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想领域的极乐世界》


 序章 重返兄妹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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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重回兄妹关系？」


    「是的，本妹从刚刚到现在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眼前是片一望无际，仿佛绵延至天边的辽阔草原。草木在微风轻拂下，吹起阵阵深绿色的波浪。


    宛如呢喃般随风漫开的波浪，两名少女立于其中。


    其中一人穿着像是掺杂洋装设计的奇特和服，另一人则是身披白袍。


    「呃，我知道冬姬你有哥哥啦，毕竟打从认识那天起，你就已经炫耀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没错，他可是本妹引以为傲的哥哥。」


    面露困惑之色的，是身披白袍的棕发少女。长及肩胛的发丝尾端微卷，乍看分不出是天生的，亦或是后天做过造型的。


    而另一名使用「本妹」这种奇特自称，身着改造和服的少女，则拥有一头足以盖住纤细臂膀的乌溜长发，以及宛如艺术品的姣好外貌。


    但她最与众不同的，是那对宛如苍穹般清澈的天蓝色双眸。


    「本妹不知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接下来总算能跟哥哥一起住了。你能体会本妹等了整整八～～～～年的心情吗？不，小泪你没当过妹妹，一定无法体会。」


    「……咦？只有我觉得这不太对劲吗？」


    与心爱的人分隔两地无法见面——她的话怎么听都像是这个意思。小泪——西园寺泪脸上的纳闷表情益加地深刻了起来。


    看着挚友的表情，冬姬似乎颇感意外，以言辞继续追击。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本妹的一切皆是为哥哥而生，哪怕是一滴鲜血或是一根头发，全都属于哥哥，而哥哥从头到脚一样属于本妹。这可是世间的常理喔？」


    「不……我不但从没听过这种常理，而且这样的兄妹关系也未免太吓人了吧？」


    「这是什么话！小泪你对所谓的妹妹又懂些什么！」


    「我的确没当过妹妹，但起码晓得这根本不正常好吗！」


    我这朋友还真是有够喜欢哥哥的——此时此刻她心想。


    毕竟要是打从认识当初就成天听她提起哥哥，不论是谁都会有这种感想。


    鸦羽冬姬说穿了，其实就是个恋兄癖，而且还是超字辈的。


    撇去身材没什么料这点不谈，要说她魅力四射，十人里应该有十人赞成。


    然而这样的她，对自己哥哥以外的男人一概没兴趣——


    「我现在不知为何，感到非常不愉快，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啊哈哈，怎么会呢。」


    外加直觉也颇为敏锐。


    冬姬半睁着眼，看着泪边冒冷汗边打哈哈的模样，随后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朝下——瞧着那对自己完全无法比拟的双峰。


    「……没关系，本妹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样的身高只配拥有这种尺寸。」


    「那么拜托你，别用那种如见杀父仇人般的眼神瞪我好吗！」


    长得那么漂亮摆出这种表情反而更加恐怖。


    不过对正值妙龄的女生而言，胸部尺寸就好比是地位象征，她会有此反应，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特别是跟同年纪的女生相比，冬姬又显得特别逊色。


    「……我可一点都不羡慕你。」


    「啊哈哈……」


    两人漫步在现代日本里不可能存在的大草原上。由于某部位的话题，让气氛显得有些紧绷，但看得出她们其实是很要好的。


    「话说，我们本来是在聊什么？」


    「在聊哥哥的事！」


    「喔～对。所以重回兄妹关系指的是什么？怎么说得好像你们以前并不是兄妹一样？」


    「呣……关于本妹的哥哥，小泪你大概听本妹提过多少？」


    「关于细节是不清楚，只是由冬姬你的形容，听得出对方是个厉害的人。」


    「那么关于本妹的老家呢？」


    「好像听你说过父母在八年前过世，以及被鸦羽家收为养女之类的话。」


    当时的她心想，能被鸦羽集团这种世上屈指可数的网络公司收留，真是何其幸运的事。尽管只在计算机世界（极乐世界）里见过这朋友，不知对方平时过得怎样，但那肯定是衣食无缺的富裕生活吧。


    「知道这些的话事情就简单了。本妹与哥哥分别被两家收养，并且从此禁止与对方相见。」


    「也就是说，你们就这样过了八年？」


    这是她今天听到最惊讶的事。


    首先，她没想到这个恋兄癖患者竟然能忍得了这么久。


    另一个，是明明八年间不曾见面，为何她还能对这位哥哥如此思慕。


    （她难道没想过，也许哥哥已经变了样吗？）


    再怎么说也是八年的时光，因长大而相貌彻底改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既然是这个妹妹的哥哥，那长相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但内心会变得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但她一问之下——


    「这本妹完全不担心，再说我们从去年开始就有在连络了。」


    「咦？你刚不是说你们见不了面吗？」


    「当面见面的确是没有，不过有透过行动终端连络过了。」


    行动终端——个人构造体行动管理终端机的简称。透过立体影像（镭射摄影）进行对话通讯，人们即使相隔两地，也能面对面交谈。但是……


    「……鼎鼎有名的鸦羽集团竟然会忘记防堵那条连络管道？」


    「哪有可能。本来只要能在计算机世界见面也就够了，只是因为四周监视太严密，本妹只好骇进鸦羽总公司的构造体，改写用来监视行动终端的程序。掌握程序的构造，伪装并瞒过监视程序，骇进防护系统……练成这些技能，可是花了本妹将近七年。」


    「慢着，你虽然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但那难度可是超级高的好吗？我看世上应该只有冬姬你能办得到吧。」


    拥有世界最顶尖网络技术的大企业『鸦羽集团』，其总公司却被年仅十五岁，仅有七年经验的少女给骇进。


    而她的动机，竟然就只是为了与哥哥连络。


    「……也罢，反正那件事都过了，如今再提也没意义。所以，当初为何会禁止你们俩见面？因为收养的两家人有过节吗？」


    「那也是原因之一，但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我们俩逃家吧。毕竟本妹平常总是嚷着，想要跟哥哥一起住。」


    「……简单说，他们就只是担心你们俩私奔？但你们可是兄妹，再怎样也不至于——」


    「所以为了付诸实行，一花就是八年的时间。」


    「……………………」


    「……………………」


    「咦！？你们真的打算私奔！？」


    「是的，要跟哥哥在一起，除了这么做别无他法。」


    冬姬若无其事的惊人之语，令泪一时目瞪口呆。尽管平时总是听她哥哥长哥哥短的，但泪可没料到她会做到这种地步。


    「所以你先前问我附近有没有什么好房子，也是为了这件事——」


    「喔对，本妹忘了说，从明天开始，我们俩就拜托你照顾了。」


    「突如其来的搬家公告！？你们准备要离家出走了吗？」


    「毕竟本妹生活费也差不多存够了，接下来又是高中开学，时间点上正好。然后有一点你说错了，那并不是准备，而是现在进行式。本妹目前正住在商务饭店里。」


    「……真亏你有办法不被鸦羽发现。」


    身为一名程序设计者与黑客，冬姬的本领可说是天才级的。


    鸦羽集团之所以不让她走，正是因为她能带来利益，而只要这样的事实依旧，集团也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本妹在离开前关闭了鸦羽的主服务器，他们现在应该没那闲工夫搜索我，外加本妹当时顺便篡改了户籍，如今的身分已经不是『鸦羽冬姬』了。」


    「关闭主服务器……」


    「喔，为了不让他们轻易修复，里头当然事先安置了病毒。那可是本妹特制的，要清除起码也得花上三天吧。」


    「那损失应该以亿为单位……不对，搞不好更夸张也说不定！」


    「反正都要离开了，那个家发生什么事都与本妹无关，再说鸦羽可是拆散本妹与哥哥的罪魁祸首，本来就是恨之入骨的对象。」


    冬姬清澈的眼眸里，蕴含的却是深不见底的负面情感。足以瘫痪知名计算机企业的技术，以及执行起来毫不手软的意志，全都令泪不寒而栗。


    为摆脱心中畏忌，泪于是换了个话题。


    「所以你哥哥呢？他也离家出走了吗？」


    「是的，哥哥说他今天会启程前往小泪你住的地区，目前应该——」


    她停下脚步，仰望天空。


    万里无云的清澈天空，梦幻般的景色一望无际，那眼神就像是在注视着，位于遥远彼端的现实世界。


    「应该正忙着离家出走吧。」


    随后，她轻声说道。


    正当冬姬与泪在计算机世界里会面的时候——


    在远离尘嚣的山间地带，有栋不算小的和式建筑。不受人为照明影响，静静躺在暗夜中的这间宅院，今天却显得不太一样。


    金属交错的铿锵声响以及枪声在空气里回荡，划破了黑暗。


    「快追，以我连城家之名，绝不能让他跑了！」


    「是！」


    遵照指挥者的命令，如军队般井然有序的这群男子，正追着一名少年。


    随便剪齐的黑发，配上一张虽不算是美型，却也精悍有神的五官——少年边留意着身后迫近而来的追兵，一面在走廊上奔驰。


    疾驰如风的他，眼珠同样呈现宛如照映着苍穹的天蓝色。


    「烦死了，这样叫我如何安心地找东西！」


    他才刚嘟哝，语声随即被身后射来的子弹给撕裂。转过视线一瞧，追兵如今已增加至十人，同时人人手上都举着一把外型粗犷的大型手枪。


    接着前方也来了十人，同样拿着那可依用途改变枪弹的军用手枪《热线枪》并蜂拥而出。


    「哎呀呀……被包围了吗？」


    但与口吻相异，少年显得一派轻松，迎向挡在前方的军队。尽管枪枝设定的是镇暴用的麻痹弹，然而那表情之从容，实在不像是面对了数十只枪管。


    面对这样的他，从追兵里走出一名看似队长的人物。


    「能请您投降了吗？少主？」


    「你可真会说笑啊，葛西。你该不会以为，这种程度就能逮住我吧？」


    少年面露狞笑，缓缓沉下身躯。


    明明只是个称不上架式的自然姿势，散发出的锐气却令包围在周围的男人各个显露动摇。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眼前的少年对他们而言并非陌生人。


    绝不能凭外表来判断——少年内藏的实力，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的确，若是在平常，我方就算有一百人恐怕也不是您的对手，然而现在您手无寸铁，我方则是获准使用热线枪……我倒认为，我方有的是胜算。」


    「喔～说得挺有自信的嘛。看在这分气魄的份上，送你一句忠告：要跟我交手，劝你启动荷电粒子炮模式，不然起码也使用实弹模式。用麻痹弹就算运气好打中我，也阻止不了我。」


    「……那就依您的建议。全员，将热线枪解除两阶段限制，切换至荷电粒子炮模式！」


    「葛西先生，您当真的吗！？荷电粒子炮模式可是对战车战舰等大型机械专用的模式，人类就算只是被炮击擦身而过，也会粉身碎骨的！」


    其中一名队员大惊失色地喊道。这也难怪了，荷电粒子炮可是热线枪的最强形态，同时也是最终手段，尽管弹数有限，却拥有穿甲如同穿纸的威力。


    这绝不是该对人类使用的玩意儿——特别是只对一个人。


    然而，这里是连城家。


    自古即活跃于历史的幕后，将眷族派遣至各地担任佣兵的武家一族。


    而眼前的少年，又是人称连城家史上最强的天才。


    「对方可不是能够放水的对象……全员，抱着杀掉对方的决心应战！」


    随着喀喳一声，前后的枪口一致对准了他。然而即使面对火花发出劈哩劈哩的骇人声响，以及逐渐成型的紫电炮弹，少年依然面不改色。


    气氛顿时转为剑拔弩张——


    「……妹妹还在等我，接下来我就不客气了。」


    「全员，开火！！」


    口令一出，顿时闪光穿梭。


    「………………」


    连城本家的宅院，位于几乎最上层的一室里，一名男子伫立其中。


    身躯如盘石，默默散发斗气的魁梧男子，拿起眼前连城家的传家宝——一对刀的其中一把。


    「——你来了，大河。」


    「是啊，我来了——老爸。」


    回应男子的，是随着巨响而震飞的房门。弹了三下才落地的房门，中心部分扭曲变形，早已失去门应有的样子。


    入侵者名叫连城大河。


    一如那姓氏，他是连城家的人，今天更是将连城家八成战斗员给摆平的可怕敌手。


    前往迎战的，是连城家第三十三代当家，同时也是大河的养父——连城刚毅。


    「你的决心……依然不变？」


    「我很感谢你的养育之恩，但那些应该也早就还清了。接下来到哪里去，怎么过活，都是我的自由，不是吗？」


    「不对，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但连城家的一切已融入你的躯体，那是我眷族的证明，我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你，让你自由。特别是像你这样的人，置之不理太过危险。」


    随着拔刀声，锋利的刀尖脱鞘而出。由分类来看，那是把野太刀——刃长近一公尺的大型刀。


    举起那把轻而易举就能将人斩裂的纯粹凶器，刀尖直直对准了大河的双眼。


    「——————」


    「——————」


    两人没有交谈。


    他们一心想要寻找可出手的破绽，并模拟对方的行动。


    持刀的刚毅，以及手无寸铁的大河，显然是刚毅占优势。


    但接着——胜负却突然分晓。


    不知起因为何，两人同时瞬间消失，并于中央地点现身。一道斩击与一道拳击互奔而去。


    笔直的一道剑光无从追上少年，徒然划过半空。接着，鲜红色液体自刚毅嘴里流下，在地面描绘出点点红斑。


    「……即使赤手空拳……依然打不过吗……呃呜！」


    「抱歉了，老爸。我已经斟酌过力道，你是死不了的。」


    大河的左拳陷入刚毅侧腹，先是如此低语，随后才抽拳。看着自己的父亲摇摇晃晃，他并没上前搀扶，只任其倒落地面。


    而刚毅似乎勉强保持清醒，双眼依旧微睁。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之所会来这里，只是因为有东西忘了拿。」


    用沙哑的嗓音据实以告后，大河拿起另一把传家宝刀，像是在确认那熟悉的触感一般，抓着刀柄紧紧握了几下，随后才背到身后。


    「今后，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再


    见到面了。」


    「是……吗……」


    说完最后一句，大河便从容离去。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两人毕竟是亲子。或许会有人认为这样未免太过无情——


    然而这是因为，他们俩都是习武之人。


    赢家无须多言，输家沉默认败——他们有起码八年都是如此往来，直到最后的最后，依然只能如此。


    「……毕竟住了八年，还是有些感情的。」


    击败养父后又过了十分钟。击溃所有追兵的大河站在重回宁静的森林里，于黑夜中依旧清澄的蓝色双眸，望着如今已远去的连城家宅院。


    最后，将那景象铭记在心，大河再次跨出步伐。


    「我不再是连城大河了。我叫做——」


    「本妹不再是鸦羽冬姬。本妹叫做——」


    「天陵大河。」


    「天陵冬姬。」


    停滞了八年的兄妹关系，如今再次开始轮转。

 第一章 搬家、学园、计算机世界

    在距离都心不远的某处，有个近数十年来发展迅速的地区。


    此地区何以如此繁荣，原因不只一个，然而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将总公司设于本地的复合企业《切灯集团》的存在。


    该企业为此地区带来庞大的周边效益，甚至要说此地早已不属于国家或地方政府，而是由切灯集团所经营管理也不为过。


    从创立学园，到最先进的磁浮电车、行动终端，以及等同人们第二生活基础的计算机世界各式构造体，或多或少全都有切灯的参与。


    一切都走在最先端的这地区，人们称为新都市。


    而就在这儿，少年才正要展开他的新生活——


    「你，背后那用布裹着的是什么东西？」


    「喔喔，这只不过是竹刀啦，并不是什么危险物品喔。」


    却眼看就要在车站前被警察给逮捕。


    车站是最常见的危险物品携入途径，同时也是交通枢纽，因此许多站点都设有派出所。


    时刻接近中午时分，偶然望向验票口的警察注意到这名少年。他虽然穿着平凡，背在背后的却是根超过一公尺的细长包袱——见到这现代社会里罕见的玩意儿，也难怪他会有所提防了。


    「竹刀？以竹刀来看，它会不会太沉重了点？」


    「呃～……对了，那是因为它的芯是金属做的！有了那股重量使起来才顺手！」


    「不管怎样，你能打开让我看看吗？」


    「………………」


    「………………」


    「……再见！」


    「啊！喂，小鬼别逃！」


    然而要是不逃，只能落得被逮捕的下场。


    因为，他身后背着的，可是不曾消过锋，不折不扣的凶器，甚至能够平安带到此处而没被查获，都已经堪称奇迹。


    踏着碎步在人潮之间穿梭飞奔的少年——天陵大河。


    尽管身负数公斤重的野太刀，他的速度却如风一般，三两下就甩开警察的追缉。


    但为防万一，他还是多跑了一段路，直到穿越人群，这才停下来歇息。


    「唉～竟然一出站就过上这种事。看来这玩意儿还是太醒目了吗？在连城家时携带家伙是很正常的事，害我一点都没察觉到异状。」


    这少年似乎缺了点常识。


    「不过反正只是警察，要是真的不行，就靠蛮力突围就好了。」


    更正。并不是似乎，而是确实缺乏常识。


    尽管还记得回车站的路，但如今就算折返，也只是回去自投罗网。大河心想还不如继续前进，于是启动手腕上的环状机器——行动终端，打开立体影像的信息处理领域。


    机器照映出新都市的地图，并以红点显示当前所在位置。大河对着只有自己能见到的幻象地图仔细端详一遍，将大致的地理位置牢记在脑海。


    「嗯～所以目的地……在这里吗？」


    地图上显示的蓝色图标，就在离此约徒步五分钟之处。大河一边微笑看着图标上「本妹在此」的注记，一边朝目的地缓缓迈步。


    这儿不愧是新兴都市，每栋建筑都既漂亮又富现代感。对过去住在远离人烟之处的大河而言，一切都是那么稀奇，他就像乡巴佬上京城般东张西望，边观光边前进。


    大河就这么走了约十分钟（因为态度从容不迫，所以他花了两倍的时间），最后他总算看到目的地。


    「是那一栋吗？我记得她说是最顶楼。」


    这栋楼就在车站周边徒步圈内，座落于高房价地段的一隅，每层楼只有两间房，也就是所谓的高级大厦，跟周围的楼房比起来明显高了一个等级。


    「……呜哇，冬姬那家伙还真是大手笔啊。或者说，我们的钱竟然够买这里？」


    在连城家的八年间，大河接了许多委托案赚了不少钱，但要在这儿购买房子，对他来说终究太过吃力。


    他穿过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大厅，搭着电梯前往最顶楼。


    叮——轻盈的电子音告知抵达目的楼层，门随后打开。


    「哔哔～警告，本楼层目前正进行搬迁作业，非相关人士请尽速离开。」


    「我就是相关人士啦，还不快回去忙你的。」


    「请提供脑波信息。」


    「好好好……拿去。」


    才刚踏进楼层，自动控制型无人机《维蜂》——这台算是作业用的小型机——随即逼近，大河于是透过行动终端将脑波信息传送给它。


    静脉识别、指纹识别……在各种辨识方法里，脑波识别是当前的主流，利用行动终端测量到的信息，就能用来识别身分。


    「识别完毕，确认识别者为本日迁入的天陵大河本人。欢迎您，请进。」


    说完，蛋型的机器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地返回工作。


    看来搬家工作才进行不久，走廊上的行李几乎堆到天花板，十多台维蜂正忙着将行李一件件搬进房间内。


    坦白讲，那看起来就像是昆虫一样，乍看实在有些诡异。


    「毕竟对我来说，雄蜂基本上就是敌人啊……」


    他过去破坏过成千上万的雄蜂，而那可不像眼前的这么具有童话风格，而是配备了热线枪之类的军用维蜂，尺寸亦有大有小。坦白讲，他光是见到街上的警卫雄蜂，都有一种想要斩之而后快的反射性冲动。


    如今他得习惯路上那些用途各异的雄蜂，然而长年累积的习惯，可不是轻松就能改得掉的。


    他一边闪避来来去去的白色蛋型机，进入房门大开的屋子里。最顶楼似乎只有这一户，另一户的空间则是化为庭院归入此户底下。


    也因此，本来就不便宜的顶楼房租，又变得更加高昂。


    「不愧是冬姬，真是选了间好房子。」


    不管冬姬或大河，尽管领域不同，但两人同样受名门所收养，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而看在这样的大河眼里，这房间算是颇为高档。


    他透过行动终端浏览房间的格局：有客厅、饭厅与厨房三合一的空间、有浴室、有厕所、有更衣间兼盥洗室，剩下则是四间房间，就算两间拿来当个人房间，也还有两问空着。


    （其中一间大概是拿来当仓库吧。）


    因为大河并没多少私人物品，因此先前走廊上的大量行李，恐怕有七成是冬姬的。那么多的东西，怎么看也不可能塞得进她的房间里。


    「——————————」


    忽然，他听到声响。


    在嘈杂的作业声里，另有一道清澈且清晰的人声。大河受到吸引，来到发出声音的房间前，伸手朝向门把。


    喀嚓——才轻轻一转，门就慢慢地开了。


    「啊……」


    在他眼前的，是沐浴在窗下阳光里的少女。


    光润的黑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与雪般的洁白肌肤形成反差，令人为之眩目。而回过头的她，眼眸里呈现的，是清澄无际的天空色。


    「——我回来了，好久不见，冬姬。」


    「嗯，一离别就是八年呢，哥哥。本妹引颈期盼这一刻好久了。」


    宛如盛开花朵般的笑容相迎，兄妹再次重逢。


    似乎正与人谈话的她，关闭行动终端的窗口，转身面对大河。


    「你来得还真慢。不过以那身打扮走在街上，也难怪警察会起疑心了。」


    「慢着，我亲爱的妹妹，你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本妹骇进了监视器之类的，从哥哥离开连城家一路观察到现在。」


    「拜托别这么轻描淡写地自曝犯罪行为好吗！」


    「呣，这么说真过分。本妹不过是担心没见过


    世面的哥哥罢了。」


    有点闹脾气的冬姬，稚气与成熟有如奇迹般完美调合，令大河不由得心脏怦怦地跳着。


    虽然是双胞胎兄妹，但两人可是八年（扣掉对话通讯则是七年）没见面。童年与现今的落差，害他差点就要把对方当作一般异性看待。


    冬姬就是成长为这么令人惊艳的美少女。


    「………………」


    「怎么了，哥哥？本妹有哪里不对劲吗？」


    「喔喔，没事……只是觉得你真的变了好多。」


    「真要说的话，那应该是本妹的台词。我俩以前明明差不多高，哥哥你成长得未免太快了。」


    「呃，那是因为你都没有成长——」


    「——本妹不知为何突然很想修理哥哥，请你先跪坐。」


    「咦，为什么突然——」


    「先跪坐。」


    「……是。」


    娇小的身躯释放黑色的压力，令他不得不屈服。


    当哥哥的人才跟妹妹重逢一分钟就被迫下跪，这听起来实在是有些愚蠢，但为了维护他的名誉，这里就点到为止，以「不得已」三个字带过。


    是否要称其为自作自受，则是个人自由。


    「哥哥你听着，本妹身高虽然低于平均，但现在才十五岁，今后还有成长的空间。」


    「嗯，由可能性来看的确是有。」


    可能性并不为零。真是句希望无穷的台词。


    「再说，既然双胞胎哥哥都能长得这么高大，本妹应该也还能再成长才是。一年，只要再过一年，成长期一定会——」


    「呃，身体成长这件事可是男女有别的喔？何况我身高也只比平均值高一些，可没到高大的程度喔？」


    「…………（踢踢）」


    「好痛好痛！别用脚尖踢我啦！」


    「反正娇小的妹妹攻击起来就跟蚊子一样啊。」


    妹妹赌气地说着，然而表情却顿时和缓了下来。她先前明明还生着气，这样的变化，让原先察言观色的大河感到不解。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明明八年没见，却像是在一起好久了。」


    「……也许，因为我们是兄妹吧。」


    「——是的。」


    既难为情却又自在的气氛。


    或许，该称这为尴尬——两人悄悄思索，然而不安就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冬姬的视线与跪地而坐的大河对上，以相同颜色的眼眸对着他，慢慢地朝他而去。


    「……咦，喂，慢着。」


    冬姬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女。尽管各方面略显娇小，但宛如艺术品般工整的脸庞，连身为哥哥的他，也不禁为之着迷。


    而冬姬如此的脸庞，淡樱色的嘴唇，如今对准大河的双眼。


    双唇朝动弹不得的哥哥慢慢凑过去，有如挑逗似地逐步逼近——并在最后一刻自脸颊边掠过，来到大河的耳边。


    「哥哥，搬家大概还得花上一些时间，午餐到外头吃吧。」


    冬姬以仿佛要渗进脑髓那般银钤似的轻响呢喃道，随后离开了他。


    冷淡的态度，令人感到莫名地不舍——


    「怎么了，哥哥？难不成你希望本妹吻你吗？」


    「开开开开什么玩笑！我们可是兄妹，兄妹啊！」


    「那么让本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冬姬又靠了过来，这次逼近到只要稍微前倾，嘴唇就能彼此相触的近距离。


    「——哥哥跟妹妹接吻，在法律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喔？」


    「——！！」


    浑身的血液顿时沸腾。


    明明是相同的眼眸，冬姬的瞳孔却清澈到仿佛能看透人心。


    从湿润嘴唇上爬过的红舌，仿佛毒液般令人思绪迟钝。


    「脸红成这样……哥哥你真是太可爱了。」


    白瓷般的纤指拂过脸颊。大河以仅存的理性勉强压抑住拥抱并夺去双唇的冲动，揪着她的肩膀硬是将她掰开。


    「不不不不不不准再这样戏弄哥哥！」


    这也未免慌乱过头了。


    见到自己哥哥那近乎逗趣的慌张模样，冬姬大概是心满意足了，乖乖离开大河并站了起来。


    「既然本妹也满意了，捉弄哥哥就到此为止吧。」


    「这样真的对心脏不好……」


    「呵呵，看来哥哥似乎不太习惯跟女生相处。」


    「呜……在连城家整天都是修行，我只是没那个机会罢了，只要有心，要追到一、两个女朋友根本就——」


    「哥哥，要是太过得意忘形，本妹就『喀嚓』一声让你升天喔？」


    「……虽然不太懂你的意思，总之对不起。」


    见到冬姬双手做出扭断什么东西般的手势，大河姑且先俯首道歉。


    如今冷静一想，以自己妹妹那纤细的手臂根本不可能办得到，然而那令人发寒的杀气，令他判断失准。


    「总之妄想就先到此为止……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吃午餐吧，一来搬家恐怕还得花点时间，二来本妹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由于才刚惹妹妹生气，做哥哥的当然只能举双手赞成。


    而且就算没惹她，大河也是从昨晚就没进食了。


    兄妹俩离开大厦。冬姬似乎也是今早刚到这地区，两人靠着行动终端的地图并肩而行。


    由于今天是假日，街上随处可见年轻人，其中不乏一看就知道是在交往的男女身影，加上学园就在附近，年龄层也与他们俩相仿。


    「哎～」


    不折不扣的假日景象，令大河叹了声气，但那并不含负面情感，纯粹只是对眼前景象感到新鲜。


    「哥哥，怎么了吗？」


    「嗯……没事，只是感慨原来正常的假日是这种感觉。毕竟我们连城家一到假日，就是整天泡在修行里。」


    住在追求武艺极致的人们齐聚一堂的那个家里，所谓假日的概念是不存在的，加上大河也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什么休假，因此今天可说是他头一次度过所谓真正的「假日」。


    「看来哥哥你过去的生活似乎挺空虚的。」


    「我倒是不曾感到空虚。毕竟我很享受日渐变强的感觉，二来我也不是孤独一个人。」


    他回想起的，是那些汗水淋漓的日子。


    每天聚精会神地运动身躯，每天挥刀挥到手都快破皮的八年间。


    一心追求力量，什么苦都吃过。


    曾几何时，他成了人们口中的最强，获得众多部下拥戴。


    说那段日子不快乐是骗人的。


    说抛弃那样的生活不曾后悔，也绝对是骗人的。


    尽管如此——为了与妹妹一同生活，他毫无迷惘。


    因为他所追求到的力量、意志与决心，全都是为了她而存在的。


    「啊，哥哥，就是这里了。」


    身旁的她，停下脚步。


    由自家大厦步行三分钟，离开车辆往来的大街并转进小巷里，有一栋二层楼建筑。


    「……咖啡厅《帕拉底斯》？」


    那与其说是咖啡厅，更像是间带了成熟气息的餐饮店。乍看之下，称它是酒吧或许更贴切些——咖啡厅这活泼字眼对它来说，就是如此突兀。


    「嗯，的确像小泪说的，是间看起来客层年龄有点高的店。学生大概一看就却步吧。」


    「……小泪？」


    那大概是谁的绰号，但大河并无印象。


    「就是本妹刚说要介绍给你认识的人。有人在吗？」


    对正常餐饮店来说，假日正午


    理应是大赚一笔的时刻，然而座落于小巷，外观近似酒吧的这间店显然是个例外，里头没任何客人。


    「您好！欢迎光临《帕拉底斯》……这不是冬姬吗？」


    「你对客人也太不尊重了吧，小泪。身为服务生，接待时好歹要有最起码的礼仪才对呀。」


    「啊哈哈，反正对象是朋友，有什么关系呢……所以，他就是你说的哥哥？」


    活泼地出来迎接两人，与印象中十分怕生的冬姬有说有笑，眼前是一名看似与他们同个年龄层的——


    「……女仆？」


    「我不是女仆，是女服务生！」


    这是个完美无缺的女仆，不像时下流行的假女仆那样过度暴露。她穿着以白色为基调，长及膝下的围裙服，头上的白色发箍等细部也十分讲究。


    而之所以会说「看似」同年龄层，是因为她跟身旁的妹妹比起来，发育实在过度良好。即使是暴露度不高的清纯女仆装，也藏不住那女性的双峰，令她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吸引目光的魔性魅力——


    「哥哥，你再看下去，本妹就要戳坏你眼珠啰？」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以光速转开视线。


    久违重逢的妹妹还真凶残——身为哥哥的他，只能暗地掉泪。


    女仆装扮的少女伸出手。一明白那是在要求握手，另一头的他也伸出手叠了上去。


    「幸会，我叫做西园寺泪，与冬姬是交往四年的好朋友！」


    「我是冬姬的哥哥天陵大河，请多指教了，西园寺。」


    「non-non，请直接叫我泪，别叫我西园寺。我以后也直接称呼你大河！」


    「……你心情还真亢奋啊，而且为何是法语？」


    「小泪，别跟本妹的哥哥这样装熟好吗？」


    不只大河忍不住吐槽，连冬姬也对这才初次见面就亲昵过头的朋友，下达实为警告的口头劝告。然而，泪似乎也有话要说。


    「哎呀，大概是平常听冬姬提到烂了，不知为何就是不觉得他是陌生人。所以，你不介意吧？」


    「……你愿意与我友好相处，我当然是欢迎啰。」


    「那就这么决定了！以后请多指教了，大河！」


    「喔喔，请多指教，泪。」


    尽管有种被强迫接受的感觉，但这样其实也不错——大河心想。由于妹妹从小怕生，每次都是由大河牵引她，如今像这样反过来受人牵引，感觉倒也挺新鲜的。


    「呣～本妹感到有点嫉妒……」


    冬姬在一旁闹脾气往他侧腹捏了一把，但因为不太痛，大河决定先置之不理。


    其实妹妹闹脾气的模样挺可爱的——这是他心中的悄悄话。


    「那么既然打过招呼了，让我再欢迎一次——欢迎光临《帕拉底斯》！请问要点午餐吗？」


    「有什么推荐的就麻烦你吧。」


    「那么请坐这边！」


    女仆装扮的服务生带着两人进入不太宽敞的店内，坐上酒吧里常见的吧台。这儿真是愈看愈不像咖啡厅。


    而在吧台另一侧的厨房边，有个同样不属于咖啡厅，带有酒吧老板氛围的大叔。


    「欢迎光临……你们是泪的朋友吗？」


    「连嗓音都是那种气氛啊。这里真的是咖啡厅吗？」


    「劈头就这么讲也太失礼了，哥哥。不过这里的酒瓶还真的是不少。」


    「啊哈哈～这里头带有咖啡厅气氛的可能只有我吧！」


    这下不只客人，连店员都否定了这间咖啡厅.老板则是自然而然地被大家遗忘。


    「喂，泪——」


    「喔，两个午餐套餐，麻烦你了～爸。」


    「……收到。」


    老板死了心似地开始调理餐点。午餐套餐似乎就是所谓的每日特餐，依当天的食材以及心情随兴决定内容。今天的餐点内容是蛋包饭、汤、以及色拉等等。


    大河隔着吧台观察酒吧老板利落地（其实模样很不搭）烹调着餐点。连城家三餐都是日式饭菜，西餐对他来说很稀奇，外加累积的饥饿感，让他眼神有如猛禽般犀利。


    女仆装扮的泪端来湿纸巾与开水，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别看我爸那样，手艺可是很好的，两位敬请期待！」


    「这里是泪的家吗？」


    「没错，是我和父亲以及母亲三人一同经营的店。刚刚那位就是老板兼厨师的西园寺重吾。」


    由于忙着调理，重吾只能举起单手打招呼，兄妹俩也点头示意。就在这瞬间，两人心中定了案——以后就称呼这人老板吧。


    在那之后，由于没有其他客人光顾，于是泪也坐了下来——由右到左依序是冬姬、大河、泪——三人闲聊了约十分钟。


    送上来的餐点看起来很可口，实际一尝也确实如此。冬姬一点一点地吃着，大河则是在同时连吃了三碗，现在正品尝着餐后茶饮。


    「关于为何端出来的是日本茶，我是不是别吐槽会比较好？」


    「这是我的个人品味！」


    「店的气氛全被糟蹋光了。」


    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妹妹对挺着丰满胸部的女仆说道。她之所以口气如此苛刻，恐怕是被目前哥哥正盯着的那个部位所刺激吧。


    老板说要准备晚上的材料并到内场去了，充满颓废气氛的店里，如今只剩他们三人。


    明明才刚认识，泪却友善地主动搭话，受到她的影响，大河也不再见外。清纯端庄的女仆装与开朗的她，照理说感觉应该很不协调，却反倒更加衬托出她的活泼灿烂。


    若要说冬姬是月亮，那么泪就是太阳。


    若一个是冬，则一个是春。


    属性相反的两人，却互补了彼此所缺。


    「……原来如此。」


    「哥哥，你刚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话说接下来该怎么办？距离搬家完成，大概还得花点时间。」


    透过行动终端检视进度，看来由于大型行李的搬运较为费时，当初的预估时间也跟着延长。


    「呣，要是哥哥你不介意，本妹打算接下来到学园一趟。毕竟办理了入学却一星期没去上课，这好歹得要报备一下。」


    「这么说也是。新生整整一星期没露面，这应该不太妙。」


    舍弃连城、鸦羽家身分的天陵兄妹，是本年度才进入『切灯学园』的新生，但因为两人前几天才离家出走，当然是还没去上课。


    「啊，你们要去学园吗？那就让我来替各位带路吧！」


    「咦，泪你也是切灯的学生吗？」


    「我跟你们一样是计算机科的新生喔！另外我们都读同一班！」


    其实新都市只有一间学园，要是住在这地区，切灯自然就成了唯一选择。


    刚开学就有两个空位空着，想不引人注意也难，加上教师恐怕也是头一次过上新生缺席又没报备的状况，这肯定给人添了麻烦。


    「那么就麻烦你带路了。走吧，哥哥。」


    「我去换个衣服，你们先到店前面等我吧。」


    两人结完帐（由大河支付全额），来到门口等泪。看着实在称不上美观的巷子里的咖啡厅《帕拉底斯》，大河心想，今后应该还会常来光顾吧。


    这里的料理确实不错。


    根据事前信息，冬姬不会做菜，而他自己也不会，所以势必三餐在外，但增加开销毕竟不是好事。而这间店只要徒步三分钟就能到，价格也很实惠，外加女仆又可爱——


    「哥哥，要是用有色眼光看待泪，本妹就宰了你喔？」


    「你有超能力吗！」


    这么敏锐的妹


    妹实在太恐怖了。


    这时，身后传来开门声、轻快的脚步声、以及开朗的语声。


    「冬姬，大河，让你们久等了。」


    「好，那我们朝学园——」


    一回过身，他愣住了。


    当然，在他眼前的是西园寺泪。带点微卷的棕色长发，正飘飘然地随风起舞。


    吸引大河目光的，是她那身打扮。


    上头的无袖上衣搭配细肩带背心，让白皙肩膀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外，下头的热裤则让肉感且风骚的大腿一览无遗。


    一反先前的女仆装扮，如今这暴露度满点的穿著，彻底凸显出那同年龄层亦属罕见的好身材，非常地凹凸有致，也十分地养眼。


    「受死吧哥哥。」


    「危……喂，戳眼睛真的很危险啦！」


    「少啰唆。会如痴如醉地看着本妹以外其他女人的哥哥，死一死算了你这浑蛋。」


    「冬姬！？」


    指尖毫无踌躇地袭向眼球。不是简单地笔直伸手，而是使用挥臂横砍的方式，更令人领教到她是玩真的。


    「啊哈哈，还真是一对暴力兄妹呢。」


    「这一点也不好笑啊！」


    虽然觉得她吃起醋来很可爱，也很高兴她会为自己吃醋，但以暴力为发泄手段这点实在令大河吃不消。尽管受过训练，要躲是躲得掉，但若被戳到可是很危险的。


    「我看适可而止吧，冬姬。要是不赶快过去，晚点店里又要忙起来了。」


    「呣……虽然追根究柢是小泪的错，不过这次就到此罢手。本妹可是相当宽宏大量的人。」


    先不讨论试图戳哥哥眼睛的妹妹究竟是哪里宽宏大量。大河带着泪以及总算收手的冬姬，一同前往车站。


    时值假日正午，站前当然人潮汹涌，而在人群里带着两名类型各异的美少女，当然会成为众所嘱目的焦点。


    特别是，如果她们之间又站着一名男生的话。


    「我感觉快被目光射成蜂窝了……」


    「真是叫人不愉快。本妹可不是给人观赏用的。」


    「这种时候也只能放弃了吧？」


    「「最醒目的家伙还好意思说！」」


    兄妹口径一致地同声说道。


    汇聚而来的目光几乎是来自男性，其中又有一半以上是为了看露出健康美肌的她。


    再抱怨下去也于事无补，大家只好索性视若无睹，用行动终端触碰验票口尽快进站。这里是新都市的门户，有切灯学园的学生以及上班族来往通勤，因此占地非常大，里头却没有站务员，全都交由雄蜂来管理，可说是最先进的车站。


    他们搭乘的是直达学园的磁浮专车，假日中午并没有什么乘客，月台上只看得到零星的人。


    「专用月台配上磁浮列车，还真是奢侈啊。」


    「毕竟学园跟车站都是切灯规划建造的，何况切灯学园学生那么多，要是不这么设计，到了通勤时段一定会大爆满的。」


    「不愧是切灯集团，出手就是与众不同。」


    另外，只要是学园相关者，都能免费搭乘磁浮专车。行动终端里的电子学生证，就等于是一张定期车票。


    等了几分钟，一行人搭上静悄悄地进站的磁浮列车。随后，过了十分钟，列车途中靠了几次站，最后抵达了终点。


    终点站『切灯学园前』。


    虽然切灯如今经营了许多事业，但基本上还是以计算机相关产业为主。也因此学园在高中阶段设立了计算机相关的专门学科，采取培育人才这种前所未有的教育形态。另外，这里的学生有一半以上在毕业后进入切灯工作。


    「计算机科是在西区的样子。我们走吧。」


    冬姬一边走，一边看着行动终端照映出的学园简图。本来有泪带路是不需要看地图的，但这是最快记住道路的方法，因此不只她，大河也同样摊开地图，边走边比对。


    「切灯学园就是占地大，不管到哪里都很花时间。」


    「……这学园还真是不体贴学生啊。本妹可没那么多体力。」


    「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就算出什么事，你还有个可靠的哥哥，不是吗？」


    「这么说也是。哥哥，背本妹。」


    「不要刚起步就叫我背啦……」


    背着妹妹逛学园，也未免太丢脸了。


    —然而看到他既没说「不要」也没说「办不到」，便不难想象这哥哥有多溺爱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恐怕会毫不犹豫地照办吧。


    由于计算机科需要的机材远比起其他学科要多，校舍的数量自然也跟着增加。三人走在比其他学科更多的校舍间，不停向前迈进。


    「欸，我们究竟要走到多里面啊？」


    「没办法呀，因为教务大楼就在最里头。」


    离开车站至今，已过了十分钟，期间大家已经经过了五栋校舍。先前声明过自己体力不足的冬姬，如今已开始有些发喘。


    要是还得继续走，我看我就背她吧——正当大河认真地如此考虑时，行动终端与泪就在这时通知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先告退了。」」」


    众人一声问候并离开职员室，关上门，接着异口同声地叹气。


    「想不到竟然连校长都出差去了……」


    「这下害我莫名地紧张起来了～」


    「呣，真没想到本妹竟然会被选为学年主席。」


    当初以为只要跟班导说明过就没事，然而实际上似乎没这么乐观。


    或者说，这件事或许可以算到妹妹头上。


    事情很简单。因为天陵冬姬是优秀人才，在本年度以优秀成绩通过入学测验，并获选为新生总代表。


    身为资优生，又是全年级新生的代表人，竟然从开学日起无故缺席一周，这当然不可能不出事。就因为这样，事情不但波及学科主任，甚至向上延烧到校长，成为一大骚动。


    「早知道会变这样，当初真不该一起来的……」


    而毫不相干的泪就因为跟着兄妹在一起而惨遭牵连，顺道被骂了一顿，只能说是倒霉透顶。


    然而继续待在原地也无济于事，于是三人先离开了教务大楼，正烦恼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泪就在这时提议一起顺道去看看教室。


    大河对教室并不感兴趣所以拒绝了，反倒是冬姬兴致勃勃，于是两人前往专科教室，留下大河一个人四处闲逛。


    「只不过这地方也没什么好逛的啊～」


    这儿说穿了就是问学校，没有什么新鲜特别的。大河心想就算不感兴趣，当时也该跟着她们才对。随后，他临时起意，随便挑了间校舍，打算进教室里晃晃。


    这栋校舍看起来异常荒废，似乎平时并未使用，大河进入好几间教室，里头却都塞满了各种没见过的器材。


    「这个也一样，完全看不出是干什么用的……喔，这个——」


    大河对其中一个双手勉强可环抱的机械有点印象。它的形状是正十二面体，每个面都嵌上许多镜片。大河翻寻记忆，找出启动它的方法，在机械上摸索着开关并启动它。于是，为数众多的镜片散发出蓝白色的光，将周围壁面渲染成一个不可思议的领域。


    「果然是立体影像投影机。这个旧型号，连城家也曾经用过啊～」


    自从人手一台配备了小型投影机的行动终端，这种在固定范围内照出立体影像的机械就逐渐被淘汰了。记得从前它曾经座落于各个据点，以供人们使用立体影像。


    但它毕竟是旧世代的机械，而且大概就快坏了，照映出的立体影像到处穿梭着噪声。大河怕看得太久头会晕，于是伸手打算


    关掉开关，却在那当下看到视野一隅，有个娇小的少女。


    「——刚刚那是？」


    尽管只是一瞬间，但他仿佛看到一个……非常奇特的少女。


    要说哪里奇特，是在于她的外观，以及飘逸的服装质感。若所谓的妖精真的存在，指的或许就是她了。


    感到好奇的大河，于是追着少女进入校舍内部，但少女似乎是立体影像照出来的，遇上噪声便随之摇曳。


    最后，大河来到位于校舍最里头的房间，投影机就在这时断了电，少女也仿佛在空气里溶解般消失了。


    他左顾右盼，当然并没发现少女身影。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一冷静下来，他顿时兴致全失。立体影像照映出人身，并不是什么希罕事，毕竟这种远程通讯方式早已存在。


    她们俩也快回来了吧——大河正转身打算离去，却听到眼前屋里传来说话声。


    房间的墙壁似乎是隔音规格，传出的声音十分细微，要不是大河的五感敏锐，一般人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而仔细一瞧，房门是开着的，露出一条门缝。


    大河没有其他目的，就只是顺着好奇心轻推房门。


    ——但没多久他就发现，这是错误的决定。


    「打扰——」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那秃头主任算什么嘛！『一年级的主席似乎没来上学，这究竟怎么一回事？』这我哪知道啊！不会自己想办法啊！我已经够忙了，别再把麻烦事丢给我！」


    突如其来的大吼，让大河不禁停下脚步。


    不，若只是大吼，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都有大吼的自由。


    但若出声的人是乍看清秀又端庄的女学生，而且咆哮如雷，外加交谈对象还是先前见到的 那名妖精少女，那就不能怪大河哑口无言了。


    投影机已经断了电，因此那应该是女学生的行动终端照出来的。立体影像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回应她。


    <主人，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听您吐苦水的喔？>


    「总之你先听我说就对了。然后那群老师也是动不动就拿事情拜托我——」


    <主人，类似话题我前天已经听您说过了。>


    大河默默关上门。


    「…………回去吧。」


    好想当作没看见——大河虽不知道那是谁，但她似乎在对着立体影像宣泄情绪。撞见这样的场面，日后肯定会惹上麻烦。


    他静悄悄地离开了现场。


    然而有好一阵子，两人的身影依旧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


    「哈～真是一段充实的时光。」


    「还不都是因为你们逛了那么久还迟迟不回来。」


    「本妹何其失态，竟然逛得有些流连忘返……切灯学园真是个了不得的地方。」


    回中央车站的三人通过验票口出站，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出头。算起来，三人正好在学园里待了两小时。


    「那么，接下来就该进入本日的重头戏了。」


    「也好。」


    「什么重头戏？」


    「……其实有件重要的事，本妹非得跟哥哥说个清楚不可。」


    「嗯？非得说清楚不可的事？」


    「是的。其实……本妹花了太多钱在新家上头，生活费不够用了。」


    「——啥？」


    「就是，呃，哥哥与本妹一同凑出的生活费，目前陷入财政困难。」


    「啥！？我们俩凑出来的数目我记得不算小吧！？」


    「没办法呀！那可是哥哥跟本妹要住的房子！谁有资格苛责本妹一时昏头铸下的错？不，没人能这么做！」


    「请问一下为何是反问语气啊？」


    「本妹也有反省过了，但是并不后悔买了那问房子。」


    大河与冬姬分隔两地时，彼此都赚了不少钱，然而买下高级大厦的一间房，再扣掉学园的学杂费种种费用，余额可说是所剩无几。大河这下不由得苦恼地抱着头。


    「……算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所以你所谓的重头戏跟缺钱的事，到底有什么关系呀？」


    「简单说，就是想介绍工作，邀哥哥你一起参与。」


    「就是想邀请你进入计算机世界打工啰。」


    「……打工？」


    陌生的字眼，令大河一脸问号。


    「好了好了，快点来，往这里走。」


    「别拉别拉，我自己会走啦。」


    『那么另一头见了～』与泪道别后过了五分钟，两人回到新居。负责搬迁作业的雄蜂如今已全数撤离，但大河还没来得及验收成果，就被妹妹给拉了过去。


    瞥见冬姬那张兴奋得仿佛快要哼出歌来的脸，大河随后进到自宅的某个房间——冬姬将其命名为「潜行房」。


    灯光照明下的诸多机械，以及满布地面的各种配线……大河在连城家时不曾见过的各种物品充斥整间房间。


    「……怎么总觉得又热又冷的？」


    「这是什么古怪的形容？不过你想表达的，本妹倒是能理解。」


    机器排出的热，以及为防过热而开的冷气，两种温度交织而成的不悦感受，对大河面言真是崭新的体验。


    「哥哥，请坐到这椅子上。」


    「——这就是那个叫什么潜行机的机器吗？」


    「是的。这是用来将人类的意识传送到计算机世界，安装了专用程序的潜入专用机器，俗称『潜行机』。一般家庭里的通常是小型头戴式，但这个是企业用的中型机。」


    诸多配线最后收束至两张椅子上。椅子外观呈胶囊状，正好能将坐进去的人整个笼罩住。


    大河坐上椅子，并且照着同样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冬姬指示，启动潜行机。


    「首先按下右手边的电源键，没错就是那个。接下来眼前应该会出现用户登入窗口，再透过行动终端送出脑波信息。」


    锁定已解除，流程依序进行。由于是初次启动，得做许多麻烦的设定——例如行动终端的联机以及精神构造的个人识别。几分钟后，设定全数完毕，重新启动便一切真正就绪。


    「接下来就要潜入计算机世界了。哥哥，准备好了吗？」


    「嗯，等我一下，让我先深呼吸——」


    「倒数三、二、一。」


    「喂，冬姬！？」


    「潜行开始！」


    随着突如其来的倒数计时，大河的意识坠人黑暗之中。


    ——眼前有光。


    视野渐渐为闪烁光芒所覆盖，最后在全身穿梭，将天陵大河的人体结构一一投射。


    举凡身高体重等外表信息甚至到内部的五感，所有的一切渐次转化为数据。


    飘浮在眼前的，是具平凡无奇的人偶。


    那是名为「人类」的粗胚，抹除一切私人特征的身躯，没有所谓的意识，也没有显着的特征。


    在这里，个人的精神构造开始堆砌构筑。


    ——神经连结开始——


    喀嚓一声，视觉切换了过去。


    其余知觉原封不动，只有视觉切换至人偶身上的相符部位。


    ——视觉同步完毕，开始听觉同步——


    接下来，听觉、触觉等知觉渐次完成切换。终于，一切知觉转移至躯壳上，他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了


    ——精神构造体移植完毕——


    最后，「心」随着意识切换过去，人偶真正化为「本体」。


    光芒逐渐散去，无限深沉的黑暗映入眼里。


    ——开始登入构造体《牡羊座》，进行密码验证——


    「——啊？」


    突然问，知觉变得愈来愈敏锐。


    那只能说是突然注意到，甚或是不知不觉间自然发生的情况。双脚如今已踏实地踩着地面，紧闭的眼睑感应到外头光线，微微抽动了几下。


    足、膝、腰、腹、肘、指尖——知觉逐渐连结起来，以确认那一切是否存在。


    「……嗯。没问题。」


    随后，他慢慢睁开眼睑——


    却看到冬姬与泪的脸贴得超近地看着自己。


    「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剎那间的猛劲，让他向后一跳远离了两人。


    「……我哥刚跳了几公尺？」


    「轻松一跳就跳了五公尺呢……」


    见证到这轻松超越人类极限的一跳，两名美少女显得有些吃惊，但是对大河来说，在嘴唇差点互触的近距离撞见两名类型迥异的美少女，这才真的是对心脏有害。


    「你、你、你们干嘛离我那么近！害我吓了一大跳！」


    「哎～因为大河你眼睛一直闭着，我们担心你嘛。」


    「毕竟这是第一次登入，可不能出问题。」


    「唔……」


    听她们这么说，大河不知该如何回嘴。


    的确，一直闭着眼睛难免令人担心，更别说是置身计算机世界里——


    「……这里已经是计算机世界了吗？」


    「是啊。哥哥，与妹妹一同经历的初体验感觉如何？」


    「请别用这样的描述方式。」


    大河回应那仿佛笑面猫般嘻嘻笑着的妹妹，透过带了点不自然感的视野，眺望当前所在的这个世界。


    在这现代世界里早已灭绝的辽阔森林，四处林立着现实世界里看不到的大树，伸至上空并分枝的枝叶遮蔽了阳光。


    「————————」


    他顿时无语。


    但那并不是因为见到现实世界里所不复见的景象，而是因为一切令他难以置信。


    摇曳着枝叶的微风，草木散发的自然芬芳，生意盎然的各种呜叫，一切都能透过五感来感受到。


    「……哇喔。」


    这感受无比真实。作为知识而理解的虚拟真实——直接作用于神经，在脑中放映的计算机世界，着实令他大吃一惊。


    计算机世界（极乐世界）——一个几乎与所有现代人息息相关的虚拟电子世界。举凡民生建设的管理，各地的保全维安，乃至学术研究，以及生活娱乐都会使用到它。语意渊源自神话中理想国度之名的它，可说是人们生活里不可或缺的第二世界。


    他走到一旁的大树边，伸出手掌心感受其触感。


    粗糙的触感，就跟真正的树木一样。他便了点力，试图掰下翘起的一块木片。


    啪——伴随清脆的手感，折断的碎片才刚到手，却忽然失去了重量，变得像空气般轻盈。


    随后，木片化为微小粒子，如同沙粒般崩逝。见到此景的大河体认到——这一切终究不是真实。


    「哥哥，怎么了吗？」


    「没什么……等等，我现在才发现到，你们这是什么装扮？」


    「发现得也太慢了。既然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换上相称的服装，不是很合理的事吗？」


    挺起微薄胸膛展现妩媚的冬姬，穿的是和服——般的服装，下半身却是类似礼服裙子的设计，整体看来虽然古怪，但黑色基底印着红色牡丹花圈样，与她鸟溜的黑发十分搭配。


    「怎么样，好看吗？」


    和服妹妹身旁的泪，服装也是一样奇特。底下的热裤虽然跟在现实世界里差不多，上半身穿的却是高暴露度的细肩带背心搭配白上衣。大河本来以为那是长大衣之类的，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是科学家穿的白色实验衣。


    「……就算我退一百步想，当那件仿和服是合理的好了。但白袍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个人品味！」


    「哥哥，看到本妹穿和服的迷人姿态怎么可以视若无睹？再多称赞本妹一些。」


    「呃、嗯……说真的，我不知道该下什么评语。」


    说到女性的身材曲线，冬姬在同年龄层里算是无比逊色，然而和服基本上是身材愈没凹凸的人，穿起来愈好看。冬姬若隐若现的锁骨，配上小恶魔般的笑容，所带来的莫名性感，为她营造出一种妖媚的气质。


    直截了当地说吧，这真是妩媚动人。


    「呵呵，哥哥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什……我才没有看到陶醉——」


    「这下岂不是自己说溜嘴了吗？嘿～哥哥有恋妹情结。」


    「我才没有恋妹情结！」


    不，这不管怎么看都是有恋妹情结。


    「倒是哥哥，你不吐槽一下自己的模样吗？」


    「嗯？自己的模样？」


    「镜子给你。」


    「……哇喔，这是怎样。」


    泪轻挥右手，随之出现的窗口，照映出大河的全身。


    那模样跟她们俩比起来，可说是半斤八两。


    时髦又便于活动的白黑双色——以白为底色的长大衣，配上里头全黑的长裤。


    「……好吧，起码不是什么奇装异服。」


    「这句好像是在暗指我们穿的是奇装异服耶？」


    「哥哥，你对本妹设计的穿搭有意见吗？」


    「咦，原来那是冬姬想出来的吗？那算了。」


    「果然是恋妹癖！」


    大河回过头重新检视，三人的模样可说是毫无统一感，要是走在街上，这身穿着肯定是突兀到不行。


    然而在这世界一定能完美融入——不知为何，他就是有此预感。


    「那么，该出发了。」


    冬姬与泪回过身，向大河伸出手。


    这仿佛是妖精的邀请。


    月亮与太阳、黑与白的两名少女展露笑容，就像在宣布——


    「「欢迎来到《牡羊座》」」


    三人的世界，如今正式启程。


    构造体。


    那就像是组成计算机世界的一个个气泡，是计算机世界的基本单位。


    好似包含在世界里的小世界。若要具体地形容，则计算机世界是棵大树，构造体则是上头的枝叶。


    所有的构造体都以网络相链接，如今数量已增长到多不胜数。所有与网络相连的电子机器都有属于自己的构造体，上头则有地区级的构造体连结它们，再上头则有更大的市级构造体、县级构造体、国家构造体。分枝愈是向下，世界也划分得愈细。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管哪个构造体，都担任着某些事物的控制责任。


    新都市的构造体负责控制民生建设；个人终端的构造体，则负责控制该终端。


    国营、民营……管理者也各有不同。


    而其中的一个，就是构造体《牡羊座》。


    它是由最大的计算机企业《切灯集团》营运的大规模构造体之一，传闻它负责的是新都市的电力供给。为了防范恐怖分子针对性攻击，哪个构造体负责什么的运作，全都是最高机密。之所以说是传闻，原因即是在此。


    「《牡羊座》吗……为何这里头是这种世界感？因为设计者的玩心？」


    「怎么可能，其中可是有它的合理原因。」


    「因为构造体这东西会自然而然产生恶质瑕疵或病毒，而要是规模愈大，病毒的质与量也会跟着上升。若只是小规模的构造体，管理者只需要定期扫瞄，但大规模的可就没办法这么做了。」


    要是构造体规模大，管理系统规模也会跟着变大，绝不允许运作停止之类的事发生。可是


    要铲除所有恶质瑕疵，对管理者来说又是沉重负担。


    「所以呢，人们想出一个点子，就是把大规模构造体变成游戏。」


    「游戏？」


    「构造体并不会随时耗尽运算能力，而构造体既然是藉由网络相连彼此的，只要将闲置的运算能力集中，就能够积沙成塔。而那个点子，就是将多余运算能力挪出一部分制造世界感，将恶质瑕疵以及病毒的外观定型，创造出游戏的世界。」


    「而企业方会召集玩家来铲除恶质瑕疵。这样一来企业虽然得负担部分成本，但只要设定每个月的联机费就能赚到收益，等于是一举两得。」


    为了让大河听懂，冬姬与泪的说明是精简过的，主要大意虽然没错，但实情却比这更复杂些。由于创建游戏必须有闲置的运算资源，因此只有持有大量构造体的大企业才能建置，并且还得征到联机者才有意义，这也同样拉高了门坎。


    新世代的大规模多人同时参与型游戏——其中的一个，就是这个《牡羊座》。


    「所谓的恶质瑕疵，具体来说是什么样子？」


    「这在每个构造体都不太一样，不过基本上为了方便让人『狩猎』，因此都会设定成看似敌人的外观。」


    「那么，这跟打工有什么相关性？」


    「游戏里有所谓的头目级恶质瑕疵，而且还设定了悬赏金额，虽然只有管理者许可的部分玩家才能狩猎，但是只要打倒头目，就能以电子货币的方式收到酬劳喔！」


    「《牡羊座》这里的做法，是依照玩家的成绩排序并发放资格。小泪是拥有资格的其中一人，我们只要跟她一起报名团队，就能拥有相同资格。」


    「……可是这对泪来说，一点都没好处不是吗？」


    「也不见得喔—因为资格持有者还是得组成三人以上的团队才能参加。至于酬劳照规定，是团队成员一起平分！」


    「因此虽然缺人手，但又不能随便找个人组队……是吗？」


    「答对了，这就是我们请哥哥参加的原因。不过刚加入就挑战悬赏对象未免太乱来了，哥哥你就从现在先累积点经验吧。」


    「ok……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修练场吗？」


    「跟那差不多！」


    踏着触感轻盈的地面，三人在森林地带里前进。穿越了最昏暗的森林深层，眩目的光芒，如同箭矢般自群树间洒下。


    大河本来心想，既然不是现实世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瞬间移动的方法，但根据行进期间她们的解释，这里头并没有什么能分毫不差直达目的地的便利方法。


    「嗯～应该就在这附近……冬姬，有了！」


    「呣，拿来当头一战的对手正好。」


    「——咦，等等，那是什么？」


    嘶嘶嘶……沿着地面传来的，是沉重躯体拖行时的震动。在草木间慢吞吞移动的那玩意儿，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充满黏液的体表，在遍地的翠绿里散发着粉红色油光。


    「……巨大蚯蚓？」


    「这么说也不算错。」


    尽管刚刚说是蚯蚓，但长度超过三公尺的它，恐怕已经不该叫做蚯蚓，而是属于怪物之类了。


    「那么，哥哥，三两下将它打倒吧。」


    「我亲爱的妹妹，这太强人所难了吧！那种东西我可不想碰！」


    不是打不倒，而是不想碰——这样的回答，正好呈现了他与常人不同的一面。


    「没事的啦，巨蠕虫在恶质瑕疵的分级里可是最低阶的小角色……虽然那外观的确是令人不太想靠近。」


    即使是司空见惯了的冬姬与泪，本能上还是不免对它有所排斥。毕竟过去还曾经有人明知一毛钱都赚不到，却一口气屠杀了一百多只，只因为它的模样令人不悦。


    「好，上吧，哥哥！」


    「好歹给个武器吧！」


    非常合理的要求。叫人赤手空拳打倒敌人，本来的确是强人所难，然而这男人似乎压根儿没想过那方面问题，他只是在意沾手。


    「如果要武器的话，那早就已经安装到哥哥的行动终端里了喔？请不要把你妹妹给看扁了。」


    「不知道怎么取出的话就没意义了好吗！」


    「请用想象的，想象拿着熟悉武器的那个自己。」


    「想象喔……」


    「怎么说呢，就是拔出传说之剑的那种感觉。」


    「抱歉，这描述实在有够不浅显。」


    「哎，赶紧上就是了！小泪！」


    「来了来了～！」


    绕到身后的两人使劲一推。尽管她们是女生，但被两人合力推挤，大河也只能狗吃屎地向前飞扑。


    并且，和听到声响而疑似转头的巨蠕虫（它没有眼睛，看不出正面在哪）隔了一小段距离互相对峙。


    「……嗯～今天天气真好？」


    僵持了数秒后，巨蠕虫的嘴啪地张了开来。大河从那软趴趴的外表以为它没有牙齿，不过不过看样子它与其说是蚯蚓，似乎更接近蛇那一类。


    为了撕裂人肉而生的利齿。


    虽称不上粗，数量却高达数十根的那些利齿，伴随着黏液扑面而来！


    「——————」


    喀的一声，体内深处仿佛有个开关启动了。


    那是已经迈入条件反射的境地。


    敌意、恶意——面对种种威胁，身体以超人般的反射神经来应对。


    他手伸向本来空无一物的腰际，紧握出现在那儿的刀柄。


    随后，对准逼近而来的脑袋一记横砍。


    斩泥般的手感传来，巨蠕虫的上半颗脑袋被斩飞。随后，间不容发的追击更是横斩入里，将其身躯一刀两断。


    握在大河手里的，是把近一公尺的日本刀，分类上属于野太刀。波状的刃纹，看起来十分醒目。


    大河握着刀的左手横向一甩，随后收刀入鞘。


    「哇喔。」


    「真不愧是哥哥。」


    刀锷铿地一响，斩成两截的巨蠕虫化为光之粒子消散而去。那是一记超越了神速之境界的拔刀术。


    「厉害、大河你真是太厉害了！刚刚那一刀简直快到看不见！」


    泪激动地抱着他，抓着他的肩膀摇来晃去。不管她是感动还是怎样都无所谓，大河只希望她别这样摇晃自己的脑袋。


    晃动的视野里，大河先是看着自己的手掌，接下来看着入鞘的野太刀。


    在近乎无意识里召出的这把家伙——在连城家挥舞过千百回的沉甸手感。为了重新确认，大河再次拔出刀身。


    正当他看着刀锋在阳光底下隐隐反射着钝色的光芒，一旁的泪也跟着凑过来抬起头仰望。


    「怎么样？我做的攻性程序用起来还顺手吗？」


    「……什么是攻性程序？」


    「就是用来干涉、消灭恶质瑕疵病毒的程序。虽然大河你跟冬姬用的是由我特别制作的，不过一般都是向营运方购买，性能愈高的程序，价格也愈昂贵。」


    「小泪是个优秀的创造者，写出来的程序性能比营运商卖的还要更高性能喔。哥哥你的刀就是本妹依之前看过的印象所设计，由小泪组建而成的。」


    「喔喔，所以才会有这刃纹吗？」


    这刀跟之前通讯连络时给她看过的野太刀——爱刀《天龙》几乎是一模一样。但那把刀是用超稀有金属打造而成，攻性程序似乎无法完美重现这部分，质感与重量皆有些落差。


    「那么既然武器到手，开始进行特训吧。接下来，请哥哥收拾一下那个。」


    「……咦？」


    妹妹活泼地伸手一指，而在另一头的，则是身躯数


    公尺有余的螳螂，后头另有五只先前斩断的那种巨蠕虫。


    「它们全都是小喽啰，所以请加油吧。」


    「……是～」


    勉强维持住即将熄灭的热情，大河举起刀，冲进那群恶心的怪物里。


    「哇～大河好厉害，从刚才到现在，连一下部没被打中过。」


    「他可是本妹的哥哥，那是理所当然的。」


    站在不远处看着剑风飞窜，冬姬把泪对哥哥的称赞引以自豪，得意地挺起微薄的胸膛。看着朋友的自豪模样，泪一边苦笑，同时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名为战斗的狩猎。


    在风暴里的，是才刚使用攻性程序约十五分钟的少年。


    犀利的剑闪一挥过，虫型怪物的头、躯干便四分五裂。


    其速度迅驰如风，最初的三十头敌人才过一分钟，就减少至将近一半。


    「可是照理来说，电子体刚启用时，动作应该会很迟钝才对～」


    「那样的常理在本妹的哥哥身上可不管用，毕竟他的体能水平本来就超越常人。」


    所谓电子体，指的就是人们在计算机世界里的肉体，只是将个人的精神构造移植到外观性能皆相同的人偶上，赋予其相应的外观与性能——也就是与现实世界里相同的外貌。而电子体的运动以及其他性能，则是依每个构造体的设定而有补正，与现实是不一样的。


    「——帅呆了～」


    自然而然的感叹，自泪的嘴里流露而出。


    她怀抱的，是一种无比单纯的羡慕。


    是一种超脱性别差异，直达内心的真实情感。


    因为，那是唯有全心投入的人，才能获得的可贵成果，因此让他这么地光彩夺目。


    ——就是这一点，令她如此崇拜。


    在两人注视下，大河奋力斩断最后一头对手。


    「哥哥，时候差不多了，也该结束了。」


    「嗯？这样啊？」


    斩伐到有些亢奋的大河听到这句话时，讨伐数即将来到两百大关。由于此处并非现实世界，刀身并没有沾染任何脏一污，但他还是习惯性地甩一下刀挥去污渍，才将其收入鞘内。


    当初对昆虫类抱持的排斥感，随着斩杀数来到三位数，也渐渐变得无感，甚至随着数目增加，斩杀恶心生物的手感，更是逐渐转化为快感。


    「斩杀怪物……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虽然斩断巨大雄蜂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但机械与生物，斩起来的感觉毕竟不一样。


    带着神清气爽的表情仰头一瞧，眼前是片与他眼眸同样清澄的蓝天。


    ……照他的感觉，狩猎开始到现在起码过了两小时，照理说已经是日落时分，然而天空看起来却毫无改变的迹象。


    「这地方没模拟时间的变化吗？」


    「不，这里也是有夜晚的，只是时间流逝速度跟一般不太一样罢了。」


    要是与现实世界同步，白天得上课的学生，就只能在傍晚或夜晚进入计算机世界。为了避免这种不公平的现象，这里的系统采用了随机变化的时间流，正好配上这里异世界的背景设定。


    「这地方从天亮到下一个天亮，有时是三十小时，有时是十几个小时。虽然偶而会令人生理时钟紊乱，但这种设定不是挺有趣的吗？」


    「是挺新奇的没错。」


    原来如此，怪不得太阳还没下山，因为这世界目前依然是白天。


    「我们已经检验过哥哥的实力了，看来就算明天进入实战阶段也不成问题。」


    「没错没错，真是厉害到超乎想象！」


    受两人如此称赞，不免叫他有些难为情。


    于是本日到此结束，三人准备离开计算机世界。


    注销——要回归现实世界得经过两道手续：将电子体转移至行动终端里的个人构造体，以及让精神构造回归肉体。


    这两道程序进行时，当事人将会变得毫不设防，因此三人步行前往安全的场所。


    「从明天开始得对付的，是今天所无法比拟的头目级怪物。哥哥，你可得先有心理准备喔？」


    「今天的对手实在不太够力，强一点的话也许正好。」


    「啊哈哈，反正还有我跟冬姬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在深邃的森林里，大家边聊边朝光芒迈进。


    看惯了和服与白袍的奇特装扮，如今再也不觉得突兀。也或许是因为那本来就跟她们相配，或多或少带来了正面影响。


    「差不多要出森林了。哥哥，你的心准备好了吗？」


    「嗯？接下来有什么吗？」


    「倒也不是出森林的瞬间会遇见巨熊之类的，总之就拭目以待吧！」


    尽管对两人拐弯抹角的言辞感到纳闷，但出口已经近在眼前，大河索性百闻不如一见，踏进那条光之道路。


    「——————」


    接着，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展现眼前的，是片宏伟的大地。


    繁茂的嫩绿草花，滋润大地的丰沛湖泊，天空照下的和煦日光——一切就像艺术般融合为


    流水的潺潺声、枝叶随风窸窣、生物的呼吸——种种声音编织成「世界」，造就一个箱庭盆景。


    「太壮观了。」


    他别无其他感想。


    即使找遍地球恐怕也无处寻觅的，这片幻想大地。


    光是这点，就让这世界有了存在的意义。


    「……………………」


    他将这片难忘的美丽景色、宛如奇迹的这一瞬间、辽阔无尽的黄金大地，牢牢地摄入眼底。


    「……注销程序开始。」


    甚至连身后妹妹的声音也没听见，大河的双眼就只是看着眼前世界。


    即使意识逐渐淡出，景色依旧不断投射在视网膜上。


    「那么哥哥，让我们一起看看新居吧。」


    「……虽然觉得事到如今有看没看都差不多了，不过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


    平安回到现实肉体的大河，面临的也是同样现实的问题。


    搬迁完成到现在已经过了六小时，他们这才总算开始巡视自己的新家。


    「首先是客厅与饭厅厨房兼用的房间。既然哥哥跟本妹都不会煮菜，坦白来说派不上用场，但既然难得买房子，本妹就顺便讲究了一下。」


    「这里头确实是挺讲究的，不但烹调器具一应俱全，连系统厨具都是最新款——等等，钱就是因为这样花才会不够用的吧？」


    「吵死了啦。」


    供两人放松与休息的客厅里，配备了足以坐上四人的松软沙发，能照出立体影像的投影型电视机，以及用餐用的桌子与四张椅子。


    由于潜行房刚刚就看过了，两人接着来到各自的个人房间。


    大河的房间是仿照以前的房间而设计成的和室，家具只有书桌跟衣柜，剩下的就是爱刀《天龙》以及几把练武用的太刀。


    冬姬的房间则是西式，跟哥哥恰恰相反。本来电子机器大部分都收进潜行房里了，但还是有几台预备和私人用途的机器摆在这房间里。


    问题来了，大河完全没看到她的寝具。


    「欸，冬姬，你的床呢？该不会是忘了订购吧？」


    「你觉得本妹会犯那种错吗？它们就摆在另一个房间里。」


    『……为何还用个新房间摆床？』大河只纳闷了一下，因为打开下一间房间的门时，疑问也瞬间随之消逝。


    冬姬接下来带他去的房间，里头只有一件家具，而且就占据了将近半个房间。到了这种地步，该房间自然也只剩唯一的用途。


    「要找这么大的款


    式还真是不容易，不过本妹还是想办法找到了。」


    「…………」


    摊在面前如同海平面的，是全新的床单。


    起码有一般家用五倍大的这张巨大床垫盘据了整个视野，大力彰显其存在感。


    这就是俗称的特大尺码吗？


    「……嘿，我亲爱的妹妹，请问这是？」


    「床啊。」


    「我问的不是这个。」


    「是本妹与哥哥的爱巢。」


    「抱歉，做哥哥的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从理由、过程到结论，大河全都无法理解。这样的床大概可以一次睡上十人吧——即使胡思乱想逃避现实，但摊在眼前的景况依旧没变。


    「好，我们到下个房间去。」


    「慢着，拜托你好好解释清楚！」


    然而心灵的吶喊，却被彻彻底底地匆视了。


    「为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


    初次体验计算机世界为脑部带来的疲惫似乎远远高出预期。他们俩晚上都没出门，靠着快餐食品打发一餐。大河悠闲地泡澡去除一整天的疲惫，随后等着他的，却是那张大得离谱的床铺。


    请哥哥先上床等着——搁下这句话的冬姬目前正在洗澡。


    「等待妹妹出浴的哥哥……这场面究竟是……」


    被自己的话给吓到的大河苦闷地抱头打滚。滚了几圈却都碰不到边的大床，如今令人倍感痛恨。


    随后大约滚了五分钟，大河突然停下，随后自床上慢慢起身——


    「我看还是逃吧。只要找个毛巾什么的垫在地上就能睡了——」


    「哥哥，让你久等了。」


    很遗憾，决定得太慢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他体悟到自己已无路可逃。那么只好采取强行突破了——然而一个有恋妹情结的人绝不可能动用这种手段，用言语也显然是说服不了妹妹。


    然而这状况实在不妙，因此他试着与妹妹对话，寻找其他的方法。


    「——————」


    但转身的瞬间，他浑身僵直。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你是坏掉的收音机吗？」


    「才不是！不对啦，你这是什么打扮？」


    「……这是本妹的睡衣啊？」


    「这几乎等于只穿内衣而已吧！哪里叫做睡衣啊！」


    将黑长发结成一束的冬姬，身上的薄纱睡衣简直像是要露给人看似地若隐若现。


    带有蕾丝感的睡衣遮不住底下那仿佛刻意凸显未成熟肢体的黑色内衣，在淡淡的月光下照映出妹妹成长后的身形。


    「快、快点披件衣服什么的！」


    「没那必要，本妹穿这样就够了。」


    「是要你顾虑一下他人目光啦！难道你都不害羞吗！」


    「反正这里只有哥哥在。再说哥哥，你嘴边说归说，眼睛倒是一直盯着本妹的身体，不是吗？」


    经她这么一提，大河才发现自己从刚刚就一直看着冬姬。


    要把视线转开，照理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那犹如青涩果实般散发着淫靡氛围的肢体，害大河看得目不转睛。


    嘻嘻——冬姬露出就像朵毒花般仿佛能侵蚀内心的笑容，随后爬上了床。


    弹簧床发出轧声，她四肢伏地慢慢朝大河爬来。那双眼睛，令人联想到猎物当前的肉食动物。


    「那么……一起睡吧，哥。」


    「慢着，你先冷静一下。这张床这么大，你不必故意靠得这么近吧！」


    「靠得近一点比较暖和吧。」


    「要暖和的话你就再加件衣服不就好了……等等，喂！？」


    「——太迟了。」


    大河的身躯，被压到柔软的床铺上。


    而跨坐在他身上的，是笑得冶艳的妹妹。


    大概是因为刚出浴，肌肤显得白里透红，乌溜的黑发蕴含水气，垂落在白皙的肩膀上，散发出的芳香如蜜般甜美，让意识逐渐浑浊。


    稚气与妖艳融合而成，奇迹般的一幅画面。


    「嗯……」


    少女的体重缓缓施加而来。既像搂抱又像交缠般紧贴着的身躯，隔着一枚薄纱，传来生命的温度。


    「哥哥……你好温暖……」


    稚气犹存的嗓音，在耳边呢喃。


    穿越鼓膜令脑髓为之荡漾的语声，令心脏怦然一震。


    「呵呵，你的心跳好剧烈，本妹完全感受得到喔。」


    「呃、喂，冬姬，你这是在做什——」


    「你跟小时候完全不同了呢，身体变得又硬又挺拔……」


    「——拜托你还是别再说话了！」


    白瓷般的纤指钻进大河的睡衣缝隙，从胸部到腹部轻抚而去。如蛇般攀上的手光滑细嫩，让行经之处的体温逐渐攀升。


    「怎么了？哥哥的心脏为何怦怦作响呢？像是很开心似地噗通噗通跳着呢。」


    妩媚的呼气声，挑逗似的嗓音，从耳朵一同入侵。


    （不妙！虽然不知道为何，总之就是感觉不妙！）


    要是继续下去，将会铸成无可挽回的大错——直觉发出如此的警讯。


    然而，体力尽失的身躯，根本就使不上力。


    「明天是第一次到学校报到，得好好睡饱才行喔。」


    究竟，大河是否有办法入睡呢？


    心中有某种事物正以秒为单位迅速流失。为了不起乱子，他硬是逼自己合上眼。


    夜晚，依旧漫长。


    何谓构造体《牡羊座》


    以中世纪奇幻为基础世界观的大规模构造体（mmprpg）连线者会在漏洞与病毒化为怪物的世界自由冒险，过着第二人生。特定连线者能够承接营运方的委托，讨伐更强大的病毒。

 第二章 初次讨伐

    钤钤钤钤钤……


    「……呼啊？」


    声响自身旁传来。在意识到那是行动终端的闹铃声，朦胧的意识也在一瞬间跟着迅速清晰。


    「天亮了、吗？」


    没有半点睡醒时的昏沉，他的目光朝向泛着鱼肚白，太阳尚未完全升起的天空。


    怀里那温暖又娇柔的身躯微微翻动，像是在呼应自己的哥哥一样。


    「真是……自己竟然倒头就睡……」


    大河看着冬姬发出呼呼声的可爱睡脸，伸手摸摸她的头。


    昨晚把哥哥的心给搅得翻腾不已的凶手，竟然因为适应新环境而过度疲惫，一个人先睡着了。


    她一入眠，被抱着的大河就只能无穷尽地承受那甜美又恼人的鼻息，等到终于成眠时几乎已经是清晨时分。


    （算起来只睡了约一小时吗……算了，只好撑着点。）


    为避免吵醒冬姬，大河小心翼翼地让她继续睡着，一个人离开寝室。


    四月在历法上虽然属于春天，清晨的气温毕竟还是有些寒冷。大河穿过那才入住第二天，依旧欠缺生活氛围的客厅，来到最顶楼住户的特权：莫名宽敞的庭院。


    「喔～真是好天气。」


    换上道服的大河一来到外头，位居十五楼的景色掺着晨雾展现在眼前。这附近虽然都是高楼大厦，这里却又比四周更高，因此周围全都一览无遗。


    一个深呼吸，将冷冽的空气吸入肺里。


    一次、两次、三次……心中的默念，唤醒全身上下的细胞，才不过三秒，他的身体就已经切换至最佳状态。


    「好，开始晨练吧。」


    握鞘拔出练习用的野太刀，大河以挥斩划破早晨的静寂。


    「早安，哥哥你真是一大早就精力充沛呢。」


    「嗯？是冬姬啊，早安。」


    挥了将近数千下刀的大河，以及妹妹清亮的问候声。如今太阳已升空，底下的街道开始有了人车的脉动。


    他收刀入鞘，喘了口气。


    「……哥哥你流了好多汗，甚至还看得到蒸汽呢。」


    「不然怎么叫锻炼呢。现在几点了？」


    「现在正好七点整，时间还很充裕，哥哥你就去洗个澡吧，反正本妹也还得梳理一下。」


    「知道了。」


    可能外头太冷了，只在睡衣外头披了件上衣的冬姬说完后，回到了自己房间。


    大河拿起毛巾擦干淋漓汗水，直接进到浴室，将换下的道服扔进洗衣机，打开淋浴设备的喷雾模式迅速冲去汗水。


    从进入到离开，只花了五分钟。


    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制服，梳理一下头发，大河看着镜中的自己。


    「……还真是四平八稳的制服啊。」


    灰色的窄款西装裤配上黑色背心、领带。尽管先前就看过了，如今穿起来一瞧，还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大河姑且先松开领带让脖子透透气，同时离开了现场。一瞧行动终端，时刻是七时十五分。


    「看来有些太悠哉了点。」


    考虑到等一下还得留时间吃早餐，也差不多该加快动作了。他抓起书包，略加快脚步前往玄关。


    「抱歉，让你久等了。」


    「本妹也才刚换完衣服。我们走吧。」


    双手提着书包在门前等候的，是身着学生服的冬姬。


    以深蓝为基底的外套，配上胸前代替领带的领结作为点缀。格子裙的裙长停留在膝上十公分处，再搭配黑色膝上袜，让两者间露出的白皙大腿显得格外迷人。


    而最不能不提的，是她崭新的发型。黝黑的长发，如今由两条红色缎带分束于两侧。


    「今天本妹试了双马尾，看起来怎么样？」


    「嗯，跟你非常相配。」


    这不是客套话，黑色长发与双马尾的组合实在是破坏力超群。


    「是吗？原来这么的破坏力超群。」


    「……你是能看透我心思吗？」


    「只限对哥哥就是了。」


    「咦，真的假的？」


    这话由这妹妹说出口总有种真实感，感觉有些恐怖。


    没时间再悠哉下去了。两人并肩离开屋子，确认自动门锁锁上了，这才搭着电梯下到一楼。


    由于还不到上课通勤的尖峰，路上人车相对空荡。走在路上的兄妹俩前往的并非车站，而是稍微偏向一旁，朝《帕拉底斯》前进。


    「两位欢迎光临，早餐已经做好啰！」


    挂着「休息中」门牌的门一打开，穿着与冬姬相同却大了两号尺码制服的泪立刻前来迎接。高高隆起的胸口以及若隐若现的大腿，营造出一种健美的风韵。


    「嗯～大河……这样看着我，我会有点不好意思……」


    「呃、没有啦……好痛！」


    「哥哥，你想要眼珠子被戳穿吗？」


    冬姬以鞋底踩踏他的脚尖，力道强到难以想象是出自那娇小的身材，可惜这对锻炼过的大河并没什么效果。


    「呀哈哈，冬姬还真的是很喜欢大河呢～」


    「对一个妹妹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惜本妹的哥哥似乎并不这么认为，竟然对别的女人看得无法自拔。」


    「那是不可抗力啊！」


    不管冬姬还是泪，都是出类拔萃的美少女。欣赏这样的制服美少女，究竟有什么错啊。


    一边安抚气呼呼的冬姬，大家进入还在做开店准备的《帕拉底斯》，来到吧台边坐下。三人的顺序如同昨天，由右到左依序是冬姬、大河、泪。


    「来来来，开动吧。这可是美少女泪本人亲手调理的喔！」


    「……喔，这真的是泪你做的吗？」


    「看起来似乎很可口。坦白讲，本妹很意外。」


    「唔，冬姬，你说意外是什么意思呀！」


    在大河眼里，泪给人的印象是个外向型，充满开朗气息的少女。这样的她竟然能煮出色泽金黄的蛋包饭与满是蔬菜的法式炖汤，若要说意外，倒也的确挺叫人意外。


    「我好歹也是咖啡厅的独生女，可是受过烹饪训练的，只是目前还不到能端上店头的水平，所以站不了内场就是了！」


    两人会决定到《帕拉底斯》用早餐，其实是应泪的邀请而来。


    昨晚从《牡羊座》注销后，冬姬的行动终端收到了泪的连络，聊着聊着，泪就问说：『早餐要不要到我家来吃？』


    泪之所以会这么问，目的就只是希望让第三者评定自己的料理手艺，而对希望早餐愈省事愈好的兄妹俩而言，这提议也来得正好。因此，事情马上就敲定了。


    「嗯，真好吃。」


    「真的吗？太好了～」


    三人共进早餐，一同收拾完毕，时间已来到七时四十分。跟正在内场忙的老板打了招呼后，三人一同前往车站。


    在满是切灯学园制服的月台里，三人排队等候磁浮列车。由于上学时段有加开班次，人龙消化得十分迅速，没多久就轮到三人上车。为了避免如电车那样人挤人，磁浮列车的座位配置采取新干线方式，因此只有有空位时才让人上车，然而因为列车每两分就有一班，因此很少有人抱怨。


    大家上车后将座位翻转，三人坐着四个位子。幸好周围的学生也都跟他们差不多，因此并没有被人说话。


    「你们两人是第一天上课吧？计算机科的教学速度很快，你们可要当心喔。」


    「对本妹来说轻而易举。」


    「我嘛……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大河的成绩虽称不上多好，但也并不算差，然而切灯学园由于学科分发具有特殊性，计


    算机科成了高手云集的学科，没办法掉以轻心。


    学园里的三个学科——普通科、体育科、计算机科，名额依序是五百人、二百五十人、以及二百五十人。体育科由于是透过推荐入学，因此成绩无关紧要，而入学测验成绩优秀者，可以依名次优先选择要就读计算机科或普通科。想进切灯学园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为了计算机科，因此该学科实际上，就是让排名前二百五十名的学生读的。


    坦白讲，要是没有冬姬帮忙做最后冲刺，大河恐怕根本进不了计算机科。


    「船到桥头……真叫人不放心啊～」


    「有本妹陪着就不会有问题的。哥哥他很擅长背诵，只要稍微灌输点应用，至少拿得到平均分数。」


    「泪你这样说我，自己的成绩又如何？」


    「哼哼哼……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很会读书的。」


    「你的确是这样，不知为何什么都会。」


    「那个不知为何是多余的吧！」


    闲聊了约十分钟，磁浮列车放慢速度，抵达了目的地。乘着由内向外流去的制服人流，通过了验票口，人流也在此一分为三。


    往南的是普通科，往东的是体育科，三人则是往西前进。离车站较近的校舍依序是三年级、二年级、一年级，因此一年级生势必得走上最长的一段路程。


    说起来，这算是对入学新生的一种洗礼吧。


    「走这里，快快快快快?」


    「她干嘛兴奋成这样啊……」


    「我们走吧，哥哥。」


    看着牵起自己手的妹妹，大河的步伐仿佛也跟着轻盈了些。也许第一次上学，情绪就是会这样莫名高昂吧——然而就在这时，周围学生突然喧闹了起来。


    「嗯？」


    「怎么回事？」


    兄妹四处张望，发现学生们的视线，几乎全朝着同个方向。而集众人焦点于一身的，是个拥有醒目黑长发的女学生。


    「早安，各位同学。」


    带着客气的浅笑，向众人一一回礼的身姿，再配上和风的脸蛋，堪称如和风美女般端庄的典范。光从那优雅的举手投足，都不难瞥见她的过人教养。


    「那是谁呀？」


    「那是计算机科三年级的切灯巴夜学姊，也是担任本届学生会长的人喔！」


    「原来是学生会长吗？倒是你刚刚说她叫『切灯』……」


    「啊哈哈，的确是一听就明白。没错，她是切灯集团总裁的独生女。」


    简单来说，她是个地道的千金大小姐。然而令大河在意的，不是「学生会长」或「切灯」等头衔，而是她的容貌。


    「一模一样……应该说，根本是同一个人吧……？」


    他想起的是昨天那件事，那个在空荡教室里对着立体影像大发牢骚的女性。


    尽管第一印象与性格天差地别，但两人的相似度，可能连同卵双胞胎都不见得能比得上。然而眼前的她，跟昨天那人的印象落差实在太大，害大河没什么把握。随后，他满怀纳闷地观察着，耳朵却被一旁的冬姬给拉了过去。


    「哥哥，就算对方是个美人，也请别看得这么痴迷。」


    「不是啦……喂、你真的误会了，拜托别再拉了！」


    「那个人我可不推荐喔～人家各方面都忙得很，应该不会有空理睬你！」


    「泪，你也别跟着胡说八道！」


    三人的教室就在一年级校舍一楼最角落处。一打开门进入教室，迎面而来的是二十五人份的桌椅，以及有男有女的学生制服。


    「各位，早安啊～！」


    听到泪活力充沛地打招呼，全班几乎所有人都回以问候，随后视线从她身上转移至兄妹俩。


    这也难怪了。开学都已经过了一星期，如今却冒出一对陌生的同学，当然不可能不引人注目，何况其中一人还是双马尾的美少女。


    「……本妹可不是奇珍异兽。」


    冬姬躲到大河的背后。见到朋友这副模样，泪握起了拳头。


    「啊～跟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同班同学，从今天起跟我们一起上课！」


    将两人推向前方的泪，嗓门大到几乎连隔壁班都听得见，加上轻飘飘的棕发神采奕奕地舞动着，引来了所有同学的视线。


    「这边这位帅气的男生叫天陵大河，超可爱的女生叫天陵冬姬！这对拥有蓝天般眼睛的双胞胎兄妹因为一些事故，拖到这星期才来上课。请大家跟他们好好相处！」


    「……呃～我是先前介绍过的天陵大河，这是我妹妹冬姬。」


    「大家好。」


    照这流程，不做个自我介绍实在说不过去，因此被挤到前方（正确来说，是因为冬姬绕到自己的身后）的大河只好先起个头。


    「我们才刚搬来不久，很多事都还不熟悉，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我们兄妹。」


    「……是。」


    自我介绍结束后，随着泪的拍手带动气氛，教室里四处响起拍手声。从刚才就躲在哥哥背后的冬姬渐渐成了大家（主要是男生）的焦点。为了好好看看这名美少女，班上同学一个一个聚集而来。


    冬姬尽管态度消极，但也渐渐跟大家聊开了。看着妹妹的模样，大河面露安心之色。本来他很担心这次特别的报到方式会不会害她太紧张，不过看来姑且能放心了。


    顺利过完上午四节课，时间来到午休。


    兄妹手里拿着福利社买的几个咸面包，登上一年级校舍楼梯来到屋顶，泪已经铺好野餐垫等着他们。


    「欢迎回来～这里都准备好啰！」


    「想不到福利社竟然那么多人，真是把本妹给累坏了。」


    「虽然东西都是我买来的。」


    建有食堂等设施的餐饮区，就位在二年级校舍附近，也就是一年级与三年级中间，里头就属福利社的人潮异常汹涌，若单纯计算计算机科三个年级共七百五十人，即使其中只有一半的人光顾，拥挤度亦不难想象。


    在四月和煦的阳光下，三人坐在野餐垫上享用午餐。


    大河吃着份量扎实的猪排三明治，一旁的泪则是打开颜色缤纷又营养均衡的便当（自制）。吃着吃着，泪这时开口问道：


    「啊，对了，有件该问的事忘了问。关于专门科目，你们两个怎么打算？」


    「……专门？」


    「科目？」


    大河吞下最后一口，配着罐装茶饮轻轻漱口，而一点一点吃着*blt三明治的冬姬也暂停动作，转而听她说话。（译注：夹有培根（ba）、生菜（lettuce）、西红柿（tomato）三种料的三明治。）


    「计算机科有所谓的专门科目，教的是计算机相关课程，这你们应该知道吧？」


    「当然知道，那可是本妹当初选择这学科的主要目的。」


    「嗯。专门科目的授课期间是一年，而那科目的选课期限就到今天截止。」


    「咦，是喔？」


    「上星期是体验期间，各科目有举办导览课程或是体验教学。我自己是已经决定好了，就只是想问问你们两人有什么打算。」


    专门科目一星期有三堂课，分别排在星期一、三、五的下午，而兄妹两人今后也同样得上这专门科目。


    「基础方面本妹已经都学过了，要选的话应该会选应用科目吧。」


    「那要不要跟我选一样的呢？那堂课的内容还挺充实的。」


    「也好，反正也没时间能让本妹慢慢挑选了，不如就这么办吧。」


    「那么大河你呢？」


    「……我应该陪不了你们，那内容我绝对跟不上。」


    大河当初就


    只是因为妹妹才选择计算机科，论适性的话，体育科肯定更适合他。计算机方面他别说是应用，有没有基础知识都很难说。


    他连忙打开行动终端，进入切灯学园的构造体调出课程简介，如同翻书那样快速翻阅窗口，看了里头介绍的课程内容——


    「完全有看没有懂。这些课的差别在哪里？」


    「哥哥你这样没问题吗？需要本妹为你挑选吗？」


    「不了，当初是我自己决定走这条路，得为自己负责到最后。」


    结果，大河剩下的午休时间全耗在选课上，等到终于做出决定时，已经是预备钤响超前一分钟的事了。


    用完午餐，大河离开两人，前往专门科目的上课地点：特别教室栋。


    专攻计算机相关知识的专门科目与一股课程不同，不但会动用许多机器，种类也各有差异。因此，校内有高达十一栋校舍，是供这专门科目的教学使用。


    「……哪个地方不好，偏偏是在这里。」


    而大河靠着行动终端的地图循线抵达的，却恰好是昨天遇见疑似切灯巴夜的人咆哮的那间教室。这一带的教室唯有这间设有隔音功能，看来是错不了了。


    距离下午课程开始还剩一点时间，校舍照理说要更吵闹些才合理，这里却是宁静得近乎阴森。大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重新确认后却发现地点并没有错。


    再犹豫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下定决心并推开房门。


    「哎呀？」


    里头有个女学生，坐在学园内罕见的古董沙发上。见到有人来，她关闭行动终端窗口，表情带了点惊讶。


    这次绝对错不了了，今早见到如和风美女般的少女就在眼前。


    ……巧到这种地步，似乎再也无法以偶然来解释。然而想归想，大河还是先将那件事搁着。


    「呃……你是学生会长，切灯学姊吧？」


    「是的，我就是担任本届学生会长的切灯巴夜。请问你是？」


    切灯巴夜露出拘谨微笑，与昨天那名女学生毫不相似。不管怎么看，那都不像是昨天对着立体影像咆哮的人。


    「请问，我脸上是不是有东西……？」


    「喔喔没事，我是计算机科一年级的天陵大河。」


    「天陵——咳哼，你就是那无故缺席一周的新生吗？」


    「呃，看来那件事也给学生会添了麻烦？」


    尽管对她那眨眼间的变脸态度有些介意，但大河现在更担心我方的事。自己风评差倒是无所谓，然而大河不希望连担任学年主席的冬姬也遭人闲话。


    「要说完全没添麻烦，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既然是因为生病，教师们也了解你们的苦衷。」


    当然，生病什么的完全是谎话。


    「倒是天陵同学，你来这里是为了报名泷叶依老师的《虚拟人格组建》吗？」


    「是的。是在这教室没错吧？」


    他挑选的，是藏在课程提纲最角落的这堂课。课程本身并没什么特别吸引人之处，就只是凭直觉挑选的，只是没想到地点竟然会在这间教室，而且还遇见学生会长。


    「是的，是在这教室没错，只不过……其实这堂课准备要取消了。」


    「啊？」


    明明登记在课纲里，竟然要取消了？


    「负责教这堂课的泷叶依老师本来预计今年会到任，却突然因故无法前来。课纲则是因为系统方面的问题而没从上头移除。」


    「那么会长为何会在这里？」


    「因为怕会有其他学生像天陵同学你一样来这里报到，因此我才在这里等候。像上个星期就曾有好几人来过。」


    「喔～原来是这样……嗯？」


    想着想着，大河感到有些蹊跷。


    距离下午开始上课，已经是倒数阶段，就算在这里守到最后一刻，也不会有其他学生来，而且这样连她自己也会赶不及回教室。


    ——深究下去，连其他部分也开始显得可疑。


    若追根究柢，她其实根本连等候的必要也没有，只要透过学园内的连络管道通知学生就够了。并且刚刚报上姓名时，她的反应——


    （果然没错吗？可是想想又没道理……真的是这样？）


    眼前清纯端庄的她，怎么看都跟昨天那串设骂扯不上关系。然而整件事情就是令他纳闷不已，在脑中挥之不去。


    像这种时候，就该开门见山，当面向对方问个清楚。


    「嗯，学姊，其实我昨天中午也来过这间教室，当时好像看到学姊在这里——」


    「你应该认错人了吧？」


    她不留空档地答道。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本来也没什么好问下去的，但大河总觉得那句话里，带有一种「别再多管闲事」的意味。


    「呃，可是我好像听到你喊说主任如何如何——」


    「你认错人了。那个人不是我。若没其他事的话就出——就请回吧。」


    学生会长大概是不习惯应付这种事，脸上冒着冷汗，嘴里一句接一句有如连珠炮，然而慌了手脚的她，口吻不再如之前那样端庄。大河觉得自己像是在苛责她，决定还是到此罢休，只是没想到——


    <我回来了，主人……真难得，原来您有客人吗？虽然这人好像昨天就看过了。>


    巴夜的行动终端闪了一下洸芒，妖精少女像是算准了时机似地现身半空中，现场气氛也随之冻结。


    「唔喔！？是昨天那个立体影像！？」


    大河被突然现身的少女给吓着，另一头，巴夜优雅的微笑仿佛出现龟裂。


    「……………………咦？伊欧莱，你说他昨天怎么了？」


    <在昨天十三时三十四分，正好主人您咆哮的那一刻这位先生也在场，停留时间大约三秒。>


    「……不会吧？」


    <是真的。>


    她仿佛机械般硬邦邦地、战战兢兢地回过头，与大河四目相接。


    「………………」


    「………………」


    「……嗯，你说想要报名《虚拟人格组建》吗？」


    「不不不……话题转得太硬了吧。」


    她是打算从哪里重新来过啊？


    巴夜抱着脑袋转过身背对大河，过了大约一分钟，才又转回来面对他，脸上满是死了心的强颜欢笑。


    「没错，我就是双面人，挂着厚厚的假面具！你有什么意见吗！？」


    然后她开始自暴自弃地开口爆料。


    「意见倒是没有……只是身为学生会长，这样子没问题吗？」


    「要你管！这件事追根究柢，还不都是因为你无故缺席一周才连累到我！生的是什么病，把诊断证明拿出来呀！然后伊欧莱！我不是吩咐过别在他人面前现身吗！」


    就算是被掀了底，这也未免解放过头了吧。


    由于大河对她的第一印象本来就是如此，承受的惊愕也相对较少，但要是最先见到的是早上那端庄典雅的面目……想到这儿，大河甚至感到某种恐惧。


    <因为先前已经被他看见过一次，因此我判断在他面前现身应该没有关系。>


    「不要只有在那种时候才自行判断好吗！早知道会这样，当初真该把行动终端的电源先关了！」


    <可是是主人您要我以投影方式现身的。>


    「闭嘴！你当初被看见时要是有向我报告，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双面人学生会长无视大河的存在，对着立体影像大发雷霆。


    相较之下，立体影像的少女几乎面不改色，自然而然地与之交谈，令大河感到有些异样。


    （怎么说，先不提


    外表不像人，她有种感觉不是人类的氛围……为什么？）


    就在这时，电子音的上课铃声响起，下午的课开始了。


    「……喂喂喂，这是要我怎么办才好。」


    专门科目记得是必修的，也就是如果就这样缺课，等于才开学一星期就注定要留级。要是现在赶紧报名其他课，也无法避免迟到，但总比留级要来得好太多了。大河连忙启动行动终端，寻找其他专门科目。


    「你在干什么？」


    「找其他的专门科目啊，总不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好，报名这堂课的话，只要全力奔跑一分钟就能到了。」


    <不建议您选修这堂课。>


    大河找出地点正打算前往，却被奇妙的语调给叫住了。而一抬起头，正看着窗口上课提纲的妖精少女，与自己对上了眼。


    「……呃，请问为什么不建议呢？」


    不知为何，他毕恭毕敬地问道。


    <这堂课属于应用科目，由入学测验的成绩判断，您的学力恐无法负荷，因此向您报告分析结果。>


    「我的学力成绩？你是从哪里弄到——」


    而答案就在她眼前的窗口里。以密件方式保存在学园数据库里的「天陵大河」个人资料，如今仿佛理所当然似地显示在上头。


    「啊！喂，伊欧莱，你在胡来些什么！不是说了那些机密资料只有在紧急时刻才能动用吗！」


    「慢着，双面人！这是你的杰作吗？」


    <建议您选修这堂课，由于内容是基础中的基础，就算是您应该也能够理解。>


    如同面具般缺乏表情，平淡的语调，时而让人误以为是人偶的少女，对巴夜的抗议充耳不闻，抓着窗口递到他面前。


    「……真不敢相信，这孩子竟然会主动与他人交流……嗯，既然难得有这机会，不如就利用这小子……」


    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巴夜令他有种不祥预感，然而现在的大河，注意力全放在飘浮于半空中的她。尽管拥有的计算机相关知识连小学生都不如，但关于能够像操作实物般抓起立体影像窗口的存在，大河倒是有些印象。


    （她就是所谓的ai……安装了虚拟人格的电子体吗？）


    ai——用来辅助人类，于计算机世界处理各种琐事的一种辅助程序，是活在计算机世界里的存在，能像窗口那样由终端机器的投影机照出，使用群以社会人士为主——他想起今天刚从课堂上听来的内容。


    （原来她不是人类吗……）


    虽然是虚拟「人格」，但也只能做机械式的应答——关于所谓的ai，照理说应是如此。


    然而，他却从少女身上感受到一些类似情感的成分。那或许就是让大河误以为少女是人类的主要原因。


    无论如何，她的建议的确有参考价值。大河立刻开始阅读递出的窗口，窗口却随着一声弹指而消失。


    「没这必要，天陵同学。」


    巴夜露出即使看透了本性，还是不禁令人上当的端庄笑容，将另一个窗口摊到大河面前。


    「《虚拟人格组建》听讲许可证？慢着，刚刚不是说这堂课已经——」


    「那是骗你的。」


    她说得这么坦率又毫无遮掩，反而令大河顿时无蔼。趁着他愣住的瞬间，巴夜迅速奔至身迁握着他的手，以行动终端接触受理栏。随着叮咚一声。脑波信息传送出去。报名手续也因此启动。


    「好，登记完成～」


    「喂，为什么乱帮我报名啊！？」


    大河连忙甩开她的手，但窗口上早已显示「完成」字样，修改或退选也因为早已超过「该课程正式开始后五分钟内」而无法执行。


    「呵呵……一如计划。」


    <主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好好期待吧，伊欧莱，我帮你找了个正好适用的实验对象。」


    「慢着慢着，什么一如计划、实验对象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她们的话题愈说愈远，大河提出了异议，但显然不被受理。


    「少啰唆，你只要乖乖地陪伴这孩子就行了，具体来说就是闲聊。」


    「请抱着连一点小细节都锱铢必较的认真态度来讲解好吗！」


    「详情你自己去问伊欧莱。我很困，要睡觉了。」


    彻底无视大河的巴夜用力地躺上沙发，如猫般蜷起身子，如刚才的预告闭上眼睛。尽管制服裙子掀起，秾纤合度的大腿露出了出来，大河却感受不到丝毫性感。


    「……有人会在才刚遇见的男生面前睡觉的吗？」


    <主人为了改良伊欧莱，这阵子天天熬夜。>


    见到这任性妄为的举止，大河先是愣了一会儿，与身旁飘浮着的少女对上眼。


    <您需要「详情」吗？>


    「……麻烦你了。」


    大河乖乖点了头。其实他也可以选择不听，但后果可没人能保证。


    就这样，大河听了约十分钟的「详情」，在脑中反刍整理。


    「……简单说，你是那双面人研发的新型ai『代号：伊欧莱塔儿』，简称伊欧莱，拥有过去的ai所没有的情感学习能力，是吗？」


    <大致上没错。主人说要学会情感，得先跟人类对话。>


    「而那个获选的对象就是我？」


    <主人似乎是这个意思。>


    本来还以为既然是实验，应该是什么更危险的事，没想到内容其实挺正常的。如今大河的课表已经记《虚拟人格组建》的字样，想改也没得改了。


    「看来除了上这堂课，也没别的选择了……好吧，我接受就是了。」


    虽然他总觉得，这一切根本就称了切灯巴夜的心意。


    「不过，学习情感的ai吗……虽然我不太懂，但这不就是让无人机拥（雄峰）有情感吗？那双面人研发这种东西是打算做什么？」


    <正确来说，主人是研发者之一。另一位已经过世的，是主人的朋友阿堇青子——>


    突然，伊欧莱的话语中断了。


    迟迟没听到伊欧莱的后续发言，大河察觉有异地抬起眼一瞧，发现她那虹彩消失的眼眸，正呆然望着虚空。


    「……伊欧莱？」


    昏暗的眼眸，有如虚无的无底洞，里头最深处的微光就像是某种电路，照出无数的光丝。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伸手打算触摸，然而对方是立体影像，没有实体，即使伸出手，也只是徒然穿越。


    然而这样的行动似乎触动了什么，影像里掺入噪声，她的焦点也渐渐复原。


    <……抱歉，刚才运算区域发生错误，处理花了一点时间。>


    「错误？你不要紧吧？」


    <根据内部扫描的结果，可判断应该无碍，请您不用担心。>


    大河本来犹豫着该不该叫醒巴夜，不过既然本人说不要紧，那么应该是没事吧。


    「这样啊……不过这堂课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担任教师不在吗？」


    <不，事情的前提本身就是错的。《虚拟人格组建》其实是主人为了自己而开的假课程。>


    伊欧莱在窗口上照出切灯巴夜的姓名，转换成罗马拼音，手指滑呀滑地将文字重新排序。


    于是，原本的kirito haya（切灯巴夜） ，变成了takiha yori（泷叶依）。


    「……………………这已经超越滥用职权的范畴了吧。」


    面对这种偷偷安插虚构课程的行径，大河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视线一转回，ai：伊欧莱塔儿正盯着自己，飘逸的梦幻装扮在半空中飘舞，可爱的


    小脑袋歪向一旁。


    <您要，陪我说话吗？>


    「……也好，反正也没其他事做。」


    一声叹息后，大河坐上沙发，做好谈话的准备。


    之后，大河与伊欧莱聊得很愉快，就这么过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另一位假端庄在这段期间，则是一直在沙发上睡着。


    与冬姬等人会合完，大河一行人踏上归途，当她们询问「课程内容怎样？」时，大河只能沿路随便搪塞过去。毕竟他实际上唯一做的，就只是跟伊欧莱聊天。


    回家后.他第二次进入计算机世界。


    「好～今天也全心全力地上吧！」


    「今天可是正式上阵喔，就连本妹也万分期待呢。」


    被穿着裙款和服的妹妹与改造白袍的泪分居左右，大河来到昨天注销时的那片山丘。


    今天的构造体《牡羊座》，天空呈一片火红，将眼前景色也尽数染为朱红。


    「……所以，从今天开始，得跟更强的家伙打是吗？」


    「是的。今天的讨伐对象，本妹已经事先挑选好了。就是它。」


    窗口里显示的，是颗直径约两公尺的绯红色炎球，头上并标记着名字。


    「《卡萨提里欧》？我记得这在希腊语里指的是炼狱吧？」


    「是的，那就是它名字的由来。」


    「这名字明明挺冷门的，大河你竟然也知道啊？」


    「我在连城家时有个朋友很懂这方面的东西……所以，只要打倒这家伙，就能拿到悬赏金吗？」


    「是的。因为之前已经有人讨伐过一次，导致金额有些下跌，不过营运方出的赏金还算是勉强可以接受。那么我们马上出发吧。」


    「用走的吗？」


    「哪可能，那得花上一星期。我们要用跳的，准备好了吗？」


    「咦？等等，那是什——」


    「系统指令·传送！」


    就跟先前初次潜行时一样，身躯突然随着空间扭曲。掉进洗衣机里的猫可能就是这种感受吧——带着仿佛事不关己的感想，大河的视野坠入黑暗。


    搭乘云霄飞车也不过如此的晕眩感结束后，三人如今已身在远方。


    这是片零星残留着绿草的不毛之地。走在这愈走愈热的灼热大地上，冬姬一边看着手边出示的数据做确认。


    「看来它是偶全身由火焰组成的病毒，依体力残量而有七种形态。」


    「……喔喔，所以才叫做炼狱《卡萨提里欧》吗？」


    炼狱——焚烧七宗大罪，净化罪恶的场所。


    「我看看我看看，『能干涉环境让虚拟温度上升』？哇～好像真的很热耶，上面说有四十度。」


    「就像是随时泡在浴缸里。」


    「话说这世界还有分气温冷热吗？」


    「当然有啰，不过基本上就只是一种娱乐性质的成分。」


    要是超过限度——也就是令人感到痛苦的等级，感觉将会自动被遮蔽。另外痛觉方面，游戏中几乎是完全遮蔽的，否则玩家根本无法以玩电玩的感觉进行厮杀。


    并且，电子体的体力以百分比显示，若遭受恶质瑕疵或病毒等干涉，就会渐次累积，达到100%的话电子体将会崩坏。


    电子体是由特殊技术制成，只有专门业者才有办法制作，因此要重新组建，得花上许多时间和费用。


    除了每个月的联机费，这也是联机者得负担的另一项成本，而对拥有电子体制造业者的计算机企业来说，这就是经营此类游戏的利润来源之一。


    如此这般，三人走了约十分钟，总算抵达目的地。


    「……是它吗？」


    「……看来就是它。」


    「还真是有够红的……」


    接着，三人同时大吸一口气，说：


    「「「热死人啦！！」」」


    站在这轻松超越夏日暑气的焦褐色大地上，仿佛积怨已久的三人对着有如国王般盘踞正中央的绯红色炎球大喊。


    没有嘴、没有鼻子、也没有四肢的红球。在它的头上，有个用来代表讨伐对象（boss monster）的红色骷髅图样。


    「三分钟以内打倒这家伙吧。」


    「要是再继续待下去，我都快要被煮熟了啦！」


    虽说是热，但他们并没有满头大汗，但就是感到十分不悦。


    肌肤上慢火细灼的感觉，令思绪为之昏沉的感觉，以及大地的热辐射造成的视野飘荡——一切都是那么地令人不快。


    而绯红色炎球似乎也注意到大河等人，开始起了变化。


    炎球开始缩小，接着立刻膨胀成数倍，内部火炎开始增幅，卷起火涡，追求确切的形体而熊熊燃烧。变异持续了几秒，最终转化而成的，是一头绯红色狮子。


    「是狮子吗？这是第一罪《傲慢》的象征。」


    炽烈燃烧有如太阳的鬃毛，配上苗条却强而有力的躯体。


    卡萨提里欧第一形态《狮子》。


    大河拔刀而出，正要朝低吼的狮子迈进，但对比鲜明的黑白两色却站到他的面前。


    「正好有这机会，就由本妹来打头阵吧。」


    「我也一起去。若老是当观众，身手可是会生疏的。」


    身着和服的妹妹，露出与她最敬爱的哥哥相同的傲笑—身着白袍的泪扭了扭肩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大河只犹豫了一下，便退到那两张自信笑容的后方。


    「谁先上？」


    「那就从本妹开始，小泪你随后跟上。」


    「ok～！」


    于是，两人拿出自己的武器。


    啪——印着鲜明红叶图案的扇子，在冬姬手上显现。那跟黑底绽放着红牡丹的和服相得益彰，看起来宛如一名舞姬。


    另一头，泪手里显现的武器——


    「……投石术？」


    「non-non，这叫做创造石啦！」


    大河能理解穿和服的冬姬以扇子为武器（也晓得以武器来说那并不适合），但穿得像个（冒牌）科学家的她，用石头当武器就太说不过去了，好歹也该改成药品试管之类的吧。


    「小泪，开始吧。」


    「好好好。」


    冬姬缓缓举起扇子至齐胸的高度，随后面前出现了光球，其数量有二，碧蓝如水晶。如棱镜般光芒闪耀的球体随后——被扇子的一扫给粉碎！


    如玻璃般碎裂的光片，一片片溶入大气中。接着，炎狮子的上空出现黑雾，以水为型的大蛇从中窜出并袭向狮子。


    冬姬的攻性程序——属性球。


    将小型攻性程序组建为固体，再将其破坏以散布至任意地点并启动。由于小型攻性程序的限制，一个球体只能拥有一种属性——红色为火炎、黄色为雷击——却拥有优秀的多样性。


    水蛇缠上狮子将其勒紧，然而狮子一声咆哮，火炎霎时燃起，将水蛇烧得形迹无存。


    炼狱得意地发出吼声，接着却冷不防地被大量刀剑给贯穿。如箭矢般射出的刀剑——指间挟着八颗石头的泪，就站在那发射地点。


    泪的攻性程序——创造石。身为优秀创造者的泪，所特有的攻性程序，能将小石子自由变形并投掷。创造的内容主要以刀剑或长枪为主，但也能变成巨大的秤砣来压溃敌人，拥有高度的应用性。


    「——咦，那是怎样？会不会太卑鄙了？」


    这就是大河的第一感想。


    不容对方抵抗，绝对性的远距离攻击。由旁人来看，大河的迅捷其实也是堪称「卑鄙」，但这两人光是武器就完全不能跟他相提并论。


    「哥哥，怎么了，你对本妹有什么


    不满吗？」


    「不不不，我说你们两个的武器，外观与性能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嘛！」


    「请不要把一般到手的程序跟我特制的程序相提并论好吗！对了，话说大河你的武器，也内建了特殊功能喔。」


    「真的假的？」


    「没错，那武器能跟本妹一样附加属性，只要用上手了，以后想用时就能随时使出。」


    就算有那种功能意义也不大吧——大河暗自心想。


    两人的攻击似乎奏效了。卡萨提里欧咆哮着，全身窜出电磁波噪声，狮子的身躯渐渐扭曲，隐约可见当初炎球的面目。


    炼狱再次沸腾，转化为其他姿态。这次显现的形貌，是拥有超过二十颗脑袋的苍蓝炎蛇。


    「是第二罪《嫉妒》。它的参考模型大概是*八岐大蛇吧……」 （编注：日本古神话中拥有八头八尾的传说生物。）


    「但是头多到这种地步，真是只有恶心可以形容！」


    「不管怎样，赶快收拾它吧，否则我快热到受不了了。」


    才到七分之二，战斗还很漫长。


    三头狼、天马、九尾狐——其后，三人将《炼狱》的异变形态一一击倒，来到了第六种异变形态。


    咻轰——飞翔在朱色天空下的黑影，数十法黑炎弹朝地面照射。


    为了保护正在积蓄力量的两名少女，钢之野太刀划出数道轨迹，将袭来的黑色炎弹一一斩断。


    某只怪物占据了燃烧般的天空，它是只黑炎缭绕的巨大蝇虫——第六罪《暴食》的化身。


    轰隆作响的四枚羽翼承受几轮攻击，如今已噪声连连。面对益发猛烈的炎之扫射，大河凭着一把刀将其一一斩落。


    「可恶，还不快点下来，那样我就能一刀斩了它！」


    「哎呀，别急别急，差不多就快要好了！」


    「小泪，陪本妹一起上！」


    泪释放积蓄许久的力量，造出许多比原先大上两圈的创造石，配上冬姬破坏白色属性球所引发的旋风，遥遥飞升至蝇之王的正上方。


    复合创造——连结成圈状的创造石质量开始倍增，化为巨大的铁桩落下。


    蝇虫发出哀鸣，坠落地面。为了趁胜追击，冬姬破坏三颗黄珠召唤出从天而降的巨大雷击，并将雷狠狠劈向蝇虫巨大的身躯。


    雷神之锤。


    冬姬与泪两人拥有的，于对空战可发挥最大威力的绝技。


    「……还真是豪迈的一招啊。」


    「毕竟这可是大技，不是想用就能用的。这下它应该伤得不轻才对！」


    被钉在地面，承受青白色闪光烧灼的《暴食》，外貌有如海市蜃楼般摇曳着。


    随后，黑炎里浮现银光。


    瞬间溶解了钢铁桩的银之炎，渐渐化为锋锐、坚硬的身躯。支撑巨大身躯的八只脚，用来割取猎物性命的钢炎之刃，由尾巴分岔而成的三叉矛枪。


    第七罪《色欲》——蝎。


    「终于到最后了，我打得实在有点腻了。」


    「哥哥，请不要轻敌。最终形态最强大，这可是世间的常规。」


    没什么好怕的——大河才正要回话，那份从容却在下一秒消失殆尽。


    因为，银蝎那理应很笨重的躯体，竟然以子弹般的速度飞驰而来。


    「唔喔！？」


    连忙架起的野太刀，接住镰刀由上而下的重击。劲猛一击带来的强烈冲击传到支撑太刀的双臂上，令大河浮现痛苦的表情。


    判断自己承受不住，大河只好侧向施力。将镰刀拨至地面，拨着身子一回转，顺势挥出野太刀，朝相当于人类手腕的镰刀基部砍去。


    没想到藉由离心力提升威力的斩击，却没能将其一刀两断，而是响起尖锐的金属声，被银色装甲给弹了开来。


    （好硬——）


    那触感与先前过过的完全不同。但大河还来不及吃惊，就在空中挨了镰刀的一击而飞向后方。


    「所以本妹不是说了不能轻敌吗！」


    在地上翻滚了四圈的大河，勉强护住身子重新站稳。一旁的冬姬以扇子破坏两颗白球，吹出数之不尽的风刃攻向敌人，却在坚牢的装甲前全数消散。


    这也不管用吗——冬姬暗自咂舌，而就在她的面前，《色欲》全身的银炎逐渐汇集至三叉尾的尖端。


    看见大小与密度急远攀升的炎弹，冬姬与泪同时采取行动。


    「我来引出破绽，你先替我扰乱它的平衡！」


    「包在本妹身上！」


    冬姬创出三枚土色属性球，以及泪造出的合计八把剑，一同投掷而出。


    剑矢过上装甲，很快就被弹开，冬姬抓准了那个瞬间举扇一挥，银蝎的脚下于是冒出岩石之拳，银蝎因这出其不意的一击而失去平衡。


    其后，硕大的银色炎弹发射而出。


    错失目标而落到远方的炎块，它先前的热气刮起宛如微风般和煦的强烈炎风，大范围的爆炎向四周喷溅。


    「唔……真强大的威力。要是被打个正着，后果可不堪设想。」


    热风砸向全身，冬姬眉头紧皱。


    第六罪《暴食》也发射过炎弹，但此形态的威力却是无可比拟地强大。要是不慎挨了一击，电子体恐怕就得崩坏。


    这就是名列讨伐对象的病毒，营运方公告悬赏的强大敌人。


    「像这种时候，就该先声夺人！」


    为了在下一弹发射前速战速决，泪突然发动突袭。


    她轻身闪过挥落的镰刀，以之为踏板并跳跃，朝《色欲》的背后扔出创造石。扔出的剑矢瞄准装甲间缝隙并刺个正着，随着泪的一声令下齐声炸裂。


    卡萨提理欧响起了咆哮，表面装甲也化为液态，接着成型为交刺满布的铠甲。


    「喂，这招太犯规了吧！？」


    唯一的弱点如今被铠甲覆盖，用来追击的剑矢也因找不到缝隙，接连被弹开。


    同时，《色欲》的身体如蛇般扭动，镰刀袭向身在空中动弹不得的泪。


    「哼啊啊！」


    大河的太刀于危急之际介入其中，与镰刀激烈冲撞，并在剎那僵持过后将《色欲》的巨躯弹飞。扬起沙尘而后退的银蝎发出长啸，浑身迸出银色钢炎。


    「你们两个没事吧？」


    「我没事！大河你刚挨了一击，应该不要紧吧？」


    「也不是被打个正着，没事的。话说那家伙的强度，也跟先前形态差太多了吧？」


    「因为真正的战斗现在才要开始。对手好歹是公告悬赏的病毒，不是三两下就打得倒的。」


    与巨躯毫不相称的速度，尾部那强烈无比的炎弹，将我方攻击尽数反弹的坚牢装甲……说实话，这对手实在厉害，第一到第六形态与其相较之下，简直就只是暖身用的。


    「要是可以，最好别跟它打近身战……但等到它射出炎弹，我们就没戏唱了！」


    「是的，而且看样子，我们也没办法花时间慢慢对付。」


    冬姬将窗口放大，上头显示了各种电子体的状态数值，其中相当于体力值的干涉累计值，正以加速度大幅攀升。


    「这热气带来的似乎不只是不悦。怎么说呢，就是一种能造成持续损伤的磁场干涉能力吧。」


    没承受过任何攻击的冬姬，累计值如今却超过了30%。电子体若照这速度继续承受损伤，恐怕再过不到几分钟就会崩坏。


    「首先得想办法处理掉那个装甲。我们三人一起攻击，一口气将它毁掉吧？」


    「就这么办吧……它来了！」


    见《色欲》以惊人速度突袭而来，三人各自躲往不同方向。冬


    姬与泪分别自左右包夹，腾空而起的大河，则是俯冲并挥斩而去。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把钢刀交错，迸出剧烈火花。太刀余震未歇，随后又接连弹开两只巨刀的连击。双方乍看势均力敌，然而大河凭着一把刀的迅捷斩击，精准化解了炎刃的攻势。


    大河拥有种种武器：卓越的技术带来超越体格的重击，历经百战所得到的第六感——其中最大的武器，则是他的速度。


    逼近人类极限的神远反射神经，看步枪弹有如慢动作播旗的趣常动态视力，能从静止状态瞬间切换至极远的非凡敏捷性。


    但即使动用这一切，他终究还是吃不消，遭同时来自左右的一击给打飞。


    一如当初的计划。


    「拖延时间辛苦了！准备上吧，小泪！」


    「必杀技来啰！」


    面对打算继续追击的《色欲》，蓄满力量的两人联手出招。


    冬姬打出赤、青、白三色球，泪将大了两圈的创造石聚集块扔上天空。石块在空中碎裂成数以百计的小碎片，一一化为锐利的标枪。


    「单一连续创造《枪之雨》！」


    如冰雹般落下的枪虽然单发作用不大，但一波波的攻击就像是钉子般，渐渐刺进装甲的里层。


    护铠虽然被开出许多孔洞，却还是牢而不破，甚至开始再生。


    这时，轮到冬姬追击。


    「三色连锁《蒸汽爆裂》！」


    飞到《色欲》背后的闪耀白球，瞬间膨胀并炸开。以水蒸汽爆炸为名的攻击剧烈撼动银色装甲，将刺在上头的枪推向更深处。


    「——然后，再轰地一声?」


    泪的弹指就像是宣告终结，打进铠甲里的枪于是一同炸裂。


    早已残破的护镗承受不住同时的数十发冲击波，炸成无数的碎片。


    卡萨提里欧《色欲》，发出的咆哮震耳欲聋。


    失去装甲的它不知是战意未衰，还是不甘心就这么遭到破坏，烈炎开始汇聚至尾端。


    然而——为时已晚。


    早已起身的大河一边跑，刀尖压低到几乎接触地面。


    重复过数千数万次的动作不经思考，直接反射性地重现。


    「连城流刀术、四式——」


    瞬间，太刀起了变化。电流自刀锋窜过，随后霎地迸出激烈紫光，照亮了周围的空间。


    低举的刀刃配合手腕力道向上挥出一击，先是连根切除了镰刀，待贴近之后又是一个斜砍，最后身子再顺势一扭，有如画十字般纵劈而下。


    「——《雷十字》！！」


    一边躲避敌人攻击，同时针对敌人弱点的神远二连击。


    紫电缭绕的双击轻易就斩透丧失装甲的银色躯体，将其一分为四。


    连哀号都没留下，讨伐对象病毒《卡萨提里欧》就这么被消灭了。


    静寂笼罩着荒野。


    失去主体的烈炎凌乱四散，原先令人不悦的气温仿佛不曾存在过似地跟着骤降。大河瞧了一眼刀上逐渐散去的紫电残光，挥了一下并纳刀入鞘。


    清脆的铿声，似乎触动了什么，静止的时间于是又动了起来。


    「我们赢了……哥哥，恭喜你第一战旗开得胜！」


    「喔喔，嗯，我们赢了。」


    带点兴奋的冬姬朝大河扑去。大河理所当然地接下她，仿佛还沉浸在战斗的余韵里，他仰头望着晚霞满布的天空。


    「……我们真的赢了。」


    「一场无话可说的完美胜利呢！」


    泪满脸烂笑，奔过来后握住他的手使劲地摇晃，丰满的胸部也随着上下晃动，大河的视线不由得黏在上头——


    「哥哥你难道一点学习能力都没有吗？」


    噗滋。


    「咿啊～！眼睛、我的眼睛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球挨了一戳，他在地面翻来覆去。


    虽说是在超近距离遇袭，但大河之所以没能躲开，恐怕是因为看泪的胸部而导致分神，也或许是因为身在虚空间，危机感较为薄弱。实际上，那一戳根本就不会痛。


    「啊～我还以为自己要瞎了……对了，话说最后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有电击出现？」


    「那是大河你的程序，名叫《八剑》！」


    「除了电击，还能使出炎、水、风之类的，而看来哥哥你只有在习惯的动作，也就是固定的招式下较容易使出——好，接下来该去领酬劳了，哥哥你就先注销吧。」


    「嗯？今天就到此为止？不是还有时间吗？」


    「不是的，接下来我们打算举办一场纪念初次讨伐的庆功宴！因此得准备一些东西。」


    「喔喔，原来如此……是在《帕拉底斯》办吗？」


    「嗯！你们就差不多过八点时来吧！」


    于是，三人值得纪念的初次上阵，以胜利画下句点。


    回到现实世界后又过了几小时，兄妹俩如今正前往《帕拉底斯》。


    「既然是庆功宴，我们是不是带点什么吃的过去会比较好？」


    「那方面小泪说她会替我们准备。幸好我们资金充裕，她家里又是开店的，采买对她来说根本是小事一桩。」


    「……话说这次酬劳有多少？」


    「一个人可分到五千圆。」


    「咦，真的假的？才那样就能拿到这么多钱？」


    「毕竟那病毒照理说，只靠三人讨伐是很吃力的，可能光是修复电子体的钱就比那高了。另外，如果对付的是新品种，悬赏金又会更高一些。」


    这金额的确符合赏金两个字，而不是玩票性质的小钱。只要能有效率地狩猎悬赏对象，要靠这维生或许也不是梦想。


    「这笔钱当然不可能全拿去办庆功宴，但金额也不算多大，所以本妹就当成今后在《帕拉底斯》的餐费全部交给小泪了，虽然是先斩后奏，哥哥你应该不反对吧？」


    「不介意啊，反正我们现在也不急着用钱。」


    晚间八点整，离开自宅的兄妹俩走在夜未眠的街道上。这里并非闹区，因此少了点繁华感，但还是充满了大都市特有的熙来攘往，以及人工的照明灯光。


    「欢迎光临。啊，是你们啊？现在可不是小孩前来光顾的时间喔。」


    一进入夜晚的咖啡厅《帕拉底斯》，眼前是间不折不扣的酒吧。


    在时髦的氛围里，有举杯饮酒的客人，还有正站在吧台里，像个酒保般擦着玻璃杯的西园寺重吾。


    白天那咖啡厅的气氛，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知道啦。老板，泪没告诉你什么吗？」


    「这么说来，她的确要求我今天早点让她下班。你们有什么活动吗？」


    「说是要办个小派对。」


    大河自然而然地坐到吧台边，冬姬随后也跟着端坐一旁。相较于妹妹的拘谨模样，大河则是仿佛见过世面般毫无别扭感。


    「所以，泪呢？我看她好像不在外场。」


    要是酒吧里有人穿女仆装，肯定是一目了然。


    「喔喔，她出去买东西了……可是去了很久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本来想出门找她，但又没办法放着店面不管。」


    「那么我去找吧。老板，能不能借个适合让冬姬待的地方？」


    「我们的住家就在楼上，待在那里的话就不会过上客人了。」


    「好，那就先让她待在那儿吧。」


    尽管老板也在，但总是得以防万一。大河可不希望让冬姬跟喝了酒的男性共处。而冬姬也感受到哥哥的体贴，露出开心的表情跟随重吾上楼。确认一切没问题后，大河再次来到夜


    晚的街上。


    泪似乎不是帮店里采买，而是去买庆功宴要用的东西。据重吾所言，要求提前下班的泪大约在二十分钟前，穿着女仆装急急忙忙离开店面。


    「女仆走在夜晚的街上……」


    这可不只是醒目两个字而已。


    要到附近超市，就算用走的似乎也不用十分钟，由这点也不难判断，她肯定是遇上什么麻烦——


    「喂喂喂，你不是没伴吗～陪我们去玩玩嘛～」


    「我、不、是、说了不要吗！别再缠着我了！」


    「……发现了。」


    隔着道路的另一侧，车水马龙之中依旧清晰可辨的声音，听起来显然与平时的她不同。


    随后，他看到穿着清纯女仆装，顶着一头蓬松棕发的她站在路灯的后面。


    如今她双手提着购物袋，被几名轻佻男子团团围住而动弹不得。


    男子们各个面颊泛红，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或许就因为这缘故，被眼前少女拨开手拒绝搭讪，令他们面有愠色。


    就在那只手硬抓住泪手臂的瞬间——


    「喂，你们在对我朋友做什么？」


    大河硬闯过车辆往来的道路，扭住男子的手。


    「大、大河……？」


    「嗨，泪，看你迟迟没回来，我就来接你了。」


    「好痛！臭、臭小子！你想干嘛！」


    大河使出的是关节技，若想动就只能挨疼。由于疼痛再加上醉酒，男子大声嚷嚷不肯安分，然而大河锁功一流，可不是胡乱挣扎就能解得开的。


    见到自己的同伴被突然现身的少年给制伏，其余男子开始叫嚣。见到其中一人扑过来打算动手，他将关节被定住的男子推开，让他们自己相撞。


    大河完全不理睬两人夸张地翻了个跟斗倒地的姿态，只对着泪问话：


    「哪有人穿着女仆装就上街的，这也未免太漫不经心了。」


    「因、因为我急着准备庆功宴的东西嘛……」


    「被你这么一说……好吧，是我们不好，不该全部交给你准备。可是泪，你对自己的容貌应该要有自觉才行啊。」


    如此美丽的少女穿着女仆装，是男人的话都会想搭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惊，泪的肩膀有些发颤。大河不忍心见她这样，情不自禁地将她柔软的身躯一拽，轻轻搂进怀里。


    「大、大河！？」


    「没事了。」


    「……啊……」


    「已经没事了。」


    他一句又一句轻声安抚，之后，泪大概是安心了，闭起眼睛依偎着他。


    事情告一段落，大河这才察觉到四周男子的腾腾杀气。


    「——啊啊抱歉，我完全忘了你们的存在。」


    「臭小子……看来你已经准备好受死了！」


    「受死吗？我比较担心的是你们准备好了没。」


    坦白讲，其实大河有些愤怒。


    原因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见到对方对泪动手的那一瞬间，理智的丝线仿佛也跟着被扯断。


    幸亏有从前修行时培训出的自制心，他才没出手痛殴。


    然而——


    「若还想再继续下去……就只好用物理手段让你们安静了。」


    既然被人找碴，他也不会再继续姑息。


    「呜……」


    如今他释放的，是连不曾练武的外行人都感受得到的杀气。


    即使已经有所节制，但这日常生活里绝不可能感受得到的气势，足以令他们感到窒息而瞬间清醒。


    「……啧，有男人陪的话不会早点说吗？真是浪费时间。」


    承受那看不见的震慑感，男子们快步离去。尽管临走前还放了话，但那模样正可用夹着尾巴逃走来形容。


    「好了，走吧。」


    「呃、嗯……」


    「冬姬还在等着呢，我们赶紧回去吧。」


    大河从泪的手里接下装满饮料点心的购物袋前往路口，规规矩矩地走斑马线过马路。


    泪愣愣地瞧着他的背影。


    「……嗯，回去吧！」


    随后快步追上去，搂着他的手臂。


    「为何是手勾着手回来呀你这臭哥哥……！」


    「好痛好痛！拜托别这样，这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那么我们开始庆祝吧！」


    一旁的暴力体罚正在进行，依旧穿着女仆装的泪一声宣布，随后打开装有琥珀色液体的玻璃瓶。


    砰！噗咻～！


    「哇噗！」


    「喂，这是香槟吗！」


    「我从店里偷偷拿来的?」


    之后，就是不折不扣的庆功宴。


    泪做的简单轻食以及点心摆放在西园寺家二楼的某间房中，并渐渐消失在三人的胃里。


    就在过了约二十分钟后——


    「呼喵～怎咪啦葛格，怎咪手停下来勒呢～」


    「难不成你看不起我的料理吗～」


    「你们俩是在醉什么啦！」


    美少女两人完全醉了。


    为免误解因此事先声明，并没有「在饮料里掺酒」之类的情事发生。三人刚喝的，全都是普通的饮料。


    至于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光闻味道就变这样，你们酒量到底是有多差啊……」


    可能现场气氛带来的兴奋也或多或少对她们有影响，然而一开始打开的香槟，竟然把她们俩给醺醉了。而且泪照理说应该对酒气习以为常，大河不明白怎么会连她也跟着醉。


    「呣～葛格，不准一直盯着小泪瞧。」


    双颊被手掌心给夹住，硬是扭至其他角度。端坐在膝上的妹妹如今眼神迷茫，全身微微泛红。


    「对移情别恋的葛格处以亲吻之刑～」


    「停停停！少女不可以这样对人施刑！」


    「没错～冬姬～兄妹可不能亲嘴喔～」


    这次换泪从背后连抱带蹭地依偎而来，两个柔软硕大的物体贴在背后，揉呀揉地变着形状。


    「泪！你也赶紧离开我！」


    「为什么～？」


    这该叫人如何回答？


    而为了身后事分神的大河似乎把冬姬惹恼了，只见她鼓起脸颊，然后——


    「嗯嗯嗯嗯～！嗯嗯～！」


    然后她一个张口，大河的耳垂于是被湿热的触感给包裹。


    「喔哇！喂，亲爱的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被轻咬的耳垂，伴随水声与舌头交缠，并随着啵的一声获得释放，一条银丝在渐渐远离的 两者之间藕断丝连，直至断开。


    「冬姬你还真敢耶！那么我也来——」


    「不行！葛格是冬冬的！从头到脚脚全都是冬冬的！」


    似乎有人已经退化至幼儿阶段。


    「葛格……」


    身为哥哥的他，则是为了这字眼翻腾不已。他是个糟糕的恋妹情结患者。


    于西园寺家某角落开办的「初次讨伐纪念派对」，就以这种方式度过了。


    热闹的时间结束，兄妹俩如今已离去，西园寺家正忙着打扫。


    「呜～看来开香槟还是太超过了～」


    「真是的，竟然随便拿走店里的商品，我要从你零用钱里扣。」


    「不会吧！？」


    由打烊后的西园寺亲子所进行的扫除作战，由于兄妹俩并没弄脏环境，作战难易度属于较低的一类。唯一的例外，是泪见到兄妹俩打情骂俏的画面导致胸中燃起怒火，而忍不住举瓶喷射的那些香槟。


    「欸，爸。」


    「嗯？」


    西园寺泪拿着抹布擦了又擦，向正在集中垃圾的父亲问道：


    「我啊，该不会其实是个很好骗的女生吧？」


    她所指的，是心中被点起的那盏暖灯。


    「最近啊，我对某个人有点好感，可是原因就只是因为看到那人帅气的一面，加上得到那人的帮助而已。」


    她并不指望有人回答。


    只是希望有谁能倾听。


    希望有人能推她一把。


    至于父亲——


    「谁晓得呢。只不过，你何不去试着赌一赌？」


    毫无自觉的提问，换来了真挚的答案。


    「……赌？」


    「不管你的想法是真是假，要是有好感，那就尽管积极去追。搞不好这能让你有什么新的发现。」


    重吾提着垃圾袋离开了房间。目送父亲离去，泪转而望向窗外，看着被夜色笼罩的天空，幻想着一片清澄的蓝天。


    「……嗯，也对，默默等待可不是我的个性。」


    一想起与朋友拥有相同眼眸的那个身影，心跳数与体温也微微攀升。她伸出手，抵着胸口。


    就像是在摸索，心中萌芽的究竟是什么。

 第三章 失控与邂逅

    「……好，完成！」


    恰似春天的和煦早晨。


    这样神清气爽的早晨，足以将昨日计算机世界里感受到的热气自记忆里驱离。


    座落于新都市一隅的咖啡厅《帕拉底斯》二楼，西园寺家的厨房里。


    迷人身躯外头披了件粉红色围裙，少女站在从早上六点开始制作的精心杰作前，摆了个胜利姿势。


    父亲早已在一楼做开店准备，而母亲则在房间里忙着订货等事务。平常六点应该还在床上睡觉的她，今天却揉着惺忪睡眼努力地离开被窝。


    「结果竟然花了一小时。虽然原因出在不知该准备多少份量……但我的身手也真是太不利落了呀～」


    她将围裙折好，开始收拾厨房里的菜刀等物。


    目前时刻是七点刚过，那对兄妹大概再过十分钟就会到了。她得在那之前准备好早餐。


    「……呵呵。」


    她想起初次相遇时的他，想起他见到女仆装，惊讶得目不转睛的模样。


    她不只一次看过朋友的眼睛，羡慕她那清澄透澈的美丽碧眼。一想到拥有相同眼眸的另一个他，她的心不禁怦怦直跳。


    大概是对异性毫无免疫力，他的反应总是那么可爱，然而握起刀的他，展现的精悍与狂放，又如同刀锋般犀利。


    自从他出现后，她的生活变得更加快乐，更加缤纷。


    那么，希望今天也是快乐的一天——


    「嗯～……本妹头好痛……」


    「喂喂，你怎么走得摇摇晃晃的啊。来吧，抓着我。」


    「脑袋昏昏沉沉的……哥哥，快背本妹。」


    「那留着当作最终手段。」


    为了早餐以及与朋友会合，兄妹俩走在蓝天之下。


    由于昨晚冬姬醉了，刚放到床上就呼呼大睡，因此大河获得充足睡眠，睡得饱饱地迎接畅快的早晨。


    然而一旁的妹妹则是与晴朗的天空相反，带着微微发青的脸色与不时传来的头痛，赖在哥哥身上前进。


    简单说，她明明没喝酒，却患了宿醉。


    「想不到本妹竟然如此不胜酒力……葛格，背我～」


    「你又幼儿化了啦。」


    「咦……是哥哥才对。看来本妹可得当心点才行。」


    「叫『葛格』也无所谓就是了，反正以前不都是这么叫的吗？」


    「不要，那样岂不是像小孩子一样吗！」


    看来她正值装成熟的年纪，但她毕竟外表比一般人稚幼，大河也不是不能体会这种心情。


    搀扶着她轻盈的身子（在第三者眼里，那怎么看都像是学生情侣你侬我侬地一同上学）走了五分多钟，比平常多花了点时间抵达《帕拉底斯》。


    「欢迎光临大河！……咦，冬姬你怎么了？」


    「她不太舒服。要是方便的话，麻烦帮她弄个简单清淡点的东西吧。」


    与店面气氛好不搭调的女仆服务生前来相迎，将妹妹挪到座位上。


    一坐上位子，冬姬便趴上吧台桌，却刚好以由下而上的角度看见泪，看着那对自己所无法相比的隆起双峰。


    「波霸全都必须死。」


    看来由于身体不适，连用字遗词都跟着恶劣了起来。


    说完，冬姬大概是没电了，趴到桌上一动也不动。大河与泪面面相觑。


    「啊哈哈……那么我就帮冬姬弄个简单点的东西吧。」


    「真是不好意思。」


    之后，大家吃完了不太平静的一餐，出门前往学园。


    不知什么原理，冬姬一吃完早餐随即复活，如今就像是要一甩先前郁闷般走在两人前头。


    束成双马尾的黑发，在柔和的春日暖阳里舞动。


    「……真是漂亮～」


    那身姿连身为同性的泪都感到梦幻且神秘，美得令她陶醉不已。


    双马尾是凸显稚气的发型，然而在她身上却反倒凸显出内蕴的成熟气质（大河恐怕会称其为妖艳）。


    而泪在称赞的同时也有所自觉，知道自己那句话里带了一种过去所没有的「羡慕」。


    大河以沉默表示认同，然而现在有件更令他在意的事。


    「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约有书包三倍大，以大方巾包起来的长方形包袱，乍看似乎有些重量。


    「这是秘密！再过五小时你就会知道了！」


    于是，三人搭上比平常晚了几班的磁浮列车前往学园。


    在切灯学园，计算机科的最终课程进度会与普通科持平或是超前。计算机科由于另有专门科目这个负担，因此基础科目的教学速度势必会较为快速。


    而课程愈往进阶，内容也会由背诵逐渐偏向应用为主。


    这也就代表——


    「糖分～快给我糖分～」


    「哥哥你投降得也太快了吧。」


    当初靠着背诵与临阵磨枪通过入学测验的少年，正渐渐落后其他人。


    第四节课结束后的午休时间，教室里只剩零星数量的学生，大河则是趴在桌上的其中一名。


    这不是譬喻法，如今的他仿佛真的就快要七窍生烟。毕竟他向来就不是念书的料。


    上到第三节课时，他的脑袋早已七荤八素。而进入第四节课时，讲课内容已经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


    这时，大河的行动终端收到通讯，发讯人是提着那包袱，说要先去屋顶的泪。


    （嗯，大河？我准备好了，你可以过来了！）


    「总算好了吗？话说回来，只不过就是吃饭，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等你来就知道啰！）


    于是他挥挥手把冬姬找来，一同上楼前往屋顶。


    「欢迎光临《帕拉底斯》外烩！」


    只有三人在的屋顶里，一张野餐垫就铺在日照绝佳的地方，上头摆了事先拆开的五层式餐盒，其中有四盒是配菜，一盒则是装了饭团。


    「哇，这该不会都是小泪做的吧？」


    「全都是我亲手做的喔！」


    「这的确是很厉害……可是啊，量会不会太多了点？」


    「因为有在运动的人食量不是都很大吗？我想说大河你会不会也是那一种人。」


    「我同时也有在管理体重，克制自己不要暴饮暴食。」


    他可不能为了饮食，而牺牲了速度这对他而言的最大武器。然而话虽如此，他的运动量可是狂人级的，要想消耗热量倒也是易如反掌。


    「呜……所、所以这些应该吃不完，是吗……？」


    「……不，这个量应该没问题才是。」


    见到泪的沮丧模样，大河连忙修正说法。


    那模样实在太犯规了。要是见到那表情还不肯捧场，哪里还算得上是男人呢？


    见到泪露出心花怒放的笑容，大河知道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


    「那么，我开动了。」


    「……开动。」


    「请用！」


    两人的筷子，伸向面前的餐盒。


    不管哪道菜，全都风味绝佳。一直到五个餐盒化为空盒为止，大河拿着筷子的手从未停过。


    享受完饭后茶饮，三人这才回教室迎接下午的课。本来泪似乎有意天天做便当当，但大河说「不能这样整天麻烦你」并回绝，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那就偶而做做就好」为结论告终。


    放学后，三人一同到车站，搭了磁浮列车回中央车站。大河以为接下来大家会各自回家，进入计算机世界会合——


    「哥哥，一起去约会吧。」


    「……啥？」


    一句话，令他思考霎时


    停止。


    「约会指的是那个吗？情侣在一起的那行为？」


    「答案是yes也是no。男女一同出游，就是广义上的约会。」


    「可是兄妹不一样吧？」


    「即使兄妹也是一样，应该说就因为是兄妹所以更特别。」


    「约会这字眼是有些不适当啦，总之就是和我们一同逛逛新都市的邀约啰！」


    「也就是说，泪你会替我们带路？」


    「当然！」


    自从搬来新都市，他们的确只到过自宅、《帕拉底斯》以及学园。虽然地图上的信息都能透过行动终端取得，但既然今后会在这儿长住，能到现场逛一次当然是再好不过。


    「所以，今天不去那里吗？」


    「本妹我们也不是天天都登入的，加上昨天的战斗带来了损伤，得花一天等它恢复才行。」


    既然这样，就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于是三人决定在热闹的新都市四处逛逛。


    新都市以磁浮列车中央站为中心，主要分为东区与西区。


    天陵兄妹住的大厦与咖啡厅《帕拉底斯》等属于东区，里头零星分布着住宅、各种商店、以及娱乐性店铺，一般学生的种种生活需求，在东区几乎都能搞定。


    「大型购物中心以及露天商场……看来连这类店铺都一应俱全呢。」


    「毕竟切灯学园可是拥有三千名学生的大型学校，招揽生意的商家是少不了的。」


    从车站步行了一会儿，商圈街头人潮熙来攘往，处处充满活力。


    他们大多是身穿切灯制服的学生，有的逛橱窗有的买小吃，享受着下课后的自由生活。


    「那边那家店虽然有点贵，但卖的饰品都很可爱喔。那家餐厅只有圣代很好吃，其他的就很普通了～」


    三人听着泪的讲解四处逛着。即使身在闹区，这三人依旧是众所瞩目的焦点。


    造成这现象的原因不用说，全都是因为那两名美少女。但其中一人（当然是冬姬）撒娇般地抱着男子的手臂，则又是另一个引人注目的要因。


    简单说，那是男性群众嫉妒的目光。


    「……不但难走路，目光也叫人难以承受。」


    「哥哥你这样哪像个男生。这可是男生梦寐以求的场面耶。」


    「……我是不是也该积极一点比较好……可是那样实在是叫人好难为情喔～」


    「小泪，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就这样，三人热闹开心地散着步。


    于购物中心的一隅，专卖女性服装的店面——


    「哥哥你觉得呢？这件看起来怎么样？」


    「……这裸露度会不会太高了点？肩膀全都跑出来了。」


    「这根本就没什么，甚至还比昨天小泪的便服低调多了。」


    「不，泪是因为拥有傲人的身材，所以才穿得好看，像冬姬你这种平坦的——」


    「妹螺旋勾拳！」


    「喔噗！」


    「……你们俩在试衣间里做什么呀？」


    大河陪着类型各异的两名美少女购物。


    「哥哥，能买这枚戒指给本妹纪念初次约会吗？」


    「我说亲爱的妹妹，这应该是钻戒没错吧？」


    「……那么只好换这个将就些了。」


    「这也一样不便宜啊——算了，没什么。」


    大河在饰品店里为了额外的开销而伤着脑筋。


    「喔，这个真好吃。」


    「是红芋口味吗？给本妹试吃一口。」


    「拿你的那个来交换吧！」


    「……放学后吃可丽饼，还真是青春啊。」


    「毕竟我们可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哥哥，也分你一口吧。」


    「喔，谢啦。」


    「用口对口的。」


    「珍惜一下自己好吗？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


    在摊车购买可丽饼，三人分享着吃，度过欢乐时光。


    东部探索完毕，接着三人前往车站的另一侧，商业大楼林立的西区。该说不意外吗？这里果然看不到什么学生的身影。


    「能看到的全都是些穿西装的人。」


    「其实这里也有娱乐设施，只不过是游乐园呀，动物园之类。」


    「原来如此，假日才会有人潮进来吗？」


    走在高层大楼林立的路上，看到的也尽是些事务所或公司招牌。大家边走边寻找醒目地标，随后自然而然地发现了一栋，比周围大上好几圈的大型高楼。


    「那就是切灯集团的总公司吗……」


    「还真是高大呢，就像是新都市的权力象征一样。」


    「要进去逛逛吗？它们一楼二楼是对外开放的，有展示些计算机产品喔！」


    「我们走吧，哥哥！」


    「……你眼神都变了呢。」


    在难得目光灼灼的冬姬牵引下，一行人进入切灯集团的总公司大楼。


    穿越那无论是广阔或华丽都无愧于集团名声的入口大厅，三人搭着电梯上到二楼。


    电梯门一开，眼前的展场里，展示了各式各样的机器。


    「哥哥、哥哥！你看这个，真是太厉害了！」


    「喔喔，嗯，是啊。」


    对兴奋到最高点的妹妹感到有些傻眼的同时，大河也跟着一起逛展览。


    展览品除了潜行机、行动终端等大河也知道的机器之外，还有其他稀奇古怪，大河完全看不出该如何使用的谜般机器。


    逛着逛着，不远处的广场里传来欢呼，一行人受吸引而前往，发现有十几人正聚集在广场一隅。


    <各位来宾，有兴趣来玩个游戏留念吗？>


    一旁有个立体投影而成，身着西装的女性。


    由那面无表情以及缺乏生命力的声音来判断，那恐怕是近来很普及的ai接待人员吧。这个大厅里，似乎到处设置了立体影像投影机。


    游戏本身就只是简单的射击，是透过立体影像来加强拟真感。


    「我来试试看好了！」


    泪跃跃欲试地举起模型枪站到定点。照在墙上的立体影像营造出虚幻的深度空间，二足步行型的雄蜂接二连三出现，朝她进攻而来。


    「看招看招～！」


    泪将画面里的敌人一一击败。冬姬似乎对那兴致缺缺，继续逛其他的产品。就这么被冷落的大河，站在远方观察泪的游戏画面。


    （……从昨天我就觉得泪的运动神经其实还不错，只要经过训练，应该大有可为。）


    泪快枪击发，将不断出现的雄蜂一一击毁。


    由于反射神经与动态视力颇为优异，她到现在还没犯下什么失误。除了这些，她的体能看来也高过同年纪的女生，再加上会读书、会做菜、容貌又出众，真可称得上是全方位的高规格少女。


    大河别过视线，转而望向位于定点一动也不动的ai。


    有如石膏像般僵硬且虚假的笑容，一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造」成品。


    「……虽然同是ai，跟伊欧莱可真是差多了。」


    <您叫我吗？>


    「喔喔呜！？」


    大河自言自语，却听见耳边传来回应。


    差点被吓得弹起的他往肩膀一瞧，发现伊欧莱不知何时已经在那儿，但尺寸只有约昨天的十分之一，就像模型般迷你。


    「啊～吓我一大跳……等等，伊欧莱，为何你会在这儿？而且好像比平常还小？」


    <这里是主人的工作场所，我目前是导览员模式。>


    大河自己补全了她说明里不齐备的部分：看来她似乎能够自由改变身体尺寸。这


    还真是便利。


    「对喔，巴夜好像是切灯家的千金。但为何你会在我肩膀上？」


    <请让我听昨天的后续。>


    只有回话却没回答到问题的她，表情带有一种类似好奇心的成分，要说那是某种兴奋的期待，似乎也不是说不过去。


    「你说的后续指的是——」


    <您两年前打击黑帮的故事。>


    「喔，原来是指那个。不过对不起，现在是我的下课时间，后续就留待明天上课时再说吧。」


    <唔……>


    见到她略感可惜的模样，大河有些讶异。


    如今的她，表情绝对称不上丰富，但却比昨天更加表现出自己的情感。与一旁的ai相比，两者的差异显而易见。


    「想不到只是聊个天就能让你变得这么多，你还真是跟自称的一样，学习能力非比寻常阿。」


    <有改变得那么多吗？>


    「今天跟昨天比起来可差远了。你自己没感觉到吗？」


    <……我不知道。只是……总觉得有一种不像伊欧莱的东西在……这感觉究竟是是什么呢？>


    她以有些阴郁的表情问道。


    也许是因为情感面急遽发展，令本体难以同步。大河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


    这时，舞台边响起一阵欢呼。泪似乎游戏全破关了，正接受众人喝采，并朝这儿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那么，伊欧莱时候到了，先失陪了。>


    「咦？啊——」


    视线才离开了一下，伊欧莱如今早巳消失。要是她明天状况依旧，到时就去跟巴夜通知一声吧——大河想着想着，视线回到泪的身上。


    「……她还真是不管到哪儿都一样醒目啊。」


    不只是容貌，泪另有一种吸引他人的魔力。


    那恐怕是与生俱来的，不只成了她的魅力，更是她那压倒性存在感的主体。


    而这样的她，看起来实在是灿烂无比。


    （说起来，我就像是受光吸引的飞蛾吧。）


    他心知肚明，知道这样的情感，是来自无益的自卑感。


    「……简直，无聊透顶。」


    小到谁也听不见的低语。


    以为与光同在，就能挥别黑暗，就能遗忘过去吗？


    ——明明决定一辈子不原谅自己，如今还试图寻求救赎吗？


    接受周围的拍手与喝采的泪，就像身在暖阳之中，而大河只是在旁远眺。对他而言，那仿佛是遥不可及的景色。


    他们逛到太阳下山，回《帕拉底斯》提前用过晚餐后便回家了。


    进浴室疗愈了一天疲惫的天陵兄妹，如今待在客厅里。


    「哥哥，喝杯冰凉的茶吧。」


    「喔，谢啦。」


    拖鞋踩得啪啪作响的妹妹，作为约会纪念而（被迫）购买的蓝矿石戒指，正在她的无名指上闪着亮光。


    「我说，那不是戴婚戒的位置吗……？」


    「戴在那儿并非没有特殊含意。」


    「这场合应该要说『并没有』才对吧！」


    身为哥哥的他，最近实在摸不透妹妹的想法。


    冬姬极为珍重地轻抚着那枚戒指。当初会挑中它，只是因为其颜色略如天蓝，但要是同时比较矿石与她的眼睛，两者的清澄度可是天差地别。


    事实上，他们的母亲也拥有相同的眼眸。那眼眸拥有许多称呼，例如「空之眼」或「水晶之眼」等，对历史比连城家更悠久的天陵家而言，那眼眸正是权力的象征——大河记得，母亲以前曾对他说过这些。


    就因为想着母亲这些事，八年前的那一天宛如旧伤复发般，在脑海里倒带回放。


    ——令他痛失一切的那一天。


    当时，他的家人正横越斑马线。


    大型卡车无视交通号志冲进了路口。当时即拥有过人动态视力与反射神经的大河，很快就发现并回避，然而妹妹与父母没能来得及反应。


    而年幼的他，做出最差劲的选择。


    不，说得确切点，做抉择本身就是差劲透顶的行为。


    由所在位置以及自身体能来看，想救父母已经不可能了——经过冷静得令人作呕的思考，孩提时代的大河抛弃了父母。


    「………………！」


    「哥哥，要是再用力，你会把牙齿给咬碎的。」


    冬姬不知何时来到面前，轻轻搂住他的头。从阵阵安抚的手心里，传来生命的暖流。借着暖流大河确切感受到了，这里蕴藏着某种难以描述的存在。


    「你该不会是，想起了八年前的事吧？」


    「…………」


    「果然没错。一看到哥哥你板起脸来，本妹马上就晓得了。」


    「……那是我的罪，我一时片刻都不曾遗忘过。」


    「哥哥你当时并没有错。」


    「我知道。要是当时想救爸妈，大家就只能一起死，这种事我当然晓得！」


    他的理智是能理解的。


    那就是当时状况下的最佳处置。当年的他只是个孩子，也没受过特殊训练，再怎么拼命也不可能救得了父母。


    即使如此：心却不肯接受，只是不断呼喊着自己的罪过、。


    就像是在乞求饶恕，像是希望有谁替他定罪。


    天陵大河倚靠在所救之人的胸口上。


    「但我却、我看着两人就那样死去！明知道他们要死了，却因为理解了那个必然结果，舍弃的毫无犹豫！」


    他以牺牲两人的性命，救回了妹妹。


    从那一刻起，他开始追求力量。为了在今后能够守护、拯救一切。


    为了能在一切状况下，守护所有人。


    最重要的——是为了守护唯一的家人。


    在紧紧的怀抱里，大河气息激动地倾吐一切。


    见到这样的哥哥，妹妹不禁感慨。


    ——这简直就像是诅咒。


    上天赐与的才能，能指引未来的才能，却如此深刻地折磨着他。


    这样的哥哥是如此可怜，如此凄凉，却又如此令人怜爱。


    「……没事的，葛格，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本妹会原谅所有的一切。所以——」


    两人额头轻触，相同的眼眸彼此注视。


    「葛格只要勇往直前，朝自己的道路迈进就行了。」


    这就是她唯一的心愿。


    愿所爱之人踏上的，是条正确的道路，是条得偿所愿的道路。


    隔天下午，专门科目的上课时间。


    <来吧，请您赶紧说故事的后续。>


    「……拜托你别跟门融为一体好吗？这样等人根本是在吓人。」


    刚打开冷清校舍里最深处的一扇门，大河的身子便穿越前来催促的伊欧莱。一进入教室，倒在沙发上的巴夜，一副佣懒地直起上半身，举起单手打了个招呼。


    「嘿～」


    「……巴夜，你还真是老样子啊，就只有外表文雅。」


    端庄的外表配上轻浮的问候，令人精神为之疲弊。而她似乎是故意的，脸上正不怀好意地笑着。


    「想不到才两天你们就混熟了。伊欧莱那家伙，从昨天就一直期待着与你对话。」


    真叫人羡慕啊——巴夜说归说，脸上却带有一种安心的神色，或者说是见到小孩找到玩伴而感到欣慰，类似为人母的表情。


    「怎么说呢，你还真像是她的家长。」


    「……嗯，伊欧莱对我来说本来就像是女儿或妹妹，若要说是家长，严格来讲也不算错喔。」


    <大河，快讲后续给我听。>


    大河举起手，制止伊欧莱的催促并坐上沙发。看她的状况，先前担心的事应该只是杞人忧天。


    他歇了口气，趁机重新检视房间一下。


    不太大的屋内，被各种显然不属于学园所有的对象给占满。


    一个书柜里收纳了数百部纸本数据，就电子书籍为主流的现代来说相当罕见；除了冷暖气，后方还有疑似特地带来的小型冰箱、餐具柜、甚至衣橱。要说有谁住在这儿也说得通。


    「你还真是为所欲为啊。」


    「因为我的立场允许我这么做。」


    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假造课程，将部分校舍（虽然并没在使用）挪为私用……一旦做到这种地步，大河也只能摇头叹气了。


    「啊，话先说在前头，我这样并不是行使权力为所欲为，而是作为工作酬劳的一部分，属于理所当然的权利，希望你不要误会了。」


    「酬劳？」


    「没错。我们切灯可是新兴势力，可没有余力能够宠惯自家人。拿一项成果，换一项要求——我就只是在这样的契约条件下工作罢了。」


    切灯在计算机业界崭露头角，只是最近数十年的事。


    在那之前，鸦羽、浪鹭、朱鹭峰曾是市场上三大企业。透过极尽追求利润的经营方针，切灯渐渐切入早已是垄断状态的计算机市场，然而目前还是处于不能轻匆的状况。


    「……想不到社长千金还挺辛苦的。」


    「可不是吗？每天压力都大到叫人受不了。所以你就代替我，好好陪伴伊欧莱吧～」


    「好吧，反正这点小事——唔喔！？」


    <大河，我想听后续。>


    伊欧莱有如幽灵般从肚子一带探头而出，把大河给吓了一大跳，人也自沙发上滚落。


    放学后，结束专门科目的切灯巴夜一如既往，直接前往公司。


    学生会的事务，她早已利用早晨第一堂课前的时间以及午休全数完成，因此教师们对于还是学生的她，却已从事须负担责任的工作，并不曾表示过反对。


    「……好。」


    由制服换成办公用西装，她拍了拍脸颊，给自己上紧发条。


    在这里，「众人景仰的端庄学生会长」的面具是不管用的。不管过程为何，只求得到结果——这里最重要的，就只有这件事。


    以脑波识别解除门锁，她进入位于切灯总公司最上层的个人研究室。


    虽名为研究室，其实里头只有潜行机。真正的研究室，就在切灯的构造体里。


    座落于正中央的企业用大型潜行机，随着周边的电子机器一同启动。切灯巴夜坐进核心部分的胶囊状封舱并闭上眼睛。


    「——潜行开始。」


    意识仿佛睡着般中断片刻，下个瞬间又恢复清晰。


    与中型以下的机型不同，巴夜没有任何晕眩感，平静自然地登入后，随即着手开始工作。


    「伊欧莱，你醒着吗？」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虚拟人格并不需要休眠。>


    听到呼唤，伊欧莱在房间中心现身。


    「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别这样当真。」


    <……原来是这样。我目前还无法理解玩笑。>


    说这话时的伊欧莱，眼神仿佛带了些许不甘心。


    （身为研发者虽然有些自卖自夸，但这可真是长足进步呢～）


    毫无疑问，这正是所谓的情感。


    研发至今十个月……不，正确来说是三个月。几乎看不见成长的感性，竟然在昨天与前天有了飞跃性的进化。


    （……这速度实在快得令人害怕。）


    不知为何，对于她的进化，巴夜就是高兴不起来。


    她过去不断改良伊欧莱，研究也许即将开花结果。


    然而，要是这进化属于「出乎预料」的状况—


    「……伊欧莱，原先计划改变了。我要做一次整体扫描，你躺下来吧。」


    <好的。>


    不安依旧挥之不去，巴夜决定再进行一次前天刚施行过的整体扫描。


    她透过对象操作，显现出一张简易的床铺，让伊欧莱躺在上头闭起眼睛，手盖到她的上头操作内部数据，让虚拟人格进入休眠。这么一来，即使修改内部数据，也不会对人格造成影响。


    「但愿没有中什么恶性病毒。」


    紧接着，扫描开始进行。


    庞大数据流以高速向下卷动，巴夜看着那些信息，同时在脑中分析、评估。


    （这个不需要了，那边看来需要修正——嗯？）


    她停下卷动。


    在眼前的，是她毫无印象的程序代码。三天前扫描时，这些东西应该还不存在。


    「找到了……看来这就是原因。不过这可真有些出乎预料。」


    比想象的更精美，带有确切目的的程序代码。


    巴夜对这撰写笔触感到似曾相识，然而当她伸手触碰打算删除时——


    <——启动。>


    理应没有意识的她，嘴里却发出机械般的语声。


    接着，变化急转直下。


    伊欧莱的身躯渗出如血般的鲜红光芒，从头至脚将她包裹住并开始蠢动。


    「这、这是什么！？」


    丑恶的光景，甚至令她不禁作呕。


    若史莱姆确实存在，也许就是像这样捕食猎物——


    是的，捕食。这毫无疑问是捕食，也就是侵蚀。


    「呜——《紧急停止》！」


    巴夜透过远程操作，送出强制停止指令。然而，画面却没有停止的迹象，红色黏液甚至开始膨胀为数倍，吞没简易床铺，化为一颗诡异球体后开始凝缩，随后却一口气炸了开来。


    黏稠的红色液体如血沫般飞溅四处，描绘出一幅宛如血案现场的凄惨景象。


    「……伊欧……莱……？」


    在中央处，也就是血泊之中，以无视物理法则的动作站起来的身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


    「伊欧莱塔儿」


    由外表看，她并没有什么改变，就只有头发被染成鲜血般通红。


    然而内在方面，伊欧莱的原貌已消逝无踪。


    不论是表情、眼睛、散发出的气质，全都化为无色透明。失焦的瞳孔里，感受不到冷漠或温度，有的就只是阴森。


    <——开始识别。>


    红色少女低语道。


    <信息取得完毕。当前位置已确认，多数电子体反应已确认，命令已确认——>


    「你在……说些什么……？欸……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快回答我！！」


    那并不是语言。


    那就只是词汇的罗列。


    一切情感，都已剥离尽失。


    曾是伊欧莱的她，对巴夜的喊叫毫不感兴趣，就只是继续念着生硬的词。


    <状况识别完毕。程序《牢狱》启动实验准备、完毕——实验开始。>


    她颈子一扭，视线与巴夜正面对上。


    「——！？」


    巴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超脱思考的本能控制着手指，启动室内的防御机制。


    <防护壁已确认。建议切断排除——>


    红光收敛至手中，创造出巨大的镰刀。它比身高更加巨大，但少女竟然以单手执起——随后闪光炸裂。


    「呀啊！」


    四处围着的电子防护壁承受不住爆风，全部化为碎片，余波在室内呼啸，将巴夜狠狠吹打到墙壁上。


    （怎么可能……竟然这么轻易就破坏了防护壁……）


    在研究室里，偶而会发生实验事故等意外状况，因此为防造成无可


    挽救的事态，配置了最高规格的电子防护壁。


    而防护壁竟然被她的一击给粉碎。


    由于痛觉已完全辽蔽，承受重击的切灯构造体并不会感受到疼痛。巴夜四处张望，寻找「它」的身影，接着在被破坏的门口见到红发的尾端。


    「——伊欧莱！！」


    巴夜随即起身，顾不得接下来的后果，一边以对话通讯打给管理课，一边追向那道身影。


    要是现在追丢了，伊欧莱将永远也回不来——这样的预感盘据着她的心。


    「紧急连络！失控的ai正往研究区域移动，请立刻封锁构造体——」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被惨叫给盖过。


    「电子体反应」「实验开始」等字眼在脑中不停打转。巴夜忍着不安，奔往惨叫传来的方向，展现在眼前的却是倒卧地面的几名同僚，以及红色少女用单手掐住研究员脖子并将其举起的身姿。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思考吸收不了眼前这无法理解的状况。


    数十人倒卧地面的景象看似离奇，实际上却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电子体基于安全管理上的问题，因此设定成一旦使用者丧失意识，就会将其自动注销。


    绝不可能像这样，呈现昏迷并倒在原处。


    「救、救命啊！大家全都被它给——」


    被掐着脖子的研究员向巴夜求助，然而少女不由分说地举起了镰刀——


    「住、住手，伊欧莱！《紧急停止》，拜托你快点停下来——」


    <——《牢狱》启动。>


    她的疾呼化为徒然，疯狂的镰刀贯穿了研究员。


    「啊、……喀……呜啊……」


    异变迅速到来。


    研究员伴随着呻吟声微微颤动，空洞的眼神失去生气。


    眼珠完全失去光辉的瞬间，研究员的身躯渗出红光，被穿过腹部的镰刀给吸收而去。


    异常的光景。


    然而——她却知道。那景象是什么，巴夜再清楚不过了。


    「怎么可能……为什么你会有那程序！？是哪里弄来的！？」


    被夺去内容物，化为空荡躯壳的研究员，被她扔到一旁。而大概是察觉有异，守护构造体的战斗用ai接连转移而入。


    <敌方多数势力已确认。状况判断——实验中断。建议逃离。>


    「！慢着，伊欧莱！」


    巴夜对着察觉不利打算逃离的背影叫道，并且随后惊觉，那是绝不能让她前往的方向——


    「转移区域……！难不成她打算逃往其他构造体！？」


    封锁处理尚未完成。


    转移区域有超过二十条联外的通路，要全数切断得花上许多工夫。巴夜事前已要求紧急处理，但恐怕还是赶不上。


    巴夜于是火速骇入管理课，控制了战斗用ai，带着部队随后追去。尽管违规存取的警报声响个不停，但现在的她可没空理会。要是就这么任由切灯处理，伊欧莱肯定会被销毁。


    （绝不能让那种事发生……！我得亲手阻止她！）


    怀着觉悟的切灯巴夜在构造体里穿梭奔走。


    同一时刻，大河等三人正在构造体《牡羊座》里。


    「呀哈哈，还真是有够费劲呀～」


    「杂碎角色多到这种地步还真是麻烦。连一毛钱都不值，竟然还敢来浪费本妹时间，这些家伙真该秤秤自己的斤两。」


    走在巨剑零星竖立的广大平原上，三人由于先前刚扫荡完小型病毒群，显得有些疲惫。


    「不过，也差不多就要到了吧？」


    「是的，再一段路就是了。」


    从最近的转移点徒步至今二十分钟，大河已经对这空无一物的平原感到厌倦。


    然而，既然还得赚生活费，自然没有摸鱼的余地。待电f体自我修复完毕后。三人再次启程，前往讨伐悬赏病毒。


    另外这次的对象是新种，不像上一次的卡萨提理欧已经有人讨伐过，因此酬劳也较为优渥。


    「其实三人来打算是非常吃力，不过我们就尽力而为吧。」


    「一般都是几个人来对付？」


    「嗯～虽然得看个人的力量，但至少都会有五人左右吧！不过你们两个有我特制的攻性程序，所以比那些普通人强多了喔！」


    即使讨伐了再多悬赏对象，要是电子体崩坏了，酬劳就得拿去支付修复费用。


    因此为求安全狩猎，哪怕分得的金额变少，也要增加团队人数，就成了资格持有者的基本战略。


    「所以，这次的敌人是什么？」


    「一言以蔽之，就是巨大的机械骑士。他名叫《佩伦》，是个出现至今两度击败了讨伐队的强敌。」


    「而且听说其中一组还是有三名排名a级成员的队伍呢！」


    「你们说的那『排名』我实在不太懂。是a级以上的人才有获得赏金的权利吗？」


    「是的。本妹就来简单讲解一下吧。所谓的等级一共有六阶段，也就是从最高阶的s到最低阶的e。所有人的起跑点都是一样的，所以哥哥你现在也是e级。」


    「喔～……那么升级的条件呢？」


    「系统会根据玩家的战绩，组入的攻性程序等各种要素，由整体来判断。要升到b级算是相对简单，但再上去就会变得非常困难。像本妹最近这两年一直都停留在b级。」


    「毕竟a以上的人数只有一百人左右！」


    「也就是说，泪也在那前一百名之内吗？」


    「不，小泪是比那更高级，只有十人左右的s级联机者。」


    「咦，原来你这么厉害？」


    「嘿嘿嘿·耶～！」


    泪有此资格的另一原因，是因为她是从《牡羊座》刚开始时就存在的老玩家。冬姬在实力方面毫无疑问拥有a级，唯独就是缺乏实战经验。等级并不直接等于实力，充其量就只是种指标。


    但由于升等能够获得体能的补正，以及减轻损伤的效果，对玩家而言倒也不是全然无关。


    正当三人谈论着，周围突然暗了下来。


    「嗯？」


    「咦，已经天黑了吗？」


    「不可能。夜晚时间带应该在三小时前就结束了——在上面！」


    听了冬姬的警告仰头一瞧，一直线朝我方落下的钢铁块体映入视野。大河反射性地抱着冬姬向后飞跃闪避，泪也同样连忙躲开。


    隔了半晌，金属块发出轰然巨响撞上地面。


    冲击撼动大地，金属块随后生出了四肢。完全忽视质量守恒定律的钢铁块变得巨大、复杂，最终化为*扛着巨大战斧，青光闪耀的钢之骑士。（编注：佩伦为斯拉夫神话中的雷神，形象如前文所述，是名手持斧头或铁锤的健壮男子。）


    「唔～大河，你怎么只保护冬姬一个人呢？」


    「因为我相信泪你一定躲得掉。所以，这家伙就是目标吗？」


    「是的，他就是《佩伦》，只是本妹可没料到他竟然是从天而降。」


    虽然遇上突袭，三人并没乱了阵脚。大河拔出野太刀，冬姬张开扇子，泪将创造石夹在指间。


    另一头的机械骑士缓缓举起斧头，战端眼看即将掀起。


    <——阻碍物已确认。建议切断排除——>


    这时，她来了。


    突如其来的红色劈斩，笔直地从佩伦的头部斩至胯下，将其身躯一分为二。


    「……咦？」


    被完美劈成均等两半的机械躯体，由断面处渐渐崩散，终于变得形体无存。


    一击——仅仅一击，讨伐榜上


    的病毒《佩伦》便化为光之粒子消失。


    「……冬姬，像这种就叫做抢怪吗？这种事很常发生？」


    「……怎么可能。当前的猎物被其他人打倒，这么离谱的事本妹也是第一次见到。」


    事发太过突然，令三人动弹不得。消灭的残光渐渐散去，在总算明朗的视野里，站了一个娇小的人影。


    「……女、生？」


    三人齐上都得历经苦战的讨伐榜病毒。凭一击打倒它的，是个背着一把能轻易斩断人类的大镰，眼神空洞，头发鲜红如血的少女。


    「这容貌还真像是个死神呢。不过看样子，她并不是病毒。」


    「但来路不明这点依然没变！」


    两人对不远之客戒慎提防，然而大河却对其轮廓感到似曾相识。


    记忆告诉自己肯定在哪儿见过她。随后，大河想起在学园与巴夜相遇时，陪伴在她身旁的那个ai。


    「伊欧莱……？」


    两者的氛围虽截然不同，但那身形毫无疑问是她。


    「你认识她？」


    「算是吧……但之前的她可没这种异样的氛围。」


    他朝着宛如场景对象般呆立不动的伊欧莱跨出一步。两名少女虽面露不安，但他举手示意自己不要紧，并来到红色少女的面前。


    「嗨，伊欧莱，你怎么变成这模样？改变形象吗？」


    对方没有回应。无色透明的僵硬表情，仿佛连「面无表情」这形容字眼都显得空虚无意义。少女就带着那样的脸庞，慢慢面对着他。


    脊背传来一阵哆嗦。


    大河何其后悔，自己竟然有一时片刻当她是伊欧莱，后悔自己如此轻率地靠近她。


    那是压倒性的、绝望的、毁灭性的，丝毫不属于知性生命体的身躯——


    <——电子体已确认、重启实验。>


    开口的同时，大镰无预警地挥砍而来。


    那是省略一切预备动作的一击。常人连反应都来不及的一刀，被大河迅速拔出的太刀给挡下，然而由于事前未有防备，他的姿势并不稳固。


    （好沉……！那细弱的手臂哪来这种蛮力……！）


    千钧一发之际，大河改变角度将镰刀向上架开，身子却因那脱离常轨的力道而失去重心。


    少女掐住他毫不设防的颈子，狠狠朝地面砸去。


    「喀——！」


    那一击并不疼，冲击却令视野一瞬间染白。少女没错过那破绽，大镰由上朝下一挥——


    「想得美！」


    泪指尖挟着剑矢上前拦阻。


    剑矢与大镰碰撞的瞬间发生爆炸，震波令镰刀偏离轨道，刺到大河的身旁，另两枚创造石就在同时化为铁链，缠住少女的手臂阻碍其行动。


    改造白袍随风飘扬，泪一个回身，创造石再次化为剑矢，扔向少女毫无防备的腹部。


    「飞吧！」


    一受冲击便爆破的剑矢将少女震飞后，泪又补上飞箭般的八根剑矢，正中其身躯并炸裂。


    「竟敢把哥哥那样摔到地面……！你想被本妹碾成一公厘厚吗！这个臭女人。」


    面对倒在地面的少女，冬姬一次挥出三枚土色属性球。于是，土之牢狱关住了她，随后落下的巨大岩拳，将她连同土牢一同槌烂。


    「大河，没事吧？」


    「谢啦，幸好有你帮忙。看来你对肉搏战也很得心应手呢。」


    「毕竟跟冬姬组队时，我可是担任前卫的！」


    「闲聊先到此为止。哥哥，本妹不晓得你那朋友是怎样的人，但还是先打倒再说，因为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是啊，竟然动不动就斩向毫无防备的大河。」


    <——抵抗已确认。建议瘫痪对象。>


    这时，随着一声含糊声，岩拳被红色斩切给穿透，粉碎得原形无存。


    泪与冬姬的攻击扎实地打个正着，然而死神般的少女却若无其事站了起来，看起来完全没受伤。


    「我上前跟她缠斗，你们俩一找到空档就攻击——来了！」


    死神以骇人速度一窜而出，镰刀与野太刀十字相交。


    大镰一击尚不罢休，以接二连三的连击猛攻而来。大河时而闪身时而架开，一一将其化解，泪趁隙绕至死神身后，朝着毫无防备的背部正要扔出剑矢。


    「———————————！！！」


    死神，发出了咆哮。


    不，咆哮这形容恐怕并不贴切。尖锐且鼓动耳膜的声音绝非震耳欲聋，而是更类似娇声或尖叫。


    「喀——！？」


    「哈、呜——！？」


    「这是什么，超音波吗！？」


    声波穿越耳膜，令三半规管异常。除了唯一对震撼弹有耐受性的大河勉强撑住，冬姬与泪两人皆因丧失平衡感而不支跪下，而大河其实也只是勉强站着，实在没什么攻击的余力。


    喀嚓……在脑中回荡的高音里，大河听见些微金属声。他顺着过去练就的危机察觉能力跳往一旁，大镰的一击随后划过虚空，从他耳边掠过。


    「……少、瞧不起人了！」


    靠着一声吶喊，驱散嗡嗡作响的回声，大河迅速重新站稳并挥斩而去。镰刀柄与刀刃相碰，少女向后退了两、三步，再次轻松举起大镰。


    <信息更新、目标威胁度向上修正——套用。镇压对象。>


    率先行动的，是红色少女。


    高举过头的镰刀由上而下，正面朝大河挥去。见那是毫无矫饰的一击，大河好整以暇地准备闪躲，却见她速度突然提升。


    「——可恶！」


    过去压抑住的动态视力即刻看破轨道，大河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斩击。大镰随后又连击而来，但一样被大河看得透彻并躲开，然而……


    （速度竟然愈来愈快了……！）


    不管大河还是死神，双方都逐渐加速，武器朝对方挥舞。


    两人的剧烈攻防看似没有上限——然而大河这一方，极限却远比他所估计的更快到来。


    （怎么回事……身体无法随心所欲地动……！）


    在连片刻都不容松懈的高速战斗里，尽管只是须臾间，但身体开始产生不听指挥的空窗期。


    而随着速度渐增，空窗期也逐渐增长。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不能再这样下去……！得先一击决定胜负！）


    他压低刃尖，收起太刀。


    架式一出，野太刀开始带电并劈啪作响。第一击挑起镰柄向上翻掀，第二击朝不设防的躯干劈斩。


    「——四式《雷十字》！！」


    无法防御，无可躲避的一击。以为毫无疑问能撕裂对手的必杀一击——却被单手给挡了下来。


    「什么——！？」


    少女红光缭绕的手，若无其事地接下来紫电之斩击。大河做梦也没料到会被挡下，惊愕之余露出了破绽。


    简单来说，大河大意了。


    若是平常的他，绝不会因为一招被挡下而动摇并露出破绽，而是不以为意地迅速补上追击。


    虽然身在战场，但《牡羊座（这里）》并不是现实——这样的认知植入心底，化为轻匆与大意，令他认为这终究只是个游戏，不管发生什么事，对现实世界都毫无影响。


    「大河，她来了！」


    在泪的呼唤声里，死神的大镰高举过头。


    被抓住的太刀纹风不动，大河只能看着挟蛮力由上方落下的凶器。


    因此——


    对于举起剑矢挡到面前，而被镰刀贯穿的泪，大河一点办法也没有。


    泪自己恐怕也无意承受这一斩


    ，然而防御用的剑矢被一刀破坏，大镰就那样深深剌进她的体内。


    <——《牢狱》启动。>


    少女一声呢喃，红色斩痕开始蠢动，染遍镰刀的红有如血管般开始脉动，泪的电子体也随之闪烁，电磁波遍布其上。


    「……啊……啊……」


    泪的眼眸里，光芒一点一点消失。


    既没有溅血，也没有惨叫，但她就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一点一点侵蚀而去。


    ——那样的身影，与过去死在自己面前的双亲身影叠合。


    「——你休想～～～～～～～～～～～～～～～～～～～～～～～！」


    霎时，脑中的思考断了线。


    陵着愤怒的拳头挥向镰尖，大河接下脱离镰钩而倒下的泪，同时跨出一步握紧拳头，使出全力痛殴少女。


    劲道非凡的强烈一击将死神少女打飞将近数十公尺远，在地面弹了好几下并卷起沙尘。


    「哈……哈……」


    然而这样的忘我，只持续了一剎那。


    心迅速恢复平静，他想起这里是计算机世界。


    ——没事的。这里是被砍了也无所谓的世界，她并没有受伤。


    「哥哥，小泪！你们没事吧？」


    依旧余音未消的冬姬，踏着蹒跚步伐连忙赶来。大河举起单手，告诉她自己没事，并藉由深呼吸令自己平静下来。


    「想不到她竟然会用声音来攻击……本妹还以为耳朵要被震坏了。」


    「还有那蛮力也是。用单手就拿起那把镰刀，也未免太超脱现实了。」


    兄妹俩并不慌张，一如往常地交谈。泪的电子体并未崩坏，马上就会起来了——他们俩如此认为。


    「……泪？」


    最先察觉有异的人，是抱着她的大河。她不但毫无醒来的迹象，全身瘫软无力，靠在大河身上一动也不动。


    「泪？……喂，泪！」


    看着即使呼唤也毫无反应的她，疑念逐渐转为焦虑。冬姬也发现状况不太对劲，蹲下来试着摇晃她。


    「小泪！你是怎么了，小泪！？」


    「……大、河……？」


    听到嘶哑的回应，两人这才安下心。


    然而她的意识依旧模糊，微睁的双眼虚弱无力，仿佛随时都会合上。


    「冬姬，她是怎么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明明就快失去意识，自动注销机制却没有启动。我们得赶快前往安全地区，手动替她注销才行。」


    「那就赶快转移吧！」


    「要是执行转移，包括坐标计算等过程，会有约十秒钟无法行动……本妹可不觉得那家伙会安分地等到我们完成行动。」


    视线另一头，少女毫发无伤地站了起来。大河打算摆出架式迎战，这才察觉自己身上的异变。


    （左手腕竟然，没有知觉……！？）


    是先前的那一拳。由于当时顺应本能以最高速行动，先前感受到的不协调，就这么完全脱了勾。


    这样一来别说是战斗，就连拖延时间都——


    <损伤轻微。残存势力已确认。>


    「……冬姬，带着泪到——」


    「本妹不会逃的。她可不是左手出问题的哥哥能够应付的角色。」


    看来冬姬也已经察觉到了。


    轻松举着大镰的少女，逐步逼近而来。两人心中已大致有底


    态，原因是来自那名少女，那么接下来绝不能受到她的攻击。


    <——实验继续。>


    死神如幽灵般沿着地面加速滑行，两人架起武器准备迎战。


    「找到了——大家上！」


    就在这时，耳熟能详的声音传来。


    数十架持着各种武器的机械人偶，遵照指令扑向少女。


    <敌方多数势力已确认。状况判断、建议排除。>


    然而镰刀光是一击就斩断三架人偶，其后的攻击更是令部队元气大伤。站在部队后方，看似指挥官的西装少女，心有不甘地嘟哝道：


    「看来果然不是她的对手。那边的平民，你们赶紧离开这儿——慢着……」


    一跟转过头的她对上眼，两人都愣住了。


    「……大河？」


    「是巴夜！？」


    在这意想不到的地方邂逅，两人都同感意外。


    巴夜看了大河身后的冬姬，又看了看躺在他怀里的泪，注意到她身上的红色裂伤。


    「那伤痕……难道她也被斩了吗！？」


    「也被斩……？巴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大河正想追问下去时，一旁响起一声巨响。


    仔细一瞧，原来剩下的十数架ai全被大镰给一击斩断，化为光粒并消失。


    「……要是可以的话实在很不想这么做，但如今也没办法了。管理者权限《强制转移》！」


    巴夜咂舌，手心浮现一枚透明的六角水晶体，随后溶解在大气之中。紧接着，整个世界响起了巨大的警报声。


    《紧急警报、紧急警报。构造体目前发生严重问题，由现在开始，所有联机者将强制转移至其他构造体——》


    「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看来她打算把那家伙连同《牡羊座》一起封锁！哥哥，好好抱住小泪！」


    大河才刚照冬姬所言抱紧了泪，视线就在下一秒扭曲变形，一切都与景色融为一体，像是仍进搅拌器混在一块儿。


    「呜咕……！」


    伴随着令五感错乱的不快感受，意识离开了构造体《牡羊座》。


    待视觉恢复，感觉全数归位，大家已不在《牡羊座》里。


    「……这是，学园的构造体？」


    似曾相识，墙壁却散发青白色光芒的房间——这里正是巴夜挪为私用的那间教室，不过并不是现实世界，而是计算机世界里的。


    巴夜接着又启动了另一枚六角体，念了一声《隔离封闭》，随后才大功告成似地长叹一口气。


    「封锁完毕。这下就不用担心她逃到其他构造体了……对了，接下来是这一边。大河，为何你刚刚会在那儿？」


    「……这我才要问你吧？」


    他让泪躺在与现实世界相同的那张沙发上，手扶着那张像是发烧般一脸难受的脸蛋，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泪，你不要紧吧？」


    「……啊……呜……？」


    她微睁两眼。见到她神智清醒了些，大河松了口气——


    「……………………你是、谁？」


    意识顿时凝滞。


    「呃、喂……！」


    「小泪，你清醒点啊！仔细看着，他是我的哥哥，天陵大河啊！」


    「……大、河……？对、喔……冬姬的、哥哥……我的、朋友……」


    泪拼命地回想着。


    然而她的话语断断续续，眼神失焦，意识不清到仿佛随时都会昏过去。光用异状两字还不足以形容的紧急事态，令兄妹俩六神无主。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时，一直在旁边冷静观察的巴夜有了动作。


    她手贴着泪的额头念念有辞，于是泪缓缓闭起眼，身躯摇曳并消失无踪。她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她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不会对她乱来的。」


    巴夜以在学园内不曾显现过的严肃眼神，向两人保证。


    「……你之后应该会好好跟我们解释一切吧？」


    「那当然。但现在先等等，我们得在她病入膏肓前先进行处理。」


    病入膏肓、处理——大河恨不得立刻问个清楚，但现在必


    须以泪的安全为优先。


    而冬姬似乎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揪着大河的衣襬并以眼神示意，要他暂时先让步。


    「……好吧。」


    兄妹俩启动注销程序，回到了现实世界。


    待两人收到巴夜的连络时，已经是一小时之后的事了。

 第四章 守护之誓

    天空逐渐被晚霞渲染成火红色。


    兄妹俩搭着出租车，穿过新都市西区的办公街前往另一头。


    在白色建筑物前下了车，两人小跑步进入其中。


    「你们来了。请往这里来。」


    巴夜不知是否对冬姬有所顾忌，以学生会长模式为两人带路。大河心想她平时口吻都已经在《牡羊座》里全曝光了，却还是如此慎重。


    这里是新都市唯一的大型病院：切灯综合病院。而她，就在里头的特殊病房。


    「啊，嗨～两位！」


    泪在病床上直起上半身。见到她摆脱一小时前那意识朦胧的模样，大河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你这不是好得很吗！刚被人叫到医院来，我还想说事情有多严重呢。」


    「呀哈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小泪你没事就好了。」


    不管怎样，她平安无事，就是值得庆幸的事。


    而一环视病房，大河发现这里头空间宽敞，再配上没有一点一污渍的纯白墙面，以及雅致的家具，处处流露出高级的氛围。


    「这是vip病房吧？竟然能只用一小时准备到这样的单人房，真不愧是切灯家的千金。」


    「呵呵，我认识这儿的院长，特地请他为我准备了一间。」


    巴夜以那依旧彬彬有礼的口吻（听在大河耳里只有寒意就是了），站在远离三人之处说道。大河虽然想尽早向她追究个清楚，然而当着泪的面，令他不禁有所顾忌。


    因此趁着冬姬与泪正在对话时，他来到巴夜身旁小声问道：


    「……泪她真的不要紧吧？」


    「目前姑且是无须担心，问题在于后续。」


    「……好吧。」


    「目前」「姑且」两个字，令不安再次涌现。


    「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连病房都准备了。你跟泪并不认识吧？」


    「她可是个有前途的新生，我好歹也听过她的名字。会准备病房，就只是如此罢了……对了，我们已经协调好，表面上她今晚是去住大河你家，要是她父母打电话来，别忘了这么转达。」


    巴夜平淡地回话，脸上却透露出藏不住的疲劳——主要来自精神层面。而那原因很显然，是因骤变的伊欧莱所引起。


    「你还好吧？」


    「与其担心我，你还是先替她担心吧。」


    巴夜以一句话回绝了大河的关心，随后她拍了一下手，吸引冬姬与泪的注意，瞬间挂上和蔼微笑并说道：


    「那么进入正题吧。接下来我将为各位说明，关于西园寺同学的状态，以及三位遇见的那名少女。」


    「首先是关于西园寺同学。坦白讲，她的状况并不乐观。」


    坐在椅子上的巴夜，正眼瞧着泪并对她说道。而泪自己似乎也早就心里有底，带着顿悟的表情接受了她的宣告。


    「……具体来说是怎样的不乐观？小泪看起来很正常，不是吗？」


    「没这回事。现在的西园寺同学，右脚可是几乎不能动了。」


    「！……小泪，这真的吗？」


    听到这意想不到的病况，冬姬半睁着眼瞪向她。


    大河似乎也没料到泪的情况会如此严重，对她投以严肃的视线。


    「呜……学生会长，不是要你别说出去的吗……」


    「正确理解现况是很重要的。而且所谓的异常，还不只是外在方面。西园寺同学，你的记忆还剩下多少呢？」


    「咦……？」


    巴夜话语中透露着某种确信。而身为当事人的泪，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看来你果然没有自觉。」


    「会长，请等一下，所谓的记忆是什么意思？」


    感到不解的冬姬追问道，然而大河却有些印象。记忆——听到这字眼，他想起当时短暂失忆，认不得自己的那个泪。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西园寺同学，你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吗？」


    「这我当然还记得……」


    「是吗？那么一个月前——当时应该正好是中学毕业季。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吗？」


    「嗯，毕业典礼结束后我跟朋友去……咦……？」


    跟朋友去玩——照理说是这样。


    但是她却想不起回忆的内容。理应在记忆里的朋友长相、名字，如今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尽管还记得当时做什么事，记忆里的风景与人物却成了空洞，就像是被虫蛀过那样。


    「怎么会，为什么我……？」


    「……看来果然是想不起来。虽然目前症状看起来还很轻微，不过由扫描结果来看，最多恐怕只能撑到明天傍晚了。」


    「喂，巴夜，快点告诉我们！泪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着重点的对话，令大河感到不耐烦。


    若她身上发生的异常是现在进行式，就得分秒必争地找出原因不可，但大家现在却只是慢条斯理地交谈。


    「哥哥，你先冷静下来。」


    「可是——！」


    「本妹虽然也很混乱，但这样气急败坏也于事无补。失去冷静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带有威慑感的视线，坚定而直入心房，而躺在病床上的泪，也同样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蠢蛋，现在怎么能反过来让她们为你担心。


    待大河深呼吸结束，巴夜以行动终端投影出窗口。在飘浮于半空的立体影像里，映出青白色的球体。


    「那么继续说下去——大河同学你知道，人类是如何在计算机世界里维持意识的吗？」


    「咦？嗯，是什么来着……我记得好像是将个人意识数据化并上传至电子体，类似这样的方式……？」


    「大致上并没有错，但这回答实在有欠完整。」


    「哥哥，这今天课堂上才刚教过喔？」


    「呜咕……！」


    想不到自己的学识不足，竟然在这场合漏了馅。


    「总之先不管大河同学知识不足的问题。首先，人类的记忆与生物信息统称为精神构造，而在登入时，潜行机会将我们的精神构造由现实肉体里取出，并且转移到计算机世界里的肉体，也就是电子体上头。而转移的时候，电子体也会随着精神构造自自动变化形态，成为最符合精神构造，也就是与现实里完全相同的肉体。」


    简单说，精神构造就是灵魂，透过将其注入躯壳里，人获得了暂时的肉体——大河以这种方式理解。


    「而这球体就是精神构造图形化的结果。正常的精神构造就像这样，呈色泽单一的美丽球形……而这边这个，则是西园寺同学目前的精神构造。」


    巴夜照出新的窗口，将其排列在半空中。


    两者的差异，可说是一目了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可一点都不有趣。」


    大河欠缺计算机相关知识，无法完全理解那张图所表示的意义。


    虽说如此，看到那宛如被虫蛀食般四处染红的精神构造体（构造体），即使是他也晓得那不正常。


    「精神构造体，其实就是灵魂，也或许可说是运作人脑的引擎。一旦精神构造出现异常，肉体当然会连带受影响，而记忆也是一样的。」


    遭污染为红色的部分，只占了不到整体的一成，然而尽管速度极其缓慢，但就在大家注视时，红色区块正一点一点侵蚀着正常部分。


    鲜血般的<红>。


    就凭这点要联想到那名持大镰的少女已经相当足够了。


    「……原因就是『她』吗？」


    「


    简单来说，她被注入了病毒，一种侵蚀精神构造的病毒——『她』称那为《牢狱》。」


    「可是从来没听说过有病毒能干涉精神构造！不对，干涉人类灵魂本来就不该发生，这是大家的不成文规定！」


    「是的，你说得没错。因为干涉精神构造，很可能触犯精神操控或精神破坏之类的禁忌事项。」


    但这一切并不受法律约束。或者正确来说，有关计算机世界的立法，一直处于牛步状态，警察机关甚至直到最近才成立了负责计算机世界的特殊部门。由于四大企业的垄断体制，国家想介入其中并不容易。


    正因为这样，若要从事计算机世界相关工作，得拥有最起码的职业道德，知道哪些是不可为之事——其中最大的禁忌，就是精神构造干涉。


    「精神操控吗……听起来是个危险分子会喜欢的字眼。」


    「的确常听说有恐怖主义者试图开发这块领域，但直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没有任何成功的案例。」


    「毕竟精神构造目前还属于无法分析的信息嘛。」


    即使技术再进步，人心终究不是能够轻易分析的事物，顶多只能像潜入装置那样进行「精神构造的直接转移」。


    「冬姬同学跟西园寺同学说得没错，真正的『干涉』理论上是办不到的。然而就在一年前，某间企业试图将此理论转为军用目的进行研究，藉由人为方式成功引起了类似的现象……领导那计划的，是一名少女。」


    巴夜深吸口气，整了整姿势并继续说下去。


    「——隶属切灯集团的研究者，阿堇青子。她是和我一同研发新型ai《伊欧莱塔儿》的共同研究者，也是我的朋友。」


    诉说那条，由昔日连向今日的因果之炼。


    「关于切灯集团是新兴势力这件事，相信大河同学你已经在今天的专门课堂上听说了。计算机市场过去是由三大企业所垄断的，而切灯如今凭着利益至上主义，逐渐切入市场。」


    「之前的确是听说过许多不好的风声呢，什么只求利益不择手段之类的。」


    「那些风声都是真的，我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


    「原来如此，所以才研究如何干涉精神构造吗？毕竟若是能应用在兵器上，那的确是能带来巨大的利润。但是你说那人叫阿堇青子？她竟然能一个人进行研发……」


    「用客气点的说法来讲，青子她的才能异于常人。」


    虽然是在暴露家族丑事，巴夜的情绪却异常平淡，就像是个单纯陈述事实的旁人。大河虽对她的态度有些纳闷，但现在可不是在乎那些的时候。


    「……所以，为何那荒谬离谱的病毒会在伊欧莱身上？」


    「关于这点我也不明白。再说那计划明明早已中止，病毒应该也未完成才对。」


    「未完成？」


    「青子在三个月前因病去世。我听说该计划在失去核心人物后，研发的相关档案全都销毁了，因此那照理说是不该存在的……」


    「先别管那方面的事吧。那死神——你刚说她叫伊欧莱塔儿？那ai失控的原因是？」


    「那点也同样是个谜。我在扫描时发现一段陌生的程序代码，正打算要删除时，她就突然变成那样并且失控了。」


    恐怕是删除动作触发了她——巴夜不甘心地说道。


    程序码事先设定为隐藏，再透过倒数计时或某种方式显现并启动——大概就是这一回事。


    但，还是有许多疑点令人纳闷。


    既然青子死了，能存取伊欧莱内部信息的就只剩巴夜，就算是被人以非法管道侵入，她跟青子联手替伊欧莱建造的防护壁，也不是轻易就能破解的。


    「关于失控的伊欧莱，这里就以冬姬同学所说的死神来称呼。死神在切灯的构造体内对二十三人注入《牢狱》并脱逃，至于之后的事，则就如各位所经历过的。」


    「那二十三人后来怎样了？」


    「他们全都在意识不明的状态下被送进医院。他们和西园寺同学不同，精神构造完全丧失，永远也不会有清醒的一天。并且……西园寺同学迟早会像他们一样。」


    「……！」


    再次点明的事实，让泪垂下了头。


    她就像是要阻止那一点一点流失的某些事物，环抱着自己逐渐失去知觉的身子。


    「由于只有短暂接触，使得感染较轻微，再加上我注射的抗体程序抑制侵蚀，所以她目前意识依然清醒，但这并不等于完全抑制了病毒。在明天结束前，她恐怕就会被侵蚀殆尽。」


    事情解释到一个段落，巴夜就在这时接到了对话通讯。见到窗口上显示的名字，巴夜眉头一皱，说句「失陪一下」并离开了病房。


    「…………」


    静寂笼罩了空间。


    泪对降临自己身上的突发意外不发一语，冬姬则轻轻握着挚友的手安慰她。


    至于大河，则是无比自责。


    「………………都是、我的错。」


    自嘴里挤出的，是后悔的话语。


    她就当着自己的面被斩。


    身在能够阻止的距离内，拥有足以阻止事情发生的力量，却因为像个傻子般呆立，才招致这无可挽回的事态。


    「要不是我轻率地接近，死神也许根本不会攻击我们。要是我够强，能够一个人收拾她；要是我别抱着被砍也无所谓的心态，泪就不至于变成这样了。」


    「大河，那不是——」


    泪正要开口否定，却被冬姬默默阻止。见到她眼眸里怒火翻腾，泪于是闭上了嘴。


    「八年！我花了八年努力修行让自己变强，却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叫做『拯救所见到的一切』连眼前一个人都保护不了的人，说什么大话！」


    听着一句接着一句的自怨自艾，冬姬慢慢走了过去。


    并且，高高举起了右手。


    「——啰哩八唆的吵死人了，你这个笨葛格！！」


    冬姬一掌打在他脸颊上，发出响亮的巴掌声。


    大河被意想不到的举动吓了一跳，并仰头看着自己的妹妹，看着那天蓝色眼眸里燃烧的愤怒。


    「哎，气死人了……！小泪，要是觉得吵的话自己把耳朵捂起来！因为本妹接下来要好好教训这个笨蛋！」


    「这里可是病房，你们要尽量压低音量喔！」


    「冬姬，你干嘛没头没脑地突然——」


    「葛格你先给我安静下来！还有给我跪好！」


    冬姬激动到连称呼都从「哥哥」变回了「葛格」。被她这么一说，再加上那不由分说的气势，大河于是离开椅子，跪坐在病房的地板上。


    「本妹简直快要把脑袋给气炸了！都是你的错？葛格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呃，可是——」


    「当时在场的人不只葛格，所以小泪会变成这样，本妹也有责任！」


    「并且真要让我说的话，这并不是任何人的错喔。我是凭自己的意思冲出去的，所以包括结果在内，全都是我自己的责任。」


    冬姬双手夹住他的脸颊并凑近，接近到鼻尖几乎要相触的距离。深邃美丽的天蓝色双眸正注视着自己，透露出她最真诚的意念。


    「本妹不晓得葛格你在连城家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但似乎从一开始就认为『不管发生什么，都该由自己承担』……这点让本妹感到非常不愉快，非常地生气。」


    「……！」


    这句话让他心脏为之一震。


    被她说中了。


    「连城大河」是以守护为己任的人类，是必须超越众人的人类。他的一举一动攸关周围众人的性命安危，必须一个人承担


    所有的一切。


    冬姬继续陈违自己的想法：


    「本妹直接明讲吧。在现实世界里怎样先不管，但你在计算机世界（这里）里就只是个初学者。请哥哥哥不要自不量力，并且好好了解，现在你有本妹在。」


    即使获称最强，拥有众多部下，但大河始终是孤独一人。


    在过去，不曾有人陪他欢笑、陪他悲伤、为他流泪。


    他被要求当一个与实力相匹配的大人。


    「即使离得再远，我永远都在你身旁——请别忘了这句话。」


    ——或许就因为这样，陪伴、与你同在之类的字眼，就能令他感到无比欣慰。


    听了冬姬的一番话，他这才体认到「自己不再是孤独一人」。


    他终于能相信，哪怕自己身在何方，永远都有她在身旁。


    「……冬姬。」


    「什么事？」


    冬姬笑容满面。大河想表达些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谢谢你，当我的妹妹。」


    只能以老套的一句话表达自己的千思万绪。


    「呵呵，本妹当然是哥哥的妹妹啊。怎么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呢？」


    「的确是这样没错，只是突然有感而发罢了。」


    两人离散了八年。这么长的岁月，即使两人的心各奔东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她却愿意死心塌地追随，一心一意为自己付出。这是何其坚定的情感，大河如今以心感受到了。


    「……哎～哥哥真是太可爱了！」


    结果，不知是什么挑动了冬姬，只见她感动万分地紧紧抱住跪坐的大河。脸被紧扣在微薄胸前的他，一种香甜的芬芳传进鼻腔里。


    「唔呜……慢着、冬姬！？」


    「那有点脆弱无依的部分实在叫人受不了呀！葛格葛格葛格葛格！」


    精神面的脆弱与肉体面的强大所造成的反差，就是令她无比动心。


    「……唔……」


    看着在床边相拥的兄妹，泪嘟起了嘴唇。其实正确来说应该是冬姬单方面地拥抱，不过看在泪的眼里，两者其实都差不多。


    ——不公平。


    两人那相知相惜，不容第三者介入的气氛，令她好生羡慕。


    大概就因为这样，待她回过神时，手早已伸出去掐住大河的耳朵。


    「咦？呃、泪？——好疼好疼好疼！」


    并且，使劲地揪了过来。


    「唔～唔～唔～！」


    「慢、慢着，这真的很痛！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毫无来由的惩罚，令大河陷入混乱，但即使询问原因，泪也只是像个闹别扭的孩子般边哼边揪耳。而这冷不防的举动，同样令冬姬看傻了眼。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而不知何时回房的巴夜，脸上笑容虽然亲切可掬，低头瞧着的眼神里却带有一种鄙夷。


    「啊、呃不，这是……」


    「感情闹纠纷吗？脚踏两条船真是差劲透顶。」


    「并没有演变成那种另类的严肃情节好吗！」


    这双面人分明是在明知故问。


    随后，大河掰开紧抱不放的冬姬并将其安置到椅子上。泪虽然余怒未消，但现在毕竟时候不对，因此也没胡闹下去，在病床上坐直身子。


    「看你们似乎一扫先前的阴霾，那么我可以继续说下去了吗？」


    「……请说。」


    直至刚才的罪恶感以及紧张感，如今的确是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会不会这就是冬姬当初的盘算呢——？


    （……应该是我想太多了。）


    大河舍弃了心血来潮的推测。


    「真是的，都是因为哥哥刚才说了那些话。」


    「是我的错吗！？」


    「不，那不是大河——……的、错……」


    「……小泪？」


    突然，泪的情况又出了问题。


    眼神空洞而失焦的她，随后瘫软无力地倒上病床。


    「喂，泪！？」


    大河连忙上前打算探视，但却被巴夜制止。


    「请先冷静下来。那只是因为侵蚀的增长令心灵与肉体疏离，才导致失去意识，但她马上就会清醒过来的。」


    听她这么说，大河这才安下心。


    然而这并不是能乐观以待的状态。大河定睛看着巴夜并问道：


    「巴夜，该怎么做，才能让泪恢复正常？」


    「……方法其实非常简单。只要用我做的抗体程序将改变伊欧莱的主因直接摧毁，释放精神构造，一切就能回归原状。但要这么做，有几件课题得先解决。」


    「课题……是时间限制吗？」


    「时间限制？什么意思？」


    「……精神构造，也就是灵魂的欠缺，对人体来说并不是好事。即使登入计算机世界，实体看似没有灵魂，但实际上两者还是相系的。」


    若放着精神构造不管，它将会回归实体。而根据目前的一般说法，那是由于精神构造与肉体间，有种未知的联系途径。


    因此在计算机世界里，必须要有电子体这种暂时的容器，代替实体承接精神构造。


    「然而要是精神构造被《牢狱》侵蚀，那样的联系恐怕就会被切断。」


    「被切断的话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吗？」


    「后果确实很严重。哥哥你想想，一条切断的丝线，是连不回原点的。就算抢回了精神构造，要是不能回到实体，就等于毫无意义。」


    「这……那、那么泪岂不是就——」


    「大河同学，你先冷静下来。事情并没有严重到那地步。西园寺同学目前还没有完全被侵蚀，而且就算被侵蚀了，只要还残留有一些联系，我们就有机会再将其连接回去。」


    巴夜这番话，令大河稍微安了心。接着，冬姬继续询问详情。


    「能知道那所谓的残留能维持多久吗？」


    「很遗憾，正确时间我也不清楚，但那当然是愈快愈好。」


    要是不尽早取回精神构造，泪甚至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那不知是一天、两天、抑或是几个小时……总之得尽快才行。


    「接下来还有一点。伊欧莱身上配备了防护壁，无法直接注入程序，得要有谁先攻击至打破防护壁的程度才行。」


    「既然舞台是《牡羊座》，看来只好全力以赴了……哥哥。」


    「我知道……这是我的使命。」


    大河道出觉悟，像是在对着沉睡的她宣誓。


    ——她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像是在水中载浮载沉，懵懵懂懂，却又有一种安详的感觉。


    在令思绪迟钝的空间里，她回顾着自己的记忆。


    那是最近这四天，虽不长却高密度的时间记忆。她不停不停地倒带，试着将这四天铭刻于名为西园寺泪的存在上头。


    视线一隅染为赤红，它似乎又来夺取了。


    （不行，这个不能给你。）


    但对方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呢？赤红在梦的一角啃食了一阵子，这才心满意足似地散去。


    这样的「捕食」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名为记忆的录像带，正一点一点遭受啃食。


    思绪虽然朦胧，但她晓得那些迟早会被吞噬殆尽。


    尽管如此，唯独这一份记忆，她绝不会遗忘。


    惦记着这唯一一件事，西园寺泪沉浸在记忆里。


    忽然，她醒了过来。


    「嗨，睡美人，你醒了？」


    「……啊……咦……？大……河……？」


    她顺着声音转头望向一旁，于是看到似乎在一旁陪伴许久、坐在纯白房间内椅子上的**大河身影。


    （咦？）


    真是怪了……明明该晓得的讯息，竟然悄悄自脑海里遗落。难以言喻的不安袭来，她视线转向四周，映入眼帘的却是白色墙面，以及暗下来的天空。


    「天黑了、吗？」


    「你大约睡了三小时……那个假端庄还说什么『马上就会醒来』，害我担心得要命……」


    大河嘀嘀咕咕地从冰箱拿出矿泉水瓶递给泪。泪正好口渴，于是伸手接下——却一个没拿稳掉了下去。


    「啊……」


    「喔。」


    眼看就要掉到床上的宝特瓶，被大河伸手接下。


    （……原来，我连右手也不行了吗？）


    她就像是个旁人，以第三者角度理解了自己的病情。


    视觉与听觉目前虽然安然无恙，但出问题恐怕也是迟早的事吧——她说不上原因，就只是有此直觉。


    「……来吧，我倒给你喝。」


    发现她手有问题，大河转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以防不小心让她呛到。而她的手似乎只是使不上力，要动还没什么问题，改以双手夹住瓶子就能自己喝了。


    「谢谢你，大河。」


    「不客气。你记忆还好吗？」


    「嗯～还算勉勉强强吧。」


    身处这种状态，一般人恐怕早已恐惧得不能自已，但她就只是微笑以答。


    展露在脸上的，是足以赶走一切负面情感的开朗笑容；无所适从的思慕，则埋藏在心的深处。


    她知道，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


    她知道，要替那将一切罪过归诸于自己身上的少年疗治心伤，这是唯一的方法。


    「这样啊……具体来说是怎样的状况？」


    「嗯～中学一年级那时的记忆已经全部不见了吧。啊，然后大河跟冬姬你们的姓氏也已经记不得了。」


    「……这明明就很严重吧。」


    「所以，能告诉我吗？」


    「……是天陵，天陵大河跟天陵冬姬。」


    「天陵，天陵大河……天陵冬姬……」


    在念了又念、再三反刍的少女面前，大河深切体会到自己的无力。


    然而，现在可不是懊悔的时候。


    现在的天陵大河是救不了她的——因为救不了她，因此更该好好珍惜剩下的这段时间。


    「话说，泪，我们……明天约个会好吗？」


    「……嗯咦？」


    面对唐突的邀约，少女产生了疑惑。


    隔天早上，八时四十分。


    「那么，我走了。」


    大河来到自家潜行房沉沉地坐进椅子里，调整着呼吸节奏。另一头，直接坐在木地板上忙通宵的冬姬没有一点疲态，边忙着手边工作边目送哥哥离去。


    「好的，替本妹跟小泪问好。本妹得专心忙事情，就算连络也不会回应，请见谅。」


    「我知道。那个程序就麻烦你了——潜行开始。」


    大河启动潜行机，意识飞入计算机世界。


    精神构造体既往过程进入电子体，而与过去不同的，是今天的登入目的地。他前往的并不是已遭封锁的《牡羊座》，而是任何人都能自由进出的公共构造体。


    即使是构造体，也有各式各样的种类。


    像《牡羊座》那样以闲置运算能力运作的游戏构造体，只占整体的极少数，顶多在0.l%上下。


    而与那类特殊构造体不同，一般市民于日常生活里利用的，几乎都是自己居住地区的构造体。那些是仿造现实而创建，名副其实的「第二世界」。


    三人既然住在新都市，地区构造体自然就是《假想新都市》了。


    虚拟面积与现实里的新都市几乎相等，街道也几乎完全一致的仿真世界。


    即使不是市民，依然能够访问存取，是完全开放的公共构造体——都市构造体就是这样的东西。


    「……嘿咻。第一次来这儿，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一瞬的飘浮感结束，大河电子体来到了站前。


    与地区相连的门户——一登入《假想新都市》，他最先被传送到车站前。虽说是车站，但里头并没有磁浮列车行驶。


    仰头朝向天空，上头飘着几个配色奇妙的方块，里头显示了新闻以及时事话题等信息。


    从建筑到街道，全带有一种超现代感，一个令人联想到未来都市的空间。


    （看在喜欢的人眼里，这应该是求之不得的环境吧。）


    实际上，长时间连续潜行，导致营养失调而病倒的案例，在现实里时有所闻。


    一般家庭使用的头戴式小型潜行机并没有生命维持装置等物，人们能够无限制潜行而不受警告，直到实体受到严重影响为止。


    「好，我已经照冬姬说的，提前二十分钟来到会合地点了。」


    于视线另一头，两人昨天相约碰面的地点，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为何她已经在了啊……」


    要比对方先到会合地点等待——想不到自己竟然连冬姬的第一条建议都没能遵守。随后，她也注意到大河来了，精神十足地挥着手。


    轻柔飘逸的棕发，凹凸有致的肢体，配上高裸露度的服装。


    释放着自然而然吸引人们目光的天生魅力，西园寺泪人就在那儿。


    至于为何两人要挑这种时候约会——


    事情得回到昨天，泪清醒之前开始讲起。


    「使命、是吗……的确只有哥哥有机会和那家伙抗衡，但你赢得了吗？由先前一战来看，我认为凭现在的哥哥，应该没胜算吧？」


    「呜……」


    大河虽然说得很潇洒，然而冬姬一针见血的提问，令他顿时无言以对。


    尽管当时轻敌大意，但就算继续打下去，三人还是得吃败仗。并且现在的他，身体有原因不明的异状，那样下去是无法战斗的。


    「……毫无规划是吗？本妹就知道。」


    「哎呀，这样倒也很符合大河同学的风格，不是吗？虽然相较于刚才的正气凛然，这样的结果实在是有点逊。」


    大河到现在才发现，冬姬跟巴夜两人其实还挺像的。


    「但是不必担心，既可爱又能干又为哥哥着想的本妹都已经规划好了。请给本妹一天时间，本妹会找出哥哥你状况不佳的原因，并且设法弥补战力差距。」


    冬姬的目光坚定，将一筹莫展的情绪压抑在心底。


    二十四小时——这时间意味着，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挚友渐渐成为废人。


    尽管如此，冬姬绝不屈服。


    为了拯救泪，而且非得成功，她绝不改口自己说过的话。


    而大河也明白这份心愿，让她更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知道了。交给你了，冬姬。」


    「包在本妹身上。那么本妹这就回家里赶工。」


    「我也得忙着完成抗体程序，先失陪了。在明天之前，我也会想办法把这儿处理好的。」


    「这样啊。那么我也来做点什么好了……」


    就自己一个人无所事事，不是大河的作风。


    反正明天都注定得旷课，大河本来打算干脆去练武，不过冬姬给了他另一个选项。


    「小泪一个人肯定很不安，所以哥哥就去陪她，就算你们要去约会，本妹这次也特别批准。」


    「约、约会？等等，可是泪她没办法走路吧。」


    「这方面不用担心。会长，这间病院有思考操作型的电子体可


    以借用吗？」


    「我马上准备。」


    「看来就这么决定了。哥哥，就请你明天陪小泪在计算机世界里约个会吧。」


    事情如顺水推舟一一敲定。大河当然关心泪，也不吝于花时间陪伴她……但一听到约会这字眼，令他不由得心生紧张。


    「本妹会提供建议，让你们的约会能顺利进行，代价是哥哥之后也得和本妹约会一次。」


    回想到此为止。


    大河小跑步来到她身旁并道歉。


    「抱歉，等很久了吗？」


    「不，我也才刚到不久！」


    这样的问答情境完全跟冬姬当初的建议颠倒。要是被冬姬晓得，肯定又会唠叨个没完——大河边想，边看着接下来将与自己共度一日的她。


    一如既往天真无邪的笑容，配上似曾相识的细屑带背心与热裤。


    可是今天的泪不知为何，看起来格外富有魅力。


    （……也许，改变的是我？）


    这有点难以形容。今天的她实在是——可爱极了。


    倒不是说平时的她不可爱。怎么说呢……她全身上下的氛围，就是莫名地可爱动人。


    这就是所谓约会的魔力吗？


    「……呃～那个，你身体方面没问题吧？好像说那是思考操作型的电子体？」


    「嗯，本来一开始有点难行动，不过现在已经适应了！」


    她对着大河动了动现实世界里已经不听使唤的手。


    她现在使用的，是能够以想象方式来控制身体的特殊构造电子体，主要供病院等机关的残障者使用。


    ——现实当中连身子都直不起的她，如今在计算机世界里自由无碍。那动作像是提醒大河，眼前的终究只是幻象，令他感到一阵心痛。


    「那么……我们走吧。」


    大河挥别感伤，伸出右手。


    就算不能手勾手，至少也要牵着手——他遵照冬姬的建议行动。


    「……嗯。」


    泪脸颊微烫，左手叠到上头，两人十指紧紧交扣，也就是所谓的恋人式牵手。


    「嘿嘿嘿……」


    面露害羞之情，笑得很腼腆的泪，模样实在是令人无比怜爱。


    在那非凡的魅力前，大河怕自己通红的脸被看见，于是背对着她并迈出步伐。


    ——好歹在此时此刻，让她忘记现实，好好玩个痛快吧。


    彼此的体温自交握的手传来，两人的约会开始了。


    之后，两人逛了许多地方。


    以橱窗购物为起点，他们随后又去了水族馆、卡拉ok等。度过快乐时光的两人，如今正坐在露天咖啡厅小歇。


    喝着由味觉数据组成的红茶，西园寺泪一边观察眼前的少年。


    （……他虽然没到非常帅气的地步，不过不知为何，就是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呢。会不会我就是喜欢这种正反不一的反差，或是介于日常与非日常之间的感觉呢？）


    知道自己喜欢那种有点危险的人，连她都觉得自己癖好真是独特。


    由于记忆断断续续，她已记不清过去有哪些朋友，只隐约记得「西园寺泪」向来交友广泛，而不是只跟某几人要好的那种人。


    既广而浅的人际关系——而他或许就是如此与众不同，让这样的自己愿意陪伴他。


    大河似乎注意到视线，与她对上了眼。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啦～只是突然自我领悟到，自己真是个怪胎。」


    「如果泪你是怪胎，那我跟冬姬就得被分类成狂人了。」


    「啊哈哈，没这种事啦！」


    「这可难说了。至少，我们的成长环境是真的不正常。」


    「嗯～你好像说过，那地方就像是特种部队之类的？」


    「……听到这番话还能泰然处之的你也是挺厉害的。特种部队吗……那样说其实也不算错。在那里，枪枝跟军用雄蜂什么的都是司空见惯，大家就在现实里厮杀。以一个收养家庭来说……那环境真是糟透了。」


    之所以还能保有平常心，全是因为他有信念。


    总有一天会回去——由于心中惦记着那片「该回去的世界」，他才没被环境给同化。


    「……之前听冬姬说时就大概想象过了，如今再听你一说，看来那家庭一定跟现代很脱节。」


    「可不是吗？现在不管哪个国家都是以无人兵器为主力，在这潮流里却还想以人身迎战，结果就是连锻炼方式都荒唐到不可思议。」


    那是拥有怪物般体能的人们群聚之处。


    被那样的连城家收养，大河承受的歧视非同小可。由于连刀术都得不到正式指导，他只能观察周围，将呼吸法以及各种身法全数窃为己有。


    「他们该不会还欺负过你吧？」


    「……为何会这么想？」


    「因为我觉得，你看起来有些难过，才想说会不会是有过什么痛苦的经验。」


    （真敏锐。）


    大河的表情应该是不曾变过的，但她却能如此观察入微。


    「毕竟是人嘛，过上不顺眼的家伙总会想要修理的，不过等我变强后，那些人也都反过来被我修理一顿就是了。」


    「啊哈哈……」


    两人聊到一个段落，店员就在这时端来某种奇妙物体。满满的冰淇淋与水果，装到几乎呈倒三角型的那东西，不禁看得令人纳闷，为何它能维持原貌而不崩落啊？


    「久等了，您点的特别版圣代。」


    「喔喔～来了来了！」


    「咦，这什么？圣代？不会吧？」


    「嗯哼哼～它已经对象化并且固定了坐标，是绝对不会塌下来的！」


    巨大到仿佛带有效果音效的圣代降临桌面。如此风貌的确有资格称作特别，但做到这种地步也未免太走火入魔了。


    「嗯……所以这也是由刺激味觉的程序组合而成的嘛。这样想来其实还挺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把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塞进肚子里。」


    「唔，这样的想法可不行喔—大河你要不要吃吃看？很好吃的喔？」


    「……那一口就好。」


    「机会来了！来，啊～！」


    泪以汤匙挖了一口的份量，伸到大河的面前。


    「喂，泪！？」


    「来吧来吧，这里就是这样的店喔！」


    转过头一瞧，附近的确有许多你侬我侬的情侣，有些正在分食同一个圣代，也有些喝着插了两根吸管的「情侣果汁」。


    可是啊——大河正想回话，却看到泪那染得朱红的脸颊，以及因紧张而微微抖动的汤匙，让他停下了话语。


    犹豫了片刻，最后他还是豁了出去，一口含住她递出的圣代。


    「……真好吃。」


    「没错吧！」


    他本来以为吃起来肯定十分甜腻，没想到在嘴里蔓延开的，却是恰到好处的甜度与沁凉。程序里不只有味觉，还编写了嗅觉，吃完满是清甜的水果香气。


    「……耶嘿嘿，是间接接吻呢。」


    「咳哼！？你、你在胡说什……！？」


    「以冬姬的说法，这算是我俩的初体验吧？」


    「……要是把小时候扣掉不算，这的确是第一次。」


    对象不用说，当然是冬姬。泪显然也明白这点，表情有些失望。


    「这样啊。看来我还是赢不了冬姬啊！」


    「这应该无关输赢吧？」


    再说那是孩提时代的事，并不值得她如此介意。


    「也许吧。可是啊……有些事就是会让人很想抢第一嘛。」


    特别是跟喜欢的人有关的事——可惜现在的她，并没有勇气接上这一句。


    为摆脱闷在心中的情感，她换了个话题。


    「话说啊，你是哪时候跟会长那么要好的？」


    「嗯？喔～……我们只是刚好上同一堂专门科目，后来聊着聊着就熟了。」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会长对我跟对大河的应对感觉就是不太一样，而大河对学姊好像也异常亲昵。」


    「……你、你想太多了啦。好，你赶快吃一吃，我们到下个地方去吧。」


    犀利的提问，害大河连忙转开话题。泪虽然有些狐疑，但随后转念一想，如今何须在乎那些呢？于是继续吃她的圣


    同一时刻，于切灯学园构造体。


    「……哼啾！」


    轻微的喷嚏声响起。


    挪为私用的教室里，坐在沙发上忙着研发抗体程序的切灯巴夜心想：该不会在这时候感冒了吧？于是调阅了实体的健康状态。


    「全都是正常值……该不会是有人正在说我闲话吧？」


    大概是哪个研究员……也或许是「他」这个大爆冷门的黑马。胡乱想了一阵子，由于手边工作正好告一段落，她决定休息一会儿。


    积劳不浅的她，躺到沙发上愣愣地瞧着天花板。


    （……虽然很想回研究室，不过要是被其他研究员看到，一定又会被啰唆个没完没了。）


    毕竟一个人擅自封锁大规模构造体，可是前所未闻的事。虽说在那当下迫不得已，但这么大的动作，绝对不可能不造成麻烦。外加骚动的起因，又是她所研发的新型ai。


    目前，巴夜在公司内的处境十分尴尬。


    「害我这下得在这设备不齐全的地方工作……真是的，都已经快要没时间了！」


    一天。这是公司方面给她的缓冲期。


    若到时状况仍未改善，将直接摧毁事件的元凶伊欧莱——这是董事会做出的结论，是她一番交涉后争取到的最终期限。


    若只看结果，这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这次可是有二十三人意识不明，没有当场下令破坏，就已经是谢天谢地的事。


    （幸好西园寺同学跟《牢狱》的事还没曝光。要是被他们发现受害波及一般人，我的恫吓恐怕就没用了。）


    强制移转这类引人注目的事已经造成，要是再出现什么差错，难保切灯的丑闻不会浮上台面——因此她向高层进言，要他们将事情交给自己处理。


    切灯目前已经风声四起，绝对会尽力避开丑闻。虽说有一半是作茧自缚，但她也因此得到拯救伊欧莱的机会。


    ——连她也很清楚，这就叫做一意孤行。


    但这不只因为她是研发人员，更因为伊欧莱是她的梦想。


    名为切灯巴夜的好女，从小便孤独一人。


    由于生在蜚短流长的企业之家，从小就没有其他小孩想和她要好。会亲近她的，全都是追求切灯名声的大人。


    当个大人——为了不让他人有机可乘，身为组织领导者的父亲如此命令她，禁止她像个正常小孩那样蛮横任性。


    巴夜身不由己地成了早熟的小孩，也变得跟周围更加疏远.


    就是从那时开始，她有了一个梦想。


    ——想要朋友。


    扼杀童心，在大人的假面具下成长的她，遇上与她处境相同的阿堇青子，并开启了一个计划。能与人当朋友的存在——拥有情感的虚拟人格，计划名称：伊欧莱塔儿。


    因此，她非得挺身守护不可。


    为了延续已逝友人与自己一同勾勒的梦想，为了给将来与自己处境相同的人们一个寄托，她即使牺牲一切也必须守护伊欧莱塔儿的存在。


    「……你等着吧，我一定会救你回来，哪怕使用一切手段。」


    道出没任何人听得见的觉悟之语，巴夜继续开始工作。


    大河和泪勉强解决了单人吃不完的巨大圣代，继续逛街行程。两人四处漫步，享受着悠闲时光，泪就在这时兴致勃勃地来到卖饰品的摊贩前。


    「哇～这好漂亮……」


    泪拿起的，是条有着太阳形状坠子的项链，可说是相当别出心裁的设计，连不懂这方面的大河也感到佩服。


    另外虽说是摊贩，但这里实际上并没有卖东西。说穿了，这里只是个样品的展示场所，只要在此下订，就能在现实世界收到实物。


    「的确是很漂亮，也跟泪很相配。」


    他看了看价钱，虽然有点贵，不过手头倒是还负担得起。


    「我要买这个，请帮我送到这里。」


    「咦……？不行不行，这怎么好意思！你们生活费不是不够用了吗？」


    「吃饭方面节约一点就没问题了。而且这不只是约会的纪念品，还带有感谢的意义在。」


    「感谢？」


    「因为自己从搬家来这里，我们老是受你帮忙。这说起来算是一种感谢的具体表现，就像是在说『谢谢你，今后也请多指教』，所以你就收下它吧。」


    大河当面表达谢意。


    他的确受了泪许多照顾，例如学校的事、三餐的事、《牡羊座》的事、以及她愿意与冬姬交朋友的事，该感激的事多不胜数。


    尽管难为情，但必须说的话，就应该透过言语好好表达。


    泪本人则是愣住了。她并不觉得自己为他们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就只是尽到自己能力趼及的义务罢了——听了这一本正经的致谢，让泪觉得他有些老实得可爱。


    （……冬姬所说的可爱，总觉得渐渐能体会了。）


    同时也觉得，要是不肯收下，就等于是糟蹋了他一番好意。


    「这样啊？那好吧，礼物我就不客气地接收了！」


    「嗯。」


    送达日在两天后，地点为《帕拉底斯》……办理完购物手续，泪获得了饰品的数字档案。这样一来，就能在现实与计算机世界里拥有相同的打扮。


    「啊，有这档案正好。大河你来帮我别上它吧！」


    「咦？呃，这你自己来就好——」


    「快点快点！」


    被她这么一催，大河只好打开项链的扣环并向她接近。


    抬起头闭着眼睛的泪乍看就像是在索吻。大河尽可能不直视她，手绕到她的颈子后方。


    他由正面试着替泪戴上项链，但却因为缩着腰，怎么也戴不上去。


    「大河～要是不靠近点，应该会很难戴吧？」


    「呜……这、这我晓得，可是……」


    但要是再接近，将造成两人许多部分紧贴，特别是那丰满的胸部——大河当然不敢直接这么说，但却又不能让她继续枯等。纠结了几秒钟，他豁出去并向前迈出一步。


    「——！」


    「哈呜……」


    在第三者眼里，那就跟相拥的情侣没有两样——两人就是如此紧密。冬姬远不可及的大尺寸双峰压到腹部上方，带来无比幸福的触感。


    （虽然之前就知道她很丰满，但这实在是不得了……！）


    不只是感触，视觉与嗅觉的刺激也同样非同小可。


    由上而下见到的泪，身体释放近乎狂暴级的魅力，外加飘逸的棕发散发着香气。若要打比方……那就像是太阳的味道。


    那味道闻起来，就像是温暖和煦的太阳。


    要是再继续黏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大河连忙扣上项链的扣环，途中依然面临触觉嗅觉等刺激，等帮她佩戴好项链时，精神也已备受磨耗。


    「嘿嘿嘿……」


    但看到泪的笑容，让他觉得这样的努力确实值回票价。


    泪喜


    孜孜地以指尖拨着项链，让一旁的大河仿佛也受到感染而跟着开心起来。然而随后的一句话，却让表情蒙上阴影——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的确，他也知道。再快乐的时光，总有结束的时候。怀着剩余的一点希望，少女对他说：


    「……最后，我想去某个地方。」


    （小泪身体的负荷应该快到极限了吧……）


    冬姬打从早上目送大河离开后，就没离开过原地，持续高速地编辑着程序，此时她视线短暂离开屏幕画面并确认时间。


    下午四时——切灯巴夜估计的期限。想到那即将消失在远方的少女，冬姬仰望着天花板。


    在天陵冬姬还是鸦羽冬姬时的唯一朋友——西园寺泪。


    泪是当自己与最爱的哥哥分离而自甘堕落时，伸手拉了自己一把的人，是冬姬无可取代的挚友。


    「……放心地等着吧，本妹马上就去救你。」


    冬姬只嘟哝了一声，又回到工作上。


    眼前该做的只有一件事，其余一切全都被她抛诸脑后。


    「只剩一点了，一口气完成它们。」


    天蓝色的眼眸一亮，冬姬再次投身于电子之海里。


    「嗯，这里不管何时来都是这么美呢！」


    朱红的景色里，棕色卷发跟着泪一同舞动，在灿烂夕阳照耀下，散发闪亮的光之粒子。风一拂过丰润的发丝，光芒也随之绽放，将周围渲染出温暖柔和的氛围。


    「……啊啊，确实是很美。」


    想去某个地方——她带着大河来到的，是《假想新都市》外围的某个高地瞭望台。这里假日或许还有些人会来，但在平日白天时，这样一个空无一物的地方，而且还是在非现实的虚拟世界里，并没有好事之徒会想要前往。因此这能够遍览市街的瞭望台，如今只有他们两人在。


    大河与泪并着肩，看着与现实一模一样的幻想街道。


    「……你知道，为何我会在最后选择这里吗？」


    泪的呢喃声乘风而逝。然而话语还是扎实地传进大河耳里，他定睛瞧着眼前的新都市全貌并答道：


    「因为风景漂亮，是吗？」


    「很可惜，你的回答……不，也不算错吧。毕竟不可能完全没这种念头，不过这答案还是错的！」


    脑海里仅存着最后的残片，周围记忆正逐渐支离破碎。西园寺泪的人格愈来愈模糊，思考操作无法随心所欲，电子体的动作也渐渐迟钝。


    期限迫在眉睫。


    「以前我就决定——要是有一天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一定要在约会的最后来这里。本来应该是在现实世界里比较好，不过现在毕竟没办法要求太多。」


    「想去的话就去吧。等回到实体后，跟你喜欢的对象一起去。」


    「啊哈哈～大河你不懂啦，像这种事情，第一次是很重要的。能跟喜欢的人一起看夕阳……不觉得那就像是命中注定般美妙吗？」


    「是这么说的吗？」


    「就是这么说的……我可以坐下吗？其实这样站着有点辛苦。」


    两人在长凳上坐下，看着渐渐西沉的夕阳。于是，泪的头靠在大河的肩膀上。


    「……………………我还是，好害怕。」


    低语自一旁传来。


    「本来自认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知道自己即将消失，还是叫人好害怕……！」


    「……泪。」


    「明明就只是跟普通人一样度日，为什么我就得过上这种事¨如今大河来了，日子本该会变得更加快乐充实，为什么我却得承受如此痛苦的折磨呢！？」


    束缚着内心的炼条断裂，感情一口气爆发。


    为何偏偏是自己，为何不是其他人——这虽然等同诅咒他人不幸，但如今的她，不得不有此想法。


    而对于天陵大河……对于同样曾遭残酷现实压溃的少年而言，那番话令他感同身受。


    「……我不要消失……」


    大颗泪珠滴落，心底暗藏已久的害怕与恐惧一一涌现。


    ——自己不就是为了不要再见到这样伤心的表情，才想办法变强的吗？


    「……被斩的本来应该是我，消失的人也应该是我。因为有你挺身而出，我才能待在这儿。所以——我绝不会让你身受的那一刀徒劳无功。」


    他将会证明，天陵大河代替西园寺泪留下，一定有其意义在，一定与将来的某个因果相连系。


    「——我向你发誓。等着吧，我马上就去找你。」


    一定要救出她来——立于牺牲之上的人，绝不容许失败。


    若不能去相信这份牺牲的崇高，自己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再无价值。


    「……啊……」


    仿佛将人融入其中的苍穹碧眼。瞧着那对眼睛，让泪联想到那包容一切的辽阔天空，并轻轻叹息。


    （啊啊——这真是致命的魅力啊～）


    绝对错不了——


    一直到消失在即，我才终于能够如此确信，想想也真是符合自己的个性。


    尽管脑中接连浮现出吊桥效应等多余字眼，但那全都无所谓了。


    现在就相信他，以最灿烂的笑容与他道别吧。因为，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


    她一边想着一边拭去泪水。


    将眼前美丽的橙色夕阳，将那灼人般的朱红色烙印至心中。


    怀抱着此时此地最真切的思恋——


    「——嗯。我会等着你的，王子。」


    西园寺泪闭上双眼。


    就像是沉睡般安详，合上的眼眸再也没张开过。


    在晚霞里，大河抱着她失去力气的身躯，默默持续了好一阵子。

 第五章 最速最强的领域

    「呜吶～……」


    一回归现实世界，等着大河的，是不知该说可爱还是怎么的呻吟声，以及倒在地板上的妹妹——般的东西。大概是她没错。


    「……这里何时化为魔界了？」


    要说为何无法断定，实在是因为房间的样子与今早比起来简直判若两物。


    飘在空中的，是数量无法以数十估计、在四面八方摊展开的窗口。此外，扭曲的立体影像也被投射在墙壁与天花板上。


    现实与计算机产物交错混杂，构成一幅颇为混沌的光景。


    「冬姬～你还好吧～？」


    犹豫着该不该靠近的大河出声呼唤，于是冬姬身子微微动了动，立体影像也如呼应似地跟着消失，大河这才来到她身旁。乌溜的黑发散乱一地，宛如她疲劳的具体显现，再配上其他种种因素，将美少女的气质全糟蹋了。


    见她似乎还有意识，大河伸手一摸，发现她额头烧得厉害，但那并不是感冒发烧，而是用脑过度所导致的结果。


    「……你也真是太乱来了。」


    他一边叹气，一边蹲下身子抱起冬姬。


    各方面都娇小的她，身体轻得令人讶异。大河将她送回寝室，放上巨大床铺，她便像猫儿般蜷起了身子。


    「呜喵……」


    冬姬如今困得只差上下眼皮没黏在一块儿，但她还是设法驱散睡意，直起身子并揉揉眼睛。


    「脑袋……好沉……」


    「你躺着就行了，我去端点喝的给你。」


    用脑过度的痛楚，大河也深有体会。要是可以，他也希望能让妹妹睡觉，可惜这次现况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为了醒神而泡的咖啡一端给冬姬，她没加牛奶也没加糖，直接举杯一饮而尽。明明很苦的咖啡，对现在的她却似乎没什么效果，只见她频繁地眨着惺忪睡眼。


    「呜呜……好久没这么拼命了……」


    冬姬昨天从病院回家后，扣掉进食与沐浴的时间，脑子一直不眠不休地处理巨量的信息——而且还是以她那过人的高速思考。


    若要说大河的武器是现实里的速度，冬姬的武器就是思考的速度了。


    远超越常人的运算能力，对复数现象的平行处理能力，以及凭直觉获得解答的第六感——或者亦可称作计算机感。


    与「视认」现实的大河成对比，她拥有的是「视认」计算机世界的眼力。


    那并不是什么超能力，而是只有发挥脑力至极限才能办到的人类极限值。


    尽管如此，这依旧是荒唐的蛮干行为。


    要是过度用脑，导致脑部疲弊，有时她甚至会昏迷个两、三天。


    「真的辛苦你了，冬姬。」


    大河明白她的辛苦，伸手轻抚她的头。


    冬姬神情陶醉地享受他的轻抚，但不久之后，便切换为严肃眼神并坐直身子。


    「……那么接下来，进入正题吧。」


    于是大河也收起手，坐到正前方与她面对面。冬姬操作行动终端，以立体影像照出一只结晶体。


    随角度不同而有各种颜色的奇妙结晶体在大河面前静止不动，并自其中浮现一枚窗口。


    《由天陵冬姬传来程序《无尽的同步》的安装要求。「yes」or「no」？》


    「首先，若哥哥要跟死神打，这程序想必能帮上大忙。至少，它能彻底改善哥哥身体的异状。」


    就连讲解的途中，思考也因疲劳而一度朦胧不清。但这件事却是非交代不可的，因此冬姬自我提振，继续说下去。


    「这是本妹参考过去在鸦羽参加过的研究『实体与电子体的同步』所做出来的。只不过那研究计划当时就因危险性过高而遭冻结，而这程序——《无尽的同步》坦白讲，同样不是正派的程序设计者会去撰写的危险东西。」


    「……所谓的危险，具体来说有多危险？」


    「攸关性命的程度。」


    不留空档的回答伴随着坚定目光，一同射向大河。


    ——前方可是欠缺觉悟的人无法涉足的领域。她这么说。


    「若只论危险性，它恐怕更甚《牢狱》。一旦稍有差错，哥哥你的心智将崩溃，成为一个废人。」


    冬姬无比严肃的模样令大河体认到，那番话并不是夸大其词。


    「《无尽的同步》这程序对普通人来说是高风险零回报、毫无意义的东西。只有像哥哥这种少数与计算机世界独有的设计相冲突的人，才有使用它的意义。」


    「独有的设计？」


    「计算机世界有一半算是娱乐性质，因此会尽可能排除所有会引发痛苦等负面情感的因子。就好比说痛觉，几乎在所有构造体里都有设限，或是完全遮蔽。」


    「毕竟在《牡羊座》那种构造体里要是有痛觉，谁也不会想踏进去了。」


    被砍、被打、被焚烧等等……要是这些痛觉留着，实在是叫人吃不消。


    「《牡羊座》依等级而能拥有的体能补助设计，本来是为了让人在构造体内玩得尽兴，但那也让实体与电子体之间的同步产生微小落差。」


    因为那在现实里并不存在，说穿了就是附加之物。


    因此，电子体与现实的肉体并不会完美同步。


    「但一般人本来就不会将实体性能完全发挥，因此那些微差异不会带来任何影响……但哥哥锻炼至极致的体能，以及本妹的《眼》，就又另当别论了。」


    对远超越常人的反射神经与动态视力来说，多余程序就只是多一道阻碍。当想象的动作与电子体实际的动作有了落差，即便只是一剎那的微小差异，随着一点一点放大，最后就会完全偏离。


    「这就是我手臂失去知觉的原因吗？」


    「是的。因此，这程序的作用非常单纯，就只是藉由不断骇进自己，让造成落差的系统失效。」


    「骇进……自己？」


    「那要解释得花上三小时，这里就先省略。它估计会带来的风险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由于解除了痛觉遮蔽，电子体承受的伤害会全数传来，要是手臂或身体被斩断，相应的痛楚将会化为精神伤害传达至心灵。要是承受过量伤害，最坏的状况就是精神崩溃。」


    电子体受伤，对现实的躯体并无影响，但痛觉却会直接对精神造成伤害。


    很久以前受过的旧伤突然隐隐发疼，人们称为幻痛的症状，就属于这类例子。


    「而另一个风险，就是程序在生效时，会不断入侵自己，而这会对脑部带来极大的负担。本妹之前尝试过，顶多只能撑五分钟——这是让脑力超载，而不让它残废的最长时限。哥哥与本妹要是使用了《眼》，时限恐怕还会更短。」


    「想不到限制还真多啊。」


    不但承受攻击会出问题，还外加时间限制。


    再加上，要是使出全力，时间限制还会更加缩短。


    「……对不起，哥哥。」


    冬姬垂下头道歉。


    「本妹已经设法改善风险，但最后还是束手无策。要哥哥靠这种满是瑕疵的程序战斗，身为妹妹简直是差劲透顶。真的是非常抱歉。」


    冬姬深感自己实力不足，就这么不停地道歉。


    若是自己要用的，不管怎样的瑕疵都无所谓，反正一切责任由自己承担。


    然而这次使用程序的是大河，置身险境、承担风险的也全都是他。


    因此，她不得不事先声明。


    「……要不要接受它，由哥哥你自行判断。要是觉得这程序太过危险无法信赖——」


    哒——大河以指尖按下「yes」打断妹妹的话语。冬姬虽然惊讶，但大河的脸上却毫无


    迷惘。


    「我发过誓了，一定要救回她——攸关性命？我可是因为有泪才能活在这儿，岂能因这点危险而退缩。」


    要是就这么失去她，天陵大河将无法原谅自己。违背誓言而苟活，绝不是他能容忍的事。


    因为，那就跟死了没什么不同。


    「而且，我相信冬姬你。」


    「……唉，真是个叫人头疼的哥哥。」


    冬姬叹着气，却又好似有些开心地执行后续流程。


    于是，结晶体粉碎成细微粒子，被大河的行动终端吸入并消失。


    《开始安装，时间三分钟。》


    窗口上显示出一串文字，随后切换成条状进度表。接下来，就只有等待。


    这时，冬姬的身子倒了下去。看来知道自己的责任告一段落，先前压抑的疲劳顿时回涌，让她眼睛渐渐合上。


    大河手放到她头上轻抚，慰劳为了自己而通宵努力的妹妹。


    「……剩下就包在我身上吧，我一定会救泪回来。」


    也许是听了这句话安心了，也或许是因为轻抚增添了睡意——在坠入梦乡前，冬姬露出一抹浅笑。


    「哥哥，我相信你。」


    说完这句话，冬姬闭上眼，不到几秒便发出规律的吐息声。大河替表情安详无忧的她盖上被子，离开了寝室。


    重回潜行房，他一边准备登入，一边以行动终端连络巴夜。


    「我这里准备好了。」


    （ok。那么你先来学园构造体一趟，地点就是那间教室。我会先解除门锁，你直接走正门就行了。）


    潜行程序一启动，五感也跟着全数切换至另一个世界。


    确认登入顺利完成，他走在学园构造体里，前往目的地的校舍——就跟现实里一样冷清的那个区域。


    （这么说来，我当初就是在这儿第一次看到伊欧莱。）


    当时一时心血来潮启动了立体影像投影机，照出了本来不该被他看到的伊欧莱身影。


    （……要是没那件事，我应该就不会认识巴夜了吧。）


    若当时没遇见伊欧莱，不知道如今会是什么样子——逃避现实的无益思考掠过脑海。


    也许一切就会像不曾发生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脑中浮现，随即化为泡影消失。


    「你来了。」


    被挪为私用的教室里如今飘着众多窗口与结晶体，形成不可思议的空间。


    穿着与先前相同黑色西装的巴夜人就坐在沙发上，但并不像平常那样睡倒的姿态，而是正埋首于工作。


    她那和风美女的外表坦白讲，实在跟那服装不搭。


    「只差一点就结束了，你再等我一下。」


    同时操作十数个窗口的巴夜头也不回地快口说道，看得出她正全神贯注地忙于眼前的工作。


    他坐到沙发一隅以免打扰到她，又因为无事可做，只好愣愣地看着她。


    「……嗯？」


    看着看着，他感到有些异样。在时而消失时而浮现的众多窗口里，唯有一个窗口一直没变，也并非处于操作中的状态。


    那窗口不知为何，令大河莫名好奇，于是他探出身子一瞧，发现原来那是一张照片，里头有两名少女。


    （巴夜与伊欧莱……？可是为何穿着切灯的制服？）


    由巴夜稍显年幼的外表来判断，这恐怕是一、两年前的照片。这点倒是无所谓。令大河纳闷的，是她们——应该说是她的服装。


    巴夜穿制服倒没什么奇怪，但连伊欧莱都穿着，这就不太对劲了。而且照片里的伊欧莱，完全没有ai特有的机械感，简直就像是……不，完全就跟活人没两样。


    这究竟怎么回事——大河正想看个仔细，照片却瞬间消失了。


    「偷看可不是个好习惯。」


    巴夜眯着眼瞪了过来。看来她的工作已经完成，打开的众多窗口也同样跟着消失。


    「完成了吗？」


    「很遗憾，因为已经没空测试，只能请你在实战里直接使用了。但理论上，这应该能够消除《牢狱》而不损害到伊欧莱。」


    她将与血红相反的苍蓝结晶体扔了过来。


    大河反射性地接下，但结晶体却在碰到的瞬间融化般地进入大河体内。安装就此完成了。


    「这样啊。那么接下来就是我的任务了。」


    如今一切都已就绪。


    大河操作窗口，将服装换成《牡羊座》用的长大衣，并伸手检查显现于腰际的野太刀。


    「……你不打算问我照片的事？」


    巴夜带了几分提防，对稍事热身准备上战场的大河问道。见她正在试探自己，大河于是坦然以答：


    「我当然不可能不在意，但就算问了，你恐怕也不会回答。」


    由她的反应来看，大河好歹晓得那是不容介入的私人领域，也自认没有不长眼到会想侵犯他人隐私。


    「你虽然瞒了些事情，但我们本来就没有熟到推心置腹的关系。你无论如何也想救出伊欧莱……这理由就够让我们携手合作了，不是吗？」


    对方毕竟是前几天刚认识的人，没有理由就这么深信不疑。


    「因为能互助互利，所以我决定帮助你。我们的关系说穿了，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他的结论很果决，甚至该说太过果决，以致巴夜感到有些讶异。


    「……真叫人意想不到。瞧你跟妹妹以及西园寺同学之间的关系，我还以为你会搬出信赖之类天真幼稚的论调来说服我。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加务实。」


    「只要能救泪，我不在乎你背后有什么企图。就只是如此罢了。」


    听了这句话，巴夜在大河身上瞥见一种与自己相同的特质。


    少年为了拯救西园寺泪，会毫无迟疑地执行任何行动——就像自己为了拯救伊欧莱，很可能与公司作对一样。


    两人的想法与决心，可说是无比相似。


    （……总觉得稍微能理解，为何伊欧莱愿意亲近他了。）


    巴夜弹了个响指，墙壁的一部分开始起变化。之后，墙面化为一扇发白光的门，大小只能让一人勉强通过，看不到另一侧有什么东西。


    「这是暂时通向《牡羊座》的门，等你一进去立刻就会关闭。里头已经建立了通联管道，等你结束了就通知我吧。」


    「喔喔，明白了。」


    大河朝看不见景物的迷雾之门跨出一步，身后就在这时传来指示。


    「……大河，我命令你，一定要救出伊欧莱。要是我长久以来的努力泡汤，到时唯你是问。」


    「我懂。我身上不只有你，还背负了冬姬的寄托。」


    大河穿过门扉，再次进入《牡羊座》。


    「——我从前就发过誓，绝不会再输第二次。」


    沙沙——脚下的触感，由硬地板转为土壤。目前《牡羊座》似乎正值中午，头顶的太阳洒下炽烈的阳光。


    插着零星巨剑的平原。明明昨天才在这里与死种一战，却感觉像是好久以前的事。他的前一天，就是这么地紧凑充实。


    （……约会，玩得真尽兴.）


    像那样与同年纪的女生共度，是他人生头一遭。对过去总是打打杀杀的他而言，那段记忆显得格外灿烂。


    与妹妹一同生活，与朋友一同玩耍，与大家共度欢笑。


    他很清楚，这稀松平常的日子，是多么弥足珍贵。


    也因此——


    「……绝不原谅你。」


    在前方的，是如血般鲜红骇人的长发。轻松提着几乎与身等长的大镰，披着少女表皮的存在，就只是愣愣地


    望着天空。


    她不发一语。


    死人——头发底下露出的眼眸既无光彩也不带思想，甚至以此字眼来形容亦不突兀。一个死神就伫立在那儿。


    <——电子体确认。>


    她的颈子一歪，发出冰冷至极的冷峻声响。


    那形貌、那声音，皆令他的愤怒为之涌沸。


    就是她夺走的。


    花了八年才到手的平凡日子，以及她那太阳般和煦温暖的笑容。


    他闭起眼睛深呼吸。


    3、2、1……倒数的同时，全身上下的所有细胞也随之唤醒。


    <状况判断，重启实——>


    「——这是至今为止对你的回报，先送你当见面礼！！！」


    瞬间飞奔至死神眼前的，是左拳宛如炸弹的一记轰击。


    省略一切多余动作的拳击，挥上勉强反应过来的死神肩上，将弱不禁风的身躯打飞近二十公尺。


    那跟凭着愤怒而挥出的拳击不同，是将力量完全集中于一点，连铁块也能轻易粉碎的一击。


    若在现实世界，这一拳恐怕早已打烂她的肩胛骨。


    但不知是《牢狱》的副作用，还是伊欧莱本身的性能，这拳对耐久度高得异常的死神并没有什么效果。刚刚的一击别说是致命，造成的恐怕就只有皮肉伤的程度。


    高速在地面翻滚的死神试图起身时——


    「再一击！！」


    速度更甚死神的大河，轰拳的劲道穿过其身，将她砸向地面。


    背部重摔落地，胸口承受重击。包夹内脏的雨股冲击，在死神体内奔窜。然而，那对她的伤害依旧是近乎为零。


    <抵抗已确认。建议瘫痪对象。>


    「啧——」


    大河直觉领悟到攻击无效而咂舌，身子翻了半圈躲开大镰呼啸而来的一击，同时采反击态势试图斩下她的脑袋，但却被镰刀的柄给架住。


    （看来先发制人就到此为止了。）


    他以被接下的刀为起点，左脚踏稳大地，右脚朝死神侧腹一踹。


    由于下盘并不稳固，那记踢击显得轻盈乏力。死神起身的同时，大河毫无大意地举起野太刀，朝大地一蹬。


    喀唰！！随着铿然一声，两人同时奔出，挥出的兵刃交错，发出尖锐的金属声。差异不大，但确实屈居下风的野太刀招架不住，大镰的刀锋划过大河的衣服并刺到地面。


    ——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赢不了死神。


    力量不如对手的他，又因为那误差感而无法使出全力。速度最大的武器也占不了多少优势。这样的情况下，正面过招当然非输不可。


    最终王牌《无尽的同步》的时限是五分钟，也有可能随使用方式而缩短。


    不管怎样，在当前毫无胜算的状况下，使用的风险未免太高。


    （目前只好先忍忍了……！）


    要是出牌的时机错误，就等于是大河输了。


    太刀与镰数次交锋，大河却次次屈服于其力道。


    大河将累赘的动作精简至极限并连闪带躲，才勉强与死神打平。


    不是为了得胜，而是维持不败的攻势。


    死神虽然并不晓得他的攻守姿态，但她的攻势变得益发猛烈，让大河只能全神贯注地应付。


    「……这股蛮力，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正面承受大镰的轰击，把他击退了将近十公尺。


    两兵相交如今已超过三十次，双方都毫发无伤。相较于以体能优势蛮干的死神，大河靠着战斗经验与之对抗。


    即使体能占上风，死神的剑路却极为单纯，只要维持守势，要抵御并不是太困难的事。


    「呼——」


    他深呼吸。


    说得好听点，这叫做胶着状态，但实际上就只是在守势下苟延残喘。若我方不能主动出击，情况休想获得突破。


    大河睁开清澄无比的空色之眼——


    「接下来换我主动出击！！」


    他将手里超过一公尺长的野太刀狠狠砸去。


    若对手是有感情的人类，此刻想必是惊得目瞪口呆。


    毕竟那回旋的刀刃，速度可是连子弹都自叹弗如。就算是计算机世界，也总该要有个限度。


    就在即将砸中颈子前、不到一秒的时间——在这须臾之间，镰刀察觉到太刀逼近，将其弹飞至高空。


    面对高速飞来的刀刃，光是来得及反应就已经不容易了，但死神更是以丝毫不费劲的姿势予以迎击。这样的种乎其技，实在不是人类所能办到的。


    「哈！这下你浑身破绽了——！！」


    而趁隙挥拳而来的少年，却又比那更加离谱。


    就像是拥有独自的时间流，又像是早料到对手的反应，投掷后立刻潜入死神怀里的大河，往她不设防的腹部赏了一发炮弹般的铁拳。


    木然而立，并未站稳马步的死神，转了整整三圈并向后飞去——


    「飞吧！！」


    绕至身后放出的一记上勾拳正中背部，将她给打得半天高。


    那凭的不只是肌力——这一击是由双脚传来的螺旋劲道，透过全身上下的筋肉彻底增加强度，并在大河扭转腰身后才挥出的。一击便贯通并粉碎她的五脏六腑。


    <肉体损伤率，10


    飞了将近十公尺高的死神，身体弓成了く字形，一道电磁波噪声窜过身躯。


    死神发出疑似哀号之声。尽管感受不到痛觉，她还是能理解自己累积了创伤。但大河可无意对她客气，轻轻弯下膝盖，随后蹬地一跳。


    轻松超越重力束缚的大河，就像是算准时机般在空中接下野太刀，与音速同速的一击斩向少女的胴体。


    <肉体损伤率，15


    音速的斩击掀起冲击波，让死神再次发出哀号。试图抵抗的她举起大镰，但手却被大河抓住，连挣扎也没办法。


    「第一次打空中战吗？死神！！」


    大河扭转全身，像是要扛起她一般高举死神娇小的身躯，使劲向下方一甩。


    无从反抗的死神如落雷般，头下脚上地笔直摔向地面。


    若是对一般人，这样的连续攻击杀死对方十次都还有余。


    施展完一套超人绝技，大河平稳落地，注视着因落下的冲击而掀起粉尘的爆发中心。


    刀术——那指的并不单只是藉刀施展的招式。


    而是以全身为凶器，时而以斩击诱敌，追求破坏之极致的剑技。招式最初目的是用来对付人类，但于现代亦经常用来与机械人偶（雄峰）交手。随着时代变迁，它也进步升华，发展成对付非人对象也管用的武术。


    （要是能够就这样打倒的话那倒好……）


    这应该给对方带来许多损伤，他可不希望对方依旧安然无恙。他戒慎小心地瞧着沙尘另一头——而就在这时，浑身突然冒起鸡皮疙瘩。


    快闪开，否则就得死。


    顺着剎那的警告侧身一跳，几乎要吹散烟尘的红色斩击划过天空与地表飞向彼端，留下一道笔直的斩痕。


    <肉体损伤率20%，实验中断，建议歼灭对象。>


    如鬼魅般起身的死神，手里拿着红光缭绕如劫炎的大镰。


    封在镰刀内部的《牢狱》泄漏而出，在外头裹上一圈鲜红的火焰。


    见到她的红镰缓缓举起，大河抽着嘴角并喊道：


    「……放什么斩击波啊，没天理也该有个限度——！」


    撇下一句由衷的咒骂后，大河蹬地加速而去。瞬间挥出的两道红色斩击撕裂了大河前不久站立的空间，沿着直线将大地掀了开来。


    他不停奔驰，沿着圆周保持一定距离，期间红色大镰依旧毫不费劲地挥出一道又一道斩击攻向他。


    「既然那也是病毒的一部分，代表我一碰到就没戏唱了吗？再怎么不合理也该适可而止吧，混账东西！」


    死神的攻击就是如此脱序地强大，令大河简直就要丧失冷静。


    但他还是全力运转思考，观察她的攻击。


    斩击的速度、两击之间的间隔、与距离相比例下转向所耗费的时间……一切讯息输入脑中，以直觉拟定战术。


    思考在此刻等同愚蠢行为。本能告诉他，绝不能有片刻的减速。


    「——！」


    他卯起劲来冲锋而去。


    疾驰不休的大河，收起太刀以防碍事，在眼看就要划过脸颊的极短距离内，惊险地闪过迎面而来的一发斩击。其后的第二斩，则是以全力侧跳躲开。


    为了修正攻击方向，死神暂时停下连击。大河算准那短暂瞬间，如飞箭般缩短彼此距离。


    手扶着刀鞘，沉下身子摆出架式，试图在进入范围的瞬间将其一刀两断。


    但只差一步就进入攻击间距的他，视野里突然出现那东西。


    「什么——！？」


    包裹着死神镰刀的绯红开始起泡，大小约能收进手掌心的小石接连从中冒出。


    他不可能忘得了，那是泪先前使用过的——


    大河的愕然带来致命破绽。创造石化为多重成层的剑矢飞来，将视野染为一片银白。


    「……啊……呜……？」


    由于突如其来的不祥预感，天陵冬姬醒了过来。


    睡眼惺忪的冬姬缓缓地撑起上半身，窗外火红的夕阳过度刺眼使她眯起眼睛。她揉了揉眼皮，伸了个懒腰，但由于睡眠时间不长，睡意依旧沉重地凌驾于思考之上。


    （……哥哥……呢……？）


    半睡半醒的意识，寻求他的温暖。


    踏着蹒跚不定的步伐离开寝室，冬姬近乎无意识地来到潜行房，找到坐在潜行机上一不动的哥哥，坐上他的大腿，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举动持续了一会儿，她这才渐渐清醒，回想起当前状况。


    「……哥哥现在应该打得正激烈吧。」


    不用说，当他坐上潜行机，人就已经在计算机世界了。冬姬其实恨不得立刻前去支持，但用眼过度而昏昏沉沉的她，如今就算去了，恐怕也帮不上忙。


    「…………」


    她拨弄行动终端，连络日前才刚新增的某人。几声钤响后，窗口放大并照映出对方身影。


    「哈啰，学生会长。你现在方便吗？」


    <冬姬同学吗？请问有什么事？>


    对象——学生会长切灯巴夜——依旧是笑得端庄优雅。


    坦白讲，其实她有许多事想问问这女人。


    你们是不是很要好？是在什么情况下认识的？为何说话口气与气质时常变来变去？诸如此类的问题。


    但如今，那些都不重要了。


    「只是好奇另一头的状况罢了。哥哥他已经进入《牡羊座》了吗？」


    <是，现在应该正在跟死神交手。考虑到他要是输了所带来的问题，由外向内的连络通道已经全数封闭，因此我也不晓得详细情况。>


    「原来是这样吗？那么没事了。」


    过度淡然的态度，令巴夜感到有些蹊跷。巴夜虽然对冬姬并不熟，但好歹晓得她真心爱恋自己的哥哥。


    <真叫人意外。你不是很担心你哥哥吗？>


    「的确很担心，担心到恨不得立刻跟过去。」


    回完这一句，她挂断通话。


    「……本妹现在的心情，她就算听了也不会明白吧。」


    脑力疲弊的自己，去了也只是个拖油瓶。就因为明白这点，她才忍着焦虑待在这里。


    得救的不是性命，而是心灵——从八年前那一天起，天陵冬姬就无时无刻不思慕着他。


    想成为他的寄托，与他一同活下去——这是她向来的心愿，如今却只能憋在心底。这是何等地委屈，她认为巴夜肯定不会懂的。


    她轻轻地握住哥哥没有意识的那双手。


    由于传递知觉的生物电流全被遮蔽，身在计算机世界里的哥哥无从感受。


    「……请一定要赢。」


    尽管如此，冬姬依旧握着他的手。


    握着他，不断地祈祷。


    为了在远方战斗的哥哥，也为了遭囚禁的亲密好友。


    （看来……这次，真的不妙。）


    天陵大河仰头望着苍白无物的天空，冷静地掌握当前状况。


    十几把刀剑刺穿自己并爆炸，外观却看不出一点外伤，这样的身体令他发噱，嘴角似笑非笑地微扬。


    「……真是败给她了……竟然能使用泪的创造石……」


    大河晓得伊欧莱的学习能力优越。看来在之前那一战里，她学会了泪所使用的创造石。


    幸好那不是《牢狱》的侵蚀，对精神构造并无影响。然而近距离射出的剑矢与炸裂的威力，要令电子体崩坏已绰绰有余，大河虽斩断其中两成而没被当场摧毁，但如今已动弹不得。


    <对象已瘫痪。重启实验。>


    唰——踏在沙上的脚步声传来，影子遮蔽了视野。


    缭绕着红色波动的大镰举起，准备给倒地的大河致命的一击。


    即使明白挨了那一下将万事休矣，大河的身体却不为所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副光景。


    （……依然是，拯救不了吗？）


    伴随着思想，昔日记忆闪逝而去。


    ——遥远的昔日，令他诅咒自己的那一天。


    那是个父母难得都休假的日子。


    他的母亲平时为了寻找绘画灵感而经常出外散步，相较之下妹妹与父亲则是室内派。当天天气晴朗得恰到好处，为了让妹妹与父亲出外走动，于是他们决定出门晃晃。


    已经有好几年，他们不曾像这样全家一同出游了。


    不只因为母亲是个忙碌的知名画家，父亲平时也埋首于工作，鲜少像这样陪伴家人。


    也许是久违出游太过亢奋，他跟冬姬走在前头，父母则是面露笑容，看着兴高采烈的两人。


    由于家中没车，全家只能搭乘公共运输。而意外就发生在前往车站的途中。


    他只救了距离上来得及搭救的妹妹，并眼睁睁看着自己认为已经没救的父母死去。


    ——到这里的事情，冬姬也是知道的。


    但接下来的，是冬姬不曾见过的光景。就是这段情节，造就了天陵大河这个人。


    见到擅闯红绿灯的大卡车冲来，他抱着妹妹并躲开。


    并且为了不让冬姬见到接下来的景象，紧紧地抱着她——


    而自己却为了扛起责任，目不转睛地瞧着父母。


    接下来，世界停滞了。


    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


    他怀着身为一个孩子的觉悟。


    愿意承受自己所选择的结果，背负那两人的死。


    今后不管身受何等憎恨，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选择。


    ——然而，她笑了。


    被儿子见死不救的母亲，知道自己已经回天乏术，却以由衷的笑容诉说着「只要你们平安无事就好」。


    见到那笑容，他心的某处龟裂了。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笑得出来？


    为什么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对自己见死不救的人？


    拜托你苛责我啊、埋怨我啊、憎恨我啊。否则——这份罪恶该何去何从。


    看着一个画格


    一个画格，逐渐扭曲变形的笑容，心仿佛被什么给蒙蔽了。


    憎恨。


    见到母亲的笑容，而安心的混账东西；见到母亲的笑容，觉得自己见死不救的举止获得谅解的恶心思维。


    他憎恨那一切，无法原谅那样的自己。


    他在心中咆哮着，希望这个身体遭受报应。


    救不了父母的自己，明明见死不救却因瞧见父母死前的笑容以为得到谅解的自己——就是这样的自己，比世上的一切都来得可恨。


    于是，他开始追求力量。


    为了今后能拯救一切。


    为了改变自己。


    为了惩罚自己。


    他诅咒自己必须一辈子精进不懈，诫律自己片刻不能原谅自身。


    遥如天高的目标，成就了天陵大河这个人的一切；为此付出努力，成了绝对的约束。


    ——此人此身，绝不允许第二次失败。


    思绪逐渐回归现实。


    （快动啊！）


    你是没资格输的，哪怕还活着一秒，都得继续前进——他几乎要咬碎臼齿般咬牙命令自己，对着身躯使力。


    然而，一切还是太迟了。


    《——启动。》


    镰刀挥了下来。


    要是被那刺中，一切就万事皆休，精神构造会被吞噬殆尽，既救不回泪，也帮不了伊欧莱，更背叛了侰赖自己、将程序交给自己的冬姬与巴夜。


    《——分析完毕，连结开始。》


    这是不被允许的——他挥别眼前现实。


    不管现实或真理如何呈现，天陵大河就是不容失败。


    即使状况再绝望，也不能不获胜。这就是天陵大河背负的惩戒，与唯一的存在意义。


    这么一来，眼前现实就无关紧要了。


    哪怕对手是谁，只管超越他，以蛮力驳倒就是了。


    跨越那道极限，踏进无人可追随的领域吧。


    音、光、时间，将一切远抛身后——


    「——我发过誓要救她……少来给我碍事～～～～～～～～～～～～～！！！」


    《突破同步极限——！！！》


    伴随脑部短路般的灼人剧痛，《无尽的同步》回应了呼声而启动。


    举镰的死神手臂才刚挨了一脚，大河同时以单手撑身一跃而起，扭身朝她的身躯斜劈一刀。


    前后过程，不到零点一秒。


    正要送上最后一击的死神，遭受反击而扑了个空。然而躯干挨了一刀的她却毫无惧色，再次挥镰而来。


    什么技巧也没有，只凭蛮力的刚强一击。


    然而那一击，大河只动了下颈子便轻松避开，手中的野太刀一闪再次斩裂死神，其后的回旋踢同样踢个正着。


    碍事的时间差一解除，大河的《眼》以及体能终于获得完整发挥。


    连步枪子弹都能以慢动作目测的超人动态视力，让他得以瞬间看穿死神的攻击，以最小的动作躲开。


    <肉体损伤率30%。建议完全歼灭对象。>


    后退的死神嘀咕了一声，镰刀上缭绕的绯红变得益发灿烂，鲜明且阴森地增添其密度。接着，她高高举起镰刀，即将挥出远程斩击——


    「太迟了！」


    大河瞬间逼近，如迅雷般的一记突刺贯穿肩膀。深刺其中的剑尖封住动作，死神的手臂一时停滞。


    「连城流刀术，五式——《飞燕》！」


    他没错过那短暂破绽，野太刀的刀身就在吶喊的同时被燃起的青色火炎所覆盖。


    贯入肩内的刀身首先横向一挥，斩断了她的屑肉，同时大河一步跨到敌人后方，一个回身朝其背后一记剑闪。


    死神的回首反击被刀柄架开，大河抓住那只手臂制伏其动作并斩向脖子，同时膝盖顶向腹部打破平衡，白刃再对着胴体挥出闪烁的一击。


    五式《飞燕》并没有固定的套路。


    那招式以一言蔽之，就是无穷无尽的连续攻击。


    不容退缩、不容闪躲、不容反击，由体术与剑术融合而成，可说是最像刀术的刀术。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伴随接连不断的汹涌连击。


    与先前大相径庭，野太刀以超凡的速度划出犀利剑闪。试图抵抗而挥舞的大镰，被仿佛能预见未来的野太刀迎头痛击，不曾碰触到大河的身躯。


    苍炎缭绕的野太刀，超越音速地斩击乱舞，如暴雨般席卷而去。


    大镰如今别说迎击，就连想动都无法称心如意，只能承受乱刀洗礼。


    （肉体损伤率、50%、60%、70%、80%————————————————！！）


    「咕喔！？」


    极近距离传来较先前高出数倍音量的声浪轰炸，加上同时射出的创造石剑矢，逼得大河不得不后退。


    若是在现实世界，大河能割断她的咽喉来防范，但这方法在计算机世界（这里）并不管用。而《眼》虽能看透对方一举一动，却无法阻止她的声音。


    现在的大河处于一切知觉皆能完美接收的完全同步状态，在现实里顶多能震破玻璃的音响攻击，如今也能原封不动地传导。


    「咿……这混账，打算震破我的鼓膜吗……」


    由于双手忙着弹开剑矢，无暇遮住耳朵，声波震得他脑袋天旋地转。


    这时，头痛欲裂的感觉突然袭来。


    「喀、哈、呜——」


    那头痛非同小可，就像是被人割开头颅，直接对着神经重击，痛到令他视野翻白差点昏去，他只能凭意志力硬是撑住。


    「意思是说，没空能让我再拖拖拉拉下去吗……」


    那恐怕是「时间限制」的警讯。尽管才启动不到一分钟，但《眼》带来的负担似乎超出预估。


    靠着毅力克服断断续续的头痛，大河继续迎战死神。当他承受痛楚时，对方似乎已准备万全，三十余颗创造石正面对着他。


    「……只差最后一步了，拜托撑着点啊！」


    他朝大地一蹬，如子弹般冲了出去。


    几乎同时射出的创造石化为剑、枪、斧、箭，张牙舞爪袭来。大河以最起码的迎击拨掉一部分，其余则靠体术躲开。只要再正面斩断由四石串连而成的最后一把巨枪，敌人就近在眼前了。


    凭现在的自己，要躲开镰刀的一击易如反掌。


    知道胜券在握，他握实手里的太刀。


    紧接着，才体悟到自己错估形势。


    ——铿啷！


    斜后方两侧传来金属摩擦声，不知什么东西绕上他的双臂。


    「什么！？」


    映入眼中的，是缠住双臂，令其动弹不得的铁链。


    那是泪的创造石的变化形态之一，大河之前也曾见过。


    但这并不重要，问题在于——


    （是何时！？她是哪时扔出来的！？我没道理看漏啊——！）


    他一路看透对手的一切动作，若对方扔出创造石，就算速度再怎样快，也绝对瞒不过他睁开的双眼。


    是的，若他看得到的话。


    然而，却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视野封闭为零。


    （是那时候吗？她是趁我痛得闭上眼的时候扔出的吗？）


    炼条的捆缚力道并不太强，只要施点力就能扯开。


    然而死神已来到面前举起镰刀，要是先挣脱锁链，之后将会来不及闪躲，但在双臂动弹不得的状态下却又不可能全身而退，势必得牺牲一只手臂。


    若是在刚才，他不会在乎手臂被斩，但如今可不一样。


    ——由于解除了


    痛觉屏障，电子体承受的伤害会全数传来，要是手臂或身体被斩断，将会直接传来相应的痛楚——


    他想起冬姬说过的话。


    在知觉远比常人敏锐的完全同步状态下，手臂要是挨了一斩，肯定无法再使用。


    而单靠一只手臂，是赢不了这对手的。


    但要是换成身体——曾有被砍经验的躯干——也许还有些希望。


    「……哈。」


    要心理准备，他老早就有了。为求胜利，大河露出无畏的笑容。


    并且，正面接下镰刀的一击。


    滋噗——


    「咕呜……！」


    由肩胛刺进的刀尖直捣肺部，撕裂了心脏。


    全身感觉就像是被四分五裂。由内脏涌现的呕吐感，以及像是被划开腹部，以烧红铁棒搅拌的痛楚，令意识闪烁。大河咬牙撑了过去，右手抓住刺穿腹部的那段镰刀。


    绝对不会松手——被老虎钳般的力量扣住，镰刀这下纹风不动。


    左脚退后半步，沉下腰踏稳马步。


    接着，他将巴夜交付的抗体程序召唤至手掌心，扣起五指握成拳头。


    「别再……厚颜无耻地躲在别人体内了——！！」


    苍蓝之拳伴随怒吼打进死神腹内。浑身力道的一拳深入电子体，直接攻向那段令她变异的程序数据。


    <异物侵入确认。搜寻对抗手段，搜寻搜寻搜寻搜寻搜寻搜寻搜寻搜寻搜寻——>


    苍蓝光芒爬满死神的全身。


    最先错乱的是语言，就像坏掉的收音机般带有噪声，渐渐成为连话语都称不上的一团杂音。


    接着是头发。当初那血般的鲜红一点一点褪回当初的颜色。净化异物的苍蓝光芒甚至渗入象征疯狂的大镰，断开彼此的连结。


    化为无法目视的微小碎片，大镰逐渐消失。


    不久，鲜红全数消失，眼前的她已不再是死神，而是当初宛如妖精的神秘少女。


    「……总觉得好像好久没见到她了。」


    大河上前抱住倒下的她。


    光是抱着她，挨了斩击的部位便传来烧灼般的痛楚，险些让大河失去意识，幸好他忍了下来，随后并连络巴夜。


    「我救回伊欧莱了，带她回去吧。」


    （干得好，大河！我这就恢复联机！）


    「……呃，话说泪怎么样了？已经复原了吗？」


    埋在伊欧莱体内的《牢狱》程序代码已处理完毕，但大河的不祥预感依然未消去。


    事情还没结束，还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等一下，我马上调查……怎么会竟然毫无变化！？你应该照我说的注入抗体程序了吧！？）


    「是啊，刚才确实打进去了……！？」


    冷不防地，鲜红色映入视野。


    剥离落地的鲜红碎片逐渐汇聚为一点。迅速巨大化的红光仿佛追求实体般，开始蠕动变形。


    「……巴夜，带走伊欧莱后立刻切断联机。等一切结束，我会再连络你。」


    （等等，什么叫一切结束后——）


    大河简短说完并结束通话，鲜红块体就在同时化为明确的实体。


    变幻到最后现身的，是拥有大河两倍大的体格、配着大镰、面容被兜帽盖住、身披黑色大衣，弥漫着毛骨悚然的寒气与疯狂，不折不扣的死神。


    这是《牡羊座》原本的，自动识别病毒并固定其外貌的功能。


    先前由于寄宿在电子体里，《牡羊座》并未侦测到它，如今却由于被抗体程序逐出体外，因而触发了该功能。


    「……可恶。」


    大河使尽浑身力气想起身，反而使他用力地咳了起来。


    体内支离破碎到产生能咳出内脏般的错觉，生不如死的剧痛在里头四处流窜寻求出路。


    「呃啊……咳、哈……！」


    视野染为白色，他的《眼》也即将濒临极限。


    全身上下发出哀鸣。不行了，这样的身体是无法战斗的——


    他摇摇晃晃地举起太刀刚摆出架式，死神立刻有了动作，发出撼动大气的吼声，大镰对准大河劈去。


    「咕……！」


    比少女身躯时更加沉重的一击，将采取守势的大河整个人被击飞。


    在地面翻滚了两三圈，大河重整姿势，却见到死神滑翔而来，举起那把随着身躯一同巨大化的大镰连续挥斩。


    大镰与野太刀激荡出火花彼此交错。每接下一击，沉甸的冲击便沿着太刀传至手臂、躯干，像是掀开伤口般隐隐作痛。


    至于脑子，如今一片扰乱。


    勉强能站立的身躯，勉强还维持着的意识。


    他已达到极限。


    《无尽的同步》带来的脑部重荷，腹部传来的剧痛……由正常人来承受，恐怕早已发狂。在这状态下战斗，无异是有勇无谋的自杀行为。


    心的某处传来呢喃。


    你已经尽力了，也救出伊欧莱了，不是吗？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其他人吧。


    「——开什么玩笑。」


    差点断头的一击被他弹开，带来的冲击驱散了幻听，也让骨、肺、内脏、全身细胞发出哀号。


    要是此刻放弃，还有谁能指望？


    少女——最后一刻露出笑容的少女，不就是相信了你，才安心离去的吗？


    你打算背叛这份信赖、这份心愿、这份承诺吗？


    我还能动，还能再打。


    痛楚可以忍耐，意识可以硬撑，极限什么的只要超越就行了。


    他一边架开攻击，一边深呼吸。


    3、2、l——随着倒数计时，唤醒全身上下的细胞。


    他脑海里想象着闪光。于是，随着浑身奔腾炸裂的雷光，全身上下益发敏锐而澄澈。


    ——哥哥，我相信你——


    燃烧完最后一滴燃料，将一切毫无余剩地转化成能量，以最大的马力运转名为「心」的引擎。


    ——嗯。我会等着你的，王子—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川」


    瞬间，世界静止了。


    在仿佛身处不同时间流的感觉里，硬弹开镰刀的同时，雷鸣般的一闪劈开了死神。


    咆哮轰然响起。


    被划过的裂伤里露出红光，随后苍蓝球体化为奔流从中喷出。


    「总算肯……吐出来了……」


    被牢狱囚禁的精神构造一泻而出。


    重回自由的灵魂在半空徘徊，寻找最初的归宿，然而裂伤就像是不容其脱逃般急速复原，不到几秒就将伤口完全封住。


    「死到临头还这么难缠……呜、咳……」


    ——还剩一击。只要再使出一击，这副身体就真的得报销了。


    （这就够了。）


    他慢慢将野太刀收入鞘。


    「……『奥义』一式——」


    没有耍花招。他已经没那种余力。


    纯粹以己身最强的一击破敌。将全力汇集在迈出的脚上，以及挥舞兵刃的手臂上。


    忍着翻腾席卷而来的痛楚，运作着眼看就要不支倒下的身躯，激醒逐渐朦胧的意识——并且，怀着非救出少女不可的誓言，天陵大河倾注全力一奔而出。


    死神的镰刀连连挥舞，然而高速放出的红色斩击波，却对不上笔直奔来的大河，只在遥远身后的地表划出裂痕。


    数十公尺的距离，以一个箭步归零，大河沉下了身子。


    接着，只想着斩杀对手，力量与速度凝聚至极限，伴随破地的一踏，野太刀同时出鞘！


    ！！


    「——《霸龙》！！！」


    连斩击残像也不留下，神速的拔刀术。


    唯有力与速皆超越极限的人类，才得以施展的无上斩击，挟带着足以撕裂大地的冲击波，将死神连同大镰一分为二。


    「————————————————」


    断面溢出浊流般的灵魂奔流。


    在寻找自身肉体而四处飞舞的众多精神构造里，他感应到仿佛太阳的少女气息。


    「……让你久等了，公主。」


    大河的意识，逐渐堕入黑暗。


    同时刻的某间病房里，一滴泪水，自安眠的少女脸颊流下。

 终章 路遥无际，心向苍穹

    由于时值假日，病院呈现一片人山人海。


    在新都市唯一的一间病院里，涌进许多趁着放假前来求诊的患者，不少人正在大厅里等候叫号。


    天陵冬姬穿越人潮，前往一般病房。


    她来到病房大楼入口等待手续办理好，就在这时，恐怕拥有相同目的的友人出现了。


    「咦～？我还以为我会是头一个到的呢……冬姬，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这是本妹该问的吧，小泪。当初明明约好十一时碰头，请问为何你提早了一小时？」


    两人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显然是皮笑肉不笑。”面对企图偷跑的对手，带了责难的两对视线激荡出火花。


    棕发少女的胸前，太阳形状的项链正闪耀着光芒。


    ——与死神对决后，如今已过了两天。


    囚禁精神构造的元凶一消灭，泪与切灯的研究者全都平安醒来，伊欧莱塔儿失控导致的一连串事件也就此告一段落。


    「真是的……小泪，你好歹也是大病初愈，还是别太逞强比较好。本妹可没那力气多照顾一人。」


    「啊哈哈～可惜我已经完全康复了，要跑马拉松什么的全都是小意思！倒是冬姬你不是头痛吗？何不好好回家休养呢？」


    由于本来就有体力基础，加上失去意识的时间不到一小时，泪当晚就精神抖擞地回到自己家中。话虽如此，由于后遗症方面仍是未知数，目前的她还在接受追踪检查。


    两名少女彼此制衡。


    而看着那虽称不上剑拔弩张，却又寒风阵阵的氛围，一旁柜台的护士战战兢兢地递出一枚探病证。


    那上头写着「20 号房·天陵大河」。


    「……还剩十五分钟。」


    沐浴在窗外照入的日光里，看着那晴朗得可憎的天空，大河手抱在脑后，安安分分地躺在病床上。


    ——一击败死神后，大河随即承受不了痛楚而昏厥。


    联机恢复后，紧急注销机制也跟着恢复正常并启动。大河的意识虽返回实体，却因痛楚的反馈带来抽搐与心律不整等症状，当场倒地不起。


    之后，他被冬姬叫来的救护车送至医院，却因为没有任何外伤，只能直接送至病房，经过精神安定剂等投药治疗，直到昨天才醒来。


    内脏被翻搅的不适感虽然还在，但身体方面却健康无虞。


    真要说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精力过剩吧。


    「……还真是风和日丽啊～」


    「哎呀，看来你精神还挺好的。」


    「喔喔呜！？」


    大概由于过度放空，他甚至没注意到有人开门。听到突如其来的问候，大河吓得转过头，看到的是切灯巴夜背着手关上房门的身影。


    「……怎么，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喔～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巴夜啊。你怎么这么早来？」


    「只是因为事情后续总算处理完，看看还有些时间，才想说不如来探望你。听说你今天出院呢。」


    巴夜一身犹如准备前往避暑胜地的大小姐打扮，带着不像是来探病的态度，坐上大河的床边。


    「我好像还没跟你道过谢。这次辛苦你了，多亏你的努力，我才能顺利收回伊欧莱。谢谢你。」


    「不客气……话说伊欧莱后来怎样了？」


    <您叫我吗？>


    大河转头一瞧，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投影现身的迷你少女，就飘在自己的肩膀上。


    那一如往常，令人怀念的身影，让大河不禁苦笑。


    「嗨，好久不见了。」


    <虽然不太清楚是不是好久不见，不过大河，你好呀。>


    伊欧莱恭敬地鞠躬，脸上带了一抹与化为死神时大相径庭的淡淡微笑。总觉得跟死神化之前相比，如今她的情感流露似乎自然多了。


    「很惊讶吧？变回原形后，她的感受性似乎又变得更发达了。」


    「是喔……」


    要说与人没两样，或许是夸大其词，但那毫无疑问，是现有ai里最接近人类的笑容。


    而对切灯巴夜来说，那理应是可喜的事。


    （时间点刚好是在那件事之后。总觉得实在叫人不安……）


    而她当时会自行启动《牢狱》，也是由于感受性的发达。巴夜事后虽再三扫描，不仅找不到异状，连写入《牢狱》的是谁都追踪不到，因此自然是有所提防。


    （……但继续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只能脚踏实地调查了。）


    嫌疑者名单并不多。反正现在先不用着急——她决定先解决另一件事，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


    「大河，这个你拿去吧。」


    「嗯？这是货币卡吗？」


    那是只要给行动终端扫描过，就能获得电子货币的卡片，而巴夜给的，是印着切灯集团商标的正规品，储值额则是——五万圆。


    「……呃！这难不成是封口费！？」


    「哪有可能。再说这次事件根本不是这点小钱就能摆平的吧。这是死神的悬赏金，虽然他并没有正式登录榜上……总之这是所谓的劳务对价，你就尽管拿去用吧。」


    死神被《牡羊座》识别为病毒，而得到死神的外表，系统也在那个当下自动设定了悬赏的金额。


    「……真的可以吗？」


    「什么可不可以，这是你的工作报酬，你不收的话就只好扔了。」


    被她这么一说，大河也只好收下。


    看到大河拿卡片贴上行动终端，巴夜于是起身。


    「那么我先回去了。伊欧莱，走吧。」


    <好的，主人。大河，改天再说故事给我听。>


    迷你尺寸的伊欧莱停在巴夜肩膀上，与她一同离去。


    目送两人的身影离开后，大河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由于两天没运动，全身关节喀喀地作响。


    「——那么，时候差不多了。」


    他顺着一股气势猛然翻身下床，抓起事先收拾好的行李离开病房。


    另一头，前来接大河出院的少女们——两人并未进入病房大楼，而是在外头等待。


    另外，她们并不是自愿到外头的。


    「还不都是因为小泪太吵了。枉费本妹特地前来迎接哥哥出院。」


    「唔，冬姬你这偷跑的人还好意思说我！……虽然我自己也是一样。」


    在病房大楼入口处吵翻的两人，被某个看起很可怕的护士强制驱离，当下不能不听话，只好乖乖退到外头等待。


    春天的日光和煦，即使在外头等候也很舒适——气氛尴尬的两人背对彼此，后来泪终于先开了口：


    「欸，冬姬……我有件事得告诉你不可，你愿意听我说吗？」


    对方没有回话。但泪知道她正在听着，也愿意听下去。


    「——我，西园寺泪喜欢天陵大河。」


    于是，她将内心思慕透露给等同情敌的少女。


    这是宣战公告。


    她面对转身而来的她，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才相遇不久，理由又很单纯，其实连我也觉得自己应该再多想想，可是呀……对着帅气王子朝思暮想的那颗心，连我自己也克制不了了。」


    因此我不会输给冬姬——带着坚定的目光，与天蓝色的眼眸对峙。


    而听了她的话，冬姬正面回击。


    「不管对方是哪里的谁，本妹都不会交出哥哥，会永远在哥哥身旁支持。追寻遥远虚幻梦想的他，是本妹的心肝宝贝。」


    面对友人下的战帖，冬姬同样毫不退让。类型各异的两名少女僵持不下——两人都破颜微笑。


    「呵呵，想不到我们都迷上同一个麻烦人物。」


    「可不是吗！」


    开怀而笑的少女们，在暖阳里等着思慕之人。怎么还没来呢，差不多快到了吧——等着等着，泪忽然问了个问题：


    「对了，冬姬你当初是因为什么契机而喜欢上大河的呢？总不会是一生下来就喜欢了吧？」


    「契机吗……说起来倒也没那么夸张，但的确是有的。」


    「怎样的原因？」


    「……那是本妹的父母意外身亡不久的事。当时身边亲感全都不是好东西，只忙着瓜分遗产，把哥哥跟本妹当成皮球般踢给别人当养子。本妹的黑客才能被鸦羽看上，哥哥则是透过上课的道馆里的人脉送到连城家。本妹当时还无法接受父母过世的事实，直到跟哥哥分离两地，才总算发现自己成了『孤单一人』。」


    就算天资再怎么出众，冬姬当时毕竟只是个七岁小女孩，要她接受短时间内失去三名家人的事实，的确是强人所难。


    「后来本妹整天都在哭，哭累了就睡，睡到被恶梦吓醒再哭，然后再累再睡……等待收养的那三天，本妹天天都是这样子。」


    「……那大河呢？」


    「因为本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们没有碰面的机会……然后到最后一天，即将被接走的前两小时，我们才又见面。」


    独自承受自责的年幼少年见到的，是个连泪腺都干枯：心灵凋萎的妹妹身影。


    仿佛只要轻轻碰触就会破碎，衰弱到近乎垂危的，世上唯一的亲人。


    「结果，哥哥他硬是把本妹牵去外头，说我们一起来玩。玩了鬼抓人、躲猫猫……玩到连伤心的时间都没了。后来，本妹发现了，哥哥拼命想逗本妹笑的模样。」


    那模样无比扭曲，无比凄凉，却又无比令人怜爱……


    那身影让她心想：看来这人的心，有哪里出了问题。


    因此她笑了，不再哭泣了。


    「……于是本妹下定决心——为了不让哥哥带着后悔离开，到时一定要尽全力笑着道别。后来，分手的时刻到了，临别前哥哥却说，将来我们一定要再一起生活。那招实在太过分了，害本妹原本要笑着道别，最后却变成喜极而泣。」


    她哭了又哭，与他一言为定。


    两人要一同加油，等到彼此都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就离家一起住吧。


    「所以，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契机吧。」


    「……好有偶像剧的感觉喔，」


    「这件事还满丢人的，就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你可别告诉别人喔？」


    「嗯，我知道。」


    两人相视而笑，接着就像事先排练过似地一同转身，面向步行而来的少年。


    「哥哥～！在这里！」


    「再不快点来，我们就要抛下你啰，！」


    青涩而酸甜，怦然心动的一天，就从此刻开始吧——


    「……就跟她们说过别这么醒目……」


    两名美少女在人潮熙来攘往的病院前招手呼唤，害大河被众多目光扎得如坐针毡。他很感谢两人前来迎接，但她们对自己容貌的醒目之处缺乏自觉，实在是个要命的问题。


    「……不过这也没办法。」


    若今后要与她们在一起，没有成为目光焦点的觉悟恐怕是不行的。而他的心也早已打定了主意。


    她们愿意陪伴在大河的身边，而她们同样让大河有着相同的想法。


    他仰望天空。


    万里无云的蓝天，伸手而不可及，因此让人对其怀抱梦想。


    人人都曾梦想过登上天空，梦想过那俯瞰的风景。


    「——走吧。」


    一步一步，他走向等待自己的少女们那儿。


    道路遥远无际，不知通往何方。


    但他相信总有一天能抵达终点，在心底发誓即使没有尽头，也要继续前进。


    （看来这阵子，得先把生锈的身子重新锻炼过才行。）


    ——少年，迈向无尽的巅峰境界。

 后记

    大家好，我叫做上智一麻。


    『假想领域的极乐世界』，不晓得大家是否乐在其中呢？


    这是个以科技（特别是网络技术）发达的近未来为舞台，异端天才兄妹大显身手的科幻战斗系小说。


    其实这个故事，是我第一个构思的作品，里头充满着我许多昔日的回忆。当时的我，在设定以及角色塑造方面仍很生涩，那时候关于妹妹·冬姬的设定，是性格天真无邪又开朗的女孩，与现在的冬姬完全不同。而原先冬姬的角色特质，则是在本作里由小泪继承下来了。


    再谈得深入一些。其实本作的登场人物，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他们虽然各有过人的身世或才华，却也因此被迫面对无情现实。愿他们怀抱苦恼而努力向前的心，能让各位有所共鸣。


    ——好，虽然刚刚说得煞有介事，但我在写本作时，其实只想着「写出帅气的主角跟可爱的女主角！」这点。小恶魔般的妹妹，以及天使般的泪——请接受她们可爱以及纯情的洗礼。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虽然非常喜欢电玩（特别是mh4或ge2之类的狩猎游戏），但其实几乎很少碰*mm，只有以前曾经玩过两款，可是其中一款已经结束营运，另一款则是营运刚开始时就开始玩了，但是才过没多久等级就被封顶，加上改版又改得很慢，玩着玩着也就腻了。（编注：全称massively multiyer online role-ying game为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


    而这次的《牡羊座》虽然说不上是受其影响，但本质上并不是单纯的mm，算是一种另有其存在意义的游戏吧。不过这样的设定也许有些矛盾之处，方便的话还请大家睁眼闭只眼一笑置之（苦笑）。


    接下来是致谢。这本书能问世，靠的是许多人的帮忙。


    首先是从出道前就对我照顾有加的责任编辑武石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愿意指导我这什么都不懂的新手。


    接着要感谢将我拙劣文笔转成插图的nauribon老师。您的每张图都跟意象相符，女孩各个都既可爱又充满魅力。


    感谢编辑长、校对、装订，以及所有经手本书的人。


    最后，向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谢意。愿今后还能继续写出动人心弦的故事，到时候还恳请各位多多捧场。


    那么，我们第二集再会。


    大家好，我叫做上智一麻。


    『假想领域的极乐世界』，不晓得大家是否乐在其中呢？


    这是个以科技（特别是网络技术）发达的近未来为舞台，异端天才兄妹大显身手的科幻战斗系小说。


    其实这个故事，是我第一个构思的作品，里头充满着我许多昔日的回忆。当时的我，在设定以及角色塑造方面仍很生涩，那时候关于妹妹·冬姬的设定，是性格天真无邪又开朗的女孩，与现在的冬姬完全不同。而原先冬姬的角色特质，则是在本作里由小泪继承下来了。


    再谈得深入一些。其实本作的登场人物，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他们虽然各有过人的身世或才华，却也因此被迫面对无情现实。愿他们怀抱苦恼而努力向前的心，能让各位有所共鸣。


    ——好，虽然刚刚说得煞有介事，但我在写本作时，其实只想着「写出帅气的主角跟可爱的女主角！」这点。小恶魔般的妹妹，以及天使般的泪——请接受她们可爱以及纯情的洗礼。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虽然非常喜欢电玩（特别是mh4或ge2之类的狩猎游戏），但其实几乎很少碰*mm，只有以前曾经玩过两款，可是其中一款已经结束营运，另一款则是营运刚开始时就开始玩了，但是才过没多久等级就被封顶，加上改版又改得很慢，玩着玩着也就腻了。（编注：全称massively multiyer online role-ying game为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


    而这次的《牡羊座》虽然说不上是受其影响，但本质上并不是单纯的mm，算是一种另有其存在意义的游戏吧。不过这样的设定也许有些矛盾之处，方便的话还请大家睁眼闭只眼一笑置之（苦笑）。


    接下来是致谢。这本书能问世，靠的是许多人的帮忙。


    首先是从出道前就对我照顾有加的责任编辑武石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愿意指导我这什么都不懂的新手。


    接着要感谢将我拙劣文笔转成插图的nauribon老师。您的每张图都跟意象相符，女孩各个都既可爱又充满魅力。


    感谢编辑长、校对、装订，以及所有经手本书的人。


    最后，向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谢意。愿今后还能继续写出动人心弦的故事，到时候还恳请各位多多捧场。


    那么，我们第二集再会。


    大家好，我叫做上智一麻。


    『假想领域的极乐世界』，不晓得大家是否乐在其中呢？


    这是个以科技（特别是网络技术）发达的近未来为舞台，异端天才兄妹大显身手的科幻战斗系小说。


    其实这个故事，是我第一个构思的作品，里头充满着我许多昔日的回忆。当时的我，在设定以及角色塑造方面仍很生涩，那时候关于妹妹·冬姬的设定，是性格天真无邪又开朗的女孩，与现在的冬姬完全不同。而原先冬姬的角色特质，则是在本作里由小泪继承下来了。


    再谈得深入一些。其实本作的登场人物，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他们虽然各有过人的身世或才华，却也因此被迫面对无情现实。愿他们怀抱苦恼而努力向前的心，能让各位有所共鸣。


    ——好，虽然刚刚说得煞有介事，但我在写本作时，其实只想着「写出帅气的主角跟可爱的女主角！」这点。小恶魔般的妹妹，以及天使般的泪——请接受她们可爱以及纯情的洗礼。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虽然非常喜欢电玩（特别是mh4或ge2之类的狩猎游戏），但其实几乎很少碰*mm，只有以前曾经玩过两款，可是其中一款已经结束营运，另一款则是营运刚开始时就开始玩了，但是才过没多久等级就被封顶，加上改版又改得很慢，玩着玩着也就腻了。（编注：全称massively multiyer online role-ying game为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


    而这次的《牡羊座》虽然说不上是受其影响，但本质上并不是单纯的mm，算是一种另有其存在意义的游戏吧。不过这样的设定也许有些矛盾之处，方便的话还请大家睁眼闭只眼一笑置之（苦笑）。


    接下来是致谢。这本书能问世，靠的是许多人的帮忙。


    首先是从出道前就对我照顾有加的责任编辑武石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愿意指导我这什么都不懂的新手。


    接着要感谢将我拙劣文笔转成插图的nauribon老师。您的每张图都跟意象相符，女孩各个都既可爱又充满魅力。


    感谢编辑长、校对、装订，以及所有经手本书的人。


    最后，向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谢意。愿今后还能继续写出动人心弦的故事，到时候还恳请各位多多捧场。


    那么，我们第二集再会。


    大家好，我叫做上智一麻。


    『假想领域的极乐世界』，不晓得大家是否乐在其中呢？


    这是个以科技（特别是网络技术）发达的近未来为舞台，异端天才兄妹大显身手的科幻战斗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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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们第二集再会。

 序章 掌权者们的晚宴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千里朱音


    录入：zbszsr


    时序接近四月尾声，一个温暖的夜晚。


    「呼……」


    此时尽收眼底的都会夜景也无法消除女子的郁闷心情，她偷偷叹了一口气。


    四面八方传来的谈笑声和现场演奏的古典音乐等，所有声响穿过她的耳膜后都变得更为大声，不断在她脑中回荡。


    （不好，看来我真的是睡眠不足。）


    她——切灯巴夜为了赶跑断断续续的头痛与睡意，一口气喝光整杯水。她身穿艳红晚礼服盛装出席，脸上虽然施有淡妆掩饰，但从表情中仍可窥见与当下气氛格格不入的疲惫感。


    冰凉的开水流入巴夜的咽喉深处，遮蔽她思绪的雾气稍稍散了开来。


    「真是的……我怎么这么倒楣，这种时候还要来参加宴会……」


    她小声咒骂一番后，再度环视一次会场。


    此处是某间饭店位于顶楼的宴会厅。这是日本首屈一指的高级饭店，每样摆设都极为高雅，飘散著一种舒适的氛围。


    来宾也都是符合这个场合的各界名人，由于主办单位是电脑业界四大企业之一的「浪鹭集团」，因此现场有众多与四大企业相关的出席者。


    宴会名目是「新型潜行机发表会」，但发表会已经落幕，现下会场已是一种社交场合的样貌。毕竟浪鹭的掌权者才更迭没多久，恐怕这场宴会的真正目的是建立关系吧。


    （反正都已经打过一轮招呼了，到宴会结束前我就来休息一下好了。）


    巴夜也不清楚到底和几个人打过招呼。由于过程中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因此耗费了比平时还要多的心思。虽然她从小到现在不知面对过多少回这种场面，但应付再多次仍旧是无法习惯。


    「——巴夜，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正当巴夜想要吃些东西而拿起盘子的时候，一阵冷如冰霜的声音，让她稍显松懈的内心瞬间紧绷了起来。


    「我应该跟你讲过了吧，要去跟所有宾客打声招呼啊。」


    「……我全都好好地打过招呼了，父亲大人。」


    巴夜一如往常地毫不显露一丝本性，戴起象徵日本端庄女性「大和抚子」的面具，转身面向血缘上被分类为「父亲」的男子。


    ——切灯集团总裁，切灯昂夜。


    巴夜的父亲是位能力出众的经营者，让公司在他这一代成长为庞大的集团，甚至晋身业界四大企业之一。然而，昂夜彻底追求利益的理念，还有排除一切碍事者的冷酷手腕，让他有了另一个名称——「魔王」。


    （……这个人还是那样。）


    虽说两人是父女，但从昂夜的眼睛里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他的目光冰冷无比，总之没人会觉得那是在看自己亲生女儿的眼神。巴夜心想，如果他现在摆出一副父亲的模样，自己反而会感到相当困扰。


    「有就好，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而你也绝不能松懈，给我继续保持完美的形象。」


    「我知道。」


    从这名男子的角度来看，身为女儿的巴夜，只不过是一种道具罢了。


    至于昂夜之所以带她来参加今晚的宴会，也只是为了拓展他那个名为切灯的王国，巴夜仅是让他达到目的的方便道具。巴夜早已知晓这一点，甚至清楚到令她生厌。


    昂夜离去后，巴夜心寒地低头看向地面。


    她每次和父亲说话，最后都会变得如此。她体认到自己也只不过是父亲众多棋子中的一颗，没了利用价值就会被他丢弃。


    （……思考这种事情，好像真的相当累人。）


    此时巴夜的思绪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为了到外头吹吹风，她偷偷溜出会场，来到了露台。


    巴夜仰望著感觉比平时还近的夜空，重复做著深呼吸，夜晚冰凉的空气渐渐驱散全身的热度。这时巴夜左手腕上戴的环状机器开始闪烁亮光。


    「话说回来，你已经关在里面三小时了喔……伊欧莱，你可以出来了唷。」


    （收到。）


    巴夜确认四下无人后，启动了行动终端。


    此时内建投影机在空中照映出一位公仔大小、形似妖精的少女。这位少女——伊欧莱全身散发蓝光，在巴夜四周飞来飞去，像是个稚嫩的小女孩在空中跳舞。


    少女在夜空下飞舞的身影，梦幻到足以令人赞叹不已，十分美丽。


    巴夜望著妖精的舞蹈，紧绷的情绪也稍稍获得舒缓。


    如果是平时的她，根本不可能在公共场合有所松懈。但是，今天的她由于连日繁重的工作，已是精疲力竭。


    「……好美丽的人工智能啊。」


    或许正因如此吧，所以在那名女子前来攀谈之前，巴夜并未察觉到她的存在。


    巴夜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也立刻戴起社交的面具进行应对。


    站在她眼前的是位肤色像雪一般洁白的少女。


    少女那颜色淡薄、像是洒满白雪的肌肤相当引人注目。不，不仅是肌肤，她一头在月光照射下会隐约闪耀的银发，还有身上的高级晚礼服——皆是纯白。


    少女身上的白色并非明亮的颜色，而是十分容易被其他颜色覆盖，就像一道淡淡光芒的白。这种自给人一种无法靠近的神秘感。


    「那是您的ai吗？」


    少女看著于空中起舞的伊欧莱，这么问道。巴夜瞬间踌躇了一下，但心想既然都被看见那也没辙了，因此决定老实回答少女。


    「是的，她是我打造的ai。」


    「这样啊……非常抱歉，突然问您这种事情。因为我听说会带ai出席这种场合的人非常少见，威到有些惊讶所以才这么问。」


    不仅是宴会这种场合，禁止带ai到公共场合其实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作法。毕竟ai是辅助人类的存在，只有不熟悉电脑的人才会使用。因此没有什么比随身携带这种存在还要来得丢脸。


    （话说回来，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


    巴夜再次打量了这位全白的少女一番。


    她会出现在这里就代表她也是受邀的宾客之一吧，但是在巴夜记忆中的名单上并没有这一号人物。对方是位相当漂亮的美少女，只要见过一次应该就不会遗忘才对——……不，巴夜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您就是鸦羽家的次女吗？」


    巴夜脑中浮现的是，宴会席间偶然耳闻的传言。


    传言自幼不曾公开露面的鸦羽家次女，也有出席今日的晚宴——但却无从证实传言是真是假。


    「……是的，您说的没错。」


    少女的脸色明显一沉。


    她会如此也无可厚非吧。毕竟传言如果属实，那她来参加晚宴，不，是她被迫出席的理由就可想而知——


    「……非常抱歉，我必须进会场和各位来宾打声招呼，还请容我先行离开。」


    「啊——请您稍等一下。」


    巴夜即刻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去的少女，并将行动终端里的资料汇整成一只结晶体后递给了少女。


    「这是……？」


    「这是能在切灯集团构造体中恣意游玩的无限畅游证。照理来说并不能送给鸦羽家的人……但就当作我们相识的见面礼，还请收下。」


    「咦？可、可是——啊！」


    少女一脸困惑地凝视著巴夜递出的结晶体。


    然而巴夜却抓起少女的手，硬是让她触碰那些汇整好的资料后，程式的所有权就转移到她的身上了。


    「如此一来那张畅游证就是您的东西了。如果不想使用，还请直接处理掉。虽然


    那样就会浪费一张贵重的无限畅游证，但您不用顾忌这一点。」


    巴夜这番话说得有点故意，结果如她所料，少女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后，便把无限畅游证储存进自己的行动终端内。


    「……谢谢您送的礼物，机会难得，我一定会好好使用这张畅游证的。」


    「这样啊。对了，我推荐的构造体是《牡羊座》。我的朋友也在那里玩，因此愿意的话还请到《牡羊座》来。」


    神情困惑的少女再度鞠了个躬，此次真的转身离去。


    在完全看不到少女的背影之后，于空中嬉戏的伊欧莱降到了巴夜的肩膀上头，此时她的双眸浮现出疑惑的眼神。


    「……怎样啦。」


    （为什么主人您要送无限畅游证给她呢？我不懂您这样做是有什么打算。）


    「我并没有打算做什么喔。不过，真的要讲的话——」


    巴夜抬头仰望众星熠熠的天空，用著小到快要与空气融为一体的音量嘀咕道：


    「因为、因为那名少女有那么点，就是有那么一点像那个女孩，所以我没办法放著她不管……就只是这样而已。」


    然而宣告起始的齿轮，此刻已经悄悄地开始转动。

 第一章 与过去的重逢

    「最近本妹卿卿我我的成分不足，哥哥你觉得呢？」


    她在午餐一开动后马上就提了这个话题。


    已将筷子伸到多层式餐盒处的少年停顿了一下，接著拿起一块煎蛋卷，像是细细品尝似地咀嚼了起来。可能做这道菜的人有考虑到他的喜好，因此调味用的是盐而非糖。


    「……嗯，好好吃。」


    「请不要无视本妹。」


    看来少年无法当作没听见。


    他无奈地放下筷子，转身面向黑发少女。


    少女有著一头又长又富光泽的及腰黑发，双眸像是倒映著蓝天，呈现一种不可思议的颜色。如往常般束成双马尾的头发，现在正收拢在她的腿上。


    撇除身体发育有些迟缓这点，若是有十人在场，她可是个十人都会称赞为「出众美少女」的可爱女孩，而现在的她正板著脸盯著少年直看。


    和少女一样都拥有天空色双眼的少年——天陵大河，虽然有一种麻烦事将至的感觉，但还是向少女问道：


    「——话说冬姬，你刚刚是跟我说什么？」


    「本妹刚刚是说，哥哥和本妹之间卿卿我我的成分不够。」


    这位自称「本妹」的少女名叫天陵冬姬，是大河的孪生妹妹。除了眼睛之外，两人并不怎么相似，但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亲兄妹。


    「……总之我先确认一下，那个卿卿我我的成分到底是什么东西？虽然我心里大概已经有个底了。」


    「那是藉由哥哥和本妹你侬我侬所产生的，一种本妹不可欠缺的成分。」


    「嗯嗯，跟我想的一样。」


    两人重逢至今已过两周，大河终于有点瞭解自己的妹妹了。


    「然后呢？」


    「你很迟钝耶。本妹的意思是，我们俩现在就来卿卿我我一下吧。」


    「……你是经过怎样的思考才会得出那种结论啊？」


    此处是两人就读的切灯学园电脑科一年级校舍顶楼。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不过午休时分来到屋顶的人就只有他们，兄妹俩就在向阳处的地面铺上了野餐垫。


    顺带一提，平常兄妹俩身边总是还有一位少女和他们一起行动，今天她因为有值日生的工作要忙，所以会稍微晚到。


    「刚刚也说过了，本妹总觉得最近和哥哥都没什么接触，所以就在想说藉今天这个机会一口气补回来。」


    「我说妹妹大人啊，你讲那什么话，我们俩每晚都睡在一起耶。」


    所以根本不用补，反倒要担心会补过头才对。


    因为某个缘由（冬姬的策略），导致大河和冬姬的家中只有一张床，这对兄妹就睡在同一张床上。为此大河过著睡眠不足的每一天。


    冬姬虽是大河的亲妹妹，但仍无法改变她是一位超凡美少女的事实。再加上睡觉时冬姬都只穿著像是内衣的服装，而且还会主动搂住大河，因此要大河好好睡觉根本是难上加难。要不是他已经习惯睡得少，身体老早就撑不住了。


    「嗨，两位，让你们久等了。」


    这时通往校舍的门打开了，并且传来一阵爽朗的声音，走来屋顶的是一位少女。


    微鬈轻柔的棕发随风飘逸，兄妹的共通朋友西园寺泪正以小跑步的方式奔往两人的所在位置。


    泪也是位出类拔萃的美少女，但却是和冬姬一百八十度相反的类型。首先最显而易见的差异在于，她的身体发育得比同年龄女孩还要好。


    再加上泪全身上下所散发出的那股开朗气息等其他特点，彷佛就像把某样物品翻到背面一样，和冬姬大相径庭。


    顺带一提，那个用多层式餐盒装盛的便当也是泪的杰作。


    「万恶的根源来了。」


    「……你干嘛突然讲了没头没脑的话？」


    面对这番带刺的话语，泪一脸疑惑。毕竟连刚才就在和冬姬聊天的大河都无法瞭解个中含意了，更遑论才刚到此处的泪会懂了。


    「你干嘛怪罪泪啊，跟她无关吧？」


    大河的肚子实在很饿，因此将手伸向了便当。应该说，等等的课程要跑到其他教室，现在不开动的话，上课就会来不及。大河将较小颗的饭团分三口塞进嘴巴后，便找起了饮料——


    「来，请喝这个。」


    「喔，谢啦。」


    大河接过泪迅速递出的茶水，喝了一口。装在保温瓶里的日本茶还有相当的热度，搭配包著梅乾的饭团恰到好处。


    这时大河发觉冬姬正皱起眉瞪著他不放，她脸上挂著怒火中烧的表情，很明显就是一副极为不悦的模样。


    「冬姬你怎么了？」


    「……回想一下刚刚那一幕，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了？」


    「你真的一点自觉都没有耶……虽然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了。」


    冬姬无奈地喊声「哎呀呀」后耸了耸肩，好像有种无言以对的感受。


    「哥，请你仔细地—瞧瞧小泪，你没发现什么吗？」


    大河依照冬姬所言，对著坐在一旁的泪，由上至下观察了一番。她可能多少感到害羞，因而摇晃著身体，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值得讨论的地方。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你看喔，我们现在明明是在吃午餐，但她手上却连筷子、盘子都没拿，这不是很奇怪吗？」


    「咦？……对耶，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


    再说泪本来就因为值日生的工作晚到了，但她却没显露出急著用餐的模样，筷子也还摆著没动，倒是十分慎重似地捧著装有茶水的保温瓶。


    「听好了喔，哥哥在吃饭的时候，小泪可是看著你一～直笑喔？她就那样抱著保温瓶，感觉到你想要喝茶就马上奉上。现在是怎样？你们是新婚夫妻吗？哥哥你这个臭男人……」


    「你干嘛对我发脾气啊！？」


    冬姬可能是被自己这一席话搞得焦躁不安，因而狠狠地掐了一下大河的手背。这一掐可是很痛的。


    「小泪你也是，之前明明说便当只是偶尔做做而已，不过最近你可是每天都在做耶。」


    「唔……因、因为……」


    「因为什么啦？」


    「因为大河都吃得津津有味啊，我很高兴就……嘿嘿嘿……」


    说著说著娇羞起来的泪，可爱到让人想要立刻把她拥入怀中。大河的视线也不禁停留在泪的身上——


    「哥哥，要你侬我侬的话，就跟本妹来！」


    「痛痛痛痛！？」


    冬姬用著感觉足以撕裂手部皮肤的力道拧了大河一把，大河忍不住放声哀号。


    虽然原因不明，但这位柔弱的妹妹身上，近来出现了一种奇妙的特性，那就是唯独在责罚亲兄长时，她的力气就会有所提升。


    三人就在蓝天底下一边喧闹，一边吃起了愉快的午餐。


    天陵兄妹搬来这座城市——新都市后，约莫已经两个礼拜。


    「你们俩差不多已经习惯新生活了吧？」


    「还没呢，因为和先前的生活差异很大，所以还感觉很新鲜。」


    「我也很久没来学校上过课了。」


    三人围著多层式餐盒，聊得相当起劲。


    此时他们已经吃完了午饭，距离电脑科特有的选课式专门科目开始上课还有十分钟。由于切灯学园的大小足以匹敌一座小镇，因此三人要是再不出发就会迟到了。


    「很久没来学校？那你的小学和国中是怎么念的？」


    「虽然到八年前为止我都还是个普通的小学生，但是被连城家牧养后，就没时间去学校上课了。」


    「可是那是义务教


    育吧？」


    「文件记录上我还是有毕业的。」


    「亏你还能通过入学测验……」


    切灯学园电脑科是一处专门学习电脑世界（极乐世界）的学科，所谓的电脑世界位在电子资料构筑成的网路上，是一个虚拟领域。


    电脑世界是现代生活的基干，因此以切灯学园为目标的考生几乎都想进入电脑科就读。想当然尔，该科的上榜率自然是非常之低。


    老实说，大河要不是有朋友来当他的家教，应该也是落榜的份吧。


    「本妹的状况也跟哥哥很像喔。」


    「是喔，冬姬你也很久没来学校上课了吗？」


    「鸦羽家内部原本就设有教育机关，本妹是从那里毕业的。不过本妹因为跳级的关系，只有一年级时稍微上过学而已。」


    这对双胞胎兄妹有著些微，不，是十分特殊的过往。


    直至八年前还是叫天陵大河和天陵冬姬的兄妹俩，于某日的交通意外中失去了双亲。在那之后两人就分别被不同的家庭收养，各自以连城大河和鸦羽冬姬的身分度过了八年的岁月。


    两人离开各自的家开始一同生活，还只是两个礼拜前的事情而已。他们选择落脚在冬姬友人西园寺泪所生活的这座新都市中。


    「喔～你们两个过去的生活环境还真奇特耶～」


    泪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表示感叹。


    「鸦羽集团」身为电脑业界四大企业之一，冬姬在那里的生活泪还能想像。


    但是对泪而言，从暗杀到佣兵，任何工作皆来者不拒的武术望族「连城家」，根本是个未知领域。就算眼前就有一位出身连城家的少年，她依旧觉得没有真实感。


    「啊，对了，社团活动呢？这是你们第一次好好来上学吧，要不要去参加个社团呢？」


    「社团……话说回来学校里还有这种地方呢。」


    「学校刚好要办迎新祭，我们就一起去绕一下吧。」


    「……迎新祭？」


    「正式名称叫全学园社团联合迎新招生祭。顾名思义就是，这活动会像庆典一样热闹喔。」


    「为什么社团招生会变成规模这么大的活动呵？」


    一般提到校内活动中的例行活动，基本上就是文化祭和体育祭，至于迎新祭则是听都没听过。


    「在切灯学园里，如果把最基层的委员会都列入计算的话，社团数量可是相当可观，听说社团之间每年为了抢夺人才，都会产生摩擦。再加上过去也发生过各种问题，所以校方乾脆以这种形式进行社团招生，还说这样能让学生一起同乐，最后就变成全学园的固定活动之一。」


    「难怪今天学校内这么吵杂。」


    往楼下一瞧，就能发现高年级的学生们正匆匆忙忙地四处走动，看来是在为最后的准备工作而冲刺著。


    「社团啊……本妹不参加。运动社团本来就没列入考虑，而且老实说，以高中社团的素质来说根本无法跟上本妹的技能。」


    「啊～你这样说也对。」


    毕竟冬姬的技能过去在四大企业之一的「鸦羽集团」中可是活跃于最前线，她的能力远远超过学园的学生，因此冬姬完全无法在学生社团里获得满足。


    「哥哥，你也没办法参加运动社团吧？」


    「嗯，对啊。毕竟我不想为了配合其他人的能力而有所保留。」


    大河如果在社团里拿出实力，应该也是没人可以比得上他。除了体能上本就相差甚远之外，大河在技术和经验等层面也不会有任何斩获。


    「所以你们俩都不参加社团？」


    「看来是这样，泪你呢？」


    「嗯——我一直以来都是三分钟热度，国中时候的社团也是加了又退，一直换，所以应该不会参加吧。而且，我觉得下课后我们三个人一起玩还比较快乐喔。」


    「本妹两人也要去赚些生活费才行。」


    「……也是。」


    天陵兄妹离开收养他们的家庭后，就必须自力更生赚取生活费。为了这个全新的生活，两人事前虽然备妥了一笔不少的金钱，但太过兴奋的冬姬却把那笔钱拿去买了高级大厦的顶楼房间，导致他们陷入了缺钱的窘境。


    因此两人在泪的介绍下开始打工，那是份在游戏世界里狩猎怪物的工作，虽然像是在玩耍，不过报酬还算得上丰厚。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有这份工作在身，大河和冬姬才会对社团活动兴趣缺缺。


    顺带一提，之前泪曾问过两人「为何不去做些能够更加活用自身能力的工作？」他们之所以没那么做，其实是有难言之隐。毕竟大河和冬姬离开的都是有一定名声的望族，因此行事便不能太过高调，但如此一来两人就无法从事自己擅长领域中的工作了。


    最后三人得出的结论是「虽然没兴趣参加社团，但还是会去迎新祭逛一逛」，此时午休时间也刚好告一个段落。


    「社团？大河，你觉得本人会有空去搞种事情吗？」


    「……你说的没错。」


    「真是的，可不可以不要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啊，我很忙耶。」


    跷脚坐在沙发上的女学生以高傲的态度斩钉截铁地回应后，开殷了手腕上的环状机器——行动终端的电源。那装置以立体影像模式投射出三个视窗，接著女学生就移动手指开始操作各项资料。


    现在是星期一、三、五下午的专门科目上课时间。大河与选择其他课程的冬姬和泪分开后，来到了位于废弃校舍最里侧，一问怎么看都没人在使用的小教室。


    原本这里应该是进行《虚拟人格组建》这堂课的教室，但如今里头就只有大河和黑发女学生两个人而已。


    少女名叫切灯巴夜，是大河电脑科三年级的学姊。


    她是学生会长，同时也是四大企业之一「切灯集团」总裁的女儿，而且该集团的总公司就位在新都市。只看外表的话，她是位楚楚可怜、端庄贤淑的「大和抚子」。


    不过真正的她不仅霸占教室作为私用，还捏造出一堂假的课程，根本就是个胡作非为的暴君。大河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得知巴夜的本性（虽然几乎是她自己暴露的），最后还在她的强迫下选择了这堂课。


    〈大河，不准看旁边。〉


    就在大河回想著与巴夜认识的过程时，却有一根像是黑针般的物体映入了他的视野。


    大河心想「她果然不会放过我」，并将视线移回前方，这时一位飘浮在空中的半透明少女对著大河伸直了手上的黑色教鞭。


    〈专心看我这边，在伊欧莱老师面前不准有人混水摸鱼喔。〉


    外型像是妖精的少女，现下可能是在模仿女老师吧，因为她的打扮有别于平时，居然戴起了黑框眼镜。


    从比例来看即可一目瞭然，她并非人类。她是巴夜开发的虚拟人格（ai）——代号：伊欧莱塔儿，通称「伊欧莱」。


    伊欧莱虽然只能存在于电子资料之中，但现令透过行动终端的立体影像投影机，就可现身于现实世界，不过人们理所当然地无法碰触到她。


    至于伊欧莱为何自称「老师」？事情的缘由就要回溯到前几日。


    上周，大河因卷入某个事件而住院治疗，由于他没有外伤，所以没几天就出院回家，然而这并非问题所在。问题是在住院期间，大河无法前去学校上课。


    对不怎么会读书的大河来说，没去上课正好成了他的致命伤，出院后等著他的是许许多多无法理解的课程内容。


    他觉得找冬姬或泪谈这件事情十分丢脸，几经烦恼后决定来找学姊巴夜。结果不知为何最后却是伊欧莱成了老师，由她来教导大河不懂之处。这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明明不久之前还是我在教你耶～」


    〈接下来，要换数学了。〉


    伊欧莱不知在高兴什么，她一边微笑著一边打开题本。如果此时说她这个人格在前一个礼拜还没有表情和感情，就像个机械的话，究竟有谁会相信呢？虽说她具备出色的学习能力，但她的成长速度实在教人惊艳，不，应该说是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话说，我担心这些也没用吧……）


    伊欧莱会如此急遽进化一定事出有因——大河瞥了一眼曾经这么说过的巴夜。平时的她都是躺在沙发上发懒，但今天却有点不同。


    （看来真的是很忙……）


    大河来到此处已经过了半小时，这段期间内巴夜一直都在操作视窗。


    她那样子就像浪费一分一秒都会觉得可惜，而且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所以她的脸色看起来也相当差。大河虽然担心，但知道理由的他根本无法开口要她停下休息。


    巴夜会如此忙碌都是因为上周发生的、泪遭卷入还失去意识的伊欧莱事件。


    纵然大河、冬姬和巴夜三人联手阻止了失控的伊欧莱，让事件告一段落，但在处理过程中巴夜以总裁千金的身分使用了特权「封锁构造体」。这么做的代价极高无比，为了弥补损失，大量的工作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而且「切灯」的工作中多会牵涉到机密事项，因此大河就算想帮忙也无能为力。


    〈大河，不要看主人，看我这边。〉


    「……好，我知道啦。」


    在接下来约莫一小时的时间里，大河无视默默埋首工作的巴夜，全神贯注在读书学习之上。


    专门科目的课程结束后，就是放学时间了。


    三人搭上学园专用的磁浮列车回到新都市中央站，走过票口到了外头。兄妹俩和泪的家都在同一个方向，因此回家的路也是三人同行，不过走出车站后，泪好像想起了什么事而停下了脚步。


    「啊，对了！我爸叫我去帮他买个东西！」


    「店里要用的吗？」


    「嗯。啊，还有今天进不去《牡羊座》，所以我们就地解散吧。」


    「进不去？」


    「因为到明天下午三点为止的这段时间要定期维修，所以没办法登入，我昨天不是说过了，你们忘了吗？」


    《牡羊座》——构成电脑世界的各式构造体之一。


    那是一处有数万人使用的大规模构造体，而且还是个仿效正统奇幻世界打造而成的虚拟世界。在这个会将漏洞及病毒等配置成怪物角色的世界里，三人藉由打倒设有悬赏金的怪物来赚取报酬。


    （话说泪有讲过定期维修的事情吗？）


    《牡羊座》为了絍持系统的稳定，官方会定期封锁构造体进行大规模的维修。


    一般而言没人会喜欢定期维修，但是维修期间病毒和漏洞依旧会持续产生，所以刚维修完时悬赏对象就会大量涌现。因此，在大河和泪这一部分的玩家之间，还将其称之为恩泽时间。


    「那么，我先走了喔。明天见。」


    「再见。」


    「明天见。」


    目送前往食材铺的泪离开后，兄妹俩就踏上了回家之路。


    他们进了一栋对高中生来说太过奢侈的高级大厦，上到最顶层的十五楼。这里是两人的家。


    大河脱掉制服上衣移动至宽敞的客厅后，便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头，还用力地吐了一口气。


    「啊～……读太多书了，好累啊～……」


    这时他的脖子发出了「喀喀喀」的短促响音。看来都是伊欧莱的斯巴达式指导害的吧，人真的是不可貌相（不过从某个角度来看，也是可以说她表里如一）。总之大河的头现在是昏昏沉沉的。


    「要帮你泡杯咖啡吗？」


    「拜托你了～」


    冬姬透过远距离操控敔动了咖啡机，咖啡豆被磨得「喀啦喀啦」作响。这些豆子是泪经营咖啡厅的父亲给的，味道十分香醇。


    「哥哥，请喝。」


    大河从冬姬手里接过杯子后喝了一口，心想果然现磨咖啡是最好喝的，这样才能够直接品尝到豆子的味道和风味。


    「这咖啡还真好喝，下次再找机会跟老板拿一些——等等，怎么了冬姬？」


    此时冬姬突然坐到大河的腿上。


    冬姬轻盈的娇躯往后靠向大河，光润黑发上飘散出花朵般的香气，这股香味挑逗著哥哥的嗅觉。


    （虽然我跟她用的是一样的洗发精……）


    冬姬就像在撒娇一样磨蹭著大河的身体，然而大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温柔地轻抚著她的头。


    这就是白天聊到的那个「摄取卿卿我我的成分」吧。冬姬感觉很舒服似地眯起了眼睛，并将自己的杯子靠到了嘴边——结果皱起了眉头。


    「……好苦。」


    「黑咖啡当然苦。来，糖和牛奶。」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你加太多了。」


    冬姬接过糖和奶精后，便将方糖块不断地往咖啡里丢。这杯咖啡顿时已无风味可言，高价豆子研磨出来的咖啡就这么毁于一旦。


    但是冬姬根本不管大河内心的呼喊，像是要补上致命一击似地倒了牛奶进去。她喝了这杯已经变成咖啡牛奶的咖啡后，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大河虽然有著满腹意见想要表达，不过看到一脸幸福的妹妹，他把话全都吞了回去。


    「……话说回来，今天我是第一次听说你在鸦羽学校里的事情。」


    「本妹没跟你说过吗？」


    「嗯，毕竟我们俩又不可能钜细靡遗地把自己所有的事情告诉对方，如果有一两件不知道的事情，那很正常。」


    「那么，哥哥也还有事情没对本妹提过吗？」


    「……嗯，谁知道。」


    「有喔？还有事情没跟本妹说喔？」


    听到大河这番想要岔开话题的说法，冬姬稍稍鼓起了腮帮子。


    对还只是十五岁的两人来说，那段因为不是兄妹而留白的八年岁月，已经超过他们目前大半的人生，这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整交代的。


    此时冬姬的行动终端响起哔哔声，视窗随后跳了出来，看来是有人捎来了讯息。


    「是小泪寄的，她说明天早上八点在帕拉底斯集合。」


    「是要去今天说的迎新祭吧，还真是期待。」


    「从小学后就没参加过这种活动了，本妹现在也有点兴奋。」


    冬姬点击一下关闭视窗后，便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咖啡。不过她可能还意犹未尽，所以就一直盯著大河的杯子，然后慢慢地丢入方糖，最后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慢著慢著，我亲爱的妹妹，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本妹想喝，所以就给本妹喝吧。」


    「你再去倒一杯不就好了？」


    「不要，本妹不想移动。」


    光听这句话会以为说话的人生性懒惰，但若是从冬姬口中说出，那还要加上一句「因为不想离开哥哥的腿」才是完整的意思。证据就是，她已经把头靠在大河的胸膛上了。


    「真是的……」


    只要冬姬继续坐著，大河也无法动弹。因此他无奈地试了一下加有大量方糖和牛奶的咖啡，结果过甜的味道让他品尝不出任何咖啡的风味，但也不算难喝。


    「这样是间揍接吻吧。」


    「嗯？……啊，被你这么一讲好像是耶。」


    大河仔细一瞧，发现两人完全是用同一个杯缘处喝咖啡，但他并没特别在意，又再喝了一口。


    「嗯，明明是已经和


    可爱又漂亮的本妹间接接吻，你还真淡定。」


    「现在还会为这点小事害羞的话，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


    大河与妹妹重逢虽然不过两个礼拜而已，但该怎么说才好，总之他早就习惯间接接吻这种程度的事情了。虽然习惯和妹妹间接接吻的哥哥有点奇怪，但是毕竟他们俩都已经同床共枕（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也做了很多更为亲密的事情，所以现在还因间接接吻感到害羞的话，会有种太大惊小怪的感觉。


    「捉弄我很好玩？」


    「对啊，害羞到满脸通红的哥哥，真的是超赞的。」


    此时冬姬脸上浮现出一抹小恶魔般的笑容。


    她寻求著肢体接触，彷佛是想藉此填补八年的空白。


    「……本妹最喜欢现在这样和哥哥一起度过的时光。」


    然而大河不知为何——


    他不禁觉得冬姬这份过度专一的情感十分危险。


    「好期待明天的迎新祭喔。」


    「……嗯嗯，对啊。」


    在这夕阳西沉时分，兄妹俩就静静地让时间从自己的身上缓缓流逝。


    ◆　　◆　　◆


    切灯学园的历史尚短。


    由于身为主干的切灯集团是新兴企业，因此学园的历史不长也是理所当然，只是间创立十年左右的新学校。尽管如此，因为学园的多数毕业生都能进入当今急速成长中的切灯集团工作，所以在学生之间相当受欢迎。


    由于此学园设有众多专业课程，因此录取率相当低，但入学后并非只有读书，学校里的社团活动也十分活络。


    学园的学生总数达三千人，校内有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社团，总和应该超过一百个。幸好校地可利用的空间相当充足，社团不愁没活动场地可用。


    但是，社团的预算和人才又必须另当别论。


    要获得预算就要靠实绩，而创造实绩靠的则是优秀人才。有些社团活动的成果也会直接影响往后的就业，所以每年各社团无不卯足全力招揽新生加入。


    慢慢地，社团招生活动愈变愈激烈，于是校方限制了招生时间，并且为了让风纪委员等人员能够公开行事，因此制定了一个全新的固定活动。


    这个活动就是在四月底时举办的全学园社团联合迎新招生祭，通称「迎新祭」。


    「哇啊～好热闹喔！」


    「页的像是庆典一样耶。」


    现在是星期六早上八点半，三人位在「切灯学园前」站。


    当今已经废除那种名为宽松教育、会导致学习力下降的方针，照理来说星期六应该也要上课，然而今天的切灯学园，却是呈现出与平时完全回异的样貌。


    平常总是众多学生熙攘往来的通学道路上，并排塞满了各社团一个晚上就布置好的摊位。东南西北，无论往何处望去都是相同的景色。


    然后，等在前方的则是一个个虎视眈眈的学长姊们。


    「……他们看起来像是要捕捉猎物的肉食性野兽，这是我的错觉吗？」


    至少那不该是看向同为学生的学弟妹之眼神。


    看来不只是大河感受到危险的气息，连搭乘同一班磁浮列车来到此处的一年级新生们，在这股诡异的气息面前，也都不敢踏出车站半步。


    「……本妹想要立刻来个大回转打道回府。」


    「不可以喔冬姬，要是你不跟好大河的话，说不定等等就会被人带走。」


    「我才不要……」


    冬姬看到外头的同时，转头想去搭回程的磁浮列车，结果被泪逮个正著。


    对怕生的冬姬而言，这种场面也许十分难受，但她身为学年主席又是位美少女，因此学长姊们都认得她的长相。既然非得面对社团招生的命运，那就跟好能够成为一堵墙的大河，反而比较安稳。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要哥哥牺牲一下跳进人群，所有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你说那什么话。」


    虽说如此，但一直待在车站里也不是办法。下一班磁浮列车抵达后车站就会人满为患，到时候势必会被人潮硬挤到外头。至于在场的其他学生们只是面面相䝼，窥伺著其他人的动向。


    大河为此相当苦恼，然而就在此时，不知谁的手放到了他的背上，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转头察看，结果眼前出现的是感觉使足了劲，身体已向前倾的冬姬。


    「……那个，我亲爱的妹妹，你现在是在干嘛？」


    「本妹的信条就是『言出必行』。」


    冬姬微微地扬起嘴角。


    在下一个瞬间，大河就被她狠狠地往前推了出去。


    「等一下，哇啊！」


    大河像是要往前趴倒似地出了车站，这时学长姊们手握传单和入社申请表不断地朝他围了过来。简直就像往砂糖聚集的蚁群，所有人见到此光景后都露出了僵硬的表情，但冬姬脸上却挂著得意的笑容。


    「那么小泪，我们就趁现在走过去吧。」


    「这——……那大河怎么办？」


    「这种程度而已，哥哥自有办法应付。而且他是成了可爱妹妹的盾牌喔，就算有个万一，耗尽全力，那也是得偿宿愿吧。」


    明明是冬姬擅自把大河推去当诱饵，却又若无其事地讲出这番话，她说完就拉起泪的手，偷偷地从人群边缘穿了过去。


    看来车站前的招生活动最为白热化，只要稍微远离该处后招生人员就明显减少，顶多是各社团摊位上有数名学生会大声招揽而已。


    逃到校舍后方的两人在树荫下稍作休息。


    「呼，终于从那闷热的空气中解脱了。」


    「刚刚真的很夸张耶……大河应该没事吧？会不会被人拉去什么地方了——」


    「我最好那么轻易就会被人带走。」


    「……大河，你是什么时候追上我们的啊？」


    泪循声回头察看，发现大河就站在她的面前。


    看来刚刚真的是挤得一场糊涂，现下的大河顶著一头乱发，全身上下都被贴满了传单和入社申请表，样子十分狼狈。


    「看吧，他果然平安无事。」


    「我看起来像没事的样子吗？还有那些人是怎样啊？想说不要理他们，结果他们居然要强迫我加入。那样做也太超过了吧。」


    大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趁著难得的间隙穿过人群勉强逃了出来，但过程中却有人想抓住他的手擅自帮他签名，这种行为根本不能称之为招生了，他差点就要甩飞两三个人。


    「啊哈哈哈……虽然之前就有听别人讲过，但真的是有够轰轰烈烈的。」


    大河撕掉黏在全身上下的纸张后，一股脑儿扔进垃圾桶里。至于手构不到的地方，则是请泪帮忙撕取，他拉一拉皱掉的制服后，大致上恢复了原貌。


    「好了，话说我们要从哪边开始逛啊？从地图来看，本妹等人所处的西侧是静态类社团，其中好像也有技术类社团的展区喔。」


    冬姬以行动终端映照出会场地图，三人围著地图观看。


    看样子是依社团种类区分各社团的展出区域，而电脑科校舍所在的这一带，则是排列著电脑相关社团的摊位。


    「乾脆全都绕一圈不就好了？毕竟难得有这么大的活动。」


    「等等，我觉得哥哥你去逛连动类社团是不是会比较有趣？因为技术类社团不外乎就是展示机械那一类的，尽是些电脑相关的东西喔？」


    「既然我读的是电脑科，不管怎样都会碰到那些东西吧？这是个好机会，我刚好能来习惯一下。」


    说到大河平常会使用的机器，就只


    有生活必需品的行动终端，和进入电脑世界时转移精神用的潜行机。至于自动控制类型的无人机部分，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大河算是习惯此种机器，但这部分他所知的却和一般人的相关知识大大脱节。


    「那么运动类社团就等等再去，我们先把这附近都逛一逛吧！出～发！」


    「嘿嘿嘿……本妹要用看家本领让所有人俯首称臣……」


    「你别太乱来喔！」


    面对口出惊人之语的妹妹，大河简单给个忠告后，便追在两位少女身后跟了上去。


    一言以蔽之，大河的忠告完全无效。


    「呼～这么一来电脑相关的社团都逛完了吧。」


    「对啊，不过逛下来还真有点累。」


    「……你在那挑展品的毛病，还外加修修改改，当然会累吧。」


    两位少女的脸上正挂著一种像是「终于搞定了」般的神情，大河无奈地看著她们说了这句话。


    不知道该说不出所料还是理所当然，这三个人不可能安安稳稳地逛完这些社团摊位，而问题主要是出在冬姬身上。


    「如果只是说说感想那倒是没差，但你没必要一直在那挑他们的缺点，还擅自出手帮人家修改吧。」


    「你也不用这样说吧，本妹只是照实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况且，那些社团的人不也都很高兴吗？」


    「就是因为你那样做，后来那些人才会卯起来找我们加入啊……」


    众多的学长姊看见冬姬修改的程式后，马上就手拿入社申请表围了过来，大河为了在离开时不伤及他人，不知耗费了多少精神。光是回想当时的情景就足以让人感到疲惫。


    「……而且最后连泪都加入冬姬的行列。」


    「啊哈！我是有点手痒了没错……」


    而且她们俩都是外型亮丽的美少女，因此更加备受注目。


    虽然骚动在两人宣示「不加入任何社团」后总算告一段落，然而现下还是有部分的学长姊从远处窥探著三人的一举一动。


    「他们一直这样真的好烦喔，我们快去运动类社团的展区吧。」


    「会变成这样是谁害的啊？是谁啊？」


    大河等人在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开始往他处移动。


    「本来想说这里足四大企业直接经营的学校，还有点期待……但是学生社团果然就只有这种程度。」


    「有那么糟糕吗？」


    「是不会，他们本身的能力很强喔。我认为远远超过一般高中生的平均水准，真不愧是切灯集团底下的学校。」


    「那是冬姬你太特殊了啦。我想学园里能和你匹敌的学生，大概就只有学生会长了吧？听说在她面前连老师都相形失色。」


    「如果以作品来看，第二强的大概就是小泪吧。」


    「……也就是说，泪的能力在这问学校里也比大半的学生还要优秀？」


    「嗯，老实说，小泪的程度好到感觉不出她是在一般家庭成长的孩子。」


    冬姬是在鸦羽集团中接受教育；身为切灯集团继承人的巴夜则是菁英教育下的结晶，然而泪家里只是间普通的咖啡厅，不过她的能力仅次于冬姬和巴夜，一想到这就觉得泪相当厉害。


    「啊哈哈……因为我见识过太多次冬姬设计的程式啊，我只是常常在模仿她而已啦。」


    「能够从别人身上偷学技术也是一种才能，多的是偷学不成就灰心丧气的家伙。」


    「而且小泪你又不是只有模仿而已，你还把那些融会贯通变成了自己的东西啊。特别是攻性程式，那方面你就比本妹还强。」


    在电脑世界（极乐世界）中拿来攻击漏洞以及病毒的对抗用程式，就是所谓的攻性程式。


    一般取得攻性程式的途径是直接购买大企业开发的现成商品。但是泪能够自制更高性能的这类程式，大河和冬姬也都爱用她特地帮两人制作的攻性程式。


    「唔～……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夸奖而感到害羞，泪顶著通红的双颊快步往前走去。


    「你们看，那边就是运动类社团的展区喔。」


    大河和冬姬追上先往前走的泪，这是三人入学以来第一次来到学园东侧。


    切灯集团的主干事业虽然是电脑企业，但在提升形象的策略下，也相当致力于体育的发展。集团旗下拥有各种项目的职业队伍，而且采行的体制是体育科学生毕业后即可加入集团所属的队伍。


    「这里尽是些运动场和体育馆耶。」


    「因为从全国网罗来的特殊待遇生就占了体育科一半以上的学生人数，而且社团的种类多样，所以也必须备有一定数量的运动场和相关设施才行。」


    「难道那些特殊待遇生也不用参加入学考？」


    「不是的，并没有那种事情，毕竟这间学校采行的是文武双全的教育方针。就算是体育科的学生也得具备一定的学科能力，话虽如比，但相较于普通科或电脑科来说，他们还是轻松多了。」


    同样地，校方在电脑科里也会提倡多运动。除了有球类比赛、体育祭之外，还有马拉松大会之类的竞赛，一年数次的体育活动彰显出学校自身的教育理念。


    「话说回来……这边还真安静～」


    三人环视四周，发现这边的社团几乎都是采实际体验的招生模式，完全没看到社员亲自搭话招揽新血加入的光景。


    「也是啦，反正花招百出的招生方式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毕竟特殊待遇生一开始就已经决定要加入哪个社团了。」


    不过据闻过去也曾从一般生里挖掘到杰出人才，所以这些社团才会来参加迎新祭，此外，好像还有些社团的目的是为了寻找社团经理。


    「那么，我们要从哪边开始逛呢？本妹对运动没辙，就随哥哥你高兴啰。」


    「就算你说随我高兴……那泪呢？」


    「我没有特别想去的摊位喔。」


    冬姬就像自己说的一样，她手无缚鸡之力，外加运动神经奇差无比。一周两次的体育课，她每次都是叫苦连天。


    相对的，泪连运动神经都是出类拔萃，老实说完全不输体育科的学生。要是好好锻练一下，无论是哪种运动项目，她都应该能活跃于第一线。


    「……小小的冬姬看起来明明比较敏捷说——好痛！？」


    「你是看著哪里说话的？臭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本妹一下啊……」


    冬姬的后脚跟陷入了大河的脚背，还发出「喀吱喀吱」的声响。


    「哪里喔……当然是看身高啊……」


    「喔～这样喔！本妹还以为你是在看小泪的胸部，那是错觉吗？」


    「别乱栽赃！」


    大河心想，如果说完全没看还真的是骗人的。


    「……大河你这个色狼。」


    「就说我没看了！」


    看在旁人眼里这一幕不过是两人在打情骂俏。然而当大河还在拚命解释时，却看到稍远处有许多人聚集在一起。


    「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看到那边好像在办什么活动，我们过去看看吧。」


    显得相当在意的大河带著两人往运动场的一隅走了过去。


    在那边聚集了约莫五十位学生，人群中央摆放著一台游乐场常见的拳击机。


    「……看样子是格斗技类社团的联合活动。」


    从附近的高年级生手上拿到的传单上写著「欢迎来挑战！只要达标就有丰厚的大奖等著您！」之类的文字。


    「我看看……只要击出比拳击社主将还要高的分数就算达标。传单上面写就算没有达标，也会依照分数送上礼物


    。然后达标的大奖是……真的假的，是《梦》的特别优待权限耶！」


    「啊，真的吗！？」


    「梦……那是什么啊？」


    看样子只有大河不知道《梦》是什么，冬姬和泪则是目不转睛地看著传单。


    活动舞台上已经排起了参加游戏的队伍，体格健壮的男学生们个个振臂挥拳，但都铩羽而归。看来那个「丰厚的大奖」真的是极好的物品，因为就连拿到二奖的学生也是一脸落寞。这时泪开始向感到疑惑的大河讲解这项大奖。


    「这个《梦》是构造体之一，大概是一年前开始营运的，非常受欢迎。」


    「在那里任何事物听说都会遵照使用者的意思进行变化，也就是说使用者可以将那打造成如梦般的世界。而且听说预约的人已经满到半年后了……」


    「啊，有传闻说空手道部主将的老爸是营运方的高层喔。这大奖该不会是靠这层关系来的吧？」


    「喔——……」


    大河的反应非常冷淡。


    毕竟讲到构造体的话，他只知道《牡羊座》和《假想新都市》，因此根本无法体会《梦》的厉害程度。


    但是冬姬可就不同了。


    「哥哥……」


    妹妹使出了双重攻击，在轻扯大河制服衣角的同时还从下抬头往上看，露出恳求的眼神。大河深知冬姬完全是故意做出这个样子的，但还是觉得她可爱到令人头晕目眩。


    「……你想去那个构造体？」


    「对！」


    「我也想要去看看～的说……」


    在这两人的请托下，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大河上前排到了队伍最末端。他在等待上场的这段期间里，观察了其他的挑战者。


    （要超过五百分才算达标，刚刚那家伙击出的分数是三百多一点，所以——）


    此时他正在脑中模拟增减出拳的力道。


    大河如果使出全力，那台机器必毁无疑。因此他势必要调整出手力道，但分数打得太高或太低都不行，他打算尽量调整，打出稍微超出基准的分数就好。


    现下有十五人排在大河前面，他把这些人的得分和体能状况列入计算，逐一修正自己脑中的出拳规划。终于，要轮到大河上场了。


    他在摊位登记了「电脑科一年级，天陵大河」后，从一脸明显不看好他的高年级生手上接过了手套。


    会出现这种情形也无可厚非吧。毕竟在体育科学生眼里，电脑科基本上是一群「文弱书呆子」，甚至没把他们列入招生对象。除了与大河熟识的两名少女外，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他只是个「有勇无谋的挑战者」。


    大河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静静蹲低身子。他毫不在意当下的氛围，在心里依照规划拿捏好力道——将之传递至左拳后猛然挥出。


    「咚——」看不到大河的学生听到了一声又沉又重的闷响。


    「……五、五百三十分……」


    主办方的学生带著无法置信的表情宣告得分。


    原本牢牢固定住的拳击机这时往后退了大约一公尺，由此就能很容易地想像刚才落在上头的力道究竟有多大。


    「超过三十分啊……还算可以接受。」


    当学长姊们还在瞠目结舌时，大河已悠然地回到摊位，并且伸出了手。


    「我可以领取达标的奖赏了吗？」


    「啊，可以。请收下……」


    大河催促尚未回神的高年级生，接过了能用行动终端扫描的电子卡。接著他立刻转身，带著冬姬和泪欣喜雀跃地离开了活动会场。


    「……啊，刚刚那个人跑哪里去了！？」


    当在场的高年级生们注意到自己错过了一位明日之星时，三人的身影早已消逝。


    「你拿到了一样好东西呢。哥，干得好。」


    冬姬手拿大河赢得的优待权限，坐在吧台座位上面露笑容。泪也从她身旁的座位伸长脖子，看著用行动终端读取出来的说明文。


    「使用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啊～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免钱，而且不用预约就能使用。」


    这里是泪家开的咖啡厅《帕拉底斯》。


    三人逛完一圈迎新祭，迅速离开了学园，回到新都市。


    此时他们已经用完了午餐，小而美的店内现在只有大河三人。至于《帕拉底斯》的老板，同时也是泪父亲的西园寺重吾则是待在内场。


    （明明是礼拜六的中午，客人却只有我们三个……这间店真的没问题吗？）


    《帕拉底斯》的餐点美味，女服务生也很可爱，一般来说应该是间会受欢迎的店家。但是它位在小巷之中，地点不佳导致几乎没有客人上门。


    （晚上的生意好像还不错的样子……这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因为重吾的兴趣，帕拉底斯晚间是以时髦酒吧的模式经营。大河曾见过几次夜晚的帕拉底斯，店里客人算是满多的。


    大河平常上门的时间，店里都是空荡荡一片，对他来说这样虽然较为舒适，但常去的店未获顾客肯定，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大河，看你一脸严肃，怎么了吗？」


    「……没事啦。然后呢，你打算何时去用那个什么优待权限的？」


    「上头并没特别规定使用期限，等有时间再来用吧。本妹还没去过这种构造体，真是期待。」


    「咦？冬姬你难道没办法设计出类似的程式吗？」


    「很不巧，本妹的技能全都是实战性质的，不适合拿来做这种娱乐相关的程式喔。」


    冬姬最拿手的就是当个骇客，以程式设计师的性质来说，她专精于「事件的最佳化」。因此她原本就没有能够娱乐他人的「多余心思」。


    「你至今连一次都没做过吗？」


    「……不，本妹有做过那么一次。当时是想做来送给一位曾是朋友的人，虽然最后没能送出去……」


    「嗯？喂，冬姬，你那样讲是什么意——」


    「好啦！差不多该回家了吧，而且时间也刚刚好。」


    刚刚大河只是随口问问，但是冬姬回答的声音则是既阴郁又小声。大河第一次听到妹妹像这样说话，虽然他想追问原因，但冬姬就像要隐瞒什么似地打断了大河的提问。


    现在时刻为下午两点五十分，应该不是什么刚刚好的时间才是——


    「啊，原来如此！再过十分钟《牡羊座》的维修就要结束了。」


    「没错，等等进去后，我们就来个睽违一天的狩猎吧。」


    兄妹付完午餐费用回到家里后，便直接前往摆有各式机器的房间——也就是通称的「潜行房」。


    放置在房间中央的是两张椅子，四周所有的机器全都连接至这张椅子形状的机械，开启上头的电源后，其他的机器也跟著发出闷响并开始运转。


    此时兄妹两人著手启动进入电脑世界时必备的专用机器——潜行机。他们确认完中型机种以上才有搭载的生命维持设备等各项功能后，戴上头戴装置连结电脑终端，至此就完成了准备工作。


    「看来你已经很习惯了。」


    「每天都要弄，自然就记住了……潜行开始。」


    大河闭上眼睛嘀咕道，接著意识瞬间中断。


    他的神经和五感陆陆续续切换至电子体——由储存于电脑终端的资料所建构而成的肉体之中。


    最后转移的是灵魂，将记忆与人格的复合资料——一般称为精神构造——抽离现实世界的肉体，埋进电子的肉体里。


    ——登入——


    「……唔。」


    太河睁开眼睛，此时前方已经不是熟悉的房内景象。


    而是由繁茂的深绿植物和沁凉溪流交织而成的奇幻景致。


    此处见不著遮蔽现实世界天空的摩天大楼，只有自然界主导的辽阔大地。


    电脑世界——一个几乎与所有现代人息息相关的虚拟世界。举凡民生建设的管理、各地的保全维安，乃至学术研究及生活娱乐都会使用到它。拥有神话中理想国度之名的它，可说是人们生活里不可或缺的第二世界。


    架构起此般电子世界的是，数量多如紧星的大小构造体。


    切灯集团负责营运的大规模构造体《牡羊座》也是其中之一。


    此构造体的连线者达数万人，当中自然产生的病毒和漏洞还会化为怪物让玩家讨伐，营运方凭藉著这种正统的奇幻世界观赢得了众多连线者的青睐。


    「明明才一天没登入，却有种相隔很久的感觉。」


    大河拔起长在附近的野草，那些草便化为细小的光之粒子，逐渐在空中消逝。此时大河身穿《牡羊座》风格的白色长大衣，他为了确认全身的感觉而握了握拳头。


    「……果然有点迟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喔。毕竟电子体的精神和肉体并不是百分之百同步，再说，能够注意到这种些微差距的人大概只有哥哥你而已吧。」


    大河回过头，看见的已不是学生服打扮的妹妹，冬姬身上现在穿的是一套掺杂洋装设计的奇特和服。她的一头黑发配上那件红黑双色的和服，显得十分相衬。


    「但是你的体能真的是怪物等级耶，居然会因为系统运算速度不够快导致你没办法拿出真本事。」


    「我的确无法使出全力，但是来这里却能好好转换一下心情喔。毕竟以我现今的身分，根本不可能在现实世界里砍砍杀杀。」


    「这样啊，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语毕，冬姬脚部使力纵身一跳，轻轻松松地跃上离地三公尺高的大树树枝。当然，这并非运动神经奇差无比的冬姬本来就办得到的事情。


    在《牡羊座》中每位连线者都有著e至s的等级分配，系统会依照该等级补正连线者的体能。冬姬目前的等级是第三高的b级，她的体能就诚如她刚才的表现。


    顺带一提，大河由于还是最低阶的e级，因此能力未有任何变化，不过他靠原有的体能，就远远胜过《牡羊座》里的冬姬。


    「还要再一下才会到传送点，看来必须要走进森林才行。」


    「还真是麻烦……话说泪还没来吗？」


    「你在叫我吗？」


    声音是从上方传过来的。泪身穿颇为暴露的衣服，上头还披了一件白袍，她坐在略高的悬崖上挥了挥手。


    「我刚刚去绕了一下这附近，没看到大型怪物喔。感觉很轻松地就能穿越森林。」


    泪轻轻一跃而下，毫不在乎十几公尺的高度，稳稳当当地踏上了地面。毕竟她的运动神经本就相当出色，同时又是《牡羊座》中数量稀少的s级连线者，因此状态数值十分之高。


    「那么冬姬，再来我们要做什么呢？」


    「直接去狩猎悬赏对象也是可以，但是才刚维修好而已，不愁没得打。本妹觉得还是来帮哥哥再做一点《牡羊座》的新手训练好了。」


    「什么新手训练啊，事到如今我还有东西要学吗？」


    「有喔，总之我们先移动到传送点——唔。」


    察觉到不对劲的冬姬自树枝上跃下，就在下个瞬间，一把作工粗糙的长枪劈断了树枝。


    「喔？」


    冬姬顺著长枪的攻击轨道看去，发现敌人就在河川之中，一种外型像是蜥蜴的人型怪物正拿著长枪盯大河他们不放。


    「是龙人啊，区区爬虫类居然敢攻击本妹，实在是太失礼了。」


    顺利落地的冬姬整理乱发后，便将右手笔直地向天高举，此时她手中出现了一把印有红叶图案的扇子。


    「顺便来个热身运动好了。」


    「也是。刚好有三只，一人对付一只吧！」


    大河抽出腰上那把一公尺多的日本刀：泪则是五指间夹著形状特殊的小石块。


    三人启动各自的攻性程式——大河的「天剑」、冬姬的「属性球」、泪的「创造石」，同时发动攻击。


    大河瞬间逼近敌方，手上的野太刀同时斩断了龙人的长枪与身体：冬姬挥舞扇子破坏红色球体，卷起了火焰；泪的创造石则是化为剑矢，贯穿敌人全身。


    龙人在大幅超越本身防御的一击之下，化为细小的光之粒子，逐渐崩解。


    此处是构造体《牡羊座》，在这世界里每一位连线者都是除错人员。


    当中强大的漏洞还设定了悬赏金，并只有管理方许可的厉害玩家才能讨伐。


    大河三人组成队伍，过著征讨赏金对象的每一天。


    「又～要跟这家伙打喔……」


    十分钟后，大河不知怎么地独自位在森林之中。


    这里并非是方才打倒龙人的那座林子，而是两个礼拜前首次与怪物战斗的树林。眼下阻碍大河去路的是，全长超过两公尺的巨蠕虫（此种生物像是全身粉红色的蚯蚓）以及一群巨大螳螂。


    这些家伙的外观相当恶心，大河压根不想和它们再次交手——


    「……看来只能上了。」


    大河死了心，著手对这些昆虫类型的一般怪物大开杀戒。


    想当然尔，他不是自愿要来此处的。


    这次的维修好像顺便做了一点更新，b级以上的连线者都必须安装更新程式。冬姬她们为了办妥这项程序，便去了一处名为中央城的地方。临走前只对大河说了句「你先过去」。


    大河继续走在满是小怪的森林之中，不久后就如冬姬所言，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场所。


    罩一里就是所谓的起始地点啊……」


    穿过森林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辽阔的草原。金黄色的草铺满大地，形成了一张天然的地毯。占据视野的广大草原绵延至数公里远，放眼望去尽是相同的景致。


    此时大河开始烦恼起接下来该怎么行动。虽然冬姬要他在这稍待，但在这片大到让人不知所措的草原上，究竟是要在哪个地方等候才对？


    总之大河先朝著草原中央走去，然而还在途中时，他发现有一位少女伫立在草原上，因而停下了脚步。


    「——喔？」


    大河并非是看见有人出现而感到吃惊，引起他注意的是少女的打扮。


    少女身上的衣著并不像《牡羊座》里的风格，反倒是现实世界中的便服，而且她并未持有武器。她那身轻装，让人觉得少女根本是从现实世界直接来到《牡羊座》的。


    「唔唔……怎么对使用者这么不友善……好想要本说明书喔……」


    少女瞪著视窗不放，小声嘟囔著心中的不满。看来她还没注意到大河的存在。


    （……时间应该够。）


    大河很快就拿定了主意，他改变目的地后，便往少女身边走去。


    少女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因此抬起了头，一副心存戒备的样子开口询问道：


    「……你是谁？」


    「我是看你好像有什么困扰，想说能不能帮上忙。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应该啦。」


    大河想起自己的装扮（腰上系著刀）后，说话的语气便跟著转弱。不过少女的眼神已变得较为柔和，看样子他没被当作可疑人物。


    好像细雪喔——大河看著少女，心中不自觉地浮现这种感想。


    是因为那头及肩的银发看起来冰冰凉凉的？还是因为她散发出的气息所致？也许两者皆有吧。


    少女的身高略高于冬姬，年纪应该也和她相仿。


    她的身体纤瘦到好像能用单手环抱；四肢看上去感觉稍稍使力就能折断；皮肤更是极为白皙，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足不出户。「就像洋娃娃一样」，没有人比这位少女更适合用这句话形容了。


    宛如一碰就融的细雪，这就是大河对银发少女的第一印象。


    「那么，你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事？」


    「……那个，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进行初期设定……所以才会一直站在这里……」


    「的确，以你那种穿著到处乱跑的话，下场应该会很凄惨。」


    少女身上只有薄薄一件白色洋装，看起来毫无防御力可言。而且肤色白皙的她，在怪物眼里应该是十分可口的猎物吧。


    「抱歉，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进行初期设定。」


    「……这样啊。」


    少女失落地垂下了肩膀，一直望著右手上的结晶体，并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是不是不要收下这个无限畅游证会比较好啊……」


    「现在就放弃还太早吧，等一下我认识的人就会来了。当初也是她们帮我搞定初期设定的，等等问看看她们吧？」


    少女有些犹疑到底要不要相信大河——但不久后她点了点头。


    「……那我就等一下好了。」


    「嗯。」


    现下辽阔的草原上只有他们两人，大河和银发少女持续等待。


    由于他们素昧平生，因此周围飘散著尴尬的氛围。少女可能是讨厌如此的气氛吧，她的眼神四处游移，感觉静不下心。冬姬乜相当怕生，但这位少女或许更胜于她。


    「你一个人来？」


    可能是知道她怕生，所以大河自然地与她攀谈。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少女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她缓缓调整呼吸，小声地回答道：


    「……嗯，我只是趁读书的休息时间进来一下而已。」


    「原来如此。对了，你刚刚有提到无限畅游证，那是什么啊？」


    「那个是别人送我的，想说丢掉有点可惜……」


    两人慢慢地聊了起来。


    小心不要太过深入对方的私人领域，先让对方习惯与自己谈天——大河与冬姬来往后得到的教训，现在派上了用场。


    两人闲聊了几分钟后，少女的肩膀也渐渐放松。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在森林与草原的交界处看见了冬姬与泪的身影。


    「啊，是大河！让你久等了～！」


    看到用力挥舞双手的泪，大河举起单手作为回应。正当他要向少女介绍两人时——他注意到了异状。


    「……那双眼睛，还有那头黑色长发……难道……」


    少女瞪大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凝视著向自己走来的两人。


    不，凝视的对象并非是两个人，少女在看的只有她——


    「……咦？」


    冬姬的视线与少女交错后，表情瞬间僵硬。


    「……你是小姬？」


    银发少女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嘀咕著某人的名字。而在场所有人的姓名里有「姬」字的，仅有一人。


    大河不禁盯著妹妹的脸——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鸦羽紫绪。」


    冬姬用颤抖的声音，道出了银发少女的名字。

 第二章 光与影

    现场为寂静所笼罩。


    面对这个猝然而至的相遇，两位少女哑然无言。大河和泪根本一无所知，只能在一旁交互打量著冬姬和银发少女。


    「……我说……那个小姬是指……」


    「十之八九是指冬姬吧。而且那个少女的名字……是叫鸦羽紫绪吗？」


    「你说的鸦羽，就只有那个鸦羽吧……」


    鸦羽，这是个世界知名的姓氏，它是统领电脑业界的四大企业之一，同时也是八年前收养冬姬的家族、冬姬前些日子出走的地方。


    「……好久不见了，对吧。」


    打破沉默的是银发少女——鸦羽紫绪。


    「我们应该有……七年没见了？看到眼睛的颜色就马上知道是你了。」


    冬姬没有任何回应，但在听见七年没见这几个字的瞬间，却像是在惧怕什么似地开始颤抖，并且低下头去。泪看著明显与平时不同的冬姬，压低音量询问大河道：


    「……她们是什么关系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她们那个样子，应该不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相对于感到害怕的冬姬，紫绪的反应倒是十分泰然。感觉是因为冬姬单方面在某些事情上感到退缩吧。


    大河在这位名为鸦羽紫绪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不协调感。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冬姬以颤抖的声音询问。


    「我才想问你呢。话说骇进鸦羽集团主伺服器的犯人，虽然设了好几层伪装，但那是小姬你做的吧？你的骇客技巧依然那么厉害。」


    从紫绪的话语间，大河明白了她那种不协调感究竟从何而来。


    紫绪除了是鸦羽家的人以外，想必一定是集团的成员。因此对她而言，让鸦羽集团蒙受庞大损失的冬姬，应该不是什么旧时友人，而是该痛斥其所作所为的对象。


    然而鸦羽紫绪这位少女表现出来的，却只有尊敬与懂憬。


    「……你没在生气吗？」


    看来冬姬也为紫绪的态度感到疑惑。


    但不知怎么地，他总觉得妹妹和自己的感受有著根本上的不同——大河没有证据，只是直觉是这么一回事而已。


    「生气？你在说我吗？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本妹那个时候……」


    冬姬的声音显得相当孱弱，与平时自信满满的她判若两人。


    现下在那里的妹妹不是爱捉弄哥哥的小恶魔，只是一位柔弱的少女。


    「我根本没在生气，反而还要谢谢小姬你呢。」


    「谢……谢……？」


    「嗯，我能有今天全都是托你的福。无论是可以像现在这样玩耍，或是我父亲已经不再管我，还是过去的努力都化为泡影，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托你那时候的福，让我放弃成为研究员的梦想才能实现的喔。」


    语毕，银发少女脸上隐约浮现了笑容。


    那是一抹无邪但又充满负面情感的单纯微笑。


    「……唔。」


    见到那抹微笑的瞬间，冬姬明白了这七年间紫绪有了什么改变，不，是自己到底如何改变了她。


    冬姬一想到这里，便转身背对紫绪冲了出去。


    后头虽然传来了大河和泪的声音，但现在的她根本听不进去。


    冬姬想要赶快逃离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还有应该已经弃置的过往。


    你又要逃避了吗？——冬姬总觉得听见了这句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


    大河回到现实世界，是几近日落西沉的黄昏时分。


    「……好了，我亲爱的妹妹到哪去了？」


    从窗帘缝隙射进的朱红夕照十分刺眼，大河眯起眼睛关闭潜行机的电源，站起身来。另一台潜行机上并没有妹妹的身影，头戴装置也被扔在地上。明明之前每当大河做出同样的事情时，冬姬就会怒气冲冲地对著大河大骂：「摔坏的话怎么办！」


    （她应该是在那边吧……）


    大河为了寻找不见人影的妹妹，离开潜行房来到了寝室。


    一如所料，在占据室内一半空间的大床边，他看见冬姬像是想塞进窄小的空隙似地，抱膝坐著。


    「找到你了，你的习惯跟八年前一模一样耶，心情不好就会躲到狭窄的地方。」


    「……老哥。」


    「喔，这叫法还真新鲜。」


    大河坐到了床边，温柔地轻抚著妹妹的头。冬姬那头光润的黑发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柔顺摆荡，触感好到无以形容。


    「……话说在前头喔，本妹才没心情不好。只是觉得好久没坐在这种地方了，来回味一下而已。」


    「原来如此。」


    在这之后两人就中断了交谈，太河继续轻抚著爱逞强的妹妹的头。他不采问任何事情，相信这样做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那么冬姬现在呢？〉


    「她在洗澡，今天要让她早点休息。」


    大河一边清理晚饭的餐具，一边对著浮在眼前的立体影像视窗说话。画面中的泪好像还在工作，因为她身穿连细部都十分讲究的清纯女仆装。


    〈那个少女是叫紫绪吧。你有问冬姬跟那女的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没，我没问。我也打算不主动问她这件事。」


    〈啊？为什么？〉


    「虽然是我的直觉而已，但我认为不应该主动去刺探这件事。我会等冬姬自己开口讲。」


    大河其实恨不得马上出手帮助妹妹，但是……如果这么做，总觉得会造成某种无法挽回的局面。


    毕竟这是那两人之间的问题。


    〈……这样啊。嗯，如果大河那么认为，那还是别问的好。〉


    泪说完话后浅浅一笑，光看那个笑容感觉就能让人恢复活力，大河的心情也因此稍稍转好了一些。


    〈啊，但是你也不能丢著这件事不管喔。〉


    「我知道啦。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你明天有空吗？」


    〈我想想～早上要在店里帮一下忙，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事了。〉


    「这样喔——我是想拜托你明天带冬姬出去玩个一整天，可以吗？」


    〈那种事情简单啦。〉


    「太好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能不能拜托你教我一下，要怎么进行《牡羊座》的初期设定？」


    〈……进行初期设定吗？〉


    面对大河这个目的不明的请托，泪的头上浮现出了一个问号。


    ◆　　◆　　◆


    时间来到翌日早上九点。


    「……呼，流汗还真舒服。」


    大河结束每日的锻炼行程洗好澡后，走到客厅吃了早餐。由于他完全不会做菜，因此吃的是简单的烤面包配咖啡。


    今天是一周中唯一的休假日——星期天，这天当然也不用上学。


    虽然大河的假日课表中必须花费整整五小时在锻炼之上，但他的动作却感觉不出丝毫倦意，大河俐落地收拾好碗盘后，前往冬姬还在熟睡的寝室。


    「冬姬，差不多该起床了喔。」


    「……唔嗯……我还……想睡……」


    冬姬还在沉睡，大河摇了摇她的肩膀，但她却厌烦地拨开了大河的手。冬姬此时将棉被往上一扯，露出的睡袍由于非常薄，因此还能看到底下透出的黑蕾丝内裤，大河见状连忙撇开了视线。虽然他已经见怪不怪，但在这种情形下仍是不敢直视冬姬。


    「再让我睡一个小时……」


    「别要任性，快起来快起来……」


    若是平时他会让冬姬再睡一会儿，但今天有著不能那么做的理由。


    大河心意已决，他掀开了棉被，一把抱起还在睡梦之中的冬姬，带往洗脸台。冬姬因此醒了过来，虽然嘴上抱怨著「为什么假日还非得要挖我起来啊……」但仍是洗洗脸，梳整头发，换下了简便的居家服。


    （……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有精神。）


    大河看见冬姬那与平时无异的模样后便暂时放心了。虽然她可能像昨天一样，只是在逞强而已，但远比闷闷不乐要好。


    「叮咚」，这时电铃响了。


    「这一大早的会是谁啊？」


    「来了啊。冬姬，走了喔。」


    大河拉起冬姬的手往玄关走去，接著打开了大门。


    「哈啰～！两位早安！」


    「……小泪？」


    绽放笑容向两人打招呼的正是西园寺泪本人，轻柔的棕发很有朝气地晃动著，她宛如太阳般散发出耀眼的光辉。


    「那么泪，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收到，出发啰，冬姬！」


    「咦？」


    一切都太过唐突了，泪抓起冬姬的手腕，硬是把她拉到外头去。冬姬本就没什么力气，加上刚睡醒，根本无法抵抗，她光是一边急忙穿鞋一边抗议就应付不暇了。


    「小泪！？干嘛突然这样啦！？」


    「那么大河，我们晚餐之前会回来的～！」


    「慢走喔！」


    「先说明一下这是什么状况——慢著，小泪，别拉本妹啦！本姝自己会走！」


    「客人一位，我们为您安排了外头的位置～！」


    事出突然，让冬姬感到相当困惑，泪把她直接拉进电梯后，关上了门。电梯声响缓缓远离，不久后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那么，接下来就换我这边了。」


    大河回到室内后，马上去了潜行房准备启动潜行机，他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独自登入构造体。


    「——潜行开始。」


    他的精神伴随这句话，出发至电子乐园。


    历经些微的飘浮感后，大河便伫立在作为起始地点的那片辽阔草原正中央。


    「这里真的是很宽广啊……」


    依据昨晚泪的说明，首次登入的连线者听说一定会出现在这片草原之上。但是，营运方当初到底是以多少人的规模来设定草原大小？大河是觉得根本不需要这种可以容纳数百人同时进入的宽广度。


    「我看看，那个人在不在这里——喔，看到了。」


    一如所料，不对，其实是比大河预期的还要快找到目标对象，由于运气实在太好了，所以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本来已经有心理准备要等上大半天了，今天我真走运。」


    位在大河视线另一端的少女，宛如在重现昨天的情景，此时她正操作著视窗。对方也注意到了大河，一脸惊讶的表情。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啊……你是……昨天那个人？」


    少女——鸦羽紫绪仍是穿著一件与《牡羊座》不搭调的白色洋装，然而她困惑地注视著大河。大河毫不在意地靠了过去，从她身旁探头看著视窗。


    「你还在弄初期设定？」


    「……嗯、嗯。」


    看来她已经多方尝试过，但还是未完成设定。其实只要去询问营运方就能迎刃而解，不过对大河而言现在这样子比较方便行事，因为如此一来他就能轻松打开话题。


    「我昨天突然登出，真的很抱歉。说是耍当作赔罪礼可能有点奇怪，不过就让我来敦你怎么设定好吗？我已经学会了。」


    「咦……？可以吗？」


    「我本来就打算教你，而且——我对你是冬姬旧识的身分也满感兴趣的。」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紫绪表情立刻僵住。看来她们两人果然不只是互相认识而已。


    「总之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天陵大河，是冬姬的哥哥。」


    「你是小姬的哥哥……？」


    紫绪疑惑地打量著大河全身，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了天空色的双眸之上。


    「真的，你们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


    那对眼睛的颜色相当罕见，兄妹俩虽说外表不怎么相似，但眼睛就是最有力的共通点。


    「……原来小姬原本的姓氏叫天陵啊……」


    紫绪不禁这么嘀咕道，此时她的眼睛中好像萦绕著复杂的情感。


    这不由得让大河想要瞭解她更多，他接著说：


    「所以你愿意让我教吗？」


    「……我是很感谢有人能教我设定，不过哥哥你真的愿意教吗？」


    「我乐意之至喔——话说，你刚说的哥哥是指我吗？」


    「嗯嗯，因为你是小姬的哥哥啊。」


    但是那样的称呼还是有点怪异吧。不过如果是出自紫绪本身的意愿，那也无须强迫她改变。大河虽然为此感到有些害羞，但并不讨厌。


    不过本以为紫绪和冬姬一样怕生，没想到她却意外地善于交际，不，应该是说感觉她敞开了心房。这是要归功于昨天大河稍微跟她聊了天？还是……因为自己是冬姬的哥哥？


    （总之，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大河心想，就照这个步调缩短与紫绪之间的距离。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对了，今天的话不只是初期设定，我还能帮忙之后的新手训练。对没什么在运动的紫绪来说，是很推荐的套装行程喔。」


    「……奇怪？你怎么会知道我没在运动……？」


    「这种事情看一眼就知道了。」


    观察手臂和脚部肌肉的发达状况，不只可看出运动经历，也能轻易推测出对方的体能。


    紫绪的体能大概与冬姬相同，或是稍稍弱于她一点。而且紫绪先前也提过这是第一次来逛玩此种构造体，突然进入实战的话她会相当吃力吧。


    「……因为我没空去运动。」


    没空去运动——大河虽然有些在意紫绪的这句话，但现在不是追问这件事的时候。


    「所以如果接受了你说的套装行程，意思是不是你也能教我战斗的方式？」


    「紫绪你愿意让我教的话。」


    「……小姬和我之间的事情，哥哥你全都知道了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未考虑过要插手你们俩的问题，那样只是多管闲事。」


    听完大河这句话后，紫绪闭起双眼，感觉是要汇整思绪。


    老实说，大河这么做其实是徒劳无功，毕竟不可能因此就可理解紫绪的内心想法，也无法藉此替冬姬打气。


    大河单纯只是无法对紫绪置之不理，因为这位少女与自己那个脸上浮现僵硬笑容的妹妹极为相似。


    「……那么这一小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结果，在这段期间之内，这两人组成了奇特的双人组。


    「那个，我记得这里这样弄就好——你看，开始了开始了。」


    大河回忆著从泪那边听来的方法操作视窗后，跳出了其他画面，还响起了电脑语音。


    〈欢迎您来到切灯集团营运的构造体《牡羊座》，从现在起各位就是这个世界的居民了，您在这除了可以狩猎怪物外，同时也能享受充满冒险的生活。〉


    这时播放的是宣传影片，在简单讲解《牡羊座》的架构后，画面中显示出来的是数十种武器。


    〈首先请各位挑选您要使用的攻性程式，若您已经自备程式，还请跳过此步骤。另外，选用这些新手武器的玩家，装备后服装也会自动更换。〉


    可以选择的武器有双手剑、单手剑、盾牌、弓、小刀、槌、长枪、日本刀等，其中也有锁镰和


    拐棍之类的小众武器。


    「要从这里面挑吗？种类多到我好难决定……」


    「你有用过哪一种……应该都没用过吧。」


    「嗯。」


    「那你想要用近距离还是远距离武器？」


    「……远距离。」


    备选的远距离武器种类多元，若聚焦较为主流的类型就是弓或弩这些。话说回来，其他甚至还有一种类似环刀、就连大河都没接触过的武器。《牡羊座》实在是教人惊艳。


    「总之就先试看看弓好了……啊，好像还可以选另一种当备用。」


    「另一种就挑近身武器吧。选个小型的比较好，毕竟紫绪你也没办法挥舞长型武器。」


    选定短剑作为备用武器后，苍蓝光芒逐渐裹覆紫绪。


    紫绪的电子体不断吸入细小的光之碎片，当最后的光点消逝时，她的衣著也突然跟著改变。


    「喔——……你这样好像猎人喔。」


    此时她身上所穿的已是成套的猎人装束，那是一套以精灵作为设计概念的服装，虽然大河不懂这些就是了。


    可能是（设定上）为了让人能隐身森林之中，所以整套衣服以绿色作为底色。


    为了让穿衣者便于活动，因此上半身采削盾设计，下半身也让大腿完全露出。


    但这并不代表这是套太过暴露的服装，因为紫绪右脚还穿有过膝长袜，左脚则是在膝盖上方一带缠绕了一块布，作为短剑的收纳处。


    「该怎么说呢……这样穿还满奇怪的，而且感觉有些猥亵……」


    「哪有，很好看啊。很适合你喔……」


    这套衣服确实强烈地给人一种轻柔的感觉，但穿在紫绪身上却又合适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在她的银发和白皙肌肤的相衬下，更是散发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紫绪转一圈确认了自己的打扮，接著取下背上那把作工粗糙的弓，并将那把日常生活中无缘见到的武器拿在手上，目不转睛地打量著。


    这时视野的边缘出现了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物体，在十公尺远的前方浮现一块上头绘有圆形图案的板子。


    「是叫你用弓箭去射那瑰板子吧。」


    「咦？……我办不到啦。我又没用过弓箭，怎么可能射得中那么小的靶。」


    「总之先试看看吧，其他的事情等射完后再说。」


    「但、但是我没有箭——」


    紫绪一说完，她的手掌中便出现了箭矢，同时周围也响起了广播说〈只要想像，箭矢即会自动生成〉。这下紫绪就没藉口了。


    「看来是有箭喔。快点，去挑战一下吧。」


    「唔……哥哥真会强人所难……」


    此时视窗中正播放著射箭的影片，紫绪虽然拖拖拉拉，但还是学著片中的影像架起箭矢，并看著箭靶调整瞄准的目标，接著她松开了支撑箭羽的右手。


    刚才紫绪拉开的弓弦反弹回去，箭矢藉著这股力道向前飞出，刺穿了箭靶——……才怪，怪，她所射出的箭矢有气无力地飞了数公尺后，便失速掉落。


    「……也是啦，应该是会这样没错。」


    紫绪虽然歪头表示疑惑，但对大河来说这其实是个必然的结果。


    毕竟紫绪拉弓的力道太小，瞄准也不绚确实，如此一来箭当然飞不远。但是，箭居然还往前飞了一小段距离，这让大河颇为吃惊。


    （我本来认为箭射出去铁定马上掉下去……看来应该是程式的自动补正。）


    敌人都是会四处移动的怪物。


    然而新手就会像现在的紫绪一样，连不会动的靶都无法命中。在这里应该存有某种程式会修正箭矢轨道或延伸其飞行距离，藉此作为新手能力不足时的因应机制。也就是说只要稍加练习，任谁都能轻松驾驭弓箭。


    「紫绪，手臂再多用点力，你现在那样不管再射几次，箭都一样飞不远喔。」


    「你跟我讲那些也没用啊，我就是没力气……」


    「才没那一回事。在现实世界中或许就像你讲的，但是这里可是电脑世界。你应该已经具备最低限度的力量才对，只要确实地想像，多少能办得到。」


    方才大河回想起昨晚与泪的对话。


    ——像冬姬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也能去玩《牡羊座》吗？


    ——没问题的喔，因为在登入之初，玩家的体能如果未达平均值时，系统会自动帮忙补正。这么一来，应该就会拥有一般高中生的水准了。


    「想像射出去的箭笔直地贯穿箭靶，你要先在自己的脑中构筑出这样的画面，如此一来你靠感觉就能轻松掌握射箭时需要用多少力气。还有就是……要有自信，相信自己一定办得到。」


    「有自信才是最难的……不过我试试看。」


    紫绪再次生成箭矢，做个深呼吸后便将它架上弓，然后——


    「呼！」


    她停顿一下后射出了箭。


    有别于刚刚那些有气无力的箭矢，这一箭挟著流畅的速度向前飞翔。但瞄准不够精确，因此并未命中箭靶，而是插进了靶前的地面。


    「好可惜，如果射出去的瞬间瞄准没有偏掉的话，一定可以射中。」


    「……我果然是做不来这种事。」


    其实大河刚才就已经察觉到，紫绪好像有些胆小怕事，自我评价过低。


    然而正是这种个性导致她失败，失败后的她又丧失更多自信，呈现出一种负面循环。


    （看来首先要先改变她这个部分。）


    幸好大河是使用武器的专家，要教导她并不成问题。


    「那么，接下来就去找怪物当对手吧。」


    「咦？那箭靶呢？」


    「丢著就好。反正能射中怪物的话，那种不会动的靶铁定没问题的。」


    「但、但是，突然就要进入实战……」


    「没问题、没问题，我刚来迁边时也是直接实战。不过这里的怪物都非常恶心，如果不在敌人接近前打倒它们的话，可不是闹著玩的喔！？」


    「啊哇哇……等、等一下！先休息一下——」


    「没有休息这种事情，走吧，出发啰！」


    大河抓起紫绪的手，硬是把她拉往森林。


    大河和紫绪在《牡羊座》展开冒险了。


    同一时间，泪和冬姬的身影，出现在新都市中央车站一旁的露天咖啡座上。


    「啊哈，这里的三明治还是一样好吃！」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因此这算是一顿稍晚的早餐。穿搭一如往常暴露的泪，飞快地享用著餐点，但冬姬却像仓鼠般小口小口地啃著食物。


    「冬姬，你不饿吗？不可以喔！一定要吃早餐才行。」


    「……你差不多可以把目的跟本妹说了吧，为什么要带本妹出来？」


    「嗯？我只是想说我们俩好久没出来玩了啊。你最近都黏在大河身边。」


    面对装傻说出这番话的泪，冬姬轻叹了一口气，心想泪在打什么主意根本一目瞭然，而且从刚刚在家时的情况来看，哥哥也掺了一脚。


    （真是的，这两个人还真多管闲事……）


    不过这也代表她自己的事情让两人有多么担心。


    「……好啦，本妹就暂时接受你的说法。那么接下来你安排了什么？」


    「一直四处乱晃到太阳下山，然后回家！」


    「简单来说就是你什么都没安排吧。」


    看著随兴过头的好友，冬姬感到有点好气又好笑。


    「不对喔，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安排喔？我想说要去帮你挑衣服。」


    「衣服吗……？」


    「嗯嗯，因为你买的衣


    服感觉都很类似吧？再多点变化绝对比较好啦！」


    「可是衣服那些的……本妹不是很懂耶。」


    正确来说，冬姬至今都没有必要在穿著打扮上花费心思。


    因为她每天都是一个人在狭窄的研究室里埋首工作，衣服随便穿穿就好，现在有的衣服也是离家出走后随便买买，冬姬对流行时尚根本是一窍不通。


    「亏你长得那么可爱。听好了，对女孩子来说，打扮可是一种武器喔。」


    「什么？武器？」


    「没错，打扮不贝可以吸引男生的目光，在女生之间也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冬姬你天生丽质，穿什么应该都好看。你想一下喔，如果你跟大河约会时穿的还是平常那几套的话，不会觉得很没新鲜感吗？」


    「唔……你那样讲是没错啦。」


    搬出哥哥的名字，冬姬果然就无法等闲视之。


    刚好上礼拜发生死神事件时，她和大河已经约定好之后要去约会，因此趁今天选一套所谓的约会决胜服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等等就马上去！」


    「本妹是很谢谢你要帮忙挑衣服，但是小泪你真的愿意吗？毕竟本妹认为我们是争夺哥哥的情敌……」


    泪和冬姬相同，都喜欢上了大河，而且前一周，她还自己坦承了这件事。


    纵使还不到反目成仇的地步，但是冬姬认为泪应该不会积极地站在她这边才对——


    「嗯～因为在情敌之外冬姬还是我的朋友啊。朋友如果想要为心上人变得更可爱，我是很乐意帮忙的喔。」


    泪扬起嘴角这么说道，冬姬看著她又再次叹了口气。


    「……唉。也是，小泪你就是这样的人。」


    「我一直都是这样喔。好啦，赶快吃一吃，要出发啰。」


    两位少女在和煦的阳光下，继续吃著未完的早餐。


    「击落数七十三只，你差不多习惯了吧？」


    「……攻击这么多只了，要不习惯也很难吧。」


    另一方面，电脑世界内的两人总算要穿过森林了。


    途中两人多次遭遇怪物的袭击，当下全都是交由（硬推给）紫绪收拾，结果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她使用弓箭的技巧有了长足的进步。然而紫绪可能是因为不断面对恶心的昆虫怪物，所以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


    但她好像也习惯了电脑世界里的行动模式，应付起这一带的敌人已是游刃有余。


    两人在森林里走了一小时，终于抵达出口的位置。


    「……为什么森林出口是一扇门啊？」


    「谁知道，可能是制作者的兴趣吧。话说回来，这扇门也大过头了吧。」


    在森林终点前等著两人的是一扇需要仰头上望的巨大门屝，再过去就是悬崖峭壁，没有其他前进的路径。


    这时，门前浮起了一个大型视窗，像是在等待两人的到来。


    〈恭喜你们突破了『寂静之森』，新手训练也到此全部结束。往后无论是要前往全新的地点，还是换上自己喜爱的装备，都是各位的自由。〉


    语音讯息结束后，厚重的门缓缓地打开。


    〈那么就请在《牡羊座》好好享受你们的第二人生。〉


    在门的另一端只能瞧见一团团的光芒，这手法还真是十足的「奇幻风格」。


    「……走吧？」


    「……嗯。」


    两人互看了一眼后，同时迈开步伐走进光芒之中。


    〈——传送。〉


    接下来的那种全身扭曲的感觉，大河不知已经体验过多少回了。


    当色彩再度回到视野里时，眼前已不是草木郁郁葱葱的那座森林，而是人声鼎沸的大街正中央。


    「哇～！」


    紫绪忍不住发出赞叹的声音；大河也有相同的感受，他神情惊讶地眺望著眼前这幅光景。


    这里与现实世界的城市截然不同，堪称是个不可思议的空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丰富的自然景观，城里水道遍布四处，路上还有一排排绝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散发七彩光芒的行道树。


    这里的房屋都是极具风情的石砌建筑，可能是营运方顾及整体世界观而设计的吧。


    两人所处的广场上有座喷水池，喷得老高的水柱上方形成了拱桥状的彩虹，而且居然有人坐在那道彩虹之上。


    这里是座到处充满幻想元素的城市。


    「……我还以为我对这种奇幻的事物已经免疫了说……该怎么说才好，这座城实在是太梦幻了。」


    大河对城里的景致感到叹为观止的同时如此嘀咕。


    仰望天空可看见巨石飘浮，地面上还有螺旋状的建筑物连结至那些飘浮的岩石，这时他不禁反问自己「到底什么才叫做常识啊」。


    看样子这是一座规模相当大的城市，大河在行动终端上打开了地图，瞭解到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广场刚好位在城市的中央。地图右上角标示的名字是《中央城圣多卢·卡朵拉》。


    此时大河脑中浮现了一个疑问。


    「然后呢？接下来要做什么？」


    根据刚才门前的语音，新手训练已经结束，然而却没往后行动的提示。


    「语音讯息是有说做什么都是各位的自由……」


    「我去那边随便拦个人问看看好了，你在这等一下。」


    毕竟两个新手讨论再多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大河认为怕生的紫绪无法问出个所以然，因此要她在原地稍待后，便独自挑了些感觉容易搭话的路人，开始搜集资讯。


    另一方面，紫绪在等待大河的这段期间里，于原处张望著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闪耀七彩光芒的行道树以及用透明矿石打造而成的物体，每样都是不存在现实世界中的奇珍异物。


    然而吸引紫绪的并不只如此，甚至连熙来攘往的大街和喧闹的氛围这些极其平常的事物，对长期关在家中的她来说，都是第一次的体验。


    「人怎么会这么多……都市都是这种感觉吗……」


    紫绪继续从大街的正中央，远眺著整座城市的模样。


    她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上白皙皮肤和暴露程度高的服饰，自然相当醒目。然而专心欣赏这座城市的她，并未多加留意周遭的情况。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注意到行人已经开始骚动，也没留心引发骚动的那群人已经来到她的身旁。


    「那是什么东西呢……——啊！」


    紫绪看见远方有一座巨大的塔后便往前踏出一步，就在这时，一位身穿全黑装束的男子正要从她前方穿越，两人撞个正著。在看其他地方的紫绪一屁股跌坐在地，急忙想要向男子赔不是——


    「还在想说是谁挡本大爷的路，原来是个没长眼的小姑娘啊。」


    听到男子的这番话，紫绪紧张到心脏噗通噗通地大力跳著。


    她心想这只是起意外，道个歉就能结束，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男子的眼神就像在看小虫子一般，往下看著紫绪的那双眼睛，唤醒了她深藏内心的过往记忆。


    「啊……啊……」


    ——你怎么会那么没用。


    紫绪父亲用相同眼神对她说过的话语，现在成了幻听，把她逼到无路可退。


    「新手装备的弓……你这家伙是新手啊。底层的废渣要认清自己身分，乖乖靠边走就好，真是碍眼。」


    男子的态度异常蛮横，难道他觉得自己至高无上吗？他那令人不快的言行，让紫绪内心的伤口愈扩愈大。


    四周的行人只是在远处围观。「喂，那家伙是a级


    的……」、「对啊，是特库马……被牵连进去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快走吧。」这时没有任何一个人怨要上前帮忙调解两人的纷争。


    男子不停谩骂，而且可能是对只会害怕的紫绪感到不耐烦，因此大声咂了一下嘴。


    「……啧，喂，听本大爷说话啊——」


    「好了，到此为止。」


    挤到两人之间的大河，一把抓住男子伸向紫绪头部的手。


    「……你谁啊？」


    「我是这女孩的朋友。你也够了吧，只是撞到你而已，说的话也太难听了。」


    大河放开男子的手后，蹲下身子。这时紫绪双眼空洞，口中不断重复著「对不起、对不起」，大河用双手手掌夹住了她的脸颊，硬是要她看向自己。


    「紫绪，看我这边——紫绪！」


    「……啊……哥…哥……？」


    「你没事吧。来，快站起来。」


    在大河一声加强语气的吆喝下，紫绪的视线终于捕捉到他。接著大河抓著紫绪的手准备扶她起身，但男子却拉高音量，再次将手伸向紫绪。


    「慢著，本大爷还有事找那个女的——唔！？」


    「——你这家伙，是闹够了没啊？」


    大河再度抓住男子的手，而且此次是用几乎可捏碎手腕的力道紧紧握住。


    男子被大河杀气腾腾的眼神一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男子在注意到自己居然被吓到却步后，脸上开始转为愤怒的表情。


    「你们这些家伙……区区小虫居然敢顶撞本大爷！」


    男子甩开大河的手，并将自己的手放至腰间佩剑之上。正当大河也要将手放到野太刀的刀柄上时，从围观群众中走出了一名男子。


    「特库马，到此为止喔。如果你执意要在街上拔剑的话，就算你是a级，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而且这边离巴比伦也很近，要我去找营运方的人来吗？」


    「……咳。」


    那名叫做特库马的男子听闻这番话后咂了一声，并以恐怖的面容瞪了大河和紫绪一眼，最后步行离去。


    当特库马一消失在人群里，男子便在大河耳边轻声说道：


    「你们两个太引人注目了，赶快去别处会比较好喔。」


    「……好像是。」


    周围开始聚集好奇发生何事的人们，这样下去本可落幕的事情也会变得无法收拾。


    大河向男子道谢后，拉起紫绪的手，快步离开现场。


    两人在大街上持续走了五分钟后，拐进一条小路，这时终于能喘口气了。


    「都走到这里了，应该安全了……紫绪，你没事吧？」


    「嗯、嗯……哥哥，谢谢。」


    大河趁紫绪平复呼吸的这段时间，重新思考了方才那一幂。


    （刚刚那个男的，别人叫他特库马……而且他的等级是a，所以说那家伙也是资格持有者。他的个性真的是很扭曲耶。）


    在《牡羊座》所有连线者中只有一百人左右的强者，同时也是营运方允许可去打倒部分讨伐榜病毒的玩家——这就是资格持有者。


    「应该就是这种身分让他产生那样的傲慢吧……」


    「嗯？哥哥，你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是在说那个叫特库马的家伙，他因为自己很强就鄙视弱小的人。真是的，我还想说他到底为什么会那么高傲……结果居然是因为那种无聊事。」


    只想在狭小世界中沉浸于优越感里的庸俗之人——连城家也有这种家伙。没想到在这种游戏的世界里也有相同的存在。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紫绪突然嘀咕了这句话。


    「嗯？你说什么？」


    「——弱者会被消灭，这不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至少小姬让我学到了这一点喔。」


    这句话中潜藏著一股与紫绪当下语气完全相反的强烈情感。


    究竟是怎样的过去才会让她说出这般话语？紫绪用极其冰冷的眼神凝视著大河，彷佛她口中的那句话就是绝对的真理。


    大河迟疑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回答。


    紫绪及冬姬之间存在的问题铁定和那句话有关，若是如此，大河更不能随便回应。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准备开口与紫绪交谈。


    就在这个时候，行动终端就像在泼冷水似地响起了铃声。上头显示的名字是切灯巴夜。


    「怎样啦，干嘛在这种时候打来……紫绪，看到那边有一座很大的塔了吗？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那座螺旋状的塔吗？」


    「没错，在那边可以办理提升等级，所以你就先过去弄一弄吧。」


    「嗯，我知道了。」


    语毕，紫绪迈开步伐朝那座高耸入云的巨塔走去。大河目送她的身影后，便没好气地接通远端通讯。


    「好啦好啦，我是天陵大——」


    〈你也太慢了！是不会快点接喔！〉


    这个瞬间，大河还以为自己的耳膜要破了。


    〈看到是我打的就要在一秒内回应！我又不是闲闲没事——大河，你捣住耳朵干嘛？〉


    「还敢问我……巴夜……你没事把声音调到最大干嘛……这样耳朵很难受耶……」


    这时传到大河耳里的已经无法称为说话声，根本就是震耳欲聋的巨响。


    应该是巴夜在设定时把音量调至最大才会如此，这声音更胜之前和死神交手时领教过的音响攻击，音波甚至穿透入骨，连视野都随之摇晃。


    「啊——可恶……这种程度就让我站不稳了，看来我的身体生锈得很严重……」


    〈……你没事吧？〉


    大河集中精神，以意志力忽略响彻脑中的声响站起身，再度将视线移回通话视窗。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对喔，大河，你很闲吧？〉


    「没有喔，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去办——」


    〈你很闲吧？你要很闲才对啊。不，为了我，你要闲到发慌才可以。〉


    「你今天比平常还要不讲理耶！？」


    〈本人不接受藉口理由抱怨或其他任何形式拒绝我的话语喔。因为我有点忙，没时间跟你耗。〉


    没时间跟你耗——大河因为这句话仔细观察了巴夜一番，发觉她眼睛下方有著很重的黑眼圈，脸色也比前些时候差上许多。


    「……喂，巴夜，你最后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的工作堆积如山，根本没空睡。〉


    巴夜肩负著学园学生会长的工作，以及切灯集团的研究员工作。光是这两样就已经够她忙的了，但如今她手上还多了非常多其他的工作。如此看来，巴夜的确是没时间好好睡觉……


    「……奉劝你还是要维持一定的睡眠，要不然过没多久就会累倒。」


    〈谢谢你的忠告，我是有在调整啦一一—其实我是有件牵扯到《牡羊座》的工作想请你帮忙。〉


    「让我负责没关系吗？」


    〈说是工作，但其实只是去调查一件事情而已。我会寄详细内容过去，你再看一下。〉


    「等等，我根本没说我愿意做——」


    〈啊——大河如果愿意接下这份工作，我就了以休息一下了！他如果拒绝的话，我又得熬夜了！〉


    「这……」


    面对事情发展一如所料而一脸得意的巴夜，大河顿时哑口无言。毕竟是他要巴夜维持一定的睡眠，如果此时回绝工作的话，岂不是自打嘴巴。


    〈那么就麻烦你啰△〉


    最后巴夜留下一个有点讨人厌的笑容，视窗接著关闭。


    站


    在原地的大河深深叹了一口气。明明他两个礼拜前才刚认识巴夜，但她对他的态度却愈发颐指气使。


    「我是帮她打杂的吗？」


    原本帮巴夜处理大小事的是ai伊欧莱，但她最近好像为了「学习人类社会的事」而自由行动。还真羡慕她可以脱离那个暴君的手掌心。


    这时行动终端又再度传来了响声，应该是方才巴夜说的邮件吧。


    「我看看，工作内容是……这是什么鬼啊？」


    大河打开邮件后最先跳出来的文字是——「天使」。


    他见到这两个字时就已经不想再往下看了，不过邮件都已经寄过来了，也不能视若无睹，因此大河继续看著信中的内容。


    这件工作的概要是：


    从一个多礼拜前开始，切灯集团底下营运的许多构造体中部出现了一种来路不明的程式。虽然目前并未出现任何问题，但那种程式好像属于会让游戏系统瓦解的类型，因此意识到其危险性的切灯集团便展开了调查。


    还有该程式的设计者称呼自己为「天使」。


    此次的工作是搜集与「天使」相关的情报。在每个存在这种程式的构造体中都有人执行相同的任务，因此这段期间大河就是负责《牡羊座》的人员。


    （这种工作一般都是最基层的人在做的吧……）


    虽然无从得知这件工作是有人逼巴夜做的还是她自愿接下，不过现在的她应该无法挑事情做吧。


    「……之后跟紫绪行动时顺便打探好了。不过那个人叫『天使』啊，无论是之前那个死神还是现在这个人，这个世界感觉永远都不会缺少话题。」


    大河带著些许愉快的表情这么低语后，便开始朝螺旋塔走去。


    ——那座位在《牡羊座》中央的巨塔是《营运塔》，通称《巴比伦》。


    此处是连线者们最常使用的设施，是构造体内部唯一可以接触到营运方的地方。在这里玩家可以办理提升等级或是购买攻性程式。


    「欢迎来到营运塔，请问您今天有何要事？」


    大河才刚踏进塔内，站在入口处的一位女性便上前与他攀谈。


    那名女子有著一头几乎快要碰地的绿色长发，五官极为标致。一眼就能看出这些脸上挂著冷淡笑容的女子是人造人，现场共十人，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十架。


    （这些好像是叫ai……mr—7的样子？）


    大河记得冬姬先前是这么喊它们的，虽然当时看到的是现实世界中具有机械身体的人型无人机。听说它们可以从事行政工作、家事或柜台业务等杂务，目前相当普及。


    「稍早我的朋友应该已经先到了，名字叫紫绪，我想她大概是去办了提升等级的手续。」


    「请稍待……那位来宾的话在完成手续后，去了第三十三练习场。您愿意的话，我可为您带路。」


    「拜托你了。」


    大河跟著走在前方的ai，开始顺著螺旋阶梯往上爬。


    各楼层都各自设有开放空间，这些地方成了连线者谈天说地的场所，愈往上层走，连线者的数量也愈多。


    「上面是什么地方？」


    「最上层是竞技场，那是提供玩家们在各种条件下进行对战的场所，每个人都可以参加。」


    「竞技场啊……等等搜集情报时顺便去看看好了。」


    几分钟后，大河抵达一扇标记有三十三字样的门前，女性外型的ai行了个礼后随即离去。大河一打开门，就听见里头传出「咻咻咻」这般物体划破空气的声响。


    那是射箭的声音。


    笔直射出的箭矢命中二十公尺外的靶心，箭靶还同时发出轻微的破裂声。


    「你进步很多了，跟刚开始的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


    大河出声攀谈，紫绪的背顿时震了一下，缓缓地转过头来。她可能仍然在意著两人先前那番对话吧，因此脸上显露出些微阴沉的神情。


    「……这只是因为我升上等级d，程式补正了我的能力，所以才能有这样的表现。这才不是我原本的力量。」


    「又不是全部都是假的，紫绪你的能力是真的变好了。」


    「……是那样子吗……对了，哥哥你去提升等级了吗？升级条件是从那座森林来到这座城市，所以你也可以升上d级喔。」


    「不用，我现在这样就好。」


    因为升级我反而会变弱——但大河最终没讲出这个原因。


    对体能远强于常人的大河来说，补正体能这种本来对玩家具有正面效果的功能只会带来反效果。毕竟就连e等级的现在，他只要一拿出实力，神经连结就会断讯，所以提升等级根本毫无意义。


    「那么，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吗？」


    「我刚好要跟你谈这件事情，等等我想顺道去一个地方，你要陪我去吗？」


    「你都陪我到现在了，当然是没问题。啊，但是差不多是午餐时间了……」


    「先休息一下好了，那一个小时后在这里集合。」


    大河为了启动登出程序，打开了视窗。「等等要吃什么呢？」正当他想到帕拉底斯老板做的餐点时，传来了一阵非常细小的说话声。


    「……你不好奇我和小姬的关系吗？」


    那是音量小到只能勉强听见的细语。


    大河知道紫绪迟早会问这个问题，所以平心静气地回答道：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不会主动去问这件事情，就算你们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那也是你们两个要去解决的问题……对吧？」


    「……根本就没什么要解决的问题……什么都没有。」


    紫绪只留下这句话，接著便返回现实世界。


    「……看来这件事不好处理啊。」


    还在原地的大河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也登出了《牡羊座》。

 第三章 面对过去的觉悟

    「呼……」


    在关上灯的昏暗房间里，紫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一次进入娱乐私造体的体验让她感到十分兴奋，现下的紫绪像是要把萦绕身体内部的热气吐出来似地，不断做著深呼吸。


    她在思绪清晰后轻轻挥了手一下，随著她这个动作，室内的灯亮了起来，同时潜行机则是关上了电源。


    「……流了一身汗。」


    虽说是在电脑世界，但毕竟是做了平常不习惯的运动，因此流了汗。汗水浸湿的白色背心式内衣紧贴著她的肌肤，肤色都透了出来。她用事先准备好的毛巾轻拭全身，但不舒服的感觉依旧存在。


    （先去洗个澡再吃午餐好了。）


    在这个大到不像个人起居室的房内，就只有紫绪一个人。


    里头的摆设相当简约，只有潜行机、床铺以及最低限度的家具，此处就是她的生活空间。


    ——「鸦羽集团」，当今电脑业界四大企业之一。


    这世上或许有人不知切灯的名号，但鸦羽的大名却是无人不晓，它就是如此庞大的企业。鸦羽紫绪是该集团会长的孙女，现任社长的二女儿。


    她不同于以养女身分对外使用鸦羽一名的冬姬，是继承「高贵血统」的千金大小姐。


    紫绪披上一件外衣，随手拿了套换洗衣物后便步出房间。


    鸦羽集团的占地面积约等于一座小镇，其中她的房间位在本家人居住的宅邸一隅。


    窗外可看到数十栋的研究大楼，最里侧则是耸立著巨大的总公司大楼。


    此外，从紫绪现在的位置虽然无法见著，但在总公司大楼的对面还散落著迎宾馆和内部教育机构《鸟笼》等各式设施。


    可能因为今天是假日，所以屋内好像没什么人。从外观打扮来看，本家的人就只有紫绪，其余的都是下人。


    「……紫绪小姐还在家啊……其他的兄弟姊妹明明都已经在努力做研究了……」


    「老爷和夫人没说什么吗……」


    一路上都可听见下人们的谈话。面对这些绝非善意的言论，紫绪关上心房直接忽略。


    （就只会讲这些而已，你们不腻啊……？）


    这些人每天不停诉说的这些话语，已经无法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只是一点一点地消磨著她的内心某处。


    紫绪各有一位哥哥、姊姊和妹妹。


    而且除了紫绪以外的三人，都已经以研究员的身分交出一张亮眼的成绩单，他们就是大家口中所谓的「天才」。


    鸦羽本家的小孩无法像普通孩童一样玩耍，也没有到学校上课。他们为了成为立于众人之上的存在，从小就开始接受严格的菁英教育。


    他们要学习的领域虽然五花八门，但是其中最受重视的依旧是电脑技术。大人们看重的就只有你能不能制作出卓越的成品而已。


    因此紫绪从小就拚了命地努力学习。


    牺牲其他所有事物，专注提升自己的技术。


    ——然而，她却没有才华。


    其他的兄妹们只要一个礼拜就能学会的内容，她必须花上三个月。无论她再怎么拚命努力，兄妹们都是她望尘莫及的存在。


    因此，在这个家中，「鸦羽紫绪」的生存空间一点一滴地逐渐消逝。


    进到更衣问的紫绪快速地脱去衣服后，踏进了宽敞无比的大浴场。


    紫绪其他的家人都只采淋浴的方式，因此平常在使用大浴场的就只有紫绪一人。如今这里俨然已成为她专用的场所了。


    「呼～……泡澡果然舒服。」


    紫绪泡进白浊的热水中，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不仅是暖暖的洗澡水让她感到十分舒服，除了自己之外别无他人的解脱感，也疗愈著紫绪的内心。


    她全身放松，轻轻漂浮在热水中。


    这个瞬间会产生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无力感，紫绪酷爱这种感觉。


    恼人的事情全都溶进了热水里，脑袋渐渐变得空空洞洞——本应如此才对。至少往常都是如此。


    （……情况好像变得有点奇怪。）


    现下紫绪脑中浮现的是今天在《牡羊座》里度过的时光，以及和冬姬哥哥一同冒险的记忆。


    如今即使闭上双眼，她还是能回忆起拉弓射箭的感觉，以及箭矢笔直飞出后射穿怪兽的光景。


    紫绪心想，明明只是去杀时间而已。不过就是有人刚好送她（硬塞给她）一份无限畅游证，她觉得丢掉浪费所以就拿来用用罢了。


    然而一时的心血来潮，却让她与旧友重逢。


    （这种事情就叫命中注定吧……）


    热水本来温热了紫绪的内心，但那颗心现在又逐渐冰封。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拋弃过往，但又哪有那么轻易就能忘得了那股伤痛。


    七年前的那个时候，紫绪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梦想、希望全遭毁灭的椎心之痛。当时的痛楚现在像是毒素一样，缓缓地在她全身蔓延。


    在那之后，她不做任何期待，对所有事也都感到索然无味，过著行尸走肉般的日子。


    她自认今后的人生依旧是毫无价值，应是如此才对。但是……


    （……我今天好开心。）


    紫绪在今日那几个小时中，真的感到相当快乐。她明知愈是乐在其中，往后若遭背叛时只会徒留悲痛，不过她还是不禁期待起「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再一下就好，再一阵子就好——紫绪闭起眼睛，再度没入了热水之中。


    ◆　　◆　　◆


    自开始休息后刚好满一小时，大河准备回到《牡羊座》。


    〈——登入〉


    在听到语音后他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位处《巴比伦》内部的第三十三练习场。


    大河方才一如往常地到没客人的帕拉底斯吃了饭，还顺道做点运动流了汗，因此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是万无一失。这时，从距离极近的地方传来了巨大的响声。


    紫绪不知道是打从几点起又开始练习了，气息有些紊乱的她站在距离箭靶约四十公尺远的地方射著箭。就算能力有了补正，这种距离之下也很难命中吧，目前紫绪射中红心的箭矢数量大约占总数的四成。


    即使如此，和休息前一比，她的确进步了。


    （喂喂喂……她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把午休定为整整一小时的啊？休息时间就是要好好休息啊。）


    紫绪完全没有注意到大河已经登入，只是不断地生成箭矢然后拉弓射出。


    其实她并非每射一箭就会有所成长，也非是掌握到了某种诀窍。她的进步，自始至终都是以努力换来的。


    她不知该怎么做才对，只是一味重复著相同的动作。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徒手探寻解决方法。她只知道这种处理方式，然而这种思考模式根本是笨拙至极，完全与效率两字攀不上边。


    （她居然是用那种方法把能力提升到这个地步的……我太佩服她了。）


    大河为此感到十分讶异，但却没有任伺鄙视的意思。


    因为他在紫绪身上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到哪都没自己的容身之处，想脱离那样的窘境唯有变强一途，但却没有半个人可以依靠，也没人可以讨教。这时大河终于看不下去了。


    「……紫绪，肩膀再放松一点。」


    「咦……哥哥！？抱、抱歉，休息时间结束了吗？」


    「别管那个了，快照做。」


    大河打断她道歉的话语，催促她摆好姿势。


    慌张的紫绪虽然尽力放松身体了，但动作还是过于僵硬。


    「你现在是被箭靶的距离影响而施力


    过度，回想一下你在森林里第一次射中目标时的感觉。射箭时用当时那种力道就够了，剩下就靠技巧。来，慢慢地深呼吸。」


    紫绪遵照大河的指示，拉著弓用力深呼吸。重复了三、四次后，她的身体开始逐渐放松。


    大河继续指导著。


    「不要因为看不见靶就把眼睛眯起来，那样反而会造成眼睛的负担，导致专注力下降。呼吸也要靠你自己调整才行，就以一定的节奏重复小口小口地吸气吐气就好。吸气吐气太大口的话，身体反而会过度放松，相反地如果太小口，脑中的氧气又会不足，会导致思绪不清晰。我知道一开始很难办到，但是你就尽量做到接近自然呼吸的程度。」


    紫绪遵照大河的指示，调整了视野和呼吸。


    四十公尺远的箭靶顶多只能看见轮廓，几乎看不清楚中心点的位置。这时大河对著不安的紫绪仔细讲解著射箭方式。


    「你没必要把箭靶看得一清二楚，只要知道约略的大小和形状就行。接著就是不断地射箭，再慢慢调整。总之现在能抓到感觉最重要，过不久你就能射中你瞄准的地方了。」


    「……嗯。」


    「松开箭矢时要暂停一下呼吸，因为身体一有起伏，射出去的箭就会偏掉。但是暂停太久的话反而会喘不上气，所以决定要射的时候就要一鼓作气。」


    紫绪在脑中抓好自己的呼吸节奏，将箭矢笔直地架在弓上，接著吐一口气后暂停呼吸，下一秒她便松开了弓弦！


    咚——破风飞出的箭矢刺进些微偏离红心的地方，紫绪忍不住轻轻地喊了一声「成功了！」大河看著喜形于色的她，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


    「那么接下来就是顺著节奏连续射几箭看看。」


    「嗯！」


    紫绪回答得铿锵有力，并架好了下一支箭。


    过程中大河针对自己注意到的部分，逐一修正她的动作，终于在连续射了快要五十箭之际，紫绪几乎每一箭都能命中红心。


    （她的身体已近乎是自然反应，而且节奏、呼吸方式那些也都照我教的去做，真是个值得教的好学生。）


    能这么完美地遵从指示的学生寥寥无几。


    毕竟大多数的人，在熟练到某种程度后就会产生各自的习惯。这种习惯往往会让教授方和学习方的步调大乱。


    但是在紫绪身上几乎看不到擅自篡改的痕迹，她就像一块海绵，把大河说的话照单全收，直接付诸行动。照她这样继续下去，短时间内就能进步神速。


    「紫绪，就先练到这边吧，之后去找怪物当对手。」


    「唔……应该会比巨蠕虫还要难对付很多吧。我打得赢吗……？」


    「如果只是要射中怪物，应该不成问题。不过，必须要先判读对手的行动后再瞄准就是了。」


    拉弓射箭的基本道理相同，只不过多加了一样要素而已。


    「对了，哥哥你不是说想去某个地方吗？是要去哪啊？」


    「是啊，认识的人拜托我去办一件麻烦事。我要去的是位在这座塔最上层的竞技场。」


    《牡羊座营运塔》通称巴比伦，每天都会有数千人到访此处。


    然而，前来提升等级或联系营运方的连线者再多也只有一百人上下。那么，其余的连线者来到巴比伦又是为了何事？


    他们的目的在最上层。距离塔顶遥远的上方天空有一颗飘浮巨岩，在其上头设有一处庞大的圆形空间——该处就是《竞技场》。


    「这里就是竞技场啊。」


    「这股热气好恐怖……而且好吵……」


    大河和紫绪踏入螺旋阶梯尽头的传送点后，瞬间就被强制转移到圆形竞技场。两人出现在舞台最外侧，这时传进他们耳里的是如地鸣般的欢呼声。


    这座《竞技场》看得出来是以中世纪罗马竞技场作为设计意象，但这里是电脑世界，因此里头一点都不简单。


    放置在中央场地上的是竞技场中的主体——如水晶般闪耀光辉的神秘球体。那颗球体成了投影机，在半空中映照出好几道立体影像。


    现场总共有五道影像，各自实况转播著在不同场所中进行的战斗。


    「我可能拿这种地方没辙……」


    「对怕生的你来说的确很不好受吧。不过话说回来，这人数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闲闲没事干吗？」


    听见大河这番事不关己般的发言，紫绪睑上露出了苦笑。


    超过五百人的观众恣意地发出奚落声或加油声，老实说真的是十分吵杂。紫绪可能是忍受不了如此的喧嚣，因此脚步摇摇晃晃，一副快要站不稳的样子。


    「我好像快晕倒了……唔……」


    「好险，紫绪，你没事吧？」


    大河支撑住紫绪感觉就要腿软瘫倒的身体。由于她身上那套猎人装束实在异常地暴露，因此大河一不小心碰触到她露出的肩膀。


    （哇……这皮肤也太白了吧……）


    紫绪的身上毫无一分赘肉，美丽的肌肤更是没有任何斑点。


    肤色白皙到让人觉得一碰就会融化，细致到吹弹可破的地步。


    大河这么一碰，重新体认到紫绪的娇弱。


    「……哥哥？」


    紫绪抬头看向大河，可能是现场热气的关系，所以她的双颊稍稍泛著红光。落在纯白肌肤中的一点红，有著自然会吸引他人目光的魔性魅力。


    「——啊，我们找个空位坐下来吧，你如果还会晕的话就先靠著我。」


    「嗯……谢谢你，哥哥。」


    一不留意看到出神的大河急忙撇开视线，并为了让紫绪休息而开始寻找空位。话虽如此，但现在是假日白天人潮众多的时段，根本不可能刚好会有位置可坐。


    正当大河在烦脑该如何是好时，一名男子走了过来。


    「喔，你们不是那个时候的那两个人吗？真是巧遇！」


    「……？」


    大河歪著头看著这位约比自己年长两三岁、随便就过来搭话的男子，心想：「怪了，我有在哪里见过他吗？」


    「喂喂喂，你已经忘了我是谁吗？就上午在大街上那个——」


    「……啊！你是那时候出来帮我们排解纠纷的！」


    大河和一位名叫特库马的男子起冲突时，是这名男子从只会围观的群众中挺身而出，介入劝架。当时大河脑中只想著要让紫绪赶快冷静，因此就没看清楚男子的长相。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碰面了。」


    「哈哈哈，或许我们很有缘啊。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雷欧。」


    「雷欧？你是外国人吗？」


    「哥哥，那不是本名啦，是在电脑世界里使用的昵称。那是为了隐藏本名取的代称，刚刚那个叫特库马的应该也是。」


    「……简单来说就是假名？」


    「喂喂喂，连昵称都不知道喔，你是活在哪个时代的人啊？」


    雷欧虽然对此讶异不已，但大河在前阵子之前是真的没在接触电脑世界。而且冬姬和泪也没告诉过他，因此不知道这件事也无可厚非。


    「……我是没必要隐藏啦。我叫大河，请多指教。」


    「大河啊。话说那位小姐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她没事吧？」


    「她好像不太习惯这种地方，所以我想找个位置给她坐，但就是找不到，搞得我很烦恼。」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喔，除了有座位之外，还与这边不同，是一个安静的地方。要去那边看看吗？」


    对大河而言雷欧的提案根本是求之不得，但是，他有一个疑问。


    「……哪里有这种地方啊？」


    「那是在


    这里下面的参赛者专用休息室，一般观众本来是不能进去的……但是的人都已经离开，所以在比赛结束前的这段时间就随你们用。对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那个英文单字的意思是氏族……但是用在这意思不同吧。」


    「如果讲说是一个团体也可以，这个字的意思是四人以上的玩家所组成的集团。我现在待的集团叫《狮子同盟》，身分是队长，虽然是个只有四人的弱小集团……抱歉，我好像讲了一些废话。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吧。」


    语毕，雷欧穿过观众席，往一处设置在外墙附近的阶梯走去。大河判断当前首要之事就是要让紫绪休息，因此他一把抱起紫绪娇小的身躯，跟在雷欧后面。


    「哥、哥哥！我可以自己走啦！」


    「都已经晕倒了还说这什么话，马上就能到安静的地方了，你再忍一下吧……话说紫绪，你也太轻了吧，要多吃点肉喔。」


    「唔……哥哥是大笨蛋……」


    紫绪可能是害羞吧，双颊泛红的她说完这句话后就一直低著头。大河虽然相当讶异抱在手上的紫绪居然如此地轻，不过下楼梯时也特别留意不去晃动到她。


    一行人走在观众席正下方的回廊，不久后雷欧停下了脚步。


    「到了喔，这里就是我们的休息室。」


    在雷欧的带路下，大河和紫绪抵达了一处简朴的房间。


    房内中央与竞技埸中央相同，都飘浮著一颗投影球，在其四周则围绕了一圈椅子。大河让紫绪坐下后向雷欧道谢。


    「谢谢你，帮了我们这个忙。」


    「谢谢你，雷欧先生。」


    「不用谢啦……不过，你们为什么会到竞技场来？我就老实说了，新手很不适合参加这里的比赛喔？」


    「我们不是来参赛的，而是有位蛮横的大小姐托我调查一件事情。我只是觉得人多的地方应该比较好打采，所以就来这里了。」


    毕竟切灯集团都展开行动了，因此「天使」的事情应该不只一部分连线者知道。所以人多的地方，或许就会有知情人士。


    「原来如此，话说你是在调查什么事情？」


    「调查一名最近出现、名叫『天使』的家伙。」


    「啊，是那个会帮人达成愿望的……」


    「你知道那家伙？」


    「听说的而已，我没亲眼见过。」


    「没关系，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吗？」


    「我想想喔，首先是——啊，你等我一下。喂喂……」


    好像是有人打电话给雷欧，这时他转过身背对两人，开始和某人讲起话来。


    没事做的大河转而窥探紫绪的情形，看来她已经好了不少，双颊的红晕也淡了许多。


    「你看起来好很多了。」


    「嗯，都是托哥哥你的福喔。不过你刚说的『天使』是做了什么事？」


    「听说那家伙四处散布一种奇怪的程式，不过为什么是我要调查啊……都是巴夜那家伙，把自己的工作硬推给别人。她不知道有没有好好休息……」


    「……奇怪？」


    紫绪听完大河的牢骚后将头歪向一边，因为她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不同人吧？）


    然而相当在意的紫绪，最后决定坦率发问。


    「你说的巴夜……难道是切灯巴夜小姐？」


    「原来你认识啊？也是，毕竟你们都是四大企业的小孩嘛，应该认识才对。」


    「我只有在宴会上跟她打过一次招呼而已喔。对了，送我无限畅游证，还推荐我到《牡羊座》的人也是巴夜小姐，她说她也有朋友在这里玩……」


    「……那肯定是在说我，不过这么说来，紫绪之所以会来《牡羊座》是因为我在这里？」


    这是何等的巧合，不，根本是命中注定。


    大河和紫绪能像现在这样两人一同身处《牡羊座》中，或许是命运的牵引。


    「真的是让找吓了一跳……不过宴会啊，紫绪果然也会出席那种场合。」


    「没那回事喔，我也是很久没参加宴会了。像我这种笨拙的后段班，只会给家里添麻烦而已……」


    紫绪真心认为，对鸦羽家来说，自己只是一种拋弃式道具，而且，还几乎没有价值可言。


    过去她的父母曾经说过：「紫绪那孩子就外表还可以，快点让她嫁掉吧」——当时她便明白了，鸦羽紫绪这个人只剩作为「策略联姻道具」的价值。


    此时大河本来要说「你要稍微有自信一点」，但他将已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因为这并不是他现在可以讲的话。


    （再怎么说，说那种话也太不负责任了……）


    毕竟他对紫绪的过往明明一无所知。


    「什么！？你、你给我等一下！你知道今天是多么重要的日子吗？」


    这时在房内角落通话中的雷欧，不知怎么地慌张讲出这番话。大河和紫绪看了看对方，知道现在的气氛不适合继续刚才的话题。


    「谁管你要干嘛……我多久前就告诉你了吁我们集团只有四个人喔，少一个人的话——等一下，喂！？」


    另一头好像挂断了电话，雷欧的声音根本无法传达给对方，只能在房内回荡。


    「雷欧先生，怎么了？」


    「好像是碰上了某种麻烦事……喂，雷欧！发生了什么事？」


    「……我被人放鸽子了。」


    「什么？」


    「今天的比赛必须要四人一组才能参加，但是其中一个成员突然临时说没办法来了……参赛这件事明明一个月前就决定了啊……」


    雷欧沮丧到连在一旁看著他的大河和紫绪都不禁担心了起来，看样子他非常期待今天的比赛吧。


    「没办法找其他人来吗？」


    「《狮子同盟》是个成员只有四个人的弱小集团耶……根本没半个替补成员，现在要找其他人也没那个时——」


    雷欧突然停止说话，并将视线固定在大河身上。


    此时大河有种不好的预感，正想带著紫绪离开休息室——


    「大河，拜托你！能不能帮忙替补出赛啊！」


    「……事情果然变成这样了。」


    大河太慢离开了。


    「现在我只剩你可以拜托了！拜、拜托你了。」


    「不是你跟我说新手不适合参赛的吗？讲的人怎么可以邀我出赛啦！」


    「都这种时候了，我不管那些了。只要能凑足人数，谁都可以！」


    「喂喂喂……」


    不管怎么说，这样做也太随便了吧。


    「输了也没关系吗？」


    「既然耍参加我当然希望要赢！然而要我不战而败的话，我宁愿背负不利的条件参赛！当然，我不会让你白白帮忙。如果你愿意出赛，我就叫我认识的人帮你彻底打听『天使』的相关情报！」


    「……唔。」


    大河听到雷欧开出的条件后，稍稍有些心动。


    虽然他本身并不会获得任何好处，主要是顾虑到那位阴险大小姐。如果在搜集情报上花费太多时间，不难想像巴夜会骂得多大声了。


    而且雷欧不仅在上午出手帮忙过他，还让紫绪到自己的休息室里休息，由于还有这份人情在，大河实在不好断然拒绝。


    再加上，他对和人战斗也是有点兴趣。


    「……你把详细的比赛内容告诉我一下。」


    「你愿意出赛了！？」


    「总之先告诉我再说，如果比赛内容太诡异我就不参加。」


    雷欧当务之急虽然是要凑足参赛人数，但也没打算要得过且过。因此大河认为


    应该要先确认自己究竟帮不帮得上忙，再表明参赛意愿。


    「但是就算我有心想要说明……我也还不知道具体的比赛内容。」


    「喂喂喂……」


    参赛者怎么会不知道比赛内容？大河对此感到有些吃惊。但是雷欧也有他的理由。


    「你别误会喔，不只我们这样，是比赛开始前所有参赛者都无法得知比赛内容。这就是《unknown》的乐趣所在。」


    雷欧接下来的说明简单来说就是：


    参赛者要到比赛即将开始时才有办法知道比赛规则，每次比赛都有不同的规则，因此在各种状况下随时都有可能大爆冷门——这就是每个月仅举办一次、竞技场中最受观众欢迎的赛事《unknown》。


    「再一会儿参赛登记结束后，就会首次公布比赛规则。当中也可能出现非常特殊的规则，例如过去甚至有过『反转集团加成』或是『高速移动』之类的。」


    「嗯——……那参赛人数呢？」


    「这次四人一组的团体总共十组，共四十人。虽然胜利条件偶尔会有所不同，不过大部分情况都是打倒自己以外的所有团体，基本上不会太复杂。其他细项这里都有写。」


    雷欧这么说后打开了一个视窗，并传送给了大河。


    当中最吸引大河目光的是一句用显眼红字所标记的项目。


    「这个优胜奖品是能拿到什么东西？」


    「听说能拿到攻性程式的升级程式，好像可以大幅提升武器性能。大家都是冲著这个报酬而来，所以竞争也会相当激烈。」


    「喔……」


    大河瞥了一下这么说的紫绪，发现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她，正兴致勃勃地望著浮在房间中央的投影球。


    「我先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即使输了，你也愿意帮我搜集情报吧？」


    「这件事我保证会做到。」


    「那么，我可以参赛。」


    「太棒了！我现在就传组队申请给你，你加一下！我先去跟其他成员解释！」


    雷欧说完话后便匆匆地跑离，下一秒大河面前跳出了一个视窗。


    （玩家雷欧邀请您加入他的队伍，您是否答应？）


    大河点击yes后，雷欧和另外两名队伍成员的名字就追加到视野的边缘，如此一来大河也成了这支队伍中的一员。


    「所以说紫绪，你能不能在这边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会了结这件事。」


    「嗯、嗯。等是可以等……但是哥哥，你真的要出赛？」


    「感觉还满有趣的啊，紫绪你反对我出赛吗？」


    「……像我们这种新手，只有被强者消灭的份而已。」


    又来了，紫绪又是那种眼神。


    那种眼神透露出她坚信自己的话语是绝对的真理，而且心已被撕得粉碎。即使她曾经想要挣扎、抵抗和否定，但仍被现实击垮，因而绝望。


    「明知不会赢的话，乾脆就不要参加啊。输了之后会被当作笑柄的不会是雷欧先生，而是哥哥你喔？……我是认为无论再怎么努力，还是赢不了起跑线一开始就不同的对手。」


    在大河的耳里，紫绪这番话不知怎么地，听起来就像她在悲伤地叫喊道：「事情就是如此罢了。」


    大河本能地认为，绝不能肯定她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说我赢不了高等级的那些人吗……那好，假如我赢了这场比赛，就证明你的想泫是错的。很好，这下我有干劲了。」


    「……就跟你说不可能赢的。」


    「既然你这么笃定，那要不要赌一把？」


    「赌？」


    「嗯，紫绪你是赌我会输，而我赌的当然和你相反，赌输的人就要无条件听令于对方一次——如何啊？」


    「……哥哥，你的目的是什么？」


    紫绪抬头看往大河，想要打探他的真正用意，但才没那么容易就可以看穿别人的心思。不一会儿紫绪可能是放弃了，所以轻叹一口气，她有些不甘愿地同意了赌约。


    「……好啊，我就跟你赌。反正你是不可能赢的。」


    「好，那么你在那里看著。」


    大河将低下头缄口不言的紫绪留在休息室内，抱著些许罪恶感离开了该处。


    （这样好像是我在骗她，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但是这种时候也没别的办法吧。）


    大河的等级虽然是e，但是却有a级以上的实力，而且他还和冬姬、泪搭配讨伐指定病毒，因此一般连线者根本不是对手。


    准备室位在休息室并列的走廊尽头，此时已有将近四十名的连线者聚集在内，大河在准备室的一隅找到了《狮子同盟》的成员们。


    「喔，大河你来啦，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嗯嗯，而且我还有了非赢不可的理由。」


    雷欧虽然一派轻松地和大河交谈，但其他两人的视线却相当严厉，看来他们还没认同他的加入。然而临时加入的成员是e级时，会有这种反应十分理所当然，大河只能拿出成果来证明自己够格入队。


    「看你干劲十足，但如果没什么太特殊的规则，那么e级的大河根本没赢的机会，所以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活到最后。」


    雷欧接著与队员商讨比赛策略，无事可做的大河则是观察起接下来要迎战的对手。


    有别于现实世界，在这里光看外表无法看出对方的强弱，但还是能够得知习惯战斗的程度。而《unknown》不愧是受欢迎的赛事，很多参赛者看起来都是经验老道。


    「或许会比我想的还要难应付……？」


    这时参赛者们突然一阵骚动。「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之类的话语传进了大河耳里，循著他们的视线而去——另一端站著一位全黑装束的男子。


    「唔啊……」


    大河猛然回过头撇开了视线，同时也明白了为何参加者会有这番骚动。


    「哼，一群废渣排排站的景象怎么看都不舒服。」


    那种视其他人为无物的高傲态度，还有只看到一下但不可能忘记的长相。


    这个人就是上午在大街上遇到的a级连线者特库马。


    （那家伙也有参加啊……这下事情可麻烦了。）


    从特库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可知道，他不只态度蛮横，力量也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还强上一大截。而且与他一同前来的三人，他们虽然不及特库马，但感觉也都是些狠角色。


    就在大河还在观察特库马一行人时，准备室的门毫无预警地发出声响关了起来。同一时间天花板附近出现了一个绿色的结晶体，并从里头传出声音。


    （各位，让你们久等了。四十名参赛者都已经进入准备室，现在就由我来发表此次《unknown》的规则。并且在规则公开十秒后，各位就会自动传送至比赛场地，开始今天的比赛。）


    随著电脑语音的广播，参赛者每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了视窗。


    ——《unknown》规则——


    1比赛场地为《树海》，采生存战方式。


    2不能使用个人所持的攻性程式，仅可使用赛场上随机配置的武装，但若是单独击败十人，即可换用个人所持的攻性程式。


    3伤害值由等级换算，但参赛者基本能力不变。


    4战斗中对于人体各部位的伤害值定义如下：


    「………………………………什么？」


    看过一递视窗内刊载的内容后，大河整个人僵住了。


    他并非无法理解规则的意义，正是因为看懂了，所以才会变得脑中一片空白。


    （是、是怎样！？这根本


    是针对我订定的规则啊！？）


    等级e的大河之所以能发挥a级以上的力量，是来自几项要素。


    一是因为他拥有泪提供的攻性程式《天剑》，另一个就是他那超乎常人的体能。在这两项要素之下，大河才得以发挥与自身等级不相当的超强攻击力。


    ——换言之，如果因任何事情导致这些特性消失，天陵大河就会变成一介与e级能力相符的弱者。


    「啊——可恶，这次没什么特殊的规则。在这些条件中要怎么打倒等级a的那些人……总之大河你去躲好，想办法存活下去就对了。我们三个再想办法扳倒特库马。」


    然而大河对这份针对性十足的规则感到相当傻眼，因此完全没在听雷欧说话。


    不一会儿一团蓝光覆盖室内，四十名的连线者被传送至战场上了。


    「还没吗………刚刚明明说再筹一下就开始了……」


    当参赛者被传送至比赛场所时，留在休息室里的紫绪正紧盯著浮在半空中的投影球。这时她两脚正上下「啪哒啪哒」地踩踏著，感觉闲得发慌。


    （话说我好像还没看过哥哥战斗……不过是他教我射箭的，所以在战斗方面应该很在行吧？）


    就在紫绪边想事情边等开赛时，投影球突然散发出淡淡的光彩。接著房内中央出现了好几个视窗，投射出大树林立的深邃森林。


    （3、2、1——比赛开始。）


    倒数结束后，连线者们便现身在树海的各处。


    （啊，那个人……是那个叫特库马的……雷欧先生也在那边……）


    玩家们拿到武器后，就接连开始移动。看样子即使是同一个集团的成员，出现的位置也是各自不同，此时紫绪已经看见《狮子同盟》三人的身影，但就是找不著大河。


    「哥哥在哪啊……哇啊！」


    正当紫绪想移开挡住视线的视窗时，突然跳出另一个视窗，把她吓了一跳。她惊魂未定地确认之后，发现那个视窗显示的是参赛者名册。


    紫绪在名册最末页找到大河的名字用手指一点，散开在她眼前的视窗之一-—映照出大河身影的视窗移动至了紫绪的面前。


    「……为什么他是蹲著的？」


    紫绪歪著头。


    比赛明明已经展开，但大河却赖在原地不动，一副消沉的样子，此刻映入紫绪眼帘的就是他如此的身影。


    这里是《树海》。


    正如其名，这个场地林立著树干高耸入云的巨木，分布面积如海一样宽广。从树干分岔出去的每根树枝，其粗度都和磁浮列车的车厢不相上下，此处的树枝错综复杂，建构出了一种立体架构。


    而且最值得一提的特徵就是，四处都插著各种武器。


    但是大河连看都不看这些武器一眼，只是不断地垂著头。


    （我也太衰了吧。）


    偏偏在想赢的时候碰上最糟的规则——大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倒楣到这种程度。为求谨慎，他再确认了一次规则，不过规则上的文字当然不会因此出现变化。


    大河将手置于腰上，然而原本在那里的野太刀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要我该怎么办……」


    1和4由于是基本规则，因此并无特别之处。问题在于2和3。


    ——不能使用个人所持的攻性程式，仅可使用赛场上随机配置的武装——


    在这个条件的限制下，导致大河无法使用攻击力的重要来源《天剑》。


    大河环视四周，发觉到处都插著武器，他心想主办方应该是要参赛者使用那些应战吧。


    至于条件3的内容则是明定伤害值由等级换算。


    意思是，体能将不会影响伤害值的高低，攻击力是直接由等级进行换算。大河因为等级补正反倒会导致体能转弱，所以未去提升等级，但却也导致这项规则对他大大不利。


    （基本能力看来是没变，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大河轻轻活动了身体，察觉体能本身并无变化，心想如此一来可以逃命，也不至于落入单方面挨打的窘境。


    一直执著于既成的事实也不是办法，所以大河站起身竖起耳朵，仔细听起了周遭一带的声响。


    「……很好，这附近没半个人，趁现在赶快去找雷欧他们会合。」


    大河虽然很不愿承认，但是现在的自己根本没办法打斗。


    大河随手拔起一把插在附近的剑后，便开始谨慎小心地走在阳光透不进来的深邃树海中。由于走在地面上被敌人发现的风险相当高，所以他选择行走在枝干之上。


    大河一边走一边确认著自己的武器。


    他那把剑长度约六十公分，剑宽四公分左右，是种称作阔剑的普通单手剑。


    老实说，大河并不太习惯用这种剑，毕竟相较于平常用的野太刀，无论长度和重量都相去甚远……应该是说，这类的单手剑基本上都要搭配盾牌才是，只拿剑的话就没有单手拿取的意义了。


    「长剑、刺剑、长枪、斧头……种类好多。」


    走没几步路就能瞧见各种武器，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每样武器都是作工粗糙的量产品。大河虽然不太懂攻性程式，但是知道《天剑》的品质明显高上许多。恐怕他眼前这些全部都是新手装备。


    他本是想如果有日本刀就要立刻更换，但遍寻不找，因此决定加紧脚步。


    这座《树海》感觉上比想像中的还要大，大河已经走了超过五分钟，但是仍旧没看见其他玩家的身影。他刚好利用这段时间，看了一遍对人战中的伤害计算。


    「哼——……脖子以上部位的伤害值会变大，一般来说是会当场死亡，不过这里是虚拟世界。」


    另外从背后发动攻击还有加成效果，若对手臂或脚部造成一定伤害的话，还能将之粉碎。而且重要的是，攻性程式设有耐久度，此数值归零，程式就会损坏。


    总之进入战斗的话就先攻击颈部以上的部位，确认究竟可以造成多少伤害——就在大河决定好作战方针时，前方传来了脚步声。大河消除自身气息冲上树干后，便静静等在一个能从敌人正上方进攻的位置。


    不久后大河的视线捕捉到了脚步声的主人——手持斧枪的男子。对方看来已经和某人交过手，男子头上显示的hp条已经少了将近一半。


    大河屏气凝神，等待著男子从他的正下方通过。就在男子背向他的瞬间，大河以最快的速度一口气冲下树干，扑向了男子毫无防备的后脑勺！


    （他死定了！）


    毫无声息的大河就像蛇一般逼近目标，并顺势挥剑斩向对方全无防备的颈部。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之中，这是记完美的奇袭，一剑就能让敌手人头落地。


    穿过男子身旁的大河迅速回头确认对方的hp，就算不足以致命，刚刚那一剑针对头部的背后攻击应该也能造成不小的伤害——


    「……什么？」


    然而hp条却只减少了如小指指尖的宽度，大河小小的期待轻易地就遭到粉碎。


    将伤害量化成数字的话，别说是1%，大概只有0.1%上下而已，血条的变动真的是微乎其微到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的地步。而且不只是挥剑攻击的大河，甚至连遭到攻击的对方，都因为伤害实在过小而愣在原地。


    「……那个，你刚刚砍了我吗？」


    「啊，对啊……算是有砍。」


    结果双方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这番愚蠢的对话。


    男子一边摸著被剑砍中的颈动脉一边侧了侧脖子，而大河则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因此往后退了一步，这时男子将斧枪的前端向下一摆——


    「……我不是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我要打倒你就是了！」


    「果然变成这样了！」


    大河将袭来的斧枪挡往一旁，接著向前一步，像是整个人都要扑上去似地砍向男子的身体。然而这一剑的伤害没有任何加成，对方的血条几乎是文风不动。


    男子知道就算遭受大河攻击也不会受到伤害后，便舍弃防御展开连续攻击。大河一面抵挡男子如此的攻势，一面回以颜色，但果然伤不了敌方一根寒毛。


    「这样砍根本没用啊！可恶，这样是要我砍到什么时候啊!我等等一定要去找想出这次规则的家伙算帐，给我等著！」


    「我看你还是别讲话，专心打会比较好！」


    此时大河一边大发牢骚一边继续著战斗攻防。


    他在这么做的同时完全没让对方的攻击得逞过半次，可说是相当厉害，但不管防御再怎么滴水不漏，伤害不到敌人就是毫无意义。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什么！？）


    正当大河开始认真思考要脚底抹油时，却感觉到背后有另一个动静，因而向后跳开。


    「——喔啦啦啦啦啦啦！」


    一道手持大剑的黑影大声吶喊冲向男子，以浑身之力撞了过去。遭撞飞的男子虽在地上滚了一圈，但他设法重整步调，再次握好了武器。


    「唷，你没事吧，大河？」


    「雷欧！？」


    插手两人战斗的正是《狮子同盟》的队长雷欧，他单手扛著本该要用双手握持的大剑，在敌人面前笑了出来。


    「我刚看到了喔，你还满能打的嘛！你真的是新手吗？」


    「算是，我刚玩两个礼拜而已喔。倒是……谢谢你出手救了我。」


    「干嘛这样，别说那些了啦——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你退到后面去。」


    大河研判继续打下去自己根本毫无胜算，因此识相地退下。


    雷欧将大剑插在地上后转了转肩膀，接著很有气势地在胸前相互碰撞自己的双拳。「砰」，现场传出一声令人感到痛快的声响，此时玩心已从雷欧的表情中消逝。


    「那么……开打吧。」


    雷欧俐落地拔起大剑，脸上浮现出一道如狮子般凶狠的笑容。


    男子可能是出于本能感受到雷欧的强大，因此有别于刚才的态度，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余裕。


    男子先使出斧枪，由于套路单纯因此速度极快，往下劈的一击袭向了雷欧的头部。感觉男子平常就惯用形状类似斧枪的武器，在大河眼里他是有一定技巧实力的人。


    （……雷欧应该会赢。）


    但是，男子的对手更胜一筹。


    雷欧虽持大剑，但却以敏捷的动作躲开斧枪，接著大幅弯曲全身，用双手紧握的大剑从侧面劈向敌方！


    「——喝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虽然立刻以斧枪防御，但根本无济于事。


    雷欧以惊人之势使出的横劈砍断了斧枪，直接将男子的身体一分为二。男子的hp一口气归零，他还来不及出声喊叫就已化为光走粒子纷飞四散。


    「厉害，这一剑砍得漂亮。」


    大河盛赞了雷欧一番。


    这还真是场一面倒的攻防战，大河心想在竞技场内碰到雷欧后，虽然觉得他实力应该不错，但没想到身手居然如此不凡。


    「我才不会输给这种程度的家伙……话说大河，我不是叫你去躲起来吗？这次的规则中等级就直接等于实力，你看起来功夫不错，但是等级e根本没有胜算喔。」


    「看样子是没胜算……你一个人而已？」


    「没有，我和同伴一起，我等等要和其他集团联手执行作战计画，大河你也要来吗？」


    「作战计画？」


    「你也看到那家伙了吧？这个作战计画是用来打倒那个讨人厌的特库马。」


    雷欧摆了摆头，催促大河跟上后便迈出步伐。大河小跑步追上前，与雷欧并肩而行，询问了该项作战计画。


    「和其他集团联手是怎么回事？」


    「竞技场的比赛基本上是为一般连线者准备的活动，不会有a级以上的资格持有者参加，毕竟资格持有者可以进行比竞技场还要刺激的头目战。但是偶尔会有资格持有者为了想拿优胜奖品而参战。」


    大河其实也是资格持有者（正确来说是他的同伴），但在这种情形下他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好。


    「这场比赛里的那些家伙就是那样，特库马待的是一支只由a级玩家组成的集团，他还是队长，就是他带那些家伙来参赛的。至于目的，十之八九就为了优胜奖品。而且，等级a和等级b在补正后附加的能力上相差甚多，因此在这次这种规则之下，四个a级的人组成一团的话，其他人根本就不用玩了。」


    「所以你才和其他集团联手啊，话说有多少人响应？」


    「包含《狮子同盟》在内有五个集团响应，总共二十人。」


    「……有参赛者的一半啊，相对于对手只有四人，这还真是大军压境。」


    「哪来的大军啊，说真的我还想再找十个人来耶，但是其他人全都被特库马他们打倒了。所以要赶快执行作战才行，要不然等到他们有谁打倒十个人，拿到原本的攻性程式后，就没人打得赢他们了。」


    难道刚才那名男子是幸存的人？若是如此，那岂不是不该打倒他，反而要让他成为同伴才对——大河雎这么想，但现在为时已晚。


    话说回来，就算对方的等级是a，但要动员二十人前往围剿，特库马那群家伙到底是有多么讨人厌？


    「我是在作战开始前来找你的……我们要快点才行，依照计画，差不多要开始了——」


    就在下一秒，从稍远的地方传来了金属碰撞声以及喊叫声。雷欧和大河互看一眼后，同时冲了出去。


    「大河你去躲起来！要你到前线也只是让你去送死而已！」


    「我会顾好自己的！」


    「这样啊！那就随便你吧！」


    两人飞奔穿越森林，跃过树干，抵达了传出声音的地点。


    这里是树海中心，一处开阔空间就位在一棵分外高大的巨木根部之上。此时作战好像已经开始，玩家们包围著含特库马在内的四人组，不断地发动攻击。


    「只会成群结队的废渣们……！少在那妨碍本大爷了！」


    态度一如往常高傲的特库马大吼著，但他的体力剩下不到一半，其他的成员也少于三成，现下谁占上风一目瞭然。


    连线者们为了避免遭到反击，因此攻击一下随即后退，然后不停重复同样的战法，一点一滴地削减四人的体力。眼前的景象简直就是人多势众这四个字的具体呈现。


    「啊——可恶，我们完全来晚了……都差不多要收尾了。」


    就如雷欧所言，战况已定。


    如果集中一点攻击，要突破众人那种程度的包围网其实相当简单，但四人由于被等级较低者逼到无路可退，为此大为光火的他们因而失去了冷静判断的能力。依目前战况来看，若没太大的意外，作战应可成功。


    可能是组成包围网的连线者们也抱持相同的想法，所以他们的动作明显放缓了。


    然而这却刺激到了特库马那小心眼的自尊，他觉得敌人在对自己手下留情，心想：「本大爷居然会栽在这种程度的废渣们手上」——特库马正怒火中烧。


    由于连线者们的攻势趋缓，他也因此注意到了有人居高临下看著自己。


    特库马看见的是上午让他出尽洋相的少年，和阻挠他回以颜色的男子。两人与他所站的位置，刚好呈现出一边低头往下，一边抬头


    往上的景象，再加上从两人眼中可窥见的怜悯之情，这两点让特库马最后的理智断了线。


    特库马狠狠地高举起手上的剑——剌进了站在身旁的同伴体内。


    「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为他突如其来的疯狂行为感到惊讶不已，然而特库马连剩下的两名同伴也不放过。特库马一击就让他们剩不到三成的体力归零，三人化为光之粒子渐渐消逝。


    「……他发疯了吗？」


    不知谁这么嘀咕。


    虽说他已经被逼到无路可退，但攻击同伴是能扭转乾坤吗？说他疯了也不是无凭无据——


    〈——确认该名参赛者已单独击败十人，限定开放使用个人所持攻性程式。〉


    然而空中传来的语音广播正诉说著他这么做的目的。


    规则2明订：「不能使用个人所持的攻性程式，仅可使用赛场上随机配置的武装，但若是单独击败十人，即可换用个人所持的攻性程式」——由于规则里并未限制，因此击败对象敌我皆可。


    「糟了……大家快逃！」


    即使察觉到危险的雷欧大声呼叫，但连线者们可能还没理解当下的状况，因此第一时间毫无动作。虽然有几个人连忙想要逃走，但特库马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后，一把抓住自地面浮现的武器握柄，一口气拔起。


    「行刑开始……《蛇女》！」


    在他喊叫的同时，现场也响起了钢铁的碰撞声。


    特库马拔出的是一把漆黑的长剑，其剑身诡异地蠢动著，还发出「叽嘁嘁嘁……」的怪音不断地伸展，全长目测起来大约有二十公尺。


    「去死吧！」


    特库马旋转身体一圈，呈现波纹状的剑奔驰而出。


    他使出的斩击完全无视一把剑该有的攻击范围，一次攻击了所有包围著自己的连线者们，就连他们拿来防御的武器也被粉碎，特库马仅仅一击就消灭了十名连线者。


    「鞭剑……居然有那种攻性程式！」


    这是一种别称蛇腹剑的假想武器，简单来说，就是一条可以劈砍对方、伸缩自如的鞭子。


    其剑身分为多段刀刃，通常是用金属线相互串接，同时具备剑与鞭的形态，是种近、中距离兼用的武器。近年由于技术的进步，鞭剑不再只是假想中的武器，话虽如此，但它那二十公尺的长度实在是太犯规了。


    「唔哈哈哈哈哈哈！本大爷最好是会放过你们啦！」


    鞭剑的剑身仿佛拥有意识般，一个接著一个剌穿了终于开始逃跑的连线者们。当下的情景已称不上是战斗，而是单纯的行刑罢了。


    整个过程仅仅十几秒钟，但在这段极短的时间里，原本有二十人的连线者阵营，除了大河和雷欧以外，其余全数阵亡。


    「……喂喂喂，真的假的啊？」


    这是种压倒性的力量，双方天差地远。


    雷欧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结果一不小心踏碎树皮碎片，发出了「啪嚓」一声。即使他非常懊悔自己的行为，但为时已晚，特库马锐利的眼神已锁定两人。


    「「——唔！」」


    相对于大河立即使出全力往上一跳，雷欧的回避动作则是稍稍慢了一些。


    「呃啊！？」


    鞭剑因离心力而使得威力增大，一击就将雷欧的右脚斩飞。


    雷欧的hp瞬间锐减，目测起来大概仅剩5%，而且特库马的攻势还未停歇。那把《蛇女》剑如其名，流动中的鞭剑缠绕住雷欧的身体。


    「先解决一只！」


    鞭剑随著特库马手腕的动作大幅地弯曲后，再一缩将雷欧甩到了巨木树干上。现场传出「咚砰」一声，像是铁球陷入树干的闷响，雷欧丧失了仅存的hp，化为光之粒子逐渐消逝。


    「雷欧！糟了！」


    「剩你而已啦，废渣啊啊！」


    此时大河已跳跃至上方枝干，面对奔驰而来的剑锋，他立刻冲向别处。


    剑锋刺进大河上一秒还在的位置，接著如磁浮列车车厢一般粗的树干居然轻易地就被特库马折断。


    「唔喔喔喔喔！？」


    大河因站立处崩毁而失去平衡，此时《蛇女》进逼到他的面前。


    他反射性地以单手剑防御，勉强让鞭剑偏离了攻击轨道。但大河手上那把脆弱的武嚣在这强烈的一击下粉碎四散，整个人还因此弹飞出去。


    「呃！？哇啊——」


    他的背部撞上中央树的粗大树干，一度喘不过气来，而特库马更趁势挥舞《蛇女》横向劈往大河！


    「——唔啊啊！」


    大河在瞬间的判断下朝树干奋力一捶，藉著产生的反作用力躲开攻击。


    他顺著重力落下，抵达地面后便迅速拉开距离，自特库马的视野中消失了。


    「呼……呼……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吧……？」


    「是躲到哪去了啊！小小虫子少在那浪费本大爷的时间！」


    躲起来的大河趁机调整呼吸，并从树干与树干之间的细小缝隙窥探特库马。


    看样子特库马已经完全跟丢了大河，感觉相当火大，正用鞭剑破坏著附近一带的树干。


    「能躲来这是很好……但是我的攻击对他无效这件事真的很棘手，再加上才接他一招，我的武器就完全损坏了。」


    大河的hp虽然还有将近80%，然而即使是满血状态，被砍上一剑也会瞬间见底。


    话说回来，那把鞭剑真的是十分棘手。


    在树海这种错综复杂的地形环境中，本来是不利于那一类挥舞型的武器。但是能像蛇一般动作的《蛇女》却可自在地闪避障碍物，从树林阴暗处——大河的死角发动攻击，真的是非常难缠。


    （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该怎么办才好……想必紫绪现在是边看边觉得「果然是赢不了吧」。真是的，本来想说三两下就能打赢，都是那个怪规则害得我无法如愿。）


    大河目前的获胜机率趋近于零，虽然他无须执著此处的胜败。


    但他就是会在意紫绪那双眼睛，在意她那种像是在说「不可能、行不通」、放弃一切的眼神。


    至于她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大河认为事到如今原因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是不想认同那样的紫绪——要否定她的想法，这种理由就十分足够了。


    「……我一定会让你瞧瞧。」


    他想让蜷曲身体的少女瞧瞧所谓的希望。


    大河闭上眼轻轻吐了一口气后，再次睁开双眸散发出锐利的目光，让人觉得他先前的表现反例是毫无干劲。


    他在脑中回想著刚才的战斗，思考《蛇女》的动作、特库马的战斗习性，还有附近一带的地形以及散落四处的武器所在位置——大河吸收所有资讯，归纳出了最佳战术。


    「那么——反击开始。」


    大河先拔起插在附近的细身剑后，冲出躲藏的场所。


    他以风一般的速度飞奔，眨眼间便缩短了与特库马之间的距离，然而，对手可是a级的资格持有者，不会让大河轻易进逼到极近的距离。


    「哈，你终于出来了啊！」


    特库马说话的同时，鞭剑也从大河右侧袭击而来。


    大河并未以细身剑抵挡，而是尽可能地弯曲身体闪躲攻击，接著他刻意让从上而下的剑锋落向自己，快被刺中时才变换脚步以一个侧身躲开，之后一口气加速窜到了特库马面前。


    「什么——！」


    「逮到你了！」


    宛如雷光般的突刺，朝著特库马的颈部一直线飞奔而去。


    这记攻击的速度远超乎特库马所料，但他却伫立在原地看著这一切发生——突然他诡异


    地扬起了嘴角。


    大河靠著瞬间的判断，把身体往旁边一晃。这时就在他的一旁，《蛇女》由下方贯穿树干窜了过来，距离近到几乎削过他的脸颊。


    「啧——那真的是一把很麻烦的武器耶！」


    大河咒骂一番后拉开了距离，但刚刚的攻击让他确定了一件事情。


    大河方才的加速应该出乎特库马的预料之外，尽管如此他仍是准确地以剑锋对准大河发动了攻势，由此可知《蛇女》具备了自动追踪敌人的特殊功能。


    此时在空中改变了行进路径的剑锋再次瞄准大河。他躲过破坏自己站立处的这一击后，为了找寻下一处枝干因而奋力一跃，但鞭剑已从他的背后进逼而来。


    「唔……啊啊啊啊啊啊！」


    大河用细身剑的侧面，像是在摩擦似地化解了这记在空中无从闪躲的攻击。鞭剑的攻击路径硬是遭到改变后，破坏了距离不远处的树干。


    承接斩击的角度、时机、使用武器时的力道大小——这三项只要有任何一项稍稍出了差池，一切就会失败，这堪称是神乎其技的防御。然而大河手上脆弱的武器现下已经粉粹，他拔起插在附近的战斧，再度与特库马对峙。


    接下来就是关键了，能不能不被特库马发觉，把他引至那个地方——这就是胜负所在。


    「从刚刚开始就只会逃！好好跟他打一场啊！」


    「这样很无聊耶！」


    连线者们以《狮子同盟》为中心组成了对抗a等级的联盟，然而在作战只差一步就能成功的时候，战况整个逆转——让人手心冒汗的发展，将竞技场中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但是，这种盛况如昙花一现，观众纷纷抱怨起只会逃跑的少年。


    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场内气氛再怎么热烈，但观众如果长达五分钟观看的都是相同画面，任谁都会感到厌烦。


    「……所以我不是说了，绝对不可能会赢。」


    紫绪从比赛开始后就只观看大河的赛况。


    因此无论是大河的攻击起不了作用，还是本想战斗却反倒被雷欧救了一命的事情，紫绪都一清二楚。


    眼下存活的人就只剩下大河和特库马，战斗胜利者就是这场比赛的赢家。


    但是等级e的大河和等级a又能使用本身攻性程式的特库马，双方之间的战力差距已经再明显也不过了。


    现在画面中的少年刚爬上中央大树，并且不断地往上方逃跑。


    「力量差距是绝对的啊，人根本赢不了起跑线一开始就不同的对手。」


    紫绪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地，不断重复著这段话语。


    她心想这种教训自己不知体验过了多少回，就算后天再努力也赢不过先天的才能。


    所以紫绪觉得——无论是被大河说「你的想法是错的」而忍不住生气，还是不禁对他有所期待，认为「他的话说不定会赢……」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自己太过懦弱。


    观众的奚落声愈来愈激烈。


    没人知道一边换武器一边抵挡《蛇女》的攻击有多么困难——但是对观众而言，这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


    「唔……啊，呃……」


    紫绪感觉相当痛苦，她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她明白观众那些话语并非针对自己，然而就是会不由得将眼前这种咒骂拚命努力者的景象，和那个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获得认同的自己，还有每天都遭父亲责骂的自己重叠在一起。


    紫绪从中得到了教训——早知会有这种下场的话，倒不如一开始就放弃努力。


    「……——油……」


    她自己应该已经理解了才对，在具备绝对优势的要素面前，努力这种脆弱又不牢靠的东西根本毫无意义。


    「……——加油……」


    紫绪从未被人称赞过半次，相较于天资聪颖的哥哥或妹妹，她只是一再地让人失望，不停被人责骂「为什么你这么无能」。


    然而即使是她，不，正因为她是这样的一个存在，才会——


    「……加油，哥哥！」


    才会比谁都还渴望努力能够获得回报。


    然而她在帮大河加油的时候，大河终究被逼上了中央大树的顶端。


    比赛来到了决胜时刻。


    「呼……这里还真高……」


    大河一路躲开《蛇女》追击爬上中央大树已过了五分钟，这时终于抵达顶端。此处距离地面已经相当遥远，目测大概有一百公尺左右。普通人站在这个高度早就双腿发软无法动弹，但大河依旧是泰然处之。


    （……到这里的话应该就可以了吧？不过这把武器有点靠不住就是了。）


    大河手上拿的是一把短刀，这附近没有其他武器，他就只能靠这家伙应战。


    「——哼，你终于没路可退了喔，小小虫子少在那浪费本大爷的时间！」


    此时大河背后传来了爆裂声响。


    原来是特库马破坏了最后一处可以站立的地方，他拿著长达二十公尺的《蛇女》往大树顶端冲了上来。


    「本大爷可是记得你喔。明明是个废渣，居然还敢用那种嚣张的眼神看本大爷……」


    「……那时候我的朋友好像让你多多关照了，为了好好答谢一番，我会出全力击垮你的。小人物。」


    特库马抽动一下后停止了动作。


    「你说本大爷是小人物……」


    「啊，抱歉。像你这种在小小世界中耀武扬威，自以为是国王的烂人，我看连人物都称不上吧。」


    面对大河的挑衅，特库马的额头青筋毕露，而《蛇女》就像在呼应持有者的怒气一般，弯曲剑身亮起了锋芒——


    「说够了没……去死吧。」


    在特库马如此宣示的同时，鞭剑的剑锋以子弹般的速度飞奔而出。


    大河立刻全速移动，他斜斜踏至一旁躲避后，就从正面朝特库马冲了过去。


    「哈，你以为再用同样的方式会有用吗？蠢蛋！」


    鞭剑随著特库马手臂的动作，朝四面八方不断变换攻击路径。


    来自上方的挥砍、从下方发动的强袭、以离心力增加速度的横劈——面对特库马接二连三使出的强大连击，大河全都惊险地一一避开。


    然而大河该注意的不只是剑锋，还有那长到不像话的剑身，如冈铁丝网一般封锁著四周，妨碍了他的行动。


    但，特库马就是砍不到他。


    「……蠢的人是你，只在那里重复做同样的事情，这连猴子都办得到。」


    无论是再复杂的动作，天陵大河只要看个十次，就能完全看穿里头的套路。


    再者，鞭剑要并用剑模式和鞭模式才能将这种武器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当特库马太过自以为是，不断地重复相同的攻击模式时，说他是三流都算是在称赞他了。


    「唔……！？你、你这贱人！」


    特库马因为大河轻蔑的话语而怒火中烧，开始胡乱挥舞著鞭剑。


    不过鞭剑本就是种难以驾驭的武器，持有者在失去冷静的状态下根本无法好好操纵，一节节的剑刃现下好像与自动追踪功能矛盾似地相互碰撞，并且偏离了攻击路径。


    大河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破绽，加速冲了过去。


    用短刀攻击无法造成伤害。一口气拉近距离的大河一把抓住了特库马握著《蛇女》的手腕，以反手擒拿的要领将对方摔倒。


    面对这记让人措手不及的神速拋摔，特库马毫无招架的余地，只能任由自己倒下。


    特库马虽未因此受到伤害，但冲击力道却扩及他的全身，导致《蛇女》自他右手脱落。


    大河见状即


    刻扭动身体，将特库马拋向毫无立足之地的空中，接著自己也纵身一跃，跳至他的上方。


    「你、你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看就知道了吧，要让你掉下去啊。而且可以站立的地方都被你破坏殆尽了，所以你会一直线掉到下面喔。」


    大河高高地举起握紧的左拳。


    在刚刚雷欧惨遭毒手的时候，他已经确认到猛烈撞击会造成伤害。大河自己被《蛇女》弹飞时，也因为撞上树干而受到伤害。


    特库马将从一百公尺的上空坠落，先不说满血的状态，拜包围作战所赐，他的hp已经只剩三成左右，因此绝对经不起这么一摔。


    （难道这家伙……是故意让本大爷破坏枝干的！？）


    若还残留可站立的枝干，特库马可能中途就会停止坠落。因此大河才冒著生命危险挡开《蛇女》，将之弹向大树的枝干。


    一切都如大河计画的，当特库马被导引至这个地方时，胜负早已分晓。


    「这里距离地面有一百公尺——」


    「等、等——！？」


    「你就在没缓冲的状态下直接下去吧！」


    大河如炮弹般的铁拳，深深陷入特库马的右脸。


    此记重击连磁浮列车都能揍飞，特库马吃下这拳后以惊人的速度往下坠落。另一方面，开始下坠的大河将短刀插进树干之中，整个人悬挂其上。


    「……啊——好累，我绝对不再干这种事了。」


    大河才刚说完话叹了口气，下面就响起巨大的撞击声。


    〈——此区内的电子体反应仅剩一个，比赛到此结束，所有电子体将传送回竞技场——〉


    大河回到竞技场后，等著他的是众多兴奋不已的观众。


    毕竟他打了一场颠覆悬殊力量差距的漂亮逆转胜，再加上对同伴下手的特库马完全被当成坏人，因此观众用著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迎接大河归来。当中甚至有人抱歉地喊说「刚刚真不该那样讲你」，但是不明所以的大河只是歪了歪头而已。


    大河拿到优胜奖品——攻性程式的升级程式后，便急忙前往紫绪等著的休息室。


    「………………」


    紫绪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著未映照出任何影像的投影球。


    「喂，紫绪，我都这么努力赢得比赛了，你连句称赞的话都没有吗？」


    「哇哇哇，哥、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


    大河见状只好出声搭话，结果紫绪却是满脸惊讶地回过头来。她的双颊不知为何泛著红光，眼眶里则是湿湿的。


    「……紫绪？」


    「啊，抱歉，我有点激动过头了。」


    紫绪急忙揉了揉眼角想要轻轻带过，大河总觉得不该追问理由，因此静静地坐到了她的一旁。


    「……打赌，看来是我赢了。」


    「……嗯，是哥哥赢了，我输了喔。」


    紫绪露出感到释怀的笑容，抬头看向直到刚刚都还投射出战斗画面的投影球。


    「哥哥你真厉害，居然赢了那么强的对手。」


    「那是因为对方太轻敌了，如果硬碰硬，输的人可就是我了喔？」


    「这样讲或许没错……不过，你还是确确实实地向我证明了你说过的话。颠覆了极为不利的状况。」


    大河的胜利等同直接否定了紫绪一开始就认定打不赢的想法，还有那个放弃一切、懦弱之至的自我。不过大河本人应该不知道，他的胜利对紫绪而言是一个多大的希望。


    「……那个，哥哥。」


    「怎么了？」


    「如果才能不是一切的话……我这七年封闭自我的时间，到底算什么？」


    摸清自己的才能，知道自己面临的是能力不及的领域后，紫绪选择了逃离。


    她害怕拿不出成果，畏惧没有人会认同自己，因此将自己的人生以及责任，通通推给了曾是朋友的女孩，直到今日。


    她只是过著冷寂空虚的人生，没有希望和绝望，也没有任何努力和成果。


    但是……如果这个选择的前提根本是个错误，那她的逃离就毫无意义。


    「自己任意绝望、任意放弃……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没意义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耶。」


    面对紫绪悲痛的吶喊，大河如此回应。


    他讲的既不是安慰的词句也不是鼓励的话语，只是个再真实也不过的事实。


    「我不清楚紫绪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我不知道若是你选择不放弃的话，结果究竟会不会改变，这就是现实。回头看过去才是真正的没有意义。」


    大河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对父母见死不救，自己却活了下来的过去，让他耿耿于怀，大河一直以来都觉得「要是那时候再强一点就好」，为此感到非常懊悔。然而若能忘却、拋弃这一切的话，真不知会有多么轻松。如果能活得如此洒脱，他就不会有现在这种痛苦的感受了。


    但是，大河就是不认同这种事——不认同这样的人生。


    假使大河选择遗忘自身的过错，忽略双亲的死因活下去，这么一来连他双亲的死都会变得毫无意义。倘若存活的自己无法从这件事里获取到任何东西，那么这一切就只是一场悲剧罢了，完全不用期待会有救赎出现。


    天陵大河的存活必须要有意义。他就是抱持著这种想法，不断努力至今。


    「你最终想做出怎样的抉择，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做出怎样的抉择啊……」


    大河之后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等著紫绪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想要传达的就是这些，剩下就端看紫绪本身所做的决定。


    她沉思一会儿后，缓缓地开口说道：「……我呢，一直都想要拥有才能，所以才会忌妒才华洋溢的小姬，所以才会失去唯一的朋友……因此，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再执著这件事了。我不想再以无能作为藉口逃避了——……这样可以吗？」


    「不错啊，非常积极。」


    最初相识时大河就一直很在意紫绪那种放弃一切的眼神——现在那种眼神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大河沉浸在言语无法形容的成就感中，并且很有气势地站起身子。


    「——很好，那么就继续冒险吧！巴夜拜托的事情感觉能有进展，而且还拿到了一样不错的东西。」


    「不错的东西？啊，难道是那个优胜奖品的程式吗？」


    「对啊，像这样把这个东西……接好。」


    大河将出现在手掌上的橙色结晶体拋向紫绪，她虽然像要接球般伸出了手，但结晶体却像制作糖雕时过热的糖饴般滑溜溜地融化，慢慢地被吸进紫绪的身体。


    「好了，升级完毕。还好有先向雷欧请教使用方式。」


    「啊，哥哥！？」


    大河拿到优胜奖赏的并非是攻性程式，而是攻性程式的强化程式。当然，这个程式也能用在其他人身上。


    「为、为什么要给我用？这可是哥哥你赢来的东西耶？」


    「我的《天剑》已经够强了，让你用的话，整体效益会比较大吧。」


    「但、但是——」


    「停——别讲了。你忘了打赌时约定好的条件了吗？」


    赌输的人就要无条件听令于对方一次——不得反抗。


    「与其说这些，我们倒不如赶快去原野上试试！照雷欧说的，升级后的武器可是连等级a以上的人都适用喔，还真期待。」


    「是喔，哇哇哇……哥哥，我自己会走，不要拉我的手啦。」


    大河拉起紫绪的手，飞奔出了休息室

 第四章 鸦羽冬姬与鸦羽紫绪

    ——时间倒回中午时分。


    「啊哈哈哈……好像有点买太多了。」


    「最好是有点而已！分明就重死人！」


    此刻刚好是大河和紫绪在《巴比伦》碰头的时间，在现实世界里的冬姬和泪则是为了要吃午餐而回到了《帕拉底斯》。


    「本妹超级累的，根本不想动了。」


    「因为我们逛了很久啊—不过我精神还很好耶。」


    「哼，反正本妹就是没体力啦——」


    明明是假日中午，但《帕拉底斯》一如往常地没有客人，这时店内并排著两人采购（正确说八成是泪买的）来的衣服和包包等物品。


    看到那些东西的数量后，算是金主的老板西园寺重吾眉头深锁。


    「……泪，我是说过你不用不敢花钱，但是我记得没允许过你可以乱花钱啊？」


    「唔、没有啦……就是帮忙挑冬姬的衣服时，发现了很多我自己想买的东西啊，所以新变成这样了……老爸，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


    「不行，就扣你一个月的零用钱。」


    「真的假的！？」


    泪可能是打击太大了，她双手抱头趴在吧台的座位上。让她帮忙挑了很多东西的冬姬总觉得过意不去，因此开口向泪道歉。


    「抱歉，小泪，都是为了本妹……」


    「这不是冬姬的错喔，是我有点得意忘形了而已。话说回来，你肚子饿了吧？赶快点餐吧。」


    小泪急忙拾起头，像是要含糊带过做地将菜单递给冬姬。虽然菜单上的品项冬姬全都记得，但为顾及好友的颜面，便顺势接了过来。


    「那么……就来个松饼套餐。」


    「ok，老爸，我也要一份一样的。」


    重吾在两人点完餐后便立刻著手制作，冬姬和泪则是利用等待餐点的时间，确认了今日的战利品。


    （这个量真的是很可观……看来衣橱里会多很多生力军。）


    由于冬姬过去在鸦羽家都是埋头研究，因此手上几乎没有所谓的外出服，现在穿的衣服，也是离开鸦羽家后随便买的而已。


    担心冬姬的泪帮忙挑了很多衣服，这些衣服不只相当适合冬姬，对她来说还是非常新颖的穿搭方式。


    面对有别以往的服装类型，冬姬一开始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实际穿上之后，却发现与自己极为相衬。泪的鉴赏力果然还是让人惊艳。


    （电脑技术方面也是这样，小泪在这种地方真的相当出色。）


    如果单纯比较技术的话，西园寺泪完全是天陵冬姬的手下败将，然而鉴赏力却非是才能能够左右的。冬姬是在电脑业界四大企业之一的「鸦羽家」接受专业教育，相较于仅受一般教育的泪，两人的底子可说是有霄壤之别。


    不过冬姬可以斩钉截铁地说，建构攻性程式的部分，西园寺泪无疑凌驾于自己。


    并非是冬姬不擅长攻性程式，过去她也制作过许多次，而且成品性能远远好过一般市面上流通的攻性程式。但与泪的作品摆在一起后，却又不可思议地相形失色。


    冬姬与泪的差别就是在于鉴赏力。


    程式设计师的基本功是将想像化为实体，为了获得期望的结果，他们在脑中不断地重复进行缜密的计算，只为了更靠近自己的理想一点。因此程式设计师除了必须具备创造力、演算能力之外，就是要有鉴赏力。


    冬姬由于之前足隶属企业的研究员，因此做起事来倾向重视效率。她尽可能地去除冗赘，在上层交代的条件下导出最佳的结果。这种倾向在她专为大河打造的程式《无尽同步》可见一斑。


    但是泪与她不同，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有不有趣」。


    之前，泪曾经拜托过冬姬教她程式设计，冬姬也非常详尽地做了解说。


    撇开基本技术不谈，程式设计是门很重鉴赏力的专业。当初冬姬相当烦恼要教什么才好，最终她决定教泪小规模构造体的制作方式，然而泪的第一反应却是：「做那个好玩吗？」


    构造体是当今的必需品，所以要学会相关制作方式，这跟好不好玩毫无关联吧。冬姬边这么想边教了泪一递，最后还要她实际做了一个规模极小的构造体。


    然而成品的品质惨不忍睹，冬姬甚至问说：「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东西？」泪却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因为这样做感觉比较有趣。」


    教人惊讶的是，泪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是一个失败的成品，三天后，她更拿出了一个规模足以让一个人充分活动的构造体，还在里头编入了各式异想天开的程式。这种构造体只靠冬姬所教的知识根本做不出来，乍看之下虽然制作得有些随便，但整体架构其实有著不可思议的完整性。


    以综合能力来看，冬姬当然具备压倒性的优势。


    但是，若是限缩到具体化自己的感受这一点上时，西园寺泪无庸置疑地已经达到「天才」的境界了。


    「冬姬，你怎么了？我帮你搭的衣服很奇怪吗？」


    从冬姬身旁传来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没有，每一种都很棒……只不过针对某一部分的搭配，我想问问你是在怎样的发想下才有那样的搭配创意。」


    「奇怪？我怎么觉得你绕了一大圈在挖苦我？」


    「哪有，我可是在夸奖你耶。」


    早先之前泪才说自己和哥哥是对怪人兄妹，其实她也够资格被分类在怪人的行列，就在今天的这个时候冬姬有了这个想法。


    「让你们久等了，两份松饼套餐，趁热赶快吃喔。」


    当两人聊著这些事情的期间，餐点已经做好了，现在她们的面前摆著松饼、杯汤和沙拉。冬姬和泪暂时先把衣服那些物品全都收进了纸袋，专心用餐。


    「这里的东西还是一样好吃。老板，你不考虑翻修一下吗？把这个像是酒吧的内装改掉的话，说不定就能改善现在门可罗雀的情况喔？」


    「你这番话仔细听还满过分的耶……」


    冬姬虽然非常怕生，但是一个礼拜会来好几次《帕拉底斯》，因此她已经习惯这家店了。而且西园寺重吾还是好友的父亲，所以也变得比较能和他交谈。


    「假日中午确实都没客人～不过也因为这样我才不用在店里帮忙。」


    「话说，这间店这样居然没有倒，有赚到钱吗？」


    「啊哈哈哈，老实说开《帕拉底斯》是老爸的嗜好。」


    「说嗜好是有点过头了，但是我不否定我是基于兴趣开这家店的。」


    「你还真敢讲，记帐那些琐碎的事情你全都丢给老妈做耶。」


    「……泪，零用钱再多扣一个月。」


    「什么！？」


    两人就这么边聊天边进食了二十分钟，接著她们一面喝著饭后的日本茶——虽然吃完松饼喝这种茶有点奇怪——一面享受悠闲的时光。


    （……结果今天就只是出来玩而已啊。）


    本以为泪别有目的，但她也没有要提起其他事情的样子。


    冬姬其实相当清楚，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但是，她就是没办法提起勇气去面对自己已经弃置的过去。


    「话说回来，你们今天和大河分开行动吗？他刚刚一个人来吃饭喔。」


    「是喔，大河有来啊。所以他是暂时登出的啰？」


    冬姬听闻此事的瞬间，立刻反射性地站起了身子。


    心想虽然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时候来的，不过现在追上去的话，说不定就能在他递回电脑世界前见上一面。正当冬姬想要夺门而出时，她的手被人抓住了。


    「……小泪？」


    「不可以喔，冬姬。」


    你不能去——泪抓住冬姬的手后，正眼凝视著她的眼睛说道。


    霎时间，冬姬曾一度想甩开泪的手，却因她的表情极为正经，而坐回了椅子上。


    「老爸，抱歉，你能不能离开一下？」


    「……如果有客人上门，你要好好招呼喔。」


    重吾只说了这句话，接著便进到内场的厨房里。泪在心中默念了「谢谢」后，再次面向冬姬。


    「小泪，你干嘛阻止我？本妹只是——」


    「只是想依赖大河……之类的？」


    「……对。」


    面对裹足不前的自己，还有毫无变化的现状，冬姬的内心渴求依靠。


    西园寺泪并非无法成为她的依靠，冬姬只是比较本能地想要倚赖自己的亲哥哥。


    「……冬姬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那个有恋妹情结的大河，为什么要特地把你托给我。」


    「意思是说小泪你知道为什么？」


    「我虽然没向本人确认过，但是看到现在的冬姬，我至少明白你又打算逃避了。」


    这番话刺进了冬姬的心，她从凝视著自己的泪身上撇开了视线。因为冬姬觉得如果继续看著她的眼睛，自己就会承认那番话是对的。


    「……冬姬你不只是想依赖而已喔，你根本是想把自己的问题——那些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的事情都丢给大河处理吧？大河人很好，所以不会拒绝你，再加上烦恼的人是他重要的妹妹，他更是会义不容辞地承担一切。」


    或许这些作为都是冬姬下意识的反应。尽管如此，天陵冬姬在八年间一直怀抱著无法填满的空虚过活，这样的她就是会去仰仗终于重逢的兄长。


    「……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依赖哥哥？」


    「依赖本身并不是件坏事喔，但是，我认为受人帮助和凡事求助他人是不同的。最初的一步，一定要是自己踏出去的才行。如果连这一步都要仰赖其他人帮你走，那么冬姬你自己还有所谓的想法可言吗？」


    如果大河对冬姬说「不准逃避」，她兢算百般不愿意也会去面对紫绪吧。但是，这种觉悟到底有什么价值？


    烦恼过痛苦过，即便如此还是决定向前迈进，这种拚命挣扎后所得到的觉悟，才能绽放出独一无二的光彩。那种仰赖他人帮忙做出的觉悟根本毫无意义。


    「你不能只在原地等待大河的到来喔，虽然我觉得这样问题一样能够解决。不过，你如果想要真正跨越难关，就要提起勇气脱离你目前的现状。懂吗？」


    说完后，泪将手伸向冬姬。


    她四年来一直陪伴在冬姬身边，是冬姬无可取代的挚友。


    泪那双打从心底信赖冬姬的双眼不知有多么地炫目、多么地令人羡慕——但是，冬姬依旧无法抓住她的手。


    「……冬姬。」


    「……抱歉，本妹还是很害怕。一想到自己可能又会遭到否定，就感到好害怕……好害怕……」


    那是段本应遗忘、已经不会再次回想起的记忆。


    但是冬姬和紫绪重逢后，不管她愿不愿意，过往种种都会重新浮现，进而折磨冬姬的内心。当时紫绪带著崩溃的内心吶喊著「要是我不认识小姬就好了」的表情，还有她那双哭泣中带著绝望的眼神，这些都是冬姬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情景。


    又会遭到否定——一想到这里，冬姬的心就是会感到畏惧。


    「……这样啊。」


    泪不知道她们俩在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也不清楚冬姬究竟为何所苦。然而看见眼前颤抖的冬姬就能明白，她直至今日都还一直背负著某种重担。


    因此，泪拉起她的手说道：


    「那好！这样的话我们就来玩吧！」


    「………………什么？」


    「刚好我有两台潜行机，我们俩好久没单独去《牡羊座》了，走吧。记得把东西带著喔！」


    「啊，好……等一下，小泪！」


    泪拉起冬姬的手，爬上了通往自宅的阶梯。


    《帕拉底斯》的二楼是西园寺家的起居空间，构造和一般家庭没有两样。硬是要说哪里不同的话，大概就是没有厨房吧。


    然后房内最里侧就是泪的房间。


    「来，请进。话说你是第一次进我房间对吧？」


    「嗯嗯……」


    由于事出突然，冬姬在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准备踏入一处挂有「泪」字名牌的房间。


    简单来说，这间房里东西非常多。


    此处不像天陵家潜行房般清一色都是电子机器，这问房里堆满了各种不同领域的物品，不过整理得十分整齐，东西虽多但却有种空间宽敞的莫名印象。


    （有篮球、曲棍球球杆、网球拍，连吉他都有……她的兴趣到底是多广泛？）


    大概每个看过这问房间的人都会想，这房间的主人到底想干嘛？


    「看样子你涉猎的东西还满广泛的，感觉你很擅长运动，但没想到你还有练乐器。」


    「啊哈哈……其实那些我几乎都没在碰了，每种都玩腻了。」


    只要觉得有趣，什么都会尝试，这就是西园寺泪。


    泪的双亲，特别是妈妈相当支持她这种个性，又加上泪想要什么通通都会买给她，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会加重她的三分钟热度。


    就在冬姬极为好奇地观察房内摆设时，泪则开始翻找著壁橱。


    「那个—我记得备用的就放在这边……有了！」


    泪从壁橱深处拉出来的是，传统头戴式的潜行机。看起来像是上一代的机型，外层涂装有些脱落，但功能运作完全没有问题。另外还有置于床上的最新型潜行机，因此共有两组潜行机可使用。


    「冬姬你用新的就好喔。」


    「好……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小型的耶。」


    她在鸦羽集团时是用大型机种，搬家后则是用中型机种，家里虽然有备用的小型机种，但却没用过半次。小型机著重登入电脑世界，完全不具备其他功能，是相当阳春的机器。不过这却是人手一台，当今普及率最高的电子机器。


    泪戴好旧型机种后就躺到床上，并且像是在邀请似地「砰砰」拍著身旁的位置。有别于中型机或大型机，小型机由于未具备支撑身体的装置，因此潜行时必须横躺。


    「……打扰了。」


    冬姬战战兢兢地爬上床，在泪身旁打平了身体。


    这是她第一次和同性共枕，所以有些紧张的样子。她们躺的并非双人床，而是一般尺寸的单人床，床面非常狭窄，因此两人的手很自然地交叠在一起。


    「那么……出发啰！」


    在泪的宣示下，两人同时启动潜行机，一起进入了电子乐园。


    〈——喔，以大河来说这东西汇整得还满好的。称赞你一下。〉


    〈还真是谢谢你喔。不过，这东西不是我弄的就是了。〉


    当冬姬和泪登入《牡羊座》时，大河和紫绪正位于一处幽深的溪谷中——这是可自中央城《圣多卢·卡朵拉》前往的四个初期区域之一。


    此处当然会有怪物出没，现下紫绪正朝盘旋空中的鸟型怪物，快速射著缠绕火焰的箭矢。


    《unknown》结束后大河就拉著紫绪的手奔出了竞技场，但却不知该何去何从，因此折返去向雷欧请教了许多事情。


    据雷欧所言，一般连线者基本上就是要踏上冒险的旅程，但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去所有的地方。


    各区域中都有人称区域头目的固定怪物，要先打倒这种怪物才能去下一个区域。在此同时该区域的传送点也会解除封锁，让玩家随时都可前往。顺带一提，等级a以上的资格持


    有者是「移动至目标区域，击败讨伐榜病毒后，前往《巴比伦》领取赏金」（之后重复相同作法），在行动模式上和一般连线者大相径庭。


    因此两人在兼顾测试紫绪全新攻性程式的目的下，选择来到了飞行类敌人众多的溪谷区域。不过，大河并未出手战斗，只是一直在和巴夜通话。毕竟他无法进行远距离攻击，眼下根本不成战力。


    大河将刚刚雷欧寄来的调查报告转寄给巴夜后，工作便告一个段落了。


    〈看来情况和其他构造体大致相同。「天使」会将一种足以摧毁游戏平衡度的程式交给连线者，而且还会刻意报上名号……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想炫耀自己的实力吧？」


    大河不以为然地回应，但巴夜心中的不安仍旧挥之不去。


    整件事确实很有可能像大河所说的，不过若是发生在一处就算了，但今天却是许多构造体中都有相同问题，而且也不知道「天使」为何要锁定切灯集团管理的大规模构造体。「天使」这个人物聪明到能够在切灯集团建构的程式中利用系统漏洞，那么他应该很容易就料想到，这么做的话切灯集团迟早都会有所动作。


    〈……感觉他对自己的技术相当有自信。〉


    「天使」真的认为自己能够摆脱切灯的追缉——此事让睡眠不足而焦虑不已的巴夜更加心烦气躁。


    〈——大河，追加任务喔。你去和「天使」接触，或是去把「天使」做的程式拿回来。〉


    「啊！？等一下，我也没空去——」


    大河已经不想再当跑腿小弟了，因此正打算回绝巴夜，然而当他看见画面中巴夜的表情后，又把话吞了回去。


    「……呵呵呵呵呵呵，在我这么忙的时候还给我添这种乱子，而且行为又这么挑衅……我可是牺牲睡眠时间在处理这堆工作……『天使』你就不要让我抓到，被我抓到的话……唔呵呵呵呵呵呵△」


    （好恐怖！？）


    看见巴夜露出让人背脊发寒的阴险笑容后，大河忍不住退了几步。


    〈你愿意帮我吧？〉


    「……好。」


    拒绝的话就会想尽办法让对方无法在社会上立足ll巴夜的笑容给了大河这种感觉，因此他只能上下摆动头部作为回应。


    有线索的话马上联络我——说完这句话后巴夜就切断了通讯。大河抬头望向天空，小小声地替自己辩解道：


    「……哎呀，刚刚她那样我怎么拒绝啊。」


    大河最后还是接下了这件麻烦事，他一边咒骂著自己一边将视线转回战场，映入眼帘的是朝著空中射出火焰箭的紫绪。


    「迸开！」


    在紫绪出声的同时，火焰箭裂成了数十支的小型炎矢。此时空中有著鹫型怪物，炎矢自动追上并击中它们，全身著火的怪物接二连三地坠落地面。但是当中也有摆脱炎矢追踪的怪物，它们朝著紫绪笔直俯冲。


    若是稍早之前的紫绪，展现出来的可能就会是手忙脚乱的攻击。


    但是在历经过同样的事情五次之后，她好像也习惯了敌人的攻击，只见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制作出冰箭后射出。


    螺旋回转的箭矢以划破风势的速度，在空中奔驰而上，并且贯穿了敌人。


    「喔喔——那是叫《冰炎弓》吧？看样子你已经很熟练了喔。」


    「嗯。这都是托哥哥的福，谢谢你教我弓箭的基本使用方式。」


    大河对紫绪使用优胜奖品的程式后，她的弓就变成一把特徵是红蓝双色、能够射出火焰箭和冰箭的弓了。


    火焰箭具备追踪性能，冰箭则有贯通效果，也可以同时使用两种属性。这件具备三种攻击模式、极为出色的攻性程式就是《冰炎弓》。


    「照你目前的状态，好像轮不到我上场了。」


    「还真敢讲，你明明从一开始就打算全让我一个人负责。」


    紫绪再次架好了箭，继续歼灭敌人。


    （……话说那两个人现在在做什么啊？）


    大河眼睛望著冰与火的二重奏，但心思已经奔往那两位少女了。


    ◆　　◆　　◆


    要成为《牡羊座》中的资格持有者——也就是等级要达到a以上——其实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数万人的连线者中，资格持有者仅百人上下，以比例来看只占了极小的百分比，因此其稀有性可想而知。


    所有连线者都是从等级e起步，大概游玩三个月左右后可以提升至等级c左右，不过好日子就到此结束。进阶到等级b的过程将会是场耐久赛，即使每天玩都要花上一年的时间。


    光是如此就已十分艰辛，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痛苦，因此众多连线者都会放弃升级至下一个等级。要升至等级a，有两个主要的条件。


    第一个用不著说，当然就是实力。


    成为等级a的连线者后，将会面对强大的讨伐榜病毒，所以必须具备足以应对的力量。营运方虽然在连线者败阵后有著收取电子体复活费用的利益，但是若无法达成排除病毒的初衷，就是本末倒置了。


    因此连线者具有实力这项必要条件，整体要求上会比一般连线者还要严格。至少必须拥有高性能的攻性程式才行。


    第二个条件则是走遍《牡羊座》内所有区域。


    有别于营运方能够控制的小怪，讨伐榜病毒会出现在何处是件完全无法预测的事情。有可能出现在高难度的区域中，也可能现身在初期冒险的地方。所以走遍全区域才会成为必要条件之一，简单来说就是要先把游戏破关才行。


    第二个条件看似容易，但几乎所有连线者都会在这里受挫。


    原因出在《牡羊座》最终区域内的区域头目——也就是俗称的最终大魔王。


    这只最终大魔王的强度和讨伐榜病毒不相上下，再加上这场仗还被设定成只能由连线者单独挑战的超难模式。


    结果，《牡羊座》营运至今已经六年，成为等级a的连线者只有区区百位左右。至于更上一层抵达等级s的人，居然仅有十名。


    「看招看招看招！」


    「……毕竟是那十人中的一位啊。」


    泪的气势强悍到让人想问她是哪里来的豪杰，冬姬根本忘了自己还身处战斗之中，出神地望著不断打倒怪物的泪。


    泪所面对的虽然是作为即死陷阱出现的强大怪物群，不过她却视其为无物，以一记剑矢接二连三地粉碎它们。


    （最近都是哥哥站在最前线，我差点忘了小泪根本是强到犯规……）


    泪为了让大河习惯在《牡羊座》裎的战斗，因此都专心在远距离的掩护攻击上。但是她原本的战斗风格是依情况切换近、中距离的攻击模式。即使和大河单挑，她应该也不会败阵。


    「喂，我终于把它们全都收拾掉了喔。」


    如果是一股的队伍碰到这个陷阱，全灭个三次都还稍嫌不足，然而泪却游刃有余地轻松突破，现在则正对冬姬挥著手。此时，散落在附近一带的众多武器全化成了微光消失殆尽。冬姬本来是想如果情况危急就上前助阵，但看样子没那个必要了。


    「我已经是第二次来这边了，但是这个陷阱还是一样棘手。第一次碰到的人铁定会死得很难看。」


    「一个毫发无伤突破陷阱的人说什么棘手啊，完全没有说服力喔。」


    目前两人是在位于中央城南方极远处的《古代遗迹》区域，等级cj的泪非常久之前就已经过关，但冬姬是第一次前来。刚才两人在烦恼要去《牡羊座》的何处时，泪最后挑选的就是这里。


    两人一面随意应付途中出现的怪物，一面不断地深入内部。


    泪担任前卫单枪匹


    马地对付敌人，冬姬则是从后方发动范围攻击。这就是两人四年以来一直维持的队形，对冬姬而言却有著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怀旧感。


    （……明明才两个礼拜没单独两人组队，怎么感觉上一次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换句话说就是，冬姬有多么看重和哥哥一起度过的时光。


    ——冬姬你是在依赖喔。


    这句话冷不防地在她脑海里浮现。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是，依赖到底哪里不对？


    对象是冬姬在这世上唯一的哥哥，也是她八年间想见却也见不著面的挚爱。如果冬姬不能依赖那样的人，那么她心里的这份苦涩、这份痛楚，到底要寻求谁的慰藉才对？


    当时幼小的冬姬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她只好将伤口连同记忆一起封堵，然后假装自己已经忘却，一脸不以为意地活下去。


    然后还舍弃遭到绝望击垮的朋友，自顾自地脱逃出来。


    （好恐怖……是这样吗？我怎么会有如此自私的想法……）


    明明将那位朋友推入绝望深渊的不是别人，正是冬姬自己，但她却害怕面对。冬姬非常明白，这种作法有多么自私。


    事实就是如此，但她就是无法下定决心去面对。


    「……啊。」


    冬姬居然被一记平常能够轻松应付的攻击伤到，可能是分心想事情的缘故吧。由于是被高等级怪物所伤，所以她减少了近两成的hp。


    「冬姬，你不专心喔。再这样下去会死人喔？」


    泪将剩下的怪物全都解决掉后，过来提醒冬姬。


    毕竟这里是《牡羊座》中难度高得屈指可数的区域。冬姬虽然拥有等级a的实力，但是防御方面还是停留在本来的等级b，所以此处是个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地方。这点小事她本身也相当清楚。但是——


    「……本妹办不到。」


    「嗯？」


    「……被你刚刚那样一讲，本妹现在怎么可能有办法集中精神……」


    泪当面诉说的那些话语正不断地在冬姬的脑中打转。


    那种感觉就像在一座看不见出口的迷宫中迷了路。冬姬自从和紫绪重逢以来，内心的负担不断累积，就如黏在身上的泥泞一样难以清除。


    就是讨厌独自一个人，才会想要能够依赖的对象。就是因为如此才去寻求温暖，但仍旧遭到否定。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的话，我不要认识小姬就好了！——


    不曾消失的记忆，持续苛责著冬姬的内心。


    对于一位痛失家人的孤单少女而言，这种痛苦终究无法忍受。


    「本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从过去解放出来？拜托，请告诉我……」


    现在于此处的并非是拥有高强程式设计技术的天才少女。


    这位少女只是把失去双亲的悲伤、一个人的孤独、在鸦羽家度日时的悲惨，全都置换为对哥哥的爱情，一直以来藉此敷衍塘塞。她不断用著「为哥哥好」这面冠冕堂皇的免死金牌来保全自身，嘴上说「为哥哥好」，实际上却是一味仰赖他，根本只是一位既懦弱又小家子气的女孩。


    （……这时大河如果在场的话，一定会忍不住去对她好的。）


    然而泪决意不去安慰在自己眼前崩溃的冬姬，毕竟她知道上前安慰的话，那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冬姬，抱歉，我没办法告诉你。」


    所以，泪只能回应这种对冬姬很残酷的现实。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此时冬姬低著头，泪在她旁边蹲了下来，然后仰望著如同好友双瞳般清澈的蓝天，缓缓地开始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女孩。」


    「……你干嘛突然讲这个？」


    「我要讲一件以前的事情啦，你仔细听就对了……那个女孩运动神经好又会读书，是倜非常优秀的孩子。」


    「这种开头还满讨人厌的。」


    「呵呵，也是啦——这个女孩个性开朗，人缘又好，经常有很多人围绕在她的身边。她是班上永远的中心人物，过著充实的人生……连她的父母都这么认为。但是那名少女的内心其实相当乾枯。」


    「……为什么？」


    「……因为女孩太过优秀了。无论是运动还是乐器，只要稍加练习，不用多久就能表现出色，别说程度旗鼓相当的人了，根本就没有半个人能跟女孩相提并论……她涉猎了各种领域，但还是无聊到发慌。」


    因此女孩并不会为了一件事情付诸努力，也不会和谁特别亲近。


    她身边虽然有著众多能够称为朋友的人，但是却没半个交情好到可以称作死党的存在。


    「她厌烦了那种无趣的人生。刚好在四年前，女孩决定要来认真玩一下当时无意中接触到的构造体，并且想说如果里头有年纪相仿的人，她就要试著好好地跟对方往来看看。结果……在新手区域中她就碰到了一位静静独自打著怪物、有著美丽双眸的女孩。」


    这只是一场偶然的相遇。


    然而——一位是对普通人生感到腻烦的少女：一位是身处异常环境、天赋异禀的少女，两人的相遇或许是一种必然。


    「至于之后的事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嗯……当然。」


    现在回想起来还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


    当时冬姬为了在研究时能有个喘息空间，因此瞒著鸦羽家的人开始游玩《牡羊座》。在那里她遇到了一名非常爱装熟的女孩，冬姬虽然相当惧怕亲近其他人，但她走到哪少女就跟到哪，紧跟不舍，到最后是冬姬认输，两人决定结伴一起冒险——这就是她和西园寺泪认识的经过。


    「唔——现在仔细想想才发现，我当时还满乱来的。拿捏上只要有点闪失，或许我就会变成跟踪狂了耶。」


    「……本妹真的很感谢小泪。」


    冬姬心想，假如当时泪未采取那般强硬的手段，如今自己应该还是孤身一人吧。虽然今天才知道泪当初游玩《牡羊座》的理由，但无论她的理由为何，冬姬都非常感激她帮忙打破了封闭自我的外壳。


    「不客气。那个……我讲这些其实是想说……不管用怎样的形式都好，冬姬你都要试著用真心直接去面对紫结看看，就像当时的我一样。」


    「可是……」


    「或许这么做又会让你产生不好的回忆。但是，你如果不往前踏出一步，就不会有任何改变喔。假使冬姬你只想抱著现在这种想法度过余生，那我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了。但如果你还想和紫绪恢复从前的关系，真的有一点这种念头的话……我也会帮你的，我们一起努力看看好不好？」


    （——我这样帮够忙了吧？大河。）


    泪在心中向有著天空色眼睛的少年这么说后，再度将手伸向了冬姬。


    抬起头来的冬姬凝视著泪的手。


    这时她突然意会到一件事情。


    自己和泪相识后，脱离了黑暗。当初因为抓住了眼前这只手，才得以摆脱一个人的孤寂。那么，独自逃避一切的紫绪，到底要由谁去拯救她才好？


    （……你又想把事情推给别人了吗？）


    这是冬姬对自己说的话。


    她曾向哥哥宣示，一定会陪在他身边。然而真正脆弱的是她自己，真正想要有人扶持的也还是她自己，事情明明是如此，但她仍是故作坚强。


    那么，就趁现在来改变吧。


    让自己成为一个能够扶持某人的坚强存在；就像过去拯救了自己的泪一样，成为一个能够拯救某人的坚强存在吧。就让虚假化为真实。


    「本妹是一个很脆弱的人。」


    「或许吧。」


    「一直以来本妹只会依赖哥哥或小泪，从来没有真心面对过任何人。所以过程中如果感到痛苦的话，本妹可能又会逃避。到那时候——你能不能骂一下本妹？」


    「嗯，当然没问题。」


    冬姬抓住泪伸出的手，站起身来。她那对宛如倒映苍穹的双眼有别于以往，现在闪耀著坚定意志所散发出的光辉。


    「……一直以来尽是受你照顾。」


    「别在意、别在意，我们是朋友啊。」


    泪说完话笑了出来，冬姬则是对她再说了一次「谢谢」，藉此传达衷心的感谢。


    「那么，接下来呢？马上去紫绪那边吗？」


    「不……在那之前我有话想对哥哥和小泪你说，我们换个地方吧。找个能够静下来说话的地方。」


    「啊，那么去那边好了。」


    「那边？」


    「嗯，我们刚好有特别优待权限，正好可以拿来用。」


    语毕，泪递出了一个视窗，上头标记著构造体《梦》的座标。


    「……嗯？有人寄信来？」


    这时刚好是大河和紫绪穿越溪谷地区进入平原，大河眼前突然跳出了邮件画面。寄件人是天陵冬姬。


    他迅速确认紫绪看不到画面后，开始读起邮件内容。


    （上头写说「我有话想跟你讲，请到下列的座标来」啊……）


    信中显示的座标并非是《牡羊座》，而是别处的构造体。冬姬可能是考量大河还不太瞭解电脑世界，所以将此封邮件设定成可以启动直接传送。


    （……看来泪那家伙成功了。）


    无论是巴夜的命令还是特库马的事情，大河总觉得自己尽碰到些倒楣事。


    「两位，站著闲聊就到此结束，我们快进去吧。」


    「嗯，也是。」


    「对了，这里是什么样的构造体啊？话说我的衣服也是，总觉得这里不太像电脑世界……」


    「这里是《梦》，是最近最受欢迎的小规模构造体喔。」


    「奇怪？我好像在哪听过那个名字……？」


    「你忘了啊？就是在迎新祭的游戏里，大河你赢来的那个特别优待权限啊。」


    「……啊啊！我根本把这件事情忘得一乾二净了。」


    大河操作行动终端，物件化了差点被他遗忘的特别优待权限。这个限时一小时的权限，可以让人马上游玩预约需要等上半年的超热门构造体《梦》。


    「此处是采完全包厢制，最适合想要好好讲话的时候，我们进去吧。」


    冬姬从大河手上拿过资料递给柜台的女子，听完使用注意事项和简单的说明（大河是左耳进右耳出）后拿取了通行金钥。进到内部的三人走在走廊上寻找著指定的房问号码。


    「真的好像饭店喔……」


    「是刻意设计成这样的喔，一般好像都是以好几天为单位租下这里的房间，其中也有人在这里过夜的样子。」


    「……怎么会有人在电脑世界里睡觉啊？」


    「听说脑部不会完全进入休息的状态，总之好像会有一定的效果啦。」


    「喔——是这里。」


    冬姬拿出通行金鍮后，门屝的颜色便由蓝转红，门牌部分则显示出使用人数和剩余的使用时间。不过，仅此而已，房门根本没有打开的迹象。


    「时间宝贵，我们快进去吧。」


    语毕，冬姬往前踏出一步，接著就像幽灵一般穿过了房门。泪也以同样的方式进到屋内，大河在感到惊讶之余也跟了上去。


    「什么嘛？这个一片白、没有任何东西的空间是怎样？」


    门的另一端的确是问空空如也的房间，没家具更没照明器具，只有围绕在四方的白色墙壁。


    「真的很单调耶……来稍微换一下内部装潢看看。」


    冬姬闭上了眼睛，接著墙壁和地板就变成了木纹，还不知从何出现了一张感觉坐起来会很舒适的沙发。


    ……这是？」


    「机会难得，再多弄一些好了，这样的话感觉如何啊？」


    大河还在惊讶房间刚刚突然起了变化，结果这下房间本身变得更加宽广，桌子椅子之类的也陆陆续续冒了出来。


    「……这房间是怎么一回事啊？」


    「简单来说，这里是会把人的想像具体化的房间喔。里面的人脑海中所描绘的事物变化，会直接变化成房间的样貌。哥哥你也来试看看怎么样？」


    大河虽是半信半疑，但还是在脑中勾勒出一个清晰的意象，下一秒他的手中就出现了和他想像如出一辙的物品——他每天早上锻炼时所用的模造刀。


    「喔喔喔……！」


    对于手中出现和脑中想像相同的物品一事，大河感到有点激动。


    「呵呵呵……这里不只可以创造出物品，还可以做这种事情喔！看我的！」


    泪刚说完话，大河的身体忽然就浮上了空中。


    事出突然，大河吓了一跳，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冬姬和泪，还有刚才做出来的那些家具摆设也全都在空中飘浮。


    「无重力空间啊，居然一瞬间就能想像出来……真不愧是小泪。」


    「真的是很厉害……但是这样一弄感觉乱成一团了。」


    由于刚刚做了各式家具，因此现在房内根本是一场灾难。


    轻轻浮在空中的物体随处移动，室内就像是台风过后饱受摧残的景象。移动上也非常不便。


    「啪」，泪弹了一下响指，现场便恢复原本的重力。同时屠间的模样也起了变化，装潢变成像是交谊厅，充满著让人放松的氛围。


    「这里很好玩吧？」


    「的确是，感觉使用方式不同就会有非常多样的变化。」


    大河的模造刀不知何时消失了，看来也能干涉其他人做出的物品。


    「话说，冬姬你是要跟我讲什么？」


    「本妹要说……」


    冬姬顿时语塞，真的要说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大河和泪不发一语，静待著她开口说话。冬姬为让自己能够平心静气，重复了几下深呼吸后，才缓缓开始说道：


    「——本妹和鸦羽紫绪，不，小紫之间的往事。」


    冬姬要叙述她们俩的相识与别离。


    「小紫啊，你以前是那样叫她的吗？」


    「嗯……八年前，四大企业之一的『鸦羽集团』看中本妹程式设计的技术而收养了本妹。本妹算是……成了他们的养女。」


    「……算是？」


    听见冬姬吞吞吐吐的这几个字，大河感到不太对劲，听起来她彷佛是说「事实上并非如此」。


    「就像切灯集团透过学园培养人才一样，鸦羽集团也用自己的方式栽培研究员，所谓的方式就是内部教育机关『鸟笼』。除了本妹以外，在那里面还有很多无依无靠、被鸦羽家收养的孩子。」


    当时这些孩子的户籍上都冠上了鸦羽这个姓氏，然而，至少在冬姬的记忆里，她从没见过自己的养父母。文件上的家人、实质上的陌生人——这就是她和鸦羽一族的关系。


    「对了，我记得你之前有稍微提到，你是跳级生而且一年多就毕业了。」


    「嗯嗯。其实那个地方根本称不上是学校，要说的话，充其量就是技术人员生产工厂吧。」


    「……听起来感觉不怎么好。」


    「里面的老师全都是ai，我们被关在小房间内，没完成当天的进度就不能出来喔。那种地方不配叫做学校。」


    只有达到一定水准的人能够从「鸟笼」毕业，特


    别优秀的冬姬虽然大约一年就毕业，但一般来说必须花费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达到「鸟笼」对于作为鸦羽集团技术员所要求的基本水准。


    「对鸦羽家来说，本妹这些人只是零件而已喔，是为了让鸦羽集团这个巨大系统运转的小小齿轮……从『鸟笼』毕业后这种情况也没多大的改变，本妹每天就是在空无一人的狭窄研究室中写程式。大概经过了半年吧，受不了那种日子的本妹准备好要逃跑了。就是在那个时候，本妹遇到了一名女孩。」


    「那是紫绪？」


    「没错……接下来的事情，让你们直接用看的比较快。」


    冬姬站到房间中央，静静地闭起眼睛。接著房间的轮廓开始歪七扭八地歪斜扭动，颜色、声音等五感资讯紊乱了起来。


    「《梦》真正的使用方式不只是能改变房间的模样，而是能将过去的记忆，甚至是未来的意象，以实际影像呈现出来。」


    下一秒，空间急速地化为形体。


    不久后一间大约五坪大的白色房间出现在三人的眼前。里头几乎没有称得上是家具的物品，只有中型的潜行机、简易的厨房和最低限度的生活用品。


    在那可以见到冬姬年幼时的身影，她小小的身体上披著一件不搭调的夸张披风，可爱到让人看到出神。


    「好可爱～」


    「因为是本妹当然可爱……那么我就开始重现了，你们两位请安静。」


    影像开始动了起来，看样子幼年冬姬这时刚从电脑世界回来，她从潜行机上爬起身子，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唔呼……好累喔……」


    少女来回揉著眼睛，慢慢地拿下头戴装置后打开冰箱，拿出内有果冻类物体的包装，一口气吸光。


    由于房内没有窗户，看不见外头，但现在好像是早上——因为冬姬打开的视窗角落，标记著上午八点。


    从她一脸疲惫的样子来看，应该是熬夜工作。


    「……好想见……葛格喔……」


    她所看的那张照片，是八年前兄妹分离之际，两人一起拍的最后一张照片。幼年冬姬轻碰了照片上大河的脸，顿时眼眶泛泪。


    她快撑不下去了。


    冬姬本来就怕生！害怕寂寞的程度又比别人多上一倍。她在失去双亲，被迫和哥哥分离后，过了一年多的孤单日子，她的心渴求与人接触。


    其实也没什么堪称契机的事情，只不过那一天冬姬决定了，决定要逃离个地方。


    她完全不顾后果地骇进了伺服器解开房锁，幼年冬姬冲出了研究室。


    「……哈……哈……」


    她气喘吁吁地跑著。


    她原本运动神经就不好，而且这一年半里别说是运动了，她根奉没有外出过，因此体力耗弱的程度相当惊人。再加上冬姬根本不瞭解研究大楼的内部构造，因此只是靠著想要逃走的意志随处乱跑，白白浪费体力罢了。


    「啊唔……这里也有人……」


    聪明的冬姬知道如果被人发现，幼小的自己绝对会被带回去的。


    所以她一看到大人就改变行进的方向，然而不久后便筋疲力尽，瘫坐在走廊上。


    此时，前方传来了大人的说话声。冬姬迅速地打开距离最近的一扇门进到了里面。


    「……你是谁？」


    她遇见了一名银发少女。


    受到不速之客惊吓的少女，好像正在进行某种作业，因为她的面前开著许多视窗。另一方面，冬姬也藏不住惊讶之情，除了她已经许久没遇到过同年纪的少女外，还因为这间房间里的摆设。


    视野里布满了鲜艳的紫色，房内装饰著妆点雨季的知名花种——紫阳花。


    考虑到季节，就可以知道那些是人造花。不过，室内却飘散著一种类似雨天时的潮湿气味，这种味道让幼年冬姬回忆起了和家人度过的时光。


    「……你怎么在哭？」


    「咦……？」


    经少女一说，冬姬才注意到自己已是潸然泪下。她急忙拭去泪水，不断地压抑内心接二连三涌现的过往思念。


    「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等、等等！？咦……！？」


    面对眼泪突然夺眶而出的冬姬，少女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她又不能不管眼前这位抽抽噎噎的女孩。


    「那个……不哭不哭。」


    少女回过神后发觉自己已将手放在女孩的头上，像是在哄她似地慢慢轻抚著。


    那只手、那份体贴实在是太过温暖，因此冬姬的眼里又再次溢出斗大的泪珠。


    这就是冬姬和紫绪——两位孤独少女的相遇过程。


    「我叫鸦羽紫绪，你的名字是？」


    「……我是天陵……不对，鸦羽冬姬。」


    「鸦羽？……难道你是『鸟笼』出来的人？」


    「对，你不是吗？」


    「嗯，我是本家的人喔。」


    在因缘际会下相识的十分钟后，冬姬和紫绪肩并肩坐在沙发上。由于冬姬也已经很久没跟同年纪的人说过话，所以看起来有些紧张。


    「……真正的大小姐？」


    「是的，不过我是这个家的二女儿，上头也还有一位哥哥，所以继承鸦羽家的不是我。」


    「唉～……你真是厉害啊。」


    冬姬不禁感叹了起来。


    紫绪是位千金大小姐，而且还是四大企业『鸦羽集团』的子嗣，根本就是大小姐中的大小姐。眼前的她年纪虽小，但依旧是个「遥不可及的存在」，冬姬为此有种无法以言语形容的感觉。


    但是当事人却露出困惑的神情，歪著头说道：


    「才没有呢。比起我，你这个年纪就能拥有研究室，我才觉得厉害。你很优秀吧？」


    「……如果知道会被关进那种地方，当初我才不要努力呢。」


    那是冬姬发自内心的话语。


    我想要见到哥哥，如果变得优秀能拿出实绩的话，就可以自由行动了——当初冬姬幼小的心灵就是这么认为，因此她拚命努力，一年就从「鸟笼」毕业，并将睡眠时间缩减至能够忍受的临界点，埋首于研究之中。


    但足，情况却没有任何改变。反倒是她愈努力就会被交办愈多的工作，自己的自由时间也愈来愈少。这和她当初想的大相径庭，现实逼她低头。


    「当初就不要努力啊……对了，冬姬是哪两个字啊？」


    「那个，冬天的冬，然后意思是公主的那个姬，冬姬。」


    「冬姬……那绰号就是小姬。」


    「唔……那么你就叫小紫喔。」


    「小紫……我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么叫耶。嗯，我还满喜欢的。」


    冬姬可能是在意自己的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幼小，因此很喜欢自己那个感觉很成熟的名字。


    因此当被取了「小姬」这个孩子气十足的绰号后，她本想以「小紫」回敬紫绪……但没想到结果与她预料的完全相反。


    「那个，小姬你为什么要当研究员啊？」


    「……顺势而已。然后，我有目的。为了达到那个目的，我必须变得有权有势才行。」


    「变得有权有势啊……那么我觉得你还要更努力喔？」


    「更努力吗？」


    「我是不知道小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普通研究员能做的事情很有限，你至少要变成上级研究员才行。」


    「这样啊……原来还要往更上面爬才行啊。」


    冬姬冷静后，重拾了务实的思考方式。


    就算自己离开了研究大楼，之后又该何去何从？逃跑只要被发现一次，就会被人严加看管——


    冬姬唯独不想让情况演变至此。


    就在她思考这些事情时，紫绪突然「啪」的一声击掌，讲了句「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小姬，你能不能来教我功课？」


    「功课吗？」


    「嗯，利用你研究的空档就好。因为小姬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吧？我觉得还是让年纪相仿的人来教会比较好。」


    冬姬虽然略显踌躇，但答案只有一个。


    「……如果你愿意的话，要我教你也是可以，就当作你刚刚帮我的谢礼。」


    「好啊，谢谢你！那么，明天开始就请多多指教了。」


    因此冬姬决定暂时继续留在鸦羽家里，两人就在紫绪的自习室里展开了秘密读书会。


    在此之前，冬姬正要被独自一人的孤寂压垮，现在她交到了朋友，心里的裂缝也慢慢获得填补。若说是托紫绪的福，让她能够撑过研究的艰苦日子，其实一点也不为过。


    和紫绪一起度过的时间让冬姬感到非常愉快，但是她发现，紫绪偶尔会露出极为难过的神情。


    当冬姬询问为什么要摆那么多紫阳花的人造花时，她这么回答：


    「因为紫阳花在雨中会显得更漂亮啊。即使位处艰困的环境中，但仍想拚命想散发光芒的样子，让我不忍心丢下它不管……」


    冬姬第一次听到时只觉得「这理由好奇特喔」。


    但是就在读书会大约开始三个月左右后的某一天，冬姬偶然听见了紫绪和她父亲的对话，这时她才知道紫绪会那么说的理由。


    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命运的齿轮渐渐失控了。


    为什么你那么没用——紫绪的父亲这么斥责了她。


    「你的哥哥、你的姊姊……」除此之外还拿出兄弟姊妹来互相比较，并且撕烂了紫绪那此整体看来算是十分优秀的成绩单，最后更只说了一句「不成熟」就删除了她制作的程式。


    紫绪的父亲离开后，她颤抖著肩膀拚命忍著不让泪水滑落。


    就算躲著看到一切的冬姬担心地上前搭话，她也只回答说「我不够努力所以是我不对」，接著马上坐到了书桌前。


    在此之后，冬姬又看了无数次相同的光景。


    紫绪父亲责骂的激烈程度与日俱增，她为了回应父亲的期待，无时无刻都黏在书桌前面。然而每天这样下来，紫绪日渐憔悴。


    眼见紫绪变得消瘦，冬姬想要帮她打打气，因此都会去找她讲讲自己的研究成果，给她看看自制的程式，不过紫绪依旧愁眉不展。


    冬姬拚命地思考能够鼓励她的方法，最后想的方法是做一个能让她开心的娱乐程式。


    （外观就用小紫喜欢的紫阳花，然后再加入一些能够稳定情绪的香氛好了。）


    冬姬平常都只做实用程式，对她而言这是第一次挑战娱乐程式。


    而且「鸟笼」里教的都是追求效率的技术，所以冬姬其实没有任何与娱乐要素相关的基本知识，必须要从头学起。


    她因为羞于坦承自己正为了小紫在制作一个程式，所以以工作繁忙为由缺席读书会，再利用这些时问进行开发。


    冬姬的作为只是一心一意希望紫绪能够打起精神。


    但是，冬姬并未察觉到，将紫绪逼到无路可退的人，其实就是她自己。


    再往更高的地方爬就能获得自由。冬姬相信了紫绪的这番话，她努力不懈，让自己的才能得以完全绽放。


    紫绪一直以来坚信，即使起跑线有著些许差异，不过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会获得回报，到时候严格的父亲也会认同自己。然而，冬姬这个存在显示出的却是「没有才能的话，努力也没用」的残酷现实。


    负面情绪一点一滴地侵蚀著紫绪的心灵，而且讽刺的是，居然是冬姬为她所制作的程式，打碎了她那颗满是裂痕的心。


    「小紫、小紫！你看，我做好了喔！」


    那天，冬姬拿著刚完成的程式来到了紫绪的自习室。


    这时四天没见的紫绪正静静地蹲在没有开灯的房间一隅，然而兴高采烈的冬姬却没注意到，她的双眼里已经蕴含了深深的绝望。


    「……做好了什么？」


    「这个！请你收下，这我要送小紫的礼物！」


    冬姬投影出一个紫色的结晶体，并递给了紫绪。


    紫绪畏畏缩缩地收下结晶体后，打开内部资讯观看内容。


    「小紫，你最近不是没什么精神吗？这个程式不只在视觉上，在嗅觉、听觉上也有让人稳定心情的效果。这是我第一次做娱乐性程式，但总算做出来了！」


    「第一次……就做出这种……？」


    当时的紫绪即使倾全力也做不出那样高难度的程式，不过冬姬却只花了几天，而且还是第一次尝试。面对冬姬那种遥不可及的才能，紫绪内心极为忌妒，接著累积至今的情绪跨过了临界点爆发出来。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东西……你就那么想炫耀自己的才能吗？」


    「小、小紫？」


    紫绪出声大喊，并使劲地拨开冬姬的手。在这个冲击之下，插在冬姬行动终端上的记忆卡弹了出来，撞击到墙壁而碎裂损坏。


    「小姬你一直以来都这样！你有想过我看了小姬的程式后会作何感想吗？你有想过自己的无能被凸显出来时是怎样的感受吗？」


    听完紫绪这番话后，冬姬终于注意到是自己把紫绪逼到无路可退。


    「我、我没那个打算……我只是希望小紫能打起精神而已——」


    「有人拜托你做那些吗！？……我一直一直都很羡慕你。小姬你拥有我最想拥有的东西；你拥有每个人都认同的才能，我羡慕死这样的你丁！我啊，我也想获得别人的称赞啊！我也好想被人夸说『你做得很好』，那怕只有一次也好！」


    紫绪再怎么努力也没人认同她。


    「拿出更好的成果出来」、「为什么你的程度就只有这样」，换来的只是更多的责骂罢了。


    如此一来，过去的努力，不就毫无意义了？


    「啊……唔……小、小紫……」


    面对如激流般的情感宣泄，冬姬的反应只有胆怯害怕。


    如果不说点什么，紫绪再这样下去会完全崩溃——冬姬心里相当清楚，然而人生中第一次承接的负面情绪却让她说不出话来。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的话……我不要认识小姬就好了！」


    「啊——」


    紫绪的这句话全盘否定了两人至今共度的时光、一起度过的每一天。冬姬听见这句话后捣住耳朵，当场跑了出去。


    冬姬一味地跑著，回过群时，她已经在自己房间的床铺上崩溃大哭了。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葛格……」


    没有半个人回应她那悲痛万分的呼喊。冬姬失去了唯一一个亲切待她的友人。


    她的身边已经没有半个人了。


    「——以上就是本妹和小紫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


    冬姬重现的记忆到此结束，那位孤独痛哭的年幼少女慢慢地自三人面前消失。可能是回想痛苦的往事太过疲惫了吧，冬姬坐到沙发上后「呼——」地吐了一口气。


    「……在那之后，冬姬你有发生什么事吗？」


    「什么也没发生。为了忘掉所有事情，本妹足不出户，关在房间里埋头于研究当中。在那之后，本妹就没再见过小紫了。」


    紫绪也没去过冬姬的研究室，本就没有共通处的鸦羽本家大小姐与出身「鸟笼」的技术人员，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原来如此，你之前说过『有做过那么一次娱乐用程式』，那个原来是要送给紫绪的


    礼物啊……」


    「嗯嗯，本妹直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每一个编码，一辈子都忘不了吧。」


    「……你会不会对自己没察觉到紫绪的想法而感到后侮？」


    「……该怎么说呢？那种感觉是罪恶感，还是种遗憾……老实说本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冬姬说完话，脸上却浮现出像要哭出来一样的笑容。大河见状后心想「好想安慰她一下」，因为那是一种令人感到虚幻的笑脸。


    「啊，对了，我去外头透透气喔。」


    语毕，泪突然站起了身子。大河一脸狐疑地说：「这里可是电脑世界喔，外头哪有空气啊。」这时泪将双唇靠到了大河耳边说道：


    「我大概十分钟后回来，冬姬就交给你了喔。」


    泪拋下这句话后便走出了房间。


    「……小泪真的是很鸡婆耶。」


    冬姬应该也知道她的用意吧。她在大河的身边坐了下来，「咚」地将头靠到了大河的肩上。柔顺的黑发弥漫著花朵般的芳香，这让大河稍稍地出了神。


    「……本妹该怎么办才好？」


    冬姬讲了一句话，吐露出心声。她并没在徵求答案——大河总觉得是如此，他轻抚著冬姬的头「自言自语」地做出回应。


    「这不是件我能插手的事情，接下来就端看冬姬想怎么处理了，如此而已……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个答案了吧？」


    冬姬闭著眼睛，沉浸在被人轻抚著头所领受到的舒服感。


    现在她脑里浮现的是和紫绪度过的那些日子、快乐的回忆和最后见面时她的眼泪。


    冬姬在八年前就已经知道自己想怎么处理这件事了。然而她畏惧面对，一直逃避至今。


    承认自己很脆弱吧。纵使一步一步慢慢来也无妨，接下来就向前迈进吧。


    为了能迈出这一步——


    「……本妹想向小紫道歉，然后想像以前一样，再一次跟她当好朋友。」


    首先，就从这边开始吧。


    「本妹一直都太依赖哥哥了对吧……本妹终于有所自觉了。」


    「依赖人应该不是件坏事吧。」


    「也是……但是依赖和相互扶持是不一样的事情。本妹在之后的人生中想要和哥哥维持一种对等的关系，所以请你分一些勇气给我。」


    「……勇气？」


    冬姬将自己的手叠放到大河的手上，并且让每一根手指都确实交错，然后正眼凝视著大河。


    「小紫当初安慰了正在哭泣的本妹……这次换本妹好好报答她了。所以——请你给我再一次站到小紫面前的勇气。」


    冬姬这么说后使力将下巴往上一抬，还闭起了眼睛。


    就连迟钝的大河都立刻明白，她在期待著什么事情。话说回来，要用这个姿势才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种。大河犹豫地游移著视线。


    「……今天就先这样忍一下吧。」


    大河一阵踌躇后，用单手撩起冬姬的头发，轻轻地在露出来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睁开眼的冬姬不发一语，脸上满是不满的表情。


    「……本妹期待的是嘴喔？」


    「别闹了，哪有那么简单就能办得到。」


    光是吻额头就让大河紧张到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亲嘴的难度实在是太高了。


    对象若是冬姬的话，难度更是自动增加。


    「这样可以了吗？」


    「嗯嗯……反正本妹也在想在这种时候失去初吻的话是好还是不好，本妹就原谅你这次只亲额头。但是，请不要忘了。」


    冬姬以白皙纤细的手指抵住大河的嘴，慢慢地描著唇形。然后她稍微吐了个舌头暧昧地笑了笑后，将脸贴到了大河脖子边。


    「你的唇本妹会好好占为已有的……所以不准其他女人碰喔？」


    ——接下来，就去拾回遗留在过去的失物吧。


    ◆　　◆　　◆


    「……呼。」


    紫绪让第二十箭命中大约五十公尺前方的大树后，放下手上的弓。


    和大河分开后，紫绪最初打算登出，但却又心想机会难得，因此决定留在《牡羊座》里练习。


    「这把弓用起来果然非常顺手……瞄哪里就能射中哪里。」


    《冰炎弓》是把强大到连讨伐榜病毒都能应付的好弓，但是却非常挑人用。虽说挑人用这种形容方式存在语病，但至少紫绪和它看来是很合得来。


    （再多练习一下，让哥哥明天吓一跳。）


    努力后实际感受到自身成长是件非常快乐的事情——这是紫绪遗忘已久的感觉。


    紫绪如果是不谙世事的一般幼小孩童，或许就能这么做了。但是身为鸦羽本家的人，上面要求的并非过程而是结果。


    不过，在《牡羊座》里就不同了。她在这并非是「鸦羽紫绪」而是一名女孩，不用被任何人命令，完全凭藉自己的意识，随心所欲地从事想做的事情。


    「再来二十箭。」


    紫绪再次拉好弓开始射击。


    全神贯注的她并未发现，正有两道视线凝视著她的背影。


    距离紫绪背后大约五十公尺处，一座略高的崖壁上，有一个电子体穿著覆盖全身的白色罩袍，那是「天使」，一旁则是双眼失神的特库马。


    「唔嗯，男的好像不在，如此一来感觉事情会比原本料想的还要顺利。我的运气果然很好。」


    天使俯视著不断射箭的紫绪，弹了一个响指。接著宛如人偶般面无表情、毫无感情的特库马突然瞪大了双眼。


    「特库马……那边那个，就是和打赢你的少年一起行动的少女。」


    「……女……的……」


    「她可是让你败给少年的元凶喔。很恨吧？如果她受到伤害的话，你觉得少年会是怎样的表情？」


    在特库马如烂泥般混浊的思绪中，天使的耳语化为了绝对的「命令」控制著他。现在对手是谁已经无关紧要，控制他内心的只有怨恨。


    「……把她碎尸……万段……」


    「没错，现在的你在我制作的程式《复制体》下基本能力已经大幅提升。而且我已经做好防止她逃走的措施了，所以你就去大闹一番吧。」


    「啊……嘎……唔啊啊呵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特库马发出绝非正常人会有的疯狂咆哮后，跳出山崖。他距离紫绪的直线距离是五十公尺，光用一个跳跃理应无法抵达，但特库马却靠著超常的脚力一口气完成。


    「咦——？」


    紫绪听到后方传来怪异的声响，迅速转过头去。


    她的眼前站著一名男子，那是数小时前在竞技场里见过的等级a连线者特库马。此时他从腰间抽出鞭剑，使出全力朝紫绪砍了下去！


    「呜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


    由于事出突然，紫绪连移动都来不及。落在她旁边的漆黑鞭剑劈裂了大地，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直线斩击痕，长度高达数十公尺。强大的威力让紫绪的身体整个浮起倒向地面。


    嚓嚓嚓……伴随脚踏砂砾的声音，紫绪的视野中盖上了黑影，她胆战心惊地抬起头，眼前所见的是不发一语高举鞭剑的男子。


    「……你、你是特库马先生？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啊！」


    紫绪用颤抖的声音询问，但得到的答案却是一记无情的攻击。特库马再度以极强的力量劈裂地面，紫绪因冲击力道弹飞出去且翻倒在地。


    （我、我非逃不可——）


    对她而言，这是场不明所以的袭击。


    但是占据她内心的却不是特库马为何要如此行动的疑问。


    可能是一直以


    来紫绪都是看家人脸色过活，所以她对针对自己的恶意比普通人还要敏感一倍。因此她瞭解到，特库马身上充满了异常的怨恨。


    紫绪舍弃不必要的思考，专心想办法脱逃。


    但是现况显然让她无法轻松脱困。紫绪虽然转身逃离特库马，但马上就被横扫过来的《蛇女》挡住了去路。


    （不行……对手既然是用那么长的武器，那我在顺利逃跑前就会先被杀掉……）


    就在紫绪躲到大树背面不久，特库马在附近一带以鞭剑连击，剑峰所经之处无不伤痕累累。他的斩击四面八方不断地变换攻击路径，但是关键的紫绪却连擦伤都没有。


    （……？）


    仔细想想，特库马从最初的攻击开始就不对劲，看过他和大河对战的紫绪相当清楚他的实力。往下挥砍无法动弹的对手，这种单调的攻击他居然会失乎？


    （难道他没办法瞄准目标？）


    以他那种异常的模样，也不无这种可能。若是如此，直接执行传送指令就能脱离此处。这么盘算的紫绪打开了视窗。


    〈产生错误，本指令现在无法使用。〉


    「啊……为什么！？」


    紫绪执行传送程序的瞬间，视窗跳出错误讯息后便关闭消失。唯一的脱逃手段失效，面对如此的异常事态，紫绪混乱到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会这样。要让连线者无法使用系统指令，一定要动用到管理者权限才行——


    「——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紫绪紧急闪避从上方落下的剑锋，但是当作护壁的大树却遭一分为二，化为光之粒子消散无踪。


    紫绪这下无法脱逃，周围也没有其他可以抵挡攻击的遮蔽物。即使特库马状态异常，但他用的可是全长二十公尺的武器。就算是随便挥舞，迟早也会命中目标。


    剩下的选项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迎战特库马。


    （……好吧，只能试试看了……）


    反正是游戏，输了也没关系——现在的紫绪并没有这种想法。


    因为她终于找到一个能够努力的场所，不，是不会有人干涉她努力的地方。她可不想在什么事都还没做的情况下就此放弃。


    紫绪下定决心后站起身来，拉好弓瞄准正前方的特库马。


    她经验尚浅，因此还无法使些小手段，然而用了也没意义。反正束手无策时，鞭剑一击就能了结她的生命。她除了从正前方给予敌人最强一击之外，别无他法。


    鞭剑从上下左右朝著毫无防备的紫绪袭击而来，但所有攻势都只是在周遭地面挖出坑洞而已。紫绪趁著这些空档，将红蓝两种相对的属性缠绕到箭矢上，威力逐渐增大。


    「充填完毕……去吧啊啊啊！」


    紫绪在吶喊声中射出了一支缠绕蓝白烈焰的冰箭。


    这一招会让攻击路径上的物质在结冻同时猛烈燃烧，藉此削弱对手。威力强大的这一箭弹开《蛇女》的刃节，穿入特库马的脑门。


    箭矢伴随轰隆巨响产生爆炸，冰与炎大范围扩散。


    这是充填至最强威力，还具有头部攻击加成的一击。弓的威力几乎不受紫绪体能的影响，因此应该造成了相当大的伤害——如果对手是普通人的话。


    水蒸气的白烟遮蔽了紫绪的视野，她「呼」地吐口气后放下手上的弓，但就在适时，白烟中冲出一道黑影，袭向露出破绽的她。


    紫绪反射性地射出冰箭，命中了黑影的头部，但黑影并未因此停止动作。


    「啊呃！？」


    飞奔而至的特库马用右手揪住紫绪的脖子，带著头撞击地面，接著更直接用足以碎骨的握力掐住她的颈部。


    电脑世界中没有窒息的概念，但是人类只要不能呼吸自然就会觉得痛苦，这一点在电脑世界中并未改变。


    「唔……！啊……」


    脖子被按住的紫绪根本无法起身，这时特库马脸上挂著疯狂笑容，紧握变回剑型态的《蛇女》，朝著紫绪毫无防备的腹部砍下——


    「——到此为止喔，特库马。」


    在说话声傅来的同时响起了一声响指，漆黑的剑戛然而止。特库马彷佛电源遭到关闭的机器人，动作停止得非常不自然，他那双失去理智的双眼，也变得看不出任何情感。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突然出现在特库马身旁的白色电子体「天使」，低头看著无法动弹的紫绪，并开口说道：


    「我们是初次见面吧？鸦羽紫绪。」


    「……你是谁？」


    紫绪并未乐观到觉得眼前的人是来帮助她的，然而这个来路不明的电子体却知道自己的名字。虽然无法理解的事态搞得紫绪非常混乱，不过她还是挤出一句话回应。


    「基本上我通常是用『天使』这个名称，不过随便你叫，反正名字没有什么意义。」


    「……天使？你就是传闻中那个散布奇怪程式的人——」


    「你这样说有点不对，我只提供需要的人所需要的东西而已。就像这位特库马……还有你。」


    「我？」


    紫绪感到莫名其妙，心想为什么他的话中会提到自己。


    「特库马是为了寻求力量，报复打倒自己、夺走自己在《牡羊座》中地位的天陵大河……而你也是一样。你在过去不是也曾被人夺走自己的容身之处吗？以寻求力量来说，这是一个十分充分的理由。」


    「为什么你知道那件事……！？」


    天使的这番话让紫绪脑海中萦绕著，过去曾是自己好友的那位少女。为何一个来路不明的电子体，会知道自己从未对任何人提过的记忆？


    「我听来的。我和那三个人一起观看了你们俩的过往……鸦羽冬姬，不，现在是天陵冬姬才对。你难道不想报复她吗？你不是因为她的存在才会那么痛苦的吗？」


    天使的话刺进紫绪的内心深处，她的视线在一瞬之间移往下万。天使当然注意到了这个反应。


    「看来你也不是没想过要复仇。」


    「……我一直以来的确很恨她。但是……被哥哥一说我才惊觉，与其为了那种事而裹足不前，还不如去找些其他能让自己快乐的事情。」


    没错。


    在绝望中崩溃并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没有才能的话，一步一步来也无妨，只要能够享受自我的成长就足够了。


    这就是紫绪终于归结出的想法。


    「——什么嘛，原来你也就这样而已啊。」


    但是，天使光用一句话就全盘否定她了。


    「你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和我是同一种人……不过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你根本是一个比我弱上非常多的人。你连正视自己内心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个毫无价值的存在。」


    「不对！我只是——」


    「你要去找些能让自己快乐的事情？讲那种话到底有什么意义？你的恨还是没有消失，澴是留在你心里。你那种想法只是在逃避罢了，痛苦的过去依旧存在。唯有复仇才能让你往前漓进。」


    「啪」的一声传来，紫绪好像听见自己内心的某处崩裂了。天使的低语就从她心上出现的那条细缝，宛如毒素一般入侵她的内心。


    「你很恨吧？你没有的她全部都有。不只是才能，她甚至还有一个非常珍视她的哥哥。」


    「……哥哥……」


    紫绪的内心逐渐变得偏执，天使的话语一一抹去了她的想法，就好像她从未下定决心。


    「你很憧憬天陵大河不畏逆境的身影吧？你很忌妒天陵冬姬能有那么好的家人吧？如果你能打赢天陵冬姬的话——你憧憬的人或许就会认同你了喔？」

 第五章 紫阳花的羁绊

    「嗯～……果然怪怪的耶……」


    「大河，你干嘛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著行动终端？」


    在知道了冬姬和紫绪过往后的翌日，身穿制服的大河正在咖啡厅《帕拉底斯》里吃著早餐。很不凑巧的是今天外头是雨天，不过静静下著的雨倒是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女仆装扮的泪一如往常地做著早餐，大河则是罕见地不断操作著行动终端。她可能是好奇吧，所以才停下手边工作询问大河。


    「我从昨天就一直联络紫绪，但她完全没有回覆耶。本来想跟她约今天登入的时间。」


    大河不只寄信，也试了视讯通话，但紫绪完全都没回应。然而紫绪说她不用去学校，也很难想像她昨天下线后就一直在睡觉。因此怪不得大河会担心了，但是泪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是什么时候跟紫绪要到联络方式的啊？」


    「什么时候喔，就是昨天啊。因为在现实世界又碰不到面，所以知道会比较方便吧。」


    「……唔！」


    很有道理。虽然很有道理，但是真的很没意思。


    泪忘了自己还在做菜，将手伸到大河的脸颊上，横向轻轻一拉。


    「……泥按嘛啊。」


    「你才第一天认识她而已吧？我觉得你的动作也太快了。」


    看得出泪相当不满，她重复了两、三次同样的话，最后再稍微用力扯一下才放手。大河一边摸著有点变红的脸颊一还反驳道：


    「你怎么这样说……我也是认识你第一天就跟你要了联络方式啊？」


    「是没错啦，但是我就是有点不能接受。」


    「什么嘛……」


    最近泪常常会像这样突然心情不好，主要是大河和冬姬比较亲密时会如此，但看来不是只有冬姬才会破坏她的心情。


    「昨天午也说过了，我们在《牡羊座》时发生了很多事情。就算认识的时间很短，但熟识的速度够快的话，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自然会缩短吧。」


    「……那个道理我懂。」


    毕竟泪也是在同样的情况下快速拉近和大河的关系，因此她无法否定。


    「……对了，冬姬今天为什么要请假？身体不舒服吗？」


    现在帕拉底斯店内只有大河和泪，平常总是会坐在大河身旁的黑发娇小少女，今天不见踪影。


    「没有不舒服。是她说不管怎么样都想重做一次以前要送给紫绪的那个礼物，还说这次她不会再逃避了，一定要和紫绪重新做朋友。」


    我要拿出所有的技术，打造出升级版的程式——冬姬这么说了后，昨晚起就在潜行房里展开作业。


    「原来是这样。不过她没事吧？会不会在房里晕倒之类的……」


    「早上我去看的时候，她在地板上睡著了。我把她搬到床上，还帮她准备好了早餐。起来后她应该会吃吧。」


    「喔？大河，你会做菜啊？」


    「捏捏饭团还行啦，不过我做的是那种没包任何料的饭团就是了。」


    还好最近的电子锅几乎都是全自动式的。


    其实大河本想一起请假，但才第一学期，他的缺席天数却已经超过十天了。再不去上学的话，无论在成绩上还是老师的印象上都会有不好的影响。因此他再怎么万般不舍，还是决定放下疲惫到昏睡过去的妹妹，自己去学校上课。


    「……话说回来，紫绪那家伙到底是怎么了？」


    「会不会是因为大河你跟她说了重话，所以她不想理你而已？」


    「唔嗯……」


    由于不无这种可能，大河因此感到不安。


    「局外人多嘴果然会让当事人觉得厌烦吧……？」


    「……不过我对冬姬也满口无遮拦的，所以你就别在意了。」


    从昨天紫绪的样子看来，大河是很想相信她已经解开心结……但人心却又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而有所改变。


    （……鸦羽那些人应该没来捣乱吧。）


    问题的根本在于紫绪过去无法获得家人认同，如今虽然想一步步改变，但她或许又会因为出乎预料的因素而再度回到黑暗之中。


    大河怀抱著一股无法形容的焦躁感，开始吃起泪作好的早餐。


    「唔……好亮……」


    光线自百叶窗缝隙穿透进来，相当刺眼，冬姬微微地动了动身体。


    即使她翻了个身闪避阳光，浮出梦乡的意识已经很难再沉降回去。她慢慢清醒过来，不久后挥别床铺的诱惑坐起了身子。


    （感觉……已经不是早上了。）


    她透过房内系统的远距离操作拉开百叶窗，此时太阳已经高挂在天空顶端附近。看样子时间已是中午。


    「等等……为什么我会在床上……？」


    冬姬用还没完全睡醒的脑袋回想著昨夜的记忆。


    她只记得自己写程式一直写到黎明时分，完成的同时疲劳感涌现。「我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自己移动到床上的吗？」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看见地板上放著一个突兀的物体。


    「是饭团……？」


    冬姬慢吞吞地下了超大尺寸的床铺前往确认，发现那个物体的确是饭团。为了防止米粒乾燥，还用保鲜膜包覆，旁边放著一张纸，上头用她再熟识也不过的笔迹写著「辛苦了」。


    「……葛格。」


    此时冬姬突然发现，自己那头因专注作业而乱成一团的黑长发，不知在何时梳整得整齐美观。


    「呵呵……只要跟本妹讲一下，每天都可以让你帮忙梳的说。」


    冬姬用缎带束起头发，完成了平时的双马尾装扮。她拿著饭团走到客厅，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


    这个饭团里头盐放得不多，另外可能是大河捏得太大力了，所以有些地方有点硬。


    「……真好吃。」


    冬姬心想虽然只是饭团，但却是哥哥精心帮自己准备的餐点，因此很快就吃完三个饭团。此时她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半。


    （现在去学校的话也只上得到专门科目而已。）


    今天是星期一，下午上的是专门科目。虽然这是冬姬和泪一起选修的应用课程，但老实说教的内容她都会了，上起来相当无趣。因此一次没去并不成任何问题，冬姬烦恼的是另一件事。


    「……本妹请假的话，就只剩哥哥和小泪共进午餐了耶……」


    而且还是像之前那样，在新婚夫妻的气氛下吃著小泪亲手做的便当。


    一想到这里，忌妒就从冬姬的内心深处不断涌现。刚才饭团的美味也从口中消失，火冒三丈的烦躁情绪逐渐占据冬姬的内心。


    「本妹还是去上学好了，绝不允许哥哥跟本妹以外的女生单独相处。」


    说实在的，小泪很可爱，非常可爱。


    她那个根本犯规的好身材配上天真烂漫的个性，在同性眼里也是魅力十足。小泪是在一个礼拜前表明说自己喜欢哥哥，虽然还没跟哥哥告白的样子，但两人之间的距离确实在缩短。


    冬姬迅速做出决定后，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著手换穿学校制服。


    而那封邮件寄达的时间，刚好是她换好衣服抓起书包的当下。


    「可恶，本妹在赶时间耶，是谁啦——……这是？」


    寄件人是——鸦羽紫绪。


    冬姬连忙仔细阅读本文的每一个字，甚至还重读了一遍。


    〈致小姬。你现在有空吗？我有话想跟你说。下面有标记座标，你能不能来一下……我在那边等你。〉


    冬姬一遍又一遍地读著简洁明瞭的内容，但她只看出信中标记的座标是位在《牡羊座》的某处。此时她


    在手心投影出了刚完成的程式，那是一个紫色的结晶体。


    程式名称为——《紫阳花园》。


    「……这一次，本妹不会再逃避了。」


    冬姬像是要把觉悟深埋内心似地小声呢喃。


    她紧握住过去没能好好交给对方的程式，赶紧移动至潜行房。启动潜行机后，她的意识融入了电子构成的汪洋之中。


    ——另一人的记忆却是一团混乱。


    在这片被雪覆盖的银白世界里，鸦羽紫绪静静等著曾是友人的少女前来。


    雪花纷纷白灰色的天空飘落，堆积在地面之上。


    她的四周散落著冰柱与冰块，眼前的风景虽然给人一种会冻僵的感受，但是即使身穿轻薄的猎人装束，实际感受到的也只有微微凉意。这应该也是营运方保护玩家的一种措施吧。


    （……这感觉还真是不可思议。）


    少女白皙纤细到会让人谟认为是雪精灵，她抬头看著寒冷的天空，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纵陡四周空气冷冽，却也无法冷却在她内心中回旋的黑暗情绪。


    为何怨恨会毫无止境地涌现？连紫绪本身都不清楚这种情感究竟是源自何处。毕竟昨日和大河分开后到今天早上为止的这段期间，她没有任何记忆。


    心中虽有来源不明的情感，但紫绪认为无关紧要。


    她放任自己碰触足以焚身的激情，恣意沉浸在漆黑深渊中，她的心吶喊著那个绝对而唯一的目的。


    「——你来了啊，小姬。」


    「……小紫，好久不见。」


    紫绪转回视线，眼前是一位美丽的少女，宛如一朵盛开在雪原之上的花。


    白与黑——时隔七年，过去有过交集的两位少女再次会面。


    「好久不见？前天才见过的啊？」


    「不，我没弄错喔。因为现在开始才算是真正的重逢。」


    「……嗯——」


    两人的视线交错在大雪纷飞之中。


    身著改造和服的少女有著和前几日回异的眼神，目光中还散发出坚强意志的光芒。紫绪看见那双眼睛后，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决定——我想打倒冬姬。


    「看来你已经做好觉悟了。」


    「是的，本妹不会再逃避了。我要好好了结七年前的那一天，然后再一次和小紫做朋友。」


    「…………」


    就在冬姬宣告自己的觉悟时，紫绪慢慢地将手放到背在背后的弓上。紧接著她生成冰箭，随即射出。


    划破冷冽空气的这一箭削过冬姬的脸颊，碰撞其后方的冰柱后碎裂四散。


    「朋友……？你都把我的人生搞到失去价值，现在还敢说那种话？你真的很任性。」


    即使是断然回绝的话语，冬姬也没却步。


    「……确实就像你讲的，但是本妹决定了，不管会有多麻烦、会遭到多少否定，本妹都不会放弃。」


    就像冬姬过去从紫绪身上获得救赎一样。


    「小姬你爱怎么想是你家的事，与我无关。」


    那些都是冬姬的真心话，但是现在被怨恨控制的紫绪根本听不进去。紫绪再次拉好弓，并将箭头笔直地朝向冬姬的额头射了出去。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向让我痛苦万分的小姬复仇。」


    紫绪射的那一箭，意思相当明确。在这里跟找打一场——这就是她要说的话。


    「……不要。本妹来这里才不是为了要做那种无聊事。」


    然而紫绪的回应是箭矢。这一箭划著贯穿脑门的路径而来，冬姬勉强避了开来。


    「无聊事……？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么烦恼、多么痛苦，少讲得一副你都瞭解的样子！？」


    紫绪内心的情感已经沸腾，化作悲痛的叫声喊了出口。然而冬姬也察觉到，她这种激烈到不自然的情绪不太对劲。


    「跟我打一场吧。我要夺回我的存在价值，就必须超越小姬。」


    紫绪再度拉好弓。


    那是一股既强烈又深刻的情感波动。但是，不管过往体验过的负面情感如何碰撞，不管内心有多么惧怕，冬姬仍是正眼凝视著紫绪。


    七年前的冬姬就是在这种时候转身逃离，当时她忍受不住负面情感的冲撞，为了保全自身所以撇下了紫绪。


    「本妹不要。」


    所以，冬姬绝对不能在这里向后退。


    「……这样啊。」


    面对冬姬的回应，紫绪眯起眼睛。此时冬姬的背脊发寒到像是要结冻一般，怨恨和憎恶浓缩而成的视线穿向她的身体，冬姬的胸口传来心脏噗通噗通的声响。


    「那么没办法了……就算硬来，也要逼你出手！」


    霎时间，紫绪展开了攻势。


    她快速生成三支冰箭，随即射出。冬姬向右闪躲，但紫绪仍追著冬姬连续补上好几箭。


    「呃——小紫！快住手！」


    冬姬一边闪躲紫绪射出的箭矢一边想要说服她，但是没得到任何回应。岂止如此，紫绪甚至加大连射的态势，终于瞄到冬姬。


    「唔——」


    冬姬由于脚部遭到锁定，动作瞬间顿了一下。


    紫绪没放过这个破绽，朝著能贯穿天空色眼睛的轨道射出了箭矢——然而对手一挥红扇子，冰箭即刻碎裂消散。紫绪在见到冬姬手上握著的物品后，满足地扬起嘴角。


    「终于拿起武器了啊。那么，开打吧。」


    「……小紫。」


    当紫绪瞄准自己的眼睛时，冬姬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她那位过往的友人，已经踏入了一个无法回头的领域；一处无法折返的地方。


    「……我们就只剩下打斗一途吗？」


    「没错喔，不这样的话，我没办法满惠。」


    冬姬希望紫绪否定的话语，就这么被乾脆地承认。连最后的劝说都以失败收场，因此冬姬下定决心。


    「本妹懂了，那么——本妹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下定决心与紫绪战斗。


    天陵冬姬挥动改造和服，与鸦羽紫绪进入对峙状态。


    （虽然对小紫感到很抱歉，但是本妹要一击了结一切。）


    冬姬坚信自己将获得胜利。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吧，毕竟紫绪两天前才开始游玩《牡羊座》，等级顶多到d而已。相对于此，冬姬自己不仅是等级b，还拥有四年的经历。如果紫绪具备大河那般体能的话就要另当别论，然而从她纤细的手脚来看，应该不足为惧。


    冬姬悠哉地展开属性球的演算，但冷不防地有一股寒意窜上了她的背脊。


    糟糕——冬姬迅速地变更演算式，扫破两颗白色属性球。乘风加速的冬姬使出全力向旁边跳开。


    「——《复制体》点火。」


    下个瞬间，有一道闪光窜过了冬姬的视野边缘。


    冬姬并未拥有大河那般出色的动态视力，因此她并没看出来刚刚那道光的真面目，毕竟它施放时的速度逼近音速。然而大地上有著直线状的刨痕，这证明方才那是一记攻击。


    「……被你……躲开了啊……」


    冬姬勉勉强强才躲开了那道白银闪光，她回头看向遥远的后方，发现那是一把冰长枪。直径约有人体那么粗的冰长枪就插在雪原上头。


    （难道紫绪是用那把长枪攻击的！？）


    而且还是用肉眼跟不上的速度袭击而来。


    为此冬姬感到相当讶异，另一方面，紫绪尽管仅发动了一次攻击，但却气喘吁吁，额头也稍稍冒出汗来。


    「给我继续接招……」


    眼见紫绪又架好了冰箭，冬姬立刻展开回避。


    她完全不考虑防


    御，因为要挡下那种攻击必须动用到三连锁以上的招式。


    冬姬的攻性程式《属性球》是利用自身的演算能力，即兴组合小型攻性程式发动攻击，在这种特徵之下，随著连锁数量增加，发动时间也会拉长。


    二连锁和三连锁的时间差不到一杪，但是以那种箭矢的速度来看，这种些微的差距可能就会造成致命伤害。


    此时冬姬打算逃离箭矢的攻击路径，紫绪见状拉弓瞄准了她。紫绪一面忍著使用《复制体》的负担所导致的全身痛楚，一面调整呼吸，一鼓作气射出箭矢。


    箭矢脱离紫绪的手后在旋转的同时还急遽增大、加速，如果大河在场的话应该就能看见这个过程了吧。


    冰长枪的速度快到就算瞪大眼也只能见到模糊的影子，然而紫绪稍微射偏了，冰长枪落在冬姬的脚边，冲击力道一口气扬起覆盖大地的细雪，化为了一道白色烟幕。


    （糟了，这下紫绪会从哪个方向攻过来啊……）


    大量的白雪遮蔽了冬姬的视线。


    夺取敌手视觉乃是基本战术，毕竟人在面对看不见的攻击时警戒会慢半拍。此时，冬姬视野的边缘好像有东西亮了一下。


    「——唔，三色连锁《蒸汽爆裂》！」


    冬姬立刻扫破红、蓝、白三颗属性球，闪耀白球现形于她和刚才闪光出现的地方中间，并在大幅收缩后迅速膨胀爆炸。


    几乎同时射出的冰长枪和爆炸冲击波相互撞击，屈居劣势的冰长枪粉碎四散。冲击波刮走所有的白雪，像是以爆炸点为中心在地面画了一个圆，让褐色大地露了出来。


    「……真不愧是小姬，我本来打算靠刚刚那一箭分出胜负，但看样子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小紫……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时紫绪没有丝毫懈怠，继续拉著弓，但冬姬却一脸慌乱地对她这么喊道。


    紫绪不可能办得到这种事情。在攻击威力上，如果以「她拥有出色的功性程式」为由还说得过去。


    但是方才冬姬的视野遭到蒙蔽时，紫绪几乎是瞬间移动到她的视野边缘。她原本的体能就不算高，再加上等级又低，根本不可能拥有那样的脚程。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正常方式根本不可能变得这么强。快回答本妹！小紫你到底是碰了什么东西！！」


    紫绪的回应又是弓箭。虽然不是刚才的长枪箭，但连续射击的冰箭速度极快，冬姬使出风之铠将之全数弹开。


    「那种事情一点也不重要吧？我要胜过小姬，打赢后夺回我的存在价值……就只是这样。」


    虽然这些是从自己口中讲出的话语，但是紫绪却感觉到一股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好像哪里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整个从脑海中脱落——不过，紫绪却不知道那样东西究竟为何。


    （不，这么做是对的，我并没有错。）


    紫绪像是要拋弃自己内心中的迷惘一般，将弓对准天空。此时在她手上的是燃烧著熊熊烈焰的箭矢。


    「小姬，接招！」


    伴随紫绪的吶喊，火焰箭宛如一条龙笔直地窜上天际。


    高度愈高，火焰就燃烧得愈猛烈，不久后在必须抬头仰望的高度停了下来。


    「——《陨石雨》！」


    接著那团火焰在空中分裂成数十个火球，朝著冬姬倾盆而下。


    （这和刚才的冰箭不同……是导弹啊！）


    冬姬虽然已经飞奔而出，但火球就追在她的后方，自由自在地变换著路径。


    冬姬即使破坏两颗白色属性球以众多的风之刃迎击，火球依然是一一探查相对位置后灵巧地闪避。


    「可恶，真难对付……」


    冬姬边跑边在脑中推敲对抗火焰箭的画面，接著便将这个画面当场转换为程式，将数据资料固定成三颗蓝色属性球后破坏。


    呈现出来的是水流的漩涡，这时火球接二连三地消失在以冬姬为中心、覆盖全方位的水墙之中。


    「这是本妹的回礼!」


    冬姬将扇子一挥，水流便化身为十几只大蛇，露出利牙朝紫绪进逼而去。


    这是一记无从躲避、来自四面八方的同时攻击。


    但是紫绪宛如真正的猎人，以敏捷的动作躲开水蛇，并且还在四处移动的同时向冬姬发动攻击。冬姬看来没有余裕施放大型招式，于是将一只水蛇转为防御，击落了飞来的箭矢。冬姬也看准紫绪射箭时产生的空档进行反击，不过完全无法命中。


    （她速度好快……）


    不知紫绪为何会如此，现在的她体能已经提升到能和等级a连线者并驾齐驱的程度了，而且她的攻性程式威力也十分强大。普通的连线者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一言以蔽之，冬姬的战斗风格就是固定炮台，是个典型的后卫。


    瘦弱的她就算在等级补正后体能依旧低落，无法进行激烈的打斗，也缺乏瞬间爆发力。因此，冬姬必须以属性球同时进行攻击和防御，再对敌人发动一记火力强大的攻击，这就是她的基本战法。


    相对于此，现在的紫绪属于游击类型。


    她的攻击虽是远距离模式，不过战斗风格却是活用自身机动力扰乱敌人，看准破绽发动攻击。一般来说要用范围攻击对付这类敌人，但对手若是紫绪时，攻势只要一减缓，她马上就会使出威力甚强的大型招式。


    双方只能以小型招式交手，战况因而陷入胶著状态——但是这种势均力敌情况却意外地瞬间崩解。


    紫绪突然压著胸口一带，开始感觉到疼痛。


    「唔——啊……咳——」


    紫绪的视野大幅晃动，那种痛楚就像全身被人用铁丝紧绑，整个身体发出哀号，意识也渐渐模糊。


    「小紫！？」


    眼见紫绪突然倒地，冬姬心头一震，反射性地想要冲过去。


    但这时她拋下了对水蛇的控制，水蛇因此全都遵从最后的指令袭向无法动弹的紫绪。


    「糟糕——快躲开！」


    就在冬姬大喊后，水蛇群吞噬了紫绪并炸裂开来。


    现场扬起大量水花，像是下了场小雨般落到地面。


    个别的水蛇虽说威力不大，但累积后的伤害总和却是十分可观，这一击可能致命。冬姬十分担心表情痛苦的紫绪，连忙要前去她的身旁。但是紫绪这时说道：


    「……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喔！」


    她在水幕的另一侧，脸上表情痛苦但仍用双脚稳稳站著。然而浮在她头上的血条居然几乎未见减少。


    「这是……」


    如果是一般的连线者，不，即使是等级a以上，在这一记攻击下hp理当要被削去一半以上。她那种防御力再怎么想都太过不可思议了。


    「——《冰枪矢》！」


    下一秒，加速而来的冰长枪刺穿了冬姬娇小的身躯。


    ——当、当、当………当…………


    「啊～好累喔～」


    第四节课下课了，大河结束这堂最不擅长的现代国语课，关上电子教科书后，精疲力尽地趴在桌上。此时泪正往他身边靠过来，手上还拿了两个便当。


    「大河真的是很不擅长现代国语耶，马上就要期中考了，你没问题吧？」


    「……讲真的，我问题可大了。」


    今天发遗的小考考卷，大河果然拿到不及格的成绩。他已经因为许多事情而经常请假了，现在还拿这种成绩，无疑是雪上加霜。顺带一提，由于老师便宜了事地说「因为你们俩是兄妹，所以你就帮忙拿给冬姬」，因此大河也拿了冬姬的考卷，结果她是满分。明明冬姬的请假次数和大河差不


    多，如此的成绩差距到底是从何而来？


    「话说谁会知道文章登场人物的心情是怎样啦，是不会去问作者本人喔。」


    「啊哈哈哈……」


    不过这样的话读书就没有意义了。


    大河相当擅长背诵，但其他的基本上都是惨不忍睹。他小时候几乎没有机会碰触书本，因此根本无法独自思考一件事情，一直以来大河都属于靠直觉行动的类型。


    「算了，先别管这些了，我们先去吃午饭吧。」


    「啊、嗯。但是外面在下雨，所以没办法在屋顶上吃喔。要直接在教室里吃吗？」


    「也是可以……喔，等我一下。」


    这时行动终端显示有人来电。大河让泪在教室里等著，自己则移动到没人的地万，看了看对方的名字后，他稍稍皱著眉头开启了通话。


    「……找我有什么事吗？巴夜。」


    〈感觉很不耐烦喔，你就那么讨厌看到我吗？〉


    「因为你联络我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啊。」


    〈这点我承认。〉


    画面中的巴夜穿著不适合她的套装，大河先前曾看过一次这种装扮。她背后的景色也不是教室，看来巴夜并没来学园上课。


    「学生会长今天是跷课吗？」


    〈我请病假了。由于本人平常非常认真正派，所以请假的时候都不会被怀疑，轻松过关。〉


    你哪来的认真正派，是装出来的吧。大河心里这么想但并没说出口。


    「话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啊、对了对了。是天使的事情，有件事让我有些在意，所以想说让你也知道一下。之前跟你通讯后，我就让空闲的研究员去清查《牡羊座》里的所有电子体，结果发现有两个电子体出现奇怪的反应。〉


    「奇怪的反应？」


    〈没错，而且那两个电子体从昨晚开始都没登出过一次喔。虽然这种事情没什么稀奇，但在这个时间点上就是让我有点在意。其中一个因为在今天早上消灭了，所以我就去回收散落的数据资料拿来分析。结果居然发现，那个电子体的组成结构相当怪异。〉


    「……你能不能讲得简单一点？」


    大河心想，你好歹也看一下说话对象，我哪懂那些专业的内容。


    〈简单来说就是电子体遭到改造了喔，不，与其说是改造，应该是压缩才对。因为构成电子体的数据资料密度高到不可思议。〉


    电子体全都是数据资料，当然能够进行人为干涉。


    不过电子体就等同于现实世界中的人类肉体，因此采用的保全措施也是最高规格，照理来说要干涉并非易事。


    「把密度加高会怎样？」


    〈会变得非常结实喔。还有改造会强化电子体本身，因此不仅是运动能力，连反射神经都会跟著提升……不过代价是极度疼痛。〉


    「痛？电脑世界中不是会遮蔽痛觉吗？」


    〈那是适用于正常电子体的规则喔，擅自改造的就另当别论了。毕竟没必要保护那些违法的家伙吧。而且压缩处理的过程，如果以人体为例，那种感觉可是像把身体撕碎压扁后，再重新拼贴一次。〉


    「感觉……好痛。」


    光是想像巴夜的话语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太河的脸颊为此抽动了几下。


    （听起来感觉那种程式像是粗暴版的《无尽同步》。）


    虽然两者同样都是骇进电子体，但大河刚刚听到的程式是直接操弄电子体的架构；相对于此，冬姬为大河制作的程式《无尽同步》则只是无效化存在于电子体和精神构造之间的冗赘部分。


    而且对大河来说，不需要的是会在电子体和实体在同步时造成阻碍的「构造体能力补正」，因此理当是不同的两种程式。


    〈我感觉这件事和天使有关，所以就来告诉你了。那么，你就继续调查吧）〉


    「好啦好啦……」


    大河随口回应后便切断了通话，心想现在根本不是帮忙巴夜调查的时候，但是即使照实说也只会被她冷冷地打回票而已吧。


    「好想成为一个能好好说no的人喔……」


    「你没办法吧。」


    来自背后的声音否定了大河忍不住说出口的话语。泪可能是等不及他回去了吧，直接带著笑容走近大河的身边。


    「基本上你人太好了，搞到最后你还是会答应。」


    「这种事我自己很清楚，你就别再挖苦我了……嗯？这次是寄信来？」


    又是巴夜吗？大河有点不耐烦地打开视窗。但是，视窗上写的却是《寄件人不明》几个字。


    大河第一次收到这种信，当下的表情显得有些疑惑。


    原本知道大河联络方式的人用两只手大概就数得完，而且他也不记得自己曾收过广告邮件，因此应该不会收到这种信才对。


    「《寄件人不明》？信里头好像是影片档喔。」


    从一旁探头过来的泪，看过邮件后也歪过了头。


    大河犹豫地触碰了附加在信中的影片档案进行播放。开头出现的画面好像飘著像是白粉的物体，就算形容得再客气，这也不是支称得上清楚的影片。


    ——接著影片里出现了一段冬姬和紫绪在打斗的画面。


    「……这是怎么一回事？」


    身著改造和服的冬姬操控著水蛇；紫绪穿著猎人装束，在四处移动的同时还射出火焰箭和冰箭。


    「拍摄时间是……二十秒之前！？这几乎是实况了啊！」


    影片结束在紫绪射出的冰长枪贯穿了冬姬身躯的地方。


    「——唔！」


    影片一播完，大河马上冲了出去，泪也急急忙忙追在后头。


    「大河，你要去哪！？」


    「这还用问！我现在要回家，然后马上去影片里的地方——」


    「你那样根本来不及啊，等你到的时候，一切可能都已经结束了！」


    听见泪冷静的分析，大河停下了准备跳出窗户的脚步。


    的确，大河要从学校回到自家，再怎么快也要花费十分钟。而且现在又是中午，磁浮列车的班次少，所以实际上会耗费更多时间吧。


    「你去借学校的潜行机来用绝对比较快，中午有开的资讯室里就有，到那边去吧。」


    「……不，还有一个更好的地方。」


    「咦？」


    那里除了没人会去之外还没有时间限制，是个再适合也不过的地方。


    大河做了个深呼吸，让内心冷静，毕竟不能再像刚刚那样舍近求远。现在必须镇定地在最短时间内抵达目的地。


    「泪，你知道刚刚影片里的地方是哪里吗？」


    「……大概知道，我觉得是中央城附近的雪原最深处。那边有传送点，应该能直接过去。」


    「很好……那跟我走！」


    「没问题——不过我们要去哪啊？」


    大河将奔跑时的脚步放缓到泪能跟得上的速度，并且用行动终端联络巴夜。


    〈怎么了吗大河？难道你查到了什么事——〉


    「天使的事等等再说！我记得你的教室里有放潜行机对吧！」


    〈你突然讲这个干嘛？……是有两组，但是那些都是我的私人用品。


    「借我用一下！」


    〈什么！？你给我等等，那是我珍贵的收藏品——〉


    巴夜好像还没说完话，但大河直接挂断了通话。接著两人来到现已无人使用的废弃校舍，直奔位在最里侧的那间教室。


    「我记得是放在这边……有了！」


    「哇啊～！这是浪鹭的特制限定品耶！是非常稀有的


    潜行机！为什么这边会有这种东西？」


    「能够拿来登入的话什么都好啦！」


    大河将形状特殊的头戴装置连结至自己的行动终端后，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头。泪也坐到了大河的身旁，设定好座标，两人同时闭起眼睛。


    「「——潜行开始。」」


    两人瞬间头晕目眩，身体构造和精神全都化为数据资料，转栘至临时的肉体中。


    再度睁开眼睛时，在他们眼前的是满布冰雪的银白雪原。


    在雪原中央可见到黑与白两位少女。


    「冬姬！」


    此时冬姬被冰长枪贯穿身体而跪倒在地，大河朝著她一直线飞奔而去。但是就在他觉得听到了一声响指后，头部在空无一物的环境中遭到猛烈撞击。


    「好痛……这是什么啊！？」


    大河试著伸手确认，发现指尖传来的是坚硬的触感。前方围著一道物体，像是看不见的墙壁，无论怎么推拉都不动如山。


    「大河，你怎么了？」


    「没办法再过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前方好像张起了一面隐形的墙壁，两人因此无法靠到冬姬和紫绪的身边。就在大河伸手准备拿起野太刀强行突破的时候——


    「——用刀砍也是没用的喔，你们绝对无法破坏那面墙壁的。」


    声音来自头顶上。


    大河立即将刀锋朝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大约十公尺远的地方有著一根巨大冰柱，上头站著一个电子体，他从头到脚完全都覆盖在身上的白色罩袍底下。


    「……你是谁？」


    「我啊，如果说是你正在寻找的存在，这样你懂吗？」


    听见这番感觉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话语，大河瞬间皱起眉头，并将右半身稍微向后拉，将手放到了野太刀的刀柄上。


    「……快回答我。要不然我现在马上砍掉你的项上人头。」


    「好恐怖、好恐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我介绍三次很烦耶，所以才会绕了一下讲成刚刚那样——基本上我通常是用『天使』这个名称，你应该知道吧？天陵大河。」


    大河很讶异自己这么轻易就能接受对手知道他的名字这点。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本能已经先察觉到了一件事吧。


    ——这家伙是天陵大河的敌人。


    「这道墙壁是你搞的鬼吗？」


    「没错喔，因为如果你插手这场战斗的话，会让我很困扰。至少在她们分出胜负前，就请你乖乖当个旁观者。」


    大河和天使互相瞪著对方，另一头的雪原则是罄彻了爆炸声。


    攀上天际的火球分裂开来，彷佛流星雨般落到地面。此时hp已经少于一半的冬姬以各式属性球展开迎击。


    「大河，这道墙应该是透过《管理者权限》做出来的，在外围的我们根本无计可施啊。」


    「……我知道了。」


    泪调查墙壁后便上前与大河密谈。至于通讯好像也已中断，因此联络冬姬的行动终端也没获得任何回应。


    「你们应该懂了吧？现在你们只有束手无策的份而已。」


    大河不甘愿地松开放在野太刀上的手，以锐利的眼神狠狠地瞪著翘起嘴角的天使。然而有一件事情大河非问不可。


    「你给我说。你到底对紫绪做了什么？」


    「你是指什么？」


    「少在那装傻，紫绪现在的动作根本很不正常。我刚想到你这家伙是不是改造了她的电子体……但我想问的是你是不是改造了她的心。为什么紫绪会和冬姬打起来？她明明已经找到其他不同的选择了。」


    「这么说好了，因为你讲的那些毫无价值又不负责任的话，她的确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不，应该要说她藏起来了才对。所以——我就从背后稍稍推了她一把。」


    「……推了她一把？」


    「我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啦，只不过帮她把温柔、体贴等那些碍事的感情全都消除而已。」


    「什么……！？」


    把感情消除掉了——看见天使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大河和泪无不瞠目结舌。接著大河的心中立刻燃起熊熊的怒火。


    「你这家伙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吗？」


    「我只是要让她看清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鸦羽紫绪的心中确实存在著对天陵冬姬的恨，还有那份想要超越她，获得其他人认同的渴望。我只是帮了她一个小忙罢了。」


    「你错了！那些或许是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但不是只有那些而已！应该还有对曾是朋友的冬姬的思念之情！那些情感全部加起来才是鸦羽紫绪！你这家伙干的那种事，不过就是洗脑！」


    「看来我们俩的见解不同。」


    天使低头往下看，大河则是抬头往上瞧。


    看两人的眼睛就可知道，双方都没改变自已想法的意思。


    「我本来就没打算要和你起争执。反正，现在我们也就只能在这边看她们两个谁胜谁负了——对吧？」


    大河虽不愿承认，但事实就如天使所舌。


    无论现在的情势为何，毕竟那两人选择了再次面对彼此，因此剩下的就是天陵冬姬和鸦羽紫绪自己的问题。大河没有插手的余地。


    「……大河。」


    「……我懂，紫绪就交给冬姬处理吧。她应该也是有了觉悟才站到紫绪的面前。」


    大河慢慢地对自己说著这番话。他将自己无能为力的懊悔压抑在心底，并再一次瞪向天陡。


    「你还有事情想对我说？」


    「没错……就一件事而已，你给我听好，如果敢再对那两个人出手的话——到时候我会把你的四肢和头颅通通砍下来。」


    此时天使感受到的是一种足以压碎全身的压迫感。


    大河此时散发出的浓烈杀气，若是拥有正常感受的人早已晕厥，至于天使则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大河转回视线，映入他眼帘的是当下还在持续战斗的两名少女。


    「……冬姬，加油喔。」


    他呢喃著对方无法收到的话语，用天空色的双眸注视著战场。


    「——《蒸汽爆裂》，」


    冬姬靠著水蒸气爆炸，一个也不留地驱散多颗宛如陨石坠落的火球。


    然后她马上在脑海中唤出别的意象，以跳舞般的动作扫破三颗属性球，藉此迎击紫绪趁机射出的冰枪矢。


    这时从地面冒出了手部形状的土块，从正面接下旋转加速而来的冰枪矢。


    贯通效能颇高的箭矢虽然刺穿了土块，但在击中冬姬的前一刻却失去动力戛然而止，而土块也像融化般一同消失。


    「呼……呼……」


    连续使用属性球导致冬姬不断地喘著气。


    目前冬姬制作出的属性球数量已超过五十颗，冬姬虽然拥有大幅凌驾普通人的庞大演算能力，但是现下也开始感到极限的存在。


    「呼……喀……」


    但是紫绪相对于她，情况更是不乐观。


    紫绪一边忍受《复制体》对全身造成的剧痛，一边拚搏这场激烈战斗，又使用《陨石雨》和《冰枪矢》这种大型招式，她老早就已经不堪负荷。


    而且她已遭属性球命中多次，现在只是倚靠异常的防御力继续战斗。目前整体战况是冬姬占了上风。


    「小紫，我们不要再打了好不好……再这样打下去……」


    「不行喔……我们，还没分出胜负……」


    然而哪边会先倒下，答案其实一目瞭然。紫绪本身应该也心知肚明。


    即使如此，她还是拉好了弓。


    （我……为什么要拚命到这种地步？


    ）


    在持续进行攻防的同时，紫绪扪心自问。


    这时盘据她内心的憎恶之火已经快要熄灭。她的心已经冷静了下来，甚至在想方才如烈焰灼身的那种激烈情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停下打斗。


    （啊，原来如此。）


    原来对紫绪而言，什么都可以是这件事情的契机，理由为何一点也不重要。


    她只是想要有一个人，能让自己宣泄无处散发的情感；只是想要有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只要——有人能够夸奖自己，她就能心满意足了。


    「——看我的冰炎弓！！」


    「四球连锁——《烈焰魔剑》！！」


    寒气及火焰交缠的箭矢与巨大的火焰剑激烈碰撞，冷热交杂的漩涡席卷附近一带，大地随之碎裂崩解。


    在一个瞬间双方攻击势均力敌，但在些微的差距下，火焰剑击破了冰焰矢。


    艳红的熊熊烈火吞噬紫绪后恣意横行。就在这个瞬间，《复制体》的痛楚束紧紫绪全身，她整个人瘫倒在地。


    （赢不了……啊……）


    紫绪逐渐模糊的视野中映照出的是，冬姬优雅伫立在冰火之中的身影。


    （真是帅气……）


    她一直都好崇拜冬姬，也一直好忌妒冬姬。


    自己无法到达的境界，冬姬总是能轻易跨入，紫绪真的好羡慕，也以冬姬是自己的朋友而感到自豪——甚至也梦想自己能与她并驾齐驱。


    紫绪只是希望能和世上唯一的朋友、一个肯待在自己身边的朋友一直在一起；只是希望能够获得朋友的认同，不过结果却是挫折收场，自己变回孤身一人。


    紫绪忍住疼痛站起身子，再一次高嘁道：


    「——《复制体》点火。」


    她再次使用了禁忌的咒文。


    下一个瞬间，袭向紫绪的是与第一次使用时完全无法比拟的剧痛。


    紫绪失去了视野中的颜色，身体的感觉逐渐失序。虽然从她口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但她自己的听觉已经无法辨识。


    她全身的细胞都在哀号，连失去意识都不被允许，痛楚就在她的体内四处蔓延。


    即使如此，紫绪还是拿起了弓。


    「你为什么要这样……小紫你为什么要坚持到这种地步……？」


    在充满噪音几乎听不见的环境中，紫绪不可思议地清楚听到冬姬的声音，她仰赖著这个声音瞄准了目标。这时她已近乎眼盲。


    她忍著稍有一丝松懈就会瘫倒的剧痛，以颤抖的手缓缓拉开弓弦。


    隐藏寒气的蓝白火焰急速收缩，弓体出现了裂痕。


    「你问为什么啊……我一直都很崇拜小姬。小姬不断地向前，而我一直都在追你背后追逐著……但是，我没有才能。」


    所以紫绪才疏离了冬姬。她总有一天会看不起我——当紫绪一想到这点，就无法停止疏离。如果无法获得唯一的朋友认同，那自己的存在就真的了无价值。


    ——紫绪无法认同懦弱的自己；无法认同自己只因如此就变得胆小。


    「我决定要改变，决定要脱离懦弱的自己，决定要脱离这种烂到无可救药的人生！胜负根本不重要。我要和小姬、和自己的过去做一个了结。不这么做的话，我就无法从现在的位置跨出半步！？」


    因此，鸦羽紫绪选择了战斗。


    不管再怎么艰辛、再怎么痛苦、再怎么难受都没有关系。


    为了与过去的自己诀别，为了让自己的人生重新开始——鸦羽紫绪赌上自己的一切，和天陵冬姬奋战。


    「……小紫。」


    听见紫绪的吶喊，冬姬觉得自己终于见到真正的「鸦羽紫绪」。


    她和自己完全没有变。天陵冬姬假装遗忘了紫绪、忘却了所有过往，自以为已经往前迈进；鸦羽紫绪则是从七年前一直痛苦至今，两个人其实从未改变。


    （……感觉本妹觉悟得还不够彻底。）


    冬姬启动行动终端，取出了一个程式。那是一个不停变换颜色的七彩结晶体——由她亲手打造、足以破坏现实与虚拟隔阂的程式《无尽同步》


    紫绪赌上全部挑战她。


    天陵冬姬为了回报紫绪、为了改变自我，也毫不保留地做出回应。


    「为了向前迈进——就让我们在这了结过去的恩恩怨怨吧。」


    这时七彩结晶体破碎散落。


    电子体和实体之间存在著些微落差，冬姬凭藉著在四大企业「鸦羽集团」中也是出类拔萃的演算能力，卸除了这道最后的枷锁。


    「……飞扬吧。」


    冬姬高举扇子朝向天际，这时白雪纷飞的空中出现了一颗比平时大上十倍以上的巨大属性球。


    红、蓝、黄、绿等无数的属性球环绕在其周围，宛如卫星般循著圆形的轨道行进。


    跨越极限的并行处理让冬姬的脑袋开始抗议。即使如此她还是继续增加属性球的数量——终于在空中完成了一幕由众多繁星缀饰而成的天球图。


    双方并无交谈，这次攻击后都没有余力再继续发动攻势了吧。


    她们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现在这一击之上——两人同时释放！


    「极限连锁——」


    「——冰炎弓————————！！」


    「——《星辰爆击》！！」


    绝对零度的冰冻寒气和熊熊烈焰缠绕而成的巨大箭矢；蓄积极大能量、如灿星般的光球，两者从正面激烈碰撞——霎时间箭矢碎裂崩解。


    （……终于——）


    纯白的闪光覆盖逐渐覆盖紫绪的视野。


    （我终于能往前迈进了……）


    闪耀巨星吞噬紫绪后撞击地面，现场回荡起轰隆巨响并产生爆炸，猛烈的冲击波将大地破坏殆尽。


    此时地鸣声已经停歇，恢复静谧的冷冽天空再度飘起雪来。


    「呼……！呼……！」


    雪原景色已不复见，冬姬踏著摇晃的脚步走在凄凉的荒野之上，她的脑袋正遭受非比寻常的抽痛狂袭，连正常走路都有问题。


    她手扶著因星辰爆击而隆起的地层，一步一步走向倒卧在地的紫绪身旁。


    「还……不能倒下去喔……」


    冬姬说著话命令自己的身体。


    然后——她终于抵达。


    「小……紫……」


    「……小姬，我彻底输了。」


    仰倒在地的紫绪如释重负，露出痛快的神情仰望著天空。至于她的攻性程式《冰炎弓》则是整个粉碎，化为光之粒子消失无形。


    「这样全部都结束了……我们俩到鹰是哪里不合啊？」


    「……我们的关系本来就非常扭曲喔。因为不管是本妹还是小紫都很孤单，所以在对方身上都会看见自己的影子。因此遭到背叛时，就会有种一切全都被人否定的感觉。就算不是在那个时候，我们俩总有一天还是会闹翻的。」


    失去家人的冬姬，和不被家人认同的紫绪，两人只不过是在互相寻求替身罢了。她们只是幻想对方是自己理想中的存在，擅自把一切强加在对方身上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我们俩的命运啊。」


    「——不是那样。」


    紫绪感觉有所领悟，但冬姬却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她的话语。


    「我不承认那是我们的命运。的确，我们在刚刚了结了一切。但是，本妹并没打算就这样挥手说再见。」


    冬姬透过行动终端显影出一个紫色结晶体，并将之递给紫绪。


    「这是……什么……？」


    「虽然慢了七年


    之久，但本妹终于可以把这样东西交给你了——《启动》。」


    在冬姬的指令之下，飘浮在空中的结晶体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由于太过炫目，紫绪闭起了眼睛。


    在黑暗中魅惑她嗅觉的是，平时飘散在自己房间里的熟悉味道。


    那是雨一般的潮湿气味，以及让人感到平静的淡淡花香。


    「啊——」


    映入紫绪眼帘的是一大片鲜艳的紫阳花。


    绽放在荒芜大地上的紫阳花究竟有几朵？岂是一百、两百就数得尽。为数众多的紫阳花布满了白雪大地，让此处化为一座花朵盛开的庭园。


    这幅景象原本该在七年前就要看见。这是幼年冬姬专为濒临崩溃的朋友打造的程式，是一份遗忘在过去的礼物。


    这是原本要牵起两位少女友谊的《紫阳花园》。


    「……本妹一宜想跟小紫道歉。」


    冬姬蹲下身子与紫绪四目相交。天空色的眼睛渗出泪水，透明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紫阳花上。


    「本妹以前没有察觉到小紫心中的痛苦，还为了保全自己，伤害了小紫独自逃跑……假如本妹那个时候能够好好面对一切，那么小紫应该也不用痛苦这么久……真的，非常对不起。」


    「那时候小姬是想帮我打气吧……是我爱忌妒，所以才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小姬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喔。」


    最初存在于两人之间的只是细小的缝隙。


    但是在各种因素交叠之下，细缝愈扩愈大，等注意到时已经回天乏术，情况严重到必须先断开一切交情。


    「真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因为我没办法坦率面对问题，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死心……果然，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一种错误——」


    「——那么，我们重新开始吧。」


    「……什么？」


    但是，这些并不代表「结束」。


    「别放在心上，才弄错一次而已。我们再从头来过吧。希望这一次真的可以成为互相扶持的好朋友。所以——小紫，请你当本妹的朋友好不好？」


    紫绪在这七年之间，一直都非常寂寞。


    「无论如何都是孤身一人」的想法，让她自暴自弃，还把自己关进壳中过活。


    所以——冬姬伸出的那只手、把自己当作鸦羽紫绪对待的那双眼，全都让紫绪高兴到想要落泪。


    「……我可以吗？」


    「如果不是小紫本妹才不要。」


    两人的手缓缓地叠在一起。


    希望我们不再分离——冬姬一面在心中祈祷，一面紧抱住紫绪。


    面对遗忘许久的温暖体温、面对一个需要自己的人后，斗大的泪珠便不断地自紫绪的眼睛滑落。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紫绪七年来的心结，此刻终于解开。


    「——很抱歉打扰你们的感人大戏，但是差不多该让我完成目的了。」


    就在这个的时候，传来了说话声。


    「是谁——啊！？」


    冬姬注意到时已经太迟，一道白影出现在她眼前，并将她踹飞，冬姬倒地翻滚。


    「小姬！」


    「真是的……能不能不要让我看刚刚那种无聊的东西啊？害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友情和体贴啊，本人最订厌这些东西了。」


    天使撂下极度自私的言论后，伸手碰触无法动弹的紫绪头部。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对小姬那样——！？」


    「看来记忆消除得相当彻底……你安心吧，我不是来找天陵冬姬的。她只是被我用来培育这家伙而已——『醒来吧』。」


    紫绪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身体抽动了一下，随后双眼失神，四肢无力地趴倒在地。


    「小紫！小紫！」


    「这样准备工作就完成了……开始之前，先来把用完的道具处理掉好了。」


    就算冬姬再怎么死命地呼喊，紫绪仍是一动也不动。


    天使低头用毫不在乎的眼神看了看紫绪后，便往冬姬的身边走去。


    现下冬姬因《无尽同步》的副作用而无法动弹，只能瞪著天使，看著她的右手伸向自己的头——这时只见刀光一闪，天使的那条胳膊被斩了下来。


    「……哎呀？」


    「我刚说过了吧……对她们出手的话就会把你的手脚通通砍掉！！」


    就在天使恍惚地望著自己的右手臂时，大河眨眼间就窜入了两人之间，并立刻转动身体，将野太刀挥向天使的颈部。


    这一击的确能让目标人头落地，但是野太刀却未砍入任何物体，只是划过了空气。大河转瞬间便察觉到天使的动静而回头察看，这时天使已经出现在冬姬背后。


    「我才不会让你得逞！」


    慢一步抵达的泪对著再次锁定冬姬的天使掷出了剑矢。


    这是一记完全来自死角的攻击——但是天使的身影再次突然消失，剑矢击中紫阳花绽放的岩块后弹飞了出去。


    「可恶，他又消失了！」


    「那是《瞬间移动》，也是一种管理者权限。」


    「哥哥、小泪……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冬姬为出乎意料之外的局势发展感到混乱，毕竟这两个人现在应该在学园里，而且不晓得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下过，大河和泪无暇回答她的疑问。


    「有话等等再说，现在把这家伙——」


    「要把我怎么样啊？」


    大河将视线移往声音来源，发现天使站在冰柱之上，他虽然没了一条手臂，但却还从容不迫地笑著。


    「不过天陵大河，你的速度真的很快。在那种距离下，没想到你能在几秒钟内就追上来。幸好我有备而来。」


    天使讲得一副大为吃惊的样子，然而就在他用无伤的左手碰触右臂断口的瞬间，遭砍落的胳膊居然长了回来。


    「……瞬间移动加上再生能力啊。你的能力还真是离谱啊。」


    「因为我事前设定的假想敌不是别人，就是你，因此我自然做好了适当的因应措施。不过刚刚我只是稍稍不留神就没了一条手臂。我明明早就知道你的速度会有多快，所以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又来了。天使又用那种耐人寻味的语气说话，感觉他从以前就认识大河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即使大河的话语中带有杀气，天使仍是不改嬉皮笑脸的态度。


    「没什么，就是做个小小的实验。做这个实验必须要有几个条件，经过我的判断，发现你们最适合了。」


    「你的意思就是要拿我们去做那个什么鬼实验吧？」


    「我不会让你靠近冬姬和紫绪的。」


    大河和泪分别握好了自己的武器。然而面对这两个移动一步就会立刻袭击而来的敌手，天使依旧维持著从容的笑脸。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很遗憾的是，你们动作太慢了。」


    毕竟天使已经完成了所有该做的准备。


    他弹了一个响指。声响透过冷冽的空气扩散开来，不久后震动了紫绪的鼓膜，唤醒了在她体内等候多时的那样东西。


    「小紫！？」


    听见冬姬不寻常的喊叫声后，两人回过头一看，发现这时有种像是黑色的液体渗出紫绪的身体。而且当盛开的紫阳花一碰触到这些像是焦油般混浊黏稠的液体，就不断地枯萎凋零。


    「那、那是怎样！？」


    这时已完全自紫绪体内流出的黑色液体，居然开始起泡，不一会儿便凝聚成了一个固定的形体。


    那个超过两公尺的躯干上穿著的，是一件宛如会透出黑暗的漆黑铠甲。而且为了能将敌人碎尸万段，两条手臂还特化成两把巨大的大柴刀。


    对方全身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瘴气，一位黑骑士就这么站在三人面前。


    「那么实验开始——尽情享用吧，《札伊柯德》，在你眼前的是你的食物！」


    漆黑铠甲随著天使的话语开始发出巨大声响。


    「——可恶。泪，紫绪就交给你了！」


    「ok!」


    几乎在黑骑士飞奔而出的同时，大河和泪也冲了出去。


    黑骑士像是拖曳著黑暗散发出漆黑余晖，大河赶过他，早一步到了冬姬身旁，一把抱起她。


    「哥哥，后面！」


    「我知道！」


    大河察觉黑骑士从背后进逼而来，他抱著冬姬奋力往旁边一跳。


    两人在干钧一发之际顺利躲过。瞬间大柴刀落到了原本冬姬倒卧的地方，岩块就像被人撕碎似地裂开。


    （单手威力就这么大啊……）


    看著光砍一刀就大到不可思议的剖面，大河心头为之一震。


    毕竟柴刀本是用来砍除树枝或杂草的工具，纵使黑骑士的柴刀尺寸有别于一般大小，但从未听过可以拿柴刀把地面劈开。


    黑骑士并未停下动作，他用著和庞大身躯完全不搭的敏捷身手旋转身体，打算以另一边的大柴刀横向劈断大河的躯干。


    「呿！」


    大河挥出野太刀进行防御，但手上还抱著冬姬，因此仅能以单手应付。他虽然以刀刃滑开对方武器的方式勉强挡掉，但还是因黑骑士异常的蛮力而退后了近十公尺。


    黑骑士没放过大河这个破绽，准备发动追击，此时数十根剑矢刺进他的身体，伴随闪光爆炸开来。


    「过来这边。」


    泪出声呼喊的地方是在一处岩块，那里刚好形成了一个死角。大河趁著黑骑士暂时无法动弹，进到岩块处后，见到气息紊乱的紫绪横躺在地。


    「小紫！？」


    「她勉强还有意识，但是没办法动。原本是要立刻让她登出才对……但是登出功能也被封起来了。」


    泪一透过行动终端启动登出程序，视窗就会跳出错误讯息并且关闭。看来天使没打算要议他们逃走。


    「可恶，天使好像就是想逼我们跟那个黑色的玩意儿打一场。冬姬你和紫绪一起躲在这里就好，我和泪去解决那家伙。」


    「等一下，本妹也要——」


    「冬姬，你还没办法动吧？而且紫绪也需要有个人顾著。」


    「别担心，我们不会输的。」


    大河和泪轻轻拍了拍冬姬的头后，便奔出了岩块阴影处。


    黑骑士明明才刚被十数发剑矢直接轰炸，但看来他几乎是毫发无伤的样子。两人从正面对《札伊柯德》发动了突击。


    「速战速决喔！泪你先佯攻，等我把他的铠甲剥掉后我们就全力攻击！」


    「瞭解！」


    黑骑士发出了令人惧怕的咆哮，这时泪对他掷出了创造石。八块小石子一边飞去一边变化为剑矢，一半射中漆黑的铠甲，另一半命中他的脚边，敌人在失去身体重心的同时也丧失了立足之处。


    大河趁隙拉近距离，把身子压到不能再低，窜到黑骑士的面前，在挺直身体的同时向上挥砍野太刀。


    「连城流刀术七式——《战岚》！」


    攻性程式《天剑》挥出缠绕暴风的一击，漆黑的铠甲宛如纸片一般遭到撕裂，右手臂也被砍下。当下黑色瘴气就从他的手臂剖面泄出，部分铠甲则是碎裂剥落。


    这时泪用创造石当作踏板往上跳起，一口气掷出六颗创造石。


    「连结创造——《贯雷枪》！」


    连接成一道光环的创造石射出无数光弹，不偏不倚地贯穿黑骑士铠甲毁损的地方。黑骑士虽已呈现半毁状态，但大河的攻势依旧尚未停歇。


    「追闪·四式《迅雷》！！」


    大河凭藉著七式《战岚》向上挥砍的劲头，扭动全身。


    他使出一记缠绕紫色电光的向下斩劈后，还继续变换角度补上一刀横扫。《战岚》瓦解了铠甲，让黑骑士变得毫无防备，大河为了给予对手致命一击，便使出四式《雷十字》的衍生刀术，劈开黑骑士的身体。


    《札伊柯德》除遭创造石贯穿全身，还吃下了疾如迅雷的二连击，现在已被卸成四块，散落在地。


    「天使，你花那么乡时间，结果做出来的人偶还这么弱。」


    大河确认黑骑士不会动弹后便把野太刀收回鞘里，然后瞪向决心作壁上观的天使。然而手上棋子明明已遭破坏，天使却不为所动，甚至还「啪啪啪」地拍起手来。


    「……你什么意思？」


    「别人帮你拍手，你就坦率接受不就得了？我知道你身手非凡，只是没料到西园寺泪也这么厉害。我选你们果然是对的。」


    「我们已经破坏那只骑士了喔？你现在是打算要怎么继续实验呢？」


    「你说破坏了吗？——如果你只是觉得把对手肢解成四大块就等于打赢的话，我想你可能想得太天真了喔？」


    「什么？」


    就在天使说完话的瞬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场响起了一阵尖叫声。


    两人回过头察看，发现紫绪痛苦到满地打滚，而她的右手臂上好像有一种黑色的东西正从指间开始侵蚀著她。


    「小紫、小紫！？你振作点！！」


    冬姬死命地呼喊，但是紫绪承受著像是全身逐渐溃烂的剧痛，根本无法说话。


    转瞬间连手肘上段都被瘴气吞噬，这时瘴气连同整条手臂脱离了紫绪的身体，被吸向黑骑士的尸块。皑甲以瘴气覆盖伤口并相互连结后，再次化为骑士的形体，仅花数秒钟的时间就恢复到刚才的模样，不，黑骑士以更为骇人的姿态站起身来。


    「你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其实一点都不难理解，我只是分解、重新构筑鸦羽紫绪的电子体，藉此修复《札伊柯德》的损坏部分，然后再把铠甲强化到能够应付你们的攻击而已。不过她手臂被硬扯掉的疼痛程度可想而知。」


    「你究竟要利用紫绪到什么地步！」


    「很遗憾，就算她的精神遭到破坏变成废人，那也不关我的事。我只要能达到我自己的目的就好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


    面对把人当道具使用的天使，大河已是怒不可遏，他拔出野太刀冲向前去。但是，在天使的前方还挡著黑骑士。


    「少挡路——」


    「咦，你确定要砍吗？如果破坏掉那家伙，那我又要拿鸦羽紫绪的电子体来修补了喔？接下来她的身体会消失哪一部介呢？」


    「唔……！」


    大河脑中浮现紫绪痛苦尖叫的身影后，停住了手中本已要砍向黑骑士头颅的野太刀。而黑骑士抓准了这个瞬间挥下大柴刀，砍飞了大河。


    「大河！」


    泪一边大喊一边奔向大河。采行了防守架式的大河虽然立刻就站起身子，但是hp被打到约只剩三成。


    「你没事吧？」


    「嗯嗯——他来了喔！」


    面对笔直而来的皑甲集合体，两人立刻重新握好手上的武器。


    「但是该怎么办！？攻击的话紫绪就会……」


    「总之继续躲就对了！绝对不要反击喔！」


    「啊哈哈哈哈哈！？我想你们应该也很清楚，电子体如果完全消失，那么鸦羽紫绪的精神无疑就会崩坏


    ！来吧，你们就那样跑到死吧！」


    大河和泪躲著发出巨响横劈过来的大柴刀，在紫阳花的庭园内四处奔跑。


    就算知道终究会遭到攻击，但是两人别无选择。


    他们只能投身这场绝望的战斗。


    「哥哥、小泪……」


    冬姬只能看著一味躲避大柴刀的两人，因而用力咬了嘴唇。紫绪就躺在附近，现下她的右手臂与右脚已经从身上消失。


    「呃——又来了……」


    瘴气再度缠上紫绪的身体，这次是从左脚踝吞噬至脚尖，接著与《札伊柯德》同化，铠甲因而变成更加凶暴的形态，黑骑士的速度也随之增加。


    黑骑士好像被设定成能够自动强化，至目前为止他已经强化了好几回。即使两人不发动攻势，紫绪的电子体终究会被啃食得一乾二净——这个人就会崩溃。


    在反覆的「榨取」下，紫绪的声音已经极度沙哑，即使感到剧痛，她也只能发出「咿……咿……」的沙哑声回应。


    「本妹一定要想办法、一定要想想办法才行……」


    现在的情况已经糟到不能再糟。


    无法逃离，也无法争取时间。一定要想办法对付那个「榨取」——


    （……慢著，话说回来，那家伙为什么能够吸收小紫的电子体……？）


    冬姬回顾情况后，思绪冷静了下来，这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疑问。


    使用构成电子体的数据资料修补其他程式，这种事情的可行性其实相当高。


    但是，要远端干扰紫绪的电子体，还要在没有碰触她的情况下转移程式，如此的作业，早已超过自律启动型程式可处理的范畴了。


    （还是有连接小紫和那家伙的回路……？但是，根本没看到那种东西……）


    假设真有这种回路存在，那于数据资料会化做形体的电脑世界中，应该能够直接看见才是。但是，冬姬再怎么瞪大眼睛仔细看，还是没见到紫绪和黑骑士之间有回路。


    若是如此，能够想到的可能性就只剩一个。


    （因为他们之间不用回路也能直接连通……！）


    冬姬立刻骇进了紫绪的行动终端，将构成她电子体的数据资料投影至视窗。倘若冬姬的想法正确，关键应该就在这之中。


    「有了！」


    冬姬找到的是不应存在于电子体里、极为细小的病毒程式。


    「原来是※接合子（zygote），所以他才叫札伊柯德（zygote）啊……」（编注：由两个生殖细胞结合所产生的细胞。）


    也就是说这种病毒是一种群体程式。


    这种程式置入电子体后，会和构成该电子体的数据资料融合，接著产生出全新的病毒。紫绪的状况就是那些被置入她体内的病毒因子一点一点地增加，最后在天使的命令之下脱离宿主，不过其中则有一部分则继续留在紫绪的电子体。


    当本体一遭受损害，被留在体内的这些因子就会活化，将电子体的数据资料篡改成病毒程式，然后再用这些全新的接合子修复缺损部位。


    只要瞭解敌人的再生模式，因应对策即会自然浮现。


    「将小紫体内的接合子全部去除掉的话……！」


    如此一来黑骑士就无法再生，紫绪的电子体也会停止消失。冬姬马上骇进紫绪的电子体，准备排除这些异物——但是她愣住了。


    〈搜寻结果——符合件数有四百三十三。〉


    「…………………………四百……？」


    这数量也太多了吧，不，问题不在那里。


    〈符合件数有四百五十七、四百七十一、四百八十四……〉


    仅仅一秒钟，接合子的数量就大幅增多。


    这样看来即使一个一个消灭也是无济于事，如果不能一次删除全部的接合子，其数量马上就会复原。但光是要骇进电子体就已经十分困难，再加上如果还要同时进行约五百组的平行计算，那根本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唔……唔……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眼泪滑过了冬姬的脸颊。


    明明已经知道拯救紫绪的方法，但却无能为力，冬姬觉得这样的自己好没用；明明才刚刚成为朋友，却又无法拯救这个人，冬姬感到懊悔万分。


    泪珠啪哒啪哒地不断滴落，其中一滴碰到了紫绪后，她的眼皮微微地睁开。


    「小姬……？你……为什么……在哭……？」


    「——小紫！？」


    「难道，又是……寂寞到哭了……？昨天，第一次见面时，你也在哭……」


    紫绪慢慢地讲著话，但她的意识已模糊，瞳孔也已无法对焦。紫绪的记忆好像相当混乱，事情发生的顺序已是颠三倒四。


    「没事的，因为小姬很厉害……一定会没问题的……所以别哭了……」


    紫绪用颤抖的手拭去冬姬的泪水，再次闭上了眼睛。


    她承受的应该是极为猛烈的剧痛，能醒来这一小段时间只能说是奇迹了。


    「……又是她安慰了我。」


    第一次见面时也是如此。


    是紫绪拯救了当初耐不住孤寂、濒临崩溃的自己；是她当了冬姬的第一个朋友。


    这次换我拯救她了——冬姬心想自己就是下了如此的决心，现在才会站在这个地方。


    「我才不管是不是莽撞乱来了。」


    冬姬心想，我明明如此懦弱又渺小，但紫绪却说我厉害、说我是天才。


    因此，这件事有多么困难都没关系。我只要像平常一样大胆地告诉自己，没有事情难得倒我，然后抬头挺胸面对问题就好。


    思考吧。思考是冬姬自认唯一的武器。


    把至今吸收的所有知识、累积的经验还有用这双眼睛捕捉到的一切资讯通通塞入脑中，想办法归结出最合理、最适当的解决方法。


    假使骇进电子体无法和删除病毒平行处理的话，那就直接分离整个处理过程。


    这不是单打独斗可以达成的条件，但是，现在的冬姬并非独自一人。她打开视窗，向画面中的两人恳求道：


    「……哥哥、小泪，拜托你们助本妹一臂之力，帮帮小紫、帮帮本妹的朋友。」


    大河和泪承受大柴刀的强烈一击后，双双被砍飞出去。


    目前黑骑士已强化超过五阶段，他的体能现在更是凌驾大河。两人在方才那记足以断人手臂的重击之下倒地翻滚，但最后还是设法站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从网刚开始你们就不断防御而已，不稍微挣扎一下的话，实验可就做不成了喔！」


    两人根本无暇理会天使的讪笑，因为在一击就可夺走对手所有专注力的残虐暴风中，他们现下相当勉强才能挺住。大河和泪都已经快到极限了。


    「这样打真让人吃不消……」


    「那家伙又一直变强……再这样下去——大河，后面！」


    见到黑骑士交叉著大柴刀从上方袭来，泪投掷六颗创造石反击。


    串连起来的创造石化为闪耀光辉的银白盾牌，吸收了黑骑士击出的漆黑波动。


    「可恶，连那种攻击都出现了……这下可糟了。」


    面对看不见胜算的战斗，两人就快放弃战斗，然而就在这时，视窗突然在两人眼前跳出，并投影出本应正在躲藏的冬姬身影。


    〈……哥哥、小泪。〉


    「冬姬？怎么了？」


    〈拜托你们助本妹一臂之力，帮帮小紫、帮帮本妹的朋友。〉


    见到冬姬散发坚定眼神的天空色双瞳，大河和泪互相看了看。


    都什么时候了，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答案，

 终章 终结与起始

    「唔～……唔～……」


    沙沙沙沙，光润的黑发不安分地摇晃著。


    看著不断地在短距离内来回踱步的妹妹，大河叹了口气，并且开口说了句今日不知道讲了第几次的话语。


    「……冬姬，你冷静点。」


    身穿牧羊座风格改造和服的冬姬，经大河提醒后听话地停下了脚步。但是过没几秒钟她又开始踱步，大河见状又再叹了一口气。


    「唉……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喔。在那之前你打算一直这样走来走去？」


    「因、因为一个礼拜没见了啊！你不知道本妹等得有多么不耐烦吗？」


    「这我是懂——」


    「啊哈哈哈……你现在跟冬姬说什么都没用啦。你想想，她一直在等对方联络耶。」


    听完泪这番话后，大河心想「那样说是没错」，并且回想起几天冬姬的情况。最近她只要一有时间就察看自己的行动终端，确认有没有来自那位女孩的联络。


    ——自击败《札伊柯德》后已经过了十天。


    天使消失后，封锁也随之解除，因此四人得以平安登出——但是，冬姬和紫绪却称不上安然无恙。


    大河立刻飞奔回家后，发现妹妹倒卧在地板上。


    虽然马上送医救治，但冬姬由于过度使用脑部，在其负荷的影响下整整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幸好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因此还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


    问题是另一个人——紫绪。


    说实在的，当时大河相当犹豫该不该让她登出。


    毕竟她的实体位在遥远的鸦羽家宅邸内，如果登出后她身上出现什么严重事态，根本无从得知。


    然而当下他们也无法进行任何处置，所以在登出之后，大河再去拜托曾见过紫绪的巴夜帮忙打听消息。


    听说她被送进医院了喔——巴夜第一时间就著手探听。


    紫绪的电子体由于是在还有痛觉残留的状态下受到损伤，因此出现了精神创伤。特别是那些被《札伊柯德》夺走的手脚，其状况极为严重，听说几乎无法动弹。


    只要好好复健就能恢复正常，你们不用担心——三人透过巴夜听到紫绪的消息后，都暂时放心了。


    接著就是六天的等待，紫绪终于在昨天联络了他们。她说身体已经恢复到某个程度，所以获准登入电脑世界了，因此想约在《牡羊座》里见个面。


    在如此的约定下，三人来到牡羊座的起始地点——黄金色草原上等待紫绪。


    「唔……哥哥，还有几分钟！？」


    「五分钟。但是如果是守时的紫绪，这时候出现一点都不奇怪——喔？」


    下一秒，在稍远的地方有一道光芒射了下来。


    那条光柱逐渐消失，在光芒的后头可以见到一位少女的身影。


    她有著一头闪耀微光的银发，白皙皮肤下是过于纤细的手脚，身上则是穿著十分暴露的猎人装束。紫绪缓缓地睁开眼睛，在看见三人后脸上绽放出笑容。


    「抱歉，你们等很久了吗？」


    「我们只是太早来了而已，别在意……过去吧，冬姬。」


    冬姬刚才明明是那么地翘首盼望，现在却紧张不已，大河见状便从妹妹的背后轻推了一把。


    她虽然有个瞬间不安地回过头来，但是在看见脸上挂著笑容的大河和泪后，就走向了紫绪身边。


    「那、那个……十天不见了，小紫。」


    「对啊……我从哥哥那边听说了喔。他说小姬你为了救我，拚命到倒下去了。真的非常谢谢你。」


    「别这样，事情会变成那样本妹也有错……对了，你的身体恢复得如何啊？我是听说你的手脚有受到影响。」


    「行动上虽然还有些迟钝，但是一般日常生活上不会有问题。而且医生也说照目前这样继续复健的话，马上就能恢复原状了，所以不用担心。」


    「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好了。」


    冬姬因放心而吐了口气。在这之前虽然已经从巴夜那得知紫绪没有大碍，但还是一直感到不安。


    「嗯，而且我也从鸦羽家解脱了，之后我终于可以开始过上自己的人生了。」


    「……从鸦羽家解脱了？你的意思是——难道家里的人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说了你什么吗！？」


    「反正我本来就个没人要的小孩，原本也只剩下联姻的价值而已。但是，像我这样出过一次问题的缺陷品，应该就没人会要了吧？所以他们说之后的人生就放任我自由地过。」


    「这实在是……他们到底把小紫当成什么了啊！」


    冬姬听见这个自私至极的理由后，心中涌现怒气。对方一直以来都是彻底束缚紫绪，结果一发现没有需要就将她扔到一旁，根本就是把她当作拋弃式的物品。


    「他们的确是很过分……但是对我来说这反而是件好事。」


    紫绪一直以来都是看著家人的脸色过活。她所育的努力都只是想要回应他们的期待。


    过程中，根本不存在她的个人意识。


    「这是我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依自己的意识所做出的决定，而且又和小姬成了朋友，因此我并不后悔。」


    「……小紫。」


    冬姬马上就瞭解到紫绪是在说谎。


    紫绪有多么想从家人身上获得认同，曾在她身边看过的冬姬比谁都还清楚。十几年来怀抱的事物，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割舍的。


    「……那么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总之我想去挑战各式各样的东西，先找到做起来自己会觉得开心的事情。然后就是……那个……总之我想像现在一样继续玩《牡羊座》……所以……」


    紫绪接下来要讲的话很容易就能猜得到。


    因此，冬姬露出了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说道：


    「——没问题。小紫，今后也还请多多指教。」


    冬姬说出这番话时，心中满怀的心意既温暖又体贴。


    「这样事情算是圆满落幕了吧？」


    「是啊，我们多管了那么多闲事，算是值得了。」


    大河望著吱吱喳喳、嬉戏打闹的两位少女，沉浸在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成就感中。


    那两个人应该是没问题了。因为不管未来有什么挑战，她们之间已经有了再也切不断的坚韧羁绊。


    「……啊！话说回来，就只有泪你还没跟紫绪自我介绍耶。」


    「嗯？啊……好像是耶。」


    大河和之前是和紫绪一起行动，而泪当时是负责跟冬姬沟通，因此她没机会和紫绪说上话，而那之后也没余裕可以聊天。


    「唔唔唔……紫绪因为是冬姬的朋友，所以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这就去跟她当个好朋友！」


    「喔，快去快去。」


    目送完跑向两人身边的泪，大河独自一人抬头望向天空。


    圆满落幕——大河心想表面上是这样没错。然而，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事件根本不像已经结束的样子。


    这次的事件里还有太多未知的部分，而这些部分最终都会归结至那个名为天使的神秘电子体身上。


    下次我会提高警觉的——那家伙这么说了，因此可以肯定事件还未完结。


    「……很好。要来就来吧，下次我绝对会把你碎尸万段。」


    总有一天要和那家伙作个了结。大河确信事情会这么发展，并把如此的预感放到了心中，缓缓地抬起脚步。


    在事态再度开始变化之前、在那个或许不远的未来逼近之前，大河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先好好享受普通的生活。


    ——在湛蓝的蓝天之下，大河朝著少女


    们绽放灿烂笑容的庭园，迈开步伐。

 后记

    已阅读过第一集的朋友好久不见；从第二集开始加入的朋友（我想应该没有这种读者）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上智一麻。


    读完《假想领域的极乐世界》第二集后感觉如何呢？我很庆幸自己能如此顺利地出版续集。


    啊，接下来的内容多少有些剧透。


    如果有人先看后记的话，比较建议您先去阅读本文。


    本集内容主要是在叙述两位少女——天陵冬姬和鸦羽紫绪——再次缔结友情的故事。


    基本上主角是大河，但是在这一集中他和泪都只是配角而已。他们的存在只是作为两位少女向前踏出一步的「契机」。（说到配角，还有那位莫名受欢迎的腹黑学生会长巴夜，但她这一集的登场篇幅也很少。很抱歉。）


    再来我想稍微聊一下新角色鸦羽紫绪。


    内文中虽然没有写到，但在设定上紫绪其实比冬姬长一岁。然而她却喊大河是「哥哥」，因此对冬姬来说紫绪可以说是「年长的妹妹」吧。然后这下大河就有了第二位妹妹。啊，我想注意到的读者应该很多，那就是我超爱妹妹角色。妹妹最赞！


    拥有银发、宛如紫晶的眼睛和清秀的样貌，但内心却怀抱著澎湃的情绪——这就是鸦羽紫绪，当初我在思考这个角色时所带入的意象是「矛盾」。在她的成长历程和武器等上头，都可以窥见这个意象。


    ……由于篇幅还有剩，那我就和第一集一样来提个电玩的话题好了。


    在这本书发售的时候，我应该是在玩《黑暗灵魂2》吧。我虽然已经买了ps4，但是几乎都是和ps3版的连到线，感觉上头的游戏还不是很多。话说《看门狗》什么时候发售啊？


    虽然我对ff14和《deep　down》也有兴趣，但是玩线上游戏的话，我害怕自己会陷下去（有前科）。


    接下来是致谢。


    这本书能问世，与第一集相同，靠的是许多人的帮忙。


    提供我很多意见的责任编辑武石先生、负责绘制可爱又美丽插图的nauribon老师、装订、总编辑、校正、所有经手本书的人，以及再次将我的书拿在手上的各位读者，我在此致上最高的谢意。


    期待还有机会能与各位见面。


    那么，有缘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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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拥有银发、宛如紫晶的眼睛和清秀的样貌，但内心却怀抱著澎湃的情绪——这就是鸦羽紫绪，当初我在思考这个角色时所带入的意象是「矛盾」。在她的成长历程和武器等上头，都可以窥见这个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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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书能问世，与第一集相同，靠的是许多人的帮忙。


    提供我很多意见的责任编辑武石先生、负责绘制可爱又美丽插图的nauribon老师、装订、总编辑、校正、所有经手本书的人，以及再次将我的书拿在手上的各位读者，我在此致上最高的谢意。


    期待还有机会能与各位见面。


    那么，有缘下次再见。


    已阅读过第一集的朋友好久不见；从第二集开始加入的朋友（我想应该没有这种读者）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上智一麻。


    读完《假想领域的极乐世界》第二集后感觉如何呢？我很庆幸自己能如此顺利地出版续集。


    啊，接下来的内容多少有些剧透。


    如果有人先看后记的话，比较建议您先去阅读本文。


    本集内容主要是在叙述两位少女——天陵冬姬和鸦羽紫绪——再次缔结友情的故事。


    基本上主角是大河，但是在这一集中他和泪都只是配角而已。他们的存在只是作为两位少女向前踏出一步的「契机」。（说到配角，还有那位莫名受欢迎的腹黑学生会长巴夜，但她这一集的登场篇幅也很少。很抱歉。）


    再来我想稍微聊一下新角色鸦羽紫绪。


    内文中虽然没有写到，但在设定上紫绪其实比冬姬长一岁。然而她却喊大河是「哥哥」，因此对冬姬来说紫绪可以说是「年长的妹妹」吧。然后这下大河就有了第二位妹妹。啊，我想注意到的读者应该很多，那就是我超爱妹妹角色。妹妹最赞！


    拥有银发、宛如紫晶的眼睛和清秀的样貌，但内心却怀抱著澎湃的情绪——这就是鸦羽紫绪，当初我在思考这个角色时所带入的意象是「矛盾」。在她的成长历程和武器等上头，都可以窥见这个意象。


    ……由于篇幅还有剩，那我就和第一集一样来提个电玩的话题好了。


    在这本书发售的时候，我应该是在玩《黑暗灵魂2》吧。我虽然已经买了ps4，但是几乎都是和ps3版的连到线，感觉上头的游戏还不是很多。话说《看门狗》什么时候发售啊？


    虽然我对ff14和《deep　down》也有兴趣，但是玩线上游戏的话，我害怕自己会陷下去（有前科）。


    接下来是致谢。


    这本书能问世，与第一集相同，靠的是许多人的帮忙。


    提供我很多意见的责任编辑武石先生、负责绘制可爱又美丽插图的nauribon老师、装订、总编辑、校正、所有经手本书的人，以及再次将我的书拿在手上的各位读者，我在此致上最高的谢意。


    期待还有机会能与各位见面。


    那么，有缘下次再见。


    已阅读过第一集的朋友好久不见；从第二集开始加入的朋友（我想应该没有这种读者）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上智一麻。


    读完《假想领域的极乐世界》第二集后感觉如何呢？我很庆幸自己能如此顺利地出版续集。


    啊，接下来的内容多少有些剧透。


    如果有人先看后记的话，比较建议您先去阅读本文。


    本集内容主要是在叙述两位少女——天陵冬姬和鸦羽紫绪——再次缔结友情的故事。


    基本上主角是大河，但是在这一集中他和泪都只是配角而已。他们的存在只是作为两位少女向前踏出一步的「契机」。（说到配角，还有那位莫名受欢迎的腹黑学生会长巴夜，但她这一集的登场篇幅也很少。很抱歉。）


    再来我想稍微聊一下新角色鸦羽紫绪。


    内文中虽然没有写到，但在设定上紫绪其实比冬姬长一岁。然而她却喊大河是「哥哥」，因此对冬姬来说紫绪可以说是「年长的妹妹」吧。然后这下大河就有了第二位妹妹。啊，我想注意到的读者应该很多，那就是我超爱妹妹角色。妹妹最赞！


    拥有银发、宛如紫晶的眼睛和清秀的样貌，但内心却怀抱著澎湃的情绪——这就是鸦羽紫绪，当初我在思考这个角色时所带入的意象是「矛盾」。在她的成长历程和武器等上头，都可以窥见这个意象。


    ……由于篇幅还有剩，那我就和第一集一样来提个电玩的话题好了。


    在这本书发售的时候，我应该是在玩《黑暗灵魂2》吧。我虽然已经买了ps4，但是几乎都是和ps3版的连到线，感觉上头的游戏还不是很多。话说《看门狗》什么时候发售啊？


    虽然我对ff14和《deep　down》也有兴趣，但是玩线上游戏的话，我害怕自己会陷下去（有前科）。


    接下来是致谢。


    这本书能问世，与第一集相同，靠的是许多人的帮忙。


    提供我很多意见的责任编辑武石先生、负责绘制可爱又美丽插图的nauribon老师、装订、总编辑、校正、所有经手本书的人，以及再次将我的书拿在手上的各位读者，我在此致上最高的谢意。


    期待还有机会能与各位见面。


    那么，有缘下次再见。


    已阅读过第一集的朋友好久不见；从第二集开始加入的朋友（我想应该没有这种读者）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上智一麻。


    读完《假想领域的极乐世界》第二集后感觉如何呢？我很庆幸自己能如此顺利地出版续集。


    啊，接下来的内容多少有些剧透。


    如果有人先看后记的话，比较建议您先去阅读本文。


    本集内容主要是在叙述两位少女——天陵冬姬和鸦羽紫绪——再次缔结友情的故事。


    基本上主角是大河，但是在这一集中他和泪都只是配角而已。他们的存在只是作为两位少女向前踏出一步的「契机」。（说到配角，还有那位莫名受欢迎的腹黑学生会长巴夜，但她这一集的登场篇幅也很少。很抱歉。）


    再来我想稍微聊一下新角色鸦羽紫绪。


    内文中虽然没有写到，但在设定上紫绪其实比冬姬长一岁。然而她却喊大河是「哥哥」，因此对冬姬来说紫绪可以说是「年长的妹妹」吧。然后这下大河就有了第二位妹妹。啊，我想注意到的读者应该很多，那就是我超爱妹妹角色。妹妹最赞！


    拥有银发、宛如紫晶的眼睛和清秀的样貌，但内心却怀抱著澎湃的情绪——这就是鸦羽紫绪，当初我在思考这个角色时所带入的意象是「矛盾」。在她的成长历程和武器等上头，都可以窥见这个意象。


    ……由于篇幅还有剩，那我就和第一集一样来提个电玩的话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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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对ff14和《deep　down》也有兴趣，但是玩线上游戏的话，我害怕自己会陷下去（有前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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