以这回你认为是成功?」 「应该可以这么说吧。大众的意见也还站在我这边。」 「世间舆论对你的依赖比以往更加深了。」 「之后才是重头戏。……——总之,这回有劳你了。」 「呵呵。承蒙夸奖。」 看来藉由这次的事件,我获得了特定的评价。忍不住面带笑意。 因为,如此一来又能朝目的更进一步。 「这回你也遇上不小的状况哩。关系亲近的人发生不好的事,你的立场也岌岌可危。」 「你不必介怀。我跟他本就感情不好。」 这是事实。我从未对哥哥抱持一丝怜悯或同情之思绪。 我望向窗外。 这个室内空间里仅保留最低限度的光源。眼下最主要的光线来源是透过窗户倾倒进来的月光。次要的则是喧嚷般闪烁的霓虹灯。——现在望向这头,才察觉一个事实。 窗户的玻璃是破的。 该当部分几乎全面积都用胶带紧急黏贴处理。 「……那扇窗户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需要介意。话说回来,尚有许多谜团未解呢。」 「嗯。——确实如此。我最在意的是『资金来源』。连核弹都能买到,如此庞大的活动资金究竟从何而来?或许可以肯定背后有金主资助……事态恐怕比我等想象得还要复杂,规模也更大。」 「反正那些家伙永远不会吐实。恐怕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关于这点,可否请教一事?」 「什么事?」 「你是我的赞助者吗?」 如是提问,「他」露骨地表现出不悦情绪。 「我何来理由这么做?」 「这可难说唷。这回『东方革命军』的起义,也包含你私下的掌控,自导自演。而且整椿事件就以『成功镇压御宅族方引发的恐布事件』如此简单的结论谢幕。最后谁得到最多好处呢?——那就是获得更多舆论支持的你。」 「无聊的推论。」 我确实意图引他上钩。出乎预料的是,「他」显得不太高兴。 「我趁这机会说清楚。我与这次的事件无关。再说,核弹出现也让我很震惊。那种事我死也不想碰。你别乱说话。」 「……失礼了。今后会注意的。」 自己与事件无关——。我明白了。「他」的说词应该属实。方才显现的怒气是他真实的反应。 然而。果真如此,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东方革命军」?不是获得最多好处的「他」,又会是谁?——难道真是「那个人」? 「这回的状况难以判断利弊」。是否有其他人也察觉到了呢?倘使以几年后组织可能获得之效益为考虑,现在恐怕尚未浮到表面,很难探知。 ——没错,先不说别的,想想自己吧。 说到底,连我自己的计划也没包含到几年之后的事——。 「除了这些之外。那男人的状况如何?」 唐突扔出的提问逼我的思绪回到现实。 「你是说……那个男人?」 「我还没看到报告书喔。那匹暴动的白马啊。是我宿命怨敌,亦是社会的天敌。」 「喔喔,他呀。」 我哼的一声,嗤之以鼻。 「艾尔迦特有利用价值。经过这几天,我很确定。」 他的态度急转直下。脸上突然绽放笑容,仿佛等这句报告等很久了似的。 「……咯哈哈哈哈啊哈哈哈!真令人愉快—太愉快了!『拥有强大战力的个体不一定足以改变世界』。没想到竟由他本人证实这句话。」 「那是你一直以来的论点呢。——但是,我认为不要过度轻视他为上。」 「喔~。这是为什么?」 「具备超越常识的战斗力,而且脑袋也很清楚。我的真实身份可能也迟早会被察觉。本想在那之前先拉拢他……不过当下的问题是,他对我没什么兴趣。因此目前正在摸索该如何持续与他深入接触。」 「这评价还真特殊。你是看上他了吗?」 「……怎么会。」 「我看就是啊。」 「不是的。」 「是啦。你提到如何对付他的时候,表情就像恋爱中的少女啊。」 「我已经说不是了。」 「反正我是无意插手你们的恋爱情事。这部分就让你随意处置吧。」 贼笑不停。与方才彻底不同性质的不舒坦的笑容占据整张脸。 这状况并不稀罕。只要一涉及异性交往方面,「他」就会像中学生少女似地咬着不放。说实话颇感烦躁。但这也是「他」让人不那么憎恨的特质之一。 那么——该报告的已全数转达。 没理由多留。我如是判断。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说完便转身背过「他」。 「这么急啊。有事要办吗?」 「差不多。其实之后跟朋友有约。」 「在这大半夜的时段吗?你的形象跟夜游实在搭不上边。」 「任谁都有两个以上的面貌呀。——失陪了。」 打开大门,离开房间。 这里是建筑物的七楼。走廊上一片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我朝着电梯走去,同时止不住笑意。 ……还真以为,炸弹已经回到原出处啦? ……还真以为,那个俄罗斯情报官是真有其人啊? ……而且还真以为,核弹确实存在吗? 真可笑。 「任谁都有两个以上的面貌」。与这话同理,我与他的关系,若形容得极端一些,简直怪异到可笑的程度。 表面是为管制力量的一份子,私下则为抵抗管制之徒的维刀卧人。 可谓为他的「相反设定」的我。 手机突然响起。 望向屏幕。上头显示稍晚预定同游之朋友的脸孔。我趁他不注意时,偷拍并设成了来电大头照。 「『用亲吻演出最后一幕』是吗……。确实不无道理呢。」 我用嘴唇轻触映在屏幕上的他。 接着按下通话钮,将手机凑到耳边。 眼下的我,是用第几个面貌在跟他说话呢? 即便想通亦无意义。我抛开无谓的 思绪,用一如往常的态度向电话另一头的人喊出第一句话。 「喂。我是枣。……——啊,维刀同学!嗯,我现在过去!那等一下就……」 后记 ●某日 颁奖典礼后的饮酒会上—— 编a 「……啊。关于那个笔名啊。」 朝仓「是?」 编a 「『朝仓(アサクラ)』的念音,跟『朝浦(アサウラ)』老师只差一个字母呢。」 朝仓「喔喔!确实如此呢!」 编a 「所以啊,我想是不是可以取『アサウラ』作笔名。」 朝仓「咦?」 编b 「有道理耶!说不定会有人看错就买了!」 朝仓「咦咦?」 编c 「那作品名写成『便·档』如何?」 编a 「喔!好点子耶!肯定会有人弄错就买了!」 朝仓「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编辑们一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呃,当然不好啊! 会被杀爆的!被朝浦老师!死的是我! 再说那根本是诈欺嘛。 各位读者,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朝仓勋。 封面折页提及的一句话,便是出自前述的情景之下。 朝浦老师,真的非常抱歉。老师的新作《fang of underdog》,我会流着口水,引颈企盼上市。 那么,当这本书到达各位读者手里时,封面有标着「アサクラ」」吗?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我心底发寒。像这样上市时都还没决定好笔者名的作品,承蒙读者们的厚爱,衷心感激。 尽力让本作同时具备好读、容易投入、穿插快慢节奏等要素,不晓得读者们都看得尽兴吗?若能藉此替各位带来几小时的欢乐时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有任何意见与感想,还请与我分享。 以下为未能当面传达的对象表达献上谢意。 用难以计量的高品味绘制出极具风格之插画的一色箱老师。初次见到角色样貌时的喜悦与惊艳的感受,至今无法忘怀。我会努力精进,创造出足以匹配一色老师插画之帅气与劲道的作品。 编辑t先生,校正,宣传,负责选考的编辑部诸位,赋予作品问世机会的评审老师们。还有丸宝部长。若非您提及「以编辑者的角度」来谈表现规制这个话题,这部作品也不可能诞生。且让我在此记述,「华氏9999一作的原点是为丸宝先生」。 友人ナグ,在nico现场转播宣传及其他方面都给了我许多提点,非常感谢。诚如我先前 所言,你也是卧人这个角色的模特儿之一。希望本书能带给你专属于你的乐趣。还有イチハラ,米,也谢谢你们两位。 另外还获得许许多多人的支持,本作才得以成形。藉此机会表达由衷的感谢。 最感恩的自然是现在读着这本书的读者。于此献上最大的谢意。 目前已着手准备下一个作品。 全新的角色,崭新的舞台,不同的故事情节。敬请期待。 那么,祈祷能在下一本书再会! (十一月某日 朝仓 勋) ※本书为第13回sd小说新人奖得奖作品《华氏9999》修润之后的成品。 ●某日 颁奖典礼后的饮酒会上—— 编a 「……啊。关于那个笔名啊。」 朝仓「是?」 编a 「『朝仓(アサクラ)』的念音,跟『朝浦(アサウラ)』老师只差一个字母呢。」 朝仓「喔喔!确实如此呢!」 编a 「所以啊,我想是不是可以取『アサウラ』作笔名。」 朝仓「咦?」 编b 「有道理耶!说不定会有人看错就买了!」 朝仓「咦咦?」 编c 「那作品名写成『便·档』如何?」 编a 「喔!好点子耶!肯定会有人弄错就买了!」 朝仓「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编辑们一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呃,当然不好啊! 会被杀爆的!被朝浦老师!死的是我! 再说那根本是诈欺嘛。 各位读者,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朝仓勋。 封面折页提及的一句话,便是出自前述的情景之下。 朝浦老师,真的非常抱歉。老师的新作《fang of underdog》,我会流着口水,引颈企盼上市。 那么,当这本书到达各位读者手里时,封面有标着「アサクラ」」吗?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我心底发寒。像这样上市时都还没决定好笔者名的作品,承蒙读者们的厚爱,衷心感激。 尽力让本作同时具备好读、容易投入、穿插快慢节奏等要素,不晓得读者们都看得尽兴吗?若能藉此替各位带来几小时的欢乐时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有任何意见与感想,还请与我分享。 以下为未能当面传达的对象表达献上谢意。 用难以计量的高品味绘制出极具风格之插画的一色箱老师。初次见到角色样貌时的喜悦与惊艳的感受,至今无法忘怀。我会努力精进,创造出足以匹配一色老师插画之帅气与劲道的作品。 编辑t先生,校正,宣传,负责选考的编辑部诸位,赋予作品问世机会的评审老师们。还有丸宝部长。若非您提及「以编辑者的角度」来谈表现规制这个话题,这部作品也不可能诞生。且让我在此记述,「华氏9999一作的原点是为丸宝先生」。 友人ナグ,在nico现场转播宣传及其他方面都给了我许多提点,非常感谢。诚如我先前 所言,你也是卧人这个角色的模特儿之一。希望本书能带给你专属于你的乐趣。还有イチハラ,米,也谢谢你们两位。 另外还获得许许多多人的支持,本作才得以成形。藉此机会表达由衷的感谢。 最感恩的自然是现在读着这本书的读者。于此献上最大的谢意。 目前已着手准备下一个作品。 全新的角色,崭新的舞台,不同的故事情节。敬请期待。 那么,祈祷能在下一本书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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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某日 朝仓 勋) ※本书为第13回sd小说新人奖得奖作品《华氏9999》修润之后的成品。 ●某日 颁奖典礼后的饮酒会上—— 编a 「……啊。关于那个笔名啊。」 朝仓「是?」 编a 「『朝仓(アサクラ)』的念音,跟『朝浦(アサウラ)』老师只差一个字母呢。」 朝仓「喔喔!确实如此呢!」 编a 「所以啊,我想是不是可以取『アサウラ』作笔名。」 朝仓「咦?」 编b 「有道理耶!说不定会有人看错就买了!」 朝仓「咦咦?」 编c 「那作品名写成『便·档』如何?」 编a 「喔!好点子耶!肯定会有人弄错就买了!」 朝仓「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编辑们一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呃,当然不好啊! 会被杀爆的!被朝浦老师!死的是我! 再说那根本是诈欺嘛。 各位读者,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朝仓勋。 封面折页提及的一句话,便是出自前述的情景之下。 朝浦老师,真的非常抱歉。老师的新作《fang of underdog》,我会流着口水,引颈企盼上市。 那么,当这本书到达各位读者手里时,封面有标着「アサクラ」」吗?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我心底发寒。像这样上市时都还没决定好笔者名的作品,承蒙读者们的厚爱,衷心感激。 尽力让本作同时具备好读、容易投入、穿插快慢节奏等要素,不晓得读者们都看得尽兴吗?若能藉此替各位带来几小时的欢乐时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有任何意见与感想,还请与我分享。 以下为未能当面传达的对象表达献上谢意。 用难以计量的高品味绘制出极具风格之插画的一色箱老师。初次见到角色样貌时的喜悦与惊艳的感受,至今无法忘怀。我会努力精进,创造出足以匹配一色老师插画之帅气与劲道的作品。 编辑t先生,校正,宣传,负责选考的编辑部诸位,赋予作品问世机会的评审老师们。还有丸宝部长。若非您提及「以编辑者的角度」来谈表现规制这个话题,这部作品也不可能诞生。且让我在此记述,「华氏9999一作的原点是为丸宝先生」。 友人ナグ,在nico现场转播宣传及其他方面都给了我许多提点,非常感谢。诚如我先前 所言,你也是卧人这个角色的模特儿之一。希望本书能带给你专属于你的乐趣。还有イチハラ,米,也谢谢你们两位。 另外还获得许许多多人的支持,本作才得以成形。藉此机会表达由衷的感谢。 最感恩的自然是现在读着这本书的读者。于此献上最大的谢意。 目前已着手准备下一个作品。 全新的角色,崭新的舞台,不同的故事情节。敬请期待。 那么,祈祷能在下一本书再会! (十一月某日 朝仓 勋) ※本书为第13回sd小说新人奖得奖作品《华氏9999》修润之后的成品。 ●某日 颁奖典礼后的饮酒会上—— 编a 「……啊。关于那个笔名啊。」 朝仓「是?」 编a 「『朝仓(アサクラ)』的念音,跟『朝浦(アサウラ)』老师只差一个字母呢。」 朝仓「喔喔!确实如此呢!」 编a 「所以啊,我想是不是可以取『アサウラ』作笔名。」 朝仓「咦?」 编b 「有道理耶!说不定会有人看错就买了!」 朝仓「咦咦?」 编c 「那作品名写成『便·档』如何?」 编a 「喔!好点子耶!肯定会有人弄错就买了!」 朝仓「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编辑们一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呃,当然不好啊! 会被杀爆的!被朝浦老师!死的是我! 再说那根本是诈欺嘛。 各位读者,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朝仓勋。 封面折页提及的一句话,便是出自前述的情景之下。 朝浦老师,真的非常抱歉。老师的新作《fang of underdog》,我会流着口水,引颈企盼上市。 那么,当这本书到达各位读者手里时,封面有标着「アサクラ」」吗?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我心底发寒。像这样上市时都还没决定好笔者名的作品,承蒙读者们的厚爱,衷心感激。 尽力让本作同时具备好读、容易投入、穿插快慢节奏等要素,不晓得读者们都看得尽兴吗?若能藉此替各位带来几小时的欢乐时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有任何意见与感想,还请与我分享。 以下为未能当面传达的对象表达献上谢意。 用难以计量的高品味绘制出极具风格之插画的一色箱老师。初次见到角色样貌时的喜悦与惊艳的感受,至今无法忘怀。我会努力精进,创造出足以匹配一色老师插画之帅气与劲道的作品。 编辑t先生,校正,宣传,负责选考的编辑部诸位,赋予作品问世机会的评审老师们。还有丸宝部长。若非您提及「以编辑者的角度」来谈表现规制这个话题,这部作品也不可能诞生。且让我在此记述,「华氏9999一作的原点是为丸宝先生」。 友人ナグ,在nico现场转播宣传及其他方面都给了我许多提点,非常感谢。诚如我先前 所言,你也是卧人这个角色的模特儿之一。希望本书能带给你专属于你的乐趣。还有イチハラ,米,也谢谢你们两位。 另外还获得许许多多人的支持,本作才得以成形。藉此机会表达由衷的感谢。 最感恩的自然是现在读着这本书的读者。于此献上最大的谢意。 目前已着手准备下一个作品。 全新的角色,崭新的舞台,不同的故事情节。敬请期待。 那么,祈祷能在下一本书再会! (十一月某日 朝仓 勋) ※本书为第13回sd小说新人奖得奖作品《华氏9999》修润之后的成品。 序·j·基德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 j kidd ? 夜色一视同仁地垄罩住地表万物。 或许夜晚本该如此。 秋叶原这个地方也不例外。绝大多数的店铺均拉下了铁卷门,无言表达着「打烊」之讯息。晚上九点之后,这个街区大部分的地方便已陷入沉眠。 而我等就栖息在这般黑暗夜幕之下。 「——咕、啊!」 悲鸣。不,宛如死前最后挣扎的吼声在我脚边响起。 发出声音的是稍早头部被我猛踹一脚的男人。只见他的身体猛烈痉挛一下,随后不再有任何动静。男子身上穿着成套的警察制服。也就是说,我方才犯下了「对警官施暴」之罪行。 「白亚圣骑士果然不简单。连气都不喘一下。」 来自女性的妖艳话声从后方传出。我回头看向来者。 「这点我看你也不遑多让呀。『冲击之红』。」 极其无所谓的对话。由于太过愚蠢,我们俩忍不住相视而笑。 枣椰子同学。——不,现下应该喊她为「淑女帕尔姆」才是。 我凝视她的姿态。全身的衣服统一为大红色,莫名散发着挑衅甚至好战的氛围。漂亮的五官只用「端正」一词形容还嫌失礼的程度。华丽与优雅兼备,染成茶色的头发束成马尾,全身包覆着一股成熟的韵味。与白天她一派「美少女」模样大相径庭的另一种美貌,正在我眼前散发光辉。 她与我就读同一所学校,暗地里则是顽抗社会不公规范的反叛份子,长期以来都像今晚这般陆续狩猎搜查官们。最近甚至多了一个「冲击之红」的称号。对我们两个来说,这等「态度嚣张地攻击警察官并将他们送回警视厅」的行为已宛如日常生活的一部份。 「今天解决了几个人?」 枣同学单手叉腰,一脸苦恼似地提出疑问。 「一个人而已。今天好像没多少搜查官出来乱晃。」 「哎呀,这么稀罕。我今晚还挂零呢。人数少成这样,反而让人担心哩。」 「要是一下跑出好几个人,我就头大啦。别说是警方了,因为我的脑袋被悬赏,最近连普通人都会冒出来攻击我了。」 「真受欢迎呀。」 「……那种挥着球棒压过来的肌肉男我可没兴趣。」 枣同学露出微笑。我则整理好歪掉的大衣领子,并将眼镜推回原位。 她所喊的「白亚圣骑士」之称呼就源自我的服装。纯白长大衣具备防弹功能,衣物许多部分也都是白色。这是我夜里「狩猎搜查官」时的变装。用意在于掩饰「白天为焚书课搜查官,夜晚却为反叛份子」之双重生活。 警视厅文化维护部门焚书课强袭特务室。表面上隶属于此单位,私下却违背焚书课的主旨,以「白亚圣骑士艾尔迦特」的身份,不断与理应和自己是同一阵线的搜查官们作对。 ——现代,御宅族的身份受到全面否定。 三年前的儿童连续杀人事件「星期五的模仿犯」发生之后,政府对御宅族文化的抑制越来越激进。焚书课也是在同事件后,基于镇压「御宅族们之强烈反抗」为由而设立的单位。 不晓得是怎么样的因果关系,隐藏御宅族身份的我,竟然被分发到焚书课。 更不明白是怎么样的命运安排,我在私底下成为课里的反叛者,持续狩猎着与自己站在同一边的搜查官。 哪一边才是正确的,哪一边不正当……我没有打算议论这种大道理。纯粹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文化挺身而战。没有值得高喊正义或矜持之处。 「——接下来。今晚的工作也结束了,去蓝同学的酒吧坐一下吧。」 「嗯,……也好。就祈祷有谁好心把这位搜查官带回去啰。」 枣同学出声提议,中断了我的思绪。我表达同意,留下还倒在地上的男人,转身朝酒吧的方向踏出步伐。 然而……又马上停住脚步。 因为前方不远处有个男人挡住我俩的去路。 「——晚安。」 日语说得真好。这是我的第一个感想。 会这样想是因为眼前这名男子的外貌并不像个日本人。 用「美形」也不足以表达的深邃脸部轮廓,散发出艳丽的中性魅力。类似雕像一般,看上去令人感觉冷峻的美貌。绿色的瞳孔接收霓虹灯的光线而灵活闪动。全身衣物采取与我相反的暗色,轻便灵活的打扮也与我成对照。 男子挂着爽朗笑容再度开口。 「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j』。《猎魔战记》里最喜欢的角色是食尘者·卡桑德拉。」 「……你好,我叫做艾尔迦特。《猎魔战记》里最喜欢微笑的泰莉莎。」 「你、你好……我是淑女帕尔姆。《猎魔战记》里最喜欢的角色是……幻影之米莉雅?」 听完这番愚蠢的应答,「j」愉快似地笑了。 「回答得真不错。两位都是御宅族吧?我也超爱日本的漫画呢。」 「你刚刚说你是『j』?到底何方神圣?」 「别那么质疑嘛。维刀卧人同学。」 「!……你…!?」 我的警戒心一举窜升。因为那话代表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不过「j」脸上的笑意不减。 「你的事我还知道不少唷。你会使用『防御代码』嘛。菲力普博士研究出来的那东西。」 「……?防御代码?」 「枣同学,那是我惯用的战术之一。……越来越让人好奇了。你竟然连菲力普老爹的事都知道。」 「你真不得了耶。堂堂军事心理学研究界权威,菲力普·嘉兰德博士竟然让你喊作老爹。不愧是最后的实验对象,胆识不同凡响。……但是——」 咚、咚。「j」的鞋跟发出声响。 「不同凡响的也只有胆识了吧?能力方面给个『不错』已经很善良了。」 「好无情的评价啊。仿佛在说你比我更厉害似的。」 「那是当然啊。……嗯,今天只是来打个照面。你们继续努力『跟怪物抗战』吧。——掰啰。」 「啥?等、等一下!」 「j」不顾我的制止,脚步轻巧地跃了两下。从这条路弹向旁边小路里,很快消失踪影。我奔跑追赶,窥视他的去向……不过早已不见人影。 「搞……搞啥啊?一出场就挑人毛病。」 莫名其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我难以释怀地回到原本的路上。枣同学依然维持从男子登场之后的呆立状态。 「讲完自己想讲的话就消失了呢……」 「枣同学认识的人吗?」 「不、不是……他究竟是什么人呀?」 我才想问哩。突然跑出来讲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臭家伙。 ……总觉得兴致都没了。不禁想收工走人了。 「枣同学,不好意思。我今天就此失陪了。」 「咦?这么赶喔。不去蓝同学那边了吗?」 「心情都被搞糟了。而且我明天晚上有点事。」 「有事?」 没错。明天傍晚,要参加前辈的—— 一·臣服之雷电与闪光飞脚 ?surrender-volt and lightning-foot? 「奏手伊莉娜搜查官!恭喜顺利康复,重返焚书课?!」 乓、乓乓! 爆裂声响遍室内。 但这绝对不会是枪击声。爆声的来源是拉炮。 聚集在焚书课这间办公室里的搜查官人人手持拉炮,朝着一名少女一举发射。 被当靶心瞄准的少女就是今日的主客,奏手伊莉娜学姐。 「哇、哇啊?……谢、谢谢?感谢各位?……」 语调无可比拟的僵硬。学姐的脸上蕴着浓浓的困惑神色,并以更不知所以然的表情甩掉缠在双马尾上的拉炮纸片。 「伊莉娜!我们都好担心你唷!身体没事了吧?」 「喔,……嗯嗯。呃。是的。好得差不多了。」 「咦咦??怎么了?还有哪里会痛吗?这么没精神。」 「不,总觉得……可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庆祝会,大概是有点不习惯……」 「那没问题啦?就趁着这次习惯起来啰?!这种活动啊?是职场关系里基本中的基本!」 正在死缠烂打的这个女孩子叫做亚良多恋。 她跟我一样现就读高中二年级,同为焚书课里年轻一辈的搜查官,负责情报处理相关的工作。阶级上来说跟我一样,也就是比奏手学姐低。然而,不晓得她是不明白辈分高低的道理,还是明白却故意不予理会。总之她总是直接喊学姐「伊莉娜」,以对等的态度对待学姐。鼻梁上的眼镜搭配轻飘飘似的上衣,进一步增添她略为滑稽的气息。 ——紧接着,我跟学姐对上眼。 「……一阵子不见了,维刀。一切都好吗?」 「嗯嗯。很庆幸学姐平安归来。」 学姐微笑着点头。她没穿黑色外套,如常的无袖上衣、黑裙子及黑色膝上袜,感觉比习惯看到的样子还要凉一些的打扮。 久违与学姐面对面谈话,我其实很高兴。毕竟上一次见到她已经是……以艾尔迦特的身份闯入都知事办公室的时候了吧。由于不想打扰学姐静养,那之后就没再打过照面。 也就是说。这是我跟学姐睽违将近一个月的面对面。 「真没料到遇上欢迎会等着我……我先去几个地方打声招呼。」 这场混乱喧闹为的不是别的,正是「庆祝学姐复职」。 学姐在两个月前发生的「东方革命军」叛乱事件受了伤。课里得知她将在今天回到工作岗位,决定紧急召开「伊莉娜复职庆祝会」。 我环视周遭。桌上摆着诸如披萨、炸鸡等数量惊人的食物。随意摆放的饮料杯散在各处,墙面上还装饰着色彩缤纷的纸环带,替现场营造明快的气氛。课里成员肩并肩围在学姐身旁,持续为她献上喜悦的贺词。 ——就在此时。突然有只手从后方攫住我的肩头。 「嘿。维刀。」 回头一看,眼前是一张男人的轻浮面容。柊立真。 「立真。……等等,你怎么满身酒味!你喝了啤酒喔!? 」 「又不会怎么样?我早就成年了?跟你可不同年纪唷?」 「你喔。忘记之前也在类似场合喝个烂醉,不省人事了吗?」 「没印象耶?完全不记得哩?。——不过啊?真的是太好了!看那样子,奏手已经彻底恢复成原本的状态啦。担心了那么久,你现在一定很开心吧?」 「嗯。多少有一点。」 「反应这么差喔?话说你这人喔,刚才又直呼我名字了喔!?不是一直叮咛你『要叫我柊学长』吗??我可是大学生耶?」 「才不要哩。你跟我明明就同阶级的。」 「啧。哪来这么不可爱的高中生。……啊,对了。维刀要不要喝啤酒?我可以代你拿一杯来唷?光喝果汁很没劲吧?对吧?」 「别引诱未成年的人喝酒好吗?我们可是站在警察署里面耶。」 我拿起小盘子,揪着上面的马铃薯随意填嘴,一边观察立真的打扮。 衬衫下摆放在裤头外,头上顶着善加照顾到让人感觉不舒畅的长发——再接着看到那对耳环及敞开的胸前光景,任谁也想不到这人年纪轻轻就当上搜查官吧。实际上,至今亦数次身陷「进行搜查工作期间受到管束辅导的搜查官」的状态。 「啊?阿立又在喝酒了!……哇,酒臭味好重!臭死啦啊啊啊啊啊!」 大概是见到我俩在谈话,亚良多小姐径自靠了过来。 「嘿?亚良多!有没有在喝呀啊啊啊?!?」 「我、我还未成年啦!话说你可以喝这么多吗?」 「哼!就凭玩乐大师阿立我,这么一点酒,才醉不倒、我……哩……——」 只闻语尾越来越小声,接着啪咚。自称玩乐大师阿立的家伙当场趴卧在地。 「啊啊……实在是!果然又变成这样了!阿立每次跟熟人在一起就没分寸的拼酒。亏我一直阻止他!」 「警察官不知分寸就没救啦……亚良多小姐跟立真组队真是辛苦了。」 「啊哈哈,谢谢你啰!也只有阿卧才会说这么体贴的话?!」 手舞足蹈似地,亚良多小姐满面笑容地挥着两只小手。 ……这个人,为什么喊我「阿卧」啊。我是什么都无所谓的天使吗?接着我忆起曾经对亚良多小姐随口说过「我以前可是个轻浮的御宅族呢?」。 「没关系的唷?『亚良多恋,简称亚良恋』,特别允许阿卧这样喊我唷?」 「……不必了。是说你别再用阿宅梗了好吗?这儿可是焚书课……」 「哼?。小卧就是不识相这一点最可惜了!」 眼见亚良多小姐鼓着脸颊闹别扭,我只能苦笑,接着将视线移往他处。 视线前方,学姐大方谈笑,方才的困窘之情早已烟消云散。待她终于察觉到我视线之时——给了我一个苦笑。接着像是要逃离课员围攻似地朝我走过来。 「……柊又被酒给击垮啦?」 「老是学不会呢。这家伙还把之前喝醉吐了我一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哩。」 「抱、抱歉呀!阿卧!我会尽搭档的责任处〈·〉理〈·〉掉〈·〉这人的!」 语毕,亚良多小姐便使劲揪着立真的后领,把他拖出会场。看起来亚良多小姐的手意外地有力。实在不该埋没在办公室处理情报,应该调到第一线才是。 我与学姐则默默看着事情发生。她似乎打从心底笑了开怀。 「学姐,怎么了吗?」 「我太开心啦!想到大家为了欢迎我,特地准备了这个宴会!」 「我也很高兴学姐回到工作岗位。在东展示场那时候真的是吓坏我了。」 「……听说那之后你一个人解决了些些神。谢谢你,维刀。」 「没的事。下次别一个人猛冲,有需要就尽量 仰赖我。」 「啊,呃,嗯。……——怎么觉得,才一个月,你好像变稳重了?」 「……没关系的唷?特别允许学姐喊我『哥哥』唷?」 「谁、谁想喊啊!白痴!不要模仿亚良多!干嘛偏偏选她!……对、对了,维刀。我不在的时候,你跟谁一组?」 「呃、咦?」 学姐毫无预警地发问。我一时辞穷。……因为这话题很不妙啊。 「总不可能我住院期间你都一个人行动吧?跟柊吗?呵呵,该不会是跟亚良多搭档吧?」 「这,这个嘛,怎么说呢。」 「是跟我唷?。伊莉娜学姐。」 跟学姐类型不同的少女声线凛然响起。 离这里有段距离。鞋跟敲出的「喀咚」声昂扬于人群后方远处响起,声音的主人缓缓穿过群聚的课员们,出现在眼前。接着每往前踏一步,留到腰间的齐平黑发便随之优雅飘逸。 少女的周围陆续冒出招呼声。 「喔喔!这不是迅早下小姐嘛!终于等到你了!」 「主办人怎么可以最晚到呢?真是的?!」 这位少女——迅早下风雅对那些说话者一一报予笑容与谢意。 最终视线投向我跟学姐……微笑一抹。下一秒迅速转身,举止悠然地走向为欢迎会场特别增设的高台。 「——各位好?抱歉来晚了。我是主〈·〉办〈·〉这〈·〉场〈·〉庆〈·〉祝〈·〉会〈·〉的迅早下风雅。职阶为中级准巡查。算算我来到这个课室即将满一个月,时间过得真快。」 少女具渗透力的嘹亮音质,宛如歌唱般节奏轻巧的发表感言。发言的长度与内容且不让人心生烦躁。不时掺杂一些引人发笑的话语,展现适当的幽默感。年纪理应跟我同年,感觉却非常稳重。 「本会乃为庆祝奏手伊莉娜的复职而举办。我以代〈·〉理〈·〉她〈·〉的〈·〉职〈·〉务〈·〉之由而转发到此单位之立场,自认为有能力承接伊莉娜的工作内容。总而言之,今天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大家尽量吃、尽量喝、尽量放松吧。……——然后呢?不好意思占用这么长时间。最后一件事。」 「我在此起誓!基于身为搜查官的矜持,我一定会——『胜〈·〉过〈·〉奏〈·〉手〈·〉伊〈·〉莉〈·〉娜〈·〉』!」 喊完令全场听众瞠目结舌的结语,风雅小姐步下高台。四周鸦雀无声。待群众恢复喧嚷,我不禁大叹了一口气。 ……完蛋了。明明是为庆祝学姐复职的聚会,何苦做出那种宣言呢。 身为当事人的奏手学姐自然十分介怀,视线投向就站在旁边的我。 「风、风雅……?那家伙,怎么会跑到焚书课来!?」 「咦?学姐认识她吗?」 「何止认识!我跟那家伙有十年以上的交情了!……但是,为什么!?」 啊啊……感觉越来越没劲了。为什么负面要素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啊。 不晓得学姐会怎么想。假使我坦诚「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是〈·〉跟〈·〉她〈·〉组〈·〉队〈·〉行〈·〉动〈·〉」。 然而事态持续恶化,仿佛在嘲笑我的胆怯与担忧。 迅早下小姐已经走到我们跟前了。 「久违了。伊莉娜学?姐。」 与稍早演讲时大相径庭,咄咄逼人的声音。 我试着打量她全身。……——黑色上下身一套的制服与学姐所穿的同款式。不过那件窄裙明显被「修改」过,侧面多了一条拉链。她习惯在战斗时拉开拉链,形成高衩,以扩展双脚的活动范围。搭在外套内的浅蓝色上衣散发凉爽感,深蓝色的束腰让腰部线条显得更加纤细。垂在后方的艳丽黑长发更替她增添许多魅力。 更棒的是……那双裸〈·〉脚〈·〉。从紧身窄裙下方笔直延伸出来的柔软线条,对于我这种身心健全的男性来说,可是让人心慌意乱的强大「武器」。 「……风雅。你怎么会在焚书课?」 「一个月前才总算完成了研修课程啊!真是不容易呢!毕竟我最近才通过任职考试,之前还已经考过好几次都落榜了呢。」 「……你又在打那主意啦?硬是要跟我对抗。」 「完全正确!从伊莉娜手里夺得胜利就是我生存的意义嘛?!」 「还不够吗……麻烦别再来招惹我。」 「那可不成呀。难得我也努力成为焚书课的一员!这一个月之内的查获率可是遥遥领先的第一呢。对吧,卧人?」 「呃,嗯……」 「啥啊!?『卧人』!?你喊他『卧人』!?有没有搞错啊!?」 金发的夜叉在我身旁失控吼叫。——啊,学姐的眼里出现了血丝。 「……原来迅早下小姐跟学姐认识啊。」 「哎呀?我没提过吗?跟伊莉娜其实从念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之后在各式各样的场合彼此较劲。就是俗称的孽缘啦。」 「我巴不得可以驱魔消除这等罪孽就是了。」 未理会学姐语带不屑的发言,迅早下小姐转而瞥向我。 「话说回来,讲了那么多次,卧人还是不愿意配合呢。我好伤心。」 「啥?什么?」 「请改掉那个称呼。」 语毕,她朝我贴近,困扰似地偏头。 伴随着妖艳的笑容,充满引诱意味的举止。接着再度开口。 「——不是要你喊我『风雅小姐』就好了吗?呵呵。」 「——!?」 「明、明白了……风雅小姐。」 「表现得不错!说起来,比起风雅小姐,能喊我风雅的话是最好。」 「如果我照办的话又如何?就愿意放弃制造这种跟学姐之间的险恶气氛吗?」 「大概办不到吧。——我想想,不然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如何?」 「咦咦……?举例来说,像是『风雅,把脚抬高』这种命令呢?」 「我无所谓唷?这么点小事。……——嘿?咻。」 「哇啊?住脚、快住脚!」 说实话,我只是单纯就着想瞻仰那双腿以及裙底风光的念头,像念台词一样说看看罢了。风雅小姐已经举到半空的脚落回地面,露出柔和笑容。 视线前方则是一脸有如同时吞了黄莲加刀片加图钉的奏手学姐。 「嗯??伊莉娜?你怎么了吗?」 「……你这家伙!趁我不在的时候,都跟维刀搞了些什么名堂!?」 「名堂?不晓得你指的是什么样的名堂呢?就只是一起工作而已呀?怎么,难道是嫉妒吗?哇啊,真恐怖。伊莉娜现在的表情好吓人喔。你还好吧?」 「你、你这……!」 学姐一副随时都会出手的态势,不过她的话就此中断。 《……——焚书课的紧急通知。民众举报『都内发现持有违法物品者』。请各自派员前往确认。》 因为警察署内广播突然响起。 于是我、学姐以及风雅小姐,乃至前一秒还在饮酒喧哗的其他课员们,脸上表情瞬间切换成工作状态。有「生意」进来了。我等在焚书课的日常行事已然起跑。 焚书课处理的业务,「收到一般民众报案后出动」大概就占了七成之多。接到电话并前往举报地点确认违法情事,查办收押御宅族,一连串的流程于此告终。目前的状况自然还处在第一阶段的「出动」。 因此我依循惯例,打算与学姐一起前往武器保管室取装备。——然而。 插图p021 「等等,伊莉娜。没那个必要。」 风雅小姐如是制止学姐的脚步。 「没必要?风雅,怎么回事?」 「我是说,你没有必要出动。」 「……你什么意思?」 「想想伊莉娜你大病初愈,我也是关心你呀。……嗯嗯,不过机会难得。不然就请你一起走一趟吧。」 喀、喀。风雅小姐的鞋跟在地面轻敲了两下。 「这回由我出马。——卧人,麻烦你到〈·〉昨〈·〉天〈·〉为〈·〉止〈·〉一〈·〉样〈·〉帮忙后援。让伊莉娜见识一下我们的战术。」 「战术!?呃,可是我记得你……战斗数值呢?」 「伊莉娜。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识别证吗?」 大概是没有预料到会有这要求,学姐一脸诧异,揪起胸前的识别证往前递。 「……怎样?」 「战斗3、头脑5、技术2、统率4、沟通3」——总计十〈·〉七〈·〉。这就是学姐的整体评价数值。 风雅小姐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用鼻子哼笑一声。接着示出自己的识别证。 「战斗4、头脑3、技术2、统率5、沟通4」——总计十八。 「哎呀?真惨。战斗、统率、沟通,我有三个数值都胜过你呢?连总计也不例外!」 「仔、仔细看看头脑那一栏!头脑这项我比你高分!」 「啊?真啰嗦……。总之你就在旁边好好欣赏我是怎么战斗的吧。还有我跟卧人如何合作无间。」 喀咚、喀咚。 夜里的住宅区,高跟鞋的响声回荡宁静夜色中。 风雅小姐脚下传出的音效替夜晚的晦暗更添几分诡丽之感。除了姣好的身材,丰厚黑发随着每一个步伐而滑顺似晃动的画面更显情色。 于其后方不远处,我跟学姐并肩走在距离风雅小姐几步之遥。 我抱持着宛如被害者的心态,学姐则站在类似加害者的立场。 「……学姐,你听我说。」 「学弟,你说啊。」 竟然喊我学弟。看来学姐的心情真是糟糕透顶了……。 「维刀,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你好像跟风雅感情不错的样子?」 「哪有怎么回事……就只是学姐休息这段期间,我跟风雅小姐搭挡而已啊。」 「那不是重点。我是指你喊那家伙『风雅小姐』的事。」 「若不照做,那个人就不肯放弃,很难缠的。」 「原来只要难缠你就会听话?那亚良多也很难缠啊。你就死不肯叫她『亚良恋』。假如我也很难缠,你就愿意喊我『伊莉娜小姐』吗?真没节操。你没一点自己的意志吗?你这人到底是怎样!?『特别允许叫我哥哥』又是闹哪桩!?」 「……你生气了?」 「我生气!?我有什么理由生气!?我何必生气!?你说啊!?」 「废话到此为止好吗?后面的两位。」 风雅小姐音调严肃的话尾一落——喀的一声。鞋跟的响声戛然而止。我与学姐亦配合停下步伐,抬头瞪视挂在建筑物上外墙的招牌。 出租仓库「box one」。这儿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数十分钟前传入焚书课的举报内容显示「有御宅族利用这座仓库违法保管指定物品」。亦为焚书课不可怠慢放纵之情事。 依照以往我与学姐的习惯,最初步骤应为「两人同时突破大门进入」。只不过现下……。 「那么,卧人。依照惯例。」 我朝她轻轻点头,站在门框前,不做进门的准备。 另一方面,风雅小姐「独自」踹开大门,顺势闯入内侧。 「……——打扰了!现场的各位,请保持原位不动!我们是焚书课!」 风雅小姐执起垂在胸前的识别证,一口气走到室内中央,这么大声宣言。 我则先从门外确认内部的状况。房间摆设貌似柜台前厅。人数方面,右边两人、左边五人,中央还有六个人。剩下一个正从深处走出来的微胖男子则穷于应对,一派不知所措。仓库似乎是分成几个小房间的形式,从我站的地方就能辨识得出来。 站在最右边柜台内侧的男子走到风雅小姐面前。 「……焚书课来这里有何贵干?」 「我们获报这里违法保存了指定物品。」 「搜索令呢?」 「没有。稍微看一下里面仓库里面就行了。也没什么需要搜索令的状况对吧?我们很快看完,马上离开。」 「没有法院命令就想随意搜查民宅?……小姐,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 男子这么一说,周围的客人陆续靠近并围住风雅小姐。行动缓慢却挟带威吓感。八成是威胁的用意,感觉不出真心打算攻击的意念。 风雅小姐却在人群中心露出仿佛打从心底感到开心的笑容。 「——这样的话,虽然是白搭还是该先说一声。……所有人『给我马上投降』!」 宛如歌唱亦仿佛唱颂的声调。发出警告的同一时间,风雅小姐的鞋跟踹上地面。 下一秒,浅蓝色的闪光从她脚下随着「啪叽!」声响而爆出。那是电〈·〉流〈·〉。只见它如蜘蛛丝一般往四面八方扩散,缠绕风雅小姐的脚,接着消失于空气中。 「电击跟鞋」。专为迅早下风雅打造的电击镇压武器。 只见脚跟处放出蓝白光芒,且多余电力仍持续细微弹散。风雅小姐拉高紧身裙侧边的拉链,妖艳的大腿从开衩处现踪。 照理来说,那等行为应该十分引人注目。不过如今风雅小姐周围的家伙们已然陷入混乱。 「难、难不成你是……『劝诱臣服的迅雷』!?」 「这家伙吗!?真、真的假的啊……!?」 「啧。可恶。撤退!」 对盈满困惑之情的男子们寄予一声嗤笑,风雅小姐接着往前冲刺。 「很遗憾地? 现在才发现已经太迟啰!」 ——战斗正式开幕。 风雅小姐首先接近第一个人。同一秒间,长脚已高高抬起。 「嘎啊!」 紫色电流随着弹炸声飞舞。 脚的劲道并不强。然而那名男子已全身抽搐,当场瘫痪。 「呜、咿咿咿咿咿!」 「往哪儿逃!」 风雅小姐转而瞪视正想往出口逃跑的男子。 她的脚水平横扫,再度以轻轻碰触的状态释放电击。风雅小姐最具威力的技能便是「轻触就能使人失神」。男子翻着白眼倒地,风雅小姐未多理会,轻快地收回 美腿。 「啥……那套装备是怎么回事!?」 学姐状似惊愕不已高喊。她的目光紧抓着风雅小姐的双脚不放。 「鞋子……?脚跟带电是吗……?维刀,哪来那东西!?」 「焚书课新加配的镇压武器。虽然最初只是『可碰触对方使其暂时失去意识的带电棒状物体』……风雅小姐把它弄进鞋跟里了。」 一边说明一边留意前方的状况。 「……怎么啦?你们就这点程度?」 原本围绕起来的圆,其中一段圆弧很快被风雅小姐划开破坏。时间上应该不到十秒钟吧。风雅小姐望着倒地的两人,露出高高在上的笑容。 「想逃也可以唷?虽然也是白搭。」 「可恶!早知道你是surrender volt的话……!」 「知道又如何?知道你们就会乖乖服从吗?」 「哪可能啊!?」 「我想也是。所以说我没必要手下留情了。……那我要上啰!」 风雅小姐灵活一跃,还十分欣喜的样子。 舞出单脚作为轴心,身体如陀螺一般旋转——。线条笔直而细致的美丽长脚,所经之处留下蓝色余光,描绘着轨迹。柔软的身躯旋扭如弹簧。 想起有个比喻是「如舞动一般」,通常用来形容并赞颂华丽而优美的举止。不过照现下目睹的状况,我想这个比喻还不能精准形容她的动作。 因为风雅小姐现在「当〈·〉真〈·〉在〈·〉舞〈·〉动〈·〉着〈·〉」。根据当事人说词,她的战斗动作也采纳了芭蕾舞的舞步。 此时。我察觉到站在身旁的学姐正在自言自语。 「准备动作……突刺踢。——跳跃飞踢……。回转飞跃,回旋踢。助跑之后迎风展翅大跳跃…………单脚划圆往后方回旋踢。……开脚踢接着回旋踢……!」 「呃。还、还好吗……?学姐?」 ……莫名感到一些隔阂。学姐眼里见到的东西似乎跟我不同一个水平。她一边追着风雅小姐的战斗动作,同时自言自语。学姐以前也学过芭蕾舞,理解「攻击招式以哪个芭蕾舞动作为基准」应该不困难。而我则是彻底的局外人。 「呜咕啊!」 「叽,咿咿咿!」 「一个个都这么没劲……真令人失望!」 于此期间,风雅小姐继续歼灭敌人。行动纤细且大胆。对她来说,这个烽火战场已然如她的个人舞台,她也正于其上行云流水般舞动。 或许若有一步踏错,看起来就会变成不堪入目的动作。只不过现下无人能对她展现的舞姿发表那般不留情的评论。 因为所有人都为她的暴力举止「深受吸引」。 除了那些被恐惧感压迫住的对象之外。 「咿咿!」 「嘎!」 「咕喔!」 少女一面倒的镇压行动依然持续着。不顾分寸,冷酷无情。 对照于形势华丽的中心,外围的状况惨不忍赌。哀号、雷电网络、焦臭味、空气震慑的音效。很快地已有半数以上的敌人失去行动自由。每次与风雅小姐一起出任务时,我难免会想:「我真的有必要在场吗?」 ……就在此时。一名男子朝着我与学姐的方向奔逃而来。 原来以风雅小姐的优异战斗技术也顾不住这么多人。 「卧人!过去你那边了!」 「收到?」 我伸长手,揪住对方衣领顺势将他拉倒在地。男子撞上地面并失去意识。 这就是我唯一的使命。解决从风雅小姐脚下逃脱的敌人。 仅此而已,千真万确。 「……维刀,你的职场生活堕落到如此轻松了啊。怠惰之后的饭菜好吃吗?」 「……承蒙您托福。」 为躲避学姐尖锐的目光,我将视线投向室内。 那一头的情况已然迎向老早预料到的结果——。 违法者们因电击而丧失意识,一动也不动地趴倒在地面。冷峻的舞者昂然立于中央。同样的光景,最近一个月来我已目睹过无数次。几乎快产生既视感的程度。 风雅小姐再一次敲响鞋跟,关闭电击功能。 下一瞬间,轻巧转身并行礼。 「诚如以上所见。……——不晓得各位是否都愿意配合了?」 听不见一点掌声的这场表演,风雅小姐诚如其名,优雅地拉下终幕。 战斗开始之后还不到五分钟。自始至终的优美华丽、极其迅捷灵敏。同时毫不留情。 ——镇压行动完美达成。 几分钟后。现场已然挤满一片黑压压的人潮。 用「黑压压」来形容现下光景应该算是很准确了。因为聚集于此的人们几乎全数穿着黑色套装。 目前——焚书课的证据回收组的组员大批来到现场执行任务。 四周拉起禁止进入的黄色胶条,阻挡普通民众闯入。于此范围内,相机的闪光灯大肆闪烁,逐一拍摄记录各式各样的收押物品。这儿可是个仓库,眼下排在蓝色防水布上的证据恐怕只是冰山一角。想必将陆续翻出更多违法物品。之于隐瞒御宅族身份的我来说,十分心痛的光景。 「迅早下搜查官,请过目。」 一名警官靠近风雅小姐,递上一枚小卡。 「那是什么东西?名片?」 「是的。在那边的柜台上发现的。上面没有姓名,但请您看看头衔的部分。」 「『斗蛾山组』……黑道组织啊。最近黑道涉足御宅族文化的案件越来越多了呢。这线索就转到组织犯罪应对部门去吧。依据状况,说不定能以恐吓罪起诉。辛苦了。」 一个敬礼之后,警官再次回到收集证据的工作上。 真是奇妙的光景啊——。我每每不禁这么想。 方才递上名片的警官还算年轻。职位大概是巡查,厉害一点还可能是巡查长。相较之下,风雅小姐的阶级为「中级准巡查」。都说是准巡查了,阶级自然是在巡查之下。纵然如此,对方依然以尊称语对风雅小姐说话。理由只有一个,因为「中级准巡查到达法定成人年龄后,就会转派至警察署担任警部补佐之职」。也就是说,未〈·〉来〈·〉风〈·〉雅〈·〉小〈·〉姐〈·〉成〈·〉为〈·〉上〈·〉司〈·〉的〈·〉机〈·〉会〈·〉非〈·〉常〈·〉大〈·〉,所以对方便将风雅小姐视为上位者对待。 这是在焚书课才会发生的特殊状况。实际上,包含我在内,几乎所有的警官面对官拜「特级准巡查」的奏手学姐都使用尊称语。因为同前述道理,「特级」等同于未来的「警部」。 至于我的职阶则是下级准巡查。下级之下。无庸置疑低于巡查。 当我顾着为自己的没出息而苦恼时,学姐跑到风雅小姐跟前。 「风雅。」 「嗯?伊莉娜。有什么事吗?想挑我搜查方式的毛病吗?」 「……不是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会打扰到附近住户。今天是否到此为止,暂时收工比较妥当?」 「这么急着摆出前辈的架子啊?谁要特级大人的权限比我高呢。」 风雅小姐露出不甚友善的笑容,眼神瞄向仓库入口。禁止进入的黄色标线另 一端,从附近跑来看热闹的居民们怀着各式各样的表情观察着这头。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这里是住宅区。大半夜的让巡逻车灯闪来闪去地制造紧张气氛确实不太好。」 话尾刚落,风雅小姐立刻大喊:「各位搜查官?!」 「时间已经很晚了!请结束手边工作!现场暂时封锁,另外安排时间回收证据!辛苦各位了!」 现场众搜查官纷纷将脸转向这头。接着表示同意,着手准备撤队。 风雅小姐灿笑着把脸凑近学姐。 「——那么。你觉得如何?」 「如何?……什么如何?」 「我的战斗及统率啊。除了迅速制伏多数罪犯的战斗力,更有效安排卧人的工作,阻止罪犯逃逸。我想堪称课上前所未有的绝佳组合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迅早下风雅才是最适合与维刀卧人搭档的对象』,你不觉得吗?」 学姐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无法判断她是肯定,抑或否定之意。风雅小姐穷追不舍地继续说。 「对了!伊莉娜,有件事忘了跟你报告。你不在的这一个月期间,我跟卧人达成的举报数听说是焚书课成立以来的第一名呢?」 「咦!?维刀,真的是这样吗?」 「似乎是的……」 「真是这样呢!所以课上也不太想解除我跟卧人一起行动的安排呢。话又说回来,伊莉娜才刚复职,搭档就被抢走,肯定不好受吧。实际上卧人的搭档人选确实尚未成定局。——所以,」 风雅小姐笔直立起食指。 「我们就这么办吧。『隔日轮流担任卧人的搭档来决定谁比较优秀』。你觉得如何?」 「——什么!?」 学姐抬起头。这个提案想必彻底出乎她的意料。我的想法亦同。 「你说决定,是要由谁决定来着?」 「一之濑室长、同事们,当然也包括卧人自己。输的那一方就会失去卧人这个搭档。」 「我、我不同意!再说为什么一副你讲了就算数的态度啊!?」 「……嗯。你就这么不愿意跟卧人分开啊。你是喜欢上卧人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是愿意让给你的唷?」 「才才才才才才才不是哩!绝对不是!」 「那就无所谓了吧?就这么说定了!——啊,就让你先轮吧?」 学姐似乎无从置喙的样子。彻底被风雅小姐牵着鼻子走。 风雅小姐貌似感觉到自己彻底获得胜利,满面春风且十分喜悦地背对我俩走远,一边说道。 「我不会输的。这次非赢过你不可。」 我与学姐愣愣目送风雅小姐的背影。而仿佛被当局外人的我忍不住叹气。 ……都没人关心过当事人我的意见呢。两个人都一样。 「——什么啊!搞什么嘛!她凭什么这样!」 落座于吧台座位上,少女的怒吼响遍室内。 四周彻底陷入死寂。只有学姐的吼声还绕梁未散。 「呃,哪招?」 「哎啊……走吧走吧。」 后方,我们俩以外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店里。 ……啊。终于连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在门后了。 也罢,不外乎意料中事。毕竟这儿是「bar bottom of the bottle」,照理是于法不容的御宅族们聚集的场所。实非像学姐这样,拜名「金色夜叉」的焚书课搜查官应该现身之地。……嗯,严格来说「现在的我」同样不该来这里。 眼下我跟学姐可是身穿焚〈·〉书〈·〉课〈·〉的〈·〉制〈·〉服〈·〉坐在酒吧里呢。 我喝的是不加砂糖的草莓牛奶,学姐则点了飘浮哈蜜瓜……此外两人附近的吧台桌面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食。黑森林蛋糕、提拉米苏、糖渍栗子、综合水果圣代、奶酪、烤乳酪塔、芒果布丁、蒙布朗蛋糕……族繁不及备载。光看都觉得饱了。话说回来,吃甜食又配甜味的饮料,口味还真难理解。 至于端上这些东西的店员之反应——…… 「喂?喂喂喂!这什么情况!?这家伙干嘛跑来我们店里!?客人全都吓得跑光了啦!超级妨碍人家作生意的!」 果然免不了怒气爆发。 「喂!卧人!我这是该去哪里报案啊?你们的王八窟警视厅吗!?」 「蓝。学姐已经连同其他客人的份,点了非常多东西,应该感谢她才是。」 「卧人,我可以干掉你吗?成天看你们这些黑衣人在这边打混……感谢帮忙打广告啊!」 啊啊,没救了。完全讲不通。仿佛在跟野生大猩猩对话的感觉。 她是冲田蓝。我的青梅竹马,也是酒吧老板的女儿。时常对着我使用各种低俗题材或挑衅言词,颇为粗鲁的女孩子。虽然眼下穿着女仆装,五官也还算端正,只是今天那张美丽尊容因疯狂的怒气而扭曲。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学姐撑着下巴,一边大声啜着吸管,同时死瞪向蓝。 「维刀……哪来这么吵闹的店员?我是看在你推荐才来这间店的耶?」 「学姐,十分抱歉。我会要她安静点的。」 「喔喔喔怎样怎样!?金发双马尾的,你还真有脸摆架子啊!忘记你在这里闹过什么事了吗!?说啊你!?」 「是指弄破玻璃吗?不是赔过罪了?」 「扔下名片就算赔罪吗?你回去从小学重新读起好啦!尤其是公民与道德!」 「……维刀。处理一下。」 我不能违抗学姐的命令。只好搔着后脑转而面对蓝。 「蓝,学姐今天大受打击,可否退让一下,今晚就放过她吧?」 「粪虫阴垢垃圾卧人听好了。对我来说,让这家伙待在店里已经非常退让了。你想要我再退让多少?一万兆步够不够?」 「一乘一百乘一百乘一百乘一百乘一百乘一百乘一百再加一步如何?」 「『乘一百』少了一次啦废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受不了啊啊啊啊啊啊!」 蓝往柜台使劲捶了一下,接着走到后面去了。……对不起啊,蓝。 「真是的……好不容易回到现场工作,偏偏变成这样……」 「学姐讨厌风雅小姐是吗?」 「不用讲到讨厌不讨厌,那家伙超级麻烦的啊!从小就有事没事都要跟我对抗!她跟你同一届的喔!?我招谁惹谁成天得跟年纪比我小的竞争啊!?」 「这、这我没办法回答。以前有过什么事吗?」 「那家伙……什么都没跟你说啊。」 呼?。学姐吐出好长好重的一道叹息。 「……我提过小时候跟妹妹一起上芭蕾教室吧?」 我点头表意。学姐别开视线,愣愣望着正前方,继续说明。 「那是一切的源头。因为芭蕾跳得没有我好,从此记恨,不管我学什么她就跟着学什么。……嗯,虽然每一次都是我赢。」 「呃?所以说……?」 「这回肯定也是那样。迅〈·〉早〈·〉下〈·〉风〈·〉雅〈·〉是〈·〉 为〈·〉了〈·〉赢〈·〉过〈·〉奏〈·〉手〈·〉伊〈·〉莉〈·〉娜〈·〉才〈·〉考〈·〉进〈·〉焚〈·〉书〈·〉课〈·〉的〈·〉。」 「咦?……就、就因为这样?」 「就是啊!不过那家伙非常没办法接受『败北』这个事实!听说那时候打击大到发烧躺床哀号了好几天哩!还一直神志不清地念着『我竟然输了……?』!」 无言以对。我不禁目瞪口呆。 「风雅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死缠烂打!我学书法她也跟着学。接着学茶道的时候她又闯进同一个补习班。近身格斗课上没几天就看她备齐所有装备……!啊啊,光是回想都让人好烦躁!」 根本可以写成惊悚小说了。不禁联想到《寻找同居人》那部小说。话说回来风雅小姐跟《七龙珠》的达尔同步率真高啊。上衣也一样穿蓝色。 「搞到最后连焚书课都跟来了。……可恶。好几年没见到她,以为没事了哩。」 「看、看来真是重伤呢……不晓得她怎么会受那么大打击喔?」 「我哪知道啊!去问本人啦!……——喂,店员,再来杯饮料!」 「你不会自己倒喔!?混账!快点滚出去啦王八蛋!」 蓝从厨房大吼仿佛出自北野武电影角色的台词与声调。我想我应该没误会她语尾挟带的哀凄感。等不到饮料,学姐像要以吃泄愤似地大肆消灭眼前成山的甜点。我只能默默在旁观望。 其后不知过了多久。 「……维刀,有件事我不确定该不该说。」 学姐显得莫名严肃的语调拉回我的注意力。 「怎么了?如此慎重其事。」 「其实啊,我原本打算趁着这次受伤,辞〈·〉掉〈·〉焚〈·〉书〈·〉课〈·〉的〈·〉工〈·〉作〈·〉。」 「咦!?」 「受了重伤也是原因之一。最主要是无法忍受自己身为『最年轻搜查官』给课里添了那么多麻烦。再者——我已经明白『并非所有的御宅族都是罪犯』这个道理了。」 意外听闻学姐丧志的发言,一时无法反应。 ——一个月前,在东京国际展示场内,学姐因为些些神的关系而身受重伤、性命垂危之时,「周遭的御宅族们保护了她」。此事我亦略有听闻。想必她的价值观因此受到动摇,明白「御宅族并非全是社会害虫」。 然而这等心情的转变,同时代表她自〈·〉我〈·〉存〈·〉在〈·〉价〈·〉值〈·〉的〈·〉崩〈·〉盘〈·〉。毕竟至今她不〈·〉曾〈·〉有〈·〉过〈·〉质〈·〉疑〈·〉,持〈·〉续〈·〉法〈·〉办〈·〉了〈·〉无〈·〉数〈·〉的〈·〉御〈·〉宅〈·〉族〈·〉。亲身体认到厌恶对象的另一种面貌,想必为她制造不少苦恼。或许觉得「没办法怀着这等心态继续逮捕那些人了」。 学姐在复职庆祝会上的笑容仍历历在目。「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相聚,理应尽兴」,说不准当时的她其实怀抱着这等心思。 「……但是风雅被派到课上,情况就不一样了。死也不要输给那种家伙。更不可能让你被风雅抢走!」 「我是觉得没必要这么针锋相对……」 「所、所以有必要尽快加深彼此的信赖关系才行!既然那家伙都叫你『卧人』了,我们也有必要使用更亲密的称呼。对!」 「愿闻其详。」 「你要改口叫我『伊莉娜』!我的话……我会喊你『哥哥』!」 「……明白了,伊莉娜。哥哥会努力的。」 「很、很好!明天也拜托你啰,哥哥!」 学姐满脸欣喜。……不过又马上换成能面具一般的死板表情。 「……——似乎有那么些,火大的感觉?」 「……——是。听到自己那样喊,我都想杀自己灭口了。还是作罢吧。」 想是觉得自己脱轨的太过火,学姐红着脸继续将甜点往嘴里搬。 话说回来……风雅小姐的疯狂是有些超出我的预想。 像我这种「试图获得组织内部情报」而加入的鼠辈之流还蛮能理解。然而风雅小姐当真没有特定目的。只把目光锁在学姐身上,与她为敌,不外乎徒增课内纷争与问题而已。充满变数的情况令我大感头痛。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怀念就我们两个一起行动的时候……。对吧?维刀?」 搞到坐在旁边的学姐一边狂吃甜点,再度开启漫长的抱怨大会。简直像在应付喝醉酒的上司。得尽快转移焦点才行。 然而很快又没那个必要了。 「——喔喔喔,你们在呀。」 嘎啊。……啪咻。啪咻。 双推门一如往常地制造出令人烦躁的效果音。门板被推开,一双裸〈·〉脚〈·〉踏进店内的阴暗氛围,接着一路走到店内约中央一带—— 迅早下风雅眯眼朝店内一瞥。 「真够冷清的啊。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耶?」 无人应答。蓝已经走到店里后方,我只转头回望风雅小姐。至于学姐则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吧台,表情十分阴沉。 风雅小姐往吧台这边走近,目光落到学姐背上……用鼻子哼笑一声。视线紧接着投向我,摆出极其灿烂的笑容。 「卧人,晚安啊?原来你也在这儿呀。」 「辛苦了,风雅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探索秋叶原兼夜间巡逻啰……顺便过来这间店晃晃。之前就很介意这里了。听说是『白衣变态出没的变态店家』嘛。」 这里被说成「变态店家」还算可以理解。但是「白衣变态」指的是谁啊?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一丁点儿都没有。 满面笑容问了一句「可以坐你旁边吗?」,风雅小姐坐上了我左边的位置。 现状——我等于被右边的学姐与左边的风雅小姐给夹〈·〉在〈·〉中〈·〉间〈·〉。……然而眼下可没有一丝丝能让我享受「齐人之福」的气氛。 「伊莉娜,你好呀? 」 「……想干嘛?」 「人家好意想来跟你打声招呼嘛。祈祷你不会失去搭档喔。」 「不稀罕你担心。你可以滚了。」 「虽然祈祷也是白搭啦,我会抢走卧人的。」 对话进行到这儿,双方沉默。然而纵然没有交谈,仍旧清晰感受到两人在空中散放互撞的星火。多希望她们好歹别把我夹在中间。 突如其来地,风雅小姐露出嫌恶的眼神。 目光盯着罗列于学姐眼前的各式甜点堡垒。 「……又?在吃甜点啰?真吃不腻耶。」 用汤匙砍坏奶酪,含进一大口。学姐摆出满足笑容向风雅小姐点头。这是今晚进店之后第一次拜见学姐的笑脸。 「很好吃喔。这里店员态度超差,不过甜食倒是颇具水准。风雅,你也来一点吧?」 「那就不必了。光看我就会心头不舒畅。严格来说已经不舒畅了。」 暂且不论风雅小姐的意见,蓝要是听到学姐称赞她亲手制作的甜点,应该会觉得开心吧?如是想着朝店后方望去……只见蓝面无表情地竖着中指。被针对得不知所以然。干嘛气我啊?这等迁怒太没道理了啦。 「卧人,跟你说,伊 莉娜从小时候就一直这德行。真不明白都吃哪儿去了……」 「学姐确实常常在吃甜的东西呢。偏食的状况蛮让人担心的。」 「你干嘛担心我的饮食?你是我老妈子不成!?」 「你会一直吃甜食是在模仿喜欢的摔角手对吧?我实在忍不住质疑这动机。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你喜欢的那位。」 「真壁刀义。」 「对对,就是那人。但我记得是个看起来超级恐怖的人……」 「咦?学姐竟然是摔角迷!?当真吗!?」 「嗯嗯。新日本的比赛场场必到。维刀,下次带你一起去吧。」 哼哼,学姐用鼻子发了个声,继续回头处置那份奶酪。 我只能苦笑。完全没办法连结起来呀。学姐跟摔角。 ……虽然这么认为,然而再仔细鉴定她与体态大相径庭的蛮力战斗风格,确实不乏一点蛛丝马迹。纵然我很不想理解。 「真壁这位选手我是知道的……原来学姐常吃甜食是在模仿他呀?」 「没错!吃很多很多的甜点就可以变得跟真壁一样强喔!维刀!」 呃,我想绝对不是那样的。 「所以你也吃点吧。我分你一份。看你一副很想吃的眼神!」 呃,我想绝对不是那样的。 我无奈拿叉子捅进学姐一脸得意地推过来的黑森林蛋糕。而她早已往另一个甘甜猎物下手,风雅小姐的表情亦显得更加傻眼。 「……伊莉娜对摔角的喜好真是非常深入呢。『用双马尾拉倒对方』的招式也是参考真壁的技法而构思出来的。」 「错了。是真壁的割喉锁臂组合小川的sto而成的。世界上第一个尝到这招滋味的人怎么能忘呢?」 「哼!别害我想起那种回忆!……——说、说到技法,你有听说吗?装在我鞋子上的这个电击镇压装备,是如何成为课里制式装备的!」 「不知道我没问也不想问不必你说明。」 「都是因为你啊!伊莉娜!上次你ic market受伤的事,让课上开始考量『适用于近身战斗之镇压武器的必要性』。最后才采用了这项装备的!」 「维刀。这是真的吗?」 「……是的。非常难以启齿,但确为事实。」 「不过也因为那样才催生最适合我的武器,单从这部分,要我感谢伊莉娜也是可以的喔?这双鞋子就像是专为我而诞生的啊。」 「挺好的啊。下次也在那双鞋子里装火箭筒好啦。」 「你才应该考虑把马尾增加成四条呢。可以提升火力喔?」 「——你再说一遍!」 「怎样啦!」 喀当!激进的效果音从我左右两边宛如立体声效果一般同时响起。 学姐与风雅小姐站起身,互相瞪眼,在〈·〉我〈·〉背〈·〉后〈·〉拉近彼此距离。 转头望去,瞥见学姐抬头睨向风雅小姐,风雅小姐则恶狠狠俯视学姐。双方鼻头几乎碰在一起。情况一触即发。 「……身高差距很明显了呢。看你这样子,身高有多少啊?」 「一百三十五。」 「从以前就没什么长进嘛。你知道吗?你那年龄的人,平均身高好像是一百四十五公分唷?小矮子? 」 「不、不准你提身高——!」 学姐这么大喊,接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银色长方形物体。 华氏9999。我等焚书课配发的制式手枪。不过纯为镇压目的,里面装橡胶弹。 「哇喔吓死人了!你就是那种不该拿枪的人吧!?」 面对学姐的恫吓举止,风雅小姐未有一丝恐惧,反以挑衅态度对抗。手指还来回抚着堵在自己眼前的枪口。……说起来确实是蛮让人恐慌的啊,「国中女生随便拔枪指着别人」的状况。 然而引人恐慌的对象马上跟着增加。风雅小姐将鞋跟往地板敲了一下。「啪叽」一声,脚边散发电流。接着拉高裙侧拉链释放高衩,拓展脚部活动范围。彻底的备战状态。 「……哼,还真敢讲。你还不是启动了武器!」 「我这可是自卫呀。看到有枪对着我就害怕了起来?!」 「这样就会怕?我跟维刀可是经历过更可怕的炼狱喔?你精神面成熟得比身体慢喔?」 「啊,那是在间接承认『自己的身体还只是小孩』啰?小矮子?」 「就说不准你提身高……!」 「怎么不乖乖待在家里吸捏捏就好了哩??啊,还是我帮你点杯牛奶好呢??店员小姐?!」 「……啊啊,也好啊!我就来一点吧!?」 「啥、呀啊——!?」 学姐唐突将空着的那一手伸向风雅小姐。 半张的手掌攫住风雅小姐的胸部。手一覆上去,学姐便毫不迟疑地开〈·〉始〈·〉揉〈·〉捏〈·〉。风雅小姐惊愕不已地发出「呃嗯嗯!?」的走调喊叫。 呜哇……好色。不对,这光景太糟糕了。 我只好假装没在注意。背过身子用斜〈·〉眼〈·〉窥伺那一头。 「呃、啊嗯、呃嗯……!住、住手……!你、你这是干嘛!?」 「啊啊啊怎么没有奶呢!要怎样才会出来?再更用力一点会有吗!?」 「脑、脑袋有洞吗你!?哪可能出得来!放、放手啦!」 「喔喔喔喔喔喔,所以你的胸部只是一堆无谓的脂肪啰!?一派夸耀地装备这么巨大的废物是想干嘛!?太碍眼了,给我缩回去!」 「啊……喔喔,原来是那么一回事啊?呼呵呵!」 风雅小姐拍掉学姐的魔爪。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 「怎、怎样啦?」 「没有啊……因为实在太滑稽了。你是在嫉妒对吧?这对胸部!我这对丰满的胸部!」 「我没有。」 「你有喔。」 「我没有!」 「真的有!」 「都说了我没有!」 磅!枪声响起。 学姐手里的枪冒出的硝烟强烈诉说着两人之间的嫌隙。风雅小姐成功闪避,子弹击中店里的墙壁。 呜哇。这人当真爆怒扣下扳机啦……。学姐真正化身成危险份子了。 「——你还真的开枪啦。」 「怎么样?怕了吗?声音在抖喔。」 「才、才没那回事哩!要打随时奉陪啊!」 ……嗯?不知为何。风雅小姐的这句话听来十分不对劲。跟她说话的时候经常产生这种感受。 店内的情况与我思绪完全无关。「大暴动」涌现。 磅、磅!枪声震荡空气。 插图p049 啪滋、啪滋!紫电乱舞。 学姐连续瞄准风雅小姐击发。风雅小姐双脚回旋,貌似轻松地展开反击。她轻巧地闪避来袭的子弹,甚至趁隙主动攻击。如此准确的对战方式着实令人不得不佩服……然而眼下我非常希望两人可以马上停止。 因为被闪避的子弹照例陆续打中周遭的玻璃柜等店内设备,风雅小姐失准的飞毛腿则逐一毁损 桌子或座椅。 蓝从后方走出来,一脸凶神恶煞地揪住我。 「卧人,你搞什么飞机啊!?不赶快阻止她们,愣在这儿干嘛!」 「已经……没办法了啦。」 没救了。事态发展至此,我无力可回天。我太明白那两个人的战斗力有多高。阻止其中一方,就会受到另一方的攻击。 「风雅!怎么啦!?就这点本事!?完全没打中我喔?」 「你还不是一样!……喔喔,这样好了。要是你有办法打中我一枪,就勾出两颗眼珠子送你!」 「谁稀罕你的眼珠子啊!还不如给我从焚书课消失!越快越好!」 少女们的战斗火热持续,眼中完全容不下我跟蓝。 啪叽!风雅小姐踹过椅子,将其分成两半。 磅锵!学姐射出的子弹打碎天花板上一盏灯。 眼前热烈开展的暴力行为全无终止的迹象。 等将店里东西全数破坏殆尽,是否就会划下句点呢?只见店里物品一项接着一项,数量逐步减少中。 蓝愕然地凝望这等光景。 「啊啊……这间店要毁了……」 「我会请她们俩负责赔偿的。让店里恢复原貌,那样就没事了吧?」 纵然我十分清楚重点不在那里。 「蓝。不如放弃cosy主题,在店里盖个擂台算了。」 「盖那种东西要干嘛……」 「全新装潢重新开业啊。以那两个人的女色表演赛为卖点的酒吧。学姐喜欢摔角,应该也乐见其成。我多少有些存款能尽棉薄之力,好歹薪水还算不错。」 「……嗯。说得有理。我会考虑的,而且是认真考量。」 哗啦啦。眼泪如瀑布般从蓝的双眼不住流泄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维刀!反正你也没事干吧!」 「咦?呃,是,是的。」 「回去刚才那个案件现场!回〈·〉收〈·〉证〈·〉据〈·〉!替搭档争夺战取得先机!」 「现、现在吗!?」 「现在马上!」 二·地狱业火降临 ?in the line of hellfire? 「——唉唉。风雅闯进焚书课根本灾难啊。对吧,维刀?」 「就是说啊。」 我伸手从架上取下模型。 「我跟风雅是完全不同型的搜查官,课里怎么会安排她跟你一组哩。对吧,维刀?」 「就是说啊。」 暂且先把模型放在一边。 「风雅又比以前更加仇视我。对吧,维刀?」 「就是说啊?」 在归档清册上写下「小型立像·no.001883」。证据几乎全是模型,大量肤色色块刺痛了我的眼。 「我们两个一起的时候多好呢。对吧,维刀?」 「……就是说啊。」 我简直就像塔摩利招牌综艺节目的观众似的。那节目早就停播啦。话说回来,从先前在酒吧的抱怨,还有现在讲的台词,这人讲的话莫名老派哩。 不必多作介绍,这儿正是我几个小时前来过的出租仓库。 时刻已过晚间十点。感觉充满晦气的微暗屋内飘散微弱的霉味,不止是凉,更让人感到微寒。只有我跟学姐两个人在的关系吗?稍早现场挤满不少搜查官,如今那般热闹人气已丝毫不复见。 ——加班。简单来说,我们俩现正进行的就是这样的活动。 国中生跟高中生在加班……劳动基准法是摆好看的吧。 「说起来,比起收集证据,不如去突击搜查来得好。对吧,维刀?」 「就是说啊。」 紧接着学姐又开始编纂抱怨文。 「唉啊啊……我错了。仔细想想,这样不就等于交接了她的工作吗——」 「嗯。没错,确实。」 我把装满证据物品的箱子放到学姐旁边以求分心。 突然一个念头,学姐默默拔枪,对着那箱证据。 「学、学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表情一傻。学姐偏过头。枪依旧指着原位。 「哪有什么。想说搬运太麻烦干脆打碎……」 「呃……本来不是说『因为时间太晚所以迟些再来回收证据』吗?打碎之后不是反而更难解释吗?」 「是吗……?」 「是啦!」 「应该没差别吧?一样全部装箱好再叫车来载而已嘛。」 「……学姐。那把枪里装的强化橡胶子弹全是用人民税金买的唷?是否不该浪费呢?」 「嗯。有道理。」 「拜托了。最近只有学姐还在搞『破坏证据的搜查官』这套了。」 「咦?真、真的吗?」 「一点不假。其他搜查官们都考量到开枪会引来陈情而转为低调了。」 「原来如此。所以说『破坏证据』就成了我的专属招牌啰?」 「……或许可以那么说。」 「很好,那我还是让它们粉身碎骨吧!否则我的招牌就要出现危机了!」 「就叫你住手了!——嗯?」 视线意外捕捉到一丝气息。我将意识集中于该处。 入口附近的大片玻璃前停了一台车。一般情况下大概不外乎为极其普通的背景物品。 然而……倘使我没记错,那台车「从我们这回进入仓库前几小时就停在那里了」。 为了寻求对照与确认,我问向一位记〈·〉忆〈·〉方〈·〉面〈·〉比〈·〉谁〈·〉都〈·〉优〈·〉秀〈·〉的人物。 「……学姐。关于外面那台车。好像在那边停很久了对吧?」 「嗯?喔喔,那个司机啊?风雅镇压这里的时候,他也在看热闹的群众里呢。」 「咦!?你、你说真的吗!?」 「你怀疑我的瞬间记忆能力吗?他绝对在喔。我刚还想『又是一个对八卦很有耐性的家伙』,觉得有点佩服哩。那种爱看热闹的人其实还不少。」 学姐的看法十分正确。世上着实不乏那类人士。……只不过,时间都这么晚了耶? 「……我还是去确认一下。」 我半信半疑地前往入口处。学姐喊着「我也去」并尾随在后。于是我们两人一起朝大门前进。 使劲打开沉重的大门后——学姐瞄向自己手边「啊」地喊了一声。 手里还握着证据品模型,就这样走了出来。我跟学姐都是。 「……惨了。该如何是好?」 「……不太妙呢。一般规定证据『欲带离事发现场时必须善加包装,以期在搬运时不引人耳目。严格禁止私自带离现场』。」 我们俩面面相觑……苦笑。特地折回去也嫌费事,干脆之后再还回去。彼此有了共识,各自将模型收进怀里,并肩走向目标的黑色休旅车。 休旅车司机则死命盯着我们俩的行动。 车子停在仓库门口道路的对面侧。随着距离缩短,逐渐能清楚辨识司机的脸孔。坐在休旅车驾驶座的是一名年龄不详的男子。维持着严峻的表情瞪着这头。 我们俩止住步伐,停在车子右侧。 「绝对不会错。他白天确实有在旁边看热闹。那家伙怎么了吗?」 我没有回答学姐的问题,径自靠到驾驶座旁。 ——喀、喀。 轻敲玻璃两次,该名男子就……降下了窗户。 「干嘛?」 宛如来自无尽深渊,充满威吓感且给人不小压力的低沉声调。 男子的双眼形似爬虫类。承受其视线注目之人八成都会别过脸,大概有这种程度的不舒畅感。身高似乎不算低,身上穿着松垮且尺寸不恰当的服装,难以推测其年龄。 我揪着胸前的识别证微微低头示意。 「您好。我们是警视厅的人。方便打扰一下吗?」 「警察有何贵干?」 「几小时前,那座出租仓库里查获持有并保存违法物品的案件。您晓得这件事吗?」 「不清楚喔。没别的事了吧?」 叽咿咿咿——……喀。窗片毫不留情地升回原位。 我与学姐互看了一眼,彼此点头示意。这家伙在说谎。根据学姐准确的瞬间记忆,这个男人摆明就曾出现在这里。 「喂。」 学姐站到我身前。男子一脸厌烦地再度降低车窗。 「真缠人耶。又有什么事?」 「告诉我们你的名字。不用担心,义务上问个几句而已。」 「……生岛,醍醐。」 「这样啊。那么,生岛。你为何把车停在这里?」 「待在这里有罪吗?」 「那倒没有。……那边那些烟屁股,稍早只有十支而已吧?」 学姐指着扔弃在地面上的大量烟蒂。 「那又怎样?」 「增加很多喔,变成三十支了。那之后你又吸了二十支烟啊。……——你窝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在监视吗?目的为何?」 「……啧。」 名叫生岛醍醐的男子明显变得更加不悦。 「这家伙有问题。喂,维刀。」 「我知道。——不好 意思,麻烦您跟我们到署里走一趟。」 生岛用鼻腔「哼」了一声,离开休旅车。看来他很明白眼下这个状况该采取的反应。有些脑筋不好的家伙总马上想逃跑。 待生岛总算站在我等眼前,紧接着。 他〈·〉逃〈·〉跑〈·〉了〈·〉。 丢下自己开来的车。扔下我们两个。 身影逐渐远去。我跟学姐仅止凝视着生岛持续跑远。 「呃,这个嘛。维刀?」 「是。」 「…………——快、快追啊!」 「是、是的!」 意识终于渐渐觉醒。我俩好不容易警觉到该采取的行动,举步冲刺! 「啊啊实在是……维刀你在搞什么鬼!?竟然默默放他走!」 「学、学姐还不是一样!为什么在发呆啊!?」 两人彼此咒骂,加速奔跑。 可恶,没料到他会突然逃跑……看他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 禁不住为自己的疏忽而烦躁,同时发现跑在旁边的学姐亦同。她手握装填有镇压用子弹的手枪。目光锁定跑在十几公尺前方的生岛,一行人持续于住宅区内狂奔。接着生岛往右转入小路。 「是想躲去哪儿?……看来果真是在监视那座仓库。」 「但是动机依然不明。难道是想取回那些模型吗?」 「说不定是『地下模型』啰。」 「就算是这样……」 我十分熟知模型的地下流通路径。连我都不晓得的话……不就代表那些模型恐怕与某些「不妙之事」有关连了? 无法确知答案,我与学姐继续快跑。来到生岛转入的小巷口。 「我先探探。」 我点头。学姐加快脚下的速度。 她就这样跑在我前头,维持猛烈的冲刺。 「——站住!」 以射击准备姿态跃进小巷口中央。枪口指着生岛逃跑的方向。 然而。学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 「嗯?那家伙……是在干嘛?」 傻愣愣的台词。愕然的目光投向生岛逃跑路线远处。 我诧异地窥探小巷内。随后产生与学姐同样的感受。 生岛正试图钻入暂停于前方之拖〈·〉车〈·〉后〈·〉方〈·〉的〈·〉货〈·〉柜〈·〉里。而不是驾驶座。 「……那家伙怎么了?还以为他又想逃……该不会打算躲在那儿吧?」 「也太傻了。摆明已被发现。快把他抓起来吧。」 学姐简短回应「也是」。我们俩缓缓逼近货柜。 生岛毫不留意后方的我们,径自拉开货柜门闩,进到深处而消失了身影。虽然预想他会乖乖待在里面……此时突然从内部传出「喀锵」一声,十分熟悉但是「极度不愿听闻」的音效。 因为那是枪〈·〉械〈·〉撞〈·〉上〈·〉物〈·〉品〈·〉的〈·〉声〈·〉音〈·〉。 「呃……应该没可能吧。」 难道说,那个货柜里面。 我已然停下步伐。另一方面,学姐则仍朝货柜前进中。丝毫未察觉前方蕴酿着「暴力的杀意」。 ……喀锵……喀刷…………喀锵……——嘎叽。 巨大箱子内依然连续传出不祥的音效。在一声特别响亮的金属音「嘎锵」之后,货柜周遭充满令人不舒畅的死寂。不自觉间,我已开始折回原路。 说时迟那时快,杀气霎时大幅膨胀。 「——学姐,退开!那〈·〉家〈·〉伙〈·〉有〈·〉枪〈·〉!」 我这句话要是喊得慢了一点,不晓得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听闻我非比寻常的喊叫,学姐才反应过来勉强折返。接着跟我一样躲在民宅外墙后方。 随后枪声咋响。——不,是「轰响」。 枪响震慑夜空,强大能量化为音波贯穿我俩的耳膜。大量子弹打中矮墙后弹落在地。 我朝货柜方向窥视。 「……是蜂巢不成?」 不,若是蜂巢可能还好一些。眼下仅见货柜门被打〈·〉穿〈·〉一〈·〉个〈·〉大〈·〉洞〈·〉。 生岛从货柜内侧击发了「那东西」造成的结果,诉说其过剩火力亦不足评断的强大威力。 生岛方才对我们两个人类使用了那东西,没有一点犹豫。 因察觉到明确杀意而紧绷之中,又听闻「嘎锵」响。生岛总算走下拖车后部,现身于细微砂尘遮蔽的视野之内。 「啥!?…………那、那是什么武器!?」 与我同样从矮墙后方窥探的学姐发出因恐惧而僵直的声调。 ——那东西堪称「异形」。不曾目睹过的巨大枪械。 七个枪口呈放射状排列,很明显不需要特地瞄准便能攻击。炮口上部及下部各有一片状似钢铁材质的盾,仿佛能阻断这头所有的攻势。整体的重量想必十分惊人。 彻底的灾难。武器冷峻的样貌诉诸仅此无二的意志。 除此之外,生岛竟用单〈·〉手〈·〉持着那般庞大的武器。 原来那个男人具备单手举起明显具备不寻常重量的铁块之蛮力。 不需要多少时间研判状况。当下能够采取的有效手段仅剩一种。 「……学姐,我们逃吧。根本拿那种装备没办法。」 「就、就算想逃……!这种状况是要怎么……!——呜、呜哇!?」 那一头唐突重启连续枪击。 自枪口喷射而出的子弹划过我等鼻子前方,一发接着一发贯穿停在后方的休旅车。 直到子弹划燃汽油,车辆爆炸。 高温、轰隆声、地面震荡。随着这些强烈的感官效果,宁静的住宅区霎时堕入地狱。 剧烈的冲击朝着生岛方才逃跑的相反方向爆发。烧烫的空气化为强大压力袭向我与学姐。两人均下意识伸手阻挡,一片车门从我跟学姐中间飞过。带着汽油味的火舌于周遭飞窜。 ……无需多言。学姐与我相视点头,紧接着背过身,往出租仓库所在方向狂奔。也就是折返原路。 「可、可恶!维刀!该怎么办!?」 金色头发飘扬风中,学姐大叫。 「哪能怎么办!装备不足。只能先观察对方动向!」 「但、但是这样下去不成啊!要是有居民被吵闹声引出来可能会成为牺牲者……!」 我很明白。但是现在只能优先与那个男人拉开距离。 我往后面瞄了一眼,生岛貌似还没走出那条小巷。感到安心的同时,「得趁这机会拉开距离」的紧迫义务逼着我的焦急感直线上升。 我们俩继续往前奔逃。 「话说回来……怎么会?」 突如其来地,狂奔中的学姐皱紧眉心。 「怎么了吗?」 「搞不懂啊。有必要如此盛大地攻击我们吗?」 「或许不希望那间仓库里的模型被没收吧。」 「不是吧……那样的话何必监视仓库入口,一开始就拿那把枪把我们解决掉不就得了?现在他也是杀意爆表啊!」 「……确实如此。」 「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安全逃离这一区。……——来了!」 视线随着学姐的提醒扔向远方。 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不禁有此心境。 生岛举在手里的大铁块首先冒出巷口,本人身影接着出现。生岛来回瞪了我们各一眼,举步往这头走来。 ……魔鬼终结者、终极战士、异形。创作戏剧的世界里,出现过多数引人绝望的敌人袭击主角。然而眼下的生岛的形貌并不像那些敌人。 有种东西与现在的那家伙非常相似。比戏中敌人单纯许多,既存于现实的武器。——就是「战车」。 抵御对方所有攻势,径自随意释放重火力武器。非常具真实感的恶梦。 不是闹着玩的。怎能任那等怪物在大街上乱跑。再放纵下去,恐将波及一般民众。然而现在的我们除了等那家伙放弃攻势之外别无他法……。 心绪烦闷地持续前行。再次回头确认,只见生岛举枪对准这头。 「学姐!往旁边逃!」 大喊的同时,子弹如豪雨般划过我跟学姐之间。 锁定某个角度的子弹飞瀑往斜前方喷发,全数打上停在前方路肩的车辆。 又引爆了第二台车。 「——!」 爆炸风压自前方来袭。我下意识紧闭双眼。 没有空闲为此怯懦。我与学姐均以斜眼一瞥猛烈燃烧的车体,继续前进。 停下脚步就等于死亡。 「咻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后方传来的巨响仿佛永无止尽。大量子弹陆续嵌进住宅外墙、电线杆、路面、护栏、乃至民宅墙壁,将周遭景色逐步染为地狱的绘图。而我等束手无策。 因为我们没有任何一种足以与其对抗的方法。 话说起来……究竟有何必要闹到这等地步?我们只不过是稍微盘问了一下他……。 「维、维刀!」 奔跑途中将头转向学姐。 「学姐!什么事?」 「那、那边……是〈·〉不〈·〉是〈·〉有〈·〉人〈·〉!?」 「咦?」 回头望生岛所在的正后方向。 目光最先捕捉到的身影并非生岛。 普〈·〉通〈·〉人〈·〉。一名貌似上班族的男子倒楣误入了这条危险小路。 纵然所在位置尚在子弹路径之外……情况未变的话,他肯定没命。 「糟了……!」 如何是好。倘使我与学姐成功逃离,或许就能解除危机状态。但是那位上班族的情况就不同了,很明显是无端受到波及。 不,根本无需多思量。我立刻转变去向。 「……学姐。请务必逃到刚才那间仓库。」 「你、你呢!?」 「我去绊住那家伙。方便跟学姐借枪吗?」 学姐深感疑惑,但仍递出自己的华氏9999。接过的同时,松开弹匣确认剩余弹数。——十二颗。算上我自己的,总共有二十四发橡胶弹。 就这样吧。没可能彻底击退,能牵制多久是多久。 我以眼神向学姐示意,朝反方向奔去。 「——生岛——!」 吼叫,开枪。 击发的子弹直直朝生岛,不对,是那把宛如怪物的大枪前进。随后撞上盾片,随着「锵」的一声结束其使命。 紧接着射〈·〉击〈·〉唐〈·〉突〈·〉中〈·〉止〈·〉。生岛的脸从盾的上方冒出。 ……如我所料。那把武器「无法一边确认目标状态而击发」。 正确一点来说或许是「枪口前方的区域全都是目标」。既然有能力造成如此广范围的攻势,便没有必要逐一锁定目标位置。仅需「对着前方射击」就能达成那座枪作为武器的使命。使用者因为盾而看不见前方状态也无所谓。那个武器的设计就是如此。 不可浪费这个机会。我早已加快脚步冲刺。 趁着枪击停止期间继续奔跑,到达目标的路人跟前。 「快逃。」 「咦、咿?!?」 咚地一声,将男子一把推进小路里。 男子疑惑未解但仍维持住清楚意识,马上往小路另一头离去。 确认男子身影消失,即刻往巷子对侧飞跃。 同一瞬间——「滋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震慑鼓膜的巨响,原先所在地点附近的水泥墙被搅烂一大块。幸好我已闪避至对向路旁,未受任何伤害。 我乘着跳过来的动力往地面一踹。跃上一边的矮墙。弹雨立刻追赶而来,但我没有多加理会,只埋头冲刺。 在〈·〉矮〈·〉墙〈·〉上〈·〉。 从高处观察到生岛的表情略为扭曲。因〈·〉为〈·〉他〈·〉没〈·〉办〈·〉法〈·〉锁〈·〉定〈·〉我〈·〉。 那是一把不需要瞄准功能的武器。面对像我现在这样「随时变换位置的标的」,基于它庞大的重量,绝对没办法迅〈·〉速〈·〉变〈·〉更〈·〉准〈·〉星〈·〉。 攀到矮墙上行动的我不怕被击中就是这个原因。纵然生岛身怀近似怪物的腕力与肌力,空有「劲道」没有「精准度」就奈何不了我。 生岛与我的距离扎实缩短。……还有九公尺。 脚边的矮墙崩毁。奔跑速度不减。距离七公尺。 距离五公尺。 距离四公尺。 我已经能看到生岛躲在盾后方的脸孔。只剩三公尺。 就是此时。 我从矮墙上飞扑。同时拔枪。 「——!」 击发。枪击。狙击。速射。连击。乱射。 于一瞬间内执行「开枪」的各种作法。 我所射出的子弹全数到达生岛的身体。他双手放开巨大枪械,举高试图抵挡我从空中发出的枪击。 事态发展至此,他已是我囊中物。 扔弃用尽子弹的手枪,取出学姐的佩枪于极近距离击发。 咚、咚、咚——。一发接着一发,生岛沐浴弹雨之下。 他摆出拳击的防御架式,我依序射击脚、肩膀、腹部、膝盖,企图逼他失衡。 用完子弹后随即往前踏出一步,打算抓住生岛。 然而。我不禁停住了脚步。 「……骗人的吧?」 生〈·〉岛〈·〉毫〈·〉发〈·〉无〈·〉伤〈·〉。 衣服破了好几处,能够窥见一部分肌肤。但是不用确认那些部位亦能即刻明白,方才的连续射击全是白搭。 因为他的「肌力」。生岛身上的衣物随着下方怀着超乎寻常之质量的肌肉膨胀起来,宛如铠甲一般牢牢保护住躯体。所以我的子弹没能得到一丝效果。 一阵寒意。恐惧感窜遍全身。不仅只攻击,这男人连防御力都是怪物等级。 我已用尽子弹。但仍佯装还有子弹的态度,枪口指着生岛的头。 「方才有劳你了。我是焚书课的人。」 眼前这个男人未回应我的自我介绍。亦无从推测他是否察觉这头已无子弹。 双方僵持不下。生岛缓缓晃着身子瞪着我。巨型枪械如今在他伸手 无法触及之处,暂时应该没问题。 「生岛醍醐。这样大闹住宅区很威风是吗?……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哼。」 还以为他打算回应,结果只有嗤之以鼻。 「呵呵。警方的新组织就这名堂啊?」 「承蒙理解,十分荣幸。还真没想到镇压弹会没效哩……。这东西,依据受击部位不同,也是有可能骨折的。」 「你也不是真心要用那种玩具跟我打。」 那倒没错,我老实回答。瞥了一眼狼狈躺地的巨大枪械。 「……这枪简直跟怪物没两样。何必拿这么危险东西出来玩?只是想躲避追捕的话未免太大费周章了。」 「『保险』起见啦。遇上很难杀的对象时才用。这把枪——『米尔特蕾德』可以对付任何对手喔。」 米尔特蕾德。就是这把枪的名号。 「就是说……就你判断,我们对你来说是『很难杀的对手』?」 「可以这么解释。」 「那还真是荣幸呢。」 「放心吧。无论是荣幸还是小确幸都很快就要结束了。我马上就把你杀个片甲不留。」 究竟有何理由对我们展现如此露骨的杀意哩。 罢了。深入思考每个细节太过费事。我取出手铐,其中一边对向生岛。反正绑回去之后,想怎么问都行。 见我又靠近一步,生岛再次不屑地一哼。 「没用的。你没办法逮捕我。」 「你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吗?你那座枪……米尔特蕾德已经脱离控制。有胆你去捡起来啊。我的橡胶弹会抢先贯穿你的大头。就算你全身肌肉硬梆梆,也耐不住头部直接受创吧?」 生岛报以一道恶心的窃笑。 眼下我的弹匣已空。也就是说方才讲的状况纯为虚张声势。难道这男人注意到了吗? 不过我很快明白「是否察觉到并无关联」之事实。 「……呵呵。捡起来?根本不需要那么做!」 生岛随后伸出的不是手臂,而是「脚」。 来不及阻止。生岛单脚踏住巨型枪械下部某处。接着,原以为是枪身的部位有两〈·〉把〈·〉小枪顺着近似弹簧的装置「咻」地飞出来。 「啥——」 据猜测,生岛刚才踩踏的应该是「弹出手枪的按钮」。 涂成全黑的具杀伤力武器违逆地心引力弹高到我与生岛的正中央。——mp5。 ……原来是这样。刹那间明白过来。米尔特蕾德的真实特性。 这座巨型枪械其实是结〈·〉合〈·〉多〈·〉支〈·〉手〈·〉枪〈·〉构〈·〉成〈·〉机〈·〉关〈·〉枪〈·〉效〈·〉果〈·〉的〈·〉武〈·〉器〈·〉——! 「!」 我立刻伸长手。 在此状况下,唯一的抵抗手段就是「夺得其中一把mp5手枪」。 我勉力握住枪托,指向跟前的生岛。枪口对着另一把张牙舞爪的mp5。 对峙的结果—— 「————!」 火花爆散。枪口与枪口之间产生的猛烈冲撞焚烧周围空气。 生岛以全自动射击的方式释放子弹,这头同样以全自动射击应对。对撞弹开的子弹陆续飞往我或生岛的背后。 意识集中在枪口上。失手一次就等着见死神。 锵叽!锵叽!锵叽!锵叽!锵叽! 喧哗的演奏不间断,枪击持续。 到最后——「喀锵」一声,仿佛与先前的喧嚣无缘的音效响起,这场「子弹相撞秀」始告落幕。 ——一阵死寂。总算是顺利回击所有子弹。 倘使我跟生岛手里枪枝的填弹数有落差,势必将有一方中弹。不过回头想想米尔特蕾德乃为「同时发射数把手枪的武器」,剩余弹数相同堪为必然之结果。 目光落向前方。生岛正为子弹全被弹开之事而感到诧异……才怪。反倒是我禁不住瞠目结舌。对方仿佛早料到这等发展,已将单脚滑进到米尔特蕾德下方,接着抬高腿—— 生岛用〈·〉脚〈·〉举起了那个铁块。 (……糟糕了。) 我傻了。错判情势。低估了这男人的蛮力。 方才生岛善用臂力挥舞铁块的冲击性形象钝化了我的洞察能力。那等惊人重量都能挥舞如纸,为求支撑那等劲道,下半身必得具备相当的肌力。 生岛于半空中接住怪物枪。没有一点失准,牢牢抓住。 接下来只需要扣扳机。就一个动作,站在正前方的我必死无疑。 同一瞬间,大脑死命搜寻可行方案。——两把华氏9999的弹药用罄。手心里的mp5也没子弹。身上无任何其他武器。若使用体技,相对距离又太远。再者任何攻势都会被盾挡下来。我所面临的是「如何逃离眼前这头野兽的掌控范围」的艰困现实。 ——没救了。想不出任何一个堪与其对抗的手段。 只剩下唯一一条路……「逃跑」! 「!」 「野兽」喷出了火焰。 在不乐见的极近距离听闻枪声爆发。 声音就在我头顶。因为我抢在前一瞬间滑〈·〉到〈·〉庞〈·〉大〈·〉枪〈·〉体〈·〉的〈·〉正〈·〉下〈·〉方〈·〉空〈·〉间〈·〉里〈·〉。紧接着立刻从生岛的背后起身,往学姐所在位置奔去。可以的话多想往炮口反向跑……但是不成,那就彻底成了标靶。 拔腿狂奔。明白生岛就在后方用米尔特蕾德对着我。 往左边矮墙一踹,跳上对侧的矮墙。 左侧的矮墙迅速被摧毁。但我无暇回头。 生岛发出广范围射击,因此我只能尽量用最小角度切换轨道往仓库前进。 很快地。前方不远处,学姐一脸困惑的样子映入眼帘。 「维、维刀!?」 ……可恶,这样不行。绝对不能让学姐遭殃! 「躲起来!」 「什么!?」 「学姐!请到仓库里面避难!」 「等……等一下!维刀!你突然这是……慢着!生岛呢!?」 大吼期间,我已到达出租仓库的入口大门外侧。揪住学姐的肩头与后背,试图把她推进仓库内部。 因为后面就跟着——! 「……?」 我停住催促学姐的手。 我跟她,两名搜查官就站在仓库入口眺望生岛所在的方向。 真诡异。枪〈·〉击〈·〉停〈·〉止〈·〉了〈·〉。 释放那般猛烈的杀意,到前一秒还摆明要杀我的生岛。如今目标就在子弹轻易可及之距离,他反而停住米尔特蕾德的扫射攻势。 从那家伙的表情读不出意图。只顶着一张更加不悦的臭脸对着我俩。 难道是,没子弹了? 「……啊。巡逻车!」 学姐呆愣的语调略显脱轨。仔细一听,那道极具特征的音效从远方传来。 生岛似乎也听见了巡逻车警报声,弹舌「啧」了一声,抬高的枪口偏离我们,转向一旁生岛稍早乘坐的汽车——破坏。 「呜喔哇啊!?」 「呃!」 磅咚,车辆爆炸。 炽烈火帘在路上迅速开展,遮蔽了视野。我跟学姐均抬高手臂保护眼睛不受爆炸风压侵袭。 周围飘散浓厚汽油味。那家伙的企图就是点燃汽油吗? 我怀着如此戒备,静待阻隔视野的火焰消失,爆燃的烟幕消散。 ——已然不见生岛的踪影。 周遭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杀气或可疑气息。只见长长一段损坏的矮墙遗迹,路边爆炸过后的车辆,以及令人难受的汽油臭味。 看起来我们俩成功逃离了生岛的魔掌。大概。 「……那家伙,究竟什么毛病?」 似乎是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学姐从旁愣愣地说。 「就是啊。也不必说杀就杀吧……。我们两个又没做错什么。只是职务上的盘问而已嘛。维刀,你有印象做过让那家伙怨恨的事吗?」 「没有啊。不可能有。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我想也是。……没受伤吧?」 「我没事。」 那就好,学姐点头这么说。背靠上仓库入口大门,躯体随后沿着门板滑落,瘫坐在地。想是紧绷的神经解放而虚脱。 那样正好。我有样学样地经历同样的动作,坐在学姐身旁伸展双脚。 「我知道你有多强……但还是敌不过生岛啊。」 「……怎么好像在哪听过同样的话。应该是『东方革命军』本部的时候吧。我好像老是在学姐面前搞失误呢。」 「我又不在意。人平安最重要。你也别介意。」 学姐的体贴十分窝心……仍有难以放下之思绪。 在乎的不是我们成功从生岛手下脱离险境。而是关于米尔特蕾德。 杀害一个人仍明显过剩的火力。以枪械来说堪称异形的武器,生岛就把它藏在附近。他百分之九十九打算杀掉我。也成功利用米尔特蕾德的攻击彻底封杀我的行动。最〈·〉适〈·〉合〈·〉用〈·〉来〈·〉杀〈·〉害〈·〉我〈·〉的〈·〉武〈·〉器〈·〉。我有这样的感受。 ——纵然如此。在那之上最令人介怀的就是「生岛的目的」。 原本正在监视仓库。严格来说可能是正在监视待在仓库里的我们。这样的话……若不是学姐察觉到生岛的身份,我们俩傻傻被杀的可能性也不可否认。 那么生岛为何没有马上下手?难道说杀害我们并非他最初的目的? 「……不,还是别想了。」 眼下就先老实听从学姐的话。刚结束那等混战,思考还没办法正常运转。 我效法至今仍挂着苦笑的学姐,露出自嘲用意的笑容。 放下心来吧。善加咀嚼。「枪击的豪雨终于平息之事实」——。 「——原来是这样。就是说你们让他逃了嘛。」 厚实的音质感觉比平时更加沉重,压迫着我跟学姐。 站在我左方的学姐眉头出现皱折,目光闪避着前方的都知事·西园寺藏人。我也只能采取同样的方式矗立原位。 「奏手,你是不是还没恢复最佳状态?虽然你刚复职,确实不能勉强。」 「没、没那回事。」 「维刀也是。我不乐见你拖垮她的行动。」 「……明白。」 没有任何借口。照理是我该处理的状况。 眼下我与学姐正在都知事办公室里承受训诫——。包含于住宅区开枪、放任歹徒深夜毁损公共物品之过失。没造成死伤,甚至没人受伤已经算是奇迹。倘使时间再早一点,将有更多下班回家的一般民众受到牵连。 「听说对方拿着很夸张的枪械呢。真的没办法对付吗?」 「击发的子弹都被阻挡。连靠近都很困难。或许是我等焚书课无法应付的对象了……虽然非常不愿意承认。」 「但是啊——。嗯?」 西园寺都知事的话不自然中断。因为房门唐突被打开。 门外站的是……风雅小姐。 同一瞬间,学姐立刻摆出露骨的嫌恶表情。 「——伯〈·〉父〈·〉。那件事明天我会跟卧人去收拾残局。」 「伯、伯父!?」 「咦?我没说过吗?我跟西园寺都知事是远房亲戚唷。」 如是说明,风雅小姐走进房内。学姐的表情显得更加不悦。 「原来是这样啊……风雅,你就是靠着这个空降到中级准巡查的位子嘛。」 「可以麻烦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吗?我是经过正规考试与测验才分发进焚书课的。对吧,伯父?」 「嗯。风雅的实力,你们俩应该也很清楚才是。尤其在战斗场面上。」 无法反驳。无计可施,今天的我与学姐毫无地位可言。纵然展现漂亮飞踢如我,仍禁不住因自己表现不佳而惭愧无语。眼下拿得出精神的只剩风雅小姐一个人。 「……伯父。明天,我跟卧人马上去追查那个叫生岛的男人。」 「你要去啊?」 「是的。据我目前所听闻,那个生岛实在让人看不顺眼。任意开枪,牵连普通百姓也不见踌躇……不能放任那种怪物在外面乱晃。这违反我认定的正义。」 「喔喔。风雅果然了不得!你的正义感确实很适合警界工作!」 「承蒙您不嫌弃。」 「那么这案子就托给风雅吧。奏手,麻烦你辅助她。」 「辅、辅助……是吗?」 「你先针对生岛那个男人进行调查。到明天风雅接手为止。」 「……是。」 学姐脸上的阴霾越来越浓。那吩咐实质上等于通告学姐已被排除于战力外。 「无论如何,那个男人就交给风雅,有劳啰。——没别的事了。」 一派难以释怀的学姐、深感烦躁的我、以及貌似心怀鬼胎窃笑着的风雅小姐。 三人脸上挂着三种不同的表情,一齐敬礼之后离开都知事办公室。 踏出办公室房门,走上通往电梯的走廊。我与学姐并肩前进,风雅小姐则跟在我俩后方。 走到大约半途时,学姐手放在嘴边嗫嚅道。 「……维刀。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 「生岛啊。当我们站在还有证据在的现场前面,那家伙就不再开枪了。对吧?」 「咦?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没错。」 「无所谓啦!那点细节。已经委托其他搜查官去回收证据了。」 风雅小姐一脚踢开我们的疑问。对于一个踢击专门的角色,「一脚踢开」这个形容还真合适呢。虽然一点都不重要就是了。 「更重要的是,伊莉娜,你离开那间酒吧就去了出租仓库对吗?」 「咦?嗯,是啊。」 「你明白吗?今天失败之后,你就输掉搭档决定战啰?」 「啊。」 「你忘记了啊?哼……我是无妨。总之明天确定由我跟卧人一组。……——卧人。」 我禁不住一阵吞咽。风雅小姐举止魅惑地偏头望着我。 「明〈·〉天〈·〉早〈·〉上〈·〉记〈·〉得〈·〉来〈·〉接〈·〉我〈·〉。」 「啥?」「啥?」 我跟学姐的声音完美重叠。 「呃,喂,风雅……什么时候变成维刀得去接你来着?」 「人家可是女孩子耶?男方来接女方出门比较自然吧?」 「这跟男生还是女生没关系吧?」 「喔喔,你就是有这种观念才没办法吸引住卧人呢。可以理解。」 「什么……你、你这家伙!」 「呃啊啊啊啊够了吧,事事都这样大惊小怪!有够麻烦的!……所以卧人,没问题吧?学校明天正好放假,中午左右就可以了。」 「明天中午去接你是吗?我是没差……」 「怎么?好像不太情愿的样子?像是『被强要』的感觉吗?」 「不……没问题。我会去接你。」 「这样啊!那么明天中午,等你来喔!」 说实话,我更怕她跑来住家等我。毕竟我家里可是有一间塞满御宅族周边的隐藏房间哩。 无从察觉我的真正意图,风雅小姐踩着芭蕾风情的步伐又转又跳地离开这一层楼。 学姐凶狠瞪视她离去,接着大呼一口仿佛将赶走所有幸福的叹息。 「……——唉。被风雅夺走自己的职位,然后还得熬夜调查。好悲哀喔……」 「请别如此沮丧。我也会帮忙的。」 「咦!?不、不必了!你明天还得跟风雅外出侦查……!」 「怎么能让学姐一个人辛苦呢。而且我不是说过了吗,『下次有需要就尽量仰赖我』。」 「……谢谢你。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啰。哥哥。」 「别放在心上。伊莉娜。」 学姐努力摆出开朗的表情。——但是又马上转变成扑克脸。 「果然还是……有点火大喔?」 「是。还是别这样好了。」 彻底失了兴致的我们,面无表情地于走廊上前进。 ——明天去一趟学校吧。眼下最优先的是我与学姐的调查行动,但是情报也不缺,料想是没什么困难。那样一来,就轮到「那号人物」上场了。晚点可以先跟她敲定时间。 恶斗、训斥、熬夜、学校、还有风雅小姐……唉。不晓得有没有机会在哪儿小睡一下呢。 怀想着明天恐将超越负荷的行程,我继续与学姐并肩穿过走廊。 维持面无表情的样子。 轻轻一跨。 伸脚踏上磁砖地板。 接着扭开水龙头,头上开始降下无数的水珠。 「嗯?」 沐浴在热水之下,不自觉发出低吟。 这儿是我——迅早下风雅的自宅,里面的浴室。 眼下的我乃为全裸状态。挂在墙上的镜子映照出我全身一丝不挂的模样。室内逐渐盈满水蒸气。我透过镜子眺望自己的身体。 皮肤因热水的浸染而升温,原本的白皙渐渐染成桃粉色。双腿纤细修长。视线沿着脚往上攀升,描绘柔畅曲线,经过侧腰、腹部、来到自我主张强烈的两个丰满乳房。这些均是那〈·〉个〈·〉国〈·〉中〈·〉生〈·〉没有的东西。 「……愚蠢至极。」 她是国中生,我是高中生。发育状况有差异岂不理所当然? 弃置无谓的思考,试想值得纪念的今天需要执行的事项。 一切发展均符合我意。我认为应当能如此判定。 分发到焚书课经历一个月——。趁着恶鬼不在期间,为巩固地盘付出的努力,如今终将获得回报。 ……啊啊真是的。光是回想就让人疲惫不堪。 为了掩饰自己靠关系获得职位而拼命努力,笑脸迎人维持假面具,查办事务一律不许失误的严峻压力。咬牙熬过这些,因为稍有不慎,与伊莉娜的差距马上又会被拉大。 不过,操纵像卧人那样的蠢蛋倒是挺容易的。他不外乎是个棋子。 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执着「他跟谁组队」。无所谓。重点只在「夺走伊莉娜的搭档」。透过这样的方式鲸吞蚕食,她的地盘总有一天会消失殆尽。 没错,只抢走搭档还称不上是彻底的胜利。还得夺走甚至取代她的地位,我的目标才算达成。 「……呼。」 吐出喘息。任由温热水瀑打上发烫的身体,遥想至今尝过的「败北」滋味。 小学时期——芭蕾舞与书法。国中——格斗术。然后高中——焚书课。 ……作罢吧。回顾也没有意义。 旋紧水龙头。水柱随着叽咿的尖锐声响停止。但我并未就此踏出浴室,一丝不挂地凝望着水珠滑过肌肤。依旧蕴着热度的肩头冒出水蒸气。 技不如人,以及落败的感受。待一切结束之时,这些负面情感是否就能如水蒸气一般雾散,且一并带走那些不断苛责着我的惨败历史呢? 无论如何,明天极为关键。务必不择手段让卧人产生「跟迅早下风雅组队更有好处」的念头。为此…… 目光投向自己脚边。看着失去热度的水滴滑过光溜溜的双腿。 「就是这个。……就用这招吧。」 轻而易举。「美人计」。 欲掌控那种型的男人简直小事一桩。至今都是这样活过来的。看我如何掌控他的身心,让他成为我活生生的傀儡。 说实话,这等作法难免让人心生忧惧。竟得主动在那种男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躯体。然而这是我有且伊莉娜没有的优势。一思及此,内心早已决定应当采取的手段。 所以该怎么进行比较妥当呢。明天他踏进家里时,就维持现在这样淋浴的状态吗? 然后趁他混乱时进一步逼迫他…… 插图p087 「嘻嘻嘻嘻。」 一个不留神,嘴边滑出诡异的笑声。 想到明天要在这浴室演出的滑稽戏码。 「就靠这个策略从伊莉娜手中夺走卧人吧。……嘻呵呵呵呵呵!」 不对,这种状况应该要说「睡走」卧人吗。但是又没打算真的跟他同床共枕,应该还是说「夺走」比较恰当。 暗自描绘着只有我能预想的明天。 一边甩掉附着在头发上的水分。 三·暗黑猎人·暗影之心 ?ck hunter ck heart ? 「呜、呜哇啊啊啊!? 伊莉娜!你怎么了!?」 早上十点。亚良多的大叫声回荡于焚书课的资料室。呜啊、呜啊的回音仿佛抓搔着脑内的奇妙感受,令我不禁皱眉。 「……早啊。亚良多。」 「……早安。亚良多小姐。」 「阿、阿卧也在!?你们两个脸色超级差的耶!?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一直在调查生岛的事。回过神来就天亮了。」 「生岛?」 我将昨晚的骚动内容简要说明了一番。 「原、原来是那样啊……。辛苦你们俩了……」 「太阳看起来黄黄的。脚有点没力。话都不太会讲了。」 「总、总之你们赶快先休息再说!晚点我也会帮忙调查的!」 语毕,亚良多小姐迅速离去。我跟学姐傻傻望着门口。 「……果然很吃力啊。」 「从状况发生之后就完全没睡呢。」 正确来说是自酒吧那场搏斗之后。更严格说要从学姐的复职庆祝会算起。 眼见学姐正揉着眉头,目光十分空洞。眼睛下方甚至浮现黑眼圈。平时鲜艳亮丽的金发亦失去了光辉,如扫帚一般朝四面八方乱翘。我的样子是否比这更糟呢。 此时,听闻学姐「啊?」的哀号。她的视线落在自己怀里。 「从仓库带出来的证据……还没交上去……」 学姐取出一直收在怀里的模型。这么说来我身上也还放着一尊。 ……这下不妙。事后才个别归还证据不太好啊。肯定会被骂。 「这部分就之后再处理吧。今天就先到此为止。」 「也好……连回家都懒了。我想先在课里沙发睡上一觉。」 「我想那样比较妥当。我还得去学校一趟就是了。」 「现在吗?已经十点了耶?现在过去能有差别吗?」 「稍微有点事。想先解决之后再去风雅小姐家。」 学姐的眼珠猛然转向我这头。 「怎、怎么了吗?学姐。」 「……我死也不愿意跟你解除搭档关系。」 「嗯,确实。我也觉得跟一起行动习惯的学姐组队比较轻松。」 「你、你这么觉得吗?——谢谢。那我就老实说了吧,我的心意。」 学姐的语调显得莫名紧张,继续诉说。 「……其实我一直在担心。害怕你会被那家伙抢走。」 「这样啊。听了还挺开心的。」 「但是思考了一个晚上,得出『其实也没差』的结论。」 「这样啊。听了还挺难过的。」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看风雅那个样子,做事挺侥幸的。从以前就常常用一些奇妙的策略设计陷害我,但是她的计划总以失败告终。却又摆着一副『我简直是个谋士』的自负态度,这点最难处理。」 「那还真是……各种意义上颇为拙劣的人呢。」 「所以我决定不去烦恼搭档的事。——我更担心别的。」 「生岛吗?」 学姐凝视着我点头。 「……从没遇过抬着那么夸张武器的对手。论危险程度恐怕胜过些些神。加上对方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从里到外都跟怪物没两样。……维刀,你有办法应付吗?」 「有思考几个对策。比较棘手的是『那家伙的目的』。」 「……就是说啊。眼下最麻烦的一点。」 学姐捂着嘴巴如是说。 ——说到底。两人彻夜调查的成果实在称不上丰厚。 只得知「生岛醍醐与多起黑道事件有关联,并牵扯数条人命,至今在逃中」的事实。过往貌似待过几个不同的黑道组织。那家伙差不多就是个地道的流氓吧。本想从这点下手,向组织犯罪应对部门寻求情报……然而那些家伙的领地意识太强,不肯泄漏任何情报给我们。如此困顿的情况之下,那头的态度令人打从心底感到火大。 就结果来说,最关键的部分依然成谜。 那〈·〉家〈·〉伙〈·〉的〈·〉目〈·〉的〈·〉。包含为何对我们展开积极攻势。 在弄清楚这点之前,无法预测对方动向,更不可能提早做准备。倘若以下棋来比喻,我们连第一手都还没办法下。 「总之那个男人非常危险。没人晓得会在哪边遇到他,你在外调查时千万小心。虽然说连睡都没睡到,可能很难小心就是了。」 「不好意思。劳烦学姐操心。」 「不用在意。……——拿去。」 碰的一声,学姐亲手整理的资料夹被扔进我手里。 「注意点喔。」 「好的。」 可不能老是要这么娇小的女孩子替我担心。我重新振奋决心。 「——喔,对了,维刀。有事想问你的意见做个参考。方便吗?」 「学姐请说。」 「真、真的纯属参考喔……你比较喜欢『金色』还是『黑色』?」 「咦?怎么突然这样问?这问题我心里没个底耶。」 「就、就说是参考了!快点回答啦!」 「……应该是黑色吧。金色让人想到暴发户,不是很喜欢。男人还是应该要黑发吧。」 「这样喔?。那『大』跟『小』呢?」 「人说多多益善嘛,我选大的。……请问这是某种问卷之类的吗?」 「……够了。很值得参考。谢谢。快走吧。再见。掰掰。」 「呃,学姐,这是……?」 「吵死了!我不管你了啦!快滚!大笨猪!」 这么大吼着,学姐俐落背过身子,直直前往课室内的大沙发。横躺上去之后,很快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这人的性格还真自由啊。还是单纯太累而已? 我打了一个哈欠,就此离开警察署。 ——午休时间。我现在身处学校校舍二楼的图书馆。 优雅地落座于椅子上,来回眺望周遭的状况。 间隔排列的数张座椅间空无一人。连借书柜台亦不见人影。图书委员大概躲到里面办公室去了吧。 我强忍睡意留在这里只有一个理由。就是「等人」。 为此特地从署里跑来这儿一趟。然而。 「……好慢啊。」 这下难办了。约定的时间已过,仍不见对方现身。已经迟到十分钟了。 呃,我不是不愿意等候,只不过……实在是太闲了。 不如趁人来之前先睡一下好了……正这么想着,禁不住打哈欠的同时—— 「哎呀!真不愧是大山田!在图书室就不怕曝光,可以尽情看漫画了!」 「少乱叫。还是会被听到的啦。」 熟悉的两道男人声。 不会错的,肯定是同班的野濑跟大山田。我的耳朵对他们两个人的声音似乎特别敏锐。毕竟听闻身为御宅族的两名同学之对话,我每每莫名感到开心。 然而……眼下 这个场合,实在很不愿他们俩出现。 「啥!?维、维刀!?」 「呜哇?有够倒楣……」 两人冒冒失失地踏进图书馆才总算发现我的样子。四只眼睛同时骨碌转向这头。 「……两位来图书馆有事吗?」 强烈的睡意加上疲劳,我只能勉强问出这句。 「啊?啥、啥啊!跟你有关系吗!?没有吧!」 「喂,野濑。算了啦。」 「大山田!你少啰嗦!——喂,维刀。你说说看你在图书馆干嘛啊!?喂!」 「就跟你说住手。随便跟这家伙扯上关系,晚点又要被处罚了!」 「……啧。」 野濑表情扭曲,大山田一派苦恼,严厉拒绝我待在这里。 从两人刚进门时的对话来看,他们似乎盘算着能在冷清的图书馆里大方看漫画。然而计划却因我受到阻碍。眼下两人对我投以怨恨目光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无可奈何。纵然十分悲伤,但我受人嫌恶亦不外乎无可奈何之事。 野濑与大山田。两人没有离开此地,只是无奈地选择坐到离我远些的位置。 「……」 「……哼。」 冷战状态持续。我跟两位同学彼此视线相交,维持沉默不语。 啊啊……多希望我能跟他们畅谈御宅族话题,就能瞬间击破这等尴尬气氛。 「莫名其妙。维刀在这里,我们啥也不能做嘛!」 「今天运气不好,就放弃吧。」 「焚书课干的真没一件好事哩。药物滥用之类的比这严重太多了吧。昨天我家附近才有人持有迷幻药被逮捕耶。……还『文化的剧药』哩。那么有空,怎么不去取缔真正的剧药啊!」 「……嗯,不过迷幻药归厚生劳动省的管辖业务,跟焚书课没关系就是了。」 「啊?啊。焚书课就不能去?死?吗?」 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也认为焚书课不如消失的好。毕竟那组织完全没发现维刀卧人违背职业道德的身份,就这样录用了他呢。 两位同学终究没有再说一个字。 我也依然闭口不言。 「……」 「…………」 只有寂静延续着。无为地。 没有一个人说话。 无止尽的沉默,直到门口响起清亮话声才将其击破。 「——哎呀?这不是野濑同学跟大山田同学吗?」 我久候多时之人的声音。然而对方并未向我搭话。 「喔啊!ㄗ、ㄗㄗㄗ……ㄗ、枣同学!?」 「呜……好、好强的气场啊!」 野濑·大山田二人组讶异得瞠目结舌。来者为他们挂上温婉的笑容,依旧一派无视我的态度,朝两人走近。 枣椰子同学。我从侧面观察她的模样。 步行动作精准且细腻,宛如走在伸展台上的模特儿。一般高中生不如的优越身材更为那等印象增添几分强度。尤其在款式统一之制服衬衫之下,那对散发强烈存在感的胸部。发丝亮丽流泄如瀑,与风雅小姐直顺丰厚的黑发各有风情。不难想象校内无数男学生对她怀抱憧憬。 纤细的手里提着装有书本的袋子。太好了,幸好她没忘记与我的约定。 「两位这么稀罕呀,来图书馆有事吗?」 「本来是有的啊?只是计划遇上挫折。对吧,大山田?」 「……啊。嗯嗯。」 「哎呀,大山田同学怎么了吗?身体微恙?」 「喔?枣同学,他是在紧张啦。因为这家伙啊,是枣同学的粉丝!」 「闭、闭嘴!野濑!」 「哎唷,是这样子呀。呵呵,谢谢。」 「是、好的!」 聊得颇开心的啊。「枣同学站在御宅族这边」乃为众所皆知的事实,他们俩也比较能轻松跟枣同学对话吧。 此时。野濑突然伸手指向坐在远处这头的我。 「枣同学!你看看那个,那东西!」 「那东西?」 「维刀啦!那家伙占领图书馆让人很不爽啊!你也说说他吧!」 「喔,嗯。这样子啊……」 事态发展至此,枣同学才总算察觉到我在的样子。方才为止的优雅从容瞬间转为貌似愧疚的态度。 她交互看向两位男同学与我,接着叹气。缓缓朝我这边靠近。 「维、维刀……不对,维刀卧人。」 「是。有何贵干?」 「图书馆这种场所跟你一点都不搭调。你在这儿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在等你啊……。 「想在这里查办物品吗?目光如此惺惺作态。」 枣同学其实也不必使用那般惺惺作态的千金小姐用语才是。 「哎呀?怎么不回答?被我猜中了吗?」 要我把刚刚想的吐槽内容说出来也行喔?我个人是无所谓啦。 「还是跟谁约定在此碰面?话说让你空等也没必要道歉呢。」 迟到还是应该道歉吧。虽然知道你只是在作戏。你就只想表达这个? 「日子想必不太好过,你就好好加油吧。那么,告辞了。」 一个转身。枣同学撇头折回两位男同学所在之处。前方的野濑欢欣鼓舞地喊着「枣同学真了不起!」迎接她。大山田甚至感动得眼角含泪。 「呜喔喔喔喔喔喔!不愧是枣同学,竟然可以冷静教训维刀那种家伙!」 「未来的指标啊。枣同学就是我等的希望之光啊……!」 「这、这样呀。谢谢你们。」 该怎么说好呢。实在是很糟糕的回应。 「那,那个,两位同学。其实我想要整理报告……。本来认为,若能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进行是最为理想……」 「咦?真假?可以早点跟我们说嘛?!——喂!大山田,我们别在这里碍事了。」 「嗯。也对。」 两个男学生向枣同学点头道别。朝着出入口,也是我所在方向前进,无言经过我身边之后离开图书馆。只是野濑对我举起中指,大山田则用鼻孔哼了一声。 随着一道沉重闷响,图书馆的大门阖上。 枣同学紧接着自远方发出仿佛能射穿我的尖锐视线,稍早的悠然氛围已不复见。 「抱歉。我迟到了。看在这情报肯定值得等的份上原谅我。」 枣同学快步朝我靠近。 「……刚才那两个人。感觉上是『野濑x大山田』呢。」 「配对吗?是那样吗?我个人认为『x』前后相反才对。」 「才不是呢。野濑同学怎么看都是胆小攻吧。」 「咦??我对bl不是很熟悉,但要说那家伙是攻也未免……」 「当真不懂bl呢。你这想法就错了,维刀。」 「呃,可是,正常看起来还是大山田比较强势吧?」 「维刀。」 「嗯?」 「麻〈·〉烦 〈·〉你〈·〉闭〈·〉嘴〈·〉。听一个根本不懂的人谈论bl,让人莫名火大。」 「……呃,咦?」 咦咦咦。这人没事吧?需要这么生气吗?好可怕喔。 果断封印我言论的枣同学,开始将手边的资料一一甩上桌面。 「你在生气吗?」 「没有啊。……那张照片里面的男人就是生岛醍醐没错吧?」 望向桌上的照片。映照出来的那张脸确实是我昨晚遇到的男人无误。 「我直接从结论说起唷。生岛似乎跟某个阴谋有所牵连。」 枣同学如是告知。——回溯到昨晚,于课内开始熬夜调查之前,我便托枣同学「调查关于生岛醍醐这个男人的背景」。根据现下桌面上的资料,她所取得的情报量似乎超越焚书课掌握的范围。彻夜调查的努力等于白忙一场,不过幸好有事先请枣同学帮忙。 ……接下来。生岛隐身于御宅族规范的阴影下,究竟有何目的呢? 「生岛这男人,除了日本,也在国外参与过不少活动。」 「国外?这么说来,我们昨晚查的案件资料都限定在日本国内哩。」 「好像不久前才刚回到日本。据推测……应该是有人雇用他。简单点来说,他的身份就像是『不受限于特定组织的自由杀手』。」 「……?自由杀手?」 仿佛不是这个时代的字词令我不住陷入疑惑。枣同学未多加理会,继续翻出下一份资料。纸上罗列着生岛至今的详细经历。牵扯的案件均发生于国外,同时包含了前夜我与学姐没能查到的更早时期的内容。 ——六年前。美国佛罗里达州的黑道据点宅邸袭击事件。包含当家共有四名死者。 五年前。于美国纽约市中国城内杀害当地流氓。六人死亡。 四年前。美国洛杉矶市区,因药物交易纠纷而杀害卖家。死者计两名。 最令人惊讶的是,无论哪一条罪名,生岛均未〈·〉被〈·〉逮〈·〉捕〈·〉归〈·〉案〈·〉。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在美国警方内部有人脉?」 「似乎不是那原因。虽然各大组织都把他视为消耗品雇用,不过他每次都会回到组织内部。——一般来说,被黑道组织视为消耗品的人,在成功杀害目标后只有『向警方自首』或是『被其他人杀害』两种结果。然而生岛却成了例外。好像是因为他太厉害而且非常谨慎小心,谁都抓不到他。听说fbi拼了命在追踪生岛呢。基于他极其特殊的经历,业界给了他一个称号——」 枣同学的话语中断。她朝我伸出手指,随后又用食指指着她自己。 「『回头弹』。就算想当消耗品射出去,还是会躲过追缉跑回雇主手下。听说就是这样得来的。——这么说来,跟你的『弹雨舞者』恰恰成为两个极端呢?」 「原来是专业的杀手啊。……话说回来,我还是觉得你在生气耶?」 「没有哇。生岛就这样持续避开fbi的追缉,也为同样原因在三年前回到日本。——哎呀,跟你解放一个国家,荣誉归国的经历恰恰成为两个极端呢?」 「……非常抱歉反复跳针。但是你绝对有在生气吧?」 「就说没有了咩。……啊,题外话。据说生岛沉默寡言,几乎不说话。与爱说废话的你恰恰成为两个极端呢?」 「你这就叫做在生气啦!」 「我没有生气啦!」 明明就有。我还是放弃口头上的指摘为上。 「——接着在日本国内。由于近年组织犯罪应对法的规范逐渐完整,黑道组织之间的抗争频率一路下滑。但是依然偶有组织成员被杀害的案件发生。其中近三年的案件许多都与生岛有关。……特别是他的谋杀手法十分大胆。」 「好像确实如此……」 视线移向海外案件清册最右边标着「死因」的栏位。其下的描述无一不严重偏离常识。 所有人均为颈〈·〉部〈·〉骨〈·〉折〈·〉而〈·〉死〈·〉。等于直接证明了生岛怀有超越常识的臂力。明明只需要一颗子弹就能取人性命。 生岛这个男人与些些神同样疯狂,只是使力方向不同。 「不过这次好像状况不太一样喔。」 「……?此话怎讲?」 「最新情报显示生岛取得一种新型武器。」 枣同学如是说着,一边从众多文件的最下方抽出一张照片。同一瞬间,我感觉疲劳一举袭来。因为它让我想起昨晚的激烈战事。 「名称『米〈·〉尔〈·〉特〈·〉蕾〈·〉德〈·〉』。就是昨天你跟你同事遇上的枪械。」 我不情愿地凝视枣同学祭出的照片。 对峙当下没能冷静观察,透过照片扎实感受到它有多诡异。枣同学交替看向我跟照片,继续说明。 「……结合七个能够收纳小型自动手枪的装配隔层,构成朝前方广范围连续攻击之效果。貌似扣一次扳机就能让七支枪一齐释放火力。」 「确实如此。而且乍看像专精于攻击,实际却不只。搭配同时朝上方及下方展开的盾牌构造,根本是攻防并具。」 「更可怕的是它的『规格』。收纳隔层能〈·〉够〈·〉装〈·〉配〈·〉九〈·〉成〈·〉九〈·〉的〈·〉既〈·〉存〈·〉小〈·〉型〈·〉手〈·〉枪〈·〉种〈·〉类〈·〉。弹匣空了之后还能迅速让小枪弹起排出,装入另一支小枪就简单完成补弹动作。」 那东西果然是「用枪组合成机关枪形式使用」的武器。经历昨晚,对它恐怖的程度早已刻骨铭心。 「根据资料显示,最初是以『能在战场上随时活用来自敌方的枪械』为旨而设计出来的。但是由于重量超乎寻常,没人有办法使用。」 「……我跟学姐拼命调查也找不到任何一条跟这座枪炮有关的情报。」 「我想也是。这把枪的源头受到严格保密。基于卖家的意思。」 「卖家是谁?」 「些些神·克劳斯。」 「……来不腻喔。」 在国外种下的因,不,是恶因,有必要追得这么紧吗?真的是非要我死才甘愿喔。竟然把那种鬼东西交给生岛。 ——也罢。总而言之,大抵掌握了足够的情报。 与学姐一起查到生岛最近几年的动向,并从枣同学那儿得知更之前的经历。 应该优先思考的问题点在于今后与风雅小姐该如何行动。一度想过先以「生岛先前隶属或敌对的黑道组织」为重心依序巡查……但是牵扯到流氓,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棘手。再加上如今已知生岛为受雇之身份,于出租仓库里发现的那张「斗蛾山组」名片显得特别可疑。还是得尽快查明生岛真正的目的才行。 思索至此,发现枣同学正一脸诧异地望着我。 「怎么了吗?」 「……就想你为什么要这样绕远路。不必找我调查,直接去跟组织犯罪应对部要情报不就得了吗?你好歹是警方的人嘛。」 「就是没那么好办啊。那边对职权范围的保护意识太强了。」 这是事实。我等焚书课的上级机关为「文化保全部门」。等于与「组织犯罪应对部门」隶属彻底不同的编组,基本上彼此交情颇差。另一方面,像我跟学姐这样年纪轻轻就坐上搜查官之位的事实刺痛 了「他们身为警察的自尊」。经常被那边的人怒骂「玩警察扮家家酒的死小鬼」。实际上昨晚前往要求协助调查的时候,对方也佯称无人可帮忙,不肯透漏一丝情报。 ……就结论来说。除了自己亲自调查之外,也只剩请枣同学帮忙这个选择。 「再者枣同学收集情报的速度很快啊。……感谢你大力协助。我可以带走这些文件吗?」 「随你处置。本来就是替你调查的。……——喔。正巧结束。」 通告午休时间结束的钟声于此时响起。时机恰恰好。 顺利获得情报,我与枣同学相视互道「改天见」。枣同学即刻转身面向图书馆入口的方向,举步离开原地。 我直直盯着她的背影。像是突然忆起似地开口。 「……啊,差点忘了。枣同学。」 「什么事?」 「你〈·〉在〈·〉盘〈·〉算〈·〉着〈·〉什〈·〉么〈·〉?」 咻。枣同学霎时停住步伐。 「我调查过了。上次东京国际展示场的事件,不是说『最终由俄罗斯的情报员回收核子武器』吗?……但是我怎么查都没找到类似的纪录耶。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枣同学背对着我,沉默不语。 「话说回来,那位情报员叫什么名字?事件发生后,东京国际展示场全面封锁。好像没有人见到像是俄罗斯方面的人员出入呢。」 她依旧保持沉默。无法辨识她现在的表情。 「世上真有这号人物存在吗?若有的话,可否让我跟那位情报员见上一面?」 「……嗯嗯,没问题。改天安排。」 总算等到枣同学如是回答,不过她随后便走出图书馆。独留在室内的我,仰望天花板长吁一口气。 这样就好——。我们俩本该维持这样的关系。这是一种「牵制」。 枣同学确实有所隐瞒,而且正怀着某种企图。倘使她在东京国际展示场事件收尾时设下某种诡计,便不得不留意她再次出手的可能性。果真如此的话……我跟她就成了敌对的立场。 让人心情好不起来的推测。可以的话,希望能够避免。 「算了……无论如何,现在必须执行的就只有一件事。」 去接风雅小姐出门。为此得先去拿焚书课的制服。 我走出图书馆。 接着小跑步前往教室。……「正要前往教室」的途中,停下了脚步。 原因是前方出现一位抱着大量物品的教师。怎么来了一个棘手的人物。我试图避免与他接触,不幸的是对方已经抢先注意到我并举手招呼。 「喔喔,这不是维刀嘛!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喔!」 灿烂的笑容。在这所学校里十分罕见,对我不带敌意的表情。 这个男人——奥村由太是专任公民课的老师。与其他老师同样被我于心底评为「这把年纪还在为国服务,十分伟大」之人。因此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差……然而情绪上其实觉得很烦。特别是这个人还兼任风纪指导,常常没收学生带进学校的御宅族周边商品。我可能没立场这么说,但是这人让我感觉貌似怀着享受没收特权的心态,老实说,看不太顺眼。 「奥村老师。下一堂要到我们班上公民课对吧?我有点事要早退。」 「哈哈哈,无所谓啊!要去工作对吧?只有维刀特别宽待喔!」 「不好意思。……——呃,您那个是?」 「喔喔。这个吗?」 奥村抱在手上的纸箱吸引我的目光。因为从上方摊开的箱口见到许多模型露脸。 「等下课堂上要用的。是跟你上班的警察署要来的喔!」 原来如此。可以理解。 近年来,焚书课开始将没收的证据物品分用于各种途径。毁损之后资源回收;当作二手品卖到国外增加税收;乃至像眼前的例子,免费转让给教育机构。索取动机仅限供〈·〉作〈·〉教〈·〉材〈·〉。诸如在公民课堂之类的场合,透过实品说明「法律规定不能收集这种东西」,抑或当场损坏以期抵损学生们的意志。 插图p109 ……太庆幸能够翘掉这堂课。这个人的做法是后者,我可不想亲眼目睹。 「那我就失陪了。」 「喔!工作加油喔?!」 大嗓门的这等激励只会使人更加烦燥。我小跑步越过奥村,继续前往教室。 阳光十分刺眼。 室外空气沐浴于超越「天赐恩惠」程度的过剩热度之下。 而我正在此般灼热天幕之下行走。 在学校与红之美少女·枣椰子分别之后,为了迎接另一名美少女,我的步伐踏进了住宅区。——无须多作说明,对象自然是迅早下风雅小姐。 她跟我一样都是未成年搜查官。一般来说,值勤中可以任意搭乘计程车移动。但是为了遵照学姐所言「那点距离坐电车就好」之训诫,所以我现在才需要步行前往。那个人总是在很奇怪的点上特别计较呢。不过正好利用搭车时间小睡了一下,也算是不赖。 目标的公寓终于出现于目光可及之处。 视野捕捉到其全貌,我不禁瞠目结舌。 「……超、超大间!」 我就直接表述自己的率直感想吧。——二十层楼以上的超高建筑物。根本无心从下往上一一计算有几排窗户。纯白的外墙承受阳光照射而闪闪发光,让人感觉像在拒绝我这等普通百姓靠近。一楼入口大厅之气派仿佛正张口讪笑道「你还是请回吧」。嗯,我很明白这纯为被害妄想症发作。然而那高度确实让人怎么看都难免惊讶之情。由于当事人之前表明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大厦」,我也确实很快就发现它……但是我想不只是建筑物高度,恐怕连租金都是这一带当中最高的吧。 一直像个观光客似地呆呆站在这里也没用。我重新认识到自己不符此场所之等级的事实,一边踏进入口大厅。斜眼瞥视极度华丽优美的装饰品,朝着电梯直线前进。 搭进电梯,按下「17」的按键……没几秒就到达目标楼层。 最终目的地是1701号房。是紧邻电梯的边角房。房门与电梯门中间的墙角处有块不〈·〉甚〈·〉自〈·〉然〈·〉的〈·〉空〈·〉间〈·〉,特别引人注目。我暂且置之不理。站到风雅小姐的房门前。 按下门铃,立刻听见风雅小姐以澄澈声音回应。 「听见了? 这边是迅早下的家。」 「啊。你早。我是维刀。我遵照约定来迎接了。」 「请自便?」 喀擦。对讲机立刻被关闭。 「……怎么『自便』来着。」 我依旧像个傻子似地张口呆立。试着将手放到门把上……啊,很顺畅地转开了。握着门把一拉,门板轻巧地往外侧滑开。竟然没上锁啊。极度不安全的作法令我深感困惑,同时招呼着「打扰了?」,正式步入风雅小姐的住家。 「我进来啰?」 脱好鞋子依然不见主人踪影。我只得遵照吩咐自行进入。 室内的样子莫名给人冷清的感觉。墙壁全部都是纯白色,连地板及其他家具也全数统一使用白色。不确定另有几间房,总之眼下没见到书架及床 铺。除了蓝之外,没有进过其他女孩子独居的房间,不过这儿看来颇为单调且不活泼。 ——果然很可疑。 正当我感到诧异之时。 「卧人,早安呀?」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还有水瀑飞溅的声音,几近情色地持续传出。 「风、风雅小姐……!?你、你在〈·〉洗〈·〉澡〈·〉吗〈·〉!?」 「是的!呵呵!你要进来一起洗也是可以的唷?」 「……这样喔。那就打扰啰。」 「咦?」 「你刚才说了『可以进来一起洗』嘛。真的可以吗?我当真会进去喔。」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玩笑?所谓的玩笑,如果双方没有同时感觉到『笑点』,就只是造成他人不愉快的发言喔。明白这道理吗?我就因为风雅小姐方才的发言感到不愉快了。」 「呃,你听我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就算你没那个意思,但我有那种感觉。人际关系是不能不考虑到对方的喔?」 「啊,嗯。」 「还是说风雅小姐习惯在开玩笑之后找借口呢?用『刚才只是开玩笑』的说词。」 「……呜。」 另一头停止回应。只剩下些微鼻腔抽吸以及水珠弹跳的声音。风雅小姐貌似在浴室里哭了。 稍早那番表现想必很引人愤恨吧。「没有预警突然发火的人」之典型。经过方才的交流,风雅小姐肯定有了「没想到卧人是这么难搞的人」的感想。 这样最好。这种情况下最适合趁虚而入。 「接下来呢。……该来办『正事』了。」 这么嗫嚅之后,我背对浴室的方向。为了执行我的计划。 不是要偷看女生洗澡。也没打算偷袭。更不可能偷拿内衣。 一直以来,我对风雅小姐怀抱着某种「怀疑」。现在就是证实这份疑惑的最佳时机。 暗自明白自己的失礼,一边环视房内。 稍早房内生活感低落的样子特别令人介怀,如今仔细端详,更加强了这股疑虑。右边墙面上除了一个壁挂式时钟之外空无一物,也没有架子或海报。 所以这儿最是可疑。电梯附近「不〈·〉自〈·〉然〈·〉的〈·〉空〈·〉间〈·〉」正好对照到这个位置。 我靠近墙壁。伸手轻轻一推……听见「叽咿」。随着这声摩擦音效,墙面如旋转门一般以中心为轴转开。跟〈·〉我〈·〉家〈·〉里〈·〉的〈·〉构〈·〉造〈·〉一〈·〉样〈·〉。 ——果然不出所料。举步踏进出现的空间。 内部显见的是十分熟悉的光景。始自贴在正前方迎接的动画海报,两旁罗列几种架子。架上收藏着漫画、动画相关dvd与cd、轻小说。就只缺了游戏片。她大概对游戏没兴趣吧。 顺利证实。风雅小姐果然也是位隐〈·〉瞒〈·〉兴〈·〉趣〈·〉的〈·〉御〈·〉宅〈·〉族〈·〉。 怀着复杂心绪伫立原地,恍然听见背后旋转门板移动的声响。 「卧、卧人……!ㄋ、ㄋ、ㄋ、ㄋ、ㄋ、ㄋ、ㄋ、ㄋ、ㄋ、你!」 我偏头望去。风雅小姐就站在那儿。 像是刚从浴室出来的模样。纤细的肩头猛烈战栗。包覆身躯的大浴巾遮掩不住丰满胸部的强烈主张,修长的四肢因淋过热水而呈粉红。盘高的发丝传出洗发精香味,穿过鼻腔带来更进一步的刺激。 呵呵呵。我几近下意识地勾嘴而笑。 「了不起的要塞。我当真这么认为。真亏你能收集得这么齐。」 「啊,啊啊啊……」 「就一直觉得奇怪啊。因为风雅小姐话中挟带太多阿〈·〉宅〈·〉梗〈·〉了。」 我朝她踏了一步。 「……别、别过来!」 「风雅小姐,说话要留意呀。例如『脑袋有洞』、『要打随时奉陪』、『勾出两颗眼珠子』、『被强要』之类的——这些全是动画或漫画里的台词喔?」 「啊啊。啊啊啊啊。」 「倘使只有一次还能当作是凑巧。但是同样状况反复发生的话……难免会起疑窦。开始觉得『风雅小姐该不会是御宅族吧』。」 「不、不是。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 「一场误会!我、我、我、我才不是什么御宅族……!」 「我没误会呀。你就是御宅族。而且还隐瞒身份,不断法办自己的同类。请教你做何感想啊?假装不是御宅族,又连续逮捕御宅族是什么感觉!?」 「别、别说了……」 「我偏要说。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要——!」 「不准你逃避!」 「……啊。」 我下意识攫住她的手臂。 ——结果。缠住她身体的大浴巾就着一道衣物摩擦声滑落到地垫上。纤细且煽情的躯体彻底外露。丰满的乳房就在我眼前—— 「……」「……」 双方僵直。双方失语。双方静止。双方呆然。 风雅小姐忘了遮掩身体。我则忘了别开视线。——接着。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磅! 咚! 咻碰! 直拳、肘击、高脚踢。几个招式如行云流水一般打中我的身体。 「呜、咕!流、流鼻血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这混账!趁乱打什么坏主意啊!?」 「咦?呃,就……不小心兴奋了一点……」 「恶心死了……!小心我叫警察喔!?转到另一边去!」 你跟我不就都是警察吗?很想这么回话但似乎不合时宜。我听从风雅小姐吩咐,让身体面向另外一边。 「……呃,那个,风雅小姐打算几点出发呢?」 「摆明还不能出门嘛!头发都还没干哩……也没上妆。」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在约定时间前才在洗澡。 啪嗒啪嗒。听闻脚步声折回浴室的方向。我放弃窥视那头的动静,开始观望她所收集的各式御宅族周边商品。这档事有必要于后深入追究。 倘使进展顺利的话……她可能会成为「我等的伙伴」也说不定。 「……——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的卧人恶心到了极点!」 「对不起。」 「随便乱闯女孩子的房间还不甘愿,竟然把人脱个精光……!」 「还是对不起。」 「你有搞懂吗!?正常来说,这种状况可以马上当现行犯抓起来喔!?你该庆幸我不是生活安全课的警员!」 「还是只能对不起……」 风雅小姐吹干头发,化妆亦告完成。我跟她总算走到大楼外。风雅小姐身穿已看惯的全套制服,单手扠于腰侧领头在前。经过方才那阵骚动,眼下她的每一个动作在我眼里均颇具魅惑感,这应该亦属无可厚非之事。 ……话说回来。这人从不久前开始就是一连串的责骂,封杀我所有回应。仿佛想要避免我碰触某 个话题的样子。 肯定是的。而且那个话题的内容早已十分明白。 「要是有心反省,就把在房里见到的全〈·〉部〈·〉忘记喔!刚才目睹的全〈·〉部〈·〉!」 「呃……我想是办不到的喔?」 「呜。」 「风雅小姐明明是御宅族却偏偏进了焚书课呢。」 风雅小姐霎时失语。这就是她不希望我提及的事。 风雅小姐所言「刚才目睹的」是指裸体……才怪。那部分我反而死也不愿忘记。无须多所解释,她指的自然是「收集御宅族周边商品的要塞」。 ……焚书课简直摇摇欲坠嘛。加上我就收留了两个背叛者耶。而且风雅小姐还是都知事的远房亲戚哩。这件事要是曝光了,那个老头的支持率恐怕……不会下降吧。反正消息一定会被封杀。 「亏我深谋远虑,顺利扯开话题……看来还是白搭呢。」 到底是谋虑到哪儿去了哩。何时有顺利扯开话题了。 「……彻底失去获胜机会了。杀了我吧……」 「到、到这时候了还能祭出超级赛亚人1第三阶段状态的台词?你其实不很在乎吧?」 「怎么可能不在乎。没必要多问。就检举我吧。」 「检举?到哪儿检举?」 「焚书课。既然御宅族身份曝光,课上我也待不下去。我可受不了比这更严重的羞辱。」 「办不到。」 「!?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办不到。我会把这事压在心底。」 「那、那怎么成……你、你是在可怜我吗?」 不是的,因为我也是御宅族啊。这等台词自然只能在心里偷偷说。见我沉默不语,风雅小姐的表情从求助迅速转化成惧怕的模样。 「……你想勒索我?」 「啥?」 「你、你你、你、你就是想勒索我对吧?有什么要求!?钱吗?焚书课的地位?难、难不成是肉体!?是肉体吧!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人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我才没那种鬼主意哩!只是因为跟自己境遇相同所以没办法检举啦?! 风雅小姐不时窥探这头,眼底盈满仿佛见到罪犯的念头。真让人心寒。虽然我实际上真是个罪犯。 「……我越来越搞不懂风雅小姐的想法了。既然喜欢御宅族文化,何必加入焚书课?」 「呃。为了赢过伊莉娜?」 「咦?理由当真只有这个!?就为了赢过学姐!?」 「那还用说吗。败在她手下让我的人生都成了黑白的。到现在还是一样。为了取回丰富的人生色彩,唯一方法就是击败她。……不过理由还不只这一个就是了。」 「那……不也可以站在御宅族那边,跟学姐正面对决吗?」 「那样就没意义啦。必须透过同样的内容,获得比她更好的结果才算数。」 风雅小姐这么说,眼底没有一丝犹豫之情。 「再说,身为御宅族的一员还连续逮捕他们——。我很明白这做法有多矛盾。然而上任一个月,我对这个工作也有了新的想法。」 「怎样的想法?」 「开始觉得这是唯独我才办得到的事。」 我不甚明白风雅小姐话里的含意。她继续说道。 「同时站在两个极端立场,也同时与双方形成敌对——。正因为我处在如此不安定的立场,反而有能力让日本变得更好。我是这么觉得。或许我能改善风气,让御宅族以及设立规范的两方都能满意……」 「风雅小姐。你那不外乎是理想罢了。」 「会吗?」 「那是当然。你想想最近社会上的情况。可见范围之内,绝大多时候没有空间容纳『御宅族的主张亦有其道理』这等念头喔?」 「或许状况诚如你所言。但是至〈·〉今〈·〉有〈·〉谁〈·〉尝〈·〉试〈·〉过〈·〉吗〈·〉?」 「……?尝试什么?」 「以兼具御宅族及焚书课搜查官之身份担任双方的沟通桥梁——。至今没人做过如此疯狂的尝试吧?」 哼哼,风雅小姐朝我露出恶作剧似的表情。 我愕然无语。同时感受到自己仿佛遭受谴责之错觉。我认为风雅小姐的说词依然不出理想范围。程度甚至超越由树矢正。 然而……我有资格批评具备如此热忱的她吗? 她认为「同时具备两方身份的只有自己一个」。最基本的认知就与我不同。我知道另外还有身处同样境地之人。就〈·〉是〈·〉我〈·〉。根据风雅小姐的理论,我才是最为理解双方观念的人。摆明已然有资格担任风雅小姐诉诸之「沟通桥梁」,我〈·〉却〈·〉没〈·〉有〈·〉选〈·〉择〈·〉那〈·〉条〈·〉路〈·〉。——严格来说连想都没想过。 突如其来的自我厌恶心绪令我脸部肌肉纠结。风雅小姐没有察觉,径自说下去。 「嗯,我有自觉这样的想法不合逻辑。或许不过是一种借口。但是如果规章没有确实发挥作用,社会秩序便无法维持。」 「那么一来……风雅小姐就得欺压与自己同为御宅族的人。关于这部分,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呢。规矩就是规矩。是他们先违反规章的。」 「摆明违反规章的人有资格这样批判吗?」 「呵呵,你说的也对呢。那我换个说法。『毕竟是工作嘛』。放心吧。我不会私下侵占证据物品。」 言尽于此……风雅小姐话锋一转。「喔,对了。」 「刚才我就在想,卧人挺了解御宅族文化的呢?」 「咦?」 「你看嘛,焚书课人员一般没办法注意到动画或漫画的台词才对。至今跟课上的人说话,从没被怀疑过。」 「……我硬背的。方便盘问那些家伙。」 「这样啊。改天也请你务必接触看看。——反正都曝光了我就直说,我超爱看动画!」 「是、是喔?你都看哪一类的作品?」 「大部分都是男性向的呢。bl那方面的不太熟。总之见到角色人物的战斗场面就觉得热血沸腾。你也知道,我超喜欢一决胜负的桥段!所以特别爱看战斗为主轴的作品!……啊,你听过《火影忍者》吗?」 那还用说。 「没听过耶。」 「是喔?。那部动画有很多精彩画面喔。战斗场面流畅且刺激,眼睛几乎跟不上呢!我的私人收藏包含dvd全集,改天借给你。请务必欣赏!」 其实我自己也有全套啊。每一集的品质几乎超越一般剧场版动画的等级,非常不得了呢。 「原作漫画也很推荐,务必参考。……喔喔对了,你读过jump周刊吗?」 有的。 「没有。」 「没有吗!?啊啊啊这怎么成。不行啦,卧人。这样花上百年也当不成『熟悉御宅族文化的搜查官』唷!jump周刊可是不分男女老幼,御宅族必看的圣经。不,应该是适合全人类阅读,重要性堪比空气或水。」 这个人……讲得口沫横飞,十分愉快的样子呀。 风 雅小姐接着突然泄出「呵呵」的笑声。 「……如此就有了共同的秘密呢。我跟卧人之间的专属秘密? 」 「咦?啊,咦?」 禁不住心跳加速,深感困惑。因为她那副天真的笑容。 御宅族特有的「谈论共通话题时的喜悦表现」。展露此等风情的她,看来仿佛与稍早大论理想的不是同一个人。 现在立于眼前这一位——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女。 率直对喜爱的事物表达出「喜欢」而产生喜悦。 「要是卧人可以直接喊我『风雅』就更完美了……愿意喊的话,要做什么我都答应喔?欢迎像上次说的那样,下令『风雅,把脚抬高』试试看嘛? 快点!来吧!从丹田发声!」 这人到底是有多执着于腿部啊。……啊,好像是我先说的喔? 话说裸脚套着窄裙就别盘算把脚开成y字啦。画面未免太煽情了。 「……呃,那个,风雅小姐。」 「是、是,怎么了?」 「只是假如喔。假如我〈·〉是〈·〉白〈·〉亚〈·〉圣〈·〉骑〈·〉士〈·〉艾〈·〉尔〈·〉迦〈·〉特〈·〉,你〈·〉会〈·〉怎〈·〉么〈·〉办〈·〉?」 「咦咦?」 我出乎意料的问题引得风雅小姐偏头不解。 这才是我最想问她的:「有没有可能拉拢她成为伙伴」。经过方才一番说明,已经很明白她的信念何在。但我有我自己的目的,那就是打破这个压迫御宅族的社会风气。 「真是没头没脑的问法耶……你是喔?」 「呃,都说了是『假如』。只是突然想到……假如我跟你遭遇相同,不晓得你会怎么想。」 风雅小姐跟我一样,隶属于警察组织之下却又是御宅族。对这样的社会势必有不满之处。再加上她身怀的战斗力毋庸置疑,普通警官肯定都不是她的对手。这等有能之士,若是能站到我跟枣同学这边的话—— 「啊哈哈哈!那当然要马上逮捕呀!」 「……这样喔。」 残酷不留情面,毫无宽容或保留。风雅小姐的宣言果敢斩断我的思绪。 「那个人专门趁夜袭击警方人士,就是个脑袋有毛病的人嘛。话说回来为何连夏天也穿着长大衣呀?从照片上看起来傻愣愣的,体温调节也会有问题吧?还是本人觉得那么穿很帅气哩?」 「很难看吗!?我、我想没那么糟糕吧?」 「你确定?……嗯,总之照他那种行为,性格肯定有哪里怪怪的我想。」 「我想没有到奇怪吧?!很怪吗!?不奇怪吧!」 「就是奇怪啦!从名号就有毛病了!呃?叫什么去了,『性欲骑士色老头』是吗?」 「你是故意乱讲的吗?还是存心找碴?」 「咦咦??……嗯,总之现在先专心调查为上。难得伊莉娜跟你帮忙收集了这么多情报。」 「也……也是呢。首先去哪儿呢?清单项目还不少。」 「首先前往与生岛立场敌对的黑道组织『丛云组』。——去那边探探关于他的情报。」 「意思是说没办法提供情报啰。」 如是询问的风雅小姐,语调怀着与跟我说话时的态度大相径庭的威吓感。 对方没有回答。眼下她对面座位上的男子绷着脸,称不上愉快或愤怒。 ——此地为丛云组的事务所,接待客人用的空间。 环视四周见到的是……无法判读的书法字画,地板上不搭嘎的彩色地毯,价值不详的壶以及盆栽。聚集黑道电影里时常出现之「事务所」的各种要素。 不仅如此,还有一票组员并列,包围我俩。沐浴在这些人尖锐恫吓的目光之下,我跟风雅小姐正与组长丛云诚司面对面。 丛云组组长是个正值壮年的亲切大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身高在我之上,肉体锻炼得十分精实。脸部的轮廓以及大小伤痕诉说着本人经历无数纷争战乱。表情严峻冰冷,几乎让人不敢直视。气魄有如恶鬼。 ……照那样子看来,没可能从这里获取情报了。抱着半放弃心态坐在凶脸人的包围之中,我正透过智慧型手机与蓝交换line讯息。 「喂,小鬼。要玩手机到别处玩儿去。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啊……抱歉。」 听闻组员的警告而退缩,我收起手机。 仿佛以此动作为暗号,丛云组组长总算有所回应。 「……小姐。这门生意最重信用。胆敢背叛一次,别说是流放,恐怕连小命都不保。不可能随便跟人乱谈同业者的事。明白吗?」 「漂亮话就免了。说的人不是流氓的话,我可能会更心服一点。」 「又不是只有这个业界才通用的法则。哪个行业都是一样的。你们警方也不例外。不是吗?」 「我没有义务回答流氓的问题。——总之就是不给情报就对了。」 「没错。」 「就算我这样?」 语尾刚落,风雅小姐俐落站起身,靠近一旁的组员——「啪滋」。该名组员无暇反应便失去了意识。 「!?你这死小鬼!」 「你不晓得你站在谁的地盘上吗!?」 其他几名组员迅速围住风雅小姐。溢泄的电力在脚下持续飞散,她摆出充满自信的挑衅笑容。歪斜的视线投在组长身上。 「如何呢?这样还是不愿意提供情报吗?」 「我的回答不会变。请你离开。」 「组员受到攻击也坐视不管?真没胆量啊。太失望了。」 「……哼!」 风雅小姐踏响鞋跟,停止电击功能。接着大步跨出事务所。 另一方面,还留在现场的我……依旧被组员狂瞪中。 「失……失陪了?!」 境况窘迫的我赶忙追上风雅小姐的脚步。 离开门口,走下楼梯来到路上,立刻寻找风雅小姐的身影。 「风雅小姐,那样太过火了!」 回过头的脸上蕴着烦躁之情。 「……失败了呢。没想到对方那么难钓。」 「你想逼对方出手吗?」 「没错。但让对方彻底占了上风。要是他们出手攻击我,我就能仗着法律,硬把那些人都抓起来了……」 事事走煽动路线的型啊。跟这种人为敌肯定很麻烦。 「这里没结果。换下一个地方吧。」 我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在时近正午的阳光之下。 ……运势不妙啊。倘使在这儿顺利获得情报,说不定能一举判别生岛的真正目的哩。 风雅小姐已将目标转向下一个地方,遥望道路远端试图拦计程车。想是打算就着学姐给的资料,继续调查别的组织。 但是恐怕调查其他地方也是白搭。只会反复发生同样的状况。况且生岛随时可能采取行动。有必要尽快取得情报。抢在生岛利用那个怪物一般的重火力武器造成严重伤亡之前——。 终究还是只有一个方法。 我轻拍风雅小姐的肩膀,在她回头前便转身折返原路。 「风雅小姐,不好意思!我得绕去一个地方!」 「啥?咦,呃……——等、等一下啦。卧人!?」 「请你先回署里待命。掰啰!」 「怎、怎么如此突然!?慢着!」 我不顾她的制止,朝事务所座落的方向奔跑而去。 转了两次弯,终于回到大楼入口。回头确认风雅小姐貌似没有追来。这样最好。 「喂?!卧人!」 宛如换班似地,另一个声音自背后呼唤。 我转过身子。来者不是风雅小姐。映入眼帘的是我最为熟悉的脸孔。 「……呜哇。你脸色好差喔。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没睡吧。」 「真是的,胆敢叫我跑腿。我不只去了你家,还丢下店里跑来的喔。你该感激我。」 「谢啦。蓝。」 冲田蓝。她一脸不悦似地递上圣骑士的长大衣。 在事务所里跟蓝聊line时,我便托她「帮忙拿那件大衣过来」,同时告知地点。 「待在流氓事务所里面还敢用line,胆子不小啊。……所以为什么突然需要这个了?」 「为了盘问情报啊。幸好有先请你帮忙。新的搭档乱搞一通,什么都没问到。」 「喔喔……那个电流丫头啊。那家伙,昨天离开店里之前留下了全额赔偿,还是现金喔。」 「当真嘛!挺好的啊!那以后想破坏那间店几次都行啰!」 「卧人。」 「啥事?」 「如果说现在,我揍凹你的脸,你会生气吗?」 「容我用问题回答。你怎么觉得我不会生气的?」 「哼。……记得回家好好睡一觉喔。掰啦。」 转过身子,蓝逐渐远离事务所大楼入口前。不久后便消失了身影。 ——好了。动身吧。 攀登楼梯的途中脱掉外套,扔在楼梯下的角落。 接着套上刚刚到手的外套。放下头发,戴上眼镜,化身为另一个身份。 简单来说。我要以圣骑士的身份,再次尝试跟丛云组接触。 乍看之下或许没有太大意义。然而我有自信能借由这个方法达〈·〉成〈·〉满〈·〉意〈·〉的〈·〉效〈·〉果〈·〉。 换装动作结束,正好爬完楼梯。眼前已是事务所的大门。 「就上吧。」 于门板前低声嗫嚅,深呼吸。接着使劲开启大门。 组员们的视线霎时集中到我身上。 「谁、谁啊!?」 几分钟前才瞻仰过的屋子。不同的只有我现在的身份,以及身旁没有风雅小姐在。然而现场气氛却与方才大相径庭。投来的目光没有一丝伺机而动的态势,反倒是明摆着敌意。 「——初次见面,你们好。不受社会规范及法律规制的诸位无赖。」 喀咚。我敲响鞋跟踏进事务所。一名组员上前挡住去路。 没记错的话……这男人被任命为组内的年轻当家。 「喂,站住。什么叫初次见面?没空陪你闹着玩。」 「我第一次跟你说话啊。初次见面不是非常普通的寒暄语吗?」 「啥?喂。开什么玩笑。几分钟前的焚书课哩?我怎么看你都像是刚才的——」 「喔喔喔喔喔小哥!好久不见啊!」 组长粗厚洪亮的声音插入对话。视线直直对着我,与先前以搜查官身份来访时完全不同,散发友好亲近的氛围。 「一阵子没见了……丛云先生。一切可好?」 「嗯嗯。刚刚才有焚书课的傻子来过。捣乱了一番哩。」 「你怎么应付他们?」 「把他们请走啦。郑重其事地!」 「那就好。」 目睹我俩的交流,年轻当家一脸疑惑。 「大、大哥!?您跟那家伙是什么关系?」 「老朋友啦。可以说是拥有共通兴趣的同好吧。对吧?小哥。」 我点头。眼前语带保留的这位丛云组长,实为重症御宅族。特别喜爱漫画。 以往在蓝的店里遇过他几次,针对漫画聊得好不开心。据闻组长还曾隐瞒流氓的身份,私下参加过多iket活动。最近甚至画起漫画当兴趣。……先前有拜见过,实在是很难评论的作品。 周遭的组员们一脸认真地听组长诉说自己的「御宅族经历」。总算多少放松对我的戒心,稍早坐如针毡的气氛缓缓消散。 只有年轻当家依旧一派难以释怀的样子。 「喂……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回答我。」 「仁。这位小哥没问题的。他跟我们是同类。不必如此戒备。」 「可是,大哥。这混账摆明是刚才的……」 「……喂,仁。你把这位小哥喊作『混账』吗?他是客人喔。」 「咦?呃,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小哥,不好意思!喂,仁。快道歉!」 「大、大哥对不起!」 「不是我,跟客人道歉!这个垃圾!年轻当家做假的喔!?你这样还做什么年轻当家!?说啊!?呃啊!?我在问你没听见吗!?」 嘎咻!咚咕!随着慑人的冲撞音效,丛云组长毫不留情地连续践踏仁先生。 呜哇?……有够不人道的职场环境。 暴力行动仍在持续中。几乎开始担心起是否永远不会结束之时,组长在踹了二十下左右后停住动作,朝这头摆出灿烂的笑容。 「……呼。不好意思让小哥见笑了。今天来有何贵事?」 总算可以切入正题了。我推高眼镜,挺直背杆。 「我需要关于生岛醍醐的情报。——那家伙最近牵扯次文化相关的案件,闹出不小的状况,但目前还没掌握到他的目的。组长这边有听说吗?」 「生岛啊。」 称不上是怀念的表情。硬要解释起来应属于「不太愿意想起」的样子。毕竟以往曾有过节,也是无可厚非。 「小哥,说实话,我们组内最近也正巧久违接到关于生岛的消息哩。」 「是吗?」 「嗯嗯。对吧?仁。记得是一个月前左右?」 「……是的。」 稍早吃了好一顿踢的年轻当家·仁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悠悠站起身,面对我的方向。好有毅力的人啊,不愧是年轻当家的。 「『听说与丛云组为敌的组织雇用了生岛』——。密告的人留下这样的讯息。」 「敌对的组织是指?」 「斗蛾山组。听说过吗?」 我知道。还留了张名片在风雅小姐镇压的那座出租仓库内。 「斗蛾山组好像是……关东地区规模最大的团体·甲凰会的下层组织嘛?诸如动画媒体地下流通路径的建构,违法软体拷贝贩卖等等,最早进行『媒体犯罪』的一群人。对吧?」 组长深深点头同意我的说词。 「那个斗蛾山组,据传最近缴交给上层组织的贡金突然暴增。」 「贡金暴增?难道又着手新的媒体犯罪手法吗?」 「不是。更加非正道的手段。他们在搞毒〈·〉品〈·〉。」 「……原来如此。确实是非正道。」 「对方势力开始缓慢渗透到我们地盘,所以组内也试过查探他们药品的交易方式。……但是都白忙一场。摸不透他们的流通方式。」 组长双手抱胸喃喃道。 毒品啊。事态突然变得严重了起来。 既然仓库里留有斗蛾山组的名片,他们与本案有所关联的推测应该不会错。眼下业已确认到生岛确实受他们所聘雇。 然而依然有未解之处:为〈·〉何〈·〉我〈·〉会〈·〉成〈·〉为〈·〉追〈·〉杀〈·〉目〈·〉标〈·〉? 倘使我手上握有那些家伙作恶的证据还可以理解。但是回收证据期间并未看到类似药物的东西。那座仓库里并未找出任何安非他命或迷幻药之流。 倘若如此……生岛监视那座仓库实则基于「别种目的」吗? 无从解释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堆积起来。正当我苦恼之时。 「话说回来,警察变得越来越来没用啦。」 组长从旁语重心长似地诉说。 「换成以往的日本警方,总有办法抢先得知『生岛有动作』的情报并马上采取对策。你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反而是我们这些流氓最早得知。……简直笑话。小哥,你晓得这是为什么吗?」 「好突然的问题啊。我不清楚耶。」 「全〈·〉多〈·〉亏〈·〉了〈·〉焚〈·〉书〈·〉课〈·〉啊〈·〉。」 「焚书课的关系?怎么会。」 「最近政府强烈重视御宅族的规范,对于我们的取缔动作反而明显放宽。大概从三年前开始,行动方便了很多啊。看是要走私武器还是违法卖春都没人管。原本负责管辖那方面的部分人手被调去焚书课,警方大概也有慢性人员缺乏的问题吧。」 这是事实。我等室长的玲香小姐也不时提到同一件事。 现今警方确实面临「慢性人手不足」的困扰。 经过「星期五的模仿犯事件」之后,诸如「受害者高达十三人,为何没能尽早破案」的批判声浪颇为猛烈,世间对警方的评价持续走下坡。毕业生加入警察人员行列的比例更是一路衰退。都知事开始招聘未成年搜查官也包含了「补足缺乏之人手」的意念。 警察官人数衰减。然而却又新编焚书课这个组织,人员显得越来越缺乏。于此背景之下,黑道势力逐渐抬头亦不失为自然的发展。 一消一长……或许不失为世间之常理。 「然后啊,还有另一个有意思的情报。」 「是什么?」 「生岛好像跟一个叫『吉田』的男人有连络。有可能是负责出货的人。」 「吉田……。组长对这名号有印象吗?」 「没有。——这些是我全部所知。话说小哥,你干嘛需要生岛的情报?」 「咦……必、必须击退才行吧?这种践踏御宅族文化的家伙。」 我略带困惑咧嘴一笑,组长跟着露出笑容。这等使命感或许只有我们彼此理解。 ……很好。总之已掌握了准确目标。就是斗蛾山组。得去找他们问话。可以想见对方不会老实托出。或许有必要采取袭击的手段。 「丛云先生,感谢帮忙。生岛那边就放心交给我处理。我一定会抓到他。」 没理由久留。我向丛云组长简单招呼,转过身子打算离开事务所。 ——却很快地僵立原地。 「这样喔……被我听到好事了!原来是斗蛾山组呀?!」 我正要前往的事务所入口,门前站了一名全身黑衣,双手抱胸的美少女,脸上挂着嚣张甚至邪恶的笑容。 迅早下风雅。理应早在先前离去的她,如今却站在事务所里。 「风、风雅……小——」 「哎呀呀。你也听说过我呀?真令人开心呢,没想到我的名声除了其他人,连你都有耳闻啊。我打从心底深感光荣。——但是。」 嘎!启动鞋跟装置的嘹亮音效响起,屋内霎时因充满敌意的电流而飘散出烧焦味。 「可以麻烦你别喊我『风雅』吗?只有我特别允许的对象才能这样喊。」 呃……敌意还不足以形容。她的目光里已然蕴着「杀意」。 我现下的姿态对风雅小姐来说乃是眼中钉,侵犯社会秩序的万恶罪人。纵然她也是御宅族,我也确实一度期望「说不定她会愿意听我的说词」。 然而不久前她已当面明说,「势必要抓到艾尔迦特」。 也就是说。我们两人除了「敌对」一途,别无他种可能性。 「真没料到能在这种地方遇上『白衣的变态』。」 「……?」 「你回头看后面干嘛!?我在说你啦!你就是『白衣的变态』!」 「啥、啥啊啊啊啊啊啊!?不对不对,那样说就错了!我才不是!」 「……这人是怎样啊?」 面对因为愤怒而一时不顾状况激动反驳的我,风雅小姐略显傻眼的样子,继续说道。 「我想想喔?。别名是叫『白银的闪光』吗?这名号我也略有所闻。你对我了解到什么程度呢?我在镇压之前习惯先劝对方投降,所以有个『劝诱臣服的迅雷』称号……有听过吗?」 「这我知道。」 几分钟前为止我们还待在一起呢。 「哎呀,真开心。那么我就按照惯例先行通告了。『快快投降吧』。」 「死也不要。」 「这样啊。那我只好打掉你半条命啰。一副自以为是御宅族代言人的态度做出那些事……老实说,让人看了很不顺眼。」 语毕,风雅小姐微偏着头,缓缓往我这头走过来。 喀滋。喀滋——。她的鞋跟连续发出尖锐爆响。 我与其他组员均钉在原地。仔细盯着风雅小姐的一举一动。于此当中,风雅小姐一步一步地缩短与我的相对距离。走过的地面留下呈紫色的电流,一派「凶神恶煞版本的摩西」之风情。 最后一声喀滋。风雅小姐停住步伐。双方的距离缩小至能轻松攻击到的程度。 「……这事我想很久了。那件白色长大衣,你以为很帅气吗?」 「很好看吧。想要吗?」 「好想要喔。我想打赢你,把它当作战利品收下,然后扔进家用焚化炉里烧掉。」 「特殊纤维制品燃烧起来恐怕会释放不少戴奥辛啊。——你非要跟我打?」 「那当然!因为抓到你就能让我一口气爬到伊莉娜的阶级!」 「……果然还是得面对啊。」 还来不及感到失望,风雅小姐的右脚已飞到眼前。 被碰到就惨了。心神霎时切换为战斗模式,上身一扭闪避。风雅小姐的腿以堪称暴力的速度划过眼前。 「很好。——接招吧!」 风雅小姐拉开窄裙的侧拉链。即为开战宣言。 立刻转进第二波攻击。风雅小姐顺势回甩抬高的腿,使出前踢。由于鞋跟带电无法用手防御,我偏过上身闪避。 然而偏过的位置又迅速遭受电光追击,风雅小姐猛烈踹脚。 四·强袭 ?magnum force ? 生岛指定的地点距离这里没有多远。 我们决定放弃处置方才解决掉的组员们,直接步行前往威胁信所述的废弃大楼。晚点总会有人报警的。 我与学姐已转入偏离中央通的小路。 逐渐西沉的太阳隐匿于大楼缝隙间,夜幕缓缓降临。等我们到达现场,天应该黑了。 步行期间,我向学姐详细说明。 「我们都误会了。那家伙的目标不是我或学姐。」 「那又为什么……要把我们两个引过来?」 「他要的是我们两个手〈·〉上〈·〉的〈·〉东〈·〉西〈·〉。」 「?」 学姐偏头表达疑惑之情,我则凝视着她的外套。 ……果然不出所料。学姐跟我从昨天执勤之后就没能回家好好休息。招致这〈·〉等〈·〉状〈·〉况〈·〉,或许早已是必然的发展。 「维……维刀,你干嘛死盯着我?」 「啊,不是。只是学姐的——」 「胸部尺寸让你很介意是吗?嗯?说啊。」 「不是啦!」 「肯定是。……哼哼,放心吧。我很清楚。你自己没发现吗?」 「发、发现什么?」 「你看风雅的眼神啊。跟我讲话的时候基本上都看着脸,但是跟风雅对话时的视线总是定在更低一点的地方。你没发现?看起来是没发现喔。自己都没有感觉吧。那样的差距只可能是一个部位。」 「……虽然我可能已经猜到了姑且还是问一下。请教是哪个部位?」 「胸部。就是胸部啦。女生胸前的载重量对你来说充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迅早下山脉的壮阔风景让你难以忘怀对吧?方才目睹我的奏手平原让你感觉被辜负。就是这样吧?老实承认!」 咦……非得在这时候讨论这个吗?学姐不想知道事件的真相吗? 「不只这样!你还说什么『比起金色更喜欢黑色』……!还有『小的不如大的好』!然后成天盯着风雅的胸部流口水!」 「呃、那个……学姐?现在好像不太适合讨论这个……风雅小姐都成了人质……」 「我知道啊!就是知道才更在意啊!我没办法判断你是单纯基于正义感,还是被风雅身上那些我所没有的魅力给迷得团团转才这么拼了命想要救她……!」 啊,没救了。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啊?。 每次一谈到「胸部」,学姐老是会失去分寸哩。——也罢。稍早在电话里替我辩驳,这回就换我安抚她了。 为了一举驱除不安稳的气氛,我极力保持冷静态度,向学姐宣告。 「……学姐,你误会了。」 「误会?我……哪里误会了?」 「风雅小姐的魅力不在那对胸部。而是她的美〈·〉腿〈·〉。」 「咦?」 「紧实、笔直却又柔软的肢体线条。我认为那双腿纵情挥舞的光景具备无可挑剔的魅力。风雅小姐整体来说就是个很有型的人。胸部确实也很不错。但是跟那双腿摆在一起比较就略显失色了。」 学姐双眼睁得老大,呆望着我。 「呃,那个……所以说?你喜欢的不是那家伙的胸部,是脚?」 「没错。面对风雅小姐的时候,我还是看脚比看胸部的时候多呢。」 听闻我的回答,学姐僵硬了一会儿—— 随后豁然开朗,脸上充满「喜悦」。 「……什、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啊?不〈·〉是〈·〉胸〈·〉部〈·〉就〈·〉好〈·〉,就〈·〉只〈·〉有〈·〉胸〈·〉部〈·〉不〈·〉行〈·〉!」 「学姐果真特别在意那部位呢。能够解开误解深感庆幸。」 「嗯!——明白了。维刀,你在这儿等着!」 嗒嗒嗒。学姐背向我,朝着小巷前进。难不成…… 「……学姐。预防万一一问,你是打算脱掉膝上袜吗?」 「呃!?」 听闻我的提问,学姐身体使劲震了一下,随后僵在原地。貌似被我准准猜中。 奇怪了……学姐脑筋有这么差吗?评价不是「头脑:5」吗? 学姐一脸羞愧地转身走回来,我开口说道。 「学姐……不必这般跟风雅小姐竞争。」 「但、但是你说风雅的魅力在腿部,我不稍微抗衡一下好像就输了……」 「人人各有自己的魅力。学姐没必要勉强自己表现。」 「那我不就没有优势了?」 「学姐还有与我一起行动培养出来的羁绊呀。就让生岛见识一下吧。」 「!啊,啊啊也对!你说得是!」 「再说现在也不是计较魅力的时机吧?……我也是会生气的喔。」 「……是。」 泰然自若。学姐一副没事发生过的态度继续迈开步伐,看来已冷静下来。虽然这么一闹,导致真相说明还挂在半途……也罢。我累了。 「……——喔。就是这儿。」 经过转角建筑物便发现目标的废弃大楼。我停下脚步。 我跟学姐会合的地点真的离这里很近。废弃大楼的外墙破旧不堪,和周遭景象相比,显得十分不合群。再考量到周遭均是人影稀疏的小路,感觉特别诡异。这一区可能本来治安就不甚优良。 我与学姐并列到暗处,探出两颗头窥探目标大楼。 「……维刀,看得见吗?有多少人?」 「目前看到的是……三个人。」 大楼入口由数名组员看守。手里均握着自动手枪。 我取出怀里的枪,拔出弹匣。拉动滑套排出最后一颗橡胶弹,全部递给学姐。 「这些先交给学姐。」 「咦?这是……那你呢?」 我没有回答,默默拿出从蓝店里带来的弹链。一颗接着一颗推进枪柄下方,拉动滑套——枪身的光条闪现红色。 「实、实弹!?你、你从哪儿弄来的……!?」 「详情之后再说明。目前以救出风雅小姐为优先。得作最万全的准备才有机会成功。起手就要开启红色警戒〈使用实弹〉。」 「这样啊。……维刀。」 「怎样?」 「什么『怎样?』,那是我的台词吧。『红色警戒』是什么东东?你以为这样讲气势很强吗?其实不怎么样而且一点也不帅气喔。」 「……非要吐槽那个点吗?」 「那当然啊。总之你别再那样了,一副深受漫画影响的阿宅似的。」 学姐不以为然貌地将收到的橡胶弹收进怀里。……是在报复前一个话题吗? 我重振意识,调整视线与姿势。与学姐面对面作最后确认。 「准备好了吗?学姐。」 「嗯。是时候了。维刀。」 两人相互点头示意,往前踏一大步离开原地。 「——警视厅焚书课!我们来赴约了。生岛人在哪儿!?」 学姐大喊。同时快步接近守在大楼前的组员们。 手里没有拿枪 。远方的男人们也确认到此事实,没有举枪瞄准这头。站在最前方的男子主动往前踏了一步。 「喔?来了啊。等你们很久啰。」 双方距离仅余五公尺。我往前一站,护住学姐。 「人质没事吧?」 「放心。他答应你们两个上楼前不会让她受伤。」 「你认为我会信流氓的话?」 「生岛做事很谨慎的。非得亲眼见到对手的尸体才肯作罢。」 原来如此。组员的回答颇为写实。或许可以采信风雅小姐平安的说词。 只不过……那话同时间接表达了「生岛打算亲手取你们两个的性命」。 那就难办了。虽然不符我的风格,但我依旧试着挑衅。 「那就不成啦。」 「啥?」 「就是说我们两个一见到生岛,风雅小姐就没命了嘛。然后顺便把我们俩给灭口?」 「你很懂嘛。就是要你们乖乖上去送命。」 「因为在这边杀死再把尸体运上去太麻烦了?」 「反应挺快的嘛。省得我多说。」 「所以我说这样不成嘛。我们跟你们的基本逻辑完全不同。——我们俩没打算死,更没打算让人质死。」 「你再说一遍!?」 男子释放典型的流氓恫吓态度。我依旧嘻皮笑脸。 没错。这是扎扎实实的「宣战通告」。 深呼吸。抱持决心与坚定意志,我再度开口。 「我们俩的性命,以及风雅小姐的性命——都会完好地离开这栋大楼。」 组员们一脸茫然。大概预想我们会老实遵照指令上楼。随即,男子们开始放出「喀哈喀哈」听来极度卑劣的笑声。 「……哈哈哈哈!所以呢?你打算杀光所有人,再救走人质?」 「虽不中亦不远矣?」 「喀哈哈哈哈哈!你们真好玩啊!搞不清楚状况啊。」 「对吧?总之我赶时间,先走啰。」 「哼哼!……好啊,你试试看啊!先把我们干掉再说吧!」 「got it!」 即刻往前冲刺。 同时确认现况——右斜前方一人,其后不远处一人,再往后还有一人。总计三名男子,全都准备举枪。 不会给你们时间开枪的。 拔枪顺势依序瞄准三个目标,连续击发。 「——嘎,呃啊——!?」 立刻听闻哀号接连响起。 子弹准确命中三名组员。第一人被击中大腿。第二人右肩中弹。第三个人则被伤到左手下臂。他们均因突如其来的痛楚而忘了举枪。 就是现在。 「学姐!」 「我知道!」 诚如学姐的宣言,她早已用枪口瞄准前方。 紧接着决定性的一发。停顿一会儿之后连续几颗子弹划过我头侧——子弹全数到达前方蠢蠢欲动的组员头部,成功剥夺他们的意识。 啪咚、啪咚。男子们宛如断了线的人偶,一个接着一个瘫软倒地。 火药焚烧气味飘散之中,周遭气氛恢复稍早的寂静。 俯视趴倒在地的组员们,我与学姐微叹口气。 朝学姐那头一瞥——发现她貌似不满意地撇着嘴角。 「……效率有点差呢。你跟我都用了子弹。」 「没办法啊。我用的是实弹,不能打人家的头。」 或许确如学姐所言,这个战术效率不高。不过我仍打算采行同样策略,「由我妨碍敌人行动,学姐负责最后一击」。 倘使由她使用实弹,不习惯的后座力造成准星不稳定,稍微偏离便有可能出人命。因此我将所有橡胶弹交给学姐,趁着敌人暂时无法行动时给予致命一击,这应该是最有把握的战术。纵然宛如特殊部队「射击尸体」的必死确认动作,不过学姐用的是橡胶弹,不可能出人命。 不仅如此,组员们手上小枪的型号也替此战术增加胜率。他们携带的mp5手枪装填九厘米鲁格弹,待他们失神后回收子弹,可直接供给华氏9999使用。此战略兼顾「当场获得弹药补给」之利处。 ……再者。 拳头、布。我紧握手心,接着摊开。 「嗯?维刀。怎么了吗?」 「……不。没事。」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我做〈·〉不〈·〉到〈·〉「准确无比的射击」。 全身多处中弹的损伤尚未复原。稍早的几次击发均有命中部位稍微偏离瞄准点的迹象。恐怕没有办法执行实力全开的战斗。 「风雅小姐人在楼上。快走吧。」 多想也没有用。为求稍微抹去不安而直接道出下一个步骤,学姐也用力点头。我与学姐并肩朝前方大楼入口前进。 喀咚——。我们俩的脚步声夸张回响于室内。 大楼内部貌似全被黑暗与死寂给占领。 眼前开展的广大空间一路延伸至两层楼高——原本应是一楼大厅。 发现空旷萧条的大厅对面有条通往深处的窄通道。尽头或许连接着楼梯。 环视四周仔细观察。原为大厅的宽广范围内四处弃置着接待柜台、沙发椅,以及各式覆盖厚重灰尘的装饰品。不见任何人影。 但我没有漏掉据守于障碍物后方之对象散发的强烈意志。 不必多说,自然是「杀气」。人数方面……九。不,有十人。 我伸手制止正想迈步的学姐。 「学姐。障碍物后面都躲着敌人。」 「……打算等我们要走去通道时袭击吗?」 「我想是的。要是傻傻走过去,大概就会享受到包含子弹的热烈欢迎仪式吧。」 「真棘手耶,竟然埋伏在这里。……如何对付?」 「很简单。照他们意思走啊。」 「咦?维刀!?」 把学姐连同她质疑的话声扔在后方,我悠哉地踢出第一脚。 紧接着高速奔跑,直线穿过大〈·〉厅〈·〉正〈·〉中〈·〉央〈·〉。 明知将有枪林弹雨袭来,明知有难以对抗的大量子弹准备着。 依旧全力奔跑。 期间特别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欲捕捉任何一丝杂音。 大略到达路段三分之二左右。持续移动中的我,耳朵接收到「喀嗒」的微弱声响。 我在等的就是这个。 即刻停住脚步。同一瞬间扭过上身,高举枪口对准声响来源。 视线捕捉到的是……手里架着小枪的男性组员。 别想扣扳机。绝对不给你机会。 我顺着转身的作用力,瞄准对方的肩头击发—— 目标「咕」地呻吟一声,松开手里的枪。比起头部,瞄准其他部位要好办多了。 然而状况尚未解除。这不过是「序曲」。 我的这次击发仿佛成了信号,组员们陆续离开障碍物后方现身。 「维刀!」 被我留在入口附近的学姐大声警示。面容饱含焦急之情。 此时我该回应的话是—— 「没问 题的。」 语毕立刻朝下一个目标开枪。 随即确认从障碍物后方外露之「头颅以外的部位」,连续击发。 「咕啊。」 「咿咿!」 「咕啊啊啊,呃啊。」 悲鸣、呻吟、近乎死前的哀号,分不清属于哪种的喊声快速交叠。 「引诱对方移动躯体至障碍物外侧,并且不给予开枪机会」。我的战术就两条简单要项构成。视野一旦确认到目标便射出子弹以封杀对手的攻势。极其单纯的反复作业。 期间也有人只把枪伸出障碍物试图射击。但是没办法命中。只是削掉我右方好一段距离的地板而已。这类行动都还算容易应付。仅需枪身一发,趁对方因冲击力而失衡,朝身体追加一发。两颗子弹便完成任务。 这样就解决了五个人。还有一半左右。对方也暂且停下攻势。——应该差不多了吧? 「学姐!」 听见我的喊叫,她立刻点头朝内部跑来。 ……着实感到惊讶。纵然没有具体的指示,学姐依然透过我的呼唤察觉「请赶快过来这边」的要求。 学姐压低身子,越过架着手枪的我。一口气到达通道处。 「不愧是学姐!干得漂亮!」 仅以话语献上赞赏之意,她也朝我后背扔出无奈的回应。 「啊啊啊……受不了你!太乱来了啦!哪有人那样单枪匹马闯进弹雨里啊!?」 「我都没说明你就晓得了呢?」 「那还用说。少瞧不起我,学弟!我们搭档多久了!」 「真是失敬了。麻烦学姐负责左边。」 「……——准备好!」 停止无谓闲聊。与镇守在我后方不远处的学姐一同亮出枪口。 此时,对方突然一起站了出来。或许做出了「放弃个别攻击为佳」的判断吧。 然而我没有漏看他们眼底的「困惑」。由于目标变成了两个人,一时之间「不晓得该以哪一边为攻击目标」。 我迅速让手里的金属面向右方。 面对正在烦恼目标选择的组员们,送上小铅块代替回答。 磅。磅。磅。磅。 时间上来说可能不足两秒钟。然而于此等严峻状况之下,短短一瞬间便足以左右情势。 只见敌方全数放弃武器,发出呻吟。剩余战力微弱。接着轮到学姐。 「最后一手……——再会啦!」 成功镇压最后一名对手。夺取敌人行动能力的攻略就此完结。 四周已恢复稍早的宁静。 「……学姐,射击技术好像进步了?今天真是惊喜不断。」 学姐默默睨着我。脸上写着无法认同。 「了不得的战斗能力呢。」 金发少女背对目标的通道如是低语。 「我第一次见到你拿出真本事的样子。没想到如此惊人。我光是打倒一个人就要耗上好几颗子弹。……你却一人一发就解决了。」 「这样喔。」 「风雅的意见恐怕是正确的。我开始觉得她比我更能善用你的能力。」 「没那回事。我还是跟学姐搭档比较顺手。再说包括刚才的指示……喔。」 我唐突止住话语。接着将枪口对上「学姐的方向」。 「!?」 不顾她全身僵硬直接开枪。子弹越过学姐头侧……。命中出现在通道另一端的组〈·〉员〈·〉。大概是想偷袭吧。男子已然倒地。 「『无须言语也能互通意念』。我认为这样才算是货真价实的搭档……——记得多留意后面喔。」 「喔,嗯。」 我轻拍学姐肩头,走上通道。 「总之先往上吧。在大厅其他敌人追过来之前。」 「……也是。几个人只是身体某个部位受枪击而已。很难说已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学姐点头同意并领在前头。 到达通道半途,她瞄准趴倒在地之组员的延髓——「磅」地追加一发。从没有动静的男人手里抢来机关枪,扔进我怀里。 一边从弹匣里抽出九厘米子弹,两位搜查官继续前行。 「嗯……」 我醒了过来。 耳膜产生的细微震荡喧闹催促意识清晰觉醒。 那是源自何物的声音呢?这么想着,撑起上身,意识蒙眬地睁眼望去。 ——水泥墙。这是首先映入眼帘的景象。意味着这里不是自家,更不是课上的空间。自己全无印象的场所。按捺着缠绕全身的倦怠感,站直身子,眼球上下左右溜转,试图掌握现况。 「……这是。」 我立刻察觉异常之处。 我被〈·〉绑〈·〉住〈·〉了〈·〉。双手手腕被锁在一起。 手腕上的工具并非绳子,而是金属圆圈型零件连结而成的铁链。它先绕过腰间,接着交叠在我手腕上,彻底束缚住行动。往头顶上望去,发现铁链一路连结至天花板。双脚却维持自由。外套不在身上因而略感凉意。拉链拉开导致好一部分的大腿没有遮蔽或许也有关联。 保险起见,先用鞋跟敲击地面。……一如预料的丧失用处。只能演奏出无力的「滋滋」声,连变色效果都没产生。看来输出系统已彻底故障。 叹息。努力观察四周,只有「身处一个由斑驳水泥墙围出来的宽广空间」的事实最为明确。 至此,意识总算完全清醒过来。 我被生岛抓起来了。想必也是那男人把我绑在这里的。同时明白唤醒我意识的缘由。 自下方不断传来的爆裂音效。——那是枪〈·〉声〈·〉。 「来了啊。」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得我身体一缩。不带任何感情,极其冷峻的音调。 缓缓旋转身体,回头望向话声来源。 视野内出现一名男子的身影。背靠水泥墙,衔着烟持续瞪着脚边地面。身旁就放着那座宛如异形的铁块。 生岛醍醐。 「……这是哪门子的嗜好啊?」 生岛未理会我的提问,将变短的烟扔到地面踩熄。紧接着从怀里取出另一根烟,用zippo打火机点燃。往下一看,他的脚边已有堆积成山的烟头与烟灰。看来是个老烟枪。 喀锵。打火机盖子阖上的音效响亮回荡。 「你是诱饵。引出那两个人用的。」 「两个人?卧人跟伊莉娜吗?……他们人在哪儿?」 「已经在我们正下方了。为了救你。」 一时无法理解生岛所说的话。为什么他们两个会为了我来到这种地方? 然而……再仔细一想,很快得到解答。如今耳闻的枪声代表下方正在进行战斗。加上「我被绑缚起来」的事实。 情况十分简单明了。我在丛云组时被抓来当人质。十分没面子地。 理解了现况,同时一股极度的不悦与烦闷窜过全身。 怒火中烧。自我厌恶。彻彻底底的绊脚石。身陷这等境地,哪能高喊爬上高位或是超越伊莉娜之类的蠢话。没有脸说那些。现在的我不过是逼迫两人踏入危境的元凶罢了。 不自觉已怀着最强烈的恶意瞪向生岛 。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没怎么打算。你的作用已经达成了。——不,用来威胁那两个家伙也别有兴味。还能用作杀害他们的最后底牌。」 「哇啊。有?够差劲的卑鄙小人。」 「你该感谢我替你找到继续存活的理由。事已至此,原本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因为那两个人已经来了?」 生岛没有回答,仅将烟衔在嘴边。料想是「无言的肯定」。就某方面来说还挺好懂的一个人。 「乖乖待着吧。只要你别闹事,可以考虑放你平安回去。」 「……呼、呵呵?。那还真是感恩喔。那卧人跟伊莉娜呢?他们也可以平安回去吗?」 「不可能。」 「哎呀。这么严苛喔。」 「我〈·〉要〈·〉他〈·〉们〈·〉的〈·〉命〈·〉。」 平静地,冷然地。生岛的宣言听来不含任何决心或挣扎犹豫。 不禁背脊发寒。感觉得到颈子在颤栗。因为我透过他那毫无掩饰的语气体会到「他非常认真要杀害卧人与伊莉娜」。 ——然而。事态发展自此,我不禁产生一个疑问。 生〈·〉岛〈·〉如〈·〉此〈·〉执〈·〉着〈·〉于〈·〉那〈·〉两〈·〉个〈·〉人〈·〉的〈·〉理〈·〉由〈·〉何〈·〉在〈·〉? 回顾他的说词可以判断的事实……首先我之于他并无作用,纯粹仅为引诱卧人与伊莉娜来此的钓饵。真正的目的在于引出卧人与伊莉娜,并取其性命。 这就是我无法理解的症结。那两个人是如何成为生岛的敌人? 他们俩不外乎为焚书课的搜查官。生岛却抱持着此等执拗的杀意,怎么想都很不自然。 「……我真搞不懂呢。你何必如此执着那两个人。」 「你没必要知道。还是你这么想陪葬?」 「意思就是说『知道了就非得灭口不可』啰?」 生岛再度沉默不语。等同于肯定的回答。这男人着实容易摸透。这么一来便获得新的事实。 那〈·〉两〈·〉个〈·〉人〈·〉得〈·〉知〈·〉了〈·〉某〈·〉件〈·〉事〈·〉。生岛不愿意曝光的事。一旦泄漏就有必要灭口的事。为此生岛大费周章策画谋杀两人的事件。 ——磅。磅。 下方传来的枪响变得清晰了些。意味着卧人与伊莉娜又更靠近这一层楼。他们俩正在火速攻坚当中。 或许因为感到安心,我禁不住用鼻子哼笑了一声。 「『我要他们的命』是吗?你太小看那两个人了。」 没有回应。因此我决定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我想你很清楚卧人的能力到什么程度。派十个、二十个流氓都没办法压倒他。伊莉娜也是一样。那点年纪就靠实力爬到特级准巡查的人,想杀她没那么简单。」 「所以才由我〈·〉亲自出马。」 呼?。生岛吐出的二手烟飘到我这头,引人烦躁。 随后生岛又将烟扔到地面,鞋底转了两下辗熄烟头。原以为他打算点上第三根烟,但这回他伸手碰触的东西并非香烟。 是枪。那座由七把小型自动手枪组合而成的破坏性武器。微微反光的巨大盾牌。于前方聚集大量杀意的多个连续枪口。如此脱离常轨的武器,与其说是「与武器对峙」,不如用「面对野兽低吼威吓」形容更来得贴切。 宛如纯以葬送眼前敌人为目标而制成的武器——。外观死气沉沉,却散发出活生生的惊悚及不快感。在在挑动我极度不舒服的情绪。 生岛用单手轻松举起那只巨大的怪物,接着经过依然被绑住的我身边,迈步前进。貌似打算下楼。 ……不行。不能让那个男人离开。 他要是加入战局,那两个人就危险了。 本能大声警告着我。方才逞强宣言「你赢不了那两个人」的我。目睹生岛抬起那个铁块,稍早的乐观预测已然烟消云散。 必须把他牵制在这里。倘使不成,生岛就会让那两个人——! 思及此,身体立刻受到下意识驱动。 「——!」 未被绑缚的双脚努力挥甩。 咻!随着高速划过空气的锐利声响,朝生岛连续出招。 大概彻底出乎意料的缘故,生岛毫无戒备地吃下我的招式。 腹部、腰侧、接着另一侧、脸部、太阳穴、膝盖外侧、上臂——。我的腿扎实踹中多个部位。纵然失去电击效果而纯为物理性攻击,一般人受到这等伤害通常没办法再站稳。我继续瞄准人体各部弱点准确且扎实地放出踢击。 然而。生岛的身体连晃都没晃一下。 没〈·〉有〈·〉效〈·〉果〈·〉。 我的攻击全数无效。 「怎、怎么会……!?——啊!?」 脚踝无预警被揪住。出招半途受到妨碍,被迫以单脚站立,很快失去平衡。 紧接着……一招。生岛的左拳于我腹部爆出威力。 「嘎呃!」 无法克制吐出呻吟。非比寻常的打击贯穿腹腔。身体缩成ㄑ字形。 胃酸逆流的恶心感受,以及恐惧。大量的负面情绪与感情流过全身。 相对于失去自制能力的我,生岛依旧握着我其中一只脚,凑上那张宛如能剧面具的脸。 「下次再敢乱来,就把你这根像牙签一样的腿吊起来。」 「……y字平衡姿势的概念吗?你是不是a片看太多啦?真肮脏。大叔就是这么讨厌。」 生岛嘴角没勾一下,朝腹部再下一拳。 接着离开这层楼。对于单脚重获自由且瘫坐地面的我一屑不顾。 ——静寂。无限的死寂。 恢复清静的整个楼层只剩我咳嗽的声音回荡,以及手掌动作带出的令人不悦的喀啷喀啷声。极度的烦闷逼得我紧咬牙根,臼齿磨出叽哩哩的声音。 心悬的不是自己被俘虏。亦非给两位同事添了麻烦的事实。 而是「这样下去那两个人就快要没命了」。 无法想象那样的未来真将实现。 更难以面对自己将成为促使其实现之原因的事实。 「最上层……好像是四楼吧。」 「是。从外面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我点头回应学姐的疑问,两人一起爬上水泥外露的阶梯。 就着微弱的小灯光线来到二楼。……不。正确来说应该算是三楼吧。因为一楼到二楼均属于超宽广大厅的空间。 到达中途的楼梯间,我窥探上层的状况。下层的戒备则交给学姐负责。 「没问题。下面没有追兵。」 方才击败的家伙们大概都还没清醒吧。 再抬头望向上方——未见接续往上的楼梯。看来这座阶梯只连通至三楼这层。通往四楼的楼梯可能设置于别的位置。 「构造乱七八糟啊……。这样有符合消防法规吗?」 「原本应该另有盖在室外的逃生用楼梯。只是目前已经拆光了。」 倘使室外逃生梯还在,就能一口气到达最高楼层了。是怕我 们无聊的体贴作为吗,简直逼人感动落泪呢。看来生岛颇有设置迷宫的概念。放弃流氓业,转职当游戏设计师岂不是更好。 总而言之。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前往四楼,找到风雅小姐。 穿过楼梯间,很快跨过楼梯的最后一阶。 与学姐互相点头示意,我举枪指着前方加强戒备。 接着两人同时朝三楼楼面踏出第一步。 ——三楼。这层楼可见的光景与一楼大厅截然不同。 眼前出现的是「一条细窄的通道」。 通道右侧为大楼既有的墙面。未嵌装玻璃片的窗框接连罗列。而通道的另一面墙则状似另外架设的。两道墙限制出来的宽度最多仅容三人并肩通过。 「……真诡异。」 学姐的第一道感想合情合理。因〈·〉为〈·〉通〈·〉道〈·〉上〈·〉什〈·〉么〈·〉都〈·〉没〈·〉有〈·〉。 以右侧墙上「本为」窗户的几个正方形框出之夜色为背景,别说是人影了,通道上连个障碍物都看不到。仅止于无尽延伸至另一端的模样。 「非常可疑呢……在一楼遭遇那么激烈的枪击攻势,马上变那么安静。」 「恐怕设了某种陷阱吧。」 「例如反步兵地雷、缆线引信炸弹、红外线感应机关、动作感应炸弹之类的?」 「……流氓会用那么专业的陷阱机关吗?」 「虽然我很想肯定告诉你不可能。」 确实无法肯定。既然生岛有办法从些些神手上获取米尔特蕾德,顺便跟他要一些特殊军用武器恐怕亦非困难之事。 纵然如此……就目前观察结果来说,并未发现任何类似设有对人机关的迹象。不仅是地板,天花板也空无一物。剩下可能动手脚的就是没有玻璃的窗框,不过…… 正当我沉浸于思索之中,学姐突然大叫。 「……维刀!后面!有敌人从下面追上来了!」 「呃啊啊啊怎么都打不完啊!」 一脸不情愿地回头转向楼梯间,确实可以听见敌人们的话声与脚步声回荡。眼下虽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想必很快就会杀到这层楼来。来者不是方才交手过的敌人。脚被子弹贯穿过不可能还有办法爬楼梯爬得这么快。或许是另一组待命人员或另行安排的队伍。 在这关头,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些人身上。 「……别理会追兵。我们还是以到达最上层为优先吧!」 「喔,嗯嗯!」 「很好。前进吧!」 「前进!?但,你刚刚不是才说恐怕会有机关埋伏吗……!?」 「没空想那些了!我先走,请务必跟上!」 「啊啊啊冲吧!」 官拜特级准巡查的少女自暴自弃地这么大喊,跟随着我于通道内迈出第一步。 就现况论,学姐比我更能冷静判断状况,这点我很清楚。只是弹药的消耗状况以及风雅小姐的安危更显急迫,不该无谓浪费时间在小喽啰们身上。 我与学姐在通道上奔跑,一边祈祷心中的忧虑纯为杞人忧天。 ——遗憾的是我立刻明白那不是杞人忧天。 这条通道没有陷阱亦不见敌人身影的理由,「窗外的景像」给了解答。 「……啊啊?。原来如此。」 彻底理解通道一片空荡荡的原因。仿佛听见敌人得意的卑劣笑声的懊悔感受令我抿紧双唇。 视线透过窗框,对上道路对侧的另〈·〉一〈·〉栋〈·〉大〈·〉楼〈·〉。 关键在于从那栋大楼窗户辨识到「好几道人影」。他们站在与我们同高的楼层。肩上扛着大型直筒状物体,其中一端瞄准我们所在的方向。 那是r〈·〉p〈·〉g〈·〉─7〈·〉。反坦克榴弹炮。 这通道的作用其实是「欲将我们两人一举炸死的通道」——。 「啊啊?……。原来是那招。」 学姐似乎业已察觉。发出跟我同步的愣然语调。 紧接着「磅咻」声。数枚榴弹伴随几道发射音效离开炮口,朝着这头的大楼,不,是朝着我与学姐飞来。 「糟……糟糕了!维刀!怎么办是好!?」 「没有第二条路。继续跑!」 「往哪边!?」 「前面!」 我攫过学姐的手,往前方狂奔。 前有虎,后有狼……。我们只剩「驱赶前方猛虎」一条路可走了! 右边眼角余光留意着高速逼近的榴弹,与学姐一同奔跑。 对方发射了三发榴弹。第一发对准我们俩方才站定的地点。第二发往我们现在跑过的区域飞来。第三发则瞄准我们奔跑前方的不远处。 有必要破坏的是——第三发。 确保学姐被我挡在自己身体的左侧,右手举枪对向窗户。 三声枪响。自火药室释放出的子弹全数命中同一枚榴弹。 榴弹在两栋大楼之间约中央处爆炸。 「成、成功了!?」 「还不算!」 没错,还早呢。后方还有两枚榴弹即将着地。 「——!」 揪住学姐肩头一扯,用我的背挡住她。 爆炸产生的风压即刻打上我的后背。被炸碎的水泥细石随后如子弹般大举来袭。幸好距离引爆地点够远,倒未受到严重伤害。 然而眼下不过半途,还不能停下奔跑的步伐。 瞥向右边,发现对面大楼的家伙们正在替rpg─7装填下一发榴弹。 有必要尽快到达通道尾端。抢在下一波发射之前。 「维、维刀!」 「又有什么状况!?」 「后〈·〉方〈·〉出〈·〉现〈·〉敌〈·〉人〈·〉!」 「够了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将意识集中至后方。确如学姐所言。而且个个手持mp5对着这头。终究还是被他们追到了。 麻烦的事还不只这一桩。 连着前〈·〉方〈·〉也〈·〉出〈·〉现〈·〉一〈·〉票〈·〉组〈·〉员〈·〉,阻碍我们的去路。 「要出多少人才甘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麻烦死了!」 「被、被包围了!?」 前方可见敌人,敌人,敌人。 后方也是敌人,敌人,敌人。 窗户对面还是敌人,敌人,敌人。 再也无路可逃。我与学姐彻底被包围。 「……混账。太耗时间了。」 本想保留到与生岛对峙才用……实在不得已。 眼下只能尽全力杀出重围。 我做好觉悟,闭上双眼。同时于眼前描绘敌人的位置与状态,深吐一口气,潜入大脑意识的深处。 意识的最底层,再往更深之处。 接着低吟解放自我的简短咒语。 「——『exceed〈超越吧〉』。」 「防御代码」启动。 推高眼皮的遮蔽,视野重见光明,而映入眼帘的光景已判若天渊。 敌人的动作看起来比实际更 慢,听觉也限定捡拾枪声或爆炸声等具备敌对性质的音效。不再有多余心力留意学姐的情况。 我的心神已全然化为「野兽」。 仿佛「剥夺周遭猎物的生命力」乃为自己身心唯一的存在价值。 我抢〈·〉走〈·〉学姐手上的枪。 「维、维刀!?」 接着转身面向窗外——双臂则与通道方向「平行」伸展。 右手握着带紫光的枪,左手里的则散发红色光芒。 下一步。 「——所有人……全部倒下!」 粗暴吼叫之后连续射击——。 于此瞬间,我的双手化为「一对尖牙」,没有一丝宽容,持续释放子弹。 刹那间扣下扳机,朝左右两方的敌群献上子弹。 右方的敌人瞄准头部,对左方的敌人则以四肢为目标。 未透过肉眼确认目标位置,因为眼下的我并不需要此步骤。 双臂拉成一百八十度,持续射击。 「呃嘎!」 「咕,咿!」 「喔咕!」 同时自左右两方传来的哀号宛如立体声效果。伤亡数三人、四人、很快增加至五人。 左侧——。从我等前进方向涌出的敌人,身体部位喷出血沫,陆续失衡倒地。 右侧——。自我等后方出现的敌人们则是头部承受橡胶弹,逐一失去意识。 ——至于前方。窗外远处还有三名男子架着rpg─7。 第二发榴弹状似均已装填完毕。全员举着炮筒指着这头,一副随时都会击发的态势。我从这儿便能目视到在筒内等待释放的弹头。 绝不让你们发射。 我将稍早瞄准左侧,装填实弹的枪口滑向正面,随即开枪。瞄准尚〈·〉未〈·〉击〈·〉发〈·〉的〈·〉弹〈·〉头〈·〉。 「呜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第一个目标手上的rpg─7随着「咚嗡」的轰声爆炸开来。哀号的立体声升级成三方音源。 心绪极度冷静之下,我接连射穿另外两人手上的榴弹弹头。 咚嗡、咚嗡……——。非等闲的爆炸声震撼四周。 至此,rpg─7已彻底无用武之地。爆炸反应尚未消退之中,我瞥向通道前端方向。 「呜啊啊、啊……!」 「咕,咿——!」 中弹的组员们有如失去翅膀的蛾,于地面挣扎扭动。 另一方面,后方被橡胶弹打中的敌人则彻底失去意识。于此情况下,实弹也不一定百分之百有效。 我扔下学姐,快步朝前方奔去。 散放紫光的手枪对准脚畔……几近机械性的。对他们施加「尸体射击」。 ——至此敌方终于失去所有战力。 学姐带着十分惊愕的表情追到我身旁。 「太……太夸张了。刚才那是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仅将右手里的枪递给学姐。 「还给你。双手同时开枪准星容易偏移,不合我兴趣。」 接着集中注意力至大脑深层,让定在其中的意识扩散开来,随之吐气。 结果。 「……——!?」 「消耗」的感受排山倒海袭来。 与以前迥异的感觉。仿佛突有重荷压上全身的闷苦。身体禁不住朝前方摇晃了一下,但脚下却无往前移动的反应。感觉大脑意识与身体无法顺利协调。 直到快要整个人往地面贴上去,才好不容易驱动了右脚。 我使劲一踏,勉强撑住身子没有扑倒。 「!?维、维刀!?你还好吗!?」 「……放心。没有大碍。我很好。」 离开表达关心的学姐身旁,逃跑似地独自往前面迈步。 ……果然还是那批子弹的冲击力留下的后遗症。 简单形容的话,防御代码就是一种「预支体力」的技巧,长期使用上等同以「预支寿命」为基础,大幅提升五感与意识之强度。因此结束后总会出现摆荡作用。身体状况尚未完全恢复,正常理应避免使用才是。 但我仍未有迟疑地实行这则战术。本应留存至与生岛面对面使用的。 这场战役恐怕难以全身而退——脑中闪过不祥预感。 「总之先继续前进吧。再爬一楼就是最高楼层了。风雅小姐应该在那儿。」 学姐缓慢有力地点头。我俩在稍早的「爆炸通道」尽头左转,继续前行。 下一段路没有多远。比先前的通道长度要短一些。 远处可见路底碰壁,同时右侧状似连接着楼梯。 我与学姐一起跑到阶梯口。朝楼梯最上一层望去,发现一座厚重且紧闭的铁门,散发仿佛久候多时的气氛。 这儿想必就是终点。 「……风雅就在上面。」 「学姐。如何是好?」 「……怎么事到如今还这样问。」 「我是指这之后的策略。天晓得那铁门后面埋伏了什么。有几名敌人,是否有陷阱,乃至风雅小姐身处何等状况等等。这些在门打开之前,通通无法预测。」 「……确实如此。」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这边上去就是最高楼层』。也就是说。」 「生岛终于要出现了吗……?」 连点头动作都省了。我以无言的肯定回答问题。 大致可以肯定那道铁门后方正是监禁风雅小姐的场所。同时亦代表生岛可能也在现场。 他的目标是杀我们两个灭口……时局如此,没理由还不现身。 我们很快必须面临一道单纯且关键的难题——。 我〈·〉们〈·〉真〈·〉的〈·〉能〈·〉击〈·〉败〈·〉生〈·〉岛〈·〉吗〈·〉? 无意阵前撤兵这点自然不在话下。否则也不必专程准备真枪实弹。不过,事态发展至此,已然形成各式不利条件。 我的旧伤,以及超乎预期的资源消耗。无一不是我的天真预测所造成。 另一方面,学姐优异的战斗表现大大超出预期。利用镇压用橡胶弹的准确掩护无可挑剔。除此之外,「有人与自己并肩作战、共赴生死局面」竟如此鼓舞人心。对总是独自战斗的我来说,感觉颇为新鲜,且增加不少士气。 不久前学姐方为「自己恐将成为绊脚石」而惴惴不安。 实情简直天差地远。学姐为我提供了强大助力。所以我才会问她「如何是好?」。其中蕴含「我愿遵循你的指示」之意志。 不确定学姐有否察觉我的用意,她用鼻腔哼笑一声。 「我料得到你的如意算盘。『不一定非要击垮生岛。救出风雅一起平安脱困就够了』……是吧?」 「毕竟风雅小姐的安全是第一优先嘛。最坏打算就是放走生岛。」 「不可以。生岛是个兴风作浪且不怕伤及无辜的怪物。放任他在外势必增加牺牲者。他必须被逮捕,由我们两个。」 「……了解。我的想法也是一样的。我会尽全力制裁那个家伙。」 「维刀,放心吧。我明白你状况不佳。我会尽力辅助。 别想得太悲观。」 学姐轻拍我肩头两下以示鼓励,接着举步跨上楼梯。我亦追随在后。 喀咚。喀咚。 我与学姐一前一后,踩出的脚步声回荡于楼梯间内。 喀咚。门的整体型式清晰映入眼帘。 喀咚。周遭一片宁静。 ……——喀咚。 两人站上最后一阶。轻轻拉动门把。没有上锁。 「……进去啰。」 「嗯嗯。」 两人相视点头——一举推开铁门。 第一个跳进视野里的并非敌人身影。 只〈·〉见〈·〉空〈·〉无〈·〉一〈·〉物〈·〉的〈·〉一〈·〉片〈·〉宽〈·〉阔〈·〉。与先前楼层的状况不同,没有任何障碍物。 整层打通的空旷之中,首先辨识出的是八根表面斑驳的柱子。切割映照出远方夜景,没有窗片的窗户。 而在约莫中央处,从天花板垂下的铁链绑着一名美少女。 是风雅小姐。 总算见到她了。 「风、风雅!」 听见学姐在我背后高声呼唤,我并未因此撇开目光。 明知十分缺乏严谨态度,仍不住因风雅小姐衣衫不整的情色氛围而心神荡漾。看她嘴巴被封箱胶带黏住,令人心痛且焦急。半脸的表情显得莫名憔悴。 风雅小姐抬高脸,察觉我与学姐的身影。 「呜,呃嗯——!」 被封住的嘴里泄出呻吟。她猛烈晃着头颅。以〈·〉水〈·〉平〈·〉方〈·〉向〈·〉。 貌似在强调,别靠过来。 学姐亦理解风雅小姐欲传达的讯息。在我斜前方停步,回头仰视询问我的意见。 「……维刀。」 「嗯。八成有诈。」 「那该怎么办?不晓得是机械式机关或另有埋伏……根本猜不到。」 「反正也只剩一件事可做。——我去去就回。」 「呃、喂!?维刀!」 与在一楼时相同,我又把学姐制止的声音扔在背后,径自前进。 不忘把枪握在右手心里。一旦发现敌人踪影,随时可以击发。 问题只在于埋伏的是不是生岛。 喀咚。喀咚。 场内回荡风雅小姐竭尽全力的闷喊,以及我的脚步声。 她大致恰好被绑在宽广楼面的中心一带。我已到达她与这头墙面距离约一半的地方。 喀咚。 敌方尚未有动静。难不成还在等待最佳时机? 于此当中,风雅小姐…………「已停止呻吟」。细长眼里的瞳孔抵到最左边,像在对我诉说着某事。 「——在左边是吗!」 我立刻往水泥地一踹。 顺著作用力往前方冲刺,一口气到达柱子边。 手指早已架在扳机上。冲刺的同时伸长手臂与地板平行。 枪口指向距离风雅小姐最近的柱子内侧。 藏在那儿的是—— 「……咦?」 不是组员。亦非生岛。 竟是米〈·〉尔〈·〉特〈·〉蕾〈·〉德〈·〉。而且放得十分随意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无法理解生岛弃置武器的心态。发展出乎意料,我一时只能死盯着米尔特蕾德。 接着再度瞥向风雅小姐……发现她的视线落在我头顶上空。 不。恐怕她「自一开始」就盯着同一个位置,是我误判。 ——理解状况之后。我随即如爬在地面的昆虫,压低身子离开原地。 同一瞬间。 「!!——呃!」 咻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让人不禁想遮住耳朵的激烈爆击声鼓动耳膜。我摇摆身躯并往地面一踹。一口气回到学姐跟前。 这波冲击来自……「置于地面之米尔特蕾德的正上方」。 原因十分简要。生岛埋伏在米〈·〉尔〈·〉特〈·〉蕾〈·〉德〈·〉放〈·〉置〈·〉地〈·〉点〈·〉正〈·〉上〈·〉方〈·〉的〈·〉天〈·〉花〈·〉板〈·〉处〈·〉。 算准风雅小姐的视线会偏左,等待我的目光往下移。 接着抓准我分心的瞬间「潜伏到我头顶上方」,手持一〈·〉支〈·〉mp5连射。 「维、维刀!」 我以单手朝位于后方的学姐做出「没大碍」的手势。 于风雅小姐正前方狂暴奏鸣的枪声总算停歇。我趁隙与学姐一起躲到最近的柱子后方。 咻乓。生岛跃至地面的些微声响带着不祥气势回荡。 「……真能躲啊。还以为肯定能干掉你。」 生岛的语调听似衷心赞赏。 「这得感谢风雅小姐。以为蒙住嘴巴就能制住她就大错特错了。」 「哼。」 「话说回来,应该无所谓了吧。是该放过她的嘴了。」 沉默。停顿一会儿后,听见风雅小姐大力吐气。生岛已经剥掉她脸上的胶带。 「风雅!你、你还好吗?」 「伊莉娜!……嗯,还好。身体没有损伤!」 「风雅小姐!感谢你刚才帮忙打暗号。鞋跟的电击装置怎么样了?」 「不、不能用了……彻底失去功能!虽然还是有把人踢飞,这男人根本不痛不痒!」 风雅小姐鞋底的装置失效啦……。 原来如此。难怪生岛只绑了风雅小姐的双臂。因为他认定「失去电击的招式,这家伙就没有威胁性了」。 我们俩与生岛分立于柱子两侧相对峙。 「……嗨,生岛。照风雅小姐的说法,你『还是有被踢飞』呢。被一个小女孩踢飞的感觉如何啊?舒不舒服呢?」 「挑衅得这么露骨啊。不劳你费心,一切很快会结束。」 「如何结束?」 「很简单。你们乖乖给我杀。」 「啥?」 「一个一个轮流站出来。放心吧,朝太阳穴射一枪就解决了。一点都不痛苦。」 「这人在说什么傻话啊……」 「还是非得要我明说?『不想这个女人没命的话就放弃抵抗』。」 我止不住慨叹。生岛祭出这张牌,我便立刻明白过来。生〈·〉岛〈·〉被〈·〉逼〈·〉急〈·〉了〈·〉。走投无路到选在如此关键场面堕落成一个三流的坏人角色。 只不过学姐好像没这种感想。 「怎……怎么办啊?维刀!再磨蹭下去风雅就……!」 学姐性格真的很耿直耶。感觉好容易被诈骗喔。 对比她的忧心忡忡,我歪嘴露出邪恶的笑容。隔着柱子向生岛回嘴。 「……喔喔。请便啊。有本事你试试看。」 「维、维刀!?你在说什么!?」 「生岛,快下手啊。但是别忘了,要是你让风雅小姐受伤,我们就会马上离开这栋大楼。那样你也无所谓?」 「啧。」 远远听闻生岛咋舌的声音,我向学姐送上笑容。 「学姐 。不用紧张。那家伙不会攻击风雅小姐的。」 贴在柱子后方,我不禁得意一笑。 生岛想要杀了我跟学姐,自然不希望我们逃离这栋大楼。而我们想要救出风雅小姐,自然不能离开这栋大楼。 综合双方立场,拿风雅小姐做为威胁实则毫无意义。 「维刀……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 学姐从旁提问。仔细一想,我确实尚未跟她表明真相。 ——我站在柱子后方。学姐则贴着隔壁的柱子。生岛与风雅小姐则在这排柱子的另一侧。尚未构思出拯救风雅小姐的策略。亦无足以拿下生岛的战术。 时机恰好,就在想出办法前借「说明真相」拖延一点时间吧。 「……学姐。那东西还在你身上吧?」 「哪个东西?」 「昨天从仓库收回来的证据模型。」 「喔,我都给忘了。确实在我身上,没还回去。这两天也都没回家。……有必要现在讨论这个吗!?」 「请把那东西给我。」 「你要这个?……拿去吧。」 学姐把模型朝这头扔过来。但我没有伸手接下。 而是用枪将它在半空中击碎。 「维、维刀!?你干嘛!?」 喀、喀。模型滚落地面,演奏悲惨宿命之曲调。 学姐的目光追着模型。模型坠落的地面残留「纯白的粉末」,还有极细微的塑胶片。我在蓝的酒吧里意外目睹的光景重现于地面。 「那东西……不会吧!?卧人!?」 「没错。『迷〈·〉幻〈·〉药〈·〉』。还有发讯器。」 「迷幻药!?玩具里面竟然有那种东西!?」 「大概是为了方便隐藏跟偷渡吧。那座仓库是斗蛾山组租来藏匿及运送违法药品专用的。——生岛!我没说错吧?」 另一头用「连续枪击声」的形式充作回答。 躲在柱子后方听取一阵巨响,接着继续向现场所有人说明真相。 「……各位仔细想想。由于近几年加强取缔违法物品,没收的证据数量膨胀到难以消化。因此近期施行将证据物品转作其他用途的政策。例如大小自治单位的宣导样品,外销转卖,产业回收——。换句话说,『没收回来的证据经由警方的证据管理单位被分发到全国各处』。」 「所、所以呢……?」 「焚书课没收的证据从来不过x光。因为没有必要。课上只重视『没收证据』这个行动。」 「……确实是这样没错。焚书课也没有检查证据材质之类的惯例。」 「而一般民众只要简单提出『我需要这种类型的参考资料』,就能轻松获得符合要求的归档证据。警方就这样一直配合各种用途,将证据物品转手至民间。我学校里也不例外。斗蛾山组就是看准了这个流程。」 「究竟怎么回事?」 「很简单的一回事。——斗蛾山组利〈·〉用〈·〉警〈·〉方〈·〉的〈·〉证〈·〉据〈·〉管〈·〉理〈·〉作〈·〉为〈·〉迷〈·〉幻〈·〉药〈·〉的〈·〉流〈·〉通〈·〉媒〈·〉介〈·〉。」 「竟然、有这种事……!」 「怎么会!?」 两位女性大表惊愕。借由我的说明,她们似乎抓到重点了。 生岛,或者说斗蛾山组建构的「迷幻药流通方式」已然明朗。 首先将禁药塞到模型等违禁物品内部。此步骤估计是在某个工厂甚至国外执行。 接着将模型大批送进仓库存放,刻〈·〉意〈·〉设〈·〉计〈·〉让〈·〉焚〈·〉书〈·〉课〈·〉查〈·〉收〈·〉扣〈·〉押〈·〉。只要没人调查物品内部,警方的证据保管室自然成了「无比安全的保管场所」。 最后再由药头向警方申请「资料用途违禁品」即可。 大概会在事前告知药头「何种药放在何种证据品内」,供药头依照指定特征以资料名义提出申请,药便顺利到手。于是迷幻药透过这样的方式安全送达国内各地。 乍看可能漏洞百出的作法。然而任谁也想不到警察组织内部系统会被用做交易途径。实际上于此之前,我、学姐、乃至其他焚书课搜查官都无人察觉。 俗话说「自己脚边便是最大盲点」。因此生岛选择最不容易被察觉之处,也就是「敌人的根据地」,作为流通上最为安全的保管场所。 ——我集中意识窥探生岛的动向。那头已停止射击,不过一旦我或学姐冒出头,势必会用米尔特蕾德一举扫射攻击。感觉得出这般强烈的杀意。 「……太离谱了。」 风雅小姐的低语自稍远处传来。 「太乱来了!竟然利用警方内部的系统建立运药通路!就算认定焚书课不会销毁证据,事情哪可能这么简单!?而且如果内部没有人接应的话怎么可能……」 「我想正如学姐所言。」 「难、难不成……?」 「没错。十分遗憾的,想必是『警方内部有人违纪』。」 「怎么会!?」 「这次的事件跟〈·〉御〈·〉宅〈·〉族〈·〉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受迷幻药交易犯罪牵连利用的一个族群罢了。」 我打从心底感到愤怒。这男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滥用了社会趋势。 一不作二不休,也把生岛拉进「真相公开」的漩涡里。 「生岛!我也知道你监视那座仓库的用意喔!原〈·〉因〈·〉就〈·〉是〈·〉学〈·〉姐〈·〉吧!」 「是、是我吗!?」 「是的。学姐与焚书课其他搜查官有个决定性的不同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呃,会是什么呢。日法混血?年纪最轻的?」 「都不对。是学姐喜欢破〈·〉坏〈·〉证〈·〉据〈·〉物〈·〉品〈·〉。」 「……?那又如何?」 「生岛他们使用的流通方式需要迷幻药确实隐藏在模型里才能成立。在这时候,一名『喜欢破坏模型的搜查官』复职,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啊……!」 「迷幻药很有可能会被发现。并且一旦曝光,之后只会全部崩盘。警方会开始彻查至今没收的所有证据,公安单位着手调查内部接应的人等等。……理所当然地,警方也会开始怀疑迷幻药取缔官涉案的可能性。这个通路将彻底毁灭。生岛当然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真、真没胆识啊。」 「学姐到几天前都还在住院疗养,自然不成问题。没必要留意。但是这几天学姐复职了。」 「所以是怕我破坏证据才监视我们的……是吗?」 「正是。『知道奏手伊莉娜是一名时常破坏证据的搜查官』一事也间接证明了他们在警方有内线。」 「该怎么形容呢……好像自己的隐私癖好被拿来说嘴,感觉好差。」 「实际上学姐在仓库里时也打算破坏证据,只是最后关头被我挡下来。要是那时生岛发现我们打算……不,发现我们『当真破坏』证据,他肯定当下就会把我们俩给解决掉。」 看得出学姐惊恐地全身战栗。 「负责管理仓库的人大概也基于同样 理由丧命。生岛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察觉真相的人。」 「跟外表不相符……好没度量的男人啊。」 「没错。所以当我们站在仓库前面时,生岛便不再攻击。〈·〉因〈·〉为〈·〉他〈·〉不〈·〉想〈·〉伤〈·〉到〈·〉仓〈·〉库〈·〉里〈·〉面〈·〉藏〈·〉了〈·〉迷〈·〉幻〈·〉药〈·〉的〈·〉模〈·〉型〈·〉。确实十分小心谨慎。——生岛,我说对了吧?」 对方用枪响代替回应。身后的柱子被削掉一角。就某个角度上来说还蛮好懂的一个人。 「……维刀,等一下。」 「怎么了?」 「你说这话我才想起来。你刚才打坏的那个模型。……难道说你跟我就是因为这模型而倒楣的?」 「完全正确。生岛紧追着我们不放就只有一个理由:『为〈·〉了〈·〉取〈·〉回〈·〉没〈·〉能〈·〉归〈·〉档〈·〉的〈·〉证〈·〉据〈·〉物〈·〉品〈·〉』。」 「什么!?有、有够愚蠢……!就为了这个追杀我们!?」 「感觉戒慎恐惧过头了呢。生岛可能也是狗急跳墙了,在透过发信器得知『有两具模型脱离了路径』之后。我们两个忙于工作而迟迟未能把证据缴交出去纯为意料外的发展。加上当天两个人都待在警察署内,想杀也无从下手。所以在事务所的时候决定带走风雅小姐作为人质。」 「原、原来是这样啊!所以我才在一个人回家途中遭受埋伏!」 严格来说是因为我在丛云组的事务所里并未穿着焚书课的制服外套。生岛获知我们的动向追来,我因为换装的关系没被发现,他才掳走现场的另一名焚书课人员。 生岛依旧不时开枪射击,我一边戒备着那头的动向,继续大吼。 「生岛!恐吓信里『初次交手时一模一样的服装』这句你大概想得很辛苦吧!?直接写『把证据带过来』会被怀疑,万一没带来又更棘手……。最后你不得已只能写『跟那时一样』的字眼!我说得没错吧!?干嘛不说话!?」 或许是我的挑衅总算奏效。生岛唐突停下枪击攻势。 接着……笑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没错。事情大致都像你说的。」 「你终于肯承认了。这一切是从哪儿起头的?」 「我接受了斗蛾山组的提议。他们要的是『在丛云组的地盘闹事好让他们垮台』。」 生岛操着令人加倍烦躁的口气继续「自白」。 「斗蛾山组本来就擅长媒体犯罪。后来成功利用违法物品查办流程建立毒品流通路径,然后又听到那个金发的快要回来。卖我米尔特蕾德的商人就介绍他们雇我保护路线安好,别让那个小鬼碍事。」 「就是些些神那老头干的好事。……话说回来,你对动画有兴趣吗?」 「没有。一点也没。」 「那御宅族呢?他们因为你吃了不少苦喔。」 「跟我无关。一把年纪了还成天想着玩乐的家伙,被我利用只是刚好。」 「感谢您用心回答。」 我心意已决。如此一来已无必要对生岛手下留情。 「……喂,生岛。」 「干嘛?」 「如果我跟学姐没把证据带过来,你的计划就全毁了。万一发生那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把你们两个在这里解决掉,再翻遍住家。办法多得是。」 「原来如此。那可不成呢。绝对不行,无论如何。」 因为我家的密室里塞了满山满谷的违法物品啊。哪能让人查到。 总之不能任这男人继续在外晃荡,只会增加死伤。到此为止了。 更重要的是,我无法原谅这个男人。也没可能原谅。 从结论来说,这个交易方式只是暂时的,没办法隐瞒多久。然而生岛肯定已准备好待一切曝光之时的退路。 将事情引导至「本次事件全为御宅族引发的犯罪」之结论。 让别人背黑锅,自己平安脱身——。这个男人有这心机。 这点让我打从心底无法容忍。 「——焚书课。你们知道我干嘛跟你们讲这么多吗?」 「怎样?」 「不明白吗?因为你们在这边讲得再多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啊。反正等下就会被我杀光了。你、这个女人,还有那个小鬼都一样。」 「不只谨慎小心,根本就是没胆嘛。黑道沦落成这样,我们也很没面子耶。」 「我可是全靠谨慎才能活到现在。」 汗水自额头滑落脸颊。或许我的身体已预期到宛如暴风雨的枪击攻势。 「所以呢?你们想怎样?」 「把你干掉啊。然后带风雅小姐走。三个人一起离开这栋大楼。」 「不可能。」 「那就以后面两条为目标好了。」 「那更不可能。敢逃的话就把你们俩碎尸万段,不惜追到天涯海角。」 「听过跟踪狂规范条例吗?没人喜欢死缠烂打的男人喔。」 「够了吧。闭嘴。」 「不要哩。」 「那受死吧。」 「那更不要哩。」 「讲再多都是白搭啰。」 「很遗憾地,似乎如此。」 「只能动手了。」 「好啊,来收尾吧。——看我怎么射〈·〉死你。怪物。」 无谓的对话终止于一声「嘎锵」。眼下最不想听闻的冷漠音效。 米尔特蕾德已然启动。 「要发射了!」 我跟学姐套着黑衣的身影躲回柱子后方。 接着伴随着轰然巨响与强大冲力,米尔特蕾德开始射击。 ——最终决战,开幕。 「——!」 才过没几秒,几乎是马上。我们俩背后的柱子化为水泥碎片四散。 原本充当我俩盾牌的柱子一转眼间被削除,碎尸万段。 再不采取行动就只能等死。 「……学姐!我来绊住他。请找机会赏他头部一枪!」 「收、收到!」 获得学姐首肯,我朝柱子左侧一跃。 以生岛及风雅小姐所在地为圆心,沿着房间外围采「同心圆」路线狂奔。 「不准逃!」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才迈出步伐立刻听闻一阵阵的扫射。 另一头并非紧压着扳机。而是瞄准我离开柱子后方的一瞬间集中射击。大概是妄想节省子弹吧。——然而。 「十……。二十…………!」 我一边奔跑同时仔细计算战斗开始之后击发的子弹数量。 那座巨枪再如何异样也只是枪,弹药并非永无止尽。肯定需要填弹的时间。倘若学姐把握住那个时机,避开盾牌命中生岛头部就没问题了。 持续以生岛及风雅小姐为圆心奔驰,把另一头射出的子弹千钧一发抛在背后。 在我到达「九点钟」方向附近时,发现射击的间隔略微拉长。 就是此时。 从数不清第几根柱子后方飞出,朝站在圆心另一侧的学姐大喊。 终·乡村酒吧女孩 ?honkytonk girls? 建构出自己日常生活的「场合」。 我想其地点因人而异。 已就职的人或许会是公司,对职业运动选手来说可能是运动场或竞技场。 除此之外……例如学生的话,理所当然就是学校了。即便是同时任职于焚书课的我也不例外。我也不愿在这年纪便让警视厅占据我的大部分时光。 没想过的是,理应建构日常生活的「场合」,单是造访目的有所不同,对其印象竟能产生如此大的差距。眼下的心境与平时可谓天差地远。 「这时间会有人在吗?」 说话的人紧邻我身旁。全身黑衣的美少女,风雅小姐一边快步前进,这么问起。 现下我们两个正于走廊上跨步,但是风雅小姐并未依惯例套上鞋套或换穿拖鞋。脚下仍然踩着那双具备电击镇压功能的高跟鞋。 这里是我〈·〉跟〈·〉枣〈·〉同〈·〉学〈·〉就〈·〉读〈·〉的〈·〉学〈·〉校〈·〉。 「二楼的教职员办公室对吧。才刚放学,应该还没回家。」 「这样正合我意。越早逮捕自然是越好。」 「……说起来,其实不必我跟风雅小姐强出头的。」 「那可不成。这事务必由我们亲手收尾。——喔,就是这儿啰。」 我效仿风雅小姐停住步伐。 头上可见「教职员室」的牌子高挂,明确主张此房间的用途。 风雅小姐未有踌躇,俐落推开教职员室的大门。 办公室内坐了约十名教师。我们要找的人……也在。 「抱歉突然叨扰了!我们代表警视厅焚书课前来!」 哗啊,室内霎时骚动喧闹起来。场内人员的视线均集中到我们俩身上。 不过风雅小姐依然未多留心。以惊人优雅的体态跨步迈进,大步大步走到室内中央。她已先了解过目标的容貌,想是已确定目标人物的所在位置。 喀咚,喀咚。与校园环境极不搭调的鞋跟声响亮。 最终——「喀咚」。随着特别使劲的一道声响,风雅小姐停住脚步。 她严厉且锐利的视线投射在一名教师身上。 「什……什么事?」 对方旋转椅子面向这头。他——奥村由太一脸不解。 「你就是奥村老师吧。我是隶属于警视厅文化保全部门焚书课强袭特务室的中级准巡查,迅早下风雅。」 「同单位的下级准巡查,维刀卧人。」 「喔,呃。维刀我是很熟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奥村由太。我们要缉拿你归案。」 「啥?」 「你有权保持缄默。现在开始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法庭证供……」 米兰达权利宣告。实际上日本并无强制规定务必宣读。于此无意义的长文发表期间,风雅小姐的敌视目光均未离开奥村。 「……维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啊!」 当事人奥村对风雅小姐一概不理,仅以熟稔态度向我提出质疑。 「稍早斗蛾山组因涉及迷幻药交易而受到告发。为了不让老师逃跑,因此尚未对外发表。」 「——!」 「奥村老师。底细已经曝光了。请你老实坦诚。」 「底细?什、什么?」 「老〈·〉师〈·〉其〈·〉实〈·〉涉〈·〉及〈·〉贩〈·〉卖〈·〉迷〈·〉幻〈·〉药〈·〉罪〈·〉行〈·〉。没错吧?」 周遭的骚动更显激烈。风雅小姐接着我的话说下去。 「想必你也知道藏迷幻药的模型装了发讯器。……不过有件事你可能没想到。斗蛾山组内保〈·〉存〈·〉了〈·〉所〈·〉有〈·〉发〈·〉讯〈·〉器〈·〉的〈·〉追〈·〉踪〈·〉纪〈·〉录〈·〉。」 「——!?」 「看起来你果然没听说。斗蛾山组意外地细心呢。根据发讯器纪录,『模型去向全都中断于这间学校』。就是你带回模型并进行拆解的这个校园内。」 说明至此,奥村突然安静下来。 「构造上来说,必须解体模型才能拆除发讯器。无法在取得模型的当下便停止发讯功能。并且,校内负责向警方申请证据物品转让手续的教职员仅仅一名……就〈·〉是〈·〉你〈·〉。」 「……」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比较薄弱的证据,就是名字。——『吉田〈yoshida〉』。据调查,那些家伙都是这么称呼药头的。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奥村,由太。」 「你用了名字的另一个读音作为化名呢。下次记得多转几个弯啊,马上就连在一起了。」 喀咚。风雅小姐脚下鞋跟轻响。大概试图暗示她随时欢迎对方出手。 风雅小姐说明告一段落,奥村没有反驳亦未承认。 「是想把迷幻药卖给学生吗?我打从心底鄙视你。能够尽早将你绳之以法真是值得庆贺。抢在你用迷幻药摧毁国家幼苗之前。——都没有要解释的吗?」 「……呵呵呵。」 抿嘴低笑。似乎想假装无所谓,依旧隐瞒不了其气度不足的事实。 「好像嘴硬不肯承认的样子呢。」 「怎么可能。要借口说多少有多少。」 风雅小姐摆上比奥村诡异好几倍的笑脸。 「喔喔这样啊。那么只好逼你不得不承认啰。……『那东西』借我一下。」 「!」 奥村惊吓地震了一下身子。 风雅小姐的手指着奥村办公桌旁的纸箱。隐约可见里面装了不少带有皮肤色的物品。想必全是模型吧。藏〈·〉了〈·〉禁〈·〉药〈·〉的〈·〉。 「你就是靠着学校立场接收藏了迷幻药的模型,取出之后再拿去卖。御宅族周边商品放在教职员室里也不会有人起疑。……确实是挺会算计的嘛。」 「不、不是!」 「不是?那就赶快把那些东西交出来啊。我马上在这里把它们全部弄坏。」 「这、这个……」 「怎么了?不能给我吗?刚刚怎么说不是?」 「……知道了啦。等一下。」 貌似有了觉悟的态度如是说,奥村却「不知为何」把手搭上办公桌抽屉。 紧接着使劲拉开,手伸进里面。 ——咻磅!惊悚的巨响回荡。 风雅小姐一脚踩住奥村伸进抽屉里的手。 「嘎……嘎啊!」 「事到如今还想抵抗?请别妄想偷偷搞小把戏。我很讨厌人家瞧不起我。」 「啊,嘎,嘎,嘎!」 叽哩哩,叽哩哩。风雅小姐进一步使劲用鞋底压迫奥村的手掌。往抽屉里望去,发现一个黑色金属物体……是手枪。 「你以为拿那个吓我们就可以逃掉?还当真瞧不起我们呢。」 讽刺的是奥村等于自寻死路。这下他再无理由逃脱。 风雅小姐「咚」地踹脚,把奥村逼到墙角。 接着立刻抬高她的美腿,鞋底嵌进背靠墙壁的奥村胸口。 「咕啊!」 「……别说我没给机会选择。你比较想要昏倒被抬出去,还是乖乖闭上嘴跟着我们走?可以的话『劝你尽早投降』。」 「谁、谁管你!」 「喔,这样啊。那掰掰啰。」 啪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风雅小姐用力践踏奥村胸前,启动鞋跟的电击装置。 功能开启时产生的满溢电力飞舞于空中,风雅小姐活用摔角的踏脚招式,用输出过剩的电力殴打奥村。 奥村已无法口出恶言。失去意识,当场瘫倒至地面。 「我不允许任何人利用御宅族文化做坏事。这辈子都不准。」 ——这下就全部结束了。 这回的事件在成功逮捕奥村时便告终结。说实话,我自己也不太能忍受奥村的作为,因此感觉还挺痛快。利用社会规范偏颇的缺陷而趁虚而入的家伙太令人火大了。 没必要久留。我转过身,准备离开教职员室。 「……咦?卧人?你要去哪里?」 却被风雅小姐出声制止。 「嗯?回去署里报到啊。还有什么事吗?」 「咦?还问『有什么事』哩。帮忙搬这家伙啊。」 「我、我搬吗!?」 「当然啊。耍帅想跑是什么意思呀你?」 「……我好歹也算是大病初愈耶。」 「是男人的话,那点状况就咬牙忍住啦!我会帮忙扛这箱模型的!」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又转回身。眼角望着风雅小姐喊声「嘿咻」抬起纸箱,走到墙边,从后领处使劲揪起奥村的身体。实在很麻烦。干脆拖着走好了。 风雅小姐见我毫无干劲之态度而难掩笑意,将抱在胸前的纸箱放到一旁。 「这么一来,事件也算告一段落了呢? 」 「是的。经历了很多状况,幸好大家都平安。」 「……卧人,我很感谢你。若非卧人的帮忙,我不可能还活着。感激你救了我。」 「虽然我本来预期能表现得更俐落就是了。……谁叫我让手铐铐住而被打得遍体麟伤。『承蒙某人搞鬼』。」 「什么?」 「没事。赶快回署里交差吧。」 我敷衍带过,拖着奥村试图扔下风雅小姐领头。 然而——却被挡住去路。因为风雅小姐在我经过她身边时,用膝头朝我的腹部「咚」地轻捅了一下。 「风雅小姐!?这是干嘛!?」 无法理解她此番行动的用意而深感诧异。因腹部受击而曲着身子,风雅小姐便趁势……把脸贴近到我眼前。 插图p264 「我还没有——给你谢〈·〉礼〈·〉呢。」 颈根一带散放轻软芳香。发丝滑顺轻曳。 下一秒,她竟然。 让〈·〉那〈·〉双〈·〉唇〈·〉瓣〈·〉贴〈·〉上〈·〉我〈·〉脸〈·〉颊〈·〉。 「——十分感谢你救我一命。」 ……。 碰唰。那是什么声音?是我松开奥村身体引来的声响吗? 风雅小姐一派爽朗地「嘻嘻嘻」笑着。接着背过身,小跑步离开教职员室。扔下全身僵硬的我。 一会儿之后——我总算脱离冻结状态。 「……不会造成问题吗?偏偏选在教职员室献吻……」 轻声自言自语。环视周遭确认情况。待在教职员室里的所有老师均注视着这头。有的露出挖苦意味的笑容,有的起哄似地「唷?唷?!」喊着。距离最近的一名老师甚至用手肘轻捅我侧腹示意。这些人还真爱凑热闹。 ……话说回来。你们就是这种态度才会连同事在贩卖迷幻药都没发现吧? 任凭无解的苦恼之情泛滥,我再度抓起脚边罪犯的衣领。 放开原本交叠在一起的手。 接着开展视野。 跃入眼帘的是白色的长方形物体。——西式的墓碑。 时刻刚过正午。我来到东京都内的某个墓园。 叽?,叽?。周围的蝉鸣声无止尽喧闹。当午的阳光令人难熬且烦闷,自高空遍降至世间万物。 由于为西式墓园,不需要添香火。眼底可见的只有墓碑前方左右对称的供花。一只蜜蜂飞进花蕊,发现没有蜜汁,又很快离去。 目光追着蜜蜂远离……捕捉到一道熟悉的面容。 「伊莉娜。」 「……风雅。」 步履缓慢地。奏手伊莉娜朝我靠近——不,应该说是靠到墓碑前方。 将定在她身上的视线拉回正前方。西式墓碑上的墓文亦使用英文字母刻划而成。 上方标记着「millia kanade」。 「……原来不时在妹妹墓前献花的是你呀。风雅。」 「够了。别一副像在说『原来常常帮我浇水的就是你呀』的口气。」 我凝视米莉亚的墓碑,继续说道。 「我跟她也算交情不错。……我一直当她是亲生妹妹。」 ——奏手米莉亚。伊莉娜的妹妹。 幼年时期,我与米莉亚也多有交集。曾经在同一个芭蕾教室上课。若伊莉娜因国外的演讲等活动而离家一段时间,我也常帮忙看顾米莉亚。 是了。对米莉亚来说,以及对我来说,我们俩情同姐妹。 正因如此,更〈·〉加〈·〉无〈·〉法〈·〉原〈·〉谅〈·〉亲〈·〉生〈·〉的〈·〉姐〈·〉姐〈·〉没〈·〉能〈·〉保〈·〉护〈·〉好〈·〉米〈·〉莉〈·〉亚〈·〉。……至昨天为止。 如今站在这个地方,依然能清晰忆起。那份天真的笑容。宛如吹过山丘之微风的奔跑姿态。令盛开的百花失色的美妙舞姿——。 「……关于我加入焚书课的理由。」 「不就是为了赢过我吗?」 「那是第一个。另一个则是为〈·〉了〈·〉查〈·〉探〈·〉米〈·〉莉〈·〉亚〈·〉的〈·〉死〈·〉因〈·〉。」 这么一表白,伊莉娜的表情霎时变得严峻。 「『星期五的模仿犯事件』至今仍有许多未解之处。……我很想弄明白,为什么她非死不可。我以为潜进警方组织或许能查到一些东西。」 「还需要查吗?就是御宅族的快乐杀人心理造成的啊。」 「伊莉娜衷心认为真相如此吗?」 另一头沉默凝视我。眼底蕴着纠缠的苦楚。 她想必早已察觉,那〈·〉桩〈·〉案〈·〉件〈·〉的〈·〉不〈·〉自〈·〉然〈·〉之〈·〉处〈·〉。 犯人年仅十七。无论如何上诉或加重刑罚也不会被判死刑。因此今后依然能继续活着。——然而事件发生之后已经过三年的岁月,仍未得到与案情息息相关的重要证词。纵然是猎奇杀人事件的凶手,真有可能发生这种「全无值得参考的供词」的情况? 再看看受害的少女们。在受害人数高达十三名之前,怎会无人出面阻止?正常来说,早在那之前就该掌握到些许破绽或线索才是。不管怎么去解释,十三这个人数实在令〈·〉人〈·〉无 〈·〉法〈·〉接〈·〉受〈·〉。 基于这些原因,我,或许还要算上伊莉娜,均为此怀抱疑虑。「或许那桩事件背后隐藏着别的目的」。「被害的少女们真正的共通点为何?」。我加入焚书课便是为了查清楚这些事。以我的年龄,唯一有机会考进的警察单位就只有焚书课的未成年搜查官一职。 除此之外……还有现身于废弃大楼屋顶那名男子的发言。 「你妹妹一切平安喔」。 倘使那话当真,那么米莉亚她不就——。 ……不,别想了。「根本不可能」。伊莉娜应该也明白这道理。 再者,别轻易抱持希望才是上策。至少现在还不合适。 「说回我第一个目标……这次又失败了呢。」 「是指你自以为赢得过我的事吗?——是啊,彻底失败了呢。你被生岛抓住,还被当作人质让同事受到威胁。要是一个没处理好,焚书课恐怕早垮了。」 「这桩案件没有向外界公开恐怕是唯一的救赎了。」 「一副看得很开的样子。反正哪天还是会来找我麻烦吧?」 「不了。到此为止。我放弃与伊莉娜计较胜负优劣。」 「什么?」 扔下该说的话,我背对伊莉娜,朝另一个方向迈步前行。 「呃,喂!风雅!放弃……是什么意思啊!?连焚书课也不待了吗!?」 不做回应。我心已决。 对了……硬要回答的话,应该要这么说。 「——因为,我〈·〉已〈·〉经〈·〉找〈·〉到〈·〉新〈·〉的〈·〉目〈·〉标〈·〉了〈·〉!」 此时我脸上挂着怎样的笑容呢? 能有心思留意这等无谓之事,足见现下心境之海阔天空。 「恭喜我跟维刀重新恢复搭档关系!干杯——!」 「……」「……」「……」 一片死寂。 我,蓝,以及凑巧入店的枣同学。没有一个人出声应和学姐的祝词。 不过她也没有介怀,径自拿自己的杯子逐一轻敲我们三个傻愣愣握在手里的饮料杯。仿佛像在绕场敬酒似地。手劲强到我手里的杯子都出现裂痕了。 「哎呀?维刀!这是值得庆祝的好事!你不觉得吗?」 「呃,嗯……」 「这样我跟你就能正式恢复搭档关系啦!回到原本应有的状态!也不必再担心风雅来闹事!真令人开心啊!维刀!很开心对吧!?对吧?对吧?对吧?」 好、好烦人啊……!这还是第一次啊!对学姐怀抱如此强烈的「烦人」感受! 枣同学挂上一道苦笑,悠哉似地欣赏我们俩的交流,一边啜着柠檬水。在她正前方的女仆装店员则忍俊不住,情绪爆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谁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家伙又跑来我们店里啦啊啊啊!」 「蓝。你是不是在想店里的东西又要被弄坏了?」 「那还用说嘛!你当人家学弟当假的喔!不会想想办法吗!?别想叫我盖擂台!」 「举办扔番茄大会如何啊?不怕打坏店里东西,也没人会受伤。百利而无一害呢。」 「这样啊?。那事后的环境整理就交给你负责啰?」 女仆面无表情地竖起手指。左手跟右手的两根中指。 我深感厌烦地转而眺望后方。——店里有其他客人,还不少。虽然都还待在原位,不过众人均坐立难安且战战兢兢地窥探这头的情况。都是因为学姐。 原本那些御宅族们一发现她的身影便如常地立刻想逃离店里。「今天我买单!全部的人留下作陪!」却无法违逆学姐如此强势的邀约,无奈待在现场享用着感觉不到美味的免费酒饮。就结果来说,现况是「整间店看起来只有学姐一个人在开心」。 她如此兴奋所为何来?摆脱风雅小姐的纠缠当真值得这么开心? 「啊,对了,维刀。斗蛾山组后来怎么样了?」 身穿便服的枣同学提问。将我的注意力拉回吧台这头。 「那些人已经不归焚书课管了。现在由组织犯罪应对部门跟厚生劳动省联手调查。」 「这样啊。毒品取缔确实是厚生劳动省的管辖范围呢。」 「利用模型的运药路线几乎彻底崩盘了。听说没收的分量换算成最末端价格逼近五亿日圆。大部分人都认为『斗蛾山组大概会解散』。」 「可以说是一切恢复正常状态吧。……话说回来,确实了不起呀。等于靠你们几位了结掉一个黑道组织耶。」 「值得佩服吧!?是我跟维刀的功劳喔!以前的失误全部都抵销啦!」 「呃,嗯嗯。原来是那样。」 「就是啊!这下我们两个的组合也……啊,服务生,出些甜点来好吗?越多越好!」 「死?矮?子?。砂糖一公斤够不够啊?」 「纯砂糖一公斤吗!?你这人怎么这么好玩!啊哈哈哈哈哈!」 与持续豪爽哄笑的学姐成对比,我的心境十分沉重。 原因族繁不及备载。其中最大要因则是「本次案件还有更多内幕」这点。 确实大有问题。「学姐习惯破坏证据」以及「即将复职」。这两则都是只〈·〉有〈·〉内〈·〉部〈·〉人〈·〉员〈·〉才〈·〉能〈·〉得〈·〉知〈·〉的〈·〉情〈·〉报〈·〉。 恐怕……警方内部有人与黑道组织串通。而且尚无法确认其身份。 ——再加上「j」的问题。摸不透他真正目的,也搞不懂他想要我做什么。 还有为何非得杀死生岛不可。 那家伙确实手刃不少条人命。这回的事件中也杀害了仓库的管理人员。但是生岛既已无力抵抗,应该没理由非死不可。 「……你还在介意生岛的事情吗?」 方才的超狂兴奋态势不知哪儿去了。学姐察觉我的心思,以极其冷静且平稳的声调这么问道。 「维刀,那男人可是个杀戮机器。」 「我明白呀。不过,就算是杀了人,就活该面临那种死法吗?」 「当然不是。但是生岛自己也很明白『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道理。」 「就算这样……!」 「还是你觉得放着不管更好?倘使那家伙继续在外苟活,肯定还会有别人死。我们确实截断了那样的可能性。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说到这里,学姐补上一声听来丝毫不觉有趣貌的讽笑。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若不这样想……很难撑下去。」 咻咻咻。漂浮哈密瓜汽水的吸管发出声响。原来学姐也一样无法接受。 十分难以释怀的心境。毕竟有太多真相随着生岛死去而就此沉入黑暗之中。我也很清楚如此纠结过往之事一点用处都没有。 还是别想了吧。至少今天让自己休息。 「……学姐,你说的对。今天正式与学姐恢复搭档关系才是最值得开心的事。」 「喔,很好!维刀,就是这样!我刚刚已经跟服务生要了甜点,你也一起享用吧!?」 「嗯……偶尔为之也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 「真稀罕!嗯,很好,对你有好处。多吃点甜食,你就能像我一样早早升官发财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莉娜,你这是在得意个什么劲儿呢?」 「啥……?」 学姐的大笑骤然停止。 原因十分明显。就是来自店门口的这个声线。我、学姐、枣同学乃至在里面不情愿地准备甜点的蓝,均同时回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站在那儿的是一如预料的人物。——迅早下风雅小姐。 「各位好呀?? 哎呀,今天客人还不少呢!」 喀咚喀咚喀咚。风雅小姐大方迈步往这边前进。接着「强势」推开坐在我隔壁的枣同学,向我点头招呼,随后坐上高脚椅。 结果,我又陷入被学姐及风雅小姐夹在中间的窘境。 「……风雅,你来干嘛?」 「嗯??我不能来吗?」 「呃,嗯……但你上回不是说『我放弃与伊莉娜计较胜负优劣』吗?」 「一码归一码。」 「这样啊。……所以你是来找碴的啰?嗯?」 「不是的。我找到『胜过伊莉娜』之外的新目标,特地来报告。」 咚!风雅小姐不明就里地一拳殴上吧台桌面。 「——『跟〈·〉卧〈·〉人〈·〉组〈·〉队〈·〉』。这就是我的新目标喔!」 又是如此给我带来麻烦且极具挑衅意味的发言。 学姐睨了风雅小姐一会儿后,叹息——接着「嘻嘻嘻嘻」地低声笑。 惨了。又?要开始吵架了……。我看破红尘地拢高头发。然而预料外地,学姐对风雅小姐采取的行动仅止于一笑。 「哼。……风雅,我无所谓喔?今天随你说什么都影响不了我。毕竟是搭档关系恢复的宝贵纪念日嘛。」 「还真稀奇呀。如此信心满满真让人火大。祝福你那份信心可以留久一点唷。」 「当然没问题。你刚刚说,新目标是要抢夺搭档吗?请好好加油喔?」 ……感觉好不舒服。风雅小姐的说话方式已经传染给学姐了。 枣同学则从一旁略为傻眼地眺望着两人的你来我往。 「两位感情真好呢。」 「枣同学看起来或许真像感情好。对身为同事的人来说可是打从心底深感棘手。」 「嗯,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蓝同学应该更困扰吧。」 「枣同学!就是说啊!……喂!卧人!这儿啥时改装成专门提供焚书课下班休闲的时髦酒吧啦!?我可从来没有允许过喔!你说啊!」 「我哪知道啊。跟我说也没用啊……」 我也只能默默吞饮草莓牛奶,一边眺望焚书课两位女性成员的冷战。 「话说回来,我确实是想错了。跟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谈胜负,实在太不成熟了。我深刻反省呢!」 「是喔。之前从来没想过这道理吗?真是幸福的人生啊。」 「就是说呀。……还好,虽然过往人生中老是输给你,好歹在最关键场面赢过你了嘛。我个人是蛮能接受的啦。」 「嗯?你啥时赢过我了?在梦里吗?还是妄想?说梦话了?连幻觉都有了?」 「无可质疑的事实唷。……——你自己看。」 语毕,风雅小姐取出自己的智慧型手机,滑动手指操纵,把萤幕亮给学姐看。下一秒——学姐的表情冻结。 「这……这是。」 「没错唷? 我〈·〉亲〈·〉过〈·〉卧〈·〉人〈·〉了〈·〉!」 「啊嘎嘎嘎——!?」 我焦急到忘记眨眼,回过神已将学姐接在手里的智慧型手机抢了过来。 萤幕上显示出我的脸,以及唇〈·〉瓣〈·〉贴〈·〉在〈·〉我〈·〉脸〈·〉颊〈·〉上〈·〉的〈·〉风〈·〉雅〈·〉小〈·〉姐〈·〉。可能是她用单手偷偷于那瞬间拍了照片。 ……被设计了。原来向学姐报一箭之仇才是风雅小姐真正的目的! 我立刻被双马尾的夜叉揪住领子前后摇晃。 「假的吧!?维刀?这是假的吧!?」 「呃,嗯!」 「是假的喔!?」 「是!」 「确定假的!?」 「是!」 「……你的回答也是假的?」 「……是。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当中并不包含我的自由意志』。」 「被、被逼的!?霸王硬上弓!?……风、风雅!你这家伙——!」 学姐失控大吼并拔出手枪。 「有何贵事!?」 风雅小姐用鞋跟敲地面,启动电击装置。 完蛋了……战争又要开打了。 ——正当我如是暗忖,突然两只健壮的臂膀伸进预期的战场中。两位少女有如猫一般从后颈处被拉开。原来是蓝的父亲,也就是本店的老板被吵闹声给引了出来。 「两位小姐,麻烦到外面解决。」 学姐与风雅小姐面面相觑——点头。 接着在老板松手后一齐转向店门口,奔跑离去。正常来说应该又会听见门板发出诡异的「喀啪」声……却没发生。两人均灵巧地跃过双推木门,出到门外路上。 ……那方法真不错。实在应该规定大家出店门都要用那种方式。 两道身影最终消失在秋叶原的中央通方向。蓝不怀好意似地笑。 「卧人,你晓得吗?人家说『老公发现外遇会怪罪妻子,妻子发现外遇则会怪罪对象女性』。」 「这样呀。就刚才的状况,真不知道哪边是妻子,哪边是外遇对象呢。」 枣同学坐在隔了一个位置的地方,事不关己似地说。 「不用追过去吗?」 尚且如是提问。虽然确实与她无关。 「卧人,去追啦。除了你还有谁能阻止那两个蠢材。」 蓝一派事不关己地发出命令。虽然人都不在店里了,确实与她无关。 「卧人。『私底下的你』不是以守护秋叶原之和平为使命吗?」 竟然连老板都事不关己喔。 「啊啊真受不了……知道了啦!我去追可以了吧!」 连思索该如何反应都嫌麻烦了。我粗鲁地离开高脚椅,对笑着挥手送行的枣同学报以一道苦笑,转身打算离开店里。 「啊,对了。蓝。有件事忘了说。」 听闻我的说词,蓝一阵疑惑。 「什么啊?」 「就是,这回好歹平安回来了。也该打声招呼。——『我回来了』。」 蓝愣了一下子。接着换上害羞且无措的表情,迅速背过身。 「——『欢迎回来』。」 听见蓝的回应,我挥手示意,朝出口前进。 模仿稍早的两人飞跃双开木门。果然没让门响起听来火大的音效。纵然想今后碰上严肃场合时都这么做……说起来「特地跳跃过门」这件事本身就有点惺惺作态,个人实在不太中意。 眼下我已站到店外路上。发现学姐与风雅小姐正在右方不远处相 互对峙,仿佛战争一触即发的状态。 「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阻止战争呢。」 扔出一句做作台词之后,走向蓄势待发的战场。 希望别替附近带来太大损失——。一边这么暗自祈祷。 ex.dna强化子 ?the enhancer? 「说到那个维刀呀,那样子实在是不成啊。」 现身后的第一句话。他打从心底深感遗憾似地向我「报告」。 没想到竟以如此简单一句话便否定掉他。这则报告令我十分不满意。 「意思是说,不够来劲?」 「比那更基本的问题。不过那种程度的黑道也没办法独力解决。更离谱的是竟然还仰赖女孩子的帮忙喔?还打算留敌人活口哩。」 「他在那方面是比较心软一点。」 「所以我就帮忙封住生岛的嘴。执行委托兼具机会教育啰。」 这儿是我自家内的一间会客室。 宽广空间内,中央放置一张桌子,四张座椅各据桌子一方。我落坐于其中一张,他则在对面。别的先不论,我感觉像他这样面容如此充满中性魅力且抢眼的人待在房里,这个事实本身便足以替冷清的室内增添几分华丽气息。 他,「j」交叠着双脚。端正的脸上如常贴着那张高深莫测的笑脸。 「话说回来,那个流氓也不怎么样嘛。」 「论战略性思考不及哥哥,也不像些些神那样懂得灵活变通。……终究只是『回头弹』。让手枪推出的子弹不会思考。」 「好严苛的评价呀。说得仿佛生岛不外乎是子弹一般的消耗品。」 「嗯嗯,正是那样没错呀?他是用完即丢的棋子。」 「……真无情呀。」 「j」极具欧美人风情地摊开双手表达无奈情绪。 虽然挺对不住生岛,不过他确实不出「障碍物」的意义。我可不愿任他于今后的剧情中三番两次出现。因此只好请他退场。最终达成彻底破坏迷幻药流通系统的目标,已经算很不错的结果了。 「所以呢?特意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想听你亲口说说对维刀卧人的评价。」 「这我刚不是说了吗?『实在不成』啊。」 「请不用重复一样的话。……只是在想,不觉得他驱使子弹的技术十分不寻常吗?利用弹射的效果,仿佛子弹动向全操之在手。」 「那或许是有点恐怖啦?。可是椰子啊,那么一点技术,我只要稍微练习一下就能完美重现啰?但我没兴趣就是了。毕竟我跟维刀不同,不是表演者。」 「这么有自信呀。詹姆斯·庞德。」 「对了,那是我在英国安全局时用的名号。挺受欢迎的唷?」 「小心别过度低估他的实力唷?吉姆·赛普斯。」 「喔,那是在回收『布列敦森林体系的遗产』那一阵子用的吧。大概只在imf特别方便的名号。安洁莉娜裘莉的父亲也很了不起,但我还是比较中意彼得·格雷夫斯哩。」 「杰森·包恩,请回答我的问题。」 「这名字应该是在美国用的吧。那时杀了不少人啊。跟同名的那家伙一样。」 「你坚持要继续装傻是吗。杰克·莱恩。」 「担任战略分析家角色的时候。有生以来最无聊的工作。」 「豺狼?你根本没意思回答我对吧?」 「那时我在法国呢。执行暗杀工作被人陷害,花了不少力气解除指控哩。」 「……唉。」 疲于没有用处的问答,我不禁深深叹息。几乎陷入我本身也在享受这段对话的错觉。 「以出自创作作品的间谍姓名为代号服务于各大相关单位」便是「j」的主要经历。对他来说宛如一场十分幼稚且愚蠢的娱乐活动——。不过我想,那就像是「完美达成职务之情报员」特权独享的「小小玩心」。 毋庸置疑的世〈·〉界〈·〉最〈·〉强〈·〉之〈·〉独〈·〉立〈·〉战〈·〉斗〈·〉力〈·〉。这就是「j」。 至于方才罗列的一大串化名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不晓得哪个才是他的真名。从方才的谈话当中也察觉不到任何线索。 「这一次则叫做『j』。下次要挑战什么?该不会要去监视外星人了吧?」 「哈哈,那不错耶!你就用『y探员』的身份协助我吧!」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多少努力进行对话好吗?算我拜托你。」 「我也不得已呀。包括他在内,大家对我来说都是路边不值得一瞧的小石子。不甘愿的话你就努力尽早脱离那个行列吧?」 「那部份更需要你的协助呀。……例如如何利用实际战斗锻练他的方法。」 「——嗯,总而言之呢。」 像变魔术一般。一眨眼之间那张脸上有如能剧面具般的笑容瞬间消失。 我感觉仿佛有铁丝窜过背脊的尖锐触感。 「照他现在的状态,总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下。但我也明白你选择他当对手的理由。表面上是搜查官,私底下却是试图击溃条例规范的造反之徒嘛。」 「……」 「不过你漏掉了最关键的部分。他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我相提并论。或许应该如你的提议『好好锻练他』,让〈·〉他〈·〉同〈·〉时〈·〉失〈·〉去〈·〉许〈·〉多〈·〉,亦〈·〉从〈·〉他〈·〉身〈·〉上〈·〉夺〈·〉取〈·〉许〈·〉多〈·〉。……——总之就期待他能有多少成长啰。」 我无话可反驳。因为他说的全部属实。 维刀卧人不敌「j」乃为难〈·〉以〈·〉动〈·〉摇〈·〉的现实。 举凡战斗能力、分析能力、领导能力……没有一项凌驾于「j」之上。落后太多了。「j」的预言或许是最准确的「将发生于未来之现实」。 维刀卧人将被「j」所杀。长此以往的话。 有必要从头制定策略。能够进一步提升他能力的策略。 眼见我陷入思索,「j」不知有何心思,再度摆上惯常的笑脸。 「拜托你啰。请好好教育他啰??」 怀着难以解释的感受,我点点头。除此之外还能做何反应? 我悠然离开座椅。本打算前去泡茶,以便整理思绪。 ……然而。偶然回头一看,方才他落坐的椅子上已无人影。 「老是如此神出鬼没呢。」 房里仅剩我一个人。因此这句话理所当然地成了自言自语。 ?the enhancer? 「说到那个维刀呀,那样子实在是不成啊。」 现身后的第一句话。他打从心底深感遗憾似地向我「报告」。 没想到竟以如此简单一句话便否定掉他。这则报告令我十分不满意。 「意思是说,不够来劲?」 「比那更基本的问题。不过那种程度的黑道也没办法独力解决。更离谱的是竟然还仰赖女孩子的帮忙喔?还打算留敌人活口哩。」 「他在那方面是比较心软一点。」 「所以我就帮忙封住生岛的嘴。执行委托兼具机会教育啰。」 这儿是我自家内的一间会客室。 宽广空间内,中央放置一张桌子,四张座椅各据桌子一方。我落坐于其中一张,他则在对面。别的先不论,我感觉像他这样面容如此充满中性魅力且抢眼的人待在房里,这个事实本身便足以替冷清的室内增添几分华丽气息。 他,「j」交叠着双脚。端正的脸上如常贴着那张高深莫测的笑脸。 「话说回来,那个流氓也不怎么样嘛。」 「论战略性思考不及哥哥,也不像些些神那样懂得灵活变通。……终究只是『回头弹』。让手枪推出的子弹不会思考。」 「好严苛的评价呀。说得仿佛生岛不外乎是子弹一般的消耗品。」 「嗯嗯,正是那样没错呀?他是用完即丢的棋子。」 「……真无情呀。」 「j」极具欧美人风情地摊开双手表达无奈情绪。 虽然挺对不住生岛,不过他确实不出「障碍物」的意义。我可不愿任他于今后的剧情中三番两次出现。因此只好请他退场。最终达成彻底破坏迷幻药流通系统的目标,已经算很不错的结果了。 「所以呢?特意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想听你亲口说说对维刀卧人的评价。」 「这我刚不是说了吗?『实在不成』啊。」 「请不用重复一样的话。……只是在想,不觉得他驱使子弹的技术十分不寻常吗?利用弹射的效果,仿佛子弹动向全操之在手。」 「那或许是有点恐怖啦?。可是椰子啊,那么一点技术,我只要稍微练习一下就能完美重现啰?但我没兴趣就是了。毕竟我跟维刀不同,不是表演者。」 「这么有自信呀。詹姆斯·庞德。」 「对了,那是我在英国安全局时用的名号。挺受欢迎的唷?」 「小心别过度低估他的实力唷?吉姆·赛普斯。」 「喔,那是在回收『布列敦森林体系的遗产』那一阵子用的吧。大概只在imf特别方便的名号。安洁莉娜裘莉的父亲也很了不起,但我还是比较中意彼得·格雷夫斯哩。」 「杰森·包恩,请回答我的问题。」 「这名字应该是在美国用的吧。那时杀了不少人啊。跟同名的那家伙一样。」 「你坚持要继续装傻是吗。杰克·莱恩。」 「担任战略分析家角色的时候。有生以来最无聊的工作。」 「豺狼?你根本没意思回答我对吧?」 「那时我在法国呢。执行暗杀工作被人陷害,花了不少力气解除指控哩。」 「……唉。」 疲于没有用处的问答,我不禁深深叹息。几乎陷入我本身也在享受这段对话的错觉。 「以出自创作作品的间谍姓名为代号服务于各大相关单位」便是「j」的主要经历。对他来说宛如一场十分幼稚且愚蠢的娱乐活动——。不过我想,那就像是「完美达成职务之情报员」特权独享的「小小玩心」。 毋庸置疑的世〈·〉界〈·〉最〈·〉强〈·〉之〈·〉独〈·〉立〈·〉战〈·〉斗〈·〉力〈·〉。这就是「j」。 至于方才罗列的一大串化名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不晓得哪个才是他的真名。从方才的谈话当中也察觉不到任何线索。 「这一次则叫做『j』。下次要挑战什么?该不会要去监视外星人了吧?」 「哈哈,那不错耶!你就用『y探员』的身份协助我吧!」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多少努力进行对话好吗?算我拜托你。」 「我也不得已呀。包括他在内,大家对我来说都是路边不值得一瞧的小石子。不甘愿的话你就努力尽早脱离那个行列吧?」 「那部份更需要你的协助呀。……例如如何利用实际战斗锻练他的方法。」 「——嗯,总而言之呢。」 像变魔术一般。一眨眼之间那张脸上有如能剧面具般的笑容瞬间消失。 我感觉仿佛有铁丝窜过背脊的尖锐触感。 「照他现在的状态,总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下。但我也明白你选择他当对手的理由。表面上是搜查官,私底下却是试图击溃条例规范的造反之徒嘛。」 「……」 「不过你漏掉了最关键的部分。他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我相提并论。或许应该如你的提议『好好锻练他』,让〈·〉他〈·〉同〈·〉时〈·〉失〈·〉去〈·〉许〈·〉多〈·〉,亦〈·〉从〈·〉他〈·〉身〈·〉上〈·〉夺〈·〉取〈·〉许〈·〉多〈·〉。……——总之就期待他能有多少成长啰。」 我无话可反驳。因为他说的全部属实。 维刀卧人不敌「j」乃为难〈·〉以〈·〉动〈·〉摇〈·〉的现实。 举凡战斗能力、分析能力、领导能力……没有一项凌驾于「j」之上。落后太多了。「j」的预言或许是最准确的「将发生于未来之现实」。 维刀卧人将被「j」所杀。长此以往的话。 有必要从头制定策略。能够进一步提升他能力的策略。 眼见我陷入思索,「j」不知有何心思,再度摆上惯常的笑脸。 「拜托你啰。请好好教育他啰??」 怀着难以解释的感受,我点点头。除此之外还能做何反应? 我悠然离开座椅。本打算前去泡茶,以便整理思绪。 ……然而。偶然回头一看,方才他落坐的椅子上已无人影。 「老是如此神出鬼没呢。」 房里仅剩我一个人。因此这句话理所当然地成了自言自语。 ?the enhancer? 「说到那个维刀呀,那样子实在是不成啊。」 现身后的第一句话。他打从心底深感遗憾似地向我「报告」。 没想到竟以如此简单一句话便否定掉他。这则报告令我十分不满意。 「意思是说,不够来劲?」 「比那更基本的问题。不过那种程度的黑道也没办法独力解决。更离谱的是竟然还仰赖女孩子的帮忙喔?还打算留敌人活口哩。」 「他在那方面是比较心软一点。」 「所以我就帮忙封住生岛的嘴。执行委托兼具机会教育啰。」 这儿是我自家内的一间会客室。 宽广空间内,中央放置一张桌子,四张座椅各据桌子一方。我落坐于其中一张,他则在对面。别的先不论,我感觉像他这样面容如此充满中性魅力且抢眼的人待在房里,这个事实本身便足以替冷清的室内增添几分华丽气息。 他,「j」交叠着双脚。端正的脸上如常贴着那张高深莫测的笑脸。 「话说回来,那个流氓也不怎么样嘛。」 「论战略性思考不及哥哥,也不像些些神那样懂得灵活变通。……终究只是『回头弹』。让手枪推出的子弹不会思考。」 「好严苛的评价呀。说得仿佛生岛不外乎是子弹一般的消耗品。」 「嗯嗯,正是那样没错呀?他是用完即丢的棋子。」 「……真无情呀。」 「j」极具欧美人风情地摊开双手表达无奈情绪。 虽然挺对不住生岛,不过他确实不出「障碍物」的意义。我可不愿任他于今后的剧情中三番两次出现。因此只好请他退场。最终达成彻底破坏迷幻药流通系统的目标,已经算很不错的结果了。 「所以呢?特意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想听你亲口说说对维刀卧人的评价。」 「这我刚不是说了吗?『实在不成』啊。」 「请不用重复一样的话。……只是在想,不觉得他驱使子弹的技术十分不寻常吗?利用弹射的效果,仿佛子弹动向全操之在手。」 「那或许是有点恐怖啦?。可是椰子啊,那么一点技术,我只要稍微练习一下就能完美重现啰?但我没兴趣就是了。毕竟我跟维刀不同,不是表演者。」 「这么有自信呀。詹姆斯·庞德。」 「对了,那是我在英国安全局时用的名号。挺受欢迎的唷?」 「小心别过度低估他的实力唷?吉姆·赛普斯。」 「喔,那是在回收『布列敦森林体系的遗产』那一阵子用的吧。大概只在imf特别方便的名号。安洁莉娜裘莉的父亲也很了不起,但我还是比较中意彼得·格雷夫斯哩。」 「杰森·包恩,请回答我的问题。」 「这名字应该是在美国用的吧。那时杀了不少人啊。跟同名的那家伙一样。」 「你坚持要继续装傻是吗。杰克·莱恩。」 「担任战略分析家角色的时候。有生以来最无聊的工作。」 「豺狼?你根本没意思回答我对吧?」 「那时我在法国呢。执行暗杀工作被人陷害,花了不少力气解除指控哩。」 「……唉。」 疲于没有用处的问答,我不禁深深叹息。几乎陷入我本身也在享受这段对话的错觉。 「以出自创作作品的间谍姓名为代号服务于各大相关单位」便是「j」的主要经历。对他来说宛如一场十分幼稚且愚蠢的娱乐活动——。不过我想,那就像是「完美达成职务之情报员」特权独享的「小小玩心」。 毋庸置疑的世〈·〉界〈·〉最〈·〉强〈·〉之〈·〉独〈·〉立〈·〉战〈·〉斗〈·〉力〈·〉。这就是「j」。 至于方才罗列的一大串化名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不晓得哪个才是他的真名。从方才的谈话当中也察觉不到任何线索。 「这一次则叫做『j』。下次要挑战什么?该不会要去监视外星人了吧?」 「哈哈,那不错耶!你就用『y探员』的身份协助我吧!」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多少努力进行对话好吗?算我拜托你。」 「我也不得已呀。包括他在内,大家对我来说都是路边不值得一瞧的小石子。不甘愿的话你就努力尽早脱离那个行列吧?」 「那部份更需要你的协助呀。……例如如何利用实际战斗锻练他的方法。」 「——嗯,总而言之呢。」 像变魔术一般。一眨眼之间那张脸上有如能剧面具般的笑容瞬间消失。 我感觉仿佛有铁丝窜过背脊的尖锐触感。 「照他现在的状态,总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下。但我也明白你选择他当对手的理由。表面上是搜查官,私底下却是试图击溃条例规范的造反之徒嘛。」 「……」 「不过你漏掉了最关键的部分。他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我相提并论。或许应该如你的提议『好好锻练他』,让〈·〉他〈·〉同〈·〉时〈·〉失〈·〉去〈·〉许〈·〉多〈·〉,亦〈·〉从〈·〉他〈·〉身〈·〉上〈·〉夺〈·〉取〈·〉许〈·〉多〈·〉。……——总之就期待他能有多少成长啰。」 我无话可反驳。因为他说的全部属实。 维刀卧人不敌「j」乃为难〈·〉以〈·〉动〈·〉摇〈·〉的现实。 举凡战斗能力、分析能力、领导能力……没有一项凌驾于「j」之上。落后太多了。「j」的预言或许是最准确的「将发生于未来之现实」。 维刀卧人将被「j」所杀。长此以往的话。 有必要从头制定策略。能够进一步提升他能力的策略。 眼见我陷入思索,「j」不知有何心思,再度摆上惯常的笑脸。 「拜托你啰。请好好教育他啰??」 怀着难以解释的感受,我点点头。除此之外还能做何反应? 我悠然离开座椅。本打算前去泡茶,以便整理思绪。 ……然而。偶然回头一看,方才他落坐的椅子上已无人影。 「老是如此神出鬼没呢。」 房里仅剩我一个人。因此这句话理所当然地成了自言自语。 ?the enhancer? 「说到那个维刀呀,那样子实在是不成啊。」 现身后的第一句话。他打从心底深感遗憾似地向我「报告」。 没想到竟以如此简单一句话便否定掉他。这则报告令我十分不满意。 「意思是说,不够来劲?」 「比那更基本的问题。不过那种程度的黑道也没办法独力解决。更离谱的是竟然还仰赖女孩子的帮忙喔?还打算留敌人活口哩。」 「他在那方面是比较心软一点。」 「所以我就帮忙封住生岛的嘴。执行委托兼具机会教育啰。」 这儿是我自家内的一间会客室。 宽广空间内,中央放置一张桌子,四张座椅各据桌子一方。我落坐于其中一张,他则在对面。别的先不论,我感觉像他这样面容如此充满中性魅力且抢眼的人待在房里,这个事实本身便足以替冷清的室内增添几分华丽气息。 他,「j」交叠着双脚。端正的脸上如常贴着那张高深莫测的笑脸。 「话说回来,那个流氓也不怎么样嘛。」 「论战略性思考不及哥哥,也不像些些神那样懂得灵活变通。……终究只是『回头弹』。让手枪推出的子弹不会思考。」 「好严苛的评价呀。说得仿佛生岛不外乎是子弹一般的消耗品。」 「嗯嗯,正是那样没错呀?他是用完即丢的棋子。」 「……真无情呀。」 「j」极具欧美人风情地摊开双手表达无奈情绪。 虽然挺对不住生岛,不过他确实不出「障碍物」的意义。我可不愿任他于今后的剧情中三番两次出现。因此只好请他退场。最终达成彻底破坏迷幻药流通系统的目标,已经算很不错的结果了。 「所以呢?特意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想听你亲口说说对维刀卧人的评价。」 「这我刚不是说了吗?『实在不成』啊。」 「请不用重复一样的话。……只是在想,不觉得他驱使子弹的技术十分不寻常吗?利用弹射的效果,仿佛子弹动向全操之在手。」 「那或许是有点恐怖啦?。可是椰子啊,那么一点技术,我只要稍微练习一下就能完美重现啰?但我没兴趣就是了。毕竟我跟维刀不同,不是表演者。」 「这么有自信呀。詹姆斯·庞德。」 「对了,那是我在英国安全局时用的名号。挺受欢迎的唷?」 「小心别过度低估他的实力唷?吉姆·赛普斯。」 「喔,那是在回收『布列敦森林体系的遗产』那一阵子用的吧。大概只在imf特别方便的名号。安洁莉娜裘莉的父亲也很了不起,但我还是比较中意彼得·格雷夫斯哩。」 「杰森·包恩,请回答我的问题。」 「这名字应该是在美国用的吧。那时杀了不少人啊。跟同名的那家伙一样。」 「你坚持要继续装傻是吗。杰克·莱恩。」 「担任战略分析家角色的时候。有生以来最无聊的工作。」 「豺狼?你根本没意思回答我对吧?」 「那时我在法国呢。执行暗杀工作被人陷害,花了不少力气解除指控哩。」 「……唉。」 疲于没有用处的问答,我不禁深深叹息。几乎陷入我本身也在享受这段对话的错觉。 「以出自创作作品的间谍姓名为代号服务于各大相关单位」便是「j」的主要经历。对他来说宛如一场十分幼稚且愚蠢的娱乐活动——。不过我想,那就像是「完美达成职务之情报员」特权独享的「小小玩心」。 毋庸置疑的世〈·〉界〈·〉最〈·〉强〈·〉之〈·〉独〈·〉立〈·〉战〈·〉斗〈·〉力〈·〉。这就是「j」。 至于方才罗列的一大串化名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不晓得哪个才是他的真名。从方才的谈话当中也察觉不到任何线索。 「这一次则叫做『j』。下次要挑战什么?该不会要去监视外星人了吧?」 「哈哈,那不错耶!你就用『y探员』的身份协助我吧!」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多少努力进行对话好吗?算我拜托你。」 「我也不得已呀。包括他在内,大家对我来说都是路边不值得一瞧的小石子。不甘愿的话你就努力尽早脱离那个行列吧?」 「那部份更需要你的协助呀。……例如如何利用实际战斗锻练他的方法。」 「——嗯,总而言之呢。」 像变魔术一般。一眨眼之间那张脸上有如能剧面具般的笑容瞬间消失。 我感觉仿佛有铁丝窜过背脊的尖锐触感。 「照他现在的状态,总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下。但我也明白你选择他当对手的理由。表面上是搜查官,私底下却是试图击溃条例规范的造反之徒嘛。」 「……」 「不过你漏掉了最关键的部分。他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我相提并论。或许应该如你的提议『好好锻练他』,让〈·〉他〈·〉同〈·〉时〈·〉失〈·〉去〈·〉许〈·〉多〈·〉,亦〈·〉从〈·〉他〈·〉身〈·〉上〈·〉夺〈·〉取〈·〉许〈·〉多〈·〉。……——总之就期待他能有多少成长啰。」 我无话可反驳。因为他说的全部属实。 维刀卧人不敌「j」乃为难〈·〉以〈·〉动〈·〉摇〈·〉的现实。 举凡战斗能力、分析能力、领导能力……没有一项凌驾于「j」之上。落后太多了。「j」的预言或许是最准确的「将发生于未来之现实」。 维刀卧人将被「j」所杀。长此以往的话。 有必要从头制定策略。能够进一步提升他能力的策略。 眼见我陷入思索,「j」不知有何心思,再度摆上惯常的笑脸。 「拜托你啰。请好好教育他啰??」 怀着难以解释的感受,我点点头。除此之外还能做何反应? 我悠然离开座椅。本打算前去泡茶,以便整理思绪。 ……然而。偶然回头一看,方才他落坐的椅子上已无人影。 「老是如此神出鬼没呢。」 房里仅剩我一个人。因此这句话理所当然地成了自言自语。 ?the enhancer? 「说到那个维刀呀,那样子实在是不成啊。」 现身后的第一句话。他打从心底深感遗憾似地向我「报告」。 没想到竟以如此简单一句话便否定掉他。这则报告令我十分不满意。 「意思是说,不够来劲?」 「比那更基本的问题。不过那种程度的黑道也没办法独力解决。更离谱的是竟然还仰赖女孩子的帮忙喔?还打算留敌人活口哩。」 「他在那方面是比较心软一点。」 「所以我就帮忙封住生岛的嘴。执行委托兼具机会教育啰。」 这儿是我自家内的一间会客室。 宽广空间内,中央放置一张桌子,四张座椅各据桌子一方。我落坐于其中一张,他则在对面。别的先不论,我感觉像他这样面容如此充满中性魅力且抢眼的人待在房里,这个事实本身便足以替冷清的室内增添几分华丽气息。 他,「j」交叠着双脚。端正的脸上如常贴着那张高深莫测的笑脸。 「话说回来,那个流氓也不怎么样嘛。」 「论战略性思考不及哥哥,也不像些些神那样懂得灵活变通。……终究只是『回头弹』。让手枪推出的子弹不会思考。」 「好严苛的评价呀。说得仿佛生岛不外乎是子弹一般的消耗品。」 「嗯嗯,正是那样没错呀?他是用完即丢的棋子。」 「……真无情呀。」 「j」极具欧美人风情地摊开双手表达无奈情绪。 虽然挺对不住生岛,不过他确实不出「障碍物」的意义。我可不愿任他于今后的剧情中三番两次出现。因此只好请他退场。最终达成彻底破坏迷幻药流通系统的目标,已经算很不错的结果了。 「所以呢?特意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想听你亲口说说对维刀卧人的评价。」 「这我刚不是说了吗?『实在不成』啊。」 「请不用重复一样的话。……只是在想,不觉得他驱使子弹的技术十分不寻常吗?利用弹射的效果,仿佛子弹动向全操之在手。」 「那或许是有点恐怖啦?。可是椰子啊,那么一点技术,我只要稍微练习一下就能完美重现啰?但我没兴趣就是了。毕竟我跟维刀不同,不是表演者。」 「这么有自信呀。詹姆斯·庞德。」 「对了,那是我在英国安全局时用的名号。挺受欢迎的唷?」 「小心别过度低估他的实力唷?吉姆·赛普斯。」 「喔,那是在回收『布列敦森林体系的遗产』那一阵子用的吧。大概只在imf特别方便的名号。安洁莉娜裘莉的父亲也很了不起,但我还是比较中意彼得·格雷夫斯哩。」 「杰森·包恩,请回答我的问题。」 「这名字应该是在美国用的吧。那时杀了不少人啊。跟同名的那家伙一样。」 「你坚持要继续装傻是吗。杰克·莱恩。」 「担任战略分析家角色的时候。有生以来最无聊的工作。」 「豺狼?你根本没意思回答我对吧?」 「那时我在法国呢。执行暗杀工作被人陷害,花了不少力气解除指控哩。」 「……唉。」 疲于没有用处的问答,我不禁深深叹息。几乎陷入我本身也在享受这段对话的错觉。 「以出自创作作品的间谍姓名为代号服务于各大相关单位」便是「j」的主要经历。对他来说宛如一场十分幼稚且愚蠢的娱乐活动——。不过我想,那就像是「完美达成职务之情报员」特权独享的「小小玩心」。 毋庸置疑的世〈·〉界〈·〉最〈·〉强〈·〉之〈·〉独〈·〉立〈·〉战〈·〉斗〈·〉力〈·〉。这就是「j」。 至于方才罗列的一大串化名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不晓得哪个才是他的真名。从方才的谈话当中也察觉不到任何线索。 「这一次则叫做『j』。下次要挑战什么?该不会要去监视外星人了吧?」 「哈哈,那不错耶!你就用『y探员』的身份协助我吧!」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多少努力进行对话好吗?算我拜托你。」 「我也不得已呀。包括他在内,大家对我来说都是路边不值得一瞧的小石子。不甘愿的话你就努力尽早脱离那个行列吧?」 「那部份更需要你的协助呀。……例如如何利用实际战斗锻练他的方法。」 「——嗯,总而言之呢。」 像变魔术一般。一眨眼之间那张脸上有如能剧面具般的笑容瞬间消失。 我感觉仿佛有铁丝窜过背脊的尖锐触感。 「照他现在的状态,总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下。但我也明白你选择他当对手的理由。表面上是搜查官,私底下却是试图击溃条例规范的造反之徒嘛。」 「……」 「不过你漏掉了最关键的部分。他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我相提并论。或许应该如你的提议『好好锻练他』,让〈·〉他〈·〉同〈·〉时〈·〉失〈·〉去〈·〉许〈·〉多〈·〉,亦〈·〉从〈·〉他〈·〉身〈·〉上〈·〉夺〈·〉取〈·〉许〈·〉多〈·〉。……——总之就期待他能有多少成长啰。」 我无话可反驳。因为他说的全部属实。 维刀卧人不敌「j」乃为难〈·〉以〈·〉动〈·〉摇〈·〉的现实。 举凡战斗能力、分析能力、领导能力……没有一项凌驾于「j」之上。落后太多了。「j」的预言或许是最准确的「将发生于未来之现实」。 维刀卧人将被「j」所杀。长此以往的话。 有必要从头制定策略。能够进一步提升他能力的策略。 眼见我陷入思索,「j」不知有何心思,再度摆上惯常的笑脸。 「拜托你啰。请好好教育他啰??」 怀着难以解释的感受,我点点头。除此之外还能做何反应? 我悠然离开座椅。本打算前去泡茶,以便整理思绪。 ……然而。偶然回头一看,方才他落坐的椅子上已无人影。 「老是如此神出鬼没呢。」 房里仅剩我一个人。因此这句话理所当然地成了自言自语。 ?the enhancer? 「说到那个维刀呀,那样子实在是不成啊。」 现身后的第一句话。他打从心底深感遗憾似地向我「报告」。 没想到竟以如此简单一句话便否定掉他。这则报告令我十分不满意。 「意思是说,不够来劲?」 「比那更基本的问题。不过那种程度的黑道也没办法独力解决。更离谱的是竟然还仰赖女孩子的帮忙喔?还打算留敌人活口哩。」 「他在那方面是比较心软一点。」 「所以我就帮忙封住生岛的嘴。执行委托兼具机会教育啰。」 这儿是我自家内的一间会客室。 宽广空间内,中央放置一张桌子,四张座椅各据桌子一方。我落坐于其中一张,他则在对面。别的先不论,我感觉像他这样面容如此充满中性魅力且抢眼的人待在房里,这个事实本身便足以替冷清的室内增添几分华丽气息。 他,「j」交叠着双脚。端正的脸上如常贴着那张高深莫测的笑脸。 「话说回来,那个流氓也不怎么样嘛。」 「论战略性思考不及哥哥,也不像些些神那样懂得灵活变通。……终究只是『回头弹』。让手枪推出的子弹不会思考。」 「好严苛的评价呀。说得仿佛生岛不外乎是子弹一般的消耗品。」 「嗯嗯,正是那样没错呀?他是用完即丢的棋子。」 「……真无情呀。」 「j」极具欧美人风情地摊开双手表达无奈情绪。 虽然挺对不住生岛,不过他确实不出「障碍物」的意义。我可不愿任他于今后的剧情中三番两次出现。因此只好请他退场。最终达成彻底破坏迷幻药流通系统的目标,已经算很不错的结果了。 「所以呢?特意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想听你亲口说说对维刀卧人的评价。」 「这我刚不是说了吗?『实在不成』啊。」 「请不用重复一样的话。……只是在想,不觉得他驱使子弹的技术十分不寻常吗?利用弹射的效果,仿佛子弹动向全操之在手。」 「那或许是有点恐怖啦?。可是椰子啊,那么一点技术,我只要稍微练习一下就能完美重现啰?但我没兴趣就是了。毕竟我跟维刀不同,不是表演者。」 「这么有自信呀。詹姆斯·庞德。」 「对了,那是我在英国安全局时用的名号。挺受欢迎的唷?」 「小心别过度低估他的实力唷?吉姆·赛普斯。」 「喔,那是在回收『布列敦森林体系的遗产』那一阵子用的吧。大概只在imf特别方便的名号。安洁莉娜裘莉的父亲也很了不起,但我还是比较中意彼得·格雷夫斯哩。」 「杰森·包恩,请回答我的问题。」 「这名字应该是在美国用的吧。那时杀了不少人啊。跟同名的那家伙一样。」 「你坚持要继续装傻是吗。杰克·莱恩。」 「担任战略分析家角色的时候。有生以来最无聊的工作。」 「豺狼?你根本没意思回答我对吧?」 「那时我在法国呢。执行暗杀工作被人陷害,花了不少力气解除指控哩。」 「……唉。」 疲于没有用处的问答,我不禁深深叹息。几乎陷入我本身也在享受这段对话的错觉。 「以出自创作作品的间谍姓名为代号服务于各大相关单位」便是「j」的主要经历。对他来说宛如一场十分幼稚且愚蠢的娱乐活动——。不过我想,那就像是「完美达成职务之情报员」特权独享的「小小玩心」。 毋庸置疑的世〈·〉界〈·〉最〈·〉强〈·〉之〈·〉独〈·〉立〈·〉战〈·〉斗〈·〉力〈·〉。这就是「j」。 至于方才罗列的一大串化名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不晓得哪个才是他的真名。从方才的谈话当中也察觉不到任何线索。 「这一次则叫做『j』。下次要挑战什么?该不会要去监视外星人了吧?」 「哈哈,那不错耶!你就用『y探员』的身份协助我吧!」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多少努力进行对话好吗?算我拜托你。」 「我也不得已呀。包括他在内,大家对我来说都是路边不值得一瞧的小石子。不甘愿的话你就努力尽早脱离那个行列吧?」 「那部份更需要你的协助呀。……例如如何利用实际战斗锻练他的方法。」 「——嗯,总而言之呢。」 像变魔术一般。一眨眼之间那张脸上有如能剧面具般的笑容瞬间消失。 我感觉仿佛有铁丝窜过背脊的尖锐触感。 「照他现在的状态,总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下。但我也明白你选择他当对手的理由。表面上是搜查官,私底下却是试图击溃条例规范的造反之徒嘛。」 「……」 「不过你漏掉了最关键的部分。他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我相提并论。或许应该如你的提议『好好锻练他』,让〈·〉他〈·〉同〈·〉时〈·〉失〈·〉去〈·〉许〈·〉多〈·〉,亦〈·〉从〈·〉他〈·〉身〈·〉上〈·〉夺〈·〉取〈·〉许〈·〉多〈·〉。……——总之就期待他能有多少成长啰。」 我无话可反驳。因为他说的全部属实。 维刀卧人不敌「j」乃为难〈·〉以〈·〉动〈·〉摇〈·〉的现实。 举凡战斗能力、分析能力、领导能力……没有一项凌驾于「j」之上。落后太多了。「j」的预言或许是最准确的「将发生于未来之现实」。 维刀卧人将被「j」所杀。长此以往的话。 有必要从头制定策略。能够进一步提升他能力的策略。 眼见我陷入思索,「j」不知有何心思,再度摆上惯常的笑脸。 「拜托你啰。请好好教育他啰??」 怀着难以解释的感受,我点点头。除此之外还能做何反应? 我悠然离开座椅。本打算前去泡茶,以便整理思绪。 ……然而。偶然回头一看,方才他落坐的椅子上已无人影。 「老是如此神出鬼没呢。」 房里仅剩我一个人。因此这句话理所当然地成了自言自语。 ?the enhancer? 「说到那个维刀呀,那样子实在是不成啊。」 现身后的第一句话。他打从心底深感遗憾似地向我「报告」。 没想到竟以如此简单一句话便否定掉他。这则报告令我十分不满意。 「意思是说,不够来劲?」 「比那更基本的问题。不过那种程度的黑道也没办法独力解决。更离谱的是竟然还仰赖女孩子的帮忙喔?还打算留敌人活口哩。」 「他在那方面是比较心软一点。」 「所以我就帮忙封住生岛的嘴。执行委托兼具机会教育啰。」 这儿是我自家内的一间会客室。 宽广空间内,中央放置一张桌子,四张座椅各据桌子一方。我落坐于其中一张,他则在对面。别的先不论,我感觉像他这样面容如此充满中性魅力且抢眼的人待在房里,这个事实本身便足以替冷清的室内增添几分华丽气息。 他,「j」交叠着双脚。端正的脸上如常贴着那张高深莫测的笑脸。 「话说回来,那个流氓也不怎么样嘛。」 「论战略性思考不及哥哥,也不像些些神那样懂得灵活变通。……终究只是『回头弹』。让手枪推出的子弹不会思考。」 「好严苛的评价呀。说得仿佛生岛不外乎是子弹一般的消耗品。」 「嗯嗯,正是那样没错呀?他是用完即丢的棋子。」 「……真无情呀。」 「j」极具欧美人风情地摊开双手表达无奈情绪。 虽然挺对不住生岛,不过他确实不出「障碍物」的意义。我可不愿任他于今后的剧情中三番两次出现。因此只好请他退场。最终达成彻底破坏迷幻药流通系统的目标,已经算很不错的结果了。 「所以呢?特意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想听你亲口说说对维刀卧人的评价。」 「这我刚不是说了吗?『实在不成』啊。」 「请不用重复一样的话。……只是在想,不觉得他驱使子弹的技术十分不寻常吗?利用弹射的效果,仿佛子弹动向全操之在手。」 「那或许是有点恐怖啦?。可是椰子啊,那么一点技术,我只要稍微练习一下就能完美重现啰?但我没兴趣就是了。毕竟我跟维刀不同,不是表演者。」 「这么有自信呀。詹姆斯·庞德。」 「对了,那是我在英国安全局时用的名号。挺受欢迎的唷?」 「小心别过度低估他的实力唷?吉姆·赛普斯。」 「喔,那是在回收『布列敦森林体系的遗产』那一阵子用的吧。大概只在imf特别方便的名号。安洁莉娜裘莉的父亲也很了不起,但我还是比较中意彼得·格雷夫斯哩。」 「杰森·包恩,请回答我的问题。」 「这名字应该是在美国用的吧。那时杀了不少人啊。跟同名的那家伙一样。」 「你坚持要继续装傻是吗。杰克·莱恩。」 「担任战略分析家角色的时候。有生以来最无聊的工作。」 「豺狼?你根本没意思回答我对吧?」 「那时我在法国呢。执行暗杀工作被人陷害,花了不少力气解除指控哩。」 「……唉。」 疲于没有用处的问答,我不禁深深叹息。几乎陷入我本身也在享受这段对话的错觉。 「以出自创作作品的间谍姓名为代号服务于各大相关单位」便是「j」的主要经历。对他来说宛如一场十分幼稚且愚蠢的娱乐活动——。不过我想,那就像是「完美达成职务之情报员」特权独享的「小小玩心」。 毋庸置疑的世〈·〉界〈·〉最〈·〉强〈·〉之〈·〉独〈·〉立〈·〉战〈·〉斗〈·〉力〈·〉。这就是「j」。 至于方才罗列的一大串化名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不晓得哪个才是他的真名。从方才的谈话当中也察觉不到任何线索。 「这一次则叫做『j』。下次要挑战什么?该不会要去监视外星人了吧?」 「哈哈,那不错耶!你就用『y探员』的身份协助我吧!」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多少努力进行对话好吗?算我拜托你。」 「我也不得已呀。包括他在内,大家对我来说都是路边不值得一瞧的小石子。不甘愿的话你就努力尽早脱离那个行列吧?」 「那部份更需要你的协助呀。……例如如何利用实际战斗锻练他的方法。」 「——嗯,总而言之呢。」 像变魔术一般。一眨眼之间那张脸上有如能剧面具般的笑容瞬间消失。 我感觉仿佛有铁丝窜过背脊的尖锐触感。 「照他现在的状态,总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下。但我也明白你选择他当对手的理由。表面上是搜查官,私底下却是试图击溃条例规范的造反之徒嘛。」 「……」 「不过你漏掉了最关键的部分。他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我相提并论。或许应该如你的提议『好好锻练他』,让〈·〉他〈·〉同〈·〉时〈·〉失〈·〉去〈·〉许〈·〉多〈·〉,亦〈·〉从〈·〉他〈·〉身〈·〉上〈·〉夺〈·〉取〈·〉许〈·〉多〈·〉。……——总之就期待他能有多少成长啰。」 我无话可反驳。因为他说的全部属实。 维刀卧人不敌「j」乃为难〈·〉以〈·〉动〈·〉摇〈·〉的现实。 举凡战斗能力、分析能力、领导能力……没有一项凌驾于「j」之上。落后太多了。「j」的预言或许是最准确的「将发生于未来之现实」。 维刀卧人将被「j」所杀。长此以往的话。 有必要从头制定策略。能够进一步提升他能力的策略。 眼见我陷入思索,「j」不知有何心思,再度摆上惯常的笑脸。 「拜托你啰。请好好教育他啰??」 怀着难以解释的感受,我点点头。除此之外还能做何反应? 我悠然离开座椅。本打算前去泡茶,以便整理思绪。 ……然而。偶然回头一看,方才他落坐的椅子上已无人影。 「老是如此神出鬼没呢。」 房里仅剩我一个人。因此这句话理所当然地成了自言自语。 ?the enhancer? 「说到那个维刀呀,那样子实在是不成啊。」 现身后的第一句话。他打从心底深感遗憾似地向我「报告」。 没想到竟以如此简单一句话便否定掉他。这则报告令我十分不满意。 「意思是说,不够来劲?」 「比那更基本的问题。不过那种程度的黑道也没办法独力解决。更离谱的是竟然还仰赖女孩子的帮忙喔?还打算留敌人活口哩。」 「他在那方面是比较心软一点。」 「所以我就帮忙封住生岛的嘴。执行委托兼具机会教育啰。」 这儿是我自家内的一间会客室。 宽广空间内,中央放置一张桌子,四张座椅各据桌子一方。我落坐于其中一张,他则在对面。别的先不论,我感觉像他这样面容如此充满中性魅力且抢眼的人待在房里,这个事实本身便足以替冷清的室内增添几分华丽气息。 他,「j」交叠着双脚。端正的脸上如常贴着那张高深莫测的笑脸。 「话说回来,那个流氓也不怎么样嘛。」 「论战略性思考不及哥哥,也不像些些神那样懂得灵活变通。……终究只是『回头弹』。让手枪推出的子弹不会思考。」 「好严苛的评价呀。说得仿佛生岛不外乎是子弹一般的消耗品。」 「嗯嗯,正是那样没错呀?他是用完即丢的棋子。」 「……真无情呀。」 「j」极具欧美人风情地摊开双手表达无奈情绪。 虽然挺对不住生岛,不过他确实不出「障碍物」的意义。我可不愿任他于今后的剧情中三番两次出现。因此只好请他退场。最终达成彻底破坏迷幻药流通系统的目标,已经算很不错的结果了。 「所以呢?特意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想听你亲口说说对维刀卧人的评价。」 「这我刚不是说了吗?『实在不成』啊。」 「请不用重复一样的话。……只是在想,不觉得他驱使子弹的技术十分不寻常吗?利用弹射的效果,仿佛子弹动向全操之在手。」 「那或许是有点恐怖啦?。可是椰子啊,那么一点技术,我只要稍微练习一下就能完美重现啰?但我没兴趣就是了。毕竟我跟维刀不同,不是表演者。」 「这么有自信呀。詹姆斯·庞德。」 「对了,那是我在英国安全局时用的名号。挺受欢迎的唷?」 「小心别过度低估他的实力唷?吉姆·赛普斯。」 「喔,那是在回收『布列敦森林体系的遗产』那一阵子用的吧。大概只在imf特别方便的名号。安洁莉娜裘莉的父亲也很了不起,但我还是比较中意彼得·格雷夫斯哩。」 「杰森·包恩,请回答我的问题。」 「这名字应该是在美国用的吧。那时杀了不少人啊。跟同名的那家伙一样。」 「你坚持要继续装傻是吗。杰克·莱恩。」 「担任战略分析家角色的时候。有生以来最无聊的工作。」 「豺狼?你根本没意思回答我对吧?」 「那时我在法国呢。执行暗杀工作被人陷害,花了不少力气解除指控哩。」 「……唉。」 疲于没有用处的问答,我不禁深深叹息。几乎陷入我本身也在享受这段对话的错觉。 「以出自创作作品的间谍姓名为代号服务于各大相关单位」便是「j」的主要经历。对他来说宛如一场十分幼稚且愚蠢的娱乐活动——。不过我想,那就像是「完美达成职务之情报员」特权独享的「小小玩心」。 毋庸置疑的世〈·〉界〈·〉最〈·〉强〈·〉之〈·〉独〈·〉立〈·〉战〈·〉斗〈·〉力〈·〉。这就是「j」。 至于方才罗列的一大串化名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不晓得哪个才是他的真名。从方才的谈话当中也察觉不到任何线索。 「这一次则叫做『j』。下次要挑战什么?该不会要去监视外星人了吧?」 「哈哈,那不错耶!你就用『y探员』的身份协助我吧!」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多少努力进行对话好吗?算我拜托你。」 「我也不得已呀。包括他在内,大家对我来说都是路边不值得一瞧的小石子。不甘愿的话你就努力尽早脱离那个行列吧?」 「那部份更需要你的协助呀。……例如如何利用实际战斗锻练他的方法。」 「——嗯,总而言之呢。」 像变魔术一般。一眨眼之间那张脸上有如能剧面具般的笑容瞬间消失。 我感觉仿佛有铁丝窜过背脊的尖锐触感。 「照他现在的状态,总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下。但我也明白你选择他当对手的理由。表面上是搜查官,私底下却是试图击溃条例规范的造反之徒嘛。」 「……」 「不过你漏掉了最关键的部分。他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我相提并论。或许应该如你的提议『好好锻练他』,让〈·〉他〈·〉同〈·〉时〈·〉失〈·〉去〈·〉许〈·〉多〈·〉,亦〈·〉从〈·〉他〈·〉身〈·〉上〈·〉夺〈·〉取〈·〉许〈·〉多〈·〉。……——总之就期待他能有多少成长啰。」 我无话可反驳。因为他说的全部属实。 维刀卧人不敌「j」乃为难〈·〉以〈·〉动〈·〉摇〈·〉的现实。 举凡战斗能力、分析能力、领导能力……没有一项凌驾于「j」之上。落后太多了。「j」的预言或许是最准确的「将发生于未来之现实」。 维刀卧人将被「j」所杀。长此以往的话。 有必要从头制定策略。能够进一步提升他能力的策略。 眼见我陷入思索,「j」不知有何心思,再度摆上惯常的笑脸。 「拜托你啰。请好好教育他啰??」 怀着难以解释的感受,我点点头。除此之外还能做何反应? 我悠然离开座椅。本打算前去泡茶,以便整理思绪。 ……然而。偶然回头一看,方才他落坐的椅子上已无人影。 「老是如此神出鬼没呢。」 房里仅剩我一个人。因此这句话理所当然地成了自言自语。 ?the enhancer? 「说到那个维刀呀,那样子实在是不成啊。」 现身后的第一句话。他打从心底深感遗憾似地向我「报告」。 没想到竟以如此简单一句话便否定掉他。这则报告令我十分不满意。 「意思是说,不够来劲?」 「比那更基本的问题。不过那种程度的黑道也没办法独力解决。更离谱的是竟然还仰赖女孩子的帮忙喔?还打算留敌人活口哩。」 「他在那方面是比较心软一点。」 「所以我就帮忙封住生岛的嘴。执行委托兼具机会教育啰。」 这儿是我自家内的一间会客室。 宽广空间内,中央放置一张桌子,四张座椅各据桌子一方。我落坐于其中一张,他则在对面。别的先不论,我感觉像他这样面容如此充满中性魅力且抢眼的人待在房里,这个事实本身便足以替冷清的室内增添几分华丽气息。 他,「j」交叠着双脚。端正的脸上如常贴着那张高深莫测的笑脸。 「话说回来,那个流氓也不怎么样嘛。」 「论战略性思考不及哥哥,也不像些些神那样懂得灵活变通。……终究只是『回头弹』。让手枪推出的子弹不会思考。」 「好严苛的评价呀。说得仿佛生岛不外乎是子弹一般的消耗品。」 「嗯嗯,正是那样没错呀?他是用完即丢的棋子。」 「……真无情呀。」 「j」极具欧美人风情地摊开双手表达无奈情绪。 虽然挺对不住生岛,不过他确实不出「障碍物」的意义。我可不愿任他于今后的剧情中三番两次出现。因此只好请他退场。最终达成彻底破坏迷幻药流通系统的目标,已经算很不错的结果了。 「所以呢?特意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想听你亲口说说对维刀卧人的评价。」 「这我刚不是说了吗?『实在不成』啊。」 「请不用重复一样的话。……只是在想,不觉得他驱使子弹的技术十分不寻常吗?利用弹射的效果,仿佛子弹动向全操之在手。」 「那或许是有点恐怖啦?。可是椰子啊,那么一点技术,我只要稍微练习一下就能完美重现啰?但我没兴趣就是了。毕竟我跟维刀不同,不是表演者。」 「这么有自信呀。詹姆斯·庞德。」 「对了,那是我在英国安全局时用的名号。挺受欢迎的唷?」 「小心别过度低估他的实力唷?吉姆·赛普斯。」 「喔,那是在回收『布列敦森林体系的遗产』那一阵子用的吧。大概只在imf特别方便的名号。安洁莉娜裘莉的父亲也很了不起,但我还是比较中意彼得·格雷夫斯哩。」 「杰森·包恩,请回答我的问题。」 「这名字应该是在美国用的吧。那时杀了不少人啊。跟同名的那家伙一样。」 「你坚持要继续装傻是吗。杰克·莱恩。」 「担任战略分析家角色的时候。有生以来最无聊的工作。」 「豺狼?你根本没意思回答我对吧?」 「那时我在法国呢。执行暗杀工作被人陷害,花了不少力气解除指控哩。」 「……唉。」 疲于没有用处的问答,我不禁深深叹息。几乎陷入我本身也在享受这段对话的错觉。 「以出自创作作品的间谍姓名为代号服务于各大相关单位」便是「j」的主要经历。对他来说宛如一场十分幼稚且愚蠢的娱乐活动——。不过我想,那就像是「完美达成职务之情报员」特权独享的「小小玩心」。 毋庸置疑的世〈·〉界〈·〉最〈·〉强〈·〉之〈·〉独〈·〉立〈·〉战〈·〉斗〈·〉力〈·〉。这就是「j」。 至于方才罗列的一大串化名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不晓得哪个才是他的真名。从方才的谈话当中也察觉不到任何线索。 「这一次则叫做『j』。下次要挑战什么?该不会要去监视外星人了吧?」 「哈哈,那不错耶!你就用『y探员』的身份协助我吧!」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多少努力进行对话好吗?算我拜托你。」 「我也不得已呀。包括他在内,大家对我来说都是路边不值得一瞧的小石子。不甘愿的话你就努力尽早脱离那个行列吧?」 「那部份更需要你的协助呀。……例如如何利用实际战斗锻练他的方法。」 「——嗯,总而言之呢。」 像变魔术一般。一眨眼之间那张脸上有如能剧面具般的笑容瞬间消失。 我感觉仿佛有铁丝窜过背脊的尖锐触感。 「照他现在的状态,总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下。但我也明白你选择他当对手的理由。表面上是搜查官,私底下却是试图击溃条例规范的造反之徒嘛。」 「……」 「不过你漏掉了最关键的部分。他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我相提并论。或许应该如你的提议『好好锻练他』,让〈·〉他〈·〉同〈·〉时〈·〉失〈·〉去〈·〉许〈·〉多〈·〉,亦〈·〉从〈·〉他〈·〉身〈·〉上〈·〉夺〈·〉取〈·〉许〈·〉多〈·〉。……——总之就期待他能有多少成长啰。」 我无话可反驳。因为他说的全部属实。 维刀卧人不敌「j」乃为难〈·〉以〈·〉动〈·〉摇〈·〉的现实。 举凡战斗能力、分析能力、领导能力……没有一项凌驾于「j」之上。落后太多了。「j」的预言或许是最准确的「将发生于未来之现实」。 维刀卧人将被「j」所杀。长此以往的话。 有必要从头制定策略。能够进一步提升他能力的策略。 眼见我陷入思索,「j」不知有何心思,再度摆上惯常的笑脸。 「拜托你啰。请好好教育他啰??」 怀着难以解释的感受,我点点头。除此之外还能做何反应? 我悠然离开座椅。本打算前去泡茶,以便整理思绪。 ……然而。偶然回头一看,方才他落坐的椅子上已无人影。 「老是如此神出鬼没呢。」 房里仅剩我一个人。因此这句话理所当然地成了自言自语。 后记 相隔四个月未见,各位好,我是朝仓。 总算顺利祭出第二集。同样感谢各位读者再次关照本作,本人无尽的感激。期望两集都让大家读得尽兴愉快。 本次将整体氛围放在近似「着重角色性的一小时长刑警办案剧」之上。 相较起来,前作大略像是「着重世界观的两小时动作电影」的感觉吧。 虽然我在第一集的后记里扬言「正在着手下一集」……实际上完成的内容与当时准备的完全不一样。起初构想了比第一集更加大规模的故事发展与设定,写了一半以上分量之后,觉得「不像系列作第二集的风格」,因此进度全数舍弃。逼得自己得从零开始重写全新的稿子。要人命啊————! 承上所述,最终完成的稿子在世界观方面少有着墨,感觉较为轻松好读。第二集的分寸颇难拿捏呢。 ……那么,最近有件事让我颇为在意。 不晓得其他作家们在与责任编辑讨论故事的时候,都是怎么称呼登场人物的呢?说不准都很自然地喊人物的名号,谈论着「这里应该让〇〇出现比较好?」之类的感觉。 然而对我来说,那般称呼方式令人害羞地难以启齿。我可是连本作的书名甚至自己的笔名都不太能说得出口。更别提要我直呼角色名讳了。我通常把卧人喊作「主角」、伊莉娜是「女主角」、椰子叫做「红色的人」、蓝则是「青梅竹马」,风雅甚至只被喊做「新的女主角」哩。因为我的这等习惯,讨论的内容十分走调。 菜菜朝仓「这时候就让新的女主角登场……」 帅哥责编「新的?风雅吗?」 菜菜朝仓「嗯嗯就是她。新的女主角跟女主角把主角夹在中间,红色的人跟青梅竹马也在旁边……啊,眼镜一号跟眼镜二号该怎么安排?」 帅哥责编「……」 首先我会先从习惯道出自己笔名这点开始努力。 还有尽量不再于手写「勋」这个字时烦恼「咦?这汉字怎么写来着……?」。 接着容我对以下人士表达谢意。 负责插画的一色老师。感谢您接续前作,再度提供美丽的插图。无以回报您的恩情。这次在等待草图时也十分雀跃呢。 神似o泽隆夫的银河霹雳无敌帅劲干练的t责任编辑。我明白你替我处理掉许多麻烦事,只是没有逐一跟我提起,这让我深感自责。……但·是!我相信动画相关的事项难免让你非常繁杂忙碌,还是得偶尔理我一下,我才有动力唷? 酒井法子不也说过「兔子太寂寞就会死掉」嘛。嘛? 承蒙其他编辑部诸位大德及校正、贩售、营业相关部门的协助,本作才能顺利问世。纵然十分老套,仍要衷心献上感谢之情。 最后的最后,当然要为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们献上最大号的感谢。 想到「有人将会阅读这本书」便涌现无可取代的感恩之情,诚惶诚恐地为各位写下后记。 二〇一五年 三月底 朝仓勋 相隔四个月未见,各位好,我是朝仓。 总算顺利祭出第二集。同样感谢各位读者再次关照本作,本人无尽的感激。期望两集都让大家读得尽兴愉快。 本次将整体氛围放在近似「着重角色性的一小时长刑警办案剧」之上。 相较起来,前作大略像是「着重世界观的两小时动作电影」的感觉吧。 虽然我在第一集的后记里扬言「正在着手下一集」……实际上完成的内容与当时准备的完全不一样。起初构想了比第一集更加大规模的故事发展与设定,写了一半以上分量之后,觉得「不像系列作第二集的风格」,因此进度全数舍弃。逼得自己得从零开始重写全新的稿子。要人命啊————! 承上所述,最终完成的稿子在世界观方面少有着墨,感觉较为轻松好读。第二集的分寸颇难拿捏呢。 ……那么,最近有件事让我颇为在意。 不晓得其他作家们在与责任编辑讨论故事的时候,都是怎么称呼登场人物的呢?说不准都很自然地喊人物的名号,谈论着「这里应该让〇〇出现比较好?」之类的感觉。 然而对我来说,那般称呼方式令人害羞地难以启齿。我可是连本作的书名甚至自己的笔名都不太能说得出口。更别提要我直呼角色名讳了。我通常把卧人喊作「主角」、伊莉娜是「女主角」、椰子叫做「红色的人」、蓝则是「青梅竹马」,风雅甚至只被喊做「新的女主角」哩。因为我的这等习惯,讨论的内容十分走调。 菜菜朝仓「这时候就让新的女主角登场……」 帅哥责编「新的?风雅吗?」 菜菜朝仓「嗯嗯就是她。新的女主角跟女主角把主角夹在中间,红色的人跟青梅竹马也在旁边……啊,眼镜一号跟眼镜二号该怎么安排?」 帅哥责编「……」 首先我会先从习惯道出自己笔名这点开始努力。 还有尽量不再于手写「勋」这个字时烦恼「咦?这汉字怎么写来着……?」。 接着容我对以下人士表达谢意。 负责插画的一色老师。感谢您接续前作,再度提供美丽的插图。无以回报您的恩情。这次在等待草图时也十分雀跃呢。 神似o泽隆夫的银河霹雳无敌帅劲干练的t责任编辑。我明白你替我处理掉许多麻烦事,只是没有逐一跟我提起,这让我深感自责。……但·是!我相信动画相关的事项难免让你非常繁杂忙碌,还是得偶尔理我一下,我才有动力唷? 酒井法子不也说过「兔子太寂寞就会死掉」嘛。嘛? 承蒙其他编辑部诸位大德及校正、贩售、营业相关部门的协助,本作才能顺利问世。纵然十分老套,仍要衷心献上感谢之情。 最后的最后,当然要为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们献上最大号的感谢。 想到「有人将会阅读这本书」便涌现无可取代的感恩之情,诚惶诚恐地为各位写下后记。 二〇一五年 三月底 朝仓勋 相隔四个月未见,各位好,我是朝仓。 总算顺利祭出第二集。同样感谢各位读者再次关照本作,本人无尽的感激。期望两集都让大家读得尽兴愉快。 本次将整体氛围放在近似「着重角色性的一小时长刑警办案剧」之上。 相较起来,前作大略像是「着重世界观的两小时动作电影」的感觉吧。 虽然我在第一集的后记里扬言「正在着手下一集」……实际上完成的内容与当时准备的完全不一样。起初构想了比第一集更加大规模的故事发展与设定,写了一半以上分量之后,觉得「不像系列作第二集的风格」,因此进度全数舍弃。逼得自己得从零开始重写全新的稿子。要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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