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之后我终于吃饱了》 1.001 炎热的夏日,烈日高悬于天空正中,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街上行人无几,连路边梧桐树的叶子都被晒得有些发蔫,失了几分翠绿的颜色。 拎着几杯奶茶的云子宿慢悠悠地走在阳光下,和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相比,他既没有全副武装的防晒装备,也没有专门选择有树荫的地方来走,毒辣的阳光似乎对他完全没有影响,那张被黑框眼镜遮住了小半的白|皙脸庞上也没有一点出汗的痕迹。 走进小区,拐至倒数第二排别墅,云子宿走到房门前,按下了门铃。 没有人应。 云子宿又用提着三杯奶茶的右手去按了一次门铃,过了好一会,门才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十二三岁大小的男孩皱着眉站在门口,嘴里嘟囔了一句:“按这么久干嘛,烦死了。” 云子宿只当没听见,绕过他身边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屋,充足的冷气迎面扑来,清凉的室温驱散了一身的暑气,就算是已经不易受外界环境影响的云子宿,也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客厅里有两女一男三个年轻人正坐在一边玩牌,还有一个位置空着,显然是留给刚刚那个男孩的。 云子宿把五杯奶茶和代金卡放在茶几上,拎起自己的那杯去了书房。等落后一步的男孩走回客厅的时候,三个年轻人里那个十五岁的女孩没看见云子宿,就叫了一声:“云耀祖,把奶茶拿过来。” 被叫做云耀祖的男孩在茶几上找到了自己的那杯,插上吸管吸了一大口,边喝边走回了桌旁。 “要喝自己拿,我才不帮你。” 女孩气得够呛,伸手就想拍他的头,云耀祖灵活地躲了过去,最后还是一旁的云光宗开口道:“姗姗,你去拿。” 云光宗在四个人里年龄最大,他的话还能起点作用。被点名的云姗姗瞪了云耀祖一眼,不情不愿地去把剩下的三杯奶茶拿了过来。 四个人继续打牌,不过他们没玩多久,就被餐厅里的声音叫了过去。 “过来吃饭了!” 别墅的面积很大,餐厅也显得非常宽敞,圆形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周围放置了足有十二把椅子。众人依次就座后,餐桌旁就只剩下最顶端的一把最大的椅子还空着。 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对云光宗道:“光宗,去请你奶奶。” 云光宗起身上楼,没过一会,就从楼上扶着一位面目严肃、花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走了下来。 直到老人落座,率先拿起筷子,这顿饭才算真正开始。 云老太太已到耳顺之年,却仍然听不得一点忤逆的话,连最小的孙子云耀祖在她面前都不敢像平时那样骄横。她嫁到云家四十年,给三代单传的云老爷子生了三儿一女,自诩是云家的头号功臣。云老爷子去世之后,云老太太也成了头号家长,家里稍大一点的事,都得由她做主。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点变化,午餐吃到尾声,率先打算开口的却是那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也就是云老太太的大儿子,云学工。 云老太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有她在,餐桌上谈事也得等都吃完了才行。等所有人陆陆续续地放下筷子之后,云学工正想开口,却见不远处的云子宿还在继续。 低头吃海鲜汤面的年轻男孩动作轻巧优雅,吃相彬彬有礼。白|皙秀美的面容被黑框眼镜和细软的刘海遮住了大半,但只看那轮廓精致的下巴和薄软的红唇,也足以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在云学工眼里,云子宿却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饭桶。 云家的午餐很丰盛,光是硬菜就占了一半。其他人吃不了多久就觉得撑了,只有云子宿一个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放慢过进食速度,饭量也足以令人咋舌。 解决完一碗海鲜汤面只花了不到三分钟,之后,云子宿又开始吃起了面前的蒸饺,忍无可忍的云学工正想开口,却被身旁的妻子吕凤莲拉了一下。 吕凤莲暗中朝他使了个眼色。 想起今天要说的事,云学工不得不把已经到嘴边的斥责咽了下去。 等最后一个蒸饺吃完,云子宿没东西可吃了,才终于放下了筷子。 云学工已经掩饰住了自己的怒气,他没看云子宿,反而对着其他人道:“我有事情要说。” 云老太太没走,其他人也不能离席。听见云学工的话,已经百无聊赖到开始玩手机的几个小辈都抬起了头。 云学工道:“风云集团的韩家最近在给小辈寻找婚配对象,我最近正好和他们有合作,听说了这件事,就把咱们家的情况和他们提了一下。” 一听见韩家这两个字,别说正值适婚年龄的李|芳菲,连年仅十五岁的云姗姗都按捺不住地露出了惊喜和向往。 云家家底不差,这座位于市区的别墅就是佐证之一。单靠云老太太手里握着的那份祖产,也足够养活云家后两代这一大家子的人。可是坐吃山总会空,云老爷子的三个儿子没一个能比得上他,唯一一个聪明点的二儿子还放弃了继承家族企业,而且生意才刚做出点成绩,就出车祸走了。 韩家不一样,就算放眼整个临城,也再难找出一家能与韩家一较高下的世家。临城四大家族里,韩家是当之无愧的老大。他们家的三个小辈也都是人中龙凤,就连年仅十二岁的韩以天都被早早地冠上了神童的称号。 云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李|芳菲和云姗姗曾经参加过韩家举办的酒宴,她们对韩家的众星捧月和财大气粗的印象尤为深刻。可惜自打老爷子去世之后,云家再也没办法和临城的其他世家搭上线,别说参加酒会,她们连见韩家人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一听云学工提起韩家的亲事,两人都很是关注。 李|芳菲和她妈妈一样,从小在重男轻女的云老太太眼皮底下长大,性子很是逆来顺受。此时在场虽然只有她一个人年龄合适,率先开口询问的人却是云姗姗。 “大伯,韩家这次是要给谁相亲?” 云姗姗的话问完,李|芳菲也忍不住看向了云学工。 云学工道:“是韩家的大公子。” 急等回答的两人都是眼睛一亮,云姗姗抢着问:“是不是韩以隆?” 云学工却摇了摇头。 “是韩弈。” 听见这个名字,云姗姗满脸茫然,李|芳菲却是脸色一白。 韩弈?怎么会是韩弈? 一旁的云向红也愣了一下,她知道云学工的脾气,从小就没反抗过大哥的决定,可韩家的情况她听说过,如果真的是韩弈,她宁愿自己的女儿攀不上这个高枝。 云向红问:“大哥,你把情况介绍了,韩家那边怎么说?” 云学工道:“韩家觉得条件不错,说是今晚要见一面。” 云向红眉心一抽,李|芳菲更是差点没直接叫出声来。 吕凤莲在一旁看着,心底冷笑一声,觉得自家这小姑子也太会白日做梦,就算是韩弈,那也是韩家人,哪里轮得上李|芳菲挑三拣四?不过她面上不显,只笑着道:“向红啊,人韩家看中的可不是我们家的姑娘。” 云向红茫然道:“不是姑娘?” 云学工点了点头,视线转到了一旁的云子宿身上。 “他们要约的人是老三家的。” 原本安安静静待在边缘的云子宿瞬间成了众人的焦点。 不看还好,这么一看,云学工又被气得不轻。才刚放下筷子,就这两句话的功夫,云子宿竟然又喝上了奶茶。 饭桶!果然是饭桶! 心里骂着,云学工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不打算和云子宿多废话,直接道:“老三家的,你自己去收拾,下午让你伯母带你去换身衣服,晚上就去见韩家的人。” 说话之间,竟然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不说突然被下了通知的云子宿,就连屋里的其他人,一时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国内虽然已经通过了同性婚姻,可是传统思想根深蒂固难以改变,不接受同性恋的依旧大有人在,别的不说,保守了一辈子的云老太太肯定不会同意。 可等众人去看云老太太的反应时,却没从她那一贯严苛的脸色中找出一点意外。 不仅如此,等云学工说完之后,沉默了许久的云老太太还咳了一声,用沙哑苍老的声音开口道:“老了,坐久了各处疼。光宗啊,来,扶奶奶回屋。” 云光宗起身扶她上楼,云老太太的话紧跟着云学工的声音,她这么一动,就让云子宿连唯一能开口拒绝的时机都没有了。 等云老太太走后,其他人也准备离席,吕凤莲又招呼了云子宿一声:“小宿啊,你快回屋收拾收拾,伯母下午就带你去买衣服。” 三个人分饰三角,就这么替云子宿做了主。 吃掉最后一颗珍珠的云子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奶茶,他抬眼淡淡地看向吕凤莲,又看了一眼正恐吓般地瞪着他的云学工。 云姗姗和云耀祖已经被自己家长拽走了,李|芳菲更是和云向红躲得远远的,一会功夫,餐厅里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不过其他人在与不在也没什么区别,总归是没人会帮云子宿拒绝。 巧的是,云子宿自己也没想拒绝。 把奶茶杯扔进垃|圾桶,云子宿朝吕凤莲露出一个微笑。 “好,谢谢伯母。” 见人这么识时务,云学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满意地转身走了。 然而和他一起对亲侄子下手的吕凤莲看见了云子宿的微笑,却是顿了一下,没来由地觉得颈后突然一冷。 2.002 吕凤莲说好了下午两点半出门,云子宿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到二楼的房间,他反手就锁上了门。 这间房不大不小,一个人住足够,但是放在整栋别墅里,却能算得上条件最差的几间卧室之一。 云子宿的家原本在临城隔壁的安城。他的父亲云学商是唯一一个离开云家单干的人。三个月前,云学商与妻子同行时出了车祸,夫妻两人当场死亡。在北城大学读大一的云子宿赶回来料理后事,但是葬礼刚办完不久,云子宿就被大伯云学工和小叔云学兵用不能耽误学业,让父母在天之灵伤心的借口连哄带骗地赶回了学校。 等云子宿假期回家,云学工和云学兵又跑去学校门口堵人,没让他回安城的家,反而直接把他从北城拉回了临城,就让他住在这栋别墅里。暑假放了小半个月,云子宿还一次都没回过安城,自己家里的情况没看到,云老太太的脸色倒是看了不少。 没办法,云老太太看不惯他父母,连带着对他这个孙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虽然这个房间和自家条件没法比,云子宿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这里。 房门锁好后,云子宿往床上一躺,被子一拉,意识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再回神时,面前已经是一片古朴而清幽的装饰。云子宿盘膝坐在屋内的一张|玉|台上,脸上已经没有了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毫无遮挡的出色面容轮廓精致,清隽动人,莹白如玉的皮肤上笼着一层朦胧的光芒。云子宿拥有着足以超越性别的美丽,可当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睁开时,却又让人完全无法错认他的性别。 朦胧的白光并非错觉,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明显。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才从云子宿的身上慢慢收敛,重新回到他的身体之中。 从玉台上走下来,云子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他的灵体和肉|身外表相差无几,偏偏只有修士根基所在的心口部位是空的,那里空落落的,看不见实体,只有一片虚无的白光。 云子宿检查了一下,发现胸前的空缺比上次进来时又填补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连半个指甲盖的大小都没有,他已经把中午吃掉的大量食物全部转化成了灵气,纯灵之体的修炼进展却还是不尽如人意。 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胸口,看着指尖被白光吞没却触不到任何实体,云子宿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凡俗界的灵气实在太少了,照这个进度来算,他还不知道得吃多少东西,才能拥有充足的灵气来完成纯灵之体的修炼。 不过想起晚上去相亲的事,云子宿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既然是要去相亲,肯定能让人吃饱吧? 结束修炼之后,云子宿的意识重新回到卧室里,中午吃的食物已经完全被转化成了灵气,现在胃里又变得空空如也。他手掌一翻,掌心里就出现了一包薯片。 薯片热量高,味道好,就算不转化成灵气,也是云子宿的偏爱之一。迅速消灭了半包薯片,云子宿刚想找点水喝,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宿啊,”是吕凤莲的声音,“你收拾好没有?我们该走了。” “知道了。” 云子宿应了一声,三两下解决了剩下的半包薯片,才去擦手换了一身衣服。 晚上的相亲见面只有韩夫人和韩弈在,云学工不好跟着,只有吕凤莲一个人带着云子宿去。为了能取|悦韩家人,吕凤莲对云子宿的外表可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整个下午,云子宿都在被她带着在各处奔波。 逛商场买衣服的时候,吕凤莲出手很是大方,特意选了高奢大牌的门店。和云学工不同,她负责唱|红脸,素来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算是对云子宿,态度也和蔼得像一个满怀关心的可亲长辈。 如果她拿来结账的购物卡写的不是云子宿妈妈|的名字的话,云子宿或许会对她的演技给出更高一点的评价。 云子宿身形修长,比例匀称,恰好符合当下的流行审美,所以买衣服的时候也不用怎么费心挑,随便一件拿过来都能穿出去给商家打广告。他的衣服从头到脚买完一身总共也没花多少时间,买完之后,吕凤莲又把他带去了一家美容院。 被形象总监托尼摆|弄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昏昏欲睡的云子宿才换好了一个新造型。他原本是很普通的短发,现在细软的黑发被修剪出了简单的层次,清爽的发型让人眼前一亮。因为云子宿的皮肤底子好,托尼化妆时也没怎么多加修饰,只简单地帮他修了修眉毛,把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强调了一下,就足以让人眼前一亮了。 碍事的黑框眼镜已经被摘掉,做好造型之后,一旁美容院的小助理们都在不停地夸云子宿皮肤好,长得好看。这些话云子宿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修炼了那么久的纯灵之体,肉|身自然会受到影响,体表没瑕疵也不是多么特别的事。 倒是一旁的吕凤莲被这些人的话惹得没少堵心,偏偏她还得摆出一副高兴的模样接受这群人对她侄子的夸赞,心里早不知暗自骂了多少次。 云子宿这人,绣花枕头草包一个,撑死了是个花瓶,平时土得不行,再好看能有什么用? 他最好能顺利地用这张脸被韩家人看上,老老实实地嫁到韩家去,省得再待在云家像个饭桶似的,每天只知道吃。 美容院助理的艳羡和吕凤莲的厌恶,云子宿都没接收到,在做造型的过程中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的他感觉更饿了,一心只期待着晚上能吃到什么。 相亲约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地点在一家高档西餐厅。吕凤莲和云子宿提前到了预定好的位置,两人抵达时,韩夫人和韩弈都还没到。 一看餐厅的名字,云子宿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等他看见四周各桌用餐者面前摆放的餐盘后,这种预感就真切地变成了现实。 ——盆底大的餐盘,装着巴掌大的食物。 这种高档昂贵却一口就能吃完的西餐,云子宿一向不怎么感冒,单是这种分量的牛排,他一个人就能吃二十块。 但是想也知道,吕凤莲是不可能让他吃第二块的。 “小宿啊,”两人落座后,吕凤莲看向云子宿,“等下韩夫人他们过来,你可千万别只顾着吃。韩家重规矩,和我们不一样,你听见没有?” 云子宿低头看菜单,没怎么上心地应了一声。 吕凤莲脸色不怎么好看,不过顾及今晚的相亲,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他们来得早,等了好一会,韩家的人还没出现。人没来齐,自然也没法点餐,云子宿把菜单翻了个遍,心底的郁闷更甚。这些餐食的配图无一不在凸显着自己的高端,落在云子宿严重却都浓缩成了三个字——不够吃。 正为自己的晚饭发愁,云子宿的动作突然一顿。 下一瞬,他颈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背脊上也传来一阵明显的战栗。 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惧怕,云子宿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凡俗界这么一家毫无异样的餐厅里感受到一股如此精纯又毫无攻击性的力量。 谁? 云子宿猛地转头看向餐厅门口。 一旁正在补妆的吕凤莲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手一抖,手上的口红一歪,就涂到了嘴角外面去。 但是等看清门口进来的人时,吕凤莲脸上的怒气已经完全转化成了拥挤的笑容,她匆忙把嘴角多余的口红蹭掉,起身对着走过来的人热情招呼道:“哎呦韩夫人,您好您好,来这边坐!” 从门口走进来的人正是风云集团董事长韩付的太太侯牧芹。她穿着一款棕色的套裙,拿着一只印着同款logo的手包,微卷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似乎总在俯视人的眼睛。她看起来高傲又矜贵,听见吕凤莲的招呼也没给什么回应,只款款地走向了被侍者拉开的座位。 优雅地落座之后,韩夫人才抬眼看向了对面的两人。她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吕凤莲:“你是?” 吕凤莲忙道:“韩夫人,我是小宿的伯母,我爱人就是云学工,他说您约了今天要让小宿和韩少爷见一面,这就是小宿,云子宿。” 韩夫人把视线转向一旁的云子宿,大致将人打量一遍,目光中多了一分满意。这个小孩长相不错,看起来挺清秀的,最起码在明面上拿得出手。而且想来云家那种地方也养不出多优秀的好人来,小门小户的见识短浅,给点甜头就能任意拿捏,选这种花瓶当做韩弈的对象,再合适不过。 吕凤莲小心地观察着韩夫人的脸色,发现她对云子宿没有不满的意思,才稍稍放下心来。见只有韩夫人一个人进来,她又问道:“韩夫人,韩少爷呢?” 还没等人回答,一直心不在焉总想往外看的云子宿已经抬头望向了门口。 一个身材修长,眉目英俊的男人在侍者的引路下走了进来。 和那俊美面容不符的,是男人周|身浓郁的阴沉气息,甫一进来,他就让整个西餐厅内的温度都显得冷了一分。 不少人纷纷朝男人看去,神色或是好奇,或是诧异,或是避之不及。唯有云子宿一个人,盯着男人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个人闻起来太香了,这家餐厅里所有的高档牛排加起来,都不及他诱人程度的万分之一。 3.003 男人朝三人坐的位置走来,他离得越近,身上那种对普通人来说太够压抑的阴冷气息就越发明显,等他真的走到桌边时,吕凤莲已经连脸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 想来也不用怀疑,这位就是韩家那个传说中的大公子,韩弈。 韩弈站在桌旁,雾沉沉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韩夫人身上。 “夫人。”他低唤了一声,声音也如本人一样,不带一点温度。 平心而论,韩弈的长相并不算差,甚至可以用出色来形容。深邃立体的五官加上一双长|腿,就是没有韩家的背景,单看他的个人条件,也用不着担心婚娶的事。 可问题就在于,韩弈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阴沉,以致于普通人第一眼看他,注意的都不是他那俊美的外表,而是那种近乎病态的阴冷。 韩弈就像一棵长期照不到阳光的松树,即使站得笔直,毫无歪斜,也总是无法驱散周|身的森冷。这种感觉毫无依据,明明韩弈的动作和长相都毫无异常,等他靠近时,却总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吕凤莲之前已经听说过韩弈的情况,第一次看见真人却依旧被吓得够呛,她只当韩弈是身体不好常带病气才会被人如此闲话,却没想到对方单单站在这里,就能让她直冒冷汗。 尤其是那双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眼睛,如果不是知道情况,吕凤莲甚至会误以为韩奕已经病到看不见了,他的眼睛里完全没与正常人那种明亮的光,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样,阴气沉沉,令人生惧。 看见韩弈过来,韩夫人的神色也微微有些变化,不过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的表情绝不是看见儿子的高兴。 被叫了一声之后,她的态度也很是疏离,只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声:“坐吧。” 云学工把云子宿的资料送过去时,就已经和吕凤莲提过韩家的情况。所以吕凤莲知道侯牧芹并不是韩弈的生|母,对他态度冷淡也正常。侯牧芹会出现在这次相亲,只是因为自己当韩夫人管家事的职责,若说是让她热情地撮合两人,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所以就算再怎么发憷,吕凤莲也必须主动给两个人牵线,好让韩家同意这门亲事。 尽管笑容有些僵硬,吕凤莲依然热情地招呼了韩弈,还叫了侍者过来请四人点单。没过多久,餐品就陆陆续续地被端了上来。 餐桌上的气氛带着相亲特有的尴尬,唯一让吕凤莲松了一口气的是,以往总能用饭量把人吓住的云子宿今天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分。清汤都已经上来了,他却罕见地连头盘都还没吃干净。 吕凤莲并不知道,云子宿已经找到了比生冷酸咸的开胃菜更好吃的东西。 与普通人不同,云子宿吃东西的目的除了保持生存,还要借助食物的能量来转化灵气。通过在凡俗界十八年的经验,他大体探寻出了一个换算的概念——食物能被转化的灵气与它自身所含的热量成正比。 简而言之,就是热量越高、品质越佳、味道越好的东西,就能转化成越多的灵气。 为了补充灵气,云子宿认认真真地胡吃海塞了十八年,但是现在,他却从一个普通人身上找到了比高热量食物还浓郁成千上万倍的力量。 云子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韩弈,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可口香甜又顺眼。 普通人无法找出韩弈身上的异样,只觉得靠近对方就会发憷。云子宿却能看到韩弈周|身裹着的一团灰雾。灰雾的生成并不神秘,消极情绪、身体不适或者染上了什么脏东西都有可能产生。普通人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一些。但韩弈的情况不同,他周|身的灰雾已经浓郁到凝结成灰灵的程度。 携带灰灵的凡人非常罕见,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先例。云子宿原本在修灵界也听说过,那几个凡人无一不是命途坎坷经历悲惨,再加上机缘巧合,才凝结出了灰灵。 灰灵在修灵界并没有什么用处,虽然它可以经过一定的转化变为灵气,但耗费的代价与转化的效率完全不成正比,很少会有修士去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不过对于云子宿来说情况却完全不一样,凡俗界灵气如此稀薄,而他耗费心血所修炼的纯灵之体,完全可以把灰灵直接当成灵气来吸收。 韩弈周|身的灰灵非常浓郁,而且毫无遮挡地外散着,所以才会被云子宿闻到类似灵气的香味。云子宿粗略观察了一下,如果能把对方随身所携的灰灵全数吸收,他剩下的进度至少可以完成大半。 简单换算一下,一个韩弈就相当于堆积成山的汉堡、汇流成河的奶茶还有飞起来能遮天蔽日的炸鸡和烤鸭。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吗?如果结婚就能换来和对方朝夕相处的机会,云子宿绝无二话。 娶回家娶回家,立刻就娶! 于是韩夫人就发现,这个来相亲的男孩非但没有被韩弈的阴沉吓退,反而还主动和冷气森森的韩弈搭起了话。 和以往那些一见到韩弈就被吓得说不出话的相亲对象相比,云子宿的表现实在特别。原本韩夫人只是对云子宿的长相还算满意,现在,她已经开始考虑起了更进一步的问题。 吕凤莲也是又惊又喜,来之前她还一直惦记着云子宿的那个让人不安的微笑,生怕对方会故意把这场相亲宴搞砸,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尽管仍对韩弈心有余悸,吕凤莲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只要婚事能成,云家就能捞到大笔的好处,韩弈再怎么阴森,那也是云子宿一个人的事。 桌旁几人心思各异,却是让这场相亲宴顺顺利利地进行到了最后,在吕凤莲的撺掇下,云子宿还和韩弈交换了联系方式。 临走之前,云子宿无意间瞥见了被韩奕落在置物盒中的手机,尽管最后侍者肯定会来提醒客人拿好东西,不过为了给人留个好印象,犹豫一下之后,云子宿还是把那个钢琴黑的手机拿了起来。 “韩先生,你的手机。” 云子宿把手机递了过去,韩弈闻声回头,从他手中把东西接了过来。 “谢谢。” 低冷声线响起的同时,云子宿的指尖蹭到了一阵凉凉的触感。 两人的手指无意间轻蹭了一下。 强忍住直接把人身上灰灵扯来吸收的冲动,云子宿笑着说了声不客气。同侯牧芹礼貌地告别之后,他就和吕凤莲一起离开了餐厅。 他们要打车回去,韩家则是有司机来接。站在路边等车时,云子宿还察觉到了一个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等他抬头望过去,就正好看见了坐在副驾上降下车窗来的韩弈。 两人相距甚远,但这点距离还为难不了云子宿的目力。韩弈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像是驱散了之前弥漫的所有雾霭,露出了那深沉的,纯黑色的瞳孔。 韩家的车起步很快,他们只遥遥对视了一眼,车就已经上了大路开走了。 ———— 回到云家别墅时天色已晚,听完吕凤莲的复述,云家其他人都很是惊喜。云子宿推说自己累了回去休息,云老太太也少见地没有难为他。 反锁好卧室的房门,简单冲洗过之后,云子宿就躺到了床上。 意识再度来到熟悉的空间,云子宿照旧把晚餐转化为灵气,因为没吃多少东西,今晚的进度比中午更少,胸口的空缺几乎一动不动。 不过云子宿并不着急,今晚的收获比吃饱更让他开心。 从玉台上下来,云子宿离开了这个陈设清雅的房间,房门打开,门外不远处就是白茫茫的一片虚无,看起来颇为怪异。放眼四周,只能在隔壁看到另一个房间,其余全被茫茫白色占据。云子宿走到另一扇木门前推门进去,和刚才那间陈设简单的修行室不同,这个房间的三面都摆满了高大的木柜,每个木柜上有还诸多方形抽屉,能够存放不少东西。 这些抽屉里什么东西都有,灵丹符箓,薯片蛋糕,还有云子宿在两个世界款式截然不同的换洗衣物。 走到北面的木柜前,云子宿点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画好的符纸,东西那好之后,他才重新回到了隔壁的修行室。 修士的灵府只能在大乘期时稳定成型,即使是穿越之前的云子宿也无法做到。这个空间并不是他的灵府,而是一个灵器。灵器的本体是一枚法印,印章上最重要的印文无法显现,云子宿只能暂且把它称作无字印。 因为十八年前灵体穿越时所遭受的意外,云子宿已经丢失了很多关键的记忆,但一些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清楚的,能盛物的法器遍地都是,能装下灵体的灵器却罕见至极。如果没有无字印的辅助,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将纯灵之体重新修炼到这种进度。 可惜纯灵之体尚未修炼成功,云子宿的灵气入不敷出,直到现在,无字印内部也只有这区区一片空间能被他使用,修行室与储物室各占一半。 把符纸分别装好,云子宿一边动作一边想,要是让师父知道他把这么珍贵的灵器拿来当储物袋用,肯定会很无奈。 只是现在,他已经和师父已经两界相隔,再见之日遥遥无期。 在无字印中待了一整晚,清早起床时,云子宿才回到了卧室。 他起得不算晚,有一个消息却来得更早。 韩家同意了这门亲事,已经在选订婚的日子了。 为了庆祝这个好消息,云子宿愉快地吃掉了吕凤莲刚买回来的两大袋速冻奶黄包。 4.004 既然结婚的事已经定了下来,云子宿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云家其他人比他更看重这场和韩家联姻的婚事,相关的各种事情也用不着云子宿自己操心。订婚的一切事宜都有云家和韩家的人在商量操办,云子宿自己反倒成了最清闲的一个。 趁着云家人忙里忙外的时候,云子宿自己背了个运动包离开了别墅。 临行前,韩家的管家正好有事来云家商量,不少人一起待在客厅里。看见云子宿背着包下来,云学工不由有些警惕:“你要去哪儿?” 云子宿礼貌地和韩管家打了个招呼,才道:“回家。” 云学工的脸色沉了沉,碍于韩管家在场,却不好发作:“这儿不就是你的家吗?” 云子宿笑了笑:“我家在安城。” 自从云学商夫妇下葬之后,云学工和云学兵就一直拦着云子宿,不让他回安城。 云学工拉下脸来,他刚想说话,一旁的韩管家却开口道:“云少爷原来和父母住在安城吗?” 韩管家年过五十,动作之间却没有一点老态,一双眼睛也很是犀利。他在韩家待了二十多年,这次婚礼的大小事项都要由他经手再汇报给韩夫人,所以就连云学工都不敢怠慢他。 听见韩管家的话,云学工忙道:“对,不过我弟弟去世之后,我们就把他接过来了,免得他一个人在家伤心。” 说完之后,他又对云子宿道:“这边订婚的事正忙着,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先别回去了。” “正因为是关键的人生大事,我才更得回去和父母说一声。再说,劳烦了韩管家和这么多亲戚帮忙,婚礼肯定不会出差错,”云子宿道,“对吧,大伯?” 云子宿把韩管家搬出来,云学工肯定不能反驳,他被噎了一下,一旁韩管家已经开口道:“现在也没什么必须要云少爷亲自处理的事情,司机就在门口,云少爷需要他帮忙载去安城吗?” 云子宿婉拒:“不用麻烦了,谢谢韩管家。回去的车很方便,我一个人就可以。” 事已至此,云学工也没法再阻拦,只能任由云子宿离开了别墅。 倒是云子宿没想到韩管家会这么主动,他原本只打算以对方为借口离开,对方却主动为他提供了帮助 看样子,似乎韩弈在韩家并不像旁人闲话说的那样毫无地位,想起几日前相亲晚宴分别时的情形,云子宿总觉得韩弈身上还藏着不少秘密。 安城就在临城隔壁,坐车只需要三四个小时。最近十几年,临城发展势头迅猛,在不少排行榜中已经被划成了一线城市,相隔不远的安城却还是缓慢舒适的老节奏。从安城站搭公交回来,云子宿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拐到小区旁边的一家小吃店里。 已经过了饭点,店里虽然还有不少顾客,但已经不是最火爆时那种摩肩接踵的程度。云子宿一走进去,在柜台前带着老花镜忙碌的老太太就看见了他。 “哎呦……云崽!”老太太满脸喜色,每条皱纹都裹上了笑意,“你可算回来咯!” 云子宿也露出一点笑意,表情比他在临城时柔和了许多。 “齐奶奶,我回来啦,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奶奶好得很,就是好久没见你,”齐老太太放下账本,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从柜台后绕了出来,“乖崽,来让奶奶看看……哎呦,你怎么又瘦啦?” 云子宿走上前去,扶住了齐老太太的肩膀,闻言他笑道:“可能是太久没吃齐爷爷做的东西,饿瘦了一点。” “你这孩子,”齐老太太又好气又好笑,“那今天可得吃个够,吃不完不放你走。” 说着,她又朝后面喊了一声:“老头子,云崽回来了!” 没过多久,一个浓眉粗眼、表情严肃的老人就从后面掀帘走了出来,他系着一条雪白的围裙,手里还拿着一双长长的木筷,看样子是听见声音就直接出来了,连手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 “齐爷爷。”云子宿叫了一声,齐老爷子只是点了点头,盯着他看了几眼之后,却突然道:“瘦了。” “能不瘦吗,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齐老太太叹了口气打住话题,又忙去推齐老爷子,“后面还有现成的没有?先给云崽上一点。” 齐老爷子没出声,直接转身走了回去。 云子宿不好直接进后厨,就没有跟进去,在齐老太太的招呼下,他坐在了离柜台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没一会,面前就被摆了满满一桌的东西。 一旁有食客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好奇道:“老太太,这是您的孙子?” 齐老太太笑眯眯道:“是我看着长大的乖崽,和亲孙子一样。” 食客感叹道:“那您这……这东西也太多了点。” 只见云子宿面前的桌上摆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盘和碗,细数一下,几乎每种餐食都上了一份。 “小孩长身体,多吃点没坏处,”齐老太太道,“云崽小时候,还没这柜台一半高,一顿就能吃三份生煎,能吃是好事!” 她又转头对云子宿道:“乖崽,你慢慢吃,吃完了奶奶再给你端,啊。” 在几位食客颇为古怪的视线中,云子宿淡定地拿起一双干净的木筷,一边夹起一只表皮金黄裹着芝麻的锅贴,一边应了一声:“好,谢谢齐奶奶。” 齐老爷子话不多,手艺却是一绝,店里的小吃和汤点都是老字号,不仅有本地人偏爱这一口,连不少外地游客都会专程慕名而来。 一口锅贴咬下去,表皮酥香,肉馅鲜美,点缀的芝麻香气十足,鲜甜的肉|香填满味蕾,嘴里的第一个还没吃完,就已经催着人动手去夹了第二个。云子宿先解决完了一份锅贴,转而又去吃口感有些近似的生煎包。生煎包的皮稍厚一些,也被煎得更脆,内里裹着的肉馅鲜味满满,咬得急了还会有清亮的汤汁流出来。 再之后,就是皮薄馅香、汁水满溢的小笼汤包,用筋道糯米粉裹了一整个大虾仁的鲜肉汤团,汤水鲜到喝得停不下来的馄饨,还有带着淡淡桂花清香、豆沙多到咬一口就流下来的酒酿圆子。 云子宿的动作不见粗|鲁,吃东西的速度却快得让人咋舌,没一会的功夫,满桌食物就被消灭了大半,惊得旁边几位食客连连侧目。只有齐老太太,她没一点吃惊的表情,反而还笑呵呵地帮云子宿又加了几份他平日喜欢的生煎和小笼包。 等云子宿吃得差不多,其他的食客也陆陆续续结了账,看云子宿吃得这么香,不少人也忍不住多点了些东西,他们的胃口都被带起来了。 店里逐渐清闲下来,忙完的齐老太太也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她仔细地把桌上吃完的碗盘叠在一旁,坐在了云子宿的对面。 云子宿正在喝馄饨汤,又鲜又香的热汤抚|慰了肠胃,让人不由生出一种满足感。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齐老太太慈爱的目光。 只是除了欣慰,对方的视线中,还带着一分隐隐的忧虑。 云子宿把汤勺放下,温声问:“齐奶奶,怎么了?” 齐老太太似有犹豫,停顿片刻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云崽,你这次假期这么晚回来,是不是被什么耽搁了?” 云子宿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回临城那边住了几天。” 齐老太太皱了皱眉:“是不是你那些亲戚又为难你了?” “没有,”云子宿安抚道,他不想让老人替自己担心,“他们影响不了我。” 齐老太太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她压低了声音:“你们家的房子,他们带了各种人去看,开口就喊价要卖,放了假还压着你不让回来,这房子又不是他们的!我让老大打电话给你,可他手机被偷了,没了你的号码。云崽,你这次回来的正好,房子的事你得多留心,这是你爸妈留给你的东西,可不能让他们占了去。” 云子宿点了点头,又问,“房子现在还经常有人来看吗?” 齐老太太欲言又止。 云子宿问:“怎么了?” “少是少了……”齐老太太朝四周看了看,转回来看云子宿时,神色中的担忧更甚,“但是好像,发生了一些怪事。” 她似乎不太想在刚刚失去双亲的云子宿面前提这些。可房子事关重大,最后,她还是和云子宿说明了情况。 “其实你大伯最开始带人来看的时候,就有人看中了房子想买,但是打听了一下原住户的情况……就没人急着下手。后来又换了一批新的买主过来,他们似乎不在乎这个,可一旦有人进屋里待久了,就说会听见怪声。” “我们这些邻居什么动静也没听见,可就是那些买主说房子里不干净,多待一会就有怪事。所以这交易一直到现在都没成。” 齐老太太道:“虽然来得人少了,可也不是没有,你小叔前两天还来了一次,说是和一个想买房子的人找上了一个老道士,过段时间就把人找来,清理干净房子再交接。” 云子宿点头:“我清楚了,谢谢您。” “你这孩子,跟奶奶还客气什么。”齐老太太嗔道,随即她又有些担心,“云崽,你回家去过没有?” “还没,”云子宿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我打算吃完再过去。” “你一个人去行不行?小宝正好在家,你去喊他一声,叫他陪你去吧。”出了这么多事,齐老太太也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一个人可以,”云子宿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包装盒,“这是我在北城给小宝带回来的模型,奖学金买的,我就不绕去您家了,您帮我给他吧。” 齐老太太收了模型,就没再要饭钱,云子宿也没多客气,背上包和人告别后就离开了小吃店。 反正包装盒夹层里塞的钱也够付账的了。 临走前,齐老太太把人送到门口,她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男孩,轻声道:“乖崽啊,别怕,你们家那些动静都没打扰到我们邻居,肯定也不会伤害你。回家好好多待一会,说不定能陪陪他们,啊。” 云子宿听懂了她的意思,笑了一下,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好。” 凡俗界的老年人容易迷|信,觉得人死后还会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如果换成其他的年轻人,肯定不会信齐老太太的话。 云子宿也不信,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不相信有鬼。而是因为,他很清楚房子里那些东西是什么。 毕竟,它们可都是云子宿亲手引来的。 5.005 回家之前,云子宿又去了一趟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他认真对比了十几种冰激凌的食品配料表,然后从其中选了热量最高、分量最大的一个付了钱。 咬着冒冷气的巧克力脆皮,云子宿走到了熟悉的建筑楼下。 年初的时候,物业就说五月份要统一给所有住户换窗框。云学商夫妇四月份去世,现在,其他楼层都已经换上了银白的新窗框,只有云子宿家所在的十八层东户还是旧的。 从地面往上看,十八层那黑乎乎的窗框与其他住户格格不入,让人看了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云子宿并未过多停留,只看一眼就走进了楼里。他坐电梯上到十八层,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小区建成时,房屋的安全性能就是一个卖点,门锁和防盗门是一体的,更换时需要花不少钱,如云子宿所料,云学工和云学兵并没有花那个功夫去换锁,他们显然是想把这个钱留给买主去拿。 房门打开,室内光线有些偏暗,让屋里的装饰呈现出一种莫名的陈旧。云子宿顺手去开灯,他伸手过去,却没能在熟悉的位置摸|到开关,反而摸|到了一只冰凉僵硬的…… 手。 那的确是人手的形状,而且触感冰冷,让人毛|骨|悚|然,就算是胆子再怎么大的人,猛不丁在熟悉的地方摸|到这种东西,恐怕也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云子宿的反应却和内心一样毫无波动,他连呼吸都没变,甚至还反手伸过去,和刚刚摸|到的那只手击了一下掌。 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只手不见了。 “啪”的一声轻响,吊灯被打开,室内明亮起来,借着充足的光线,云子宿回头看了一眼开关。 那里什么都没有,看起来毫无异常。 give me five 都不敢,这业务能力未免也太弱了点。云子宿皱了皱眉,他咬了一大口冰激凌,才转头继续朝屋内走去。 客厅的陈设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显得脏乱了许多,地板上是各种人来看房子时留下的脚印,茶几上还留着烟灰和泛黄的一次性纸杯。 云子宿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久未被动过的玻璃窗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响,屋外的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明明是酷暑,那风却带着莫名的凉意。 云子宿抬眼向外看去,正好瞥见了窗外不远处一个白晃晃的人影。 那身影背对着窗户,曼妙纤细,楚楚动人,恰如一位妙龄少女。 但这可是十八楼,窗外哪来的人? 又是“吱嘎”一声,窗户被彻底推开。大敞的窗户外天色晴朗,阳光明媚,早已不见了刚才的异样。 “你大白天出来有什么用?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衣服吹下来了。”就算知道这些东西听不懂,云子宿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吐槽。 这简直是他见过最差的一届。 窗户打开后,室内空气得以流通,屋里的沉闷之气散去了一些。云子宿看了看遍地的灰尘和墙角的垃|圾,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符纸。 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精细而玄妙的图案,笔触之间隐隐有暗光流动。云子宿取了四张符纸,分别拍在房间的四个角落,符纸飘出去的下一秒,就有四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屋内显了形。 除了刚刚出现过的断手和白影,还有一滩鲜红色的血流,和一张头发奇长的青灰色鬼脸。 云子宿看了一眼就知道,血水应该是要从水管里流出来吓人的,鬼脸则是要映在屋内的镜子里。屋里的阴浊虽然不少,但也只有这四个能勉强唬住人了。 看着被符纸贴住的四个阴物,云子宿直接掐了一个手诀。 手诀掐完,四张符纸一动不动。 云子宿:“……” 他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冰激凌,吃完了最上面的一个裹着巧克力脆皮的冰激淋球之后,又把脆皮蛋筒咬了一圈,才停下来重新把手诀掐了一遍。 已经吃掉的东西只能用灵体在无字印中吸收,要想用肉|身使用灵力,云子宿必须得实时补充热量。 有了现吃现换的灵力,四个阴物才在符纸的驱使下慢慢动了起来。 云子宿一边吃剩下的冰激凌球,一边监督它们工作。白影去拿了一把扫帚,断手则拿着簸箕跟着它捡垃|圾。血水晃晃悠悠地在地板上爬着,把灰尘拖干净,鬼脸在最后,用长长的头发把没干的水迹擦掉。 云子宿又提前多用了一张符纸把血水的气味和杂质封住,打扫的过程中,它就跟清水一样纯洁又干净。 等房间收拾得焕然一新,四张符纸就直接燃烧起来,四个辛勤劳动的阴物也再次消失不见。 云子宿翻着剩下的符纸叹了口气,想他当年,一张符箓的威力都能把这整个小区炸平,结果现在,驱使几个不成型的浊物都要用四五张符纸。 严格来说,他手中这些符纸都没办法被称为符箓,它们都是云子宿在试图找回记忆时的练笔之物。符箓需要注入灵力,云子宿连自己的灵力都不够用,哪还有余力制符。不过就算没有额外注入,画符时的笔触与力度也会在符纸上留下痕迹,这些符纸虽然不能与符箓相比,却也聊胜于无。 三两口把剩下的冰激凌吃完,云子宿一边咬着剩下的蛋筒,一边用手中的七张符纸叠成了七个三角。他在家里走了一圈,把三角依次放在了不起眼的地方,放好之后,他重新回到客厅里,把冰激凌剩下的热量转化成灵力,注入了横跨整个房子的阵法。 七张符纸并非用来布阵,而是加固阵法,所以这次云子宿花费的灵力也比从头布阵要节省不少。这个阵法在云学商夫妇在世时就已经设下了,原本是给两人聚气保平安用的。夫妻两人去世后,阵法失去了受益者,聚起的精气被阴浊垂涎,加上云子宿的刻意放任,自然就吸引了不少阴物过来。 这次加固阵法,一是为了吸引点更厉害的东西过来,继续阻止云学工和云学兵卖房的进度,二也是为了加固禁制,不让这些被吸引来的阴浊乱跑,免得打扰了周围的邻居。 做完这些之后,云子宿关好门窗,这才离开了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的家。 离开安城之前,云子宿还去了一趟公墓。云学商夫妇被葬在这里,他们的墓碑挨在一起,像生前一样亲密。 云子宿在修灵界时无父无母,是师父一手养大了他。现在师父无法相见,在这个世界里,最疼爱他的两个人也离开了。 云子宿在墓前站了好一会,才在天色转暗时离开了公墓。 回程路上依旧是三个多小时,一路上云子宿的手机响了不知多少次。等他回到云家别墅时,晚餐时间已经过了,云学工板着脸坐在客厅里,被吕凤莲拉了两回才勉强按捺住怒火。 “结婚前到处乱跑,成什么样子!”云学工的语气依旧不怎么好听,“韩家和我说了,订婚还有的忙,老三家的,这些天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听见没有?” 云子宿已经放弃了研究云家其他人的脑回路,事实上,他觉得云学商夫妇当初离开云家独自打拼,很可能就是因为被周围人脑子里的海浪声吵烦了。 他笑了笑,语气老实又乖巧:“听见了,大伯。” 说完之后,云子宿就拐去了厨房。 厨房里虽然还有吃的,但分量和口感都不怎么样,云子宿随便找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就回到了楼上的卧室。 在灵体状态下把丰盛的午餐和可怜的晚餐转化完毕之后,云子宿正打算离开无字印去外面找点吃的,就听见了卧室里的电话铃|声。 他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看见显示的名字时先是一愣,随即眉眼之间露出了一点喜色。 电话接通后,云子宿率先开口道:“喂,阿凯?” 一个略低的年轻男声从对面响起:“子宿。” 云子宿笑道:“你终于放假啦?” 何安凯是云子宿的高中同学,后来报名去当了兵,平日军队管理严格,何安凯连手机都不能用。不过从高中到现在,两人的联系却一直没有断过。 “嗯。”何安凯问,“你现在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我在我们家的店里,你要不要过来?”何安凯的声音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请你吃饭。” “你都到临城了?”云子宿愣了一下,随即道,“你们家不是火锅店吗,这个点应该已经人满了吧……” “天热,店里上了新东西,”何安凯道,“来吗,请你吃烧烤。” 烧烤?? 云子宿二话没说。 “等我!” 6.006 云子宿晚上回来的时候,云学工刚和他说过不许出门,云子宿不打算跟他硬杠,但也没打算听他的。 这个时间,云老太太已经回房休息了,别墅里也安静了下来。关掉了卧室的灯,云子宿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他住在二楼,从这个高度往下翻,即使不用灵力也绰绰有余。 悄无声息地踩着墙外的边缘跳到室外的水泥地上,云子宿朝四周看了一圈,确认没人注意后,才安静地离开了小区。 坐上公交车,没过多久,云子宿就来到了一条灯火通明的美食街。何安凯家的火锅店就在离街口不远的黄金位置,“何记老火锅”的招牌高高挂在门口,牌子下面就是座无虚席的食客,云子宿来的时候,屋里屋外都已经坐满了,从打赤膊吃烤腰子的中年人桌上那油亮红辣的烤田螺,到书包堆在一起的高中生手里一人吃一口的羊肉串,浓烈的香味飘散在每一个角落。 云子宿吸了吸鼻子,就看见了从店里走出来的何安凯。 “子宿。” 何安凯眼底含笑,硬朗的面部线条也略略显得柔和起来,他比云子宿大两岁,入伍之后更显得稳重,即使站在人声鼎沸的嘈杂门店里,也依旧挺拔如松。 “阿凯!”云子宿朝人挥了挥手,何安凯走过来,分别已久的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云子宿的手还没收回来,就听见何安凯道:“你瘦了。” 云子宿:“……”这是最近新流行起来的问候语吗。 周围人太多,两人并没有停留太久,何安凯带着云子宿绕到了一旁一张空桌上。桌子显然是特意留下的,上面放着几个空铁盘,一瓶北冰洋,还有一瓶冰啤。 店里顾客太多,提前烤出来口感又会不好,所以东西还要等一会才能上来。两人坐在桌旁,何安凯就着桌沿把北冰洋的瓶盖磕开,插好吸管之后递给云子宿,等云子宿接过去,他又如法炮制地开好了冰啤。 闷热尚未散尽的夏夜,橙味的碳酸饮料带来沁人心脾的爽感,云子宿吸了好大一口北冰洋,压了压自己被烤串香味勾起的馋虫,才开口道:“叔叔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他们的精神也恢复得很好。”何安凯轻声道,“子宿,多谢你。” 云子宿笑道:“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谢的。我还得谢谢你请我吃烧烤。” 何安凯和云子宿相识在高一,当时的何安凯性格沉闷,再加上比同龄人高出一头的个子,坐在最后一排的他总显得有些孤僻。云子宿是因为察觉了缠绕在他周围的灰雾,顺手帮他解决了父母被人设阴计陷害的事,两人的关系才真正熟悉起来。 何安凯也笑了笑,他抿了一口啤酒,喉结微滚,动作爽利,入伍时间长了,少时的郁气早已化成了一身悍勇,曾经的孤僻少年也长成了硬朗男儿。 两人随意闲聊着,从高中的回忆到军营里的趣事。烤串上来之前,店里请的帮工先给端来了一份凉菜和一盘花生毛豆,趁着云子宿剥花生吃的时候,何安凯问了他一句:“你呢,子宿,你最近怎么样?” 云子宿吃了一颗花生,被汤汁煮过的花生很是入味,一咬还能尝到果皮下薄薄一层的汤水。他把花生咽下去才道:“我挺好的啊,放暑假了没什么事,整天也很悠闲。” 何安凯左手握着啤酒瓶,凝结的水珠顺着瓶身滴落在他的虎口。 “我听说,”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停顿了一下才把话问出来,“你要结婚了?” 云子宿“咦”了一声,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娱乐版有韩家的消息。”何安凯看着他,“子宿,这是真的吗?” 云子宿点了点头,他倒忘了还有媒体的事:“在准备订婚。” 何安凯又顿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什么,瞥见不远处店内的情景,却是又把话截住了。 “串烤好了,我过去拿。” 没过一会,何安凯就拿着一把烤好的羊肉串走了过来,这些串都是刚刚备考出来,表层还冒着滋滋作响的油花,扑鼻的香味随着热气散发出来,那种诱|惑更是让人难以抵挡。 烤串一拿出来,云子宿就被勾走了魂。烤得恰到好处的羊肉串肥瘦相间,肥膘烤出的油裹在瘦肉表层,外面是喷香的孜然和辣椒粉,还没吃进嘴里,就已经让人想象出了那种鲜美细嫩的口感。 何安凯把一串递到云子宿面前,其他的放在了桌上的空铁盘里,云子宿把烤串接过去,刚迫不及待地想要咬下去,就忽然闻见了一股与面前羊肉串不相上下的诱人香味。 云子宿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向远处望去。 纯灵之体的修炼进入关键时期之后,为了节省灵力,他就没有再动用过自己的灵识,所以现在即使有人靠近,云子宿也必须要在很短的距离内才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见云子宿突然停下了动作,何安凯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在烧烤桌的边缘位置,站着一个身穿西服,面无表情的男人。 毕竟是夏天,尽管已经入夜,大部分人也都穿着短袖,会穿一身正装的人实在罕见。再加上烧烤摊上满满的谈笑声和肉|香味,尤其是几个打着赤膊高谈阔论的中年人,两相对比之下,男人实在是与这里格格不入。 许是这身西装太过显眼,又或者因为男人随身自身的阴冷之气,原本嘈杂的氛围突然冷了一下,不少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男人却对此视而不见,他绕过几张坐满了人的桌子,直接朝云子宿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只是云子宿,何安凯也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他不由暗中皱了皱眉。 是韩家那个鲜少露面的大公子,也是云子宿的结婚对象。 韩弈。 韩弈走到面前的时候,云子宿手里还拿着没来及放下烤串。被只在西餐厅见过一面的未婚夫撞见吃烧烤……总觉得有点尴尬。 云子宿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韩先生,这么巧,。” 韩弈看着他,眼睛里那沉沉的雾气似乎在慢慢散开。 他指了指云子宿旁边的座位,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嗯?没有,”虽然有些吃惊对方会现在这,本着要给人留下好印象的原则,云子宿还是主动帮他把座位往外拉了拉。 店外的烧烤桌都是临时摆出来的,讲究点的人还会用纸擦一擦才坐下,韩弈却是看都没看,直接坐在了云子宿身边。 云子宿还在为韩弈的随性意外,就见对方把目光转到了自己手中的烤串上,云子宿愣了一下,下意识道:“韩先生要尝尝吗?” 他本来只是礼节性的客套,穿正装坐在烧烤桌旁已经够让人意外,韩大公子一看就不是会吃这种东西的人,还是西餐厅更适合对方。 可韩弈居然没有拒绝。 “好。” 云子宿彻底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烤串已经不见了,韩弈没去碰盘子里的那些,反而拿走了他手里的那串,两人的手指又擦了一下,依旧是熟悉的冰凉触感。 云子宿却觉得自己的心在被炙烤。 我的串…… 他还以为大户人家不会稀罕这种街边摊,谁知道,谁知道…… 云子宿的心在滴血。 连灵体空缺的胸口都在漏风。 手里的烤串被韩弈拿走,云子宿只能再去拿盘子里的那些,他咬了一口羊肉,烤得恰到好处的瘦肉混着撒好的调料,吃下去不只是口舌的享受,还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愉悦与满足感。 尽管这种幸福现在已经减少了十分之一。 云子宿郁闷地咬着串,让他更郁闷的是,韩弈只吃了一口,就把手里的羊肉串放下了。 暴殄天物!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尽管很快,刚刚起身离开的何安凯就拿着新烤好的串走了过来,尽管新的烤串里还有云子宿最喜欢吃的月牙骨和烤板筋。云子宿还是悄悄在心底给韩弈扣了一分。 他忙着给羊肉串记仇,给两人互相介绍时,都没有注意到韩弈和何安凯之间一触而过的短暂对视。 韩弈周|身仍是阴冷的凉意,何安凯也没和好友这位突然出现的未婚夫说什么,只沉默地抿了一口啤酒。 云子宿对此一无所察,他还趁着抬手去拿烤串的机会,装作不经意地碰了一下韩弈的手肘,从人身上偷扯了一点灰灵下来。 脆骨咬进嘴里的同时,偷来的灰灵也从两人接触过的部位渗入了身体里,云子宿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 清甜又舒适,灵力超好吃。 这个串赔得值了! 他正开心的时候,身旁的韩弈忽然侧头看了过来。 云子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难道是刚刚偷吃被发现了? 7.007 韩弈看着云子宿,目光很专注。 他问:“你今天回安城了?” 见对方并未发现自己的动作,云子宿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就说,韩弈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连灰灵都不知道如何抵御收敛,又怎么会察觉灰灵被扯走一小块的事。 云子宿点了点头:“对。” 他有些好奇地问:“韩先生怎么知道?” 韩弈道:“管家告诉了我。” 云子宿恍然。 韩弈问:“你去看望他们了么?” 对方没有明说“他们”是谁,云子宿却听懂了。 他的神色微敛,温软的声线也放低了些。 “……嗯,这件事,总该和他们说一声。” 云子宿初来此界时,肉|身损毁,记忆破碎,只剩一片万念俱灰。虽然他并非轻言放弃之人,但无可否认的是,云学商夫妇给予了他最大程度的宽容与关怀。 修士逆天改命,与凡人差别甚异,但对云学商夫妇,云子宿并不抗拒对他们尽凡俗界的义务。 云子宿的话说完,就觉得自己的后脑传来一阵轻缓的触感。 韩弈的手真的很凉,酷暑时节,他整个人都在向外散发着寒气,动作却并不显得冰冷。 韩弈轻轻揉了揉云子宿的头发:“他们会很欣慰。” 云子宿笑了笑:“嗯。” 然后他又悄悄从人手心里扯了一大块灰灵下来。 一旁的何安凯看着两人的动作,神色微动,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默默地又给云子宿多拿了几次烤串。 韩弈来了就没有走,一直陪着云子宿吃完。他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气氛始终没有冷场。云子宿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韩弈会是这么好相处的一个人。 当然,这只限于云子宿自己的个人感受,若是用同样的问题询问同桌的何安凯,他肯定不会是这个答案。 烧烤吃完,云子宿手边已经堆了像小山一样的铁签,何安凯早就清楚他的饭量,不过意外的是,韩弈目睹了云子宿的吃法,居然也没有一点吃惊的意思。 临离开前,何安凯叫住了云子宿。 “这几天晚上我都在,你想吃夜宵就直接过来,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找我。” 云子宿有些好奇:“你这次休假的时间变长了吗?” 何安凯假期宝贵,以往休假大多只有四五天,去掉路上来回,也至多只有两三天而已。 何安凯点头:“会在这边多待几天。” 两人说话的时候,韩弈已经叫来了店里的帮工,让人给这桌烧烤结算。 何安凯看见,直接朝帮工摆了摆手,帮工认识他,见有小老板在这,就没多留。 韩弈已经拿出了皮夹,见状抬头看了何安凯一眼。 何安凯道:“这顿是我请子宿的。” 韩弈不置可否,却没把皮夹收回去。 周遭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一旁云子宿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忙着从口袋里找东西,摸出一个小瓶之后,就把它塞给了何安凯。 “这是外用的,对表层伤口和肌肉损伤都管用,直接抹上就行。” 云子宿拍了拍手:“算今晚的饭钱啦。” 何安凯的训练强度大,各种损伤在所难免,云子宿之前也给过他一些药膏。原本对方只当普通礼物收下,用过之后第一次休假回来,就坚持要给他钱。 这种药膏对普通人来说的确珍贵,但对云子宿来说,用一枚没品级的灵丹就可以做出一桶来。他们各取所需,用这个抵饭钱正好。 韩弈这才把皮夹收了回去,何安凯也没有多说,接过小瓶后仔细地收了起来。 烧烤摊还会再忙一段时间,云子宿就没有去后厨打扰何家父母,三人走到路边,云子宿朝何安凯挥手:“那我先走啦,阿凯,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好。” 云子宿原本打算和来时一样坐公交车,这个点正好能赶上末班车。不过他还没走去车站,就已经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拦住了。 韩弈打开车门,朝他示意了一下。 于是云子宿就稀里糊涂地坐上了专车。 等车停在云家别墅门口,云子宿才想起了一件事。 不对,他是从窗户溜出来的,没走正门。 “等一下……” 云子宿正想去叫从另一边下车的韩弈,却发现不远处别墅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了。 显然,云家人已经知道他们回来了。 没办法,云子宿只好和韩弈一起走了过去。 夜色已深,但除了已经睡下的云老太太,和还没回来的小儿子云学兵,云家其他人基本都在。虽然能看出他们对韩弈来的事很重视,但等见到真人时,大多数人的反应都和当初在西餐厅里的吕凤莲一样。 李|芳菲更是已经怕得躲到她母亲云向红身后了。 韩弈并没有和他们寒暄的意思,把云子宿送进别墅之后,他只和为首的云学工简单交谈了几句,又让司机把首次登门准备的礼物递给对方,就打算离开了,全程没有多看过其他人一眼,就算是和云学工说话时,韩弈的态度也和他周|身的气息一样冰冷。 唯独在临走前,韩弈把目光转向了云子宿,神情才有了些许的变化。 他道:“早点休息,微信联系。” 其他人的视线看过来,云子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韩先生晚安。” 韩弈道:“晚安。” 男人离开后,别墅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看向云子宿时,云学工的脸色依旧很臭,但他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连今晚云子宿自己外出的事都没提。 大概是韩弈提前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什么,不然这个时间,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在客厅里等着。虽然不懂为什么韩弈会特意跑去烧烤摊接他,还要通知云家人,不过云子宿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放太多心思。 他还有满满的热量需要转化。 回到卧室冲了个澡,云子宿就躺回了床上。进入无字印之后,他没有急着把晚上吃的烧烤转化,而是先把偷偷从韩弈身上扯下来的灰灵吸收了。 灰灵的攻击性和其中所含的杂质都会让修士头疼,但对于只剩心口空缺就能完成纯灵之体的云子宿来说,吸收灰灵的过程就好比啃鸡翅,只要把骨头吐出来就行了 渗入体内的灵气如同甘甜的雨露,滋润了久旱的灵窍,即使分量并不算多,也足以让灵体为之神清气爽。 云子宿身上的白光明显比平时更盛了一分。 吸收完灰灵之后,云子宿就睁开了眼睛,他低头朝心口看去,眉眼间顿时染上了喜色。 他只吸收了从韩弈身上扯下来的两小团灰灵,胸口的空缺就肉|眼可见地补全了近似一个指节的大小。 这比云子宿吃东西修补的速度要快上太多了。 继续把晚上吃的烧烤也转化成自身灵力,努力修炼的云子宿满心满脑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结婚! 在无字印里待了一夜,清早云子宿起来,他还没走到一楼,就在楼梯上听见了客厅里李|芳菲和云姗姗的声音。 昨天云子宿回来得晚,云姗姗和云耀祖年纪小,早早就睡了,所以没有看见韩弈。 云姗姗问:“昨天韩弈是不是来过?他长得好不好看,你拍照了没?” 李|芳菲道:“还好……我没拍。” “还好是什么意思?”云姗姗不满足于这个答案,“他们家的人不都是出了名的好看吗?我之前在联谊会上见过韩以隆,他是他们学校的领队,人又帅又高,被特别多人围着。韩弈总不可能比他弟弟差吧?” “我说不好,”李|芳菲的声音里带着迟疑,“韩大少给人的感觉,特别冷……我没敢多看。” “切,你也太胆小了吧,”云姗姗有些不满,“他肯定是装酷,下回我见了得跟他说,冰山男那一款早就过时了。” “不过……”云姗姗声音明显变甜,“如果他能带我去见韩以隆,我倒可以考虑一下,告诉男生怎么做才最受欢迎。” 两人的声音被云向红招呼吃早饭打断,云子宿刚巧走下最后一个台阶,云姗姗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云家小辈除了懦弱就是骄横,脑子里的海浪声和云学工他们一样此起彼伏。相比之下,他还是对烧麦和赤豆粥更感兴趣。 吃完早饭,云子宿照旧了回到自己的卧室,放假之后除了吃饭,他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空闲时间全部用来修炼。 不过这次,他还没进无字印,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从北城打来的,打来的人是云子宿在北城大学的同学,费扬。 通话刚一接通,费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喂,子宿,你在家干嘛呢,这么多天没一点动静?” 云子宿对他的混不正经习以为常,直接道:“躺着。” 他可没说谎,修炼可不就是躺着。 “躺什么躺,”费扬抱怨道,“简直浪费你的能力。哎,我跟你说的出去玩你考虑好没有,下周去川藏自驾,十天绕一圈,走不走?” 云子宿想了想,下周往后推十天,他没时间。 “去不了。” 一听这话,电话那头的费扬明显有点毛:“有什么去不了的,你怕高原反应?我们院里还有俩女孩子要跟着呢,这回出门肯定不会多累。还是你家里不同意?那我找辅导员给你家长打个电话说有活动……” “不是,”云子宿截断他,“我有事,走不开。” 费扬啧了一声,还是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云子宿道:“我下周末要结婚。” 费扬:“……” 电话那边寂静了三秒。 然后就是费扬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说什么??!” 8.008 云子宿被他这么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茫然地重复了一遍:“下周末要结婚……怎么了?” 听对方这语气,怎么觉得结婚就跟吃饭一样平常。电话那头的费扬被噎了一下,他甚至有一种猜测——在云子宿心中,结婚可能还没吃饭重要。 费扬忍不住道:“你才多大,说结婚就结婚?” 云子宿回忆了一下凡俗界的法条:“我上个月成年……法律规定我可以结婚了。” 费扬:“……” 这么说是没错。 “那你师父呢,这件事他同意过吗?” 电话那边费扬问的这个师父,自然不是云子宿在修灵界那位真正的师尊,而是被他编出来的一位“隐世高人”。 费扬是云子宿的同班同学,他是北城本地人,也是一路从最好的学校升到北城大学,顺利到没有一点波折的那种人生赢家。费扬家里有钱有势,他是典型的富三代,做事随心,用不着考虑成本,也不用费心去看别人的脸色。 两人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集,直到一次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他们恰巧被分到了一组。那段时间费扬的脸色一直不好,组里其他人知道他的背景,也不敢多和他说什么,任务就落在了被随机点成组长的云子宿身上。 上了大学之后,纯灵之体修炼进入关键阶段,云子宿很少关心其他事情。直到和费扬接触,他才察觉了对方身上新沾染上的黑气。黑气也属于灰雾的一种,但比普通灰雾的有害度更高。费扬身上的黑气明显是受人所害,若是再拖一段时间,恐怕对他的性命都有威胁。 费扬的状态虽然不好,却没有迁怒旁人,分配的小组任务也都按时完成了。他的脾气不算好,本质却不坏,也没有动过什么邪念,所以当费扬在小组一起外出时险些被黑气害得失了性命时,云子宿才会出手相助。 见识过云子宿的能力之后,费家出高价请他帮费扬解决后续问题。云子宿正好缺钱吃饭,就接了这个活。 也是因为这件事,云子宿才得知,凡俗界也有相当数量的人在修习灵力,不过他们将其称之为玄学。 玄学在国内共有南二北三五大宗门,这些宗门平日行踪极为隐秘,但也会在普通人中寻找好苗子进行培养。费扬正是玄门的初学者之一。可惜他这次运气不好,教他修习那人心术不正,对费家钱财生出贪心,因而对费扬起了歹念。 那位枉为人师的玄门修士自然也有几分真本事,不然不会轻易唬过费家,还让费扬遭了那么大的罪。不过在云子宿面前,他就完全不够看了。云子宿花了一顿北城烤鸭的灵力就破了对方的邪术顺便生擒了对方——以致于后来费家给他送了一个月的北城烤鸭当谢礼,直到云子宿吃腻了为止。 费家原本以为云子宿是五大宗门里出来历练的内门弟子,后来才发现他对玄门之事一点都不了解。听完费家对玄门的讲解之后,云子宿干脆给自己编了一个“隐士高人”身份的师父,说自己的本事都是师父教的,对方从来没提起过宗门的事,而且一向行踪神秘,不愿暴露身份。费家也因此没有再追问。 有了这场意外,费扬就和云子宿熟悉了起来。他一开始还把云子宿当成那种高深莫测、深藏不露的大师看待,时间一长,就发现了对方除了吃就是睡的本质。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慢慢消失,在北城的时候,费扬没少带着云子宿去吃好东西,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成了真正的好友。 费扬问完这句话,云子宿不由顿了一下。若是他师尊知道这件事…… 韩家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我已经传讯给师父了。”云子宿轻声道。 尽管和费扬的关系不错,他也一直没打算在这个世界公布实情。 他想了想,又道:“请柬本来也要给你发的,不过下周只是订婚,离结婚还有段日子。” 云子宿说话时的语气依旧很淡然,听起来随意得让人牙痒。 费扬在电话那边咬牙切齿,又不好表现出来。老实讲,他甚至没有能够质疑的立场。 费扬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的结婚对象是谁?” 临城和北城的距离足有上千公里,韩家虽说有钱,名声也不可能传到北城去,更不要说韩弈这种平日鲜少露面的人。云子宿道:“你应该不认识,是临城这边的人。” 费扬却并未就此打住,他执意要问:“是谁?” 云子宿只好把韩弈的名字告诉了他。 出乎意料的是,费扬居然听说过韩弈。 他道:“临城韩家?他爸是风云集团的?” 云子宿道:“对。” 费扬又问:“订婚是下周末什么时候?” 云子宿想了想:“周五下午。” 今天已经是周日,算一算日子,也没剩几天了。 费扬闻言,只说了一句“等我”,就把电话挂了。 等他干什么?费扬不是要去川藏自驾吗?云子宿一头雾水,带着满脑袋的问号……躺回了床上。 不管怎么说,修炼最要紧。 ———— 在韩云两家的忙碌下,在云子宿掰着手指倒计时的期待中,周五的订婚宴终于到了。 近十年来,风云集团发展势头迅猛,韩家在临城隐有领头之势。这次虽然只是订婚,前来给韩家送礼的人依旧络绎不绝,订婚宴也定在了一家高档次的豪华酒店里。 宾客们前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祝贺这对新人,而是为了尽可能地和韩家攀上关系。所以即使主角是那位鲜少露面、传言甚凶的大公子,也没有多少人在表面上露出什么不妥。 这位韩大少虽然鲜少露面,有关他的各种传言却一直没有断过。他的生|母是风云集团董事长韩付的第一任妻子,夫妻两人感情恩爱,当时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韩母生来体弱,怀|孕后更是病况频出,生下韩弈之后,便香消玉殒,连带着刚出生的韩弈也体弱多病,自小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 韩弈两岁那年,韩付续弦娶了现在的妻子侯牧芹,侯牧芹相继为韩付生下三个儿子,韩弈在韩家的地位也越发尴尬。豪门向来不缺故事,韩弈成年生日时,前来庆祝的人里混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不速之客。那人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直言韩弈这一生克母克妻克友人,所剩寿命不足七载,凡是主动亲近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生日会当场炸开了锅,虽然那人立即被保安抓|住带了下去,这些话却无法抹去,反而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临城的高层圈子。 而在之后的体检中,医生也给出了相当不乐观的答案。韩弈被诊断得了年轻人群中少见的肺心病,即使治疗得当,认真疗养,十年内的死亡几率依然非常高——这几乎就印证了那疯子所说的“只能活七年”。 韩母早逝,韩弈又得了肺心病,那人的话被应验了两个,自然不会再有多少人乐意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自家女儿嫁给韩弈。如今距离当年事发不到四年,事实上,有不少人都对即将进门的新娘非常好奇——就算换了性别,他的身份依旧是韩弈的妻子,能承受得住韩弈的“克妻”传言嫁进来,这家人的胆子也是很足了。 不过在见到两位身穿黑白西装的新人时,却有不少人生出了意外感。单从外表来看,他们担得起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不只是遗传了韩家优良基因的韩弈,就连另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在一众盛装出席的宾客中也足以令人惊艳。 想起之前的传闻,甚至还有人为两位感到了些许的惋惜。 吉时之前,举杯聊天的宾客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证婚人也已经站在了舞台上,准备等时间一到,就请两位新人上台证词。 恰在此时,早已被关上的宴会厅大门突然被打开。 这个点怎么还会有人赶过来?众人的视线不由被吸引了过去,连正在与同桌人交谈的韩付都微微皱眉,抬头看向了门口。 只见门外走进了两个身影,靠前那年轻人穿着一身颜色略显鲜亮的西服,眉目英俊,眼尾上挑,动作之间带着一股无意掩饰的张扬傲气。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则沉稳许多,戴着一副细边眼镜,手里还拎着一个礼物盒。 在场众人不认识那年轻人,可对后面那位中年人的出现,却都是一惊。 这人正是临城市委书记的第一秘书,林密。 一见林密,连韩付都亲自起身迎了过去,不过林密无意多留,只笑着说了几声祝贺的话之后,就把手里的礼物盒递了过来。 韩付亲手把礼物接过来,却见林密朝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微一鞠躬,态度格外恭敬。 “费少爷,那我就先走一步,您要离开的话,直接打电话叫我就可以。” 年轻人一勾唇角:“好,多谢林叔。” 直到林密离开,围过来的众人还没能反应过来。 能让市委大秘这么毕恭毕敬……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只是那年轻人显然不耐烦和人寒暄,还没等众人开口询问,他已经直接朝大厅内征婚人所站的高台走了过去。 高台下面,正是两位还没走上台去的新人。 直到看到站在那里的云子宿,满身冷傲的费扬才露出了一点柔和的表情。 他冲人挑了挑眉,声音里也染上了一点笑意。 “真是稀奇,终于舍得把你那副黑框眼镜摘下来了?” 9.009 眼看着对旁人寒暄视而不见的年轻人走到高台面前,又对新人之一的云子宿露出如此熟稔的态度,宴会厅里的绝大部分人都被接连而来的变数惊掉了下巴。 在场的宾客不少都是商场里摸爬滚打惯了的人精,虽然还没有搞清楚年轻人的身份,但只看林密对他的态度,也能猜出他绝非普通人。可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位来头不小的贵客,又怎么会独独青睐于毫无背景的云子宿? 率先走上前去的人是韩付,把林密送走后,他就折回来走到了距离主桌不远的高台前。费扬刚和云子宿聊了两句,就听见了韩付的声音。 “费少爷,你好,”韩付主动伸出了手,“我是韩弈的父亲,韩付。” 韩付已过不惑之年,因为保养得当又久居高位,周|身自带一种有别于普通人的强势气场。不过在费扬面前,他的态度却很是主动。 开口之前,韩付已经做好了充分心理准备,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费扬的真正目的。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费扬却一改之前对旁人寒暄不耐烦的模样,不只和韩付握了手,还开口道:“韩伯父,我是费扬。” 韩付对费扬的态度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不知省里的费书记,和费少爷是……?” 费扬一笑:“他是我大伯。” 在场稍微懂点门道的客人都是一惊。 怪不得这人能让林密亲自接送,这可是位真正的公子哥啊! 还没等众人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费扬已经主动说明了来意。 “我是子宿的朋友,今天是他订婚的日子,我特意来给他道贺。”费扬看了一眼云子宿,笑了笑,才又对韩付道,“不过我刚从大伯那边过来,路上耽搁了一会,所以来晚了,希望韩伯父不要介意。” 韩付哪能介意?要知道,费扬可不只是一个省委书记的侄子这么简单,北城费家是多响的名号,像韩家这种已经开始和政|府做生意的商人,自然不可能没听说过。 “不会不会,费少爷能来已经是惊喜了。”韩付说着,就直接把费扬请去了主桌。 费扬也没有推辞,和云子宿打过招呼之后,就坐到了主桌上韩付旁边的位置。 韩弈的三个弟弟今天都不在,和主桌上的其他韩家人以及来赴宴的几位临城大佬相比,费扬在里面尤为年轻,却没人能对他质疑什么。 相比之下,不少人倒是羡慕起了还站在台前的云子宿。 能让费家少爷专程来捧场,这位的能耐……恐怕也得重新估量了。 事实上,不只是那些不清楚云子宿底细的人,连坐在高台旁不远处一张餐桌上的云家人都被惊呆了。 除了云老太太和云学兵,云家其他人都出席了这次订婚宴,但就连平日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的云学工,到了这场订婚宴上,也只能束手束脚地小心行|事。云老爷子仙逝已久,云子宿的父母也都不在了,韩家甚至没有安排云家的人上主桌,可就是这样,云学工也不敢在韩家人面前多说一句。 他只想着忍气吞声捱过这一阵,等联姻成了之后,还有什么好处捞不到?云学工早就听云老太太的话打好了算盘,韩弈毕竟是韩付的亲儿子,名下还有他母亲的遗产,三年后他一死,这些东西都是云子宿的,云家不敢在韩家人面前说什么,难不成还管不了云子宿? 他们已经有过了对云子宿父母遗产的经验,韩家的东西可比云学商留下的丰厚十倍不止,到时候再如法炮制一番,云家的日子就要比现在滋润多了。 可云学工千算万算,也没能料到云子宿竟然会认识费扬这样一号人物。 看着费扬被所有人众星捧月,却唯独对云子宿区别对待的样子,云学工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更让他不能气顺的是韩家表现出来的态度——云家没有一个人能上主桌,费扬却一来就被请了过去。 而且从头到尾,费扬都没有给过云家人一个眼神。 只要稍微明白一点的人,都能想到其中的问题,云家人在这场订婚宴中本来就没多少人搭理,而现在,旁人有意无意投递过来的视线,更是像利刃一样活刮着云学工的肉。 他如坐针毡,却又毫无办法,只盼着订婚宴能早点结束,好回去和云老太太商量对策。 唯一对这场意外有所预感的人,是云子宿。 云子宿只在费扬刚进来时惊讶了一下,不过他转念一想,以费扬的性格,这也的确是对方能做出来的事。 没去早早计划好的自驾,反而专程跑来给他撑场子,费扬的这个人情,云子宿记下了。 费扬的分寸把握得很准,他脾气不算好,却绝对是个世家大户里培养出的聪明人,让众人目睹了自己和云子宿的亲近之后,他又适当地对韩付表示了尊敬,让对方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把主场交还给了云子宿和韩弈。 唯一让云子宿没想到的是,费扬出现并且走向自己的时候,身旁韩弈周|身的灰灵忽然出现了明显的波动。灰灵对普通人来说负担太重,韩弈也随之受了影响,表情和身体都变得有些紧绷。 费扬之前修炼过玄学,灰灵会对他有所感应并不奇怪,云子宿这么想着,就趁费扬和韩付说话的机会,轻轻拍了拍韩弈的手臂。 灵力顺势攀爬过去,裹住了那些躁动的灰灵。 被拍的韩弈侧头看了过来。 云子宿问:“你还好吗,脸色看起来有点差。” 韩弈摇了摇头,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他低声道:“我没事。” 见灵力暂时压下了灰灵的波动,云子宿也没有再多问,他只以为韩弈是因为灰灵才表现出异常,别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多想。 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收录“修罗场”这个词。 韩付把费扬请去主桌后没多久,司仪就宣布吉时已到。满是议论交谈声的大厅里安静下来,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两位新人一同走上台,司仪站在他们之间,宣读了一份订婚誓词。 和修灵界结为道侣时的灵契不同,凡俗界的誓词念一遍就没效用了。云子宿没怎么在意,随着司仪的指引,他和韩弈互相替对方把戒指戴在了中指上。 两枚同样款式的男戒闪出的银光交相辉映。 台下适时响起了掌声。 订婚宴与结婚不同,并不需要新人敬酒,宣誓之后就是晚餐,晚餐结束后,仪式也就结束了。 费扬一直在订婚宴上待到了最后,而林密也确实如约来接了他。临走前,费扬和云子宿聊了几句,他今天要去大伯那里住,约好明天再和云子宿详谈。 林密一来,还没散去的宾客又是一阵骚|动。不过真正能和他说上话的也没几个,更多人则是把越发艳羡的目光投向了云子宿。 云子宿毫无所觉,云家的车位置不够,他和来时一样,坐上了韩弈的车。 韩家准备的新房已经装修好了,但是结婚之前,云子宿还得住在云家的别墅里。韩奕今天没喝酒,他没带司机,而是自己开车把云子宿送了回去。 夜色深沉,车厢里很是安静,忙了一天的订婚,云子宿也没能好好吃一顿饭,现在香气诱人的韩弈就坐在身边,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甜蜜的煎熬。 经过订婚前后的相处,云子宿愈发坚定了韩弈并不像传言中那样病弱的念头,虽然韩家的下人因为灰灵而惧怕韩弈,可一旦韩弈有什么要求,他们也都会毫无折扣地完成。 再加上灰灵产生的缘由还没搞清楚,云子宿不可能毫无戒心地直接从人身上进行大量的吸收。他现在只想着等两人结婚的时候把韩弈灌醉,然后再花时间仔细探查对方体内的情况。 正想着新婚之夜该怎么对人行不轨之事的时候,一旁驾驶座上的韩弈却忽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把沉迷设想的云子宿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才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车外是光华流转的耀眼夜灯,暖意浓浓的光亮从挡风玻璃外投射|进来,洒在韩弈骨节分明的手腕上。 那璀璨美丽的灯火从他腕间滑过,却没能给他染上一点温度。 韩弈问:“你不怕我吗?” 10.010 云子宿没太听懂这句话,他侧头看向身旁的韩弈:“怕你?” 韩弈目视前方,英俊的侧脸被夜晚的光线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 他低声道:“很多人这么觉得。” 云子宿想起韩弈周|身的灰灵,灰灵浓郁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能直接影响人的生理感受。韩弈所说的怕,大概就是那些普通人靠近后被灰灵影响而产生的不适感。 可这又不是韩弈自己的问题。 “我对你的看法只基于我们的相处,又不会受别人影响。”云子宿笑了笑,语气很是轻松。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普通人连靠近灰灵都会觉得不适,更不要说每天被灰灵缠身的韩弈。之前在修灵界时,云子宿并未关注过那些产生过灰灵的凡人的情况,但他可以笃定,这些人都不会有真正的恶念。 韩弈也一样。 灰灵会无限放大凡人内心的阴暗之物,但凡他生出一点纯粹的恶念,就会成为最适合灰灵的肥沃养料,被灰灵整个吞噬,连轮回都无法踏入 所以云子宿刚刚说的这句话,的确是发自肺腑。 韩弈似乎是愣了一下,他大概没想到云子宿会这么说。车厢里沉默了一个红灯的时间,等绿灯亮起,车辆缓缓启动,云子宿才又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云子宿有点能想象韩弈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了。 “你也是……” 韩弈仍然没有把视线转过来,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收紧了。 “第一个愿意和我独处这么久的人。” 闻言,云子宿刚刚生出的一点敏感心思全飞了,被压下的设想又噗噜噗噜地冒了出来。 其实我还想和你独处更久! 不过他还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车就拐了一个大弯,开进了云家别墅所在的小区。 熟悉的建筑越来越近,韩弈把车停在路旁,打算把云子宿送进别墅。 他正打开后备箱要拿东西,云子宿已经从副驾驶的位置绕了过来。 韩弈手里提着要拿下来的礼盒,就这么被云子宿结结实实地迎面抱住了。 一个柔软的,带着对方体温的拥抱。 韩弈很高,云子宿的头顶只到他鼻尖的位置。他身上也很香,凉凉的,像一支超大号的奶油冰激凌。 云子宿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冰激凌,只是拥抱,没有偷吃。 因为周|身被灰灵环绕,韩弈抱起来的感觉很舒服,云子宿眯了眯眼睛,就算没有偷扯灰灵,也觉得很开心。 “我们以后还会有更长的时间。” 他把人放开,语气轻松,声音含笑。 “韩先生,请多指教。” ———— 云子宿一点也不清楚他的话给韩弈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回到别墅之后,他就在对婚后生活的美好设想中躺回了床上。 又是一夜的修炼,清早起来,云子宿就接到了费扬的电话。 “车已经到你家楼下了,我在咖啡厅这边等你。” 云子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云学工昨天喝了不少,现在还没起,倒是吕凤莲看见他要出去,高声问了他一句去哪儿。 云子宿道:“去见朋友。” 吕凤莲问:“哪个朋友?” 她想起了昨天的那个费少爷。 云子宿站在门边,回头朝吕凤莲露出了一个微笑。 吕凤莲的颈后又是一冷。 “你……” “碰。” 她的询问还没说完,云子宿已经关上大门离开了。 咖啡厅位于市中心的商圈里,明明是寸土寸金的位置,里面的空间却格外宽敞。推门进来,迎面就是夹杂着浓馥香气的充足冷气,室外夏日的闷热感瞬间被驱散。 费扬定的包厢位置很好,从窗户里直接能俯瞰下面的景色。云子宿一进去,费扬就朝侍者示意了一下。 两人没聊几句,就有七八份精致漂亮的甜点被端了上来。 费扬道:“二哥说这的甜点不错,你尝尝。” 云子宿舀了小半块慕斯送进嘴里,草莓味的甜点入口即化,奶油的香甜充斥了整个味蕾。他又多吃了一口,才对费扬点头:“好吃。” 相较于云子宿面前的甜点开会,费扬的咖啡就显得空荡了许多,他搅着勺子,单手托腮看着对方吃东西。 听见云子宿的话,费扬直接就要去喊人:“那就全都再来一份。” “等等等等,”云子宿忙去拦,“先吃完再说。”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费扬:“你今天叫我出来是为了吃蛋糕?” “不是,”费扬摇头,“我中午就要走了。” 云子宿问:“去自驾?” “对。”费扬看了看四周门窗,确认都是紧闭的状态之后,才道,“听说那边新挖出来了一口灵泉。” 灵泉?凡俗界还会有灵泉? 云子宿一愣,随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这回要去的人,都是……?” “不,”费扬摇头,“灵泉位置在最后一个地点,到时我会和他们分开两路。” 他用勺子敲了敲杯壁:“原本我想叫你一起过去看看,可你突然说要结婚了。” 云子宿的确走不开,离结婚也不剩几天了。 不过他还有些在意灵泉的事:“灵泉的消息可靠吗?” 他对凡俗界的玄门情况并不太了解,但只看从体感来看,这里的灵气也是稀缺到几乎没有的程度。而且照费家的消息,现在的玄门里,但凡能增加灵力的丹药都价值不菲,真正能奏效的符纸也都一张难求,玄门为了修炼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所以才会专门找富家子弟中的好苗子收徒。 在这种大环境下,突然冒出一口灵泉……这种消息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但让云子宿没想到的是,费扬的回答却非常干脆。 “肯定不可靠啊,这种灵泉灵宝灵池的消息,一年里没一百也有八十,到现在也没听说过真的。”费扬道,“反正玩也要玩,就顺路去看看,假的也不亏。” 云子宿想了想,放下勺子翻起了自己的口袋。 费扬好奇:“怎么了?” “喏。”云子宿拿出了一打符纸给他,“平安符,你去的时候带着吧。” 费扬是见识过云子宿本事的,闻言也没推辞,直接把东西接了过来。 只见这十二张符纸上画着同样的图案,纹路复杂,隐有暗光。 “这些符可以直接用吗,”费扬好奇,“不用吃烤鸭?” “……” 云子宿道:“吃,一次一整只。” 两人胡扯了一通,费扬才把话题拉了回来。 “子宿,昨天在大伯那,我听人提起了云家的事。”费扬收敛起笑意,表情严肃了许多,“你父母的遗产分割后,该给你的东西是不是没到你手里?” 云子宿笑了笑,语气很是淡然:“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错不了的。” 费扬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有手段,但还是想多嘴一句——你需要帮忙吗?” 他认真道:“这种事直接走法律程序也很方便,有利条件都在你这边,官司非常好打。” 云子宿表达了自己真诚的谢意,最后还是婉拒了。 他有自己的打算。 费扬也就没再多劝。他原本要给云子宿的平安符付钱,云子宿只说一张符一块蛋糕钱,费扬见他真的不想收,就把侍者叫来,又要了十二份甜点。 “吃不完打包。”费少爷理直气壮财大气粗,在咖啡厅里当起了暴发户。 等云子宿几乎要被满桌甜点埋起来的时候,费扬才突然开口道:“你是怎么看上他的?” “谁?”埋头吃奶油的云子宿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弈。”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费扬的语气有些微妙。 “哦,”云子宿这才听懂,他直接道,“是因为相亲。” 费扬:“……” 他有些不可置信:“这么草率?我还以为你找对象要算命格试红线,最不济也要测测八字什么的。” 云子宿初来时,云母已经怀|孕了,就算有八字,那也不是他自己的。云子宿抿了一口奶昔,道:“没那么麻烦吧,就是直觉。” 费扬又被直觉这个词噎了一下。 他神色复杂,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那你的直觉,对其他人没有感觉吗?” 11.011 云子宿有些疑惑:“其他人?” “嗯。” 费扬应了一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他垂下眼睛,精致的白瓷杯挡住了他的表情。 云子宿想了想,问:“是说我能不能用直觉帮别人算姻缘吗?” 费扬被呛了一下,差点没把咖啡喷出来。 “咳、咳咳……” 他匆忙放下杯子,拿纸巾擦了擦自己被溅上咖啡的手背,表情看起来有些懊恼。 云子宿不明所以:“你没事吧?” 费扬抬眼看他,表情变了几变,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这家伙的情商肯定是负的。 “就算是吧,”费扬挑眉,“你能算姻缘吗?” “可以是可以,”云子宿一无所察,他认真地坦白,“但我没有专门学过,我们一般只能看自己的情况,给别人算不一定准。” 他问:“你要试试吗?” 费扬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的兴致都被云子宿一句“能看自己的情况”给打击没了。 费扬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他转而道,“你婚礼什么时候?” 云子宿想了想:“还有十七天。” “成,”费扬点头,“我应该能赶回来。” 等云子宿把甜点吃完之后,费扬就启程去了机场。去川藏的自驾已经出发了,他是从中途拐来临城的,现在还得飞回去,和那些人汇合。 费扬去机场是他二哥送的,云子宿就没跟着过去。两人分开后,云子宿看了看时间,他不打算回云家,这个点的话,买票去安城还来得及。 不过云子宿还没赶到车站,就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韩先生?” 云子宿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韩弈会给自己打电话。 “是我,”韩弈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在炎热的夏日中带着凉意。他问,“你在外面?” 云子宿正在过马路,周围全是嘈杂的人声,他跟着人潮走过斑马线:“对,我在车站附近,打算回家看看。” 韩弈问:“你要回安城?” “对,”云子宿走到了对面的行人道上,他问,“有事吗?” 为了良辰吉日,订婚和结婚的日期相隔不远,韩弈现在打过来,说不定是有结婚的事要找他。、 只是没想到,韩弈的回答却是“没有”。 他甚至还主动问:“我送你过去可以吗?” “啊?”云子宿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弈的声音放缓了些:“我想和你一起去见见你的父母。” 云子宿笑道:“好啊。” 他报了地址,在路边阴凉处等了没一会,一辆白色的宾利添越就停在了面前。 云子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车里开了冷气,但是满车的诱人香味并没有被循环出去。 韩弈仍然是自己开车,他还给云子宿带了毯子,让对方可以在路上休息一会。 不过云子宿并没有闭眼睡过去,两人随意聊着天,气氛倒也还算不错。 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云学商夫妇身上。 云子宿初来时,灵体还保留着过半的实力。当时云太太已经临盆,却因为羊|水栓塞,险些一尸两命。云子宿的灵体投入已经脑死亡的胎儿体内之后,散逸的灵力自发对云太太的身体进行了修补,把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云太太拉了回来。 等云子宿长到十四岁那年,中考结束后,云学商夫妇载着他从考场回家,路上遭遇了一起重大的连环车祸。在死亡二十一人的情况下,云家三口幸|运地逃过一劫,只有云学商一个人受了一点擦伤。 云学商夫妇都以为这是大难不死,但只有云子宿一个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是他以修炼进度倒退为代价,出手护住了三人。 如果能躲掉灾|祸,这个代价也算值得。但凡人命格均有定数,云子宿真正担心的是,云学商夫妇这一世真的福祚浅薄,难以长寿。 糟糕的是,他的担心最终变成了事实。 那次车祸之后,云学商夫妇隔三差五就会遇到一些惊险的事故,因为后续精气不足,连找上门的阴物都明显多了不少。 修士修行本就逆天改命,能力足够时都需要积攒功德,谨慎行|事。若是从前的云子宿,护住两个凡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可现在,他却正自身难保——为了修炼纯灵之体,云子宿已经花光了灵体中原有的所有灵力,不得不依靠大量的食物来补充。 在纯灵之体没能修炼成功的状态下,他能护住云学商夫妇一回,却护不了他们一辈子。 尽管已经用上了所有可以施展的手段,云子宿十八岁这年,云学商夫妇依旧突遭横祸,猝然离世。 云子宿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们理顺生前善事功德。等确认云学商夫妇下一世命途顺遂,福祚绵长之后,再送他们最后一程。 至此一别,缘分已尽。 因为送别云学商夫妇的事,云子宿又耗费了不少灵力。纯灵之体的修炼也恰好进入最关键也是最耗力的时期,他修养了好一阵,才勉强平衡了灵力的供给与开支。 所以云子宿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解决云家其他人霸占云学商夫妇遗产的问题,他的肉|身也因此清减了不少,惹得齐老夫妇和何安凯见他第一眼都说他瘦了。 但是现在,云子宿的灵力已经不再匮乏,也是时候和云家那些人算算这笔账了。 更不要说,他身边还多了一个能直接补充灵力的韩弈。 两人聊天时,云子宿并没有把实情全数告知,他只挑了一些小故事来讲,还有云太太和云学商分别遭遇的两次大难。 韩弈听得很认真。 云家从来没有和韩弈提过云学商夫妇的事,韩家更不用说,上次知道云子宿回安城的也不只一个人,但只有韩弈问起了云子宿父母的事。 这次也是,他听说云子宿要回家,又主动提出了同行的邀请。 云子宿隐约有一种模糊的猜测,韩弈似乎很在意他的感受。 不过他没有细想,韩弈的母亲也是生下韩弈后就去世了,或许是感同身受,韩大少才会这么细心。 一路闲聊,时间居然过得异常快。等云子宿反应过来的时候,宾利已经开入了安城的地界。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地方,简单吃了顿午餐。 吃饭的时候,韩弈特意问了云子宿有没有吃饱,直到云子宿再三|点头之后,他才结了账。 云子宿心中暗叹,看看他家的冰激凌,多好!又香又甜又体贴,美味可口还管饱。 吃完之后,又开了半个小时左右,两人就到了云子宿家的小区附近。 韩弈把车停好,两人刚一下车,云子宿就察觉到了远处的异样。 他抬头朝那边看去,恰好是家里所在的方向。 韩弈问:“怎么了?” “没事,”云子宿摇了摇头,“我们先过去吧。” 两人走到小区附近,云子宿就看见了站在店铺门口愁眉不展的齐老太太。 看见云子宿,齐老太太愣了一下,连忙把人拉了过来。 “云崽,你来得正巧。我正等老大回来联系你呢。”齐老太太急道,“你小叔刚带着买主过来了,还请来了那个老道士,说是要在你们家房子里做法驱邪……” 她说到一半,才看见了跟在云子宿身后的韩弈。 齐老太太皱了皱眉,因为灰灵的缘故,她对韩弈的观感也不太好。 “这位是?” 云子宿扶着她的手臂,介绍道:“齐奶奶,这是我的朋友,韩弈。” “房子的事您不用担心,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安抚过齐老太太之后,云子宿和韩弈一起,走到了云家所在的楼下。 抬眼看向十八层,云子宿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冷笑。 韩弈看见了他的表情,却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只是问:“现在要上去吗?” “上,”云子宿微微一笑,“现在不去,可就要错过好戏了。” 12.012 话虽是这么说,等到上电梯时,云子宿还是认真叮嘱了韩弈一遍。 “等下上去可能会看到一些奇怪的场面,”云子宿不打算把自己暴露出来,只是道,“爸妈走之后,这里一直没人住,但大伯和小叔总说这儿有不干净的东西,还特意找了人过来做法。” “我不清楚他们会做什么,但希望韩先生能提前做好一个心理准备。” 他委婉地给韩弈提了个醒,毕竟上面是真有东西在的。 “好。”韩弈点了点头,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怀疑或者嗤之以鼻的表情,反而淡淡道,“如果是那种不干净的东西,我之前已经见过不少了。” “咦?”云子宿有些好奇,“韩先生见过什么?” 韩弈意外的坦率:“很多,落水溺死的学生,高空坠楼的失足者,车祸撞死的疲劳驾驶司机。” 云子宿一惊,不过想到韩弈周|身的灰灵,他能感应到这些亡|魂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样一来,不说别的,今天的要发生的“怪事”倒是好解释了。 云子宿问:“这种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韩弈道:“从我记事起,一直是这样。” 云子宿回想起有关韩弈的那些传闻,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韩母的过世,或许韩弈周|身的灰灵也和这件事有关,所以他才从出生起就一直能感应到这些东西。 不过,韩弈提的这些都是意外横死的例子。云子宿想了想,还是道:“除了能看见这些东西,它们对你还有别的影响吗?” 韩弈道:“它们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的故事,如果发现有人能听见,就会追过来。” 云子宿皱了皱眉:“然后?” 韩弈摇头:“我也不知道然后会发生什么。小时候我被一个女鬼发现过,当时我跑到了人群中间昏了过去,醒来后大病了一场,后来,我就再也没有理过它们。” 云子宿眉心皱得更紧,看样子,韩弈能看到的不只是人形亡|魂,还都是一些怨气未散、阴气十足的厉害家伙。要知道,就连布好的阵法吸引来的阴物都是不成形的东西,既能保持完整人形,又能对人造成伤害的阴物,已经属于更高一级的范畴了。 这么看来,能安然活到现在,满身灰灵的韩弈其实早不知遇到过多少次惊险。 这种事说来话长,电梯时间有限,话题只能就此打住。 云子宿心里记了一笔,打算等解决完事情之后在和韩弈细谈。 两人走到门口,房门紧闭着,看不出什么异样。云子宿拿出钥匙开门,房门刚一打开,里面就传出一声断喝。 “谁?!” 云子宿推开门,就见客厅里站着三个男人,高瘦那人是许久未见的云学兵,大腹便便的是个陌生中年人,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灰白头发老道,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手中红色的桃木剑正对着门口。 他们三个人明显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看向门口的神色很是警惕,云学兵甚至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看清门口的人是谁,云学兵才松了一口气,他的肩膀还绷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怎么是你?” 一推开房门,没看到三人的紧张状态时,云子宿就已经察觉到了屋内的不对劲。他留的阵法能够隔绝阵内阴气,免得打扰四邻,所以他在小区外之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却没想到,屋内的煞气居然会这么重。 他加固了阵法,想吸引来一点更厉害的东西,现在看来,这个目的不只达成……而且还超标了。 那边的云学兵正在给两人解释:“赵先生,孙道长,这是我侄子,云子宿这间房子就是他父母留下的,惊到两位了,真对不住。” 中年人摆了摆手,看向云子宿的眼神带着些莫名的意味,他笑了起来,眼角挤出层层笑纹,语气也很是大度:“没事,孩子嘛,来就来了。” 他还朝云子宿招了招手:“来,子宿是吧,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吧。” 云学兵本想对云子宿发火,见中年人这个态度,也只好先按捺了下来。也是在这时,他才看到了跟在云子宿身后的韩弈。 “韩大少?”虽然云学兵没有参加两人的订婚仪式,但韩弈他还是认识的。云学兵收敛了脸上的怒色,努力想摆出一副热情的态度,只是他天色面相刻薄,这个笑堆出来甚至比中年人更加油腻。“你们怎么过来了?” 云子宿道:“我带韩先生来看看我住过的地方。” 他走在前面,就没看到身后韩弈看向中年人那冰冷的眼神。 云学兵本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面容严肃的老道打断了。 “噤声!” 与云学兵和中年人不同,老道非但没有因为看清来人而放松警惕,反而因为韩弈而更加戒备。不过屋里阴气过于浓郁,把韩弈周|身的灰灵都盖了过去,如云子宿所料,他最后也没能察觉到什么。 喝止了云学兵之后,老道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剑,他皱眉道:“都安静,靠边站,不要再打断我。” 云学兵和中年人显然对他很信服,都乖乖站在了墙边,云子宿也和韩弈走到了一旁,有了老道的话,云学兵就是想把他们赶出去,也没办法再开口。 为了给施法腾出足够空间,客厅里的桌椅早已胡乱被推到了一旁,原本被四个阴物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屋内又变得乱了不少。 云子宿从进门时就发现,那四个阴物已经不见了。 老道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沓黄符,用手指夹住举在胸前,闭眼默念了一段语速极快的符咒之后,就用手中的桃木剑穿过了符纸。他口中念念有词,还从袖口中取出一个葫芦,拔掉塞子喝了一口,然后把水直接喷在了被串起的符纸上。 在他喝水的时候,云子宿已经拉着韩弈往旁边躲了一点,免得被口水沾上。 这人的表演太不讲卫生了。 符纸被喷湿之后,老道把桃木剑剑尖朝上,双指合拢贴在剑身,然后缓缓在原地顺时针转动起来。他转了大半圈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剑身正对卧室时,才有一阵不知从哪冒出的凉风,竟是硬生生把已经打湿的符纸吹得飘了起来。 老道肃容:“那东西在卧室。” 被老道的严肃感染,再加上屋内始终未退的浓郁阴气,不只是云学兵,连刚刚带笑看向云子宿的中年人都变得重新紧张起来。闻言,中年人皱紧眉头,开口问道:“孙道长,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还要进去吗?” 老道将用过的符纸取下,又取出两张新的符纸,这符纸明显比刚刚精细许多,老道取符的动作也更加谨慎。 “邪物而已,去把卧室门打开,我会直接在此将它诛灭。” 云学兵和中年人站的位置离卧室最近,云子宿和韩弈则在最远的斜对角。中年人自然不可能去干这个活,有韩弈在,云学兵也不敢支使云子宿,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老道还在他身后叮嘱:“左手开门,开完后迅速躲到门后,不要耽搁。” 屋内阴凉过甚,再加上之前在这遇见过的几回怪事,云学兵连腿都有些发软,听见老道的话,他哪敢耽搁,一咬牙用左手拉开卧室房门,然后用弹跳一样的动作迅速躲到了门口。 一股更加明显的冷风从卧室传来,屋内已经完全不像是炎炎夏日的温度。 空气中甚至飘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云子宿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一步,半个身子挡在了韩弈身前。 房门一开,老道便是一声断喝,他手中的符纸也顺势甩出,直直飞进了光线暗淡的卧室内。 阴森的冷风立时停滞。有一瞬间,屋内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云学兵和中年人松一口气,卧室里却突然传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吼! 那并不是实质性的声音,却让人觉得连耳膜都已经被穿破。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一般,连呼吸都觉得无比困难。 中年人和云学兵都被这声音震得面色涨红,痛苦地跌坐在地。但道袍被吹起的老道还在原来的位置站着,看起来仍有余力。云子宿不想惹麻烦,干脆回身四肢并用地抱住了韩弈,用一种假装害怕的姿势,把紧紧相贴的韩弈一起护在了自己的灵力范围里。 韩大少还主动地把手圈在了云子宿的腰上——云子宿对此举非常满意,他现在灵力不够,两人接触的位置越多,他能护住对方的程度就越高。 还能顺便吸收灰灵作补充。 云子宿心想,虽然韩大少什么都不懂,但他真的是个聪明人。 巨吼持续了半分钟之久,直到另一张符纸逆着冷风飞入卧室,那恐怖的压力才在人身上消失。云学兵和中年人都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侧颈间全是被|逼出的冷汗。 缓了许久,云学兵才攒够力气开口:“孙,孙道长,那东西除掉了吗?” 老道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听见了中年人变了声调的声音。 “那、那是什么东西?!!” 几人猛地抬头看过去,就见原本已经恢复了正常光线的卧室此刻突然漆黑一片,在大开的房门处,还出现了一条猩红色的长舌。 长舌很快收了回去,几人这才发现,那不透光的黑色原来是一张张开的大嘴,合拢嘴巴之后,一只体型巨大、周|身黑气缭绕的金色凶兽就出现在了门后。 那凶兽四肢着地时都比人还高,透过门框都只能看见它的眼睛。 那双金色竖瞳,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道、道长!!” 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充满了惊惧,老道立即取出多张符纸,再次朝卧室扔去,只是这次,他连将符纸贴到对方身上都做不到——那凶兽只张开血盆大口吼了一声,散乱的符纸就倒飞了回来。 “救命、救命!!救我!!” 还没等老道使出别的手段,一只散发着黑气、只有顶端爪尖锋锐到反光的巨爪便从卧室伸出来,直接按住了距离门口最近的中年人。 那体型庞大的凶兽敏捷地从卧室内窜出,一爪就挠透了惨叫着试图逃跑的中年人的后背。 大量的黑雾从中年人后背的爪印中涌|出来,他转瞬就没了声息。 “妖孽!休得嚣张!” 不远处老道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在手中桃木剑上。剑身顿时光芒大涨,他大喝一声,引来凶兽回头,然后直直将桃木剑向凶兽眼睛刺去! “噗”的一声轻响,桃木剑刺入了凶兽体内,不过因为它最后一瞬的闪躲,这柄本该刺入要害处的剑却只刺入了它的前肢。 老道暗道不好,冷汗瞬间爬满了后背。 一击未中,先机已失。 果然,那凶兽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因为受伤更加狂暴,它又是一声怒吼,直震得老道一口血从口中喷出。 老道见势不好,竟是伸手把之前试图爬到他身边寻求保护的云学兵一拽,用力朝扑过来的凶兽推了过去! 趁着云学兵的身体挡住凶兽的机会,老道飞奔朝窗口逃去。 下楼梯太慢,他早前已经观察过此处,这里是十八层,窗外十六层正好有一个多出的天台,两层的距离,就是直接跳下去也受不了多重的伤。 凶兽被迎面推来的云学兵拦了一下,它直接张开血盆大口,用锋利的牙齿咬穿了云学兵的肩颈和胸口。大量的黑雾再次涌|出,凶兽把咬完的云学兵一甩,似是气力又足了一分。 它再次朝仓皇逃脱的老道吼了一声,让已经逃到落地窗边的老道身体一歪,竟是就这么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凶兽几步跃过去,似是打算从窗口跳下去继续收拾这个伤它的人,但是它才刚走到已经被推开落地窗前,却被无形的东西给拦了回来。 这显然不是它第一次被拦了,再次朝外吼了一声之后,凶兽就悻悻地退了回来。 这时候,一片狼藉的屋内只剩下了两个还站着的人。 云子宿的位置已经从韩弈怀里变到了韩弈身后,对方拦在他身前,高大的身躯牢牢地护住了他。 那凶兽见闯不出去,就把硕大的头颅转向了他们两个。 它的脸上也被黑气缠绕着,除了竖瞳和血嘴,其余部位只能看见星点金光,看不清全貌。 中年人和云学兵趴在地上,生死不明。他们身上的黑雾仍未散去,看起来尤为可怖。 凶兽并没有像刚才对两人那样直接扑上来,它缓步走近,喉咙中发出恐吓般的咕噜声,一双竖瞳紧紧盯着两人。 云子宿双手指缝间已经夹好了七张叠成三角的符纸,他正要拉过挡在自己身前的韩弈,却见那凶兽不进反退,似乎有所忌惮一般,竟是突然朝后退了半步。 云子宿一愣。 这家伙在害怕? 它一下咬走了两个人的精气,还击退了一个正宗老道,怎么会现在才开始害怕? 而且……云子宿看向自己手中三角,他明明还没有动用灵力,此时完全与普通人一般无异。 还没等云子宿想明白,护在他身前的男人已经开了口。 “别怕,它不敢靠近我。” 韩弈的声音依旧带着凉意,却不见半分惧怕。 “小宿,你听我说。等下我会拦住它,你听见我说跑,就直接往房门外跑,不要回头。” 云子宿又愣了一下。 他脑子慢了半拍,以致于脱口而出的一句居然是:“……那你呢?” “我不会有事。” 在这种危险的关头,韩弈的声音冷静到足以让人安心。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女鬼吗?我可能会昏迷,但它们碰到我会直接消失。” “你先出去,等安全之后,再报警来找我。听话,你直接跑就好,什么都不用管。” 韩弈语气笃定。 “我不会让它伤到你。” 13.013 云子宿没有想到韩弈会这么说。 不过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若非韩弈品行优良心性坚定,他也不会在灰灵的侵扰下幸存这么多年。 韩先生真是个好人! 丝毫不觉自己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韩弈正与凶兽对峙着,他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但还没等找出能逼退凶兽的机会,被他护在身后的人已经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韩先生。”云子宿放轻了声音,“爸妈之前教过我一些东西,可能会管用。你先站稳,不要动。” 距离两人不足两米处的凶兽仍旧用那双竖瞳紧盯着他们,却迟迟没有靠近过来。云子宿从韩弈的肩膀上方探出眼睛,又在人身侧伸出手去,把手中叠好的符纸迅速地依次甩了出去。 韩弈似乎有些吃惊,不过他的确按云子宿所说,没有乱动。 左手甩完换右手,转瞬之间,七张符纸已经飞到了凶兽身边,绕着它围成了一个圈。圆圈成型的同时,一阵微弱的金光闪现,笼罩住了满身黑气的凶兽。 云子宿原本以为凶兽会反抗,还特地用上了新画好的几张符纸。不过似乎因为是顾忌韩弈,凶兽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就连金光闪现,它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云子宿从韩弈身后走了出来,他这么一动才发现,那双竖瞳其实一直盯在韩弈身上,对自己完全视若无睹。 他试探着想要上前两步,还没走出去,就被韩弈拉住了右手。 “小心。” “没事的。”韩弈的手很凉,也很修长,直接把云子宿的手包了起来。云子宿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它出不来。” 不过云子宿也没再朝凶兽的方向过去。他让韩弈继续站在原地,自己走到一旁墙边的柜子前,从夹层里摸出了一个玉制的薄片。他用手指夹住玉片,走到距离凶兽不远处的地方,双|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 那是一个很基础的收魂咒,只要有灵力就能使出。 凶兽身边的黑气被慢慢剥离,它的身形被黑气掩去,最后化成一道金光,被收入了玉片之中。 收服的过程依旧非常顺利,玉片落入云子宿掌心,韩弈走过来,就见那浅白色的薄片泛着瑰丽的金光,这金光让原本不怎么出色的玉质都显得名贵起来。 韩弈只看了那玉片一眼,就把目光转向了云子宿:“你没事吧?” 云子宿道:“我没事。”就是有点饿。 毕竟刚刚花过灵力。 不过他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道:“但这玉在发烫,恐怕困不了它太久。” 他还不清楚这凶兽到底是什么,要想真正解决这个大家伙,估计还得从它身上那浓郁的煞气下手。 韩弈问:“它会逃出来么?” “两三天内暂时不会。”云子宿道,“先把它收起来,等收拾完这里再解决吧。” 他还没想好怎么和韩弈解释,虽然之前用了爸妈当借口,但自己会的这些东西,恐怕也不是两三|句|话能糊弄过去的。 幸好韩弈也没有追问,他直接走到了墙边昏迷的中年人身旁,蹲下|身查看了一下那人的情况。 “还有呼吸。” “嗯,”云子宿也查看了一下云学兵的状况,“那东西咬走的是他们的精气,人的身体没事。” 就是人要萎靡好一阵子了,那家伙咬得都是要害,如果没有外力弥补,恐怕没个十年八年恢复不了正常的状态。 十年八年之后,云学兵都五六十了,再精神能精神到哪儿去。 云子宿对云学兵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好心帮对方恢复精气。他从云学兵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发了短信,把手机放回去之后,又摸出一张符纸贴在了云学兵脸上。 掐完手诀,符纸自动点燃,云学兵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身上还沾着地上的灰土,眼睛虽然睁开了,却没有焦距。云子宿指了指房门,云学兵就目光呆滞地自己走了出去。 韩弈目睹了云学兵开门关门的动作,抬头看向云子宿。 “他要去哪儿?” 云子宿道:“回临城,有人来接。” 韩弈问:“他会把刚刚的事说出去吗?” 云子宿道:“不会,他被咬中了要害,记忆会混乱很长一段时间。” 简而言之就是癔症。 等云学兵恢复过来,不说别人,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再相信自己的记忆。 解决完云学兵,云子宿又走向了那个中年人,他不太清楚这个人的情况,也不知道要不要出手救人。 毕竟这个凶兽是因为他布下的阵法才被吸引过来的。 韩弈见他有些犯愁,开口道:“这个人身上不干净。” 云子宿一愣:“你怎么知道……?” 韩弈道:“他被咬之前,身上也带着不少怨气,那些怨气在尖叫。” 身为修士,云子宿的灵识能直接看透普通人的功德恶行,可惜为了节省灵力,他已经很久没在用过对修士来说与呼吸一样寻常的灵识。再加上屋内满是凶兽留下的阴气,他就没能注意到这个中年人身上的怨气。 云子宿问:“你能听清它们在叫什么吗?” 韩弈点头:“他强|奸过很多年轻人,男女都有。” 他一开始也没有仔细注意那些尖叫,直到看见中年人望向云子宿的目光时察觉不对,才去细听。 云子宿皱了皱眉:“强|奸,还是奸杀?” 韩弈道:“没有人型的鬼,应该是没有人命。” 云子宿好奇地多看了韩弈两眼。 他没想到韩弈居然能看清这么多东西,要不是确定对方是普通人,他都要以为韩弈也拥有灵识了。 不过现在不是谈就这个的时候,云子宿想了想,多摸了一张真言符出来,把两张符纸“啪”地贴在了中年人后脑上。 “让他自己去公|安局自首吧。” 有困难找警|察嘛。 中年人也目光呆滞地自己走出门之后,云子宿想站起来,起身时却踉跄了一下。 幸好韩弈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小宿?” 云子宿这时才注意到韩弈对他的新称呼,不过他已经没有力气关心这个了。 灵力用光了,好饿…… 其实屋里的阴气他也能吸收来转换,但凶兽已经被收走,剩下这些阴气的灵力太少,杂质太多,和韩弈身上的灰灵比起来,就像是掺了半碗沙子的米汤和佛跳墙。 “我没事,就是起得有点猛了。” 云子宿一边说着,一边悄悄从韩弈扶着他的手上扯了一大块灰灵下来。 清甜的灵气补充着亏空的灵力,云子宿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简直就像是在又热又渴的夏日里咬到了一大口巧克力脆皮。 他的冰激凌真是又香又好吃! 等稍稍恢复了一点,云子宿才想起了另一件事。 不对。 韩弈既然能看到怨气……那他,会不会也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灰灵? 一想到这个可能,云子宿的身体都僵硬了。 虽然在修灵界,只有修士才能看到灰灵,可韩弈从小就一直见鬼,要是他真的能看到,那自己每次偷吃,不都…… 云子宿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韩弈。 怕他会站不稳,韩弈仍然没有松手。云子宿抬头时,韩弈也正垂眼看着他,男人的面容英俊冷肃,那双眼眸却是极为乌沉明亮,只专注地看着怀里这一个人。 察觉了云子宿的动作,他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云子宿只从人脸上看到了关切,韩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发现了他偷吃行径的样子。 他暂时松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不是,我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没去看那个道士。” 那老道可是从十八楼的窗户直直扑下去的。 两人来到窗边,云子宿从窗户探头向下看。他的确在十六层天台上看到了那摔下去的老道,但让他吃惊的是,天台上却并不只有老道一个人。 一、二、三…… 确切来说,天台上站了一群人,除了老道,还有十个人在。 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云子宿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和身旁的韩弈说这件事,站在天台上的人已经发现了他。 “小朋友,这人是从你们家跳下来的吗?” 一个穿着红t恤的年轻男人朝他喊了一声,云子宿皱了皱眉,小朋友? 不过他还是应了一声:“是。” 云子宿刚刚从韩弈那里补充过灵力,他能看得出来,天台上这几位与普通的凡俗人有所不同。 想起费家曾经提过的五大宗门,云子宿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来,说不定这群人和这老道原本就有渊源。如果他们能处理了老道的事,倒是省了云子宿不少麻烦。 下面一群人似乎商量了几句什么,然后一起从天台外走进了十六层。 没过一会,就有人按响了门铃。 韩弈在屋内各个房间开窗通风,云子宿上前去开门。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刚刚和云子宿说话的那个红衣男,门一打开,几个人的脸色就微微一变,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屋内一片狼藉,还带着阴气和煞气,虽然凶兽已经被收入玉片,窗户也被韩弈打开,但是一时半会,这些阴气仍然没办法散尽。 云子宿故作不觉,用带着防备的表情道:“你们是?” 红衣男道:“我们是来处理这个人的。” 他指了指身后,两个人正架着那个昏迷的老道。 云子宿暗道,果然。 红衣男问:“可以进去聊吗?门口可能不太方便。” 云子宿侧身,把他们让了进来。 十个人一进来,原本就有些杂乱的客厅显得更加拥挤。云子宿正想站到宽敞一点的地方,却突然被身前的人挡了一下。 “谁?!” 伴着一声清喝,屋内十个人齐刷刷地转向了卧室,面对突然从卧室走出来的那人,他们的戒备十足,甚至还有人做出了蓄力攻击的姿势。 云子宿额角一跳。 走出来的人是韩弈。 顶头那位红衣男目光冷厉,语气森然。他手中已经出现了一张黄符,指尖正对着韩弈的眉心。 “何方鬼邪?速速现形!” 14.014 红衣男手中黄符微亮,隐隐泛光。他对来者的警惕心极强,尚未看清对方的情况,就已经念起了点燃符纸的驱邪咒。 他们追这个老道追了很长一段时间,却一直未能将人拿下。谁料就在不久前,追踪罗盘突然捕捉到了老道外泄的精气,几人迅速赶到了这个小区,却见老道不仅防御尽失,身上还残留着凶煞之气。 老道的实力不容小觑,能把他伤成这样的对手……想来也不是易与之辈。 红衣男不敢迟疑,他一面用声音吸引对方的注意,一边用背在身后的左手做了一个手势。待驱邪咒念完,他将手中符纸一送,与此同时,另有三张同种样式的符纸一并从他身后三人手中飞出,四张黄符成锁链之形,直直朝来人飞去! 眼见符纸顺利飞到那邪祟面前,下一秒就能把对方困住,红衣男精神紧绷,连打了三个手印,生怕那东西突然暴起,将束缚打破。 但意外比他想象的还要迅疾。 只听“咻”的一声轻响,一道白光闪过,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白光的轨迹与符纸完全一致,没等这群人反应过来,四张来势汹汹的符纸已经全部被拦腰截成了两半。 那白光迅如闪电,最后却是甩过一个完美的弧线,轻飘飘地落在了本该被符纸包围的韩弈怀里。 失去了力量加持的符纸变为普通黄纸,八张碎片纷纷扬扬地从半空飘落下来,还有一片飞到了红衣男脚边。 一众人心中皆是一紧。 那白光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斩断已经施咒的符纸? 战机瞬息万变,不容分秒错失。十人正待再次发起进攻,却听见了一个年轻温软的声音。 “闹够了没有?” 几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云子宿从人群中走出来 ,走向了正被严阵以待的韩弈。他的声线偏软,加上年龄的缘故,听起来还带着一分稚|嫩。 可他开口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 “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对着一个普通人喊打喊杀,这就是你们北三门的本事?” 修灵界灵气充沛,但各路资源也要靠自己争取,修士本就逆天改命,经历过三百多年的磨砺,尽管失去了不少记忆,云子宿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他之前不与云家人正面硬扛,是为了积蓄灵力,并不代表他的性格软弱。费家当初给他看过凡俗界的符咒集录,红衣男使出的那符咒对一切阴邪之气都有效,别说是满身灰灵的韩弈,就连一个八字稍轻、阴气过盛的普通人,都会受到符纸效力的波及。 一想到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去伤害韩弈,云子宿的心底就不由生出一股怒气。 竖子敢尔! 那十人显然没想到会被云子宿一语道破|身份,几人面面相觑,最终都把视线转向了韩弈。 果然,这么仔细一看,他们才发现,韩弈并不是什么鬼怪邪祟,只是因为他身上阳气不足,再加上从卧室涌|出的阴煞之气,他们就下意识地把韩弈当成了邪物。 他们追捕了老道这么久都未能成功,却见老道被重伤成了现在这模样,下意识便预设了一个极为厉害的凶物,进屋时就带着极强的戒备。 不过现在看来……那厉害的凶物肯定不是面前这个人。 几人看向云子宿,就见他走到韩弈身边,从韩弈手中接过了一个比一元硬币稍大些的圆形卡片。 那卡片上大部分都是白色,只在下方印着两行字。 安城公交 一卡通。 红衣男心中一凛,他原以为那白光是什么厉害的玄门暗器,却没想到,切断符纸的居然是这么普通的一张公交卡。 也就是说,这个人的本身的实力已经高到不必借助外物了。 红衣男不敢深想,他先带着刚刚和自己一起出手的三个人对韩弈诚恳地道了歉,才对云子宿道:“在下北派全真宗七座弟子洪一南,刚才行|事太过鲁莽,多有冒犯,望前辈海涵。” 玄门以实力为尊,面对这么年轻的云子宿,洪一南叫起前辈来也并未含糊。他问:“不知前辈……可是正一宗门下的弟子?” 五大宗派中,北以全真宗为首,南以正一宗领衔,洪一南见云子宿能力不凡,才会有此一问。 云子宿冷淡道:“不是。” 他显然还没有完全消气。 洪一南有些意外,他又问:“那前辈可是净明宗……?” 虽然都属南派,但净明宗与正一宗实力差距甚远,云子宿怎么看也不像是敬明宗出来的人。 云子宿没答他,扫了他们一眼,反问道:“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洪一南见他不愿透露身份,只好作罢。他和身后几人商量了一下,随即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如云子宿所说,他们正是北三门的人。北派三门中各出三人,负责领队的全真宗多出一人,正好组成十人的监察队。他们此行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追捕逃窜的孙劳。 闻言,韩弈问:“孙劳是哪个宗门的人?” 洪一南摇头:“哪门都不是。” 云子宿见韩弈开口,就解释道:“他是正统宗的人。” 见云子宿知道这个名字,监察队的几人又是一惊。 韩弈问:“不是只有五个宗门?” 据洪一南的说法,五大宗门中并没有正统宗这个名字。 云子宿道:“听说这个正统宗是一群没门派的人搞出来的幺蛾子,现在在各处作乱。” 之前拐骗费扬的那个假师父也是正统宗的人,最后同样被费家交给了监察组,所以云子宿才会知道这件事。 洪一南道:“是,宗门有令,我们正在追捕正统宗的人。” 他朝四周看了看,问:“前辈清不清楚,刚刚伤了孙劳的东西,现在在哪?” 云子宿眼不眨心不跳:“两败俱伤,它被孙劳打散了。” 洪一南显然还有一肚子的疑惑,但他们之前对韩弈的态度出了差错,云子宿摆明了不想和他们多说。见问不出什么之后,监察组也只好先行离开,毕竟他们还要带着孙劳回去交差。 临走前,洪一南在队伍末尾垫后,他多看了韩弈两眼,最后还是对云子宿道:“前辈,这段时间附近不算太平,这位朋友体质偏虚,还需要你小心照看。” 他又对之前的错误道了一次歉,才跟着其他人离开了。 云子宿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解释最开始直接下重手用驱邪符的原因,也知道对方是在向自己示好。但是现在,洪一南显然不是他需要思考的重点,怎么向韩弈解释这些事才是头号问题。 他简单地把之前费扬的事和韩弈讲了一遍,又把那个“隐世高手”的师父搬了出来,韩弈听完也没什么异样,看样子,从小见鬼的经历已经让他比普通人的承受能力高了许多。 聊完之后,两人把一片狼藉的屋内简单收拾了一下。云子宿顺势烧掉了之前布下的那些符纸。有了这么一通消息传出去,恐怕这个房子也很难再找新的买家。 除了被收进玉片的凶兽,屋内已经没有了其它的阴浊,云子宿也不用担心阵法消失后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窜出去。凶煞可以吞噬阴气,想来其他被吸引来的东西都已经被凶兽吞掉了。 之前那四个帮云子宿打扫过卫生的阴物也是。 打扫完房间之后,两人打算先去吃晚饭,等吃完再找地方解决凶兽的事。他们乘电梯下了十八层,室外已是夕阳西斜,白日的酷热散去后,出来乘凉的人也多了不少。 云子宿没走几步,就听见路边散步的人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下午刚刚目睹的怪事。说是有个神经病在路上大喊大叫,吸引了不少眼球,听说最后一路喊着跑去了旁边的派出所。还有一个人目光呆滞,走在路上都不知道躲车,喇叭也听不见,跟中了邪似的,最后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韩弈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话,他侧头看向云子宿,问:“云学兵会回临城?” 云子宿点头:“他跑去车站了,下车有人接。” 韩弈顿了顿,问:“他们知道你来这儿吗?” “可能会知道吧,”云子宿不怎么在意,“不过这次也够他们消停一段时间了。” 他的计划还没结束,除了云学兵,其他人的账也一样要算。 云子宿正想着,就察觉自己脑后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 韩弈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道:“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 云子宿愣了一下,韩弈已经转身去开车了。 晚饭选在了一家商场里,不过因为正好是周末,停好车走进商场之后,两人才发现各家餐饮店都在排队。好吃的店排队都要很久,云子宿想了想,干脆带着韩弈去了不远处一家街边的店吃。 因为距离很近,韩弈也没有再去开车。他们并肩走在热闹的路边,夏日傍晚的风轻轻吹拂着,带来一阵清爽的舒适感。 两人相貌同样出色,并肩一起时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他们正随意地聊着天,迎面忽然走来了一个神色慌张的年轻男生。 那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脸色明显有些苍白,不时在向后扭头,似乎在张望着什么。 看到侧头和韩弈说话的云子宿,他的视线忽然定住了。 三人的距离不过五米,带着眼镜的青年突然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来,伸手就要去拉云子宿的手。 云子宿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不过在反应过来之前,韩弈已经直接伸手拦住了那人。 眼镜青年却并未停手,他不顾阻拦的韩弈,大声冲着云子宿喊:“亲爱的,你不要走!你为什么要抛下我跟他在一起?!” 他的声音已经变了腔调,近乎撕心裂肺,只一嗓子,就把街边许多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15.015 正值周末傍晚,再加上这里本就是人流集中的路段,眼镜青年石破天惊的一喊之后,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而他本人非但没有因此停下,反而还拼命想要突破韩弈的阻拦,去靠近被吓了一跳的云子宿。 “亲爱的,亲爱的你看看我啊!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眼镜青年本身很年轻,如果不是太失态,看模样倒像是个清秀斯文的大学生。他喊得情真意切,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听起来感染力极强,一转眼的功夫,就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围了上来,对着三人指指点点。 一旁围观群众里有人忍不住道:“小伙子,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等云子宿和韩弈开口,眼镜青年主动道:“这是我女朋友婷婷,她和我吵架了,赌气跑去找了另一个男人。” 说完,他又用哀求的语气对云子宿道:“婷婷,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四周已经被严严实实得围了一圈,不少人的目光转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云子宿。 这不是个男孩子吗? 不过如果说他是女孩子……好像也不是不能相信。 说不定人家喜欢穿中性风的衣服呢,现在不正还流行男友衬衫吗。 云子宿:“……” 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而且一眼扫去,对方身上也没有阴气之类的邪物在捣鬼。 这人的言行未免太诡异了一点。 听见“女朋友”这个词,韩弈不由皱了皱眉。他伸手想把面前的青年甩开,对方却死死拉着他的手臂,像是把全部力气都使了出来。 他语无伦次地说的“亲爱的”“我爱你”之类的话,眼睛里却流露出哀求和不易察觉的恐惧。 即使有云子宿在身边,韩弈周|身的阴冷气息依然非常明显,两人走路时,虽然不时有人回头频频来看,却没有人真的上来搭讪,即使是偶尔擦肩而过,身旁的人也不会自觉地离韩弈远一点。 眼镜青年此时却不管不顾地抓着韩弈,似乎完全没有被韩弈的气息影响到。 云子宿和韩弈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见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照。两人对视了一眼,韩弈转头对那青年冷冷道:“换个地方聊。” 青年似乎还想说什么,韩弈却不打算再耽搁。云子宿在前面带路,韩弈就拎着眼镜青年跟在后面,确保他不会再贸然冲过去。 有韩弈在,他们没费多少功夫就离开了人群的包围。只是在走出人群后,眼镜青年又显得有些慌乱起来。 幸好要去的那家餐厅离这里不远,没走多久,三人就走进了一家私房菜餐厅,二楼还有空包厢,在服务生的指引下,他们直接上了楼。 进了包厢,青年直接脱力地坐在了椅子上。房门关好后,他才抖着声音道:“刚刚非常……非常抱歉,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云子宿正好奇他的说法,就听见韩弈道:“点完菜再说。” 青年忙点了点头,韩弈重新打开门,叫了服务生过来。 两人点菜的时候,眼镜青年跑到房间角落里打了一个电话。等菜陆陆续续开始上的时候,他才走了回来。 青年主动道:“这顿饭钱算我的,非常感谢两位的帮助。” 云子宿看了看他,却道:“还是算了吧。” 青年一愣:“为,为什么?” 一旁韩弈声音微冷:“怕你请不起。” 他话刚说完,就有服务生敲门进来,两个服务生一人端着一个硕大的托盘,上面的饭菜连碗带盘,总计九个。 把菜摆好之后,服务生还道:“请您稍等,剩下的菜会马上送来。” 眼镜青年:“……” 等菜上齐后,青年已经被摆满了一桌的碗盘惊呆了。 “还,还有其他人要来?”他结结巴巴地问。 云子宿道:“没有了。” 锁好房门的韩弈走了回来,对青年道:“说重点。” 随即,他又转头对云子宿道:“你先吃。” 虽然都是三个字,但这两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却截然不同。 云子宿点了点头,一面吃着糖醋鱼,一面听青年的解释。 “刚刚的事非常抱歉,我叫林羽,是安城大学新闻系的学生。”林羽说着,还从口袋里拿出了学生证给两人看,“我在一家新媒体平台实习,最近在做一篇报道,调查的是后院猫的情况。我本来想偷|拍那些猫贩子的情况,结果被发现了,迫不得已才找上了你们求助。” 林羽说,猫贩子的据点在附近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他假装成看猫的买主,之前已经去过两次,拍下了不少东西,但一直缺少关键性的证据。这次再去,那些人似乎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特别是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纹身男,一直在盯着林羽藏摄像机的口袋看。 林羽觉得不对劲,趁着几人说要去拿猫笼子的功夫,转身开始朝外跑。他的预感非常及时,等那几个人追出来的时候,他们手里都已经拿好了成年人手臂粗的棒球棍。 巷子曲折幽深,想往外跑也不容易,林羽只能周旋着在各个犄角旮旯里藏身,边跑边躲,避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幸好他之前两次来时多留意了地形,再加上运气好,才侥幸没被那些人当场抓|住。 林羽一心想着跑到大路上就能向路人求救。没想到躲在一户门房前时,他却听见了不远处分叉口路过的几人的声音。 “我听见一个人说,‘要是那小子跑到大路上了怎么办?我们就很难抓他了。’然后另一个人说,‘你去叫红姐出来,剩下的人继续找,要是他跑到外边,就让红姐上去骂他负心汉出轨,我们再抓他,到时候旁边就不会有人管了,报警也没用。’” 叙述这段时,林羽的声音又有些抖,显然是还没从恐惧中缓过来。 “后来我终于跑出了巷子,结果等跑远了一扭头,就看见有一群人从巷子冲了出来,中间还有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我已经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了,他们还是一直穷追不舍。我怕报警也会被他们追上来说出轨再把我抓回去,就趁着刚拐弯他们看不到的时候张口喊,把旁边的人吸引过来。” 云子宿夹了一块水晶蹄髈,闻言有些好奇:“为什么是我们?” 林羽解释道:“我不敢找|女孩子,怕连累人家,再加上他们已经快追上来了,我不敢再耽搁,正好遇见了你们两个一起的男生,就,就直接冲上去了……” “所以刚才的事,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林羽双手合十向两人道谢,又道,“我跟你们过来的时候,往后看也没看到那些人,他们应该是没往人堆里挤着看热闹,又去别的地方找我了。” 街上人不少,林羽一嗓子就让不少人围了上来。而且他当时声音撕心裂肺,又一直躲在韩弈旁边,不是内层一圈的人,实际很难辨认出他是谁。 “我已经给负责人打过电话,他说一会会派人来接我,让我先在这边等着。”林羽道,“两位要是不放心的话,等下可以跟我一起走。” 云子宿倒是不担心这个,要是他一个人,面对拿凶器的一群人可能还有点困难,但有韩弈在,云子宿可以用灰灵转化来的灵力当场把他们直接放倒。 相比之下,他倒是对林羽提到的另一个词更感兴趣。 “你说你在做报道,调查后院猫……”云子宿问,“后院猫是什么?” “后院猫其实是一个统称,我调查的是被猫贩子用来售卖的后院猫。他们会用品种不同、来路不明的各种猫肆意配种,对生出的小猫进行倒卖,借此牟取暴利。”说到这个话题,林羽很快打开了话匣子,“这些无序培育出的猫不只品种不纯,绝大多数还会有遗产病和残疾畸变。后院猫的价格虽然比正规猫舍便宜,但是买主往往需要花费比买猫更高数倍的价格去给猫治病,不管是对买主还是猫咪本身,都是一种非常沉重的负担。” “虽然现在已经有不少科普在讲后院猫的危害,但仍然有很多人不了解这个事实,还在继续购|买后院猫。所以我发现了这个贩猫点之后,才会想做这个报道,揭露他们的行为。” 林羽说的时候,韩弈正在拆一个大闸蟹,把拆好的螃蟹外带卸开的蟹钳摆好放在餐盘里,他伸手把盛着螃蟹的餐盘和云子宿面前那个空白的换了一下。 脱掉一次性手套之后,韩弈才道:“那你今天第三次过去,想拍的关键证据是什么?” 显然,韩弈一开口就抓|住了重点,林羽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云子宿才道:“我,我担心我说了,可能会影响你们吃饭。” 云子宿正和突然被递过来的螃蟹大眼瞪小眼,确认韩大少的确是要把大闸蟹给他吃之后,他才拿起了一条蟹腿。 “不会的,你说吧。”云子宿还没忘对韩弈说了一声,“谢谢韩先生。” 林羽注意到了两人的动作,不过他还没从惊慌中缓过来,一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面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他慢慢解释道:“那证据是我第二次临走前看到的,当时我以为自己已经拍得差不多了,为了保险,就把摄像头收了起来。结果没想到却看到了更……更直接的事。我听他们说会把那证据留着挂起来,所以才想再去一次。” “这群猫贩子主要在贩卖的一个品种就是孟加拉豹猫。孟加拉豹猫是由野生豹猫和家猫配种四代之后培育出的品种,因为既有豹猫美丽的外表,又有家猫温顺的性格,售卖的价格一般都会非常高,利润也非常可观。” “但是野生豹猫的习性其实非常凶猛,也并不喜欢和人类亲近,而且还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是不允许被私人饲养的。这群人不只从哪里抓来了一批野生豹猫,逼着豹猫和家猫配种繁殖。可正规的孟加拉豹猫需要繁殖四次才能择优选出适合当宠物的个体,他们等不及四次,就想把那些没混种成功的豹猫一起卖掉。” 林羽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 “没配成功的豹猫身上会保留天然的野性,豹猫本身就具有顶级的狩猎能力,普通的家猫根本没法和它比。那群人对待猫非常粗|鲁,结果正好有只刚出生不久的小豹猫突然暴起伤人,把一只猫贩子的眼睛给抓伤了……” “我第二次去的时候,正好遇见那个被抓伤眼睛的猫贩子从医院回来,因为受伤,他特别暴躁,回来就直接把那只小豹猫拎了出来。后来的场面他们没让我看,但是我出来之前,听见那人说要先把小豹猫的眼睛戳瞎,再把它的四只脚掌剪断,慢慢地折磨死它,再把它尸体串在木杆上……” “我,我今天,果然在院子里看见了它……”林羽掩住了眼睛,语气带着不堪回首的轻|颤,“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还是活着的,特别漂亮的一只猫崽。但我今天在院子里,就只看见,被直接扒下来的整张皮,还有串在木杆上的,一团已经被晒干了的红肉……” 16.016 听到林羽的话,正在吃蟹腿的云子宿停下用餐的动作,皱了皱眉。 林羽的话却还没说完,他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继续道:“今天距离我第二次去其实已经有一周多了,我假装不在意地问了他们一句,为什么要把这只猫留这么久,夏天就不怕招蚊虫吗。回答我的是那个满脸横肉的纹身男,他用那种很冷的眼神看着我,说,这只猫其实才刚死不久。” 林羽想多录一点证据保存下来,就接着问,不是上次来的时候就说要处理了它,怎么还拖了这么久。纹身男扯出一个笑容,那笑看起来比板着脸更让人觉得可怕。 他说:“既然是处理,怎么会让它这么快就死了?” 纹身男的语气让林羽当时就觉得脊背发凉,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对方怎么看都像是话里有话,一语双关。再加上察觉了纹身男不时看向隐藏摄像头的口袋,林羽不敢多留,拔腿就逃了出来。 之后的事不必赘述,云子宿听完,思索着问道:“所以,那些人一直把这只猫折磨了这么久?” 他在想的东西和林羽有些差别。草木鸟兽鱼,万物皆有灵。这种被折磨到死不瞑目的动物,惨死后生出凶煞的可能性会非常大。 “他,他们……”林羽的状态并没有随着时间好转,反而连面色都有些发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更加恐怖的猜测。 见状,云子宿好心帮他倒了一杯水放在餐桌上转过去,林羽喝完温水缓了一下,才低声道:“我想到了一个更糟糕的可能。” 云子宿问:“什么?”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就问过他们,”林羽道,“他们让种猫在短时间内连续怀|孕,生出这么多胎幼崽。那如果小猫生下来就有病,养不活该怎么办。” 林羽是以买猫人的身份去的,当时询问时用的就是质疑的口吻,他用担心买到病猫为理由,要求猫贩子给他答案,还真的从这群人口中要来了一个结果。 “他们说,那些品种严重不纯,或者是出生起就有遗传病无法存活的小猫,其实非常容易处理,因为这种猫的需求量很大。”林羽道,“我当时没听懂,普通人买猫不都是要健康的猫,病猫的需求量怎么会大?但我再问下去的时候,他们就不肯说了,只说那些猫不会在他们那留多久,让我别瞎操心。” “后来……后来,我去查了资料,又去问过几个养过猫的同事,也找到过一些信息。但因为这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所以我当时就没有重点关注。” 林羽收紧手指,手中水杯里的水面晃了一下。 “直到今天逃出来,我才想到,我第二次从那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人把车停在巷子里,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竹篓,朝猫贩子那里去了。那竹篓上有不少毛,看起来挺奇怪的,所以我就多留意了一下。” “现在再想,我才发觉,那应该就是过来批量买幼猫的人……也就是猫贩子口中,那些生病小猫的需求者。” 那人手里的竹篓很大,显然不只是用来装一只猫的。这群猫贩子贩卖的都是幼猫,应该也不可能会有人专程来买成年猫。所以林羽才会有这种推测。 云子宿道:“他们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幼猫?还都是生病养不活的?” 林羽把拿不稳水杯放回桌面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之前有查过一些消息,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他们……” 他放低了声音,语气中却仍旧满是藏都藏不住的激烈情绪。 “他们,应该是专门用便宜的价格购|买这些幼猫,然后聚众去虐|杀……” 云子宿一愣:“虐|杀?” 林羽用很低的声音应道:“嗯。” “我之前在报社实习过,曾经在主编的要求下大量阅读过报纸。当时我看过一条新闻,内容就是起底网络虐|猫群。他们对入群要求很高,内部还有严格的等级划分。” “他们自诩猫是自己买来的,怎么处置都是自己的权利,就会对毫无反抗之力的幼猫做出……非常残忍的事。” 林羽把那新闻简单叙述了一遍,说的时候,舌头都僵硬得近乎打结。 那条新闻,他只看文字都觉得毛|骨|悚|然。 复述完之后,林羽又道:“也就是这条新闻里说,这种群会有线下聚会活动,他们会提前购|买好相当数量的幼猫,然后在聚会的时候一起……甚至,还会交流比试彼此的‘技术’……” 照此来讲,生病的幼猫到底去了哪,猫贩子之前所说的“需求量大”是什么意思……这些问题都有了解答。 而那只伤人后被“处理”掉的小豹猫,虽然还没有配种成亲人的孟加拉豹猫,但它生命力强,没有疾病,身上的花纹也很漂亮,按照猫贩子原来的计划,它本应被冒充成孟加拉豹猫高价卖出去。但因为它伤了人,被抓伤的猫贩子气不过,或许就把它交给了那些聚众的人,被折磨完之后,再回到猫贩子手里,按原本的计划串在了木杆上,以解心头之恨。 结合林羽之前说的那些情况,旁听的两人也很快推测出了那只小豹猫的命运。 无良的猫贩子,凶|残的虐猫者,两个残忍程度不相上下的群体,共同屠戮着这些鲜活生灵的性命。 说完这些,林羽也像是又经历了一场逃命般,精神疲惫得厉害。 而在一旁,听完购|买大量幼猫虐杀的事,云子宿还想到了另一个极为相似的情况。 ——在修灵界,会有魔修掳掠大量凡人进行圈养,然后对其肆意残杀。 修士与凡人的能力与身份差别甚异,如无意外,修士一般不会涉足凡人聚居的灵力稀薄之处。不过凡俗城池可以向修士宗门缴纳供奉,求得庇护,彼此相处也算是稳定。可若是总有一些地处偏远的城池无人管护,如果不幸遇上什么修炼邪魔道的魔修,直接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 魔修与正统修士不同,他们不忌天道,不顾因果,有的功法甚至是沾染血腥越多,修炼越快。云子宿之前就曾经奉师门之命去清剿过魔修。那次的记忆并未丢失,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几个魔修在酒宴之上,互相比拼虐|杀凡人手段时的血腥场面。 这些被|虐|杀的凡人,因为生前所受的种种折磨,往往会生出大量的怨气与阴浊,魔修正是利用此法将其收割,或是用于自己修炼,或是炼制成阴煞凶器。即使是凡人之魂,经过积累异变之后,也能够发挥出极为可怖的威力。 被魔修残杀的凡人会生出滔天怨气,那么,这些被|虐|杀的幼猫呢? 云子宿心神一震。 他侧头看向一旁韩弈,对方也正回望着他。男人表情沉凝,对他低声说出了一个字。 玉。 ——那个被云子宿收起来的玉片,里面正藏着一只矫健敏捷,动作凶猛,煞气极重的凶兽。 17.017 还有外人在场,两人不方便多聊,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云子宿就把视线收了回去。他对林羽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林羽又喝了一点温水,才道:“我回去之后会整理手头已有的证据,尽量早点把这篇报道写出来,发出去。” 他偷|拍的行为已经被猫贩子察觉,事情不能再拖了。 “你还要继续这个报道?”云子宿问,“不担心他们报复你吗?” “我现在实习的地方是一家新媒体平台,它们会在网上发稿,而且不会详细署名。”林羽解释完,又道,“我之前也已经联系过几位买主,收集了不少证据。我打算回去就和他们一起向工商部门举报,这群猫贩子注册了一个宠物用品公司,用来贩卖猫咪,查起来应该也比较容易。” 一旁的韩弈道:“注册公司,也能和税务部门举报漏税。” 这种欺瞒消费者的大额交易,想来也不会乖乖交税。 林羽愣了一下,忙点头道:“好。” 猫贩子的问题其实比较好处理。他们主要的售卖渠道是网上销|售,林羽是拐弯抹角找了一个买家被引荐过来,再加上他一直伪装成很有钱的大客户,才得以在线下和猫贩子见面。猫贩子所在的巷子很深,里面还有他们租赁的大片用来养猫繁殖的区域,即使发现被偷|拍,他们短时间内想转移也非常困难。再加上网店的销|售记录,不只是媒体曝光,有关部门的查处也能治理他们。 可那些虐|猫群体的处理却并不乐观。 林羽叹了一口气:“我的稿子大概只能揭露后院猫的无良行径,对那些虐|猫的人,却没办法立刻报道出来。” 虽然同样令人不齿,但后院猫和虐|猫终归是两件事,若是写在同一篇报道中,势必会分散阅读重点。而且林羽之前选题是提交的就是后院猫的主题,不说虐|猫问题的内容能不能通过审稿,就算真的通过了,报道发出去,这些虐|猫群体也不会像后院猫欺诈消费那样有专人来管,他们至多只会受到舆论谴责。 而且……除了那只小豹猫的惨状,林羽并没有拍到虐|猫群体的直接证据。 林羽的话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接他的人到了。 林羽同两人告别,又郑重道了一次谢,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等林羽离开后,云子宿和韩弈用完晚餐,商量了一下之后,也离开了这家私房菜馆。 他们需要找个地方去处理玉片中的那只凶兽。 林羽临走前,云子宿已经和他问过小巷的地址,那地方离这并不远,两人没有去开车,打算直接走着过去,到巷子附近看看。 还没等找到巷子,云子宿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云学工”三个字,想来是云学兵已经回到了临城。云子宿看了眼屏幕,正打算把电话接起来,手机却被一旁的男人拿走了。 韩弈按开了通话键,云学工气急败坏的吼声立即从手机中响起。 “云子宿!你是不是又去安城了,啊?!混账东西,你小叔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手机在韩弈手里,云学工的声音却大得连一旁的云子宿都能听到。 云子宿然不住抬手挡了下耳朵。 好吵。 等他把手放下来,韩弈已经对手机说了些什么,一听是韩弈的声音,那边的语气立刻变了,音量也调小了不止一个八度。 韩弈的声音很冷淡,说的话也很简短。没过多久,他就把电话挂掉了。 “不用管他们,”韩弈把手机还给云子宿,“先去找那个巷子吧。” 按着林羽的描述,两人很快找到了那个小巷。虽然附近是繁华的商业区,巷子里面却显得有些拥挤,里面虽然有灯光照明,看起来也有些昏暗。 云子宿没打算直接过去和那群猫贩子对峙,不过他们需要尽量拉近距离,好让那只凶兽进行感应。两人在附近看了一下,最后|进了巷子旁边的一家…… ktv。 ktv里面很吵,从前台就能听见楼上鬼哭狼嚎的各种动静。买了两个小时的钟点房之后,两人跟着服务生上楼,进了二楼的一个小包厢。 反锁好包厢门,云子宿先打开了点歌机,等点歌机和电视启动的时候,他在屋内环视一圈,走过去拿起了圆桌上的一个空杯子。 云子宿拧开了一瓶准备给客人的收费矿泉水,把杯子倒满大半。他让韩弈帮忙把圆桌上的东西清空,然后抬起杯子,将里面的矿泉水沿着桌边倒了一圈。 倒完一圈之后,云子宿把空杯子放在圆桌正中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瓷瓶,拔掉塞子,从里面倒出了一粒球形药丸。 云子宿把瓷瓶收好,捏住圆丸轻轻一搓,被碾碎的药丸就落在了空杯子里。 奇妙的是,落在杯子中的药丸居然不是块状或者粉状的,而是一种半透明的液体。 包厢里的光线不算很好,只能看见那液体隐隐泛着一种赏心悦目的碧绿。这液体在杯底泛着美丽的波光,居然把原本廉价的塑料杯壁映衬得如同翡翠一般美丽。 做完准备之后,云子宿抬头看向了韩弈。男人正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见他看过来,便立刻询问道:“怎么了?” 云子宿沉吟了一下,道:“一般的亡|魂阴灵,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但是这只凶兽已经能直接咬人,就说明它已经凝出了实体。” 韩弈问:“很难对付?” “也不……”云子宿顿了一下,突然改口,“是有点难。” 韩弈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云子宿道:“韩先生可以把手伸过来吗?” 韩弈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手递了过来。 他以为云子宿会让他帮忙拿什么东西,或者负责恐吓那只凶兽,让对方不能轻举妄动。可云子宿却是同样伸出手来,然后…… 然后他用十指交握的方式,握住了韩弈的右手。 韩弈沉默了一下。 云子宿睁着眼说瞎话:“它难对付,我害怕。” 他得从韩大少身上补充一下灰灵。 韩弈稍稍收紧了自己被握着的右手,他道:“不怕,不会有事的。” 云子宿心安理得地点头:“嗯。” 他拿出那个玉片,手指稍稍用力将玉片掰碎,随即,一个浑身绕满黑气的巨大身影用玉片中冒出,很快,那只体型巨大的凶兽就出现在了圆桌上。 凶兽一见韩弈,就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只是它的活动范围被受限,竟是无法离开矿泉水撒成的圆圈。凶兽的四只脚掌之间还有一个杯子在,这个圆桌上的空间只能让它勉强站立。 云子宿没有耽搁,他一边从两人交握的手上吸收灰灵,一面把现场转换的灵力注入桌上杯子的液体中。 无形的灵力刚一接触到液体,凶兽身上的黑雾就迅速地朝杯中涌去。几乎是眨眼之间,凶兽的身体就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它这时才想起来吼叫,可它的叫声对被云子宿护住的两人并没有作用,再加上已经开始播放音乐的点歌机,凶兽的声音甚至无法盖过电视中原声播放倾情演绎的摇滚歌手。 黑气越吸越多,浓郁的气体在杯中翻涌,很快改过了那碧绿的颜色。不过不管吸来了多少,那杯中的黑气却始终没能越出杯沿,只能在狭窄的杯子内翻滚。 浓郁的黑气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屋内明明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黑雾却仍让人觉得耳边充斥着无数凄厉尖锐的惨叫。那惨叫并非依靠声音传播,它直接刺进人心底。 恐惧,痛楚,愤怒,怨恨。强烈而浓郁的负面情绪在胸腔内翻滚,似乎下一秒就能如利剑般撕裂胸口,破|身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凶兽身上的黑气被全数吸尽,恢复了自己原本的面貌。 云子宿和韩弈这时才终于看清了它真正的模样。 “……好小。” 室内的音乐已经被关掉了,云子宿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那是一只底色金灿,背纹如豹,身形不足成年人手掌长短的豹猫幼崽。它身上的花纹华丽优雅,再加上一身独属于奶猫的绒毛,可爱到让人实在难以控制自己伸手去摸的欲|望。 它警惕地抬头看着两人,背部弓起,尾巴上的毛都蓬松地炸了起来。 小豹猫还不清楚自己目前的状态,仍旧想用吼声威胁和吓退敌人,它张开嘴巴,露出刚刚长出不久的尖尖乳牙,用力地发出一声吼叫—— “喵呜~!” 18.018 云子宿忍不住伸出右手隔空比了比。 真的好小。 他的一只手掌就能覆盖住小豹猫的整个身体,看样子,这只小猫甚至有可能才刚刚满月。 小豹猫一连“喵呜”了三声才停下来,发现叫声不对劲之后,它似乎还想用更厉害的招数对付面前的人类,比如扑抓挠咬之类。可等云子宿把护住两人的灵力撤掉,韩弈的气息一暴露出来,小猫就又僵住了。 它向后退了几步,站在水圈的内侧边缘,仰起毛绒绒的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韩弈看。 “看样子,它就是林羽说的那只豹猫幼崽了。”云子宿摸了摸下巴,“让它自己待一会,我得查探一下它的记忆。” 韩弈问:“怎么查?” 云子宿指了指那个盈满了黑色的杯子:“搜查一下这些东西就可以。” 不过在搜查之前,还得让小豹猫安静下来。云子宿不太懂这个,修灵界没有猫,他来这之后也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动物。 “韩先生养过猫吗?你知不知道怎么能让它安静地待一会?” 韩弈也有些不确定:“……喂它吃东西?” 云子宿点头:“有道理。” 但是,吃什么呢? 凶煞可以吞噬阴气,但这间ktv里也没什么阴气能拿来吃。云子宿想了想,从韩弈的手上扯了一块灰灵,他松开两人交握的双手,把那团灰灵递到了小豹猫面前。 没想到,小豹猫却被突然靠近的灰灵吓得一个哆嗦,它迅速朝旁边后退了几步,因为躲得太急,差点没栽个跟头。 它害怕这个?云子宿想起之前凶兽顾忌韩弈不肯上前的模样,看来,它怕韩弈果然是因为灰灵。 不过等云子宿把手收回来时,却发现豹猫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灰灵,一双金色的圆眼睛挪都挪不开。 云子宿想了想,顺手吸收了灰灵,他听见小豹猫“喵呜”地叫了一声,也没怎么在意,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白色的丹丸,扔进了一旁那个被打开过的矿泉水瓶里。 水瓶里的水还剩下大半,药丸一碰到水就化开了,透明的矿泉水瞬间变成了奶白色。 云子宿拿来另一个空杯子,用手中的水倒满了大半杯,然后把杯子放到了豹猫面前。 这是一枚没有品级的补灵丹,和那些符纸一样,都是云子宿在这个世界练手时做出来的,所以里面蕴含的灵力很少。按云子宿的标准换算,仅仅相当于一颗巧克力能转换的灵力。 虽然补灵丹的没有品级,又被水稀释过,但对于小豹猫来说却已经足够了。它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水杯,闻到灵力的味道之后,就试探着用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白色的水面。 舔完一下,它就扒住了杯子。就像小猫吃牛奶一样舔着杯中的液体,两只耳朵一抖一抖的,头都没有再抬起来。 见小豹猫安静了下来,云子宿就打算去搜查另一个杯子里聚集的黑气。不过要查探这个,还必须要动用灵识才行。 云子宿又把目光转到了韩弈身上。 没有灵力,怎么开灵识? 上个借口的时效应该还没过吧。云子宿想了想,就道:“它的记忆里可能会有比较阴暗恐怖的画面,我可以继续握着你的手吗?” 潜台词就是,我还害怕。 韩弈看着他,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他低声开口:“小宿。” 云子宿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叫自己:“……嗯?” ……不会是不同意吧? 他的担心刚刚冒出来,就听韩弈道:“你是我未来的伴侣,想握多久都可以。” 云子宿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颇为灿烂的微笑。 “谢谢韩先生!” 听见韩先生三个字,韩弈的眸光闪了闪。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双手再次交握之后,云子宿开始在黑气中探寻记忆。看着看着,他脸上原本的笑意就慢慢收敛了下来。 云子宿并不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对其他生灵也没有过多少偏爱。但黑雾中的这些记忆,却依旧让他生出了真切的不适。 记忆并不连贯,大多是零零碎碎的片段。云子宿大致浏览了一遍,发觉他们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小豹猫的母亲是野生豹猫,它身上的野性并未消失。抓伤猫贩子之后,小豹猫先是被猫贩子报复了两只眼睛,又被送到了虐|猫组织手中,和几十只幼崽一起,被活生生地□□残虐。 因为猫贩子提前说了要亲手了结它,小豹猫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幼猫。再加上它的魂体最为强|健,聚众时所有被残杀的幼猫所生出的怨气,都被豹猫吸收了过去。 最后,仅有一个月大小的豹猫幼崽被猫贩子活活剥下了皮毛,气息断绝的同时,一个怨气浓厚的凶煞就此生成。 云子宿把灵识收回,抬手揉了揉额角。 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小豹猫,小家伙还在舔灵水,不过动作已经不再那么急切,它时不时还会伸出粉色的舌头,去舔一舔自己的鼻尖。 云子宿很难把这么一小团和刚刚看到的那些记忆联系起来。凄厉的惨叫,真正的绝望……即使他不会受到这些情绪的波及,真实的心情也并不算好。 韩弈握了握他的手:“怎么了?” 云子宿简短地把这段记忆叙述了一遍,但没有把凶煞生成之后的事说出来。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真正催动凶煞凝出实体的,应该不止这些。 不过韩弈听完,还是提起了这个问题。 “既然起因是猫贩子和虐|猫群,它之后为什么会跑到你家小区里去?” 云子宿没有全部隐瞒:“我之前在家中留下过阵法,为的就是吸引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过去,让房子没办法被卖掉。” 新生的凶煞尚未完全稳定,亟待补充力量,相较于阳气十足的青壮男子,显然是云子宿家中阵法里的精气更容易吸收。 凶兽被吸引过去之后,不只吞掉了阵法聚集的精气,还吞噬了其他被阵法吸引来的阴物,它的力量大幅增加,最终凝成了实体。 这些意外累加在一起,才生成了一只凶兽。所以孙劳并没有想到对手会这么难对付,云子宿最初察觉时,也有些惊讶。 听完云子宿所说,韩弈问:“那现在这样,让它恢复了原貌,就算解决了吗?” 云子宿摇了摇头:“杯子困不住这些东西太久,它还会把力量吸收回去变成原来的大小。如果用外力净化这些怨气,也会很麻烦……” 他想了想,道:“我有另外一个主意。” 不过这个办法需要时间,在实施之前,他们还得先给包厢续个费。 韩弈闻言,问:“需要多久?” 他要去前台交钱。 云子宿的语气一本正经—— “包|夜。” —————— 晨光熹微,室外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穿着工字背心的肌肉男从房间里走出来,嘴里骂骂骂咧咧地诅咒着昨天那个来搅局的白斩鸡。 怕会招来什么人,他们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把犄角旮旯里落了灰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将这里改装成了寄样宠物店的模样。现在,院子里只剩下了几只长得很漂亮的家猫,其余的猫都被藏到了地下室去。 肌肉男走到前台,冲着电脑前坐着的瘦小男人道:“这都一夜了,你查到他身份没有?” 瘦小男人回过头来,他的眼底青黑很重,嘴唇上方还留着两撇小|胡子。 小|胡子道:“那人微信绑的是个新手机号,登陆ip也加密过。我已经找好了人,他说到了上班时间,机器一开,就直接去查手机号绑的身份证,直接把信息给人肉出来。” 肌肉男听完脸色才好了一点,他又骂了一句,才对小|胡子道:“你快点啊。” 说完,肌肉男就离开前台,走到了相连的院子里。这儿比昨天宽敞了很多,地也重新扫过了,原本脏乱的笼子和各种物件都被扔去了地下室。 一个眼皮上带着伤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看见肌肉男,就开口用沙哑的声音道:“你看见我那根穿着猫肉的木杆了没?” 肌肉男面露嫌弃:“钱三,你留着那玩意干嘛,红姐不是说了让你赶紧处理掉?” “我刚想处理,可那东西不见了。” 钱三皱了皱眉,“你动了没?” 肌肉男啐了一声:“除了你谁还愿意动它,真活见鬼。” 他不耐烦道:“行了,你好好想想,到底给扔哪了,别一会再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 肌肉男的话刚说完,就真的从角落瞥见了一只猫。 不过这只猫是活的,还在用一双金色的猫眼盯着他们。 “这哪儿跑出来的?”肌肉男皱眉,“不是都关起来了吗,钱三,你怎么看的笼子,猫都跑出来了?” 被他喊到的钱三却诡异地沉默了。 肌肉男回头,就见钱三瞪大了眼睛,正死死盯着那只不足满月的幼猫。 “怎么了你?中邪了?”肌肉男狐疑。 “你看这只猫,它的颜色和花纹……” 钱三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比刚刚更加沙哑。 “……跟被我扒皮那只一模一样。” 19.019 听见钱三的话,肌肉男愣了一下,又转头仔细看了一眼那只猫。 “你确定?” 因为以前没留意过,肌肉男也看不出这猫究竟是不是之前那只。他看了几眼就有点不耐烦,“那猫不早死透了,是不是你眼睛被抓了一回,现在看东西还眼花啊?” 钱三恨声道:“我怎么可能会看错这只猫?” 他伸手指过去:“你看它尾巴根那,有个正圆形的圈,我剥皮的时候就是从那开始剥的,绝对不可能认错。” 肌肉男一看,果然在那钱三说的位置看到了一个正圆形的花纹。 不过豹猫身上的花纹本就是圈状,即使如此,他也不信这会是同一只猫。 “行了,咱们这豹猫这么多,不可能没长得像的。那玩意都被你亲手剥了皮,还能活过来不成。” 肌肉男不耐地摆了摆手。 “赶紧的,找东西把这玩意逮回去。” 虽然钱三记得清清楚楚,听肌肉男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了点虚泛的安慰。那只猫的确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一边想着,一边背过身,准备去旁边拿网兜。 哪知他刚转身走了一步,背后就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啊、啊啊——!!!” 钱三猛地回头,就见那只原本蹲在角落里的猫竟然跳到了肌肉男脸上。它的后腿蹬在肌肉男肩膀,一只露出爪尖的前爪沾着明晃晃的血迹。 肌肉男捂着右眼,大叫着要把猫甩飞出去,只是这只猫的身形太小,动作又灵活,竟是稳稳地扒在他头上,又伸出另一只前爪,狠狠一挠—— 钱三的眼睛都下意识地跟着一疼。 他又惊又怒,网兜也不找了,直接抄起一旁的电|棍就想去打猫。 可钱三刚把电|棍开关打开,整个人就僵住了。 他面前哪还有什么刚满月的小猫,只有,只有一只身形巨大、站起来几乎要比他还高的黑金色豹子! 肌肉男趴在豹子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一动不动,生死不明。钱三看着那只紧盯着他的巨大猎豹,喉咙里咕噜一下,两只腿都已经吓软了。 这里、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钱三慌张地后退了几步,慢了好一拍才想起自己还拿着一只电|棍。他握着电|棍胡乱挥舞着,试图用这种方式吓退对方,给自己一点勇气。 但那凶兽靠近的速度比钱三最可怕的想象还要快。 几乎只是一眨眼,那黑金色的巨大身影已经跃到了面前。钱三甚至没有看清它的动作,手臂就猛地一凉。 电|棍滚出去的时候,他才感受到了手上钻心的痛楚。 痛叫声还没出口,钱三已经被按倒在了地上。他的后脑磕在坚硬的水泥地,眼前不到半掌的地方,就是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那张嘴离得太近,钱三都闻到了一股腥味。 还有一阵他没能闻到,却从双|腿之间感觉到的热流。 黑豹并没有立即下口。它把一只前爪踩在了钱三胸口,沉重的压力让钱三差点没立时吐出来。眼前的金星散去之后,钱三就看见了眼前赫然出现的爪尖。 那锋锐无比、如同弯钩般强而有力的爪尖,甚至让他想象出了自己的眼珠被挖出来的模样。 最令钱三惊恐的是,那爪尖居然在他眼球上方虚虚地画了一个十字。 他之前刺瞎小豹猫的眼睛时,就用针尖这么比划过。 当时的场景,钱三记得清清楚楚。他把豹猫的四肢用铁丝捆住,撑开猫的眼皮,用手中铁针对准那金色的猫眼,一下、一下、一下…… 而现在,所有动作分毫无异。 全数奉还。 —————— 肌肉男离开前台后不久,坐了一夜的小|胡子舒展了一下酸疼的身体,他正打算去倒杯水,就听见了从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现在还这么早,谁回来敲门? 小|胡子心生警惕,他正想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从楼上下来,走到了门边。 女人从猫眼向外看去,表情很是凝重。 她朝小|胡子示意了一下,便伸手打开了房门。房门一开,女人瞬间换了脸色,笑得千娇百媚。 “呦,这么一大清早的,谁呀?” 门口是几个穿着警服的人,为首那人三十岁左右,看起来很是沉稳。 他把警官证一亮:“你好,有人举报你们这里私自窝藏国家保护动物,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保护动物?”红姐花容失色,“警|察先生,您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这里可是个正规猫舍……” 她的话还没说完,后院就传来了凄厉到变了音调的惨叫声。 红姐心下一沉,门口几个警|察也是一惊,他们没有耽搁,立即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只是走到门前,那房门却是锁着的,推不开。中年警|察看向红姐,道:“请把这扇门打开。” 小|胡子已经被吓呆了,红姐率先反应过来,她本想拖延时间推辞几句,没等开口,却又听见了门外的一声惨叫。 那声音声嘶力竭,听得人心底直冒凉气。 中年警|察厉声道:“快!” 红姐无法,只能拿钥匙把门打开。这门是通往后院的,刚被推开,室内的人就都被惊了一下。 只见两个满头是血的男人一趴一仰倒在院子中,脸上都有被挠过的清晰爪痕。中年警|察粗略扫了一眼,他们裸|露在外的其他部位并未受伤。但奇怪的是,惨叫声刚刚落下不久,这两人却像是直接被索了命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中年警|察皱了皱眉,示意身后两个警|察上前查看两人情况。最后,他们都给出了同样的答复。 “头儿,还活着。” 不只是警|察,连跟过来的红姐和小|胡子都没搞清楚情况。这两人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被伤成了这样? 但是除了去查看地上两人情况的警|察,还有一名警|察在院门口站着,红姐就算想动作,也找不到机会。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正有人打算叫救护车,院里却出现了另一个动静。 中年警|察抬眼一看,就见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金色豹纹小猫咪。它啪嗒啪嗒地跑过来,仰起头软软地叫了起来。 “咪呜~” 小猫的叫声带着奶音,除了可爱,听起来还有点可怜。它叫完几声,就跑到了中年警|察腿边,努力地想要咬他的裤腿。 “头儿……?” 旁边有人叫了一声,担心这猫会咬人。中年警|察却摆了摆手,皱眉道:“它好像想给我们指路。” 指路? 几个警|察低头,就见小猫转头朝一个方向跑去,它跑开几步,还回头看他们,似乎是想让他们跟上去。 中年警|察道:“小陈跟我来,其余人继续留在这儿。” 一个年轻警|察走过来,跟着他一起朝小猫跑远的方向走去。小陈看了看那只猫的背影,犹豫道:“……头儿,你看这只猫,像不像豹猫的幼崽?” “像是很像,”中年警|察道,“但它没攻击性,看起来也很亲人,还不知道是不是野生的。” 两人的话刚说完,就在小猫的指引下看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他们走下去,下面的光线很昏暗,气味也很难闻。小陈满心疑惑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刚一照过去,就看见了不少铁笼子。 他愣了一下,忙去找墙边的开关。灯被打开之后,他们才看清这间空旷地下室内的场景。 闷不通风的空间里,满地都是胡乱堆叠的杂物,而在三面墙边,则堆满了或大或小装着猫的笼子。 粗略一看,至少有上百只。 绝大多数猫都处于昏睡状态,所以屋内并没有什么动静。从门口看过去,视野中最显眼的就是几十只满身豹纹的成年猫。 中年警|察一眼就认出了它们的品种。 成年野生豹猫,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离开地下室返回地面,有警察上前来汇报:“头儿,救护车叫了。这俩人没生命危险,但眼睛都废了,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抓的。” 他还指了指仰面躺着的钱三,道:“这人两个眼球直接被戳|烂了,而且怎么叫也叫不醒,可能是疼昏了。” 中年警|察点头表示明白,随即道:“搜查一下,把他们所有人全部带走。” 他又补了一句:“给局里打电话,这边需要人手,还有兽医。” 有人问:“全都带走?” 一旁小陈都气笑了。 “这可是国二,有二十只以上都算情节严重。下面藏的数量,够他们每个人都关一轮了。” 在场几人都是一惊,红姐和小|胡子更是面如土灰。 小陈感叹道:“幸好有只小猫给我们指路……” 他说着,朝四周看了一圈。 “咦,那小猫呢?” ———— 在ktv里呆了一夜的云子宿站在窗边,他看着警车从巷子口开进去,又等了一会,果然,就看见小豹猫自己跑了回来。 吸收了这么多阴气和精气之后,小豹猫的能力已经不再是寻常幼猫可以比拟,再加上豹猫的天赋,它甚至没有进前台,直接就扒着不太平整的墙皮蹿上了二楼。 云子宿开窗把它放进来。小豹猫跳到桌上,闷声打了个喷嚏,它的小脑袋晃了一下,又去低头舔自己的前爪。 被粉|嫩|舌尖舔|了两下,小豹猫的前爪微微一亮,随即,它就变回了巨大威猛的凶兽模样。 凶兽身上原本缭绕的黑气已经少了很多,身形也越发凝实。但与原本的金色相比,黑气仍然占据了一半的比例。 云子宿摇了摇头,对一旁的韩弈道:“只解决猫贩子果然不行,虽然又吸收了两个人的精气,但它身上的怨气净化还差一半。” 看样子,那些虐|猫的人也非找不可了。 20.020 云子宿想了想,对韩弈道:“我还得留在这看看它的情况,如果顺利的话,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解决完猫贩子的事,天色已经转亮,街上的人流也逐渐多了起来。幸好ktv是24小时营业,这个房间才能一直留着。 不过云子宿并不清楚韩弈的情况。 他问:“韩先生今天有事吗,要不要提前回去?” 韩弈摇头:“我等你。” 云子宿笑了笑:“好,那我尽快。” “不急。”韩弈看了看窗外,“我先去买早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善良又贴心的韩大少下楼去买吃的,留下的云子宿把房门关好,他摸出一张凝神符,贴在了大猫的背上。 符纸和大猫一起消失,最后原地只剩下一个奶猫团子,云子宿又把刚刚从大猫身上抽|出的一缕黑气递了过去,小豹猫啊呜一口吞掉黑气,顺着半开的窗户跑了出去。 清晨,城市刚刚苏醒,初升的阳光洒在街头,各处都慢慢热闹了起来。 罗贝丽从早班车上走下来,皱着眉走进了小区。她刚下夜班回来,正准备回去补觉。 昨晚的几床病人都不怎么安静,光是换输液瓶就跑了好几回,闹得她现在脑子里还嗡嗡作响。罗贝丽拿出钥匙开门,她刚推门进去,昏沉的意识中却忽然闪过一阵莫名的不安。 怎么了? 罗贝丽朝四处看了看,屋内各处都是熟悉的摆设,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孩子已经去上学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可能是大夜班太累了,她自我安慰了一下,勉强把那阵心慌压了下去。 回到卧室拉好窗帘,口袋里的手机恰在此时震了一下,罗贝丽看了一眼消息,皱紧的眉心才舒展了一点。 新消息来自于一个聊天群,群名叫做“诛猫使者中级群”。 罗贝丽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回了几条消息。荧幕的白光映在她暗黄的脸上,在昏暗的卧室内更显阴沉。 群里消息刷得很快,刚刚有人发布了好几段短视频,里面都是刚刚出炉的新画面。罗贝丽也跟着回了好几条,等疲倦压过兴奋之后,才把手机锁好,放在了枕头边。 奇怪的是,尽管已经累得不行,罗贝丽却没能像以往那样沾枕头就睡着。她翻来覆去了好久,却一直心烦意乱,中途还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又回了几次消息。 等她记不清第几次拿起手机时,罗贝丽突然发现,诛猫群里又有人发布了好几个视频。 不过……这视频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罗贝丽疑惑地盯着手机,她闭了闭干涩酸疼的眼睛,又看了一遍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她自己上传的视频吗? 怎么有人把这些旧视频翻出来了? 罗贝丽正想去看发视频的人是谁,眼前却突然一花,视频里那些被绑住的猫突然挣脱束缚,最后竟然从屏幕里跑出来,跳到了手机外面。 跳出的猫一只接一只,等罗贝丽从这突变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被几十只猫包围了起来。 所有猫都完好无损,但罗贝丽亲眼见证过每一只猫惨死的模样。 诡异的一幕让罗贝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正想伸手去揉,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 是四根橡胶止血带,牢牢绑住了她的四肢。 这止血带是罗贝丽从医院里顺出来的东西,被她用来捆猫的四肢,现在却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橡胶带紧紧陷入她的皮肉之中,让她无法挣脱,动弹不得。 罗贝丽慌乱起来,可她的挣扎毫无用处。那几十只猫围在四周,正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一只猫跳过来,嘴里咬着一根带血的毛衣针。 罗贝丽吓得惊声尖叫。她认出了那根比幼猫身体还长的毛衣针,那是她用来扎猫用的工具——把猫的四肢捆住,用尖锐的长针去扎最柔软的腹部,直到把惨叫挣扎的幼猫活活捅死。 而现在,被捅的变成了她自己。 那只猫跳过来,偏过头,嘴里咬紧的长针对准罗贝丽—— “啊啊啊!!” 曾经格外喜欢猫濒死叫声的罗贝丽,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她身上痛到极致,却无法昏死过去。 朦胧之中,她又看见一只猫用尾巴卷着一个水壶走了过来。水壶的样子格外熟悉,因为那就是罗贝丽自己家的壶。 罗贝丽惊恐万分,她想起了自己用这个水壶做出的事。 水壶里放着刚烧开的沸水,而罗贝丽的惨叫连连的嘴里凭空出现了一个空心塑料管。那只猫走过来,抬起尾巴,将冒着热气的壶嘴对准了塑料管。 “……” 亮着屏幕的手机还在不断地跳出新消息。 但诡异的是,这些消息却都是从罗贝丽的账号中发出去的。 【诛猫宝贝】:扎针都玩腻了,我这回换了新方法, 【诛猫宝贝】:烧一壶开水,直接用管子往猫肚子里灌,一直灌到肚子都涨起来。哎你们不知道,这么弄它一时半会死不了,但是里面都烫熟了,还会引起器官衰竭。灌完之后,就把它当个水袋一样吊起来,得等上大半天才能死透 【诛猫宝贝】:可惜嗓子烫坏了,猫都不会叫了。等下次我试试扎几个眼,哈哈哈哈,说不定能像自制喷泉一样呢 下面紧接着跳出一段视频。 可视频里出现的,竟然是嘴边被烫出|水泡,像个水袋一样吊起来的罗贝丽。 她还醒着,张大了嘴,拼命想喊些什么。 救……命…… “小丽!小丽!”急切的呼唤声从耳边传来,罗贝丽猛地坐了起来,面色惊惶,一身冷汗。 丈夫担心地看着她:“小丽,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罗贝丽面容呆滞,她还在自己的卧室里,周围一切如常,没有毛衣针,也没有水壶。 丈夫把手机递回来:“你都把手机甩到地上了,怎么回事,是不是上班太累了?” 手机。 听见这两个字,罗贝丽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握住手机,用颤抖的手指解锁了密码。 屏幕上出现了群聊消息。 罗贝丽看见了自己睡前发出的那三|条文字消息,唯一不同的是,下面并没有视频跳出来。 她连划了三遍,确认下面没有视频之后,才松开了一点死死握住手机的手指。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段短视频被发了出来。 “啊!!” 罗贝丽惨叫一声,猛地把手机甩了出去。 “不要!!滚开!别出来!!啊啊啊!!” 丈夫焦急地叫她:“小丽,你怎么了?” 他正好接住了手机,一低头,就看见了屏幕上那些由罗贝丽发出去的消息。 “……” 丈夫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看向罗贝丽 “……灌开水?”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这是你发的消息?!” —————— 从安城回临城的路上,依旧是韩弈开车。今天天气不错,路况也很是通畅。 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人,韩弈开口道:“那群人数量不少,你不等猫全部找完,直接就把它留在安城了么?” “我给它贴了一个新画的符,”用的灵力来自于韩弈,所以效果要比之前那些没花灵力的符纸好得多。云子宿道,“这张符够它保持清醒直到报复完所有对象了。” 韩弈问:“之后就算结束了?” 云子宿摇了摇头:“等所有参与者得到报应之后,它会循着符咒留下的气息来找我,到时我要帮它梳理吞来的那些精气,还要剥除它身上的怨气。” 小豹猫其实已经变成了一个怨灵,因为“以牙还牙、血|债血偿”的执念,它才能成功让诸如罗贝丽一样的虐|猫者体验到如数奉还的痛苦。 韩弈微微皱眉:“不是说它自己可以净化吗?” “是可以,”云子宿道,“它身上还有很多其它幼猫的怨气,我说的剥除,就是要把这些幼猫的怨魂送入轮回。” “如果没有净化这个步骤,那些小猫怨气太重,是没办法转世投胎的。” 韩弈问:“那等全部结束,这只豹猫也要去投胎?” “不,它已经吸收过人的精气,而且还凝出了实体,就不是简单轮回能解决的了。”云子宿单手撑住下巴,“究竟要怎么处理……恐怕还得等它回来,视情况才能决定。” 回到临城时已是下午,吃完一顿丰盛的晚饭之后,韩弈才把车开到了云家别墅。 除了被送去医院的云学兵和他陪床的妻子,云家其他人都在别墅里。看到韩弈时,云学工还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对云子宿都没说什么。 韩弈并没有停留多久,离开别墅前,他抬头看向云子宿,两人对视了一眼,云子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韩弈也没有和云子宿告别,直接就推门出去了。 男人一走,云子宿就转身上了楼。他回了自己的卧室,没等三分钟,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哐哐哐地用手砸门。 “云子宿!开门!你出来!” 云子宿拉开门,外面站着的人是云家最小的孙子,云耀祖。 “快点啊,磨叽什么。” 云耀祖满脸不爽,见云子宿走出来,又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赶紧下楼,奶奶和大伯都等着你呢!” 21.021 云子宿懒得和他计较,反手关好门就直接朝楼下走去。 见他动作这么干脆,云耀祖又不高兴了。他快步跟过去,恶狠狠地对云子宿道:“喂,是不是你害了我爸?” 云耀祖和云姗姗都是云学兵的孩子。 云子宿原本不打算理他,但云耀祖一连问了好几遍,还要伸手去拽云子宿的衣服,云子宿侧身闪开,冷笑一声:“云耀祖,你刚刚玩的ps4是谁的?” “那……”云耀祖有些心虚,他虚张声势,“要你管!我拿了就是我的!” 两人正好走到楼梯的位置,见云子宿往下走,云耀祖伸手就想去推云子宿。 云子宿闭着眼都能躲开,他头也没回,直接朝侧下方夺走了一步。云耀祖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反倒是自己用力过猛收不回来,直接一下跨了四个台阶,他惊叫着想要保持平衡,好不容易两步下到一楼,无法保持平衡的两只脚却又互绊了一下,最后还是摔在了地上。 “哐”的一声,云耀祖肩膀着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他趴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客厅里人都被这声音吸引了过来,云学工皱眉道:“怎么回事?” 云耀祖一边哭一边告状:“呜呜呜,他推我!” 云子宿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看都没看他一眼。 云学工正想开口,却听见云老太太道:“行了,先把正事说完。” 云老太太又对云姗姗道:“去把耀祖扶起来。” 云耀祖的哭声顿时被噎了一下。云学兵夫妇都不在,没人给他撑腰,他又是真的怕云老太太,只能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 云子宿走到沙发旁坐下,这是特意留给他的位置,也是别墅里唯一一个单人沙发。他坐在这,感觉就像是个即将被集体审问的犯人。 之前韩弈送他进来时,云老太太并不在客厅。她是刚刚才下来的,身上还穿着花纹繁复的对襟褂,看起来严厉又古板。 云老太太皱眉看向云子宿,苍老的声音带着十足迫人的气势。 “你小叔在安城的意外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云子宿的声音不紧不慢,“我到楼下的时候,他已经从楼梯上跑下来了,后面还跟着买主一起,我上去一看,他们把屋里弄得乱糟糟的,连门都没关。” 云子宿还补了一句:“要不是我过去,说不定家里就要失窃了。” “混账东西!”云学工气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还敢在这装无辜,那房子早就开始出怪事了,不是你干的还能有谁?” 云子宿笑了笑:“大伯这话可就不对了。” 他看着云学工,笑意未及眼底:“我要是真有这本事,怎么还会眼睁睁看着大伯开了这么久我爸的车?” 云学工脸色一片铁青。 云子宿的外公外婆已经驾鹤,云学商夫妇过世之后,他们所留下的遗产,还有车祸后续的那部分赔偿款,理应按照第一顺序继承人的法律规定,平分给云子宿和云老太太两人。可当初分割遗产时,云家表面上打着平分的旗号,暗地里却找人动了手脚。云学商夫妇留下的房产、汽车之类的大头都以极低的估价分给了云老太太,而云子宿只得到了一部分存款和现金。 当时云子宿尚未成年,云家其他人又借着监护人的名义,趁着云子宿在北城上学,把属于云子宿的那部分财产也侵吞了七七八八。 云学工之前也有自己的车,但他不学无术,吃的是云家的老本,用钱都要找云老太太拿,买的车自然比不上云学商那辆的档次。云学商离世后,他就直接把车占为己有,现在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了。 听出了云子宿话中调侃式的威胁,云学工气得不行,却又因为理亏无法直接反驳。他憋得脖子都红了,伸手指向云子宿,连手臂都在发抖。 “够了。” 云老太太打断了云学工的动作,她眯起眼睛看向云子宿,被皱纹淹没的双眼中露出犀利的光。 “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爸妈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云子宿面上笑意更深:“我爸妈怎么教我,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断绝关系的事可是您提出来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他道:“你说,我要是把断绝书拿出来交给律师,您这算不算是侵吞私人财产?” 云子宿几乎把云家人噎了个遍。他之前明明格外好糊弄,说几句就回了学校,遗产的事一点都没掺和。云家其他人都把他当成一个只知道吃的饭桶,谁也没想到云子宿居然会有这么游刃有余、咄咄逼人的时候。 云老太太一敲拐杖,拐杖和地板碰撞出沉重的闷响。她厉声道:“云学商是我生的!我还没权利拿他的东西?” “哦,”云子宿平静点头,“那老太太,希望您还有福气能花完这些东西。” “你……!” 云老太太听懂了云子宿的话中话,她勃然大怒,抬起拐杖就要去敲桌对面的云子宿。云子宿不耐,眼都没抬就让她脚底一滑。 “哎呦!” 拐杖没碰到对面,云老太太自己倒是差点没向后栽过去,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地围过去扶住她。云老太太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她怒到了极点,指着云子宿的鼻子斥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云子宿顺势点头:“好,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他就没再看客厅里乌七八糟的众人,直接转身上了楼。 客厅里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只能听见云老太太尚未平复的粗重喘息。她刚刚一时怒极,才会说出让云子宿滚出去的话,可这个时候,他们却并不能真的看着云子宿离开。 “老大,”云老太太声音沙哑,“你去,看看他又想折腾什么。” 云学工起身上楼,不过他还没走上去,就看见了背着包从楼上下来的云子宿。 “你要去哪儿?”云学工堵在楼梯口,不让云子宿下来。 云子宿挑眉:“老太太亲自开口让我走的,大伯怎么还拦着我?” 云学工拔高了声音:“结婚前你哪儿也不能去!云子宿,你别想逃婚!” 两人说话的时候,门口恰巧响起了敲门声,李芳菲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她的心里就咯噔一下。 外面站的人居然是之前已经离开的韩弈。 云学工的话音刚刚落下,就看到了门口的韩弈。他急忙收起了脸上的怒意,挤出一个僵硬的笑:“韩大少,你怎么回来了,有东西忘在这了吗?” 韩弈从门口进来,李芳菲从他身后关好门,看向他的目光又是胆怯又是好奇。韩弈没有直接回答云学工的问题,反而道:“怎么这么吵?在外面都听得见。” 站在楼梯上的云子宿道:“大伯正在和我聊逃婚的事呢。” 听见逃婚这两个字,云学工差点被背过气去,简直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担心云子宿的态度会引起韩弈的不满,影响婚事,急忙解释道:“没有没有,都是开玩笑的。” 他还硬装出了慈眉善目的模样:“子宿啊,他年龄小,有点恋家,我们这不是正做他思想工作的吗,聊得都好好的,绝对没有逃婚的事。” “韩大少先进来坐,坐。”云学工对着韩弈说完,又扭头去看云子宿,“子宿,你先把包放回去,下来再陪韩大少聊一会,快去。” 韩弈并没有动,他看向云学工,目光很是高深莫测。 “逃婚?谁说的逃婚。” 他语气淡淡,落在人耳中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小宿是要和我去提前同|居的。” 22.022 韩弈的话一出,云家众人都愣住了。 同|居? 就算看到了韩弈把人送回来,他们也实在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已经进展到了这种地步。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云子宿没打算浪费时间,他绕开呆愣在原地的云学工,走向了门口。 韩弈伸手,把对方背上的背包接了过来。 云子宿回身,微笑着和屋里的人挥了挥手。 “再见。”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拿着背包的韩弈落后一步,他回过头来,冷冷地环视了屋内众人一圈。 韩弈的气息本就阴冷,此时夜色已深,屋内又弥漫着一阵诡异的安静,云家其他人被韩弈这么一看,就更觉得心底发凉。 “咔嗒”一声轻响,门被关好,两人离开了云宅。 夜晚的城市热闹不减,车窗外是流动的人群与灯火。韩弈载着云子宿回到了一个占地很大的小区,也是这时候,云子宿才知道,韩弈目前并没有和韩付侯牧芹住在一起,他自己搬了出来,住在外面的一间公寓里。 两人乘电梯上楼,韩弈拿出钥匙开门。他一面推门请云子宿进去,一边解释:“新房已经装修好了,在名泉区。房子最近在通风。要等我们婚后再搬过去。” 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之处。 “好。”云子宿应了一声,他对住的地方没多少要求,不管是韩家别墅、韩弈自己的公寓或者是新房,只要有韩弈在就好了。 两人走进公寓,韩弈带着云子宿简单参观了一下。室内空间很是宽敞,但各处陈设比云子宿想象的还要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连床和沙发都是黑白两色的,看起来着实有些冷清。 如果不是韩弈说他一直住在这,云子宿甚至有点怀疑这里平时只有钟点工会来。 介绍到侧卧时,云子宿往屋内看了一眼,里面有张比较宽的单人床。他主动道:“我住这间吗?” 婚前不能同床,要给女孩子足够的尊重,不能太孟浪吓到对方——这是云母教给他的凡俗界习俗。虽然韩弈不是女孩子,但道理是通用的。所以云子宿虽然很想把韩弈就地扑倒,也只能再等几天。 幸好婚礼也不久了。 云子宿这么想着,却没有听到韩弈的回答。 他有些好奇地回头看过去,韩弈别开脸,很低地应了一声:“嗯。” 韩弈是一个很内敛的人,他沉稳冷静,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所以云子宿一点都没看出他落空的遗憾。 见韩弈应下,云子宿就把自己的包放在了侧卧里。因为昨晚折腾了一夜没怎么休息,回来之后两人也没有聊太久,分别洗漱过后就休息了。 云子宿这两天累得厉害,再加上环境变动,他就没有进无字印,而是留在了侧卧里。 畅想着隔壁的冰激凌,他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韩弈离开了公寓。他似乎也在风云集团上班,和云子宿这个大学生不同,他没有暑假,周一也还是要去工作的。 临走前,韩弈拿了不少零用钱打车券之类的东西给云子宿,让他闷得话可以去附近逛逛。不过云子宿并不打算出去,送人走之后,他就回到了餐厅里。 解决完豪华版加料早饭,云子宿收到了费扬发来的消息。 费扬的队伍已经由川入藏了,马上就要开始爬高原。他发来了一连串的照片,照片里经幡鲜艳,天空湛蓝。费扬站在广阔的天地之间,俯视镜头,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张扬。 云子宿翻完照片笑了笑,回了他一条。 【云】:玩得很开心啊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 【费扬】:还行,这地方比较野 紧接着,又有一条消息跳出来。 【费扬】:哎对了,你婚礼找伴郎了没? 【云】:找到了 【费扬】:几个? 【云】:一个 【费扬】:谁啊? 云子宿挑了挑眉。 这家伙不是在旅游吗,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云】:我高中同学,不是北城的 【费扬】:哦 【费扬】:那再加我一个 正打算找水喝的云子宿动作一顿。 再加一个? 不过他想了想,加一个也没什么区别,问题主要在于费扬的行程。 【云】:你赶得回来吗? 【费扬】:赶得到,肯定没问题 【费扬】:就这么说定了啊,我这边出发了,路上信号不好先不聊了,等我回去 云子宿看完费扬的消息,想了想,又给何安凯发了一条信息。 【云】:阿凯,你这两天还在临城吗? 何安凯说好了要来当伴郎,但他身份特殊,平日里又忙,云子宿也不太清楚他最近的行程。 想着要把费扬的事和何安凯提一句,云子宿知道何安凯不一定能时时看着手机,发完消息之后也没有多等,习惯性地反锁好侧卧的门,他直接进到了无字印中。 又是一轮修炼过后,云子宿睁眼看向自己胸口的空缺,微微有些吃惊。 修补的进展居然比他想象中明显了许多。 这两天之内,云子宿吃的分量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和以往不同的就是动用了好几次灵力。但这灵力都是从韩弈身上扯来吸收后又直接花费出去的,云子宿自己并没有留下多少灰灵。 没有想到,只是这样吸收后立刻转化,补充来的灰灵都能对修炼起作用。 纯灵之体对灰灵的吸收度这么高?云子宿不由有些好奇。 他之前在修灵界吸收的都是精纯浓郁的灵气,没办法给现在的情况做参照。 又或者,是韩大少身上灰灵的灵气充裕? 老实说,云子宿不是没有怀疑过韩弈,可韩大少明明白白是个普通人,而且他周|身携带灰灵,就说明他无法修行。除非韩弈也是纯灵之体,否则他连像费扬那样拜入玄门都没有可能。 但云子宿清楚地知道,韩弈不可能是纯灵之体——修灵界数万年历史,真正修成纯灵之体的人寥寥无几,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而真正修成纯灵之体的修士,每个人都是有滔天之力的大能。 当初云子宿一人修炼纯灵之体的功法,都需要整个宗门的顶级资源来支持,更有师尊全程的保驾护航。即使如此,他仍旧招来了灭顶之灾,最后不知为何,醒来就到了这个灵气稀薄、习性迥异的凡俗界。 不说纯灵之体的功法散佚千年、珍稀至极,也不提修炼功法所需的灵根材质也极为苛刻。单只论修炼所需的灵气,身处凡俗界,韩弈就绝对不具备这个条件。 思来想去,谜团还都埋在韩大少身上。云子宿做了打算,准备好好研究一下韩弈的灰灵。 修炼结束后,云子宿又在修行室练了一套剑法,他最顺手的武器并不是剑,练这些只是为了活动筋骨,顺便看能不能刺|激一下丢失的回忆。 不过和纯灵之体的不同,剩余的修炼并没有多少进展。云子宿也没怎么在意,估摸着时间不早,就先离开了无字印。 出来时已近傍晚,韩弈说过晚饭不回来,云子宿自己叫了外卖。吃饭的时候,他一边吃一边转化灵力,查看了一下小豹猫的踪迹。 确定它还在安城地界内,状态也没什么波动,云子宿就没有再多看。 除了帮助小豹猫报仇,事实上,云子宿也有自己的私心。豹猫吞掉的不只是其他幼猫的怨气,还有阵法中的精气。阵法里还残留着云学商夫妇的气息,只要云子宿稍一引导,就能加以利用。 借用怨灵去报复云家人,会比云子宿自己动手更容易,成效也更好。结婚前不是时候,等婚后稳定下来,云子宿就打算直接对云家那些人动手。 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了。 吃过饭不久,云子宿就收到了何安凯发来的消息。 何安凯的确还在临城,只是最近有点忙,好像是队里那边有任务。不过他说婚礼一定会准时来参加,已经提前请好了假。 两人正聊着,云子宿突然接到了电话。 电话是韩弈打来的,他说公司有事,晚上就不回来了。让云子宿注意门窗,好好休息。 虽然有点意外,不过云子宿也没说什么,简单聊了几句,他就挂断了电话。 韩大少不回来了啊…… 云子宿撑着下巴,踢了踢悬空的小|腿。 看来他的研究计划得推迟了。 云子宿没想到的是,这计划推迟的时间还不止一天。 之后整整一周,韩弈都没有回来。 23.023 距离婚礼的日子用一只手都能数得清,云子宿一直待在韩弈的公寓里,却始终没能见到他回来。 两人的交流始终是在线上或者是电话里进行的。韩弈这几天似乎很忙,除了筹备婚礼,还有工作上的事。他说最近在加班,期间又出差了一次,所以一直没有时间回去。 云子宿觉得有些意外,但是想一想似乎也很有道理,因此就没怎么在意。如果他能多看一点消遣时间的八点档电视剧,或者狗血瓢泼的霸道老公小娇花,他或许能发现韩弈话里的蹊跷,但云子宿平日的所有空闲时间都被用来修炼了,所以他也没能发现韩弈这些话与“丈夫出轨的十八个征兆”的相似之处。 毕竟是富家子弟,忙也是正常的。云子宿这么想完,就继续干自己的事去了。 婚礼前的这些天,云子宿一直没有回云家别墅,奇怪的是,云家人居然也没有再骚扰过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 云子宿乐得清闲,就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无字印里。纯灵之体的修炼已经进入了紧要关头,心口是修士的根基所在,也是修补进程最为复杂的一部分。云子宿在修灵界都没能成功修炼出纯灵之体,在灵气稀薄的凡俗界,他必须更加谨慎。 云子宿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宗门还在等他,师父也在等他,不管花费多久,他都必须要找到回修灵界的方式。现下情况不明,前路迷雾一片,修成纯灵之体是云子宿唯一能做、也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增加一点回去的几率。 所以这段时间,云子宿的活动范围基本仅限于餐厅和侧卧。要不是还时不时有人叫他出去定制衣服、查看婚礼流程,云子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要结婚的人。 之后的几天,韩弈也始终没有回来。一直到婚礼当天,云子宿才终于见到了他。 因为是两个男人结婚,再加上云子宿的父母已经过世,他又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韩家就没有搞那些去娘家迎亲之类的事。他们不去落的是云家的面子,旁人就算说闲话也不敢说到韩家身上。韩家都不在意这种事,云子宿更不在意。他唯一的目标就是结婚入洞房,冰激凌抱上床。 婚礼当天,一大早就有人专程前来给云子宿化妆。收拾妥当之后已经临近中午,该是出发的时候。按照临城的婚礼习惯,韩弈并没有来接人,开着婚车率领车队来接云子宿的人是韩弈最大的弟弟,韩以隆。 云子宿上车的时候,才发现何安凯也在车里。路上车程并不长,一会功夫就到了。云子宿和何安凯简单聊了两句,对素未谋面的韩以隆只来得及打了个招呼。 与订婚时去酒店不同,婚礼在韩家自家的庄园里举行,规模也更加盛大。驶入庄园的车辆络绎不绝,浩浩荡荡的车队停稳之后,云子宿所在的婚车车门被拉开,等在车外的人却没有让他下来。 新人进门前脚不能沾地——这是云子宿提前被告知过的事,按原计划,应该是有人来背他过去。 车外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云子宿一抬头,就看见了被人群簇拥着走过来的韩弈。 看见男人的第一眼,云子宿就在暗中皱起了眉。 不对劲。 和云子宿一样,韩弈也早早做过造型修了妆。虽然男人化妆会简单很多,两人又都是容貌突出的类型,化妆只是锦上添花,但基本的修饰还是要有的。可现在,韩弈的面色却非常苍白,连化好的妆都藏不住盖不住他脸上的面无血色。 除此之外,韩弈周.身的灰灵也暗流涌动,波动得厉害,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原本的气息就显得有些阴冷,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如果现在不是大白天,旁边的人又多又乱,恐怕他周.身的异样会立刻让人察出不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韩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之前多日不见也是因为这个吗? 种种疑问充斥着云子宿的思绪,他没时间细想,韩弈已经走到了面前。 韩弈没有开口,他直接背过身去,屈膝矮下了身子。 这是要背云子宿下去。 但是照韩弈现在的状态,云子宿实在担心自己会直接把人压趴下。 众目睽睽之下,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抱住了韩弈的脖颈。 一同下车的何安凯和其他人在旁边照看着,云子宿小心翼翼地趴在韩弈背上,他只觉身下的触感并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反而更像一个人形的冰块。 云子宿的后腰被韩弈反手拖住,虽然看起来不太妙,韩弈的步伐倒还算稳健。云子宿暂时松了口气,他悄悄动用灵力,打算帮韩弈压制一下紊乱的灰灵——这也是他没拒绝被背过来的原因。 两人身体接触后,云子宿能更清晰地感受到灰灵的翻涌。大概是因为背着他有些累,韩弈身上的波动更加强烈。云子宿没再耽搁,直接把自己积攒的灵力送了过去。 可他没想到的是,灰灵非但没有被灵力压抑住,反而因为接触到灵力而变得更加疯狂。 这股强烈的变化立时影响到了韩弈本人,他闷.哼一声,身体更加僵硬,脚下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如果不是旁边的何安凯不着痕迹地扶了两人一把,恐怕这个意外直接就得被众人注意到了。 云子宿被吓了一跳,他不敢再妄动,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韩弈背上。 等到终于走到主宅门口,连云子宿都忍不住松了口气,他这个被背的,一点也不比背人的轻松。 凡俗界结婚怎么这么麻烦……云子宿忍不住吐槽,而且和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难道不是吃顿饭就可以入洞房了吗?他还急着帮冰激凌检查身体呢。 但不管云子宿怎么心急,流程还是得继续走。新人入场之后,不少宾客也陆续从门口进来。这场婚礼的规模比订婚更加盛大,来的人也比之前更多。宽敞明亮、精心装饰过的大厅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好一番喜气洋洋的模样。 只是不管如何喜庆,韩弈的惨白面色仍旧遮不住,这就让整场婚宴的气氛都略显诡异——大家心照不宣地掩饰着,祝福一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年轻新人新婚快乐。 人群中不可能有藏得住八卦,凭借着出色的耳力,云子宿最终还是听来了一些窃窃私语。 有人说,韩弈命薄,承不住这福气,结婚之前,他已经出过一回意外,差点就进了急救,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所以脸色才这么难看。 那些人聊时,还提起了肺心病的事。一听见这个词,云子宿就不由皱了皱眉。 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在韩弈身上发现异状,因此只把这事当做了传闻来听。可现在看来,恐怕这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云子宿想了想,他之前练手时炼制了不少低阶或是无品级的丹药,稀释之后倒是可以给普通人试试。修士最重视的也是心口根基,护心的法术与丹药他这也有不少,应该能有作用。 周围人多眼杂,他打算等今晚没有外人的时候,再好好和韩弈聊一聊 除了韩弈的身体,也有人在聊费扬的事,他们一边说着,还会不时往云子宿这边看。云子宿能听见各种声音,自然也就读懂了他们的心思。 他们在猜,费扬今天会不会来。 不过费扬的行程,云子宿自己也不确定。事实上,他已经四天没能和费扬联系上了。 费扬的旅行原本该在三天前结束,不过四天前他发来消息,说是自己刚从高原上下来,手机摔裂了,连发消息用的都是别人的手机。费扬当时只说会尽快回来,之后却一直没有动静,也没回过云子宿的消息。。 直到今天婚礼开场,云子宿仍然没有见到费扬的身影,他的伴郎也是按最开始的安排,只有何安凯一个。 但是在婚宴正式开始前,却有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斯文俊雅的青年走进来时,有不少人还没认出他的身份,可等韩付亲自迎上去后,全场的人都震惊了。 上次订婚来的是书记的侄子,这次婚礼来的,居然是书记家的公子,费泽。 虽然气质完全不同,但和费扬一样,费泽也自带一股生人莫近的气场。除了韩付以及几位富商家的家主,他并没有与其他人攀谈。 不过对云子宿,他的态度却很客气。 送了礼物又祝福完新婚,费泽简单和云子宿解释了一下费扬没来的原因。他说自家弟弟回程时恰好遇上了塌方,路上耽搁了几天,今天就没能赶过来。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是受费扬委托,才会过来。 费泽并没有待太久,送完礼物亮过相后,他就离开了。尽管如此,他的到来依旧给在场的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很多人看云子宿的眼神堪称看奇迹——接连两次都是这么大的咖位,下次不会是书记亲自来了吧? 一直盯着云子宿看的还有云家人,这次婚礼比订婚还让他们难捱。实际上,云家其实已经早早做好了不被韩家重视的准备,他们对两家的差别以及这次联姻的实质心知肚明,只要能捞到好处就可以了。 可现在最让他们受不了的不是韩家的冷落,而是旁人对待云子宿和对待他们的不同态度——凭什么那个饭桶能这么走运,这么多人都护着他? 云子宿对周围的情况有所察觉,却是无心理会。他的心思都放在了韩弈身上,后者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也没怎么和他交流过,似乎只剩下了支撑自己站立的力气。 宾客来齐之后,时间一到,婚宴就正式开始。策划公司结合韩家主宅内的情况,精心安排了许多走心的流程,台上的司仪努力调动着气氛,婚礼的整个场面也非常热闹。 尽管在外界传闻中,韩弈与现任韩夫人略有摩擦。但韩付对已故的前任情谊深厚,有他在,韩弈的人生大事不可能受到轻视,来的客人自然也都十分捧场。 但是因为韩弈的状态,整个婚礼现场的气氛又显得有些诡异。再加上身体原因,韩弈连酒都不能碰。最后,他以水代酒撑完了整个流程,中途别说是劝酒,看着他的脸色,客人连多留他一会儿都不敢。 韩弈没喝酒,云子宿原本打算把人灌醉后再去摸索的计划估计也泡汤了。 婚宴从下午四点半开始,一直持续到入夜。等全部活动结束后,也没人敢提闹洞房的事,婚礼便就此收场了。 除了一些喝醉的客人,或是想多和韩家走动的人被留在客房里住下,其他宾客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两位新人也终于能单独待一会,按原计划,他们今晚会留在韩家主宅准备好的婚房里,等明天再过去名泉区的新房那边。 云子宿和韩弈一起回到满眼是喜庆红的房间,后者的状态非常糟糕,他面无血色,几近脱力,后颈都被冷汗打湿。和云子宿上次见他时的状态相比,现在的韩弈简直像是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这样下去不行,要赶紧帮他护住心脉。 手腕一翻,云子宿的指尖出现了一颗淡青色的丹药。他正想找水让韩弈把丹药喝下去,门口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 进来的人是家庭医生,云子宿侧身把他们让进来,暗地里却是皱起了眉。 有外人在,他的行动会更受牵制。 除了医生,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人,他是来找云子宿的,说是韩付有请。 云子宿回头看向韩弈,男人已经半阖双眸,陷在软椅中,任由医生检查着他的胸口。似乎是察觉到了云子宿的视线,他抬头看过来,雾沉沉的眼睛让人心头发闷。 “去吧,”他用很低的声音道,“等你回来。” 云子宿抿了抿唇,转身跟着那人上了楼梯。韩付的书房在五楼,云子宿推门进去,就见还穿着正装的他坐在黑色的皮椅中,脸上已经褪去了白天会客时的笑容。 夜色深重,韩付的脸上被投射.出浓浓的阴影,褪去身居高位的严肃与倨傲之后,他看起来只是一个为儿子忧心忡忡的普通父亲。 见云子宿进来,韩付请人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他没有心思做过多的客套,简短几句之后,就直接说明了用意。 “孩子,你应该知道小弈的情况。” 韩付双手交叉,叠在小腹,声音略显低哑。 “他有肺心病,这段时间病情有些反复,今天状态也不好。有什么怠慢的,我先替他向你道歉。” 云子宿自然不能受这种来自长辈的歉意,他摆了摆手,直接说没有关系。 韩付缓缓地吸了口气,又道:“今天晚上,小弈大概也没办法和你一起太久,医生需要随时监测他的情况。” 云子宿的检查计划落空,但于情于理,他都没办法反驳韩付的话,只能道:“好。” 韩付似乎看出了云子宿的失落,他沉默了一会,道:“你们以后还会有很长时间,不差这一晚。” 云子宿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想着之后也有时间能检查韩弈的情况,今天可以先让他把丹药吃掉,就点头应了下来。 韩付见他如此爽快,不由又有些愧意。到底还是年轻人,而且春宵原本也是意义重大的一晚。 他暗叹一声,道:“我答应过芳芳,会好好照顾小弈。你是小弈的伴侣,韩家绝不会亏待你。有什么需求,你可以直接提。我平时不在家,你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告诉管家,他会帮你。” 这话里的意思,几乎是给了云子宿直接的特.权。听见芳芳这个名字,云子宿也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韩付要亲自见自己,而不是让身为韩夫人的侯牧芹来说这种原本算家务事的话。 ——芳芳是韩弈生.母的名字。 “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 韩付的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报信的人满面惊慌:“先生,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韩付失色,他匆忙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那人翻来覆去也说不清楚,最后只有一句:“您,您快下去看看吧!” 韩付没有耽搁,直接快步走向了楼梯。云子宿跟在他身后一起下去,但他们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在四楼的走廊里看见一群被打趴在地上的人。 韩付匆匆扫过一眼,便看出这些人都是宅子里的仆人和保安。而撂倒他们的人…… 云子宿抬眼看向走廊尽头,那个周.身充斥着凶悍气息,目光冷峻面无表情,一拳撂翻一个的男人,正是刚刚还虚弱到近乎脱力的韩弈。 这是什么情况? 他听见了身前韩付不可置信的自语:“怎么会突然提前……” 提前? 云子宿正在想这句话,韩付已经对给他们报信的人下了命令:“快!按铃叫人上来,把大少带到尽头的房间去!” 匆匆说完后,他又转头对云子宿,用尽量沉稳的语气道:“孩子,你先去楼上避一下,这儿等下可能会比较乱。” 云子宿扫了一眼四周。 已经够乱的了。 刺耳的铃.声在走廊中响起,韩付正催着云子宿离开,然而在两人说话之际,韩弈已经扫平了所有试图阻止他的人。 除了韩弈自己,走廊里站着的人只剩下韩付和云子宿,他面无表情地从另一头抬眼看过来,视线阴冷到让人心惊。 韩付心里咯噔一下。 血亲或许还能手下留情,但在现在的韩弈眼中,刚认识不久的云子宿可是个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韩弈几步就冲到了两人面前,速度快到近乎诡异。被叫来的成群保安已经从另一个楼梯口赶了上来,可他们根本来不及跑到走廊这边。 眼看着韩弈伸手抓向还站在那的云子宿,手指蓄势的动作与刚刚卡住脖颈直接把人掀飞出去时一模一样。韩付甚至无力伸手阻拦,只来得及喊了一声—— “住手!” 24.024 云子宿愣了一下,倒是没想着要躲, 韩弈再怎么也是个普通人, 不可能会伤到他。 他站在原地, 男人已经来到了面前,一旁的韩付满面惊异,眼睁睁地看着韩弈扑上来—— 然后改抓为搂,用两只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云子宿。 心惊胆战的韩付:“……” 目瞪口呆的保安:“……” “……韩先生?”云子宿眨了眨眼睛, 两人的身高有差距, 他把被埋在人怀里的下巴抬起来, 询问道, “你还好吗?” 韩弈没有说话,他的怀抱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 “小弈……”一旁的韩付小心地叫了一声,走廊对面的保安也警惕地严阵以待着, 似乎是生怕韩弈一个不顺眼就再度暴起。 但他们担心的事都没发生,韩弈周.身气息依旧凛冽, 对待怀里的云子宿却视若珍宝。 韩弈对外界声音充耳不闻,云子宿得不到回应,只能偏头去问韩付。 “伯父?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韩付面露纠结, 最后还是狠了狠心, 道:“孩子, 我们得先把小弈劝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里, 剩下的事, 我慢慢再跟你解释。” 成吧, 也不能总杵在走廊里当景点。 而且虽然四楼只有婚房有人,其他房间都空着,但今晚留下的宾客都住在了楼下几层,如是有人听见了动静跑上来看,那可就热闹大发了。 云子宿粗略估量了一下,三人站的位置离走廊尽头已经不远,他伸手拍了拍韩弈的侧腰:“韩先生?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韩弈还是没有回应。 云子宿尝试着向后走了一步——走廊尽头在他背后,他的脚刚刚迈出去,身体就被韩弈更紧地搂住了。 “……” 在韩付焦灼又担忧的目光下,云子宿又试了两遍,无一例外都被韩弈拦住了。等他试图尝试第四回时,后脑却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压力。 云子宿的脸被按在了人怀里,随即身体向下一沉,就这么被打横抱了起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韩弈做得非常流畅,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了刚刚那虚弱的模样。 “要去哪儿?” 低哑磁性、比平日更为冰冷的声音响起,云子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前面那里。” 他伸手指向韩付说的那个房间,韩弈就抱着他走了过去。 而在两人身后,听见韩弈开口说话的韩付已经彻底惊呆了。 他看云子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会走路的金子。 韩付慢了好几拍才跟上来,早已等待在门口的保安已经替走过去的两人拉开了房门。韩弈把云子宿抱进去,他朝四周环视一圈,走到屋内仅有的一张床边,小心地把云子宿放在了床沿。 云子宿刚以为自己要被放开,韩弈也在他身侧坐了下来。男人又伸出手把他搂住,似乎是觉得护得不够紧,他又把云子宿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云子宿:“……” 韩大少从冰激凌变成了黏人的冰激凌。 虽然在长辈面前这样亲昵似乎有点不太好,不过韩大少好歹是终于安静了下来,本着照顾病人的原则,云子宿先伸手安抚地拍了拍韩弈的后背,才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跟进来的韩付。 “伯父?” 韩付皱了皱眉,他犹豫道:“小云,你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小心地观察了一下韩弈的表情,似乎是想看一看对方的反应。 然而韩弈没有任何反应,他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韩付的声音一样。 韩付的表情略略有些失望,云子宿则疑惑地问:“为什么?” 韩付回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确定门外已经被保安把守住,不可能有外人偷听后,才低声做出了解释。 “你不能留在这,小弈会伤到你。” 他的语气沉重,和韩弈有三分相似的眉眼间露出深深的疲倦。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了,先是极度的虚弱,然后就是突然的爆发,他会毁掉身边所有能毁掉的东西,掀翻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人……” “孩子,跟我出去。”韩付缓缓吸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小弈做出什么都有可能,我不能让他伤害你。” 就算现在韩弈的状况看起来还算稳定,照以往发生过的情况,韩付也不可能放下心来。 云子宿想了想,问:“他以前爆发的时候,大概会持续多久?” 韩付沉默了一会,才艰难道:“第一次只有几个小时,但后来越来越长……现在,可能会有一整天。” 他越说越觉得疲惫又不安,再次催促云子宿:“孩子,你跟我出去,我们得把他留在这,等他清醒之后再做别的考虑。” 虽然还有疑问,但现在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云子宿想了想,抬头想去看韩弈的表情。 他刚把脸从人怀里抬起来,就被轻缓却不容抗拒地力度按回去了。 “……” 别说离开,韩弈似乎都不想让云子宿身体的各部位暴露出来。 云子宿没有再试,他安慰韩付道:“伯父,您先出去吧,我在这里陪韩先生一会。” 韩付自然不会同意,但韩弈摆明了不肯放人,云子宿又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有事。韩付没有办法,最后从门口保安手中取来了一个东西,递给了云子宿。 即使是韩付,在靠近韩弈时也有些紧绷。直到云子宿把东西接过去,他才退后了几步。 躺在云子宿手心里的,是一个纽扣大小的银色按钮。 韩付道:“这是一个报警器,按下就能通知我和安保。如果有情况,你就直接按下去。” 看来韩大少的杀伤力的确不凡,韩家竟然还专门准备了这种东西。 云子宿把按钮报警器收好之后,韩付在忧心忡忡地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屋内恢复了安静。云子宿简单打量了一眼室内,才发现一进来就让人感觉有些古怪的房间,居然也是特制的。 四面墙壁全部包裹着柔软的保护材料,屋内陈设也很是简单,看起来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云子宿粗略一看,没能在屋内发现任何一个尖锐的东西,就连他们所在的这张床也是圆形的,床头柜的边角都被仔细地包裹了起来。 看样子,这房间应该是专门给韩弈准备的。 屋里没有外人,距之前云子宿的询问,韩付也没有在这安装监视器——因为之前装过的被韩弈发现后一拳砸碎了。云子宿被韩弈整个抱在怀里,现在倒是一个检查对方体内情况的好机会。 他一面从人身上吸收着灰灵,一面用转化来的灵力探入了韩弈体内。 可让云子宿没有想到的是,现在这个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的韩弈,体内灰灵的波动竟然比之前在婚礼上更加强烈。 紧实的拥抱毫无缝隙,而且韩弈执意要把云子宿的脸都护在自己怀里。这个姿势看起来竟像是抵御外部攻击时的保护动作,可现在四处明明毫无危险。 云子宿不由疑惑,韩弈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努力帮着韩弈压制体内的波动,尽管对方此时看起来还算稳定,但云子宿清楚,力量在体内肆虐的感觉绝对不好受。 只是那灰灵并不听话,它本身拥有自己的力量,云子宿能动用的灵力也有限。他干脆敞开了吸收灰灵,打算转化成灵力再帮着韩弈梳理。 不过这么一吸收,云子宿才发现,自己之前对韩弈体内灰灵的预估,居然一直都是错的。 普通人产生的灰雾会黏着在出现问题的部位,譬如眼睛生病就会覆满眼眶,手脚受伤会裹在手脚。因为情绪而产生的灰雾也一样,怒伤肝,喜伤心,悲伤肺,诸如此类,每种情绪都会映照在不同的器官。 因着之前对韩弈的了解,云子宿一直以为对方身上的灰灵该是从心肺处涌.出的,可他这仔细一探才发现,韩弈身上的每个部位竟然都牢牢被灰灵包裹着。 如果说普通人身体的百分之七十是水分,那么类比过来,韩弈却像是百分之九十都由灰灵组成一样。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灰灵?云子宿颇感吃惊,韩大少到底经历过什么? 而且,他还有另外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这么多灰灵盘踞在体内,别说是普通人,就连筑基以下的修士恐怕都无法承受,韩弈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些灰灵肯定会影响到韩弈的身体,他今天在婚礼上的虚弱一点都不奇怪,事实上,他的身体甚至应该比今天表现的状况更加糟糕。 云子宿回忆起初次见面时男人那双雾沉沉的眼睛,现在再想,那应该就是灰灵入侵导致器官病变的表现。按照正常来说,如此浓郁的灰灵早该影响了韩弈整个躯体,可是两人之前近距离相处过的那段时间,对方却始终都是正常人的状态。 云子宿想不通原因,他之前对灰灵的了解又着实太少。权衡之下,他也只能先继续吸收下去。 源源不断的灰灵从两人相贴的部分传递过来,云子宿大量地吸收着扑面而来的灵气,清甜的气息包裹了他的整个躯体,让他隐隐产生出一种掉入了棉花糖堆里的幻觉。 缺失灵力滋润已久的身体传来舒适的畅快.感,云子宿轻轻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口鼻之间都充满了香甜的灵力香气。对苦修已久的他来说,这本该是最值得高兴的事,然而现在,云子宿却没办法放下对韩弈的在意。 随着大量的吸收,韩弈体内的状况让云子宿愈发心惊——他敞开吸收走了这么多灵气,那些灰灵却一点都没有减少的痕迹。 简直就像是从大海中舀了一杯水出去一样。 单从吸收来说,有这么一个充沛的能量供给是件好事,但对于韩弈来说,这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转化了不少灵力之后,云子宿尝试着用裹着灵力的灵识探入了韩弈的经脉。若是寻常的凡俗人,灵识只用扫一眼就能看清对方体内的整个情况。然而现在,云子宿在韩弈体内的探查却是寸步难行。 十二主经脉无一例外,全部被灰灵堵塞了。 云子宿想了想,转而开始吸收起了盘踞在经脉内的灰灵。经脉通畅对人的好处毋庸置疑,就算韩弈不是修士,也会有所受益。 果然,从大面积的吸收改为经脉吸收后,尽管灰灵依然没有减少的迹象,但各处肆虐的波动却慢慢平稳了一些。见状,云子宿开始专心吸收,大量的灰灵从韩弈身体内传递过来。 因着纯灵之体的修炼,云子宿的灵力缺口非常庞大。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无限制地吸收下去,直到帮助韩弈慢慢清除体内的灰灵。 但云子宿没有想到,率先给出反应的,居然正是他那心口缺失的灵体。 这次灵气突然的大量吸收,竟然引发灵体感应,隐隐出现了冲关的迹象。 云子宿内心惊讶不已:怎么会这么快?! 他这一天之内收到的各种意外简直是接踵而至。原本以为安抚韩大少已经是最后一件事,但是现在,云子宿拿苦修百年的纯灵之体居然也如此突然地到了最后关头。 纯灵之体的修炼并不仅仅是修补,把心口最重要的部分填补完毕后,修炼者还需要为纯灵之体筑造灵台,连通百脉,之后在将肉.身与纯灵之体结合,便是功成。 肉.身与灵体的结合几乎没有任何风险,真正的难关在于灵台这一步。除了灵力,灵台的筑造还必须要等待合适的契机,修灵界人才辈出,数万年来真正的修成者却不过寥寥数人,其中不乏契机难得的原因。不知有多少修士苦等一生,却到死都没能等来灵台的契机。 而现在,云子宿的灵体都还没修补完全,灵台的契机居然已经出现了。 因为缺失的记忆,云子宿并不清楚自己在修灵界有没有经历过修筑灵台的步骤,他也无从与现状进行对比。云子宿只能粗略揣测,大概是他之前的积蓄已久,万事俱备只欠灵力,所以这次猛地吸收了大量灵气,才会诱发出了契机。 事态紧急,云子宿立即对自己面临的状况进行了预估——他不知道韩弈体内的灰灵能不能支持到修炼完成,也不知道过程会不会被打扰。而纯灵之体的修炼本身也极富风险,必须有充足灵气支持。一旦体内灵力断层,修炼必将功亏一篑,而纯灵之体也会直接崩溃,恐怕云子宿就要把自己直接葬送在凡俗界。 可是另一方面,临时终止修炼的代价也非常高昂,强行的压制必然会遭到反噬,而且灵台的契机转瞬即逝,若是这回放弃,他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也不知道究竟还有没有下一次。 想起还在修灵界的师尊,云子宿咬了咬牙。 不,他不能停下。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来更加冷静地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韩弈仍然紧紧抱着他,云子宿现在倒是愈发感谢起了这个姿势,这能让他尽可能得吸收更多的灵力。 下定决心之后,云子宿没有再耽搁。大量的灰灵从韩弈经脉中涌.出,汇入云子宿体内,加快速度填补起了灵体心口的空缺。 他要尽可能快地完成纯灵之体的修补,然后开始筑造灵台。 因为需要不断从韩弈身上补充灰灵,云子宿没有办法进入无字印,他只能用肉.身吸收灰灵,然后把转化的灵力送入灵体。尽管灰灵尚算充足,短时间内被提升到极限的转化速度也让云子宿都有些吃不消。灵气的味道已经从由清甜变成了馥郁的浓香,这香气甚至开始蛊惑人的神智,试图让人失去对身体控制。 如此紧要的关头,云子宿必须保持十二分的警醒。他一面抵挡着因为灵力过量而产生的类似醉氧的症状,一面继续转化着大量的灰灵。 只是灰灵到底不是纯粹的灵气,断续吸收时还不觉,一旦数量庞大,灰灵中的杂质逐渐堆积,就开始对吸收者的经脉造成伤害。 云子宿的举动其实非常冒险,如果不是修灵界的百年积累,加上他这十八年来从未放松过的苦修,还有纯灵之体的助力,恐怕现在,他的经脉早该被大量的杂质直接堵住。 负面影响逐渐显现的同时,纯灵之体的修补也到了最后关头。云子宿一心两用,转化灵力的同时还要控制灵力精准地汇入胸口,纯灵之体的功法原本就复杂,心口又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中之重,这里的修补需要身体其他所有部位的共同配合,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待。 然而随着灵力涌.入,经脉内累积的杂质越来越多,修补的效率也缓慢地降了下来。 这样不行。 云子宿咬了咬牙,就算能修补成功,之后修筑灵台也需要耗费大量灵力。一旦灵力供给不足,纯灵之体的修炼就会彻底失败。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 汇聚了不少吸收来的灵力之后,云子宿将途径每条经脉、每个穴窍的灵力都分成两股,然后在内部分别向两边狠狠撞去! 从内部被强行冲击的痛楚让云子宿眼前一黑,但他仍然没有放松分毫,反而还咬着牙加大了力度。 拓宽经脉,冲击穴窍,这是云子宿在修灵界早已做过的事情。在原本的记忆里,他已经将自己的经脉和灵台拓展成了极为宽广的状态,积累的经验也算是丰富。 只是来到凡俗界后,灵力不足,云子宿并未给新的身体拓展过经脉,而现在,他需要在极短时间的时间里,尽可能地把经脉和穴窍拓宽到之前花费了近百年才完成的地步,用来为灵体供给更多的灵力。 痛楚将时间无限拉伸延展,云子宿体验到了极致的疼,反而说不出疼痛是什么感受。从身体内部撕裂的感觉让人生不如死,经脉与穴窍被一点一点地缓慢撑开,遍体鳞伤不足以形容云子宿此时状态的万分之一,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像是在被反复啮噬、灼烧、钻挠着,连惨叫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云子宿仍然要坚持着不能昏迷过去。从经脉开始拓宽的时候,纯灵之体的修补就已经完成,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灵台的修筑立刻开始。 云子宿没有昏迷的权利,他必须要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灵力的灌入,然后将灵台一点一点的筑造起来。 接连不断的灰灵继续涌.入,刚刚被撑开的经脉伤处持续接触着灰灵杂质,愈发尖锐的痛楚给原本已经超负荷的云子宿带来了更加沉重的负担。 云子宿百年来历练的坚韧心性,几乎要被这一场冲击消磨大半。 漫长到近乎没有止境的煎熬让云子宿早已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花费了多少时间。最凶险的一次,云子宿已经近乎在疼痛中失去了意识,重筑的灵台岌岌可危,直到最后关头才在冲击下清醒回神,险而又险地稳住了半隐半现的灵台。 等到灵台最终成型时,云子宿已经连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见那光滑细腻的灵台缓缓旋升于灵体心口正中,精致的表面莹白如玉,隐隐散发着一阵轻薄的光亮。灵台正式归位之时,云子宿的灵体也光华大盛。澄澈温和的力量顺着绽放的光芒涌.入满是伤痕的肉.身,转瞬便传布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体内残存的所有杂质与沉疴被尽数洗涤,所有污秽最终被归于一团浊血。血液顺喉而上,最终被呕出体外。 灵台得筑,修炼已成,剩下的都不是问题了。云子宿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尚且残留着疼痛的余韵,五感都被刺.激得厉害,对外界早已没有了知觉,更不要说是抬手擦掉嘴边的血渍。 他放心地昏了过去。 入眠无梦,负荷过重的身体愈发渴睡。漫长的沉睡舒缓又安逸,云子宿一直睡到不想再睡的时候,才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不过显然,梦境才是最舒适的地方。云子宿还没睁开眼睛,只是手臂稍稍一动,就感觉到了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的疼痛。 ……怎么还是这么疼。 纯灵之体的修炼还差最后一步——把灵体和肉.身结合。结合之后,肉.身的疼痛会全部消除。不过这一步需要时间,当时云子宿直接晕了过去,就没能完成这些。 他之后还需要再找一个安全的不被打扰的地方,继续把最后一步完成。还没搞清身在何处的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让人牙根发酸的痛楚一波一波用来,本着“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很轻松”的原则,云子宿最终心安理得地选择了放弃。 其实和之前拓宽经脉时的疼痛相比,现在的疼就像是截肢和擦破皮的区别。云子宿也没怎么在意,反正只需要休息一下就能缓过来。 倒是不知道,韩大少现在怎么样了? 云子宿正想着,突然察觉胸口传来一阵软乎乎的温热触感。 他睁开眼睛低下头,就对上了一只金色的圆溜溜的眼睛。 毛绒绒的小家伙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是个小团子。 一人一猫大眼对圆眼,互相看了好一会。等了好久的小豹猫率先做出了反应,它张开嫩嫩的嘴巴,“喵呜”地叫了一声。 云子宿眨了眨眼睛,继续看它。 小豹猫见他还是没有反应,转了半圈,一跃跳到了云子宿胸口。它的身体才刚满月,又是怨灵,倒是没多少重量,也没给云子宿带来多少负担。 跑到人胸前,小豹猫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停下。云子宿垂眼看它,就见小家伙伸出两个前爪,用爪爪开始踩他。 云子宿:“……?” 那圆乎乎的小脚趾张开,肉垫一下一下地踩着胸口,没留下多少力度,动作倒是可爱得紧。 这是在干嘛? 他顺着小豹猫的位置往周围看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韩家那个特制的房间里了。这里也不像是韩家主宅的其他房间,四周一片纯白,房内只有他一个人,空气里隐隐还有飘散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是在医院? 云子宿正疑惑着,得不到他回应的小豹猫就凑上来,用毛绒绒的脑袋拱了拱他的鼻尖。云子宿看过去,小豹猫就又回到了他的胸口,继续用前爪踩。 两方的交流还没成功,紧闭的门突然在这时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云子宿侧头望过去,看见来人不由微微有些吃惊。 居然是何安凯。 一见云子宿清醒,何安凯的脚步也顿了一下。 “子宿?你醒了?” 没等云子宿回答,何安凯一眼就看见了踩在对方胸口的小奶猫。 “快下来。”他皱了皱眉,走过来就要去赶它。 小豹猫闻声抬头,一点也不客气地朝何安凯龇了龇牙。 “没事,它压不到我。” 云子宿出声拦了一下,这小家伙可不是吃素的,要是把何安凯伤到就不好了。 何安凯又看了一眼豹猫,才转身去旁边倒了一杯温水。他端着水杯回到床边,扶着云子宿半坐了起来。 软枕被妥帖地放在身后,云子宿忍着身上乱七八糟的疼,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何安凯把水杯递到云子宿唇边,他动作很细心,抬高的角度正好合适,既能让云子宿喝到水,也不会呛到他。 不过云子宿对身上各处的疼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他就着何安凯的手喝了一口,就自己把水杯接了过来。 何安凯确认人能拿稳之后,才把手收了回来。 他看向滑到一边的小豹猫,解释道:“这只小猫是昨天出现的,一来就只粘着你,不肯让别人靠近,一靠近就会挠人。” 云子宿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侧,小豹猫配合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露出肉垫下藏着的那些锋利的小爪尖。 何安凯道:“我怎么赶它,用吃的玩的吸引它,它都不肯走。怕强行赶它会伤到你,只好让它留在了这。” 何安凯有个天赋,他天生就招动物喜欢。不管是鹦鹉八哥,还是各种猫猫狗狗,都尤其喜欢亲近他。云子宿和他一起读高中时,学校里环境很好,绿化面积也大,就收留了不少打过疫.苗、不会主动伤人的流浪猫狗。学生们上学下课,没少去和这些四脚兽玩,学校里还有专门的动物社团。 而当时在高中,何安凯绝对是猫薄荷肉骨头一样的存在。别人跑去逗猫,猫都高冷得厉害,拿着小鱼干都不一定换回一眼。可等何安凯一路过,身后就能跟上一大串猫,有时候裤腿上还能挂住两只。 后来进了军队,何安凯也和负责训练警犬的班长学过好几招。要是因为他的身手太好,排长不肯放人,警犬班的班长早就把他给要走了。 所以这次难得遇上一只软硬不吃的猫,何安凯也有些诧异。 他问:“子宿,你认识它吗?” 云子宿点了点头:“嗯。” 他知道何安凯格外招动物喜欢的事,不过小豹猫已经不能被归入普通猫咪的行列,那些鱼干线团之类的东西对它自然也没有了什么吸引力。事实上,它大概对所有人类都有敌意。会愿意亲近云子宿,只是因为云子宿帮过它,又能给它吃的。 他正想着,就见小豹猫甩了甩尾巴,又跳到了他的怀里。因为云子宿已经坐了起来,小豹猫也只能把前爪搭在他身上。不过它站稳之后,却又开始用两只前爪踩起了云子宿的胸口。 云子宿低头看着,一头雾水:“它这是在干嘛?” 何安凯对猫猫狗狗比较熟悉,他应该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吧? 一旁的何安凯有些无奈,他轻咳了一声:“应该是饿了。” 云子宿疑惑:“那它干嘛踩我?” 何安凯道:“这是小猫的本能,它在踩奶,想让母猫喂奶喝。” 云子宿:“……” 无语地沉默了片刻,云子宿让何安凯帮忙把自己外套拿来,他假装从口袋里找东西,顺手从无字印里摸出一颗棕色的药丸来。 把伪装成巧克力豆的丹药递给何安凯,让人用水泡化在一次性水杯里,小豹猫才被灵气的味道吸引过去,终于不在粘着云子宿踩他了。 云子宿顺手把外套放在一旁,他看向床边的何安凯,好奇道:“阿凯,我怎么会在医院?” 何安凯沉默了下来,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 云子宿问:“怎么了?” 何安凯这才道:“你被韩弈打伤了,已经昏迷了将近两天。” 云子宿:“……??” 何安凯继续道:“医生刚刚帮你输完葡萄糖,整点是查房时间,他马上会过来。” “等等……”云子宿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韩弈打了我?” 何安凯薄唇紧抿,硬朗的面容露出一分肃杀之意。 他低声道:“我和韩家人进房间的时候,你遍体鳞伤。当时韩弈已经清醒了,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然后就晕了过去。” 那鲜血沾在韩弈的胸口,大片的血渍触目惊心,看得人心如刀割。 何安凯永远忘不了面色苍白,只有唇边沾着一抹血痕的云子宿无助昏过去的模样。 云子宿:“……” 等下,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是吐血了,可那是自身净化,和韩大少可没关系啊! 怪不得他醒来没看到韩弈,这误会可大发了。 云子宿忙打算解释:“那不是韩先生的错……” 何安凯却是面容严肃地打断了他。 “子宿。” 他低低地叫了一声云子宿的名字,沉黑的双眸满溢着复杂的情绪。 “他都已经这么对你了……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25.025 对于何安凯的问题,云子宿懵了一脸。 这可不是他喜不喜欢韩大少的问题啊, 这事关对方的清白和名誉! 然而这件事解释起来也并不简单, 云子宿总不能和别人说自己是在修炼。他双.唇开合了几下都没能把话说出来, 表情看起来着实有些犹豫。 落在何安凯眼里,这就成了云子宿深陷爱恋无法自拔的佐证。 他眉心紧拧,心口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何安凯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很有分寸的好友会突然瞎了眼。 没等云子宿想好怎么解释, 整点过来查房的医生就到了。 见病人醒了, 医生简单帮云子宿查看了一下。他已经睡了两天, 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 医生看过之后就说他没什么大碍了,只是需要静养。 不过醒来之后需要进食,医生又特意叮嘱了一下,病人睡了这么久肠胃有些脆弱, 加上身上的伤口,最好不要碰荤腥油腻的东西, 容易消化的清粥小菜最好。 送走医生后,何安凯就说要去买粥,云子宿却是难得对食物兴致缺缺。病人喝粥是为了保护肠胃外加养伤, 现在他的肠胃不可能出事, 清粥的热量又那么低, 他一点也不想吃。 而且现在, 他也不用再和原来一样迫切地追求热量了——有高热量最好, 没有也不碍事。 云子宿叫住了何安凯, 相比起寡淡的粥,他还有一个更关心的问题。 “韩大少去哪了?” 听见他这么问,何安凯的神色又有些沉了下来,不过最后,他还是回答了云子宿。 “韩弈去做全面检查了。” “哦,”云子宿又问,“也在这家医院吗?” 他这话说得听起来就像是要去找人一样,何安凯皱了皱眉,道:“我也不清楚,韩弈做的是包括身体和精神,全方位的检查。市一院这边精神科不太出名,他的检查好像是分在两个医院完成的。” 何安凯特意提到了精神检查,就是想提醒云子宿。然而对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听懂。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韩家人说,韩弈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每次事发之后,他都要进行长时间的检查和恢复。” 云子宿点了点头,韩付和他提过这件事,而且韩弈的确是需要休息,他毕竟是在被灰灵折腾。 他问:“韩先生的情况还好吗?” 何安凯没有回答他,反而道:“子宿,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状况?” “我?”云子宿疑惑。 “韩弈这不是第一次,听韩家的意思,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何安凯的剑眉紧拧,目光.复杂,他的声音很是严肃,“新婚之夜他就能对你做出这种事,那之后……” 云子宿无奈地打断了对方的话:“阿凯,情况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知道我的,”他尽量委婉地说,“再不济也能贴张符让他睡过去,而且韩先生也不是那种会故意伤害别人的人。” 何安凯沉默了片刻,就在云子宿以为他能接受自己说法的时候,何安凯却又摇了摇头。 “韩弈的父亲说,你连特意留下的报警器都没能按下去,他们一直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所以才会拖了这么久。” 连按一下报警器的机会都没有,哪有时间贴符?他是见识过云子宿的手段,但那是对鬼。云子宿本就体型纤瘦,也没学过搏击,体力上就占了下风。人心叵测,恐怕比鬼怪还要危险。 云子宿无奈:“那个报警器也用不到……” 他的话没说完,却被一阵震动和铃.声打断。 何安凯的手机响了。 “我先接个电话。”何安凯朝他示意了一下。 “好。”云子宿知道何安凯的电话不能耽搁,就没有多说。 电话是队里打来的,让何安凯归队。报了地址之后,那边就让他在原地等着,说是正好有车在附近,会顺道把他载回去。 云子宿这才想起一个被他忽略了的问题:“对了阿凯,你怎么留了这么久?” 他睡都睡了两天,何安凯原本说婚礼完就要离开,现在却留在了医院看护他。 云子宿犹豫着问:“……是我耽误了你吗?” 真是这样,他的责任可就大了。难得一次修炼,竟然把韩弈和何安凯都连累了。 何安凯却摇了摇头:“没事,不急。”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上面正好派了人来临城这边,他在这里负责协助,所以这次才会留在临城待这么久。 “而且这两天临城就一直在下暴雨,队里的进度继续不下去,就给我们临时放了假。” 云子宿这才知道,从自己新婚之夜开始,临城整整下了三天两夜的暴雨。期间天气诡谲,乌云翻涌,除了瓢泼的大雨,天空还堆积出了层层黑云,把白天都遮得如同黑夜,天地之间风云变色,一眼望去,恍若末日。 直到今天早上,连绵的雨水才终于告一段落。又过了一会,等太阳出来了之后,队里才打电话过来,让何安凯回去。 云子宿心下了然。这场暴雨估计就是他修成纯灵之体所引发的天地异象。作为顶级的稀世功法,纯灵之体练成时的异动堪比元婴结成,而且往往还会诱发其他修士的契机。 当初修灵界一位大能修成纯灵之体时,就有不少在旁围观的修士感悟到天机,因此突破了困扰已久的瓶颈。所以之后每次有纯灵之体出世,都会有大批修士前去观阅,意图借此感悟天道。 纯灵之体在修灵界引发的异象可不仅仅是下雨这么简单。不过当初云子宿刚刚开始修炼时,师尊就从各处网罗隐匿功法,最后终于寻到一门顶级的藏息功法,让云子宿和纯灵之体一起修炼,为的就是不让修炼之事暴露出去。 在凡俗界的十八年,云子宿依然没有落下这门隐匿之法。除了韬光养晦防止意外,也有尽量减少练成时异象,防止被人寻到位置的目的。 现在看来,临城只下了两天大雨,他的准备大体应当是成功了。 何安凯解释完,来接他的车就到了医院附近。他离开之后,来陪床的人就变成了韩家请来的护工。 护工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手脚很利落,话也不多。她说韩付在陪韩弈做检查,韩夫人在处理婚后的事,所以暂时都没有过来。 云子宿想了想,反正现在出去也见不到韩弈,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把纯灵之体彻底融合了。 他多拿了几粒丹药出来,交待护工阿姨按一天三顿的吃饭时间用水化开喂给小豹猫,有特异嘱咐她不要碰它,小猫会咬人。 护工看起来是很淳朴的一个人,点点头就老实答应了。不过就算有什么意外云子宿也不担心,丹药里的灵气不多,还裹了一层外皮,旁人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安顿完小豹猫,云子宿说自己有点累,要继续休息,让护工不用叫醒自己,他醒了有事会叫她。 交代了一通之后,云子宿才安心躺平,屋内关了灯,他盖好被子,意识沉入了无字印之中。 熟悉的修行室内,玉台上的灵体已经生出了崭新的变化。胸口的空缺被成功填补之后,整具身体变得完美无瑕。原本一层薄薄的白光变为流转的光华,温雅的面容较与之前更加清隽。 云子宿没有耽搁,他屏息凝神,双眸微阖,缓缓将修成的纯灵之体与肉.身开始融合。 融合的过程没有困难,只是花费的时间会长一点,所以云子宿才特意多留了丹药给小豹猫。等融合结束之后,云子宿用了十八年的肉.身就会被纯灵之体取代,他的修为也会有极大幅度的回升。 原本在修灵界时,云子宿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化神初期。然而在穿越之后,他不仅掉下了化神这一阶,元婴也已经溃散了。再加上十多年来把自身的灵力用来修补纯灵之体,尽管这次吸收了大量的灰灵,他现在也只剩下的金丹后期的修为。 不过有了纯灵之体在,修炼已经成了最简单的一件事,即使是在灵气匮乏的凡俗界也一样。况且云子宿之前已经有过结婴化神的经验,恢复原本的实力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全神贯注的控制之下,云子宿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步的融合。 等他离开无字印睁开眼睛,屋内已经全黑了下来,窗外看不到一点光,想来已经是深夜。 云子宿适应了一下.身体的新变化,身上各处残留的疼痛已经全部消失了,原本肉.身的滞碍也不复存在。焕然一新的身体耳目清明,他简单查看了一下,被包在纱布下的各种伤痕也已经全数愈合了。 这些伤痕都是之前云子宿强行撑宽经脉和穴窍时留下的,虽然对他来说不是大碍,但看起来却的确有些吓人。云子宿想了想,用灵力在自己身体表面伪装出了原本的伤痕——并不是真的伤,只是一个障眼法,不过只有修为在他之上的人才能看破。 动用了一下灵力之后,云子宿更明显地察觉了身体的变化。若是之前,他每次用肉.身动用灵力都需要实时补充灵气,而现在,他已经完全不用考虑自己得吃多少东西才能补回来。 适应完身体,云子宿便朝四周看去。尽管室内一片昏暗,周围一切却是纤尘毕现,尽收眼底,他甚至能够捕捉到空中微弱到几不可查的灵气。 和修灵界充沛的天地灵气相比,这里果真是荒芜的贫瘠之地。 然而就是在这,他却修成了在修灵界耗费百年都没能完成的纯灵之体。 云子宿暗叹一声,摇了摇头。 天意弄人。 整理好思绪,云子宿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改为用灵识朝四周查探。他闭上眼睛,放出灵识,久违的清晰感将周围一切尽数描绘。 金丹期的修为足够云子宿用灵识直接覆盖整座楼层,然而他刚把灵识放出去,就不由得愣了一下。 空气里居然有新鲜的,灰灵留下的痕迹。 为了防止错认,云子宿又仔细确认了一遍,确保自己发现的确实是灰灵,不是怨气。 ——身为怨灵的小豹猫已经吃饱了灵气,正窝在云子宿的床头睡觉。小小软软的身子缓慢起伏着,看起来睡得很熟。 既然的确是灰灵,那不就意味着…… 韩大少来了? 26.026 所以,韩大少的身体检查结束了? 云子宿想着, 又在四周仔细查探了一下。不过这次他却发现, 灰灵的痕迹仅仅止步于门口。 他抬头看向门口, 病房的房门上方有一个玻璃窗,窗户是透明的,外面的人可以从窗口向屋里看。 屋内的确没有灰灵的痕迹,走廊里也没有韩弈的身影, 对方应该是只在门口停留过。 他为什么不进来? 想起上次清醒时, 何安凯跟自己提过的那些话, 云子宿忍不住皱了皱眉。 韩大少既然已经清醒了, 那就应该记起了当天夜里的事,他那天夜里除了抱着自己之外什么都没有做,就连拥抱时也都是保护的姿态,而不是强行逼.迫。 难道是说出来没有人相信, 担心云子宿也误会了,所以没有进来? 云子宿想着, 又把灵识外放,在整个医院的范围内探查了一遍。 医院迎生送死,内部原本就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对于现在的云子宿来说, 再微弱的力量都逃不过他的灵识, 这么一查, 就觉得各处都热闹得厉害。 不过这些东西搞不出什么严重的影响, 他一心寻找韩弈, 也就没有怎么在意。 把医院整个翻了一遍, 云子宿仍然没有找到韩弈的身影。 看来韩大少应该是已经离开医院了。 灵识虽然还能继续向外扩散,但外围空间过大,漫无目的搜寻没有多少意义。云子宿收回自己的灵识坐起身来,从外套里拿出了手机,打算给韩弈打个电话。 不过等屏幕亮起来时,看到现在的时间,云子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实在不是个适合打扰别人的好机会,况且,韩大少还正处于需要好好休息的阶段。 明早再说好了。 云子宿把手机收起来,就听见枕头旁边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毛绒绒的小团子从护工阿姨帮忙盖好的粉色毛巾里钻出来,晃了晃脑袋。 它大概被手机的光吵到了,还没有完全清醒,喉咙里发出了轻微的咕噜声。 云子宿把灵力裹在手掌上,用手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它软乎乎的后背。 小豹猫甩了甩尾巴,小脑袋趴回床上,重新睡了过去。 等它睡熟了之后,云子宿简单查看了一下小豹猫体内的情况,然后顺手就把那些净化之后的怨气送入了轮回。 原本云子宿还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准备好一堆零食,或者拉着韩弈,用符纸和灵力把这些怨气一一遣散。但现在,这种事对于云子宿已经易如反掌,完全用不到那么多繁琐的准备。 属于其他幼崽的怨气消散后,剩下的就都是小豹猫自己的能量,还有它从那些罪有应得的人身上囫囵屯来的精气,都还囤积在体内,暂时没能得到很好的利用。 云子宿还要借小豹猫之手去解决云家的那些麻烦,他原本打算等一切结束之后,再帮小豹猫梳理体内的精气。不过现在,云子宿想到的却是无字印里装着几本灵兽修炼功法。 既然他自己的灵力已经恢复,帮一只幼兽修炼想来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如果之后小豹猫愿意配合,教它功法倒是要比直接帮它梳理更加有益。 而且也能给对方的未来提供一个新的出路。 给小团子把毛巾盖得更严实一点之后,云子宿也躺下休息了。 第二天清早,医生刚刚查过房,云子宿正想着要给韩弈打电话,病房里就来了一个新的客人。 来的人是韩夫人,侯牧芹。何安凯走的时候,云子宿已经睡了两天,后来他又进无字印把肉.身和灵体结合,这一睡就又是两天多,前前后后加在一起总共五天,云子宿的伤也都好得差不多,韩夫人是来接云子宿回去的。 云子宿本来就想回去见韩弈,他自然不会有异.议。 收拾了东西,把小豹猫放进背包里装好。办理完出院手续之后,云子宿就跟着韩夫人离开了医院。 回去的路上,司机在前排开车,韩夫人和云子宿一起坐在后排。除了之前相亲那次,两人在没有过额外的近距离接触,云子宿原本以为气氛会一路沉默到目的地,没想到最后却是韩夫人率先开了口。 “小云,”韩夫人的声音很矜贵,一如她本人的气质,“韩弈的事,是他对不起你。” 嗯?云子宿愣了一下,他刚想解释,话要出口时却又卡了壳。 ——他总不能和韩夫人说自己在修炼。 韩夫人见云子宿欲言又止,却误以为他是心里委屈,又因为性格懦弱,所以唯唯诺诺不敢直说。 这么一来,韩夫人心中更踏实了一分,她接着道:“这是韩家的家务事,你想要什么补偿,韩家一定会满足你。” 云子宿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从韩夫人的态度里,他大致能推断出一些东西。韩大少说的话估计大家都不怎么信,毕竟他之前有过发作的前科。 云子宿打算回去就在众人面前证明韩弈的话,还给韩大少一个清白。 只是这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他身上那些拓展经脉时受的伤,虽然对修士来说并不严重,但普通人看起来还是很唬人的,再加上那一口吐出来时正好被众人看见的鲜血…… 韩弈知道他能用符纸的事,其他人可不知道。恐怕他回去之后还得找韩大少好好商量一下,究竟要怎么解释。 云子宿想的这些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一旁听见他回答的韩夫人只觉得更加满意。 果然还是要找一个小门小户的弃子出来,即使出了事也好拿捏。 不过,她也担心云子宿见识太少,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所以她还得再次开口敲打一下云子宿。 “小云,你嫁入韩家,就是韩家的人。你和韩弈之间可能有一点小意外,但这都是韩家要关起门来解决的事。不管怎么说,我们才是站在同一边的。”韩夫人的声音里没有多少长辈的慈爱关怀,倒像是领导在教诲下属一样。 “现在因为这个小意外,外面可能会有一点别的传闻,这些事韩家会出面处理。我和他爸的意见是,希望你不要受到影响,也不要助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韩夫人说的传言八成就是韩弈打他的事……云子宿想着,就点头应下了。 虽然不知道韩夫人为什么要特意和他这个一直躺在医院里的人说这些,不过云子宿原本的目的就是要还韩弈清白,他自然不会不答应。 汽车一路驶回韩家主宅,两人从主宅门口下车。韩夫人习惯性地朝四周扫视一圈,却在门前水池旁看见了一辆陌生的车。 韩夫人皱了皱眉,叫来了一旁的保安问他:“这是谁的车?” 对方答道:“是一位客人的车。” 客人?谁会在这时候过来? 韩夫人问:“知道什么身份吗?” 保安摇头:“夫人,抱歉。” 韩夫人又多看了两眼那辆车,正准备朝主宅走去,就听见守卫补了一句:“不过听说,好像是姓费。” 落后一步走过来的云子宿听见这句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姓费?该不会是费扬过来了吧? 就费扬那个暴脾气,他要是听信了韩弈打人的传闻…… 云子宿忍不住想扶额头。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一旁韩夫人的脸色也变了,她打发走保安,转头对云子宿道:“记得我在路上和你说过的话。” 主宅的门已经被仆人拉开了,她只来得及重复这一句。 云子宿回神,这才隐隐明白了韩夫人在路上和他说那些话的用意。 乱七八糟的传言是有,听传言的对象也不同。别的人不用在意,韩家却必须要顾忌费家的人。 韩夫人是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不要向费家人告状。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主宅,才看见宽敞的客厅中,已经有两个人正坐在沙发上。 其中一个是韩付,另一个人…… 云子宿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不是费扬,而是婚礼上代替费扬来送礼物的人,费泽。 不过费泽来可能也不是坏事,云子宿心想,费扬这个二哥可比费扬沉稳多了,场面上的事也比较容易过得去。 但这个想法显然只是云子宿一个人的,对于韩家来说,书记公子亲自过来的严重性比侄子可要厉害得多。 而且费扬是云子宿的同学,他来还可以说有转圜的余地,小孩子脾气大,闹也就闹了。可是费泽亲自过来…… 这不就是说整个费家都是同一种态度么? 韩夫人想着,冷汗都要下来了。 不过费泽的神色看起来还算平静。他没有看韩夫人,只朝云子宿点头打了个招呼。 云子宿颔首回礼,他和韩夫人刚坐到另外的沙发上,就听见费泽道:“小云已经回来了,那另一位呢?”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微妙,但一旁的韩付也不敢和他计较。 “马上。”韩付说着,就让一旁的人上楼,“快去,再催一下小弈,怎么还没下来。” 说是催促,其实估摸着这才真的去叫。韩发怕韩弈一个人出来,费泽会迁怒对他不利。 费泽怎么会看不透这点心思,他只是懒得拆穿罢了。 一旁的云子宿倒是来了精神。 他终于能见到韩大少了! 不过等楼梯上的人影出现时,一旁的费泽却突然朝他道:“小云,你身上的伤是结婚当天晚上被打的?” 云子宿一怔。 他正想开口,却听对面韩付却抢先道:“这件事有误会,小弈那天出了点意外,他也刚从医院检查回来。” 几人说着,韩弈已经走了过来。 韩付继续对费泽和云子宿道,“我们也教育了他好几天,小弈一直在反省,下次肯定不会再有这种意外出现了。” 费泽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个词:“下次?” “没有下次了,”韩付忙道,他叫了一声韩弈,“小弈,快过来,给小云道歉。” “韩先生用不着道……”云子宿的话说了一半,却是愣住了。 他看着韩弈的脸,那张脸依旧英挺俊朗,面相却格外灰暗,一眼看过去,甚至像是要被灰灵整个侵蚀吞噬一样。 事实上,就算云子宿不用灵识也能察觉到对方的异样——韩弈实在是太憔悴了。 灰灵肆虐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横冲直撞地肆意摧残着韩弈的精神和身体。 他的情况竟然比结婚那晚还要糟糕。 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已经吸收掉那么多灰灵了吗?云子宿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而听完韩付的话,在费泽和韩夫人面前,韩弈竟然没有一点反驳的意思,他看向云子宿,一双黑色的眼眸雾霭沉沉,毫无光亮。 “小宿。”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凉。 如同一片毫无生机,只算剩绝望的荒冷冰原。 “对不起。” 云子宿看着面前的韩弈,却发现对方的道歉如此认真而诚恳。 他突然生出了一个极为糟糕的念头。 韩弈清醒之后……不会根本没有他发作时的记忆了吧? 27.027 听见韩弈的话,费泽抬眼看了看他, 转头问云子宿:“他的道歉你接受吗?” 屋里的气氛明显有些紧绷, 而云子宿毫无犹豫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我不接受。” 听见这个回答, 对面沙发上的韩付和韩夫人表情都是一僵。 云子宿没有停顿:“韩先生根本不需要向我道歉。”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韩弈走去。走到男人面前时,云子宿伸出手,直接握住了韩弈的指尖。 对方的体温异常冰冷, 凉到近乎刺骨。 为了让韩弈的道歉看起来更有诚意, 韩付之前并没有让韩弈在沙发上坐下, 只让他站在一旁。云子宿却没管这些, 他直接伸手把人拉了过去。 韩弈的脚步有些虚浮,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此时状态有多么糟糕。似乎被刚刚那一句道歉耗光了所有力气,韩弈没有拒绝云子宿的动作,就这么跟着人走到了双人沙发旁, 然后并排坐了下来。 双人沙发的空间足够,但最后坐下的云子宿并没有和韩弈保持距离。 一旁的费泽看着他们, 眼中情绪被镜片遮去大半。他的神色中并没有多少意外,相较于异常吃惊的韩父韩母,费泽看起来要平静得多。 等不及追问的人是韩付:“你说的不需要道歉……是怎么一回事?” 云子宿坐在沙发上, 没有松开交握的右手, 他抬头看了眼费泽, 又看了看身旁的韩弈。 韩弈那双眼睛依旧是灰蒙蒙的, 像被阴云遮住的天空, 透不出一点光亮。但即使如此, 他依然专注地看着云子宿的方向。 云子宿打定了主意。他开口解释道:“那天韩先生从头到尾都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我身上的伤也和他没有关系。” “事实上,那应该也不算是伤,”云子宿道,“那是我自己皮下出|血导致的,只是看起来很像伤口。” 费泽闻言道:“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会出|血?” 云子宿道:“我有获得性凝血功能障碍。这个病一旦发作,就会出现这种症状,皮肤会无故出现血痕,严重的时候还会吐血。” “前几天的意外,就是因为这个。” 他说得很一本正经,但其实,“获得性凝血功能障碍”这个词还是他不久前才在医院里听来。当时他在实验和适应自己的灵识,正好听见两个值班的医生在办公室里聊他的病例。一个医生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云子宿身上的伤大都是从皮肤内层出|血,蹭破皮的情况却很少,看起来不全像是外伤的模样。 也正是他当时提出了获得性凝血功能障碍症的猜测,云子宿才听到了这个病。 不过等他解释完之后,对面的韩付和韩夫人的表情却都有些古怪。 不过他们最后也没有开口,只是把目光看向了费泽。 费泽十指交叉,问:“所以,这是一场误会?” 云子宿点头:“嗯。” 费泽又转向了看向韩弈:“那韩先生为什么会道歉?” 这个问题是要问韩弈的,云子宿却握了一下韩奕的手,抢先道:“可能我来解释会更好一点。韩先生那天在婚宴上喝醉了,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只是酒醒的时候看见我吐血,被吓到了,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 韩弈在婚宴上滴酒未沾。然而韩付却也附和道:“对,小云一吐血,就把我们都吓到了,当时情况乱糟糟的,小云又昏迷了,我们只能先忙着把他送去了医院。” 他说着,看向了云子宿,隐约有一种求证的意味。 云子宿点了点头:“我本来就有点贫血,凝血功能障碍发作后就昏睡了好几天,所以一直没能好好解释。” 逻辑被圆满地顺了回来,费泽看起来也没有了继续深究的意思。见状,云子宿问:“费二少过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他还没搞懂费泽会来的原因,按理说,要来也应该费扬过来。 费泽却道:“没有特殊的事,只是之前来参加过婚礼,听说出了点意外,才会想过来问问。” 韩付的表情隐隐有些不自在。 这种传闻真的能惊动费家二少?云子宿正觉得意外,就听见费泽的手机响了一下。 那似乎是一声消息提示,费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原本平静的面色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之前那种游刃有余的淡然也消失了。 看完消息之后,费泽把手机一锁,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两位好好相处,我先走一步。” “好好好,费先生慢走。”韩付和韩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去送客。 几人一同去送费泽离开,云子宿和韩弈跟在后面,趁着韩付与费泽边走边谈的时候,云子宿抬头看向身旁的韩弈,他放低了声音:“韩先生,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回屋去处理了。” 之前和费泽说话时,他已经借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将许多灵力输送了过去,但目前看来,显然只是杯水车薪。韩弈体内的灰灵太过猖獗,已经无法简单地用灵力压制下去。如果贸然行|事,韩弈自己也会受不了,云子宿只能等两人独处的时候,再给韩弈做全面的疏离。 不过幸好,大概是纯灵之体修成后灵力更加精纯的缘故,两人握了这么一段时间的手,韩弈身体内的异样已经明显比他之前说对不起时有了好转。 他那双漆如点墨的眼眸中依旧没有光亮,只安静地点了点头。 云子宿想起结婚之前,对方看自己时那明亮的眸光,心知韩弈应该是被灰灵侵蚀,伤了眼睛。 他心口有些闷闷的,却不是因为修炼的缘故。 云子宿一直没有松开韩弈的手,继续往韩弈体内输送着灵力,想要让对方舒服一点。 费泽走后,四人回到主宅,韩付叫住了云子宿,他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目光有些复杂。 “小云……刚刚辛苦你了。” 云子宿隐隐有了一种预感,却还是道:“伯父,怎么了?” 果然,一旁的韩夫人道:“我们之前问过医院,他们说你除了身上的青紫和瘀血,体内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虽然知道韩弈之前发作时的表现,但韩家人到底没有目睹韩弈打人,一开始就还抱有其他的念头。他们向医生详细询问了各种可能性,直到所有病症都被否决,才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 云子宿:“……” 怎么办,还得另外编一个新借口。 韩付问:“所以,那天晚上你和小弈……究竟发生了什么?” 韩弈的确没有那时的记忆,所以他只能问云子宿。 云子宿舔|了舔干燥的下唇。 他知道凝血障碍这个理由骗不过韩付,用灵识听到那两个医生聊天时,另一个医生当场就反驳了对方。 获得性凝血功能性障碍有两个病因,一是肝病,而是缺乏维生素k,云子宿两个都正常,自然不可能是这个病。 只不过韩付绝对不会在费泽面前拆穿这个原因,他们也想尽可能地降低这件事的影响。 有了云子宿亲口说的话,之后再澄清外界的流言,他们也可以把这个当成理由。 韩付还在等云子宿的回答,云子宿却实在编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抱住了身旁韩弈的手臂。 韩弈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然后侧头看了过来。 云子宿来不及和韩弈对视,他直接道:“伯父,我真的很喜欢阿弈,无论他做过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 “我相信阿弈所做的一切都并非本愿,我不会怪他的,”云子宿很认真地表示,“我会陪他一直等到他痊愈。” 他一边说一边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他感觉旁边韩弈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变得不太对劲。 不过这番话的效果应该还算可以,看着韩付那略显震惊又无比复杂的面色,以及一旁韩夫人那意味深长的表情,云子宿心想,他在这两人的心中大概已经变成了一个被家暴都死不肯离开的痴情种,或者是一个贪图韩家钱财,打都打不走的贫困男孩。 ……算了,只要目的达到就好。 果然,两人都没有再多说,韩付点了点头,就放云子宿和韩弈先回去休息了。 两人回到四楼,这里有他们的婚房,云子宿推开门,拉着身后的韩弈一起走了进来。 房门锁好,两人并排做到床边,云子宿很是愧疚:“韩先生,对不起,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话没说完,肩膀已经猛地一沉。 韩弈的身体突然朝他这边倒了过来,云子宿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把人扶住躺好。 “韩先生?” 他这时候才发现,韩弈已经晕过去了。 —————— 韩弈清醒过来时,脑海中还有些混沌。 他率先察觉到的异样来自于上身。干涸的空气缓缓流动着,拂洒在他赤|裸的皮肤表面。 韩弈的上身没有穿衣服,一只温软的手掌在他心口的位置慢慢抚摸着,动作很是谨慎。 他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清甜味道。 韩弈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离自己相隔不足一个小臂距离的云子宿,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似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云子宿跪坐在韩弈身边的床铺上,一下就察觉到了韩弈的苏醒。他仔细看了一眼韩弈的眼睛,发现对方双眼终于不再是灰蒙蒙的,才松了一口气。 他关切地问道:“韩先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虽然还没能完全把灰灵的骚|动压抑住,不过看韩大少那明显亮了许多的眼睛,应该是比之前好多了。 但韩弈仍然没有回答,只是从下方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云子宿带着歉意道:“对不起,之前那件事是我的错……” 韩弈终于开了口,他用低哑的声音叫出了云子宿的名字,语气中却是隐隐带着一点不确定。 “……子宿?” 云子宿点头:“是我,韩先生。” 除了抱歉,他的神色中还带上了一点沮丧。 是子宿,而不是更亲昵一点的小宿。 韩大少好像气到连对他的称呼都变了。 28.028 似乎是还没有完全摆脱灰灵的影响, 韩弈的反应看起来仍是慢了一拍。云子宿又伸手在人心口摸了摸, 把自己的灵力传了过去。 纯灵之体修炼成功之后,他终于不用再耗尽心思填补这个无底洞,灵力也变得愈发充沛起来。 被云子宿一摸,韩弈才回过神来, 他垂下眼睛,自己胸口的那只手,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云子宿没看清对方的表情,他继续给人解释:“韩先生,你还记得在我父母房子里发生过的那些事吗?我和你的情况有些类似, 也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去世之前,我的父母也交给过我一些处理这种事情的方法。” 韩弈回想着这段记忆, 之后才点了点头 。 云子宿决定和对方讲明白这件事:“我不知道韩先生清不清楚,你之前的虚弱和失控,应该也因为这种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些东西寄生在你的体内, 它们会侵蚀你的身体, 影响你的精神状态。新婚那天晚上,我就是想帮你处理它们,顺便把它们转化成能为我所用的能量。但是中间出了一点差错,后来不巧正好地被其他人撞见……所以才会发生了这种乌龙事件。” 韩弈听完,却是道:“你在处理的时候受伤了?” 云子宿连忙摇头:“没有,那只是我的身体在排出杂质, 我没有受伤。” 他说完, 又和韩弈道了一次歉:“这几天让你背着家暴的传闻, 承受了不少误会和曲解……身体状况也恶化了,真的很对不起。” 韩弈看着云子宿,不知是不是灰雾散去的缘故,他的眼眸显得比之前更加深邃。 “不是因为受委屈。” 云子宿疑惑:“……咦?” 韩弈道:“精神和状态不好,是因为我以为自己伤害了你。” “既然你没事,我也没事了。” 他伸手想要去摸云子宿的头发,抬到一半时却是顿了一下,最后把手落在了云子宿的肩膀上。 “不用担心。” 云子宿愣了一下,他还没消化完话里的意思,就听见韩弈问:“我的上衣呢?” “哦,在这。”云子宿反应过来,忙伸手把床边椅子上的衣服拿了过来。 他解释道:“我之前想看你体表的反应……就把你的上衣脱掉了。” 韩弈将上衣穿好,云子宿问:“那你现在是觉得好多了是吗?” 男人系着衣扣点了点头:“嗯。” “但是你体内的东西还没清理干净……需要继续梳理。”云子宿道,“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韩弈道:“你说。” “你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云子宿具体解释了一下,“就是体温偏低,能看到奇怪的东西,没人敢靠近,还有那个……突然的虚弱和发作。” 韩弈抬眼看他:“记事以来就是这样。” 咦?确认了这个答案,云子宿不由想起了韩弈生.母难产身亡的事。 难道灰灵真的是因为这件事产生的? 云子宿又问:“那你的第一次失控,是什么时候?” 他问的时候语气很小心,还担心提起这件事会让韩弈感觉不舒服。 不过韩弈却很自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第一次是七岁。” 男人还把剩下的几次也都说明了:“第二次十三岁,第三次是成年,这一回是第四次。” 云子宿皱了皱眉。这几次之间相隔的时间分别七年、六年、五年和四年。 间隔越来越短,那……等到韩弈二十八岁之后,两次发作间隔不足一年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情况? 他正思考着,忽然就听见了一声软嫩嫩的“咪呜”声。 两人侧头看过去,就见一个金色的毛团灵巧地跃上了床。 小豹猫停在了云子宿腿边,仰起小脑袋看向了韩弈。 “哦对了,小豹猫也回来了。”云子宿和韩弈解释,他把从安城跑来的小家伙带回来了,但还没和韩弈提起过。 小豹猫用金色的眼睛看着韩弈,慢慢地朝后退了一步。 它看起来好像更忌惮韩弈了。 云子宿没有察觉这个变化,只当小豹猫还是在害怕灰灵。他对韩弈道:“小豹猫也是因为你体内的东西才害怕的,不过这种东西对它来说也是一种能量,所以它才会又怕你,又想靠近你。” 韩弈垂眼看向小豹猫,小豹猫的后背都弓了起来,背上的毛也悄悄炸开了,明显正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 一人一猫对视着,屋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云子宿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陌生人。见是云子宿,他便直接道:“云少爷,夫人叫您。” 云子宿疑惑:“我?” 那人点头:“是的。” 韩夫人找他做什么?云子宿有点想不通,不过去还是要去的,他回头对韩弈说了一声:“阿姨找我,我先过去一下。” 韩弈点了点头:“好。” 云子宿出去之后,房门刚一被关上,韩弈就把目光转向了被留下来的小豹猫。 小豹猫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退到了床尾,不过显然,这个距离仍然让它觉得没有多少安全感。眼看着空气中的沉默即将被打破,察觉到了危险的小豹猫调头就想往窗户的方向跑。 但它连起跳都没完成,就被一股力度猛地一撞,一个跟头载了回来。 “咪呜!” 小豹猫还没爬起来,就被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抓.住了后颈的软.肉。 韩弈把它拎了起来,小豹猫原本应该是弓起身子后腿抬起蓄力的状态,此时却僵硬得完全无法动作,被直接抻成了一条猫。 抓着手里的小家伙,韩弈探指在它咽喉处一停,随即微微皱了皱眉。 连限制不能伤害主人的兽契都没有,怎么就把灵兽留下了。 他想了想,抬起那只空闲的手,指尖冒出了一点电光。 微弱的电光窜入小豹猫身体内,它张嘴却能叫出声,整只猫抖了一下。 电光消失之后,韩弈才松手把它放开,小豹猫瞬间蹿了出去。虽然没有多少疼痛,但它对韩弈依旧很忌惮。小豹猫缩到了距离韩弈最远的一个角落里,警惕地用眼睛盯着对方。 韩弈却没再分神去看它,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只见抬起的掌心里,一个蓄满了灰雾的圆球被慢慢凝聚出来,球状表面上还隐隐闪着噼啪的电光。 韩弈眯了眯眼睛,手指微微收拢,圆球内漂浮的灰雾逐渐被剥离出来,在圆球中心压缩成了一小团。而那被剥去灰雾后球状雷电,则在韩弈掌心中呈现出了耀眼的光芒。 只不过和刚才相比,这电球的体积明显比小了不少。 没过多久,那被压缩的灰雾就重新从内部扩散开来,飘散在圆球内部,电球的体积也重新变大了。 韩弈眸光微沉,若有所思。很快,他就反掌收回了电光,连通附着的灰雾一起,掌心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他抬起手臂,用手掌覆住了刚刚被云子宿碰触过的心口。 那里似乎还隐隐残存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子宿。 这个在一时震惊之下脱口而出,熟稔又亲近的称呼,居然被人应了下来。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面容,那人毫无芥蒂地同他谈论着,甚至还要因为不值一提的琐事向他表示歉意。 恍然如梦。 韩弈垂眼看向自己的胸口,那双冷若寒星的眸子自深处涌.出极为复杂的情绪。 暗流翻滚,心绪难宁。 —————— 云子宿回到四层房间时,他刚一推开门进去,就被跳过来的小豹猫扑了个满怀。 伸手把小团子接住,云子宿还有点不太会抱猫,小豹猫身子太小了,尽管知道怨灵的能力,云子宿依然会下意识地觉得不能用太大的力气,免得伤到对方。 虽然有点手忙脚乱,但是被它这么突然一袭.击,云子宿之前的一点不愉快也被搅散了。 “怎么了?”他低头问,“你饿了?” 小豹猫生成怨灵时刚刚满月,正是需要喂食的幼年时期,会习惯性要吃的也很正常。 小豹猫竖着耳朵,“喵呜”地叫了一声。 云子宿抱着它走进来,顺手关好房门:“我给你拿吃的。” 小豹猫见他没听懂,还想再叫,只是声音还没发出来,颈后的软.毛就因为察觉到危险而突然立了起来。 它一偏头,就瞧见了正在看他的韩弈。 小豹猫鼻尖微微耸动了一下,它趴在云子宿肩上,到底也没有发出声音。 等云子宿把含.着灵力的丹药泡进牛奶里,小豹猫就安静地跑到了一边,去.舔牛奶喝了。 云子宿刚把牛奶盒放下,就听见韩弈道:“找你去有事?” “嗯。” 云子宿的表情没什么异样,但也绝对称不上高兴。 “云家的几个人要来这边,韩夫人让我下去,一会要见他们。” 云家人。 韩弈简单回想了一下有关的记忆,随即道:“什么时候?” “再有五分钟吧,”云子宿道,“刚打过电话,已经离这儿很近了。” 韩弈道:“我和你一起下去。” “……嗯?”云子宿顿了一下,又有些犹豫,“会不会吵到你?” 云家人在他住院期间一次没去过,却要等出院之后跑到韩家来,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韩弈道:“不会。” 两人随即一起下了楼,他们在客厅里看见了韩夫人,而韩付并没有出现。 没等多久,守门的保安就传来了消息。 云家人到了。 来的人有三个,除了云学工和吕凤莲,还有之前在安城被小豹猫咬过的云学兵。云学工夫妇都还是老样子,云学兵却是印堂发黑,面色灰暗,整个人看起来比原来老了十岁。和云学工站在一起,倒像是他才是年龄更大的那个一样。 不过即使如此,他那一脸的刻薄相依然没有什么改观。 云子宿暗中冷笑,因为精气不足,云学兵之前连婚礼都没能参加。他现在也是强弩之末,却仍然这么迫切地跟着过来,看来这次,他们几个计划要分的蛋糕的确不小。 一看见云子宿,音尖声高的吕凤莲就率先叫了一声:“子宿!我那可怜的侄子哎,瞧瞧你这模样,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她的声音哀凄尖细,情感饱满,让人不忍卒听。 云子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作戏。 他身上伪装伤势用的纱布还没拆,看起来的确是很明显。但想也知道,云家人真正关心的肯定不是他的伤。 一旁云学工和云学兵也跟着摆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只是他们的演技烂得不行,连和吕凤莲相比都差了一截。 他们叫的是云子宿,话却是说给韩家人听的。只是韩夫人冷眼看着,并未开口,反而还不紧不慢地品起了红茶。 吕凤莲的戏码没人接茬,干嚎了一会,终于演不下去了,只能尴尬地停了下来。 她停了之后,一旁的云学兵和云学工也跟着停了。云学工歇了一口气,随即看向了云子宿。 他故作关切得问:“子宿啊,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云子宿还没开口,就听见一旁的韩夫人笑了一声。 “五天前我就把医院地址给了你们,住院期间一次没去看望过,等出院了又来问恢复的怎么样。”韩夫人缓缓道,“你们云家关心人的方式可真是特别。” 云学工被噎了一下,吕凤莲见状,连忙上来打圆场。 “我们之前也是因为不敢相信韩大少会打子宿……但是韩夫人,您也知道,这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们总不能不关心。所以啊,我们就想过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敢相信?”韩夫人冷笑一声,“前两天我们不在家,你们闹上门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说法。” 她看向云学工:“你不是直接开口就要三百万的补偿费吗?” 一旁的云子宿额角一跳。 这群人居然敢把主意打到韩家身上,也不知道是谁借给他们的胆子。 云学工本来就不是脾气多好的人,他被韩夫人连呛了两次,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 他正想开口时,却被身旁的云学兵拦了一下。 云学兵看向韩夫人,他的声音带着嘶哑,像是被什么划过一样,很是难听。 “韩夫人,我们的要求也不算多过分,那可是新婚之夜,韩大少直接把子宿打得那么惨,这可不仅是身体的伤害,还有精神上的损失。你想想,这些东西都加起来,赔偿可不得三百多万……” 云学工跟着附和:“对啊,还得有精神损失费。” 云子宿淡淡开口道:“抱歉,打断一下,韩先生并没有打过我。” 三个胸有成竹的人听见这句话,都愣住了。 韩夫人看了云子宿一眼,却没打断他。 吕凤莲抢先道:“子宿啊,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告诉伯母,是不是韩大少在这,你不敢说实话?啊?没事,你看你大伯小叔都在呢,我们能给你撑腰……” “伯母,”云子宿打断了她,语气很是平静,“我说的是实话。我会受伤是因为我有凝血障碍,和韩先生没有一点关系,这次住院也是为了治疗这个。” 他道:“这次的住院费还是韩家帮忙付的,不过这毕竟是我在婚前得的病,还是该我自己出钱。我现在钱不够,但是我记得当初奶奶说过,她会帮我保管爸妈留给我的一部分钱,我正想着该怎么和她要的问题。大伯,既然你们来了,正好,先把这笔钱还给韩家吧,你们再去找我奶奶要钱。” 原本是来要钱的,怎么现在倒是变成得给人钱了?三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云学工更是被气得脸色铁青,直接用手指指着云子宿的鼻子:“你,你居然……” 打断他的人是韩夫人,她道:“住院费用的清单在我这,直接拿钱就两清了。” 她看着几人,还继续问:“带现金了吗?银行卡也行,出去不远就有提款机,我让人跟你们过去取。” 满面阴鸷的云学兵不肯罢休,他道:“怎么成了我们要掏钱?明明就是韩大少动手打了人,现在外面都知道这件事!” 沉默许久的韩弈终于冷冷地开了口:“我和小宿的感情很好,所有传播过不实言论的人,我都会直接通过法律手段来处理。” 他说着,还亮出了手中正在录音的手机屏幕。 “你们可以回去等法院传票了。” 三个人这下彻底吓蒙了。 婚礼上,人人都能看出韩弈命不久矣,云家人对马上要到手的遗产几乎是迫不及待。韩弈新婚夜打人的事一传出来,他们顾不上疑惑韩弈怎么还有力气打人,第一个念头就是借着这件事找韩家要补偿,除了韩弈能留下的遗产,他们还想多敲韩家几笔。 反正三百万对韩家来说也只是个小数目,韩家几个儿子随便买辆车都不只这个数。听完云老太太的话,他们满心欢喜地打好了算盘,谁也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韩夫人直接下令送了客,而且还真的叫了人拿着医院账单去跟着云学工取钱。 三个人灰溜溜地离开之后,韩夫人看了一旁的两人一眼,转身上了楼。 云子宿和韩弈也回了四楼。云子宿走得有点急,他一进屋,就把吃饱喝足正在舔爪子的小豹猫抱了出来。 婚也结了,灵力也恢复了,是时候算一算总账了。 云子宿拿出了一个云学商贴身佩戴过的观音吊坠,他将里面残存的气息引了出来,在气息外层裹上一层灵力,喂给了小豹猫。 小豹猫嗅了嗅无形的灵力,啊呜一口吞掉,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 云子宿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小豹猫立即就跃了下去,然后一眨眼就不见了。 小豹猫是怨灵,它能让那些猫贩子和虐.猫者血.债血偿,对于侵占了云学商夫妇财产的云家人,也能做到同样的效果。 他们占的东西越多,会得到的报复就越重。 等小豹猫跑出去之后,云子宿看向韩弈:“你真的打算让法院发传票给他们吗?” “嗯。”韩弈点头,“不过不是名誉权的原因。” 云子宿问:“那是?” 韩弈道:“是他们私自侵占你父母遗产的事。” 云子宿闻言,微微一愣。 韩弈道:“最迟后天,他们就会收到通知了。” 这么快?云子宿问:“是什么时候……?” 韩弈道:“订婚之后,你从云家搬出来的那天。” 云子宿有些吃惊,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韩弈当初和自己说过的话。 “他们不会再打扰你了。” 他正想着,思绪却被却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 云子宿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个电话。”云子宿道。 韩弈点了点头。 “喂?”云子宿把电话接了起来:“对,我是。” 韩弈看着他,就见云子宿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在哪?” 通话时间并不算长,没说几句,云子宿就把电话挂掉了。 韩弈见状,问:“谁打来的,有事?” “费二少打来的电话,我得出去一趟。” 云子宿眉心紧拧,转身就要去拿自己的外套。 “费扬失踪了。” 29.029 购买比例不足  云子宿的家原本在临城隔壁的安城。他的父亲云学商是唯一一个离开云家单干的人。三个月前, 云学商与妻子同行时出了车祸, 夫妻两人当场死亡。在北城大学读大一的云子宿赶回来料理后事, 但是葬礼刚办完不久, 云子宿就被大伯云学工和小叔云学兵用不能耽误学业, 让父母在天之灵伤心的借口连哄带骗地赶回了学校。 等云子宿假期回家,云学工和云学兵又跑去学校门口堵人, 没让他回安城的家, 反而直接把他从北城拉回了临城, 就让他住在这栋别墅里。暑假放了小半个月,云子宿还一次都没回过安城,自己家里的情况没看到, 云老太太的脸色倒是看了不少。 没办法, 云老太太看不惯他父母, 连带着对他这个孙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虽然这个房间和自家条件没法比, 云子宿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这里。 房门锁好后, 云子宿往床上一躺,被子一拉,意识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再回神时, 面前已经是一片古朴而清幽的装饰。云子宿盘膝坐在屋内的一张|玉|台上,脸上已经没有了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毫无遮挡的出色面容轮廓精致, 清隽动人,莹白如玉的皮肤上笼着一层朦胧的光芒。云子宿拥有着足以超越性别的美丽, 可当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睁开时, 却又让人完全无法错认他的性别。 朦胧的白光并非错觉, 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明显。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才从云子宿的身上慢慢收敛,重新回到他的身体之中。 从玉台上走下来,云子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他的灵体和肉|身外表相差无几,偏偏只有修士根基所在的心口部位是空的,那里空落落的,看不见实体,只有一片虚无的白光。 云子宿检查了一下,发现胸前的空缺比上次进来时又填补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连半个指甲盖的大小都没有,他已经把中午吃掉的大量食物全部转化成了灵气,纯灵之体的修炼进展却还是不尽如人意。 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胸口,看着指尖被白光吞没却触不到任何实体,云子宿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凡俗界的灵气实在太少了,照这个进度来算,他还不知道得吃多少东西,才能拥有充足的灵气来完成纯灵之体的修炼。 不过想起晚上去相亲的事,云子宿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既然是要去相亲,肯定能让人吃饱吧? 结束修炼之后,云子宿的意识重新回到卧室里,中午吃的食物已经完全被转化成了灵气,现在胃里又变得空空如也。他手掌一翻,掌心里就出现了一包薯片。 薯片热量高,味道好,就算不转化成灵气,也是云子宿的偏爱之一。迅速消灭了半包薯片,云子宿刚想找点水喝,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宿啊,”是吕凤莲的声音,“你收拾好没有?我们该走了。” “知道了。” 云子宿应了一声,三两下解决了剩下的半包薯片,才去擦手换了一身衣服。 晚上的相亲见面只有韩夫人和韩弈在,云学工不好跟着,只有吕凤莲一个人带着云子宿去。为了能取|悦韩家人,吕凤莲对云子宿的外表可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整个下午,云子宿都在被她带着在各处奔波。 逛商场买衣服的时候,吕凤莲出手很是大方,特意选了高奢大牌的门店。和云学工不同,她负责唱|红脸,素来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算是对云子宿,态度也和蔼得像一个满怀关心的可亲长辈。 如果她拿来结账的购物卡写的不是云子宿妈妈|的名字的话,云子宿或许会对她的演技给出更高一点的评价。 云子宿身形修长,比例匀称,恰好符合当下的流行审美,所以买衣服的时候也不用怎么费心挑,随便一件拿过来都能穿出去给商家打广告。他的衣服从头到脚买完一身总共也没花多少时间,买完之后,吕凤莲又把他带去了一家美容院。 被形象总监托尼摆|弄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昏昏欲睡的云子宿才换好了一个新造型。他原本是很普通的短发,现在细软的黑发被修剪出了简单的层次,清爽的发型让人眼前一亮。因为云子宿的皮肤底子好,托尼化妆时也没怎么多加修饰,只简单地帮他修了修眉毛,把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强调了一下,就足以让人眼前一亮了。 碍事的黑框眼镜已经被摘掉,做好造型之后,一旁美容院的小助理们都在不停地夸云子宿皮肤好,长得好看。这些话云子宿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修炼了那么久的纯灵之体,肉|身自然会受到影响,体表没瑕疵也不是多么特别的事。 倒是一旁的吕凤莲被这些人的话惹得没少堵心,偏偏她还得摆出一副高兴的模样接受这群人对她侄子的夸赞,心里早不知暗自骂了多少次。 云子宿这人,绣花枕头草包一个,撑死了是个花瓶,平时土得不行,再好看能有什么用? 他最好能顺利地用这张脸被韩家人看上,老老实实地嫁到韩家去,省得再待在云家像个饭桶似的,每天只知道吃。 美容院助理的艳羡和吕凤莲的厌恶,云子宿都没接收到,在做造型的过程中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的他感觉更饿了,一心只期待着晚上能吃到什么。 相亲约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地点在一家高档西餐厅。吕凤莲和云子宿提前到了预定好的位置,两人抵达时,韩夫人和韩弈都还没到。 一看餐厅的名字,云子宿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等他看见四周各桌用餐者面前摆放的餐盘后,这种预感就真切地变成了现实。 ——盆底大的餐盘,装着巴掌大的食物。 这种高档昂贵却一口就能吃完的西餐,云子宿一向不怎么感冒,单是这种分量的牛排,他一个人就能吃二十块。 但是想也知道,吕凤莲是不可能让他吃第二块的。 “小宿啊,”两人落座后,吕凤莲看向云子宿,“等下韩夫人他们过来,你可千万别只顾着吃。韩家重规矩,和我们不一样,你听见没有?” 云子宿低头看菜单,没怎么上心地应了一声。 吕凤莲脸色不怎么好看,不过顾及今晚的相亲,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他们来得早,等了好一会,韩家的人还没出现。人没来齐,自然也没法点餐,云子宿把菜单翻了个遍,心底的郁闷更甚。这些餐食的配图无一不在凸显着自己的高端,落在云子宿严重却都浓缩成了三个字——不够吃。 正为自己的晚饭发愁,云子宿的动作突然一顿。 下一瞬,他颈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背脊上也传来一阵明显的战栗。 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惧怕,云子宿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凡俗界这么一家毫无异样的餐厅里感受到一股如此精纯又毫无攻击性的力量。 谁? 云子宿猛地转头看向餐厅门口。 一旁正在补妆的吕凤莲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手一抖,手上的口红一歪,就涂到了嘴角外面去。 但是等看清门口进来的人时,吕凤莲脸上的怒气已经完全转化成了拥挤的笑容,她匆忙把嘴角多余的口红蹭掉,起身对着走过来的人热情招呼道:“哎呦韩夫人,您好您好,来这边坐!” 从门口走进来的人正是风云集团董事长韩付的太太侯牧芹。她穿着一款棕色的套裙,拿着一只印着同款logo的手包,微卷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似乎总在俯视人的眼睛。她看起来高傲又矜贵,听见吕凤莲的招呼也没给什么回应,只款款地走向了被侍者拉开的座位。 优雅地落座之后,韩夫人才抬眼看向了对面的两人。她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吕凤莲:“你是?” 吕凤莲忙道:“韩夫人,我是小宿的伯母,我爱人就是云学工,他说您约了今天要让小宿和韩少爷见一面,这就是小宿,云子宿。” 韩夫人把视线转向一旁的云子宿,大致将人打量一遍,目光中多了一分满意。这个小孩长相不错,看起来挺清秀的,最起码在明面上拿得出手。而且想来云家那种地方也养不出多优秀的好人来,小门小户的见识短浅,给点甜头就能任意拿捏,选这种花瓶当做韩弈的对象,再合适不过。 吕凤莲小心地观察着韩夫人的脸色,发现她对云子宿没有不满的意思,才稍稍放下心来。见只有韩夫人一个人进来,她又问道:“韩夫人,韩少爷呢?” 还没等人回答,一直心不在焉总想往外看的云子宿已经抬头望向了门口。 一个身材修长,眉目英俊的男人在侍者的引路下走了进来。 和那俊美面容不符的,是男人周|身浓郁的阴沉气息,甫一进来,他就让整个西餐厅内的温度都显得冷了一分。 不少人纷纷朝男人看去,神色或是好奇,或是诧异,或是避之不及。唯有云子宿一个人,盯着男人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个人闻起来太香了,这家餐厅里所有的高档牛排加起来,都不及他诱人程度的万分之一。 云学工的脸色沉了沉,碍于韩管家在场,却不好发作:“这儿不就是你的家吗?” 云子宿笑了笑:“我家在安城。” 自从云学商夫妇下葬之后,云学工和云学兵就一直拦着云子宿,不让他回安城。 云学工拉下脸来,他刚想说话,一旁的韩管家却开口道:“云少爷原来和父母住在安城吗?” 韩管家年过五十,动作之间却没有一点老态,一双眼睛也很是犀利。他在韩家待了二十多年,这次婚礼的大小事项都要由他经手再汇报给韩夫人,所以就连云学工都不敢怠慢他。 听见韩管家的话,云学工忙道:“对,不过我弟弟去世之后,我们就把他接过来了,免得他一个人在家伤心。” 说完之后,他又对云子宿道:“这边订婚的事正忙着,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先别回去了。” “正因为是关键的人生大事,我才更得回去和父母说一声。再说,劳烦了韩管家和这么多亲戚帮忙,婚礼肯定不会出差错,”云子宿道,“对吧,大伯?” 云子宿把韩管家搬出来,云学工肯定不能反驳,他被噎了一下,一旁韩管家已经开口道:“现在也没什么必须要云少爷亲自处理的事情,司机就在门口,云少爷需要他帮忙载去安城吗?” 云子宿婉拒:“不用麻烦了,谢谢韩管家。回去的车很方便,我一个人就可以。” 事已至此,云学工也没法再阻拦,只能任由云子宿离开了别墅。 倒是云子宿没想到韩管家会这么主动,他原本只打算以对方为借口离开,对方却主动为他提供了帮助 看样子,似乎韩弈在韩家并不像旁人闲话说的那样毫无地位,想起几日前相亲晚宴分别时的情形,云子宿总觉得韩弈身上还藏着不少秘密。 安城就在临城隔壁,坐车只需要三四个小时。最近十几年,临城发展势头迅猛,在不少排行榜中已经被划成了一线城市,相隔不远的安城却还是缓慢舒适的老节奏。从安城站搭公交回来,云子宿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拐到小区旁边的一家小吃店里。 已经过了饭点,店里虽然还有不少顾客,但已经不是最火爆时那种摩肩接踵的程度。云子宿一走进去,在柜台前带着老花镜忙碌的老太太就看见了他。 “哎呦……云崽!”老太太满脸喜色,每条皱纹都裹上了笑意,“你可算回来咯!” 云子宿也露出一点笑意,表情比他在临城时柔和了许多。 “齐奶奶,我回来啦,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奶奶好得很,就是好久没见你,”齐老太太放下账本,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从柜台后绕了出来,“乖崽,来让奶奶看看……哎呦,你怎么又瘦啦?” 云子宿走上前去,扶住了齐老太太的肩膀,闻言他笑道:“可能是太久没吃齐爷爷做的东西,饿瘦了一点。” “你这孩子,”齐老太太又好气又好笑,“那今天可得吃个够,吃不完不放你走。” 说着,她又朝后面喊了一声:“老头子,云崽回来了!” 没过多久,一个浓眉粗眼、表情严肃的老人就从后面掀帘走了出来,他系着一条雪白的围裙,手里还拿着一双长长的木筷,看样子是听见声音就直接出来了,连手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 “齐爷爷。”云子宿叫了一声,齐老爷子只是点了点头,盯着他看了几眼之后,却突然道:“瘦了。” “能不瘦吗,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齐老太太叹了口气打住话题,又忙去推齐老爷子,“后面还有现成的没有?先给云崽上一点。” 齐老爷子没出声,直接转身走了回去。 云子宿不好直接进后厨,就没有跟进去,在齐老太太的招呼下,他坐在了离柜台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没一会,面前就被摆了满满一桌的东西。 一旁有食客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好奇道:“老太太,这是您的孙子?” 齐老太太笑眯眯道:“是我看着长大的乖崽,和亲孙子一样。” 食客感叹道:“那您这……这东西也太多了点。” 只见云子宿面前的桌上摆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盘和碗,细数一下,几乎每种餐食都上了一份。 “小孩长身体,多吃点没坏处,”齐老太太道,“云崽小时候,还没这柜台一半高,一顿就能吃三份生煎,能吃是好事!” 她又转头对云子宿道:“乖崽,你慢慢吃,吃完了奶奶再给你端,啊。” 在几位食客颇为古怪的视线中,云子宿淡定地拿起一双干净的木筷,一边夹起一只表皮金黄裹着芝麻的锅贴,一边应了一声:“好,谢谢齐奶奶。” 齐老爷子话不多,手艺却是一绝,店里的小吃和汤点都是老字号,不仅有本地人偏爱这一口,连不少外地游客都会专程慕名而来。 一口锅贴咬下去,表皮酥香,肉馅鲜美,点缀的芝麻香气十足,鲜甜的肉|香填满味蕾,嘴里的第一个还没吃完,就已经催着人动手去夹了第二个。云子宿先解决完了一份锅贴,转而又去吃口感有些近似的生煎包。生煎包的皮稍厚一些,也被煎得更脆,内里裹着的肉馅鲜味满满,咬得急了还会有清亮的汤汁流出来。 再之后,就是皮薄馅香、汁水满溢的小笼汤包,用筋道糯米粉裹了一整个大虾仁的鲜肉汤团,汤水鲜到喝得停不下来的馄饨,还有带着淡淡桂花清香、豆沙多到咬一口就流下来的酒酿圆子。 云子宿的动作不见粗|鲁,吃东西的速度却快得让人咋舌,没一会的功夫,满桌食物就被消灭了大半,惊得旁边几位食客连连侧目。只有齐老太太,她没一点吃惊的表情,反而还笑呵呵地帮云子宿又加了几份他平日喜欢的生煎和小笼包。 等云子宿吃得差不多,其他的食客也陆陆续续结了账,看云子宿吃得这么香,不少人也忍不住多点了些东西,他们的胃口都被带起来了。 店里逐渐清闲下来,忙完的齐老太太也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她仔细地把桌上吃完的碗盘叠在一旁,坐在了云子宿的对面。 云子宿正在喝馄饨汤,又鲜又香的热汤抚|慰了肠胃,让人不由生出一种满足感。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齐老太太慈爱的目光。 只是除了欣慰,对方的视线中,还带着一分隐隐的忧虑。 云子宿把汤勺放下,温声问:“齐奶奶,怎么了?” 齐老太太似有犹豫,停顿片刻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云崽,你这次假期这么晚回来,是不是被什么耽搁了?” 云子宿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回临城那边住了几天。” 齐老太太皱了皱眉:“是不是你那些亲戚又为难你了?” “没有,”云子宿安抚道,他不想让老人替自己担心,“他们影响不了我。” 齐老太太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她压低了声音:“你们家的房子,他们带了各种人去看,开口就喊价要卖,放了假还压着你不让回来,这房子又不是他们的!我让老大打电话给你,可他手机被偷了,没了你的号码。云崽,你这次回来的正好,房子的事你得多留心,这是你爸妈留给你的东西,可不能让他们占了去。” 云子宿点了点头,又问,“房子现在还经常有人来看吗?” 齐老太太欲言又止。 云子宿问:“怎么了?” “少是少了……”齐老太太朝四周看了看,转回来看云子宿时,神色中的担忧更甚,“但是好像,发生了一些怪事。” 她似乎不太想在刚刚失去双亲的云子宿面前提这些。可房子事关重大,最后,她还是和云子宿说明了情况。 30.030 购买比例不足  小豹猫一连“喵呜”了三声才停下来, 发现叫声不对劲之后, 它似乎还想用更厉害的招数对付面前的人类,比如扑抓挠咬之类。可等云子宿把护住两人的灵力撤掉,韩弈的气息一暴露出来, 小猫就又僵住了。 它向后退了几步,站在水圈的内侧边缘,仰起毛绒绒的小脑袋, 目不转睛地盯着韩弈看。 “看样子,它就是林羽说的那只豹猫幼崽了。”云子宿摸了摸下巴,“让它自己待一会, 我得查探一下它的记忆。” 韩弈问:“怎么查?” 云子宿指了指那个盈满了黑色的杯子:“搜查一下这些东西就可以。” 不过在搜查之前,还得让小豹猫安静下来。云子宿不太懂这个, 修灵界没有猫,他来这之后也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动物。 “韩先生养过猫吗?你知不知道怎么能让它安静地待一会?” 韩弈也有些不确定:“……喂它吃东西?” 云子宿点头:“有道理。” 但是, 吃什么呢? 凶煞可以吞噬阴气,但这间ktv里也没什么阴气能拿来吃。云子宿想了想, 从韩弈的手上扯了一块灰灵, 他松开两人交握的双手,把那团灰灵递到了小豹猫面前。 没想到,小豹猫却被突然靠近的灰灵吓得一个哆嗦,它迅速朝旁边后退了几步,因为躲得太急, 差点没栽个跟头。 它害怕这个?云子宿想起之前凶兽顾忌韩弈不肯上前的模样, 看来, 它怕韩弈果然是因为灰灵。 不过等云子宿把手收回来时,却发现豹猫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灰灵,一双金色的圆眼睛挪都挪不开。 云子宿想了想,顺手吸收了灰灵,他听见小豹猫“喵呜”地叫了一声,也没怎么在意,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白色的丹丸,扔进了一旁那个被打开过的矿泉水瓶里。 水瓶里的水还剩下大半,药丸一碰到水就化开了,透明的矿泉水瞬间变成了奶白色。 云子宿拿来另一个空杯子,用手中的水倒满了大半杯,然后把杯子放到了豹猫面前。 这是一枚没有品级的补灵丹,和那些符纸一样,都是云子宿在这个世界练手时做出来的,所以里面蕴含的灵力很少。按云子宿的标准换算,仅仅相当于一颗巧克力能转换的灵力。 虽然补灵丹的没有品级,又被水稀释过,但对于小豹猫来说却已经足够了。它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水杯,闻到灵力的味道之后,就试探着用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白色的水面。 舔完一下,它就扒住了杯子。就像小猫吃牛奶一样舔着杯中的液体,两只耳朵一抖一抖的,头都没有再抬起来。 见小豹猫安静了下来,云子宿就打算去搜查另一个杯子里聚集的黑气。不过要查探这个,还必须要动用灵识才行。 云子宿又把目光转到了韩弈身上。 没有灵力,怎么开灵识? 上个借口的时效应该还没过吧。云子宿想了想,就道:“它的记忆里可能会有比较阴暗恐怖的画面,我可以继续握着你的手吗?” 潜台词就是,我还害怕。 韩弈看着他,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他低声开口:“小宿。” 云子宿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叫自己:“……嗯?” ……不会是不同意吧? 他的担心刚刚冒出来,就听韩弈道:“你是我未来的伴侣,想握多久都可以。” 云子宿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颇为灿烂的微笑。 “谢谢韩先生!” 听见韩先生三个字,韩弈的眸光闪了闪。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双手再次交握之后,云子宿开始在黑气中探寻记忆。看着看着,他脸上原本的笑意就慢慢收敛了下来。 云子宿并不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对其他生灵也没有过多少偏爱。但黑雾中的这些记忆,却依旧让他生出了真切的不适。 记忆并不连贯,大多是零零碎碎的片段。云子宿大致浏览了一遍,发觉他们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小豹猫的母亲是野生豹猫,它身上的野性并未消失。抓伤猫贩子之后,小豹猫先是被猫贩子报复了两只眼睛,又被送到了虐|猫组织手中,和几十只幼崽一起,被活生生地□□残虐。 因为猫贩子提前说了要亲手了结它,小豹猫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幼猫。再加上它的魂体最为强|健,聚众时所有被残杀的幼猫所生出的怨气,都被豹猫吸收了过去。 最后,仅有一个月大小的豹猫幼崽被猫贩子活活剥下了皮毛,气息断绝的同时,一个怨气浓厚的凶煞就此生成。 云子宿把灵识收回,抬手揉了揉额角。 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小豹猫,小家伙还在舔灵水,不过动作已经不再那么急切,它时不时还会伸出粉色的舌头,去舔一舔自己的鼻尖。 云子宿很难把这么一小团和刚刚看到的那些记忆联系起来。凄厉的惨叫,真正的绝望……即使他不会受到这些情绪的波及,真实的心情也并不算好。 韩弈握了握他的手:“怎么了?” 云子宿简短地把这段记忆叙述了一遍,但没有把凶煞生成之后的事说出来。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真正催动凶煞凝出实体的,应该不止这些。 不过韩弈听完,还是提起了这个问题。 “既然起因是猫贩子和虐|猫群,它之后为什么会跑到你家小区里去?” 云子宿没有全部隐瞒:“我之前在家中留下过阵法,为的就是吸引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过去,让房子没办法被卖掉。” 新生的凶煞尚未完全稳定,亟待补充力量,相较于阳气十足的青壮男子,显然是云子宿家中阵法里的精气更容易吸收。 凶兽被吸引过去之后,不只吞掉了阵法聚集的精气,还吞噬了其他被阵法吸引来的阴物,它的力量大幅增加,最终凝成了实体。 这些意外累加在一起,才生成了一只凶兽。所以孙劳并没有想到对手会这么难对付,云子宿最初察觉时,也有些惊讶。 听完云子宿所说,韩弈问:“那现在这样,让它恢复了原貌,就算解决了吗?” 云子宿摇了摇头:“杯子困不住这些东西太久,它还会把力量吸收回去变成原来的大小。如果用外力净化这些怨气,也会很麻烦……” 他想了想,道:“我有另外一个主意。” 不过这个办法需要时间,在实施之前,他们还得先给包厢续个费。 韩弈闻言,问:“需要多久?” 他要去前台交钱。 云子宿的语气一本正经—— “包|夜。” —————— 晨光熹微,室外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穿着工字背心的肌肉男从房间里走出来,嘴里骂骂骂咧咧地诅咒着昨天那个来搅局的白斩鸡。 怕会招来什么人,他们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把犄角旮旯里落了灰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将这里改装成了寄样宠物店的模样。现在,院子里只剩下了几只长得很漂亮的家猫,其余的猫都被藏到了地下室去。 肌肉男走到前台,冲着电脑前坐着的瘦小男人道:“这都一夜了,你查到他身份没有?” 瘦小男人回过头来,他的眼底青黑很重,嘴唇上方还留着两撇小|胡子。 小|胡子道:“那人微信绑的是个新手机号,登陆ip也加密过。我已经找好了人,他说到了上班时间,机器一开,就直接去查手机号绑的身份证,直接把信息给人肉出来。” 肌肉男听完脸色才好了一点,他又骂了一句,才对小|胡子道:“你快点啊。” 说完,肌肉男就离开前台,走到了相连的院子里。这儿比昨天宽敞了很多,地也重新扫过了,原本脏乱的笼子和各种物件都被扔去了地下室。 一个眼皮上带着伤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看见肌肉男,就开口用沙哑的声音道:“你看见我那根穿着猫肉的木杆了没?” 肌肉男面露嫌弃:“钱三,你留着那玩意干嘛,红姐不是说了让你赶紧处理掉?” “我刚想处理,可那东西不见了。” 钱三皱了皱眉,“你动了没?” 肌肉男啐了一声:“除了你谁还愿意动它,真活见鬼。” 他不耐烦道:“行了,你好好想想,到底给扔哪了,别一会再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 肌肉男的话刚说完,就真的从角落瞥见了一只猫。 不过这只猫是活的,还在用一双金色的猫眼盯着他们。 “这哪儿跑出来的?”肌肉男皱眉,“不是都关起来了吗,钱三,你怎么看的笼子,猫都跑出来了?” 被他喊到的钱三却诡异地沉默了。 肌肉男回头,就见钱三瞪大了眼睛,正死死盯着那只不足满月的幼猫。 “怎么了你?中邪了?”肌肉男狐疑。 “你看这只猫,它的颜色和花纹……” 钱三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比刚刚更加沙哑。 “……跟被我扒皮那只一模一样。” “子宿。” 何安凯眼底含笑,硬朗的面部线条也略略显得柔和起来,他比云子宿大两岁,入伍之后更显得稳重,即使站在人声鼎沸的嘈杂门店里,也依旧挺拔如松。 “阿凯!”云子宿朝人挥了挥手,何安凯走过来,分别已久的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云子宿的手还没收回来,就听见何安凯道:“你瘦了。” 云子宿:“……”这是最近新流行起来的问候语吗。 周围人太多,两人并没有停留太久,何安凯带着云子宿绕到了一旁一张空桌上。桌子显然是特意留下的,上面放着几个空铁盘,一瓶北冰洋,还有一瓶冰啤。 店里顾客太多,提前烤出来口感又会不好,所以东西还要等一会才能上来。两人坐在桌旁,何安凯就着桌沿把北冰洋的瓶盖磕开,插好吸管之后递给云子宿,等云子宿接过去,他又如法炮制地开好了冰啤。 闷热尚未散尽的夏夜,橙味的碳酸饮料带来沁人心脾的爽感,云子宿吸了好大一口北冰洋,压了压自己被烤串香味勾起的馋虫,才开口道:“叔叔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他们的精神也恢复得很好。”何安凯轻声道,“子宿,多谢你。” 云子宿笑道:“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谢的。我还得谢谢你请我吃烧烤。” 何安凯和云子宿相识在高一,当时的何安凯性格沉闷,再加上比同龄人高出一头的个子,坐在最后一排的他总显得有些孤僻。云子宿是因为察觉了缠绕在他周围的灰雾,顺手帮他解决了父母被人设阴计陷害的事,两人的关系才真正熟悉起来。 何安凯也笑了笑,他抿了一口啤酒,喉结微滚,动作爽利,入伍时间长了,少时的郁气早已化成了一身悍勇,曾经的孤僻少年也长成了硬朗男儿。 两人随意闲聊着,从高中的回忆到军营里的趣事。烤串上来之前,店里请的帮工先给端来了一份凉菜和一盘花生毛豆,趁着云子宿剥花生吃的时候,何安凯问了他一句:“你呢,子宿,你最近怎么样?” 云子宿吃了一颗花生,被汤汁煮过的花生很是入味,一咬还能尝到果皮下薄薄一层的汤水。他把花生咽下去才道:“我挺好的啊,放暑假了没什么事,整天也很悠闲。” 何安凯左手握着啤酒瓶,凝结的水珠顺着瓶身滴落在他的虎口。 “我听说,”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停顿了一下才把话问出来,“你要结婚了?” 云子宿“咦”了一声,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娱乐版有韩家的消息。”何安凯看着他,“子宿,这是真的吗?” 云子宿点了点头,他倒忘了还有媒体的事:“在准备订婚。” 何安凯又顿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什么,瞥见不远处店内的情景,却是又把话截住了。 “串烤好了,我过去拿。” 没过一会,何安凯就拿着一把烤好的羊肉串走了过来,这些串都是刚刚备考出来,表层还冒着滋滋作响的油花,扑鼻的香味随着热气散发出来,那种诱|惑更是让人难以抵挡。 烤串一拿出来,云子宿就被勾走了魂。烤得恰到好处的羊肉串肥瘦相间,肥膘烤出的油裹在瘦肉表层,外面是喷香的孜然和辣椒粉,还没吃进嘴里,就已经让人想象出了那种鲜美细嫩的口感。 何安凯把一串递到云子宿面前,其他的放在了桌上的空铁盘里,云子宿把烤串接过去,刚迫不及待地想要咬下去,就忽然闻见了一股与面前羊肉串不相上下的诱人香味。 云子宿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向远处望去。 纯灵之体的修炼进入关键时期之后,为了节省灵力,他就没有再动用过自己的灵识,所以现在即使有人靠近,云子宿也必须要在很短的距离内才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见云子宿突然停下了动作,何安凯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在烧烤桌的边缘位置,站着一个身穿西服,面无表情的男人。 毕竟是夏天,尽管已经入夜,大部分人也都穿着短袖,会穿一身正装的人实在罕见。再加上烧烤摊上满满的谈笑声和肉|香味,尤其是几个打着赤膊高谈阔论的中年人,两相对比之下,男人实在是与这里格格不入。 许是这身西装太过显眼,又或者因为男人随身自身的阴冷之气,原本嘈杂的氛围突然冷了一下,不少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男人却对此视而不见,他绕过几张坐满了人的桌子,直接朝云子宿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只是云子宿,何安凯也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他不由暗中皱了皱眉。 是韩家那个鲜少露面的大公子,也是云子宿的结婚对象。 韩弈。 韩弈走到面前的时候,云子宿手里还拿着没来及放下烤串。被只在西餐厅见过一面的未婚夫撞见吃烧烤……总觉得有点尴尬。 云子宿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韩先生,这么巧,。” 韩弈看着他,眼睛里那沉沉的雾气似乎在慢慢散开。 他指了指云子宿旁边的座位,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嗯?没有,”虽然有些吃惊对方会现在这,本着要给人留下好印象的原则,云子宿还是主动帮他把座位往外拉了拉。 店外的烧烤桌都是临时摆出来的,讲究点的人还会用纸擦一擦才坐下,韩弈却是看都没看,直接坐在了云子宿身边。 云子宿还在为韩弈的随性意外,就见对方把目光转到了自己手中的烤串上,云子宿愣了一下,下意识道:“韩先生要尝尝吗?” 他本来只是礼节性的客套,穿正装坐在烧烤桌旁已经够让人意外,韩大公子一看就不是会吃这种东西的人,还是西餐厅更适合对方。 可韩弈居然没有拒绝。 “好。” 云子宿彻底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烤串已经不见了,韩弈没去碰盘子里的那些,反而拿走了他手里的那串,两人的手指又擦了一下,依旧是熟悉的冰凉触感。 云子宿却觉得自己的心在被炙烤。 我的串…… 他还以为大户人家不会稀罕这种街边摊,谁知道,谁知道…… 云子宿的心在滴血。 连灵体空缺的胸口都在漏风。 手里的烤串被韩弈拿走,云子宿只能再去拿盘子里的那些,他咬了一口羊肉,烤得恰到好处的瘦肉混着撒好的调料,吃下去不只是口舌的享受,还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愉悦与满足感。 尽管这种幸福现在已经减少了十分之一。 云子宿郁闷地咬着串,让他更郁闷的是,韩弈只吃了一口,就把手里的羊肉串放下了。 暴殄天物!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尽管很快,刚刚起身离开的何安凯就拿着新烤好的串走了过来,尽管新的烤串里还有云子宿最喜欢吃的月牙骨和烤板筋。云子宿还是悄悄在心底给韩弈扣了一分。 他忙着给羊肉串记仇,给两人互相介绍时,都没有注意到韩弈和何安凯之间一触而过的短暂对视。 韩弈周|身仍是阴冷的凉意,何安凯也没和好友这位突然出现的未婚夫说什么,只沉默地抿了一口啤酒。 云子宿对此一无所察,他还趁着抬手去拿烤串的机会,装作不经意地碰了一下韩弈的手肘,从人身上偷扯了一点灰灵下来。 脆骨咬进嘴里的同时,偷来的灰灵也从两人接触过的部位渗入了身体里,云子宿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 清甜又舒适,灵力超好吃。 这个串赔得值了! 他正开心的时候,身旁的韩弈忽然侧头看了过来。 云子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难道是刚刚偷吃被发现了? 云子宿觉得有些意外,但是想一想似乎也很有道理,因此就没怎么在意。如果他能多看一点消遣时间的八点档电视剧,或者狗血瓢泼的霸道老公小娇花,他或许能发现韩弈话里的蹊跷,但云子宿平日的所有空闲时间都被用来修炼了,所以他也没能发现韩弈这些话与“丈夫出轨的十八个征兆”的相似之处。 毕竟是富家子弟,忙也是正常的。云子宿这么想完,就继续干自己的事去了。 婚礼前的这些天,云子宿一直没有回云家别墅,奇怪的是,云家人居然也没有再骚扰过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 云子宿乐得清闲,就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无字印里。纯灵之体的修炼已经进入了紧要关头,心口是修士的根基所在,也是修补进程最为复杂的一部分。云子宿在修灵界都没能成功修炼出纯灵之体,在灵气稀薄的凡俗界,他必须更加谨慎。 云子宿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宗门还在等他,师父也在等他,不管花费多久,他都必须要找到回修灵界的方式。现下情况不明,前路迷雾一片,修成纯灵之体是云子宿唯一能做、也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增加一点回去的几率。 所以这段时间,云子宿的活动范围基本仅限于餐厅和侧卧。要不是还时不时有人叫他出去定制衣服、查看婚礼流程,云子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要结婚的人。 之后的几天,韩弈也始终没有回来。一直到婚礼当天,云子宿才终于见到了他。 因为是两个男人结婚,再加上云子宿的父母已经过世,他又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韩家就没有搞那些去娘家迎亲之类的事。他们不去落的是云家的面子,旁人就算说闲话也不敢说到韩家身上。韩家都不在意这种事,云子宿更不在意。他唯一的目标就是结婚入洞房,冰激凌抱上床。 婚礼当天,一大早就有人专程前来给云子宿化妆。收拾妥当之后已经临近中午,该是出发的时候。按照临城的婚礼习惯,韩弈并没有来接人,开着婚车率领车队来接云子宿的人是韩弈最大的弟弟,韩以隆。 31.031 购买比例不足  走进小区, 拐至倒数第二排别墅,云子宿走到房门前,按下了门铃。 没有人应。 云子宿又用提着三杯奶茶的右手去按了一次门铃,过了好一会, 门才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十二三岁大小的男孩皱着眉站在门口, 嘴里嘟囔了一句:“按这么久干嘛,烦死了。” 云子宿只当没听见, 绕过他身边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屋,充足的冷气迎面扑来, 清凉的室温驱散了一身的暑气, 就算是已经不易受外界环境影响的云子宿, 也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客厅里有两女一男三个年轻人正坐在一边玩牌,还有一个位置空着,显然是留给刚刚那个男孩的。 云子宿把五杯奶茶和代金卡放在茶几上, 拎起自己的那杯去了书房。等落后一步的男孩走回客厅的时候,三个年轻人里那个十五岁的女孩没看见云子宿, 就叫了一声:“云耀祖, 把奶茶拿过来。” 被叫做云耀祖的男孩在茶几上找到了自己的那杯,插上吸管吸了一大口, 边喝边走回了桌旁。 “要喝自己拿, 我才不帮你。” 女孩气得够呛, 伸手就想拍他的头, 云耀祖灵活地躲了过去, 最后还是一旁的云光宗开口道:“姗姗, 你去拿。” 云光宗在四个人里年龄最大,他的话还能起点作用。被点名的云姗姗瞪了云耀祖一眼,不情不愿地去把剩下的三杯奶茶拿了过来。 四个人继续打牌,不过他们没玩多久,就被餐厅里的声音叫了过去。 “过来吃饭了!” 别墅的面积很大,餐厅也显得非常宽敞,圆形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周围放置了足有十二把椅子。众人依次就座后,餐桌旁就只剩下最顶端的一把最大的椅子还空着。 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对云光宗道:“光宗,去请你奶奶。” 云光宗起身上楼,没过一会,就从楼上扶着一位面目严肃、花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走了下来。 直到老人落座,率先拿起筷子,这顿饭才算真正开始。 云老太太已到耳顺之年,却仍然听不得一点忤逆的话,连最小的孙子云耀祖在她面前都不敢像平时那样骄横。她嫁到云家四十年,给三代单传的云老爷子生了三儿一女,自诩是云家的头号功臣。云老爷子去世之后,云老太太也成了头号家长,家里稍大一点的事,都得由她做主。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点变化,午餐吃到尾声,率先打算开口的却是那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也就是云老太太的大儿子,云学工。 云老太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有她在,餐桌上谈事也得等都吃完了才行。等所有人陆陆续续地放下筷子之后,云学工正想开口,却见不远处的云子宿还在继续。 低头吃海鲜汤面的年轻男孩动作轻巧优雅,吃相彬彬有礼。白|皙秀美的面容被黑框眼镜和细软的刘海遮住了大半,但只看那轮廓精致的下巴和薄软的红唇,也足以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在云学工眼里,云子宿却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饭桶。 云家的午餐很丰盛,光是硬菜就占了一半。其他人吃不了多久就觉得撑了,只有云子宿一个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放慢过进食速度,饭量也足以令人咋舌。 解决完一碗海鲜汤面只花了不到三分钟,之后,云子宿又开始吃起了面前的蒸饺,忍无可忍的云学工正想开口,却被身旁的妻子吕凤莲拉了一下。 吕凤莲暗中朝他使了个眼色。 想起今天要说的事,云学工不得不把已经到嘴边的斥责咽了下去。 等最后一个蒸饺吃完,云子宿没东西可吃了,才终于放下了筷子。 云学工已经掩饰住了自己的怒气,他没看云子宿,反而对着其他人道:“我有事情要说。” 云老太太没走,其他人也不能离席。听见云学工的话,已经百无聊赖到开始玩手机的几个小辈都抬起了头。 云学工道:“风云集团的韩家最近在给小辈寻找婚配对象,我最近正好和他们有合作,听说了这件事,就把咱们家的情况和他们提了一下。” 一听见韩家这两个字,别说正值适婚年龄的李|芳菲,连年仅十五岁的云姗姗都按捺不住地露出了惊喜和向往。 云家家底不差,这座位于市区的别墅就是佐证之一。单靠云老太太手里握着的那份祖产,也足够养活云家后两代这一大家子的人。可是坐吃山总会空,云老爷子的三个儿子没一个能比得上他,唯一一个聪明点的二儿子还放弃了继承家族企业,而且生意才刚做出点成绩,就出车祸走了。 韩家不一样,就算放眼整个临城,也再难找出一家能与韩家一较高下的世家。临城四大家族里,韩家是当之无愧的老大。他们家的三个小辈也都是人中龙凤,就连年仅十二岁的韩以天都被早早地冠上了神童的称号。 云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李|芳菲和云姗姗曾经参加过韩家举办的酒宴,她们对韩家的众星捧月和财大气粗的印象尤为深刻。可惜自打老爷子去世之后,云家再也没办法和临城的其他世家搭上线,别说参加酒会,她们连见韩家人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一听云学工提起韩家的亲事,两人都很是关注。 李|芳菲和她妈妈一样,从小在重男轻女的云老太太眼皮底下长大,性子很是逆来顺受。此时在场虽然只有她一个人年龄合适,率先开口询问的人却是云姗姗。 “大伯,韩家这次是要给谁相亲?” 云姗姗的话问完,李|芳菲也忍不住看向了云学工。 云学工道:“是韩家的大公子。” 急等回答的两人都是眼睛一亮,云姗姗抢着问:“是不是韩以隆?” 云学工却摇了摇头。 “是韩弈。” 听见这个名字,云姗姗满脸茫然,李|芳菲却是脸色一白。 韩弈?怎么会是韩弈? 一旁的云向红也愣了一下,她知道云学工的脾气,从小就没反抗过大哥的决定,可韩家的情况她听说过,如果真的是韩弈,她宁愿自己的女儿攀不上这个高枝。 云向红问:“大哥,你把情况介绍了,韩家那边怎么说?” 云学工道:“韩家觉得条件不错,说是今晚要见一面。” 云向红眉心一抽,李|芳菲更是差点没直接叫出声来。 吕凤莲在一旁看着,心底冷笑一声,觉得自家这小姑子也太会白日做梦,就算是韩弈,那也是韩家人,哪里轮得上李|芳菲挑三拣四?不过她面上不显,只笑着道:“向红啊,人韩家看中的可不是我们家的姑娘。” 云向红茫然道:“不是姑娘?” 云学工点了点头,视线转到了一旁的云子宿身上。 “他们要约的人是老三家的。” 原本安安静静待在边缘的云子宿瞬间成了众人的焦点。 不看还好,这么一看,云学工又被气得不轻。才刚放下筷子,就这两句话的功夫,云子宿竟然又喝上了奶茶。 饭桶!果然是饭桶! 心里骂着,云学工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不打算和云子宿多废话,直接道:“老三家的,你自己去收拾,下午让你伯母带你去换身衣服,晚上就去见韩家的人。” 说话之间,竟然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不说突然被下了通知的云子宿,就连屋里的其他人,一时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国内虽然已经通过了同性婚姻,可是传统思想根深蒂固难以改变,不接受同性恋的依旧大有人在,别的不说,保守了一辈子的云老太太肯定不会同意。 可等众人去看云老太太的反应时,却没从她那一贯严苛的脸色中找出一点意外。 不仅如此,等云学工说完之后,沉默了许久的云老太太还咳了一声,用沙哑苍老的声音开口道:“老了,坐久了各处疼。光宗啊,来,扶奶奶回屋。” 云光宗起身扶她上楼,云老太太的话紧跟着云学工的声音,她这么一动,就让云子宿连唯一能开口拒绝的时机都没有了。 等云老太太走后,其他人也准备离席,吕凤莲又招呼了云子宿一声:“小宿啊,你快回屋收拾收拾,伯母下午就带你去买衣服。” 三个人分饰三角,就这么替云子宿做了主。 吃掉最后一颗珍珠的云子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奶茶,他抬眼淡淡地看向吕凤莲,又看了一眼正恐吓般地瞪着他的云学工。 云姗姗和云耀祖已经被自己家长拽走了,李|芳菲更是和云向红躲得远远的,一会功夫,餐厅里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不过其他人在与不在也没什么区别,总归是没人会帮云子宿拒绝。 巧的是,云子宿自己也没想拒绝。 把奶茶杯扔进垃|圾桶,云子宿朝吕凤莲露出一个微笑。 “好,谢谢伯母。” 见人这么识时务,云学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满意地转身走了。 然而和他一起对亲侄子下手的吕凤莲看见了云子宿的微笑,却是顿了一下,没来由地觉得颈后突然一冷。 话虽是这么说,等到上电梯时,云子宿还是认真叮嘱了韩弈一遍。 “等下上去可能会看到一些奇怪的场面,”云子宿不打算把自己暴露出来,只是道,“爸妈走之后,这里一直没人住,但大伯和小叔总说这儿有不干净的东西,还特意找了人过来做法。” “我不清楚他们会做什么,但希望韩先生能提前做好一个心理准备。” 他委婉地给韩弈提了个醒,毕竟上面是真有东西在的。 “好。”韩弈点了点头,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怀疑或者嗤之以鼻的表情,反而淡淡道,“如果是那种不干净的东西,我之前已经见过不少了。” “咦?”云子宿有些好奇,“韩先生见过什么?” 韩弈意外的坦率:“很多,落水溺死的学生,高空坠楼的失足者,车祸撞死的疲劳驾驶司机。” 云子宿一惊,不过想到韩弈周|身的灰灵,他能感应到这些亡|魂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样一来,不说别的,今天的要发生的“怪事”倒是好解释了。 云子宿问:“这种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韩弈道:“从我记事起,一直是这样。” 云子宿回想起有关韩弈的那些传闻,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韩母的过世,或许韩弈周|身的灰灵也和这件事有关,所以他才从出生起就一直能感应到这些东西。 不过,韩弈提的这些都是意外横死的例子。云子宿想了想,还是道:“除了能看见这些东西,它们对你还有别的影响吗?” 韩弈道:“它们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的故事,如果发现有人能听见,就会追过来。” 云子宿皱了皱眉:“然后?” 韩弈摇头:“我也不知道然后会发生什么。小时候我被一个女鬼发现过,当时我跑到了人群中间昏了过去,醒来后大病了一场,后来,我就再也没有理过它们。” 云子宿眉心皱得更紧,看样子,韩弈能看到的不只是人形亡|魂,还都是一些怨气未散、阴气十足的厉害家伙。要知道,就连布好的阵法吸引来的阴物都是不成形的东西,既能保持完整人形,又能对人造成伤害的阴物,已经属于更高一级的范畴了。 这么看来,能安然活到现在,满身灰灵的韩弈其实早不知遇到过多少次惊险。 这种事说来话长,电梯时间有限,话题只能就此打住。 云子宿心里记了一笔,打算等解决完事情之后在和韩弈细谈。 两人走到门口,房门紧闭着,看不出什么异样。云子宿拿出钥匙开门,房门刚一打开,里面就传出一声断喝。 “谁?!” 云子宿推开门,就见客厅里站着三个男人,高瘦那人是许久未见的云学兵,大腹便便的是个陌生中年人,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灰白头发老道,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手中红色的桃木剑正对着门口。 他们三个人明显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看向门口的神色很是警惕,云学兵甚至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看清门口的人是谁,云学兵才松了一口气,他的肩膀还绷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怎么是你?” 一推开房门,没看到三人的紧张状态时,云子宿就已经察觉到了屋内的不对劲。他留的阵法能够隔绝阵内阴气,免得打扰四邻,所以他在小区外之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却没想到,屋内的煞气居然会这么重。 他加固了阵法,想吸引来一点更厉害的东西,现在看来,这个目的不只达成……而且还超标了。 那边的云学兵正在给两人解释:“赵先生,孙道长,这是我侄子,云子宿这间房子就是他父母留下的,惊到两位了,真对不住。” 中年人摆了摆手,看向云子宿的眼神带着些莫名的意味,他笑了起来,眼角挤出层层笑纹,语气也很是大度:“没事,孩子嘛,来就来了。” 他还朝云子宿招了招手:“来,子宿是吧,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吧。” 云学兵本想对云子宿发火,见中年人这个态度,也只好先按捺了下来。也是在这时,他才看到了跟在云子宿身后的韩弈。 “韩大少?”虽然云学兵没有参加两人的订婚仪式,但韩弈他还是认识的。云学兵收敛了脸上的怒色,努力想摆出一副热情的态度,只是他天色面相刻薄,这个笑堆出来甚至比中年人更加油腻。“你们怎么过来了?” 云子宿道:“我带韩先生来看看我住过的地方。” 他走在前面,就没看到身后韩弈看向中年人那冰冷的眼神。 云学兵本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面容严肃的老道打断了。 “噤声!” 与云学兵和中年人不同,老道非但没有因为看清来人而放松警惕,反而因为韩弈而更加戒备。不过屋里阴气过于浓郁,把韩弈周|身的灰灵都盖了过去,如云子宿所料,他最后也没能察觉到什么。 喝止了云学兵之后,老道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剑,他皱眉道:“都安静,靠边站,不要再打断我。” 云学兵和中年人显然对他很信服,都乖乖站在了墙边,云子宿也和韩弈走到了一旁,有了老道的话,云学兵就是想把他们赶出去,也没办法再开口。 为了给施法腾出足够空间,客厅里的桌椅早已胡乱被推到了一旁,原本被四个阴物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屋内又变得乱了不少。 云子宿从进门时就发现,那四个阴物已经不见了。 老道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沓黄符,用手指夹住举在胸前,闭眼默念了一段语速极快的符咒之后,就用手中的桃木剑穿过了符纸。他口中念念有词,还从袖口中取出一个葫芦,拔掉塞子喝了一口,然后把水直接喷在了被串起的符纸上。 在他喝水的时候,云子宿已经拉着韩弈往旁边躲了一点,免得被口水沾上。 这人的表演太不讲卫生了。 符纸被喷湿之后,老道把桃木剑剑尖朝上,双指合拢贴在剑身,然后缓缓在原地顺时针转动起来。他转了大半圈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剑身正对卧室时,才有一阵不知从哪冒出的凉风,竟是硬生生把已经打湿的符纸吹得飘了起来。 32.032 购买比例不足,暂时无法阅读  “再见。” 说完, 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拿着背包的韩弈落后一步, 他回过头来, 冷冷地环视了屋内众人一圈。 韩弈的气息本就阴冷,此时夜色已深, 屋内又弥漫着一阵诡异的安静, 云家其他人被韩弈这么一看,就更觉得心底发凉。 “咔嗒”一声轻响, 门被关好, 两人离开了云宅。 夜晚的城市热闹不减, 车窗外是流动的人群与灯火。韩弈载着云子宿回到了一个占地很大的小区, 也是这时候,云子宿才知道, 韩弈目前并没有和韩付侯牧芹住在一起,他自己搬了出来, 住在外面的一间公寓里。 两人乘电梯上楼,韩弈拿出钥匙开门。他一面推门请云子宿进去, 一边解释:“新房已经装修好了, 在名泉区。房子最近在通风。要等我们婚后再搬过去。” 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之处。 “好。”云子宿应了一声, 他对住的地方没多少要求,不管是韩家别墅、韩弈自己的公寓或者是新房,只要有韩弈在就好了。 两人走进公寓, 韩弈带着云子宿简单参观了一下。室内空间很是宽敞, 但各处陈设比云子宿想象的还要简单, 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连床和沙发都是黑白两色的,看起来着实有些冷清。 如果不是韩弈说他一直住在这,云子宿甚至有点怀疑这里平时只有钟点工会来。 介绍到侧卧时,云子宿往屋内看了一眼,里面有张比较宽的单人床。他主动道:“我住这间吗?” 婚前不能同床,要给女孩子足够的尊重,不能太孟浪吓到对方——这是云母教给他的凡俗界习俗。虽然韩弈不是女孩子,但道理是通用的。所以云子宿虽然很想把韩弈就地扑倒,也只能再等几天。 幸好婚礼也不久了。 云子宿这么想着,却没有听到韩弈的回答。 他有些好奇地回头看过去,韩弈别开脸,很低地应了一声:“嗯。” 韩弈是一个很内敛的人,他沉稳冷静,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所以云子宿一点都没看出他落空的遗憾。 见韩弈应下,云子宿就把自己的包放在了侧卧里。因为昨晚折腾了一夜没怎么休息,回来之后两人也没有聊太久,分别洗漱过后就休息了。 云子宿这两天累得厉害,再加上环境变动,他就没有进无字印,而是留在了侧卧里。 畅想着隔壁的冰激凌,他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韩弈离开了公寓。他似乎也在风云集团上班,和云子宿这个大学生不同,他没有暑假,周一也还是要去工作的。 临走前,韩弈拿了不少零用钱打车券之类的东西给云子宿,让他闷得话可以去附近逛逛。不过云子宿并不打算出去,送人走之后,他就回到了餐厅里。 解决完豪华版加料早饭,云子宿收到了费扬发来的消息。 费扬的队伍已经由川入藏了,马上就要开始爬高原。他发来了一连串的照片,照片里经幡鲜艳,天空湛蓝。费扬站在广阔的天地之间,俯视镜头,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张扬。 云子宿翻完照片笑了笑,回了他一条。 【云】:玩得很开心啊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 【费扬】:还行,这地方比较野 紧接着,又有一条消息跳出来。 【费扬】:哎对了,你婚礼找伴郎了没? 【云】:找到了 【费扬】:几个? 【云】:一个 【费扬】:谁啊? 云子宿挑了挑眉。 这家伙不是在旅游吗,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云】:我高中同学,不是北城的 【费扬】:哦 【费扬】:那再加我一个 正打算找水喝的云子宿动作一顿。 再加一个? 不过他想了想,加一个也没什么区别,问题主要在于费扬的行程。 【云】:你赶得回来吗? 【费扬】:赶得到,肯定没问题 【费扬】:就这么说定了啊,我这边出发了,路上信号不好先不聊了,等我回去 云子宿看完费扬的消息,想了想,又给何安凯发了一条信息。 【云】:阿凯,你这两天还在临城吗? 何安凯说好了要来当伴郎,但他身份特殊,平日里又忙,云子宿也不太清楚他最近的行程。 想着要把费扬的事和何安凯提一句,云子宿知道何安凯不一定能时时看着手机,发完消息之后也没有多等,习惯性地反锁好侧卧的门,他直接进到了无字印中。 又是一轮修炼过后,云子宿睁眼看向自己胸口的空缺,微微有些吃惊。 修补的进展居然比他想象中明显了许多。 这两天之内,云子宿吃的分量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和以往不同的就是动用了好几次灵力。但这灵力都是从韩弈身上扯来吸收后又直接花费出去的,云子宿自己并没有留下多少灰灵。 没有想到,只是这样吸收后立刻转化,补充来的灰灵都能对修炼起作用。 纯灵之体对灰灵的吸收度这么高?云子宿不由有些好奇。 他之前在修灵界吸收的都是精纯浓郁的灵气,没办法给现在的情况做参照。 又或者,是韩大少身上灰灵的灵气充裕? 老实说,云子宿不是没有怀疑过韩弈,可韩大少明明白白是个普通人,而且他周|身携带灰灵,就说明他无法修行。除非韩弈也是纯灵之体,否则他连像费扬那样拜入玄门都没有可能。 但云子宿清楚地知道,韩弈不可能是纯灵之体——修灵界数万年历史,真正修成纯灵之体的人寥寥无几,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而真正修成纯灵之体的修士,每个人都是有滔天之力的大能。 当初云子宿一人修炼纯灵之体的功法,都需要整个宗门的顶级资源来支持,更有师尊全程的保驾护航。即使如此,他仍旧招来了灭顶之灾,最后不知为何,醒来就到了这个灵气稀薄、习性迥异的凡俗界。 不说纯灵之体的功法散佚千年、珍稀至极,也不提修炼功法所需的灵根材质也极为苛刻。单只论修炼所需的灵气,身处凡俗界,韩弈就绝对不具备这个条件。 思来想去,谜团还都埋在韩大少身上。云子宿做了打算,准备好好研究一下韩弈的灰灵。 修炼结束后,云子宿又在修行室练了一套剑法,他最顺手的武器并不是剑,练这些只是为了活动筋骨,顺便看能不能刺|激一下丢失的回忆。 不过和纯灵之体的不同,剩余的修炼并没有多少进展。云子宿也没怎么在意,估摸着时间不早,就先离开了无字印。 出来时已近傍晚,韩弈说过晚饭不回来,云子宿自己叫了外卖。吃饭的时候,他一边吃一边转化灵力,查看了一下小豹猫的踪迹。 确定它还在安城地界内,状态也没什么波动,云子宿就没有再多看。 除了帮助小豹猫报仇,事实上,云子宿也有自己的私心。豹猫吞掉的不只是其他幼猫的怨气,还有阵法中的精气。阵法里还残留着云学商夫妇的气息,只要云子宿稍一引导,就能加以利用。 借用怨灵去报复云家人,会比云子宿自己动手更容易,成效也更好。结婚前不是时候,等婚后稳定下来,云子宿就打算直接对云家那些人动手。 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了。 吃过饭不久,云子宿就收到了何安凯发来的消息。 何安凯的确还在临城,只是最近有点忙,好像是队里那边有任务。不过他说婚礼一定会准时来参加,已经提前请好了假。 两人正聊着,云子宿突然接到了电话。 电话是韩弈打来的,他说公司有事,晚上就不回来了。让云子宿注意门窗,好好休息。 虽然有点意外,不过云子宿也没说什么,简单聊了几句,他就挂断了电话。 韩大少不回来了啊…… 云子宿撑着下巴,踢了踢悬空的小|腿。 看来他的研究计划得推迟了。 云子宿没想到的是,这计划推迟的时间还不止一天。 之后整整一周,韩弈都没有回来。 他在想的东西和林羽有些差别。草木鸟兽鱼,万物皆有灵。这种被折磨到死不瞑目的动物,惨死后生出凶煞的可能性会非常大。 “他,他们……”林羽的状态并没有随着时间好转,反而连面色都有些发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更加恐怖的猜测。 见状,云子宿好心帮他倒了一杯水放在餐桌上转过去,林羽喝完温水缓了一下,才低声道:“我想到了一个更糟糕的可能。” 云子宿问:“什么?”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就问过他们,”林羽道,“他们让种猫在短时间内连续怀|孕,生出这么多胎幼崽。那如果小猫生下来就有病,养不活该怎么办。” 林羽是以买猫人的身份去的,当时询问时用的就是质疑的口吻,他用担心买到病猫为理由,要求猫贩子给他答案,还真的从这群人口中要来了一个结果。 “他们说,那些品种严重不纯,或者是出生起就有遗传病无法存活的小猫,其实非常容易处理,因为这种猫的需求量很大。”林羽道,“我当时没听懂,普通人买猫不都是要健康的猫,病猫的需求量怎么会大?但我再问下去的时候,他们就不肯说了,只说那些猫不会在他们那留多久,让我别瞎操心。” “后来……后来,我去查了资料,又去问过几个养过猫的同事,也找到过一些信息。但因为这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所以我当时就没有重点关注。” 林羽收紧手指,手中水杯里的水面晃了一下。 “直到今天逃出来,我才想到,我第二次从那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人把车停在巷子里,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竹篓,朝猫贩子那里去了。那竹篓上有不少毛,看起来挺奇怪的,所以我就多留意了一下。” “现在再想,我才发觉,那应该就是过来批量买幼猫的人……也就是猫贩子口中,那些生病小猫的需求者。” 那人手里的竹篓很大,显然不只是用来装一只猫的。这群猫贩子贩卖的都是幼猫,应该也不可能会有人专程来买成年猫。所以林羽才会有这种推测。 云子宿道:“他们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幼猫?还都是生病养不活的?” 林羽把拿不稳水杯放回桌面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之前有查过一些消息,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他们……” 他放低了声音,语气中却仍旧满是藏都藏不住的激烈情绪。 “他们,应该是专门用便宜的价格购|买这些幼猫,然后聚众去虐|杀……” 云子宿一愣:“虐|杀?” 林羽用很低的声音应道:“嗯。” “我之前在报社实习过,曾经在主编的要求下大量阅读过报纸。当时我看过一条新闻,内容就是起底网络虐|猫群。他们对入群要求很高,内部还有严格的等级划分。” “他们自诩猫是自己买来的,怎么处置都是自己的权利,就会对毫无反抗之力的幼猫做出……非常残忍的事。” 林羽把那新闻简单叙述了一遍,说的时候,舌头都僵硬得近乎打结。 那条新闻,他只看文字都觉得毛|骨|悚|然。 复述完之后,林羽又道:“也就是这条新闻里说,这种群会有线下聚会活动,他们会提前购|买好相当数量的幼猫,然后在聚会的时候一起……甚至,还会交流比试彼此的‘技术’……” 照此来讲,生病的幼猫到底去了哪,猫贩子之前所说的“需求量大”是什么意思……这些问题都有了解答。 而那只伤人后被“处理”掉的小豹猫,虽然还没有配种成亲人的孟加拉豹猫,但它生命力强,没有疾病,身上的花纹也很漂亮,按照猫贩子原来的计划,它本应被冒充成孟加拉豹猫高价卖出去。但因为它伤了人,被抓伤的猫贩子气不过,或许就把它交给了那些聚众的人,被折磨完之后,再回到猫贩子手里,按原本的计划串在了木杆上,以解心头之恨。 结合林羽之前说的那些情况,旁听的两人也很快推测出了那只小豹猫的命运。 无良的猫贩子,凶|残的虐猫者,两个残忍程度不相上下的群体,共同屠戮着这些鲜活生灵的性命。 说完这些,林羽也像是又经历了一场逃命般,精神疲惫得厉害。 而在一旁,听完购|买大量幼猫虐杀的事,云子宿还想到了另一个极为相似的情况。 ——在修灵界,会有魔修掳掠大量凡人进行圈养,然后对其肆意残杀。 修士与凡人的能力与身份差别甚异,如无意外,修士一般不会涉足凡人聚居的灵力稀薄之处。不过凡俗城池可以向修士宗门缴纳供奉,求得庇护,彼此相处也算是稳定。可若是总有一些地处偏远的城池无人管护,如果不幸遇上什么修炼邪魔道的魔修,直接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 魔修与正统修士不同,他们不忌天道,不顾因果,有的功法甚至是沾染血腥越多,修炼越快。云子宿之前就曾经奉师门之命去清剿过魔修。那次的记忆并未丢失,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几个魔修在酒宴之上,互相比拼虐|杀凡人手段时的血腥场面。 这些被|虐|杀的凡人,因为生前所受的种种折磨,往往会生出大量的怨气与阴浊,魔修正是利用此法将其收割,或是用于自己修炼,或是炼制成阴煞凶器。即使是凡人之魂,经过积累异变之后,也能够发挥出极为可怖的威力。 被魔修残杀的凡人会生出滔天怨气,那么,这些被|虐|杀的幼猫呢? 云子宿心神一震。 他侧头看向一旁韩弈,对方也正回望着他。男人表情沉凝,对他低声说出了一个字。 玉。 ——那个被云子宿收起来的玉片,里面正藏着一只矫健敏捷,动作凶猛,煞气极重的凶兽。 “子宿。” 何安凯眼底含笑,硬朗的面部线条也略略显得柔和起来,他比云子宿大两岁,入伍之后更显得稳重,即使站在人声鼎沸的嘈杂门店里,也依旧挺拔如松。 “阿凯!”云子宿朝人挥了挥手,何安凯走过来,分别已久的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云子宿的手还没收回来,就听见何安凯道:“你瘦了。” 云子宿:“……”这是最近新流行起来的问候语吗。 周围人太多,两人并没有停留太久,何安凯带着云子宿绕到了一旁一张空桌上。桌子显然是特意留下的,上面放着几个空铁盘,一瓶北冰洋,还有一瓶冰啤。 店里顾客太多,提前烤出来口感又会不好,所以东西还要等一会才能上来。两人坐在桌旁,何安凯就着桌沿把北冰洋的瓶盖磕开,插好吸管之后递给云子宿,等云子宿接过去,他又如法炮制地开好了冰啤。 闷热尚未散尽的夏夜,橙味的碳酸饮料带来沁人心脾的爽感,云子宿吸了好大一口北冰洋,压了压自己被烤串香味勾起的馋虫,才开口道:“叔叔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他们的精神也恢复得很好。”何安凯轻声道,“子宿,多谢你。” 云子宿笑道:“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谢的。我还得谢谢你请我吃烧烤。” 33.033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云子宿并未过多停留,只看一眼就走进了楼里。他坐电梯上到十八层,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小区建成时, 房屋的安全性能就是一个卖点,门锁和防盗门是一体的, 更换时需要花不少钱,如云子宿所料, 云学工和云学兵并没有花那个功夫去换锁,他们显然是想把这个钱留给买主去拿。 房门打开, 室内光线有些偏暗,让屋里的装饰呈现出一种莫名的陈旧。云子宿顺手去开灯, 他伸手过去,却没能在熟悉的位置摸|到开关, 反而摸|到了一只冰凉僵硬的…… 手。 那的确是人手的形状, 而且触感冰冷,让人毛|骨|悚|然, 就算是胆子再怎么大的人, 猛不丁在熟悉的地方摸|到这种东西,恐怕也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云子宿的反应却和内心一样毫无波动,他连呼吸都没变, 甚至还反手伸过去,和刚刚摸|到的那只手击了一下掌。 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 那只手不见了。 “啪”的一声轻响, 吊灯被打开, 室内明亮起来,借着充足的光线,云子宿回头看了一眼开关。 那里什么都没有,看起来毫无异常。 give me five 都不敢,这业务能力未免也太弱了点。云子宿皱了皱眉,他咬了一大口冰激凌,才转头继续朝屋内走去。 客厅的陈设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显得脏乱了许多,地板上是各种人来看房子时留下的脚印,茶几上还留着烟灰和泛黄的一次性纸杯。 云子宿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久未被动过的玻璃窗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响,屋外的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明明是酷暑,那风却带着莫名的凉意。 云子宿抬眼向外看去,正好瞥见了窗外不远处一个白晃晃的人影。 那身影背对着窗户,曼妙纤细,楚楚动人,恰如一位妙龄少女。 但这可是十八楼,窗外哪来的人? 又是“吱嘎”一声,窗户被彻底推开。大敞的窗户外天色晴朗,阳光明媚,早已不见了刚才的异样。 “你大白天出来有什么用?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衣服吹下来了。”就算知道这些东西听不懂,云子宿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吐槽。 这简直是他见过最差的一届。 窗户打开后,室内空气得以流通,屋里的沉闷之气散去了一些。云子宿看了看遍地的灰尘和墙角的垃|圾,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符纸。 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精细而玄妙的图案,笔触之间隐隐有暗光流动。云子宿取了四张符纸,分别拍在房间的四个角落,符纸飘出去的下一秒,就有四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屋内显了形。 除了刚刚出现过的断手和白影,还有一滩鲜红色的血流,和一张头发奇长的青灰色鬼脸。 云子宿看了一眼就知道,血水应该是要从水管里流出来吓人的,鬼脸则是要映在屋内的镜子里。屋里的阴浊虽然不少,但也只有这四个能勉强唬住人了。 看着被符纸贴住的四个阴物,云子宿直接掐了一个手诀。 手诀掐完,四张符纸一动不动。 云子宿:“……” 他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冰激凌,吃完了最上面的一个裹着巧克力脆皮的冰激淋球之后,又把脆皮蛋筒咬了一圈,才停下来重新把手诀掐了一遍。 已经吃掉的东西只能用灵体在无字印中吸收,要想用肉|身使用灵力,云子宿必须得实时补充热量。 有了现吃现换的灵力,四个阴物才在符纸的驱使下慢慢动了起来。 云子宿一边吃剩下的冰激凌球,一边监督它们工作。白影去拿了一把扫帚,断手则拿着簸箕跟着它捡垃|圾。血水晃晃悠悠地在地板上爬着,把灰尘拖干净,鬼脸在最后,用长长的头发把没干的水迹擦掉。 云子宿又提前多用了一张符纸把血水的气味和杂质封住,打扫的过程中,它就跟清水一样纯洁又干净。 等房间收拾得焕然一新,四张符纸就直接燃烧起来,四个辛勤劳动的阴物也再次消失不见。 云子宿翻着剩下的符纸叹了口气,想他当年,一张符箓的威力都能把这整个小区炸平,结果现在,驱使几个不成型的浊物都要用四五张符纸。 严格来说,他手中这些符纸都没办法被称为符箓,它们都是云子宿在试图找回记忆时的练笔之物。符箓需要注入灵力,云子宿连自己的灵力都不够用,哪还有余力制符。不过就算没有额外注入,画符时的笔触与力度也会在符纸上留下痕迹,这些符纸虽然不能与符箓相比,却也聊胜于无。 三两口把剩下的冰激凌吃完,云子宿一边咬着剩下的蛋筒,一边用手中的七张符纸叠成了七个三角。他在家里走了一圈,把三角依次放在了不起眼的地方,放好之后,他重新回到客厅里,把冰激凌剩下的热量转化成灵力,注入了横跨整个房子的阵法。 七张符纸并非用来布阵,而是加固阵法,所以这次云子宿花费的灵力也比从头布阵要节省不少。这个阵法在云学商夫妇在世时就已经设下了,原本是给两人聚气保平安用的。夫妻两人去世后,阵法失去了受益者,聚起的精气被阴浊垂涎,加上云子宿的刻意放任,自然就吸引了不少阴物过来。 这次加固阵法,一是为了吸引点更厉害的东西过来,继续阻止云学工和云学兵卖房的进度,二也是为了加固禁制,不让这些被吸引来的阴浊乱跑,免得打扰了周围的邻居。 做完这些之后,云子宿关好门窗,这才离开了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的家。 离开安城之前,云子宿还去了一趟公墓。云学商夫妇被葬在这里,他们的墓碑挨在一起,像生前一样亲密。 云子宿在修灵界时无父无母,是师父一手养大了他。现在师父无法相见,在这个世界里,最疼爱他的两个人也离开了。 云子宿在墓前站了好一会,才在天色转暗时离开了公墓。 回程路上依旧是三个多小时,一路上云子宿的手机响了不知多少次。等他回到云家别墅时,晚餐时间已经过了,云学工板着脸坐在客厅里,被吕凤莲拉了两回才勉强按捺住怒火。 “结婚前到处乱跑,成什么样子!”云学工的语气依旧不怎么好听,“韩家和我说了,订婚还有的忙,老三家的,这些天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听见没有?” 云子宿已经放弃了研究云家其他人的脑回路,事实上,他觉得云学商夫妇当初离开云家独自打拼,很可能就是因为被周围人脑子里的海浪声吵烦了。 他笑了笑,语气老实又乖巧:“听见了,大伯。” 说完之后,云子宿就拐去了厨房。 厨房里虽然还有吃的,但分量和口感都不怎么样,云子宿随便找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就回到了楼上的卧室。 在灵体状态下把丰盛的午餐和可怜的晚餐转化完毕之后,云子宿正打算离开无字印去外面找点吃的,就听见了卧室里的电话铃|声。 他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看见显示的名字时先是一愣,随即眉眼之间露出了一点喜色。 电话接通后,云子宿率先开口道:“喂,阿凯?” 一个略低的年轻男声从对面响起:“子宿。” 云子宿笑道:“你终于放假啦?” 何安凯是云子宿的高中同学,后来报名去当了兵,平日军队管理严格,何安凯连手机都不能用。不过从高中到现在,两人的联系却一直没有断过。 “嗯。”何安凯问,“你现在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我在我们家的店里,你要不要过来?”何安凯的声音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请你吃饭。” “你都到临城了?”云子宿愣了一下,随即道,“你们家不是火锅店吗,这个点应该已经人满了吧……” “天热,店里上了新东西,”何安凯道,“来吗,请你吃烧烤。” 烧烤?? 云子宿二话没说。 “等我!” 云子宿没有想到韩弈会这么说。 不过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若非韩弈品行优良心性坚定,他也不会在灰灵的侵扰下幸存这么多年。 韩先生真是个好人! 丝毫不觉自己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韩弈正与凶兽对峙着,他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但还没等找出能逼退凶兽的机会,被他护在身后的人已经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韩先生。”云子宿放轻了声音,“爸妈之前教过我一些东西,可能会管用。你先站稳,不要动。” 距离两人不足两米处的凶兽仍旧用那双竖瞳紧盯着他们,却迟迟没有靠近过来。云子宿从韩弈的肩膀上方探出眼睛,又在人身侧伸出手去,把手中叠好的符纸迅速地依次甩了出去。 韩弈似乎有些吃惊,不过他的确按云子宿所说,没有乱动。 左手甩完换右手,转瞬之间,七张符纸已经飞到了凶兽身边,绕着它围成了一个圈。圆圈成型的同时,一阵微弱的金光闪现,笼罩住了满身黑气的凶兽。 云子宿原本以为凶兽会反抗,还特地用上了新画好的几张符纸。不过似乎因为是顾忌韩弈,凶兽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就连金光闪现,它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云子宿从韩弈身后走了出来,他这么一动才发现,那双竖瞳其实一直盯在韩弈身上,对自己完全视若无睹。 他试探着想要上前两步,还没走出去,就被韩弈拉住了右手。 “小心。” “没事的。”韩弈的手很凉,也很修长,直接把云子宿的手包了起来。云子宿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它出不来。” 不过云子宿也没再朝凶兽的方向过去。他让韩弈继续站在原地,自己走到一旁墙边的柜子前,从夹层里摸出了一个玉制的薄片。他用手指夹住玉片,走到距离凶兽不远处的地方,双|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 那是一个很基础的收魂咒,只要有灵力就能使出。 凶兽身边的黑气被慢慢剥离,它的身形被黑气掩去,最后化成一道金光,被收入了玉片之中。 收服的过程依旧非常顺利,玉片落入云子宿掌心,韩弈走过来,就见那浅白色的薄片泛着瑰丽的金光,这金光让原本不怎么出色的玉质都显得名贵起来。 韩弈只看了那玉片一眼,就把目光转向了云子宿:“你没事吧?” 云子宿道:“我没事。”就是有点饿。 毕竟刚刚花过灵力。 不过他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道:“但这玉在发烫,恐怕困不了它太久。” 他还不清楚这凶兽到底是什么,要想真正解决这个大家伙,估计还得从它身上那浓郁的煞气下手。 韩弈问:“它会逃出来么?” “两三天内暂时不会。”云子宿道,“先把它收起来,等收拾完这里再解决吧。” 他还没想好怎么和韩弈解释,虽然之前用了爸妈当借口,但自己会的这些东西,恐怕也不是两三|句|话能糊弄过去的。 幸好韩弈也没有追问,他直接走到了墙边昏迷的中年人身旁,蹲下|身查看了一下那人的情况。 “还有呼吸。” “嗯,”云子宿也查看了一下云学兵的状况,“那东西咬走的是他们的精气,人的身体没事。” 就是人要萎靡好一阵子了,那家伙咬得都是要害,如果没有外力弥补,恐怕没个十年八年恢复不了正常的状态。 十年八年之后,云学兵都五六十了,再精神能精神到哪儿去。 云子宿对云学兵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好心帮对方恢复精气。他从云学兵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发了短信,把手机放回去之后,又摸出一张符纸贴在了云学兵脸上。 掐完手诀,符纸自动点燃,云学兵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身上还沾着地上的灰土,眼睛虽然睁开了,却没有焦距。云子宿指了指房门,云学兵就目光呆滞地自己走了出去。 韩弈目睹了云学兵开门关门的动作,抬头看向云子宿。 “他要去哪儿?” 云子宿道:“回临城,有人来接。” 韩弈问:“他会把刚刚的事说出去吗?” 云子宿道:“不会,他被咬中了要害,记忆会混乱很长一段时间。” 简而言之就是癔症。 等云学兵恢复过来,不说别人,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再相信自己的记忆。 解决完云学兵,云子宿又走向了那个中年人,他不太清楚这个人的情况,也不知道要不要出手救人。 毕竟这个凶兽是因为他布下的阵法才被吸引过来的。 韩弈见他有些犯愁,开口道:“这个人身上不干净。” 云子宿一愣:“你怎么知道……?” 韩弈道:“他被咬之前,身上也带着不少怨气,那些怨气在尖叫。” 身为修士,云子宿的灵识能直接看透普通人的功德恶行,可惜为了节省灵力,他已经很久没在用过对修士来说与呼吸一样寻常的灵识。再加上屋内满是凶兽留下的阴气,他就没能注意到这个中年人身上的怨气。 云子宿问:“你能听清它们在叫什么吗?” 韩弈点头:“他强|奸过很多年轻人,男女都有。” 他一开始也没有仔细注意那些尖叫,直到看见中年人望向云子宿的目光时察觉不对,才去细听。 云子宿皱了皱眉:“强|奸,还是奸杀?” 韩弈道:“没有人型的鬼,应该是没有人命。” 云子宿好奇地多看了韩弈两眼。 他没想到韩弈居然能看清这么多东西,要不是确定对方是普通人,他都要以为韩弈也拥有灵识了。 不过现在不是谈就这个的时候,云子宿想了想,多摸了一张真言符出来,把两张符纸“啪”地贴在了中年人后脑上。 “让他自己去公|安局自首吧。” 有困难找警|察嘛。 中年人也目光呆滞地自己走出门之后,云子宿想站起来,起身时却踉跄了一下。 幸好韩弈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小宿?” 云子宿这时才注意到韩弈对他的新称呼,不过他已经没有力气关心这个了。 灵力用光了,好饿…… 其实屋里的阴气他也能吸收来转换,但凶兽已经被收走,剩下这些阴气的灵力太少,杂质太多,和韩弈身上的灰灵比起来,就像是掺了半碗沙子的米汤和佛跳墙。 “我没事,就是起得有点猛了。” 云子宿一边说着,一边悄悄从韩弈扶着他的手上扯了一大块灰灵下来。 清甜的灵气补充着亏空的灵力,云子宿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简直就像是在又热又渴的夏日里咬到了一大口巧克力脆皮。 他的冰激凌真是又香又好吃! 等稍稍恢复了一点,云子宿才想起了另一件事。 不对。 韩弈既然能看到怨气……那他,会不会也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灰灵? 一想到这个可能,云子宿的身体都僵硬了。 虽然在修灵界,只有修士才能看到灰灵,可韩弈从小就一直见鬼,要是他真的能看到,那自己每次偷吃,不都…… 云子宿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韩弈。 怕他会站不稳,韩弈仍然没有松手。云子宿抬头时,韩弈也正垂眼看着他,男人的面容英俊冷肃,那双眼眸却是极为乌沉明亮,只专注地看着怀里这一个人。 察觉了云子宿的动作,他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云子宿只从人脸上看到了关切,韩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发现了他偷吃行径的样子。 他暂时松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不是,我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没去看那个道士。” 那老道可是从十八楼的窗户直直扑下去的。 两人来到窗边,云子宿从窗户探头向下看。他的确在十六层天台上看到了那摔下去的老道,但让他吃惊的是,天台上却并不只有老道一个人。 一、二、三…… 确切来说,天台上站了一群人,除了老道,还有十个人在。 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云子宿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和身旁的韩弈说这件事,站在天台上的人已经发现了他。 “小朋友,这人是从你们家跳下来的吗?” 一个穿着红t恤的年轻男人朝他喊了一声,云子宿皱了皱眉,小朋友? 不过他还是应了一声:“是。” 云子宿刚刚从韩弈那里补充过灵力,他能看得出来,天台上这几位与普通的凡俗人有所不同。 想起费家曾经提过的五大宗门,云子宿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来,说不定这群人和这老道原本就有渊源。如果他们能处理了老道的事,倒是省了云子宿不少麻烦。 下面一群人似乎商量了几句什么,然后一起从天台外走进了十六层。 没过一会,就有人按响了门铃。 韩弈在屋内各个房间开窗通风,云子宿上前去开门。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刚刚和云子宿说话的那个红衣男,门一打开,几个人的脸色就微微一变,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屋内一片狼藉,还带着阴气和煞气,虽然凶兽已经被收入玉片,窗户也被韩弈打开,但是一时半会,这些阴气仍然没办法散尽。 云子宿故作不觉,用带着防备的表情道:“你们是?” 红衣男道:“我们是来处理这个人的。” 他指了指身后,两个人正架着那个昏迷的老道。 云子宿暗道,果然。 红衣男问:“可以进去聊吗?门口可能不太方便。” 云子宿侧身,把他们让了进来。 十个人一进来,原本就有些杂乱的客厅显得更加拥挤。云子宿正想站到宽敞一点的地方,却突然被身前的人挡了一下。 “谁?!” 伴着一声清喝,屋内十个人齐刷刷地转向了卧室,面对突然从卧室走出来的那人,他们的戒备十足,甚至还有人做出了蓄力攻击的姿势。 34.034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这间房不大不小,一个人住足够,但是放在整栋别墅里, 却能算得上条件最差的几间卧室之一。 云子宿的家原本在临城隔壁的安城。他的父亲云学商是唯一一个离开云家单干的人。三个月前,云学商与妻子同行时出了车祸, 夫妻两人当场死亡。在北城大学读大一的云子宿赶回来料理后事,但是葬礼刚办完不久, 云子宿就被大伯云学工和小叔云学兵用不能耽误学业,让父母在天之灵伤心的借口连哄带骗地赶回了学校。 等云子宿假期回家, 云学工和云学兵又跑去学校门口堵人,没让他回安城的家, 反而直接把他从北城拉回了临城,就让他住在这栋别墅里。暑假放了小半个月, 云子宿还一次都没回过安城, 自己家里的情况没看到,云老太太的脸色倒是看了不少。 没办法, 云老太太看不惯他父母, 连带着对他这个孙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虽然这个房间和自家条件没法比,云子宿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这里。 房门锁好后,云子宿往床上一躺, 被子一拉,意识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再回神时, 面前已经是一片古朴而清幽的装饰。云子宿盘膝坐在屋内的一张|玉|台上, 脸上已经没有了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毫无遮挡的出色面容轮廓精致, 清隽动人,莹白如玉的皮肤上笼着一层朦胧的光芒。云子宿拥有着足以超越性别的美丽,可当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睁开时,却又让人完全无法错认他的性别。 朦胧的白光并非错觉,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明显。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才从云子宿的身上慢慢收敛,重新回到他的身体之中。 从玉台上走下来,云子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他的灵体和肉|身外表相差无几,偏偏只有修士根基所在的心口部位是空的,那里空落落的,看不见实体,只有一片虚无的白光。 云子宿检查了一下,发现胸前的空缺比上次进来时又填补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连半个指甲盖的大小都没有,他已经把中午吃掉的大量食物全部转化成了灵气,纯灵之体的修炼进展却还是不尽如人意。 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胸口,看着指尖被白光吞没却触不到任何实体,云子宿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凡俗界的灵气实在太少了,照这个进度来算,他还不知道得吃多少东西,才能拥有充足的灵气来完成纯灵之体的修炼。 不过想起晚上去相亲的事,云子宿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既然是要去相亲,肯定能让人吃饱吧? 结束修炼之后,云子宿的意识重新回到卧室里,中午吃的食物已经完全被转化成了灵气,现在胃里又变得空空如也。他手掌一翻,掌心里就出现了一包薯片。 薯片热量高,味道好,就算不转化成灵气,也是云子宿的偏爱之一。迅速消灭了半包薯片,云子宿刚想找点水喝,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宿啊,”是吕凤莲的声音,“你收拾好没有?我们该走了。” “知道了。” 云子宿应了一声,三两下解决了剩下的半包薯片,才去擦手换了一身衣服。 晚上的相亲见面只有韩夫人和韩弈在,云学工不好跟着,只有吕凤莲一个人带着云子宿去。为了能取|悦韩家人,吕凤莲对云子宿的外表可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整个下午,云子宿都在被她带着在各处奔波。 逛商场买衣服的时候,吕凤莲出手很是大方,特意选了高奢大牌的门店。和云学工不同,她负责唱|红脸,素来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算是对云子宿,态度也和蔼得像一个满怀关心的可亲长辈。 如果她拿来结账的购物卡写的不是云子宿妈妈|的名字的话,云子宿或许会对她的演技给出更高一点的评价。 云子宿身形修长,比例匀称,恰好符合当下的流行审美,所以买衣服的时候也不用怎么费心挑,随便一件拿过来都能穿出去给商家打广告。他的衣服从头到脚买完一身总共也没花多少时间,买完之后,吕凤莲又把他带去了一家美容院。 被形象总监托尼摆|弄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昏昏欲睡的云子宿才换好了一个新造型。他原本是很普通的短发,现在细软的黑发被修剪出了简单的层次,清爽的发型让人眼前一亮。因为云子宿的皮肤底子好,托尼化妆时也没怎么多加修饰,只简单地帮他修了修眉毛,把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强调了一下,就足以让人眼前一亮了。 碍事的黑框眼镜已经被摘掉,做好造型之后,一旁美容院的小助理们都在不停地夸云子宿皮肤好,长得好看。这些话云子宿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修炼了那么久的纯灵之体,肉|身自然会受到影响,体表没瑕疵也不是多么特别的事。 倒是一旁的吕凤莲被这些人的话惹得没少堵心,偏偏她还得摆出一副高兴的模样接受这群人对她侄子的夸赞,心里早不知暗自骂了多少次。 云子宿这人,绣花枕头草包一个,撑死了是个花瓶,平时土得不行,再好看能有什么用? 他最好能顺利地用这张脸被韩家人看上,老老实实地嫁到韩家去,省得再待在云家像个饭桶似的,每天只知道吃。 美容院助理的艳羡和吕凤莲的厌恶,云子宿都没接收到,在做造型的过程中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的他感觉更饿了,一心只期待着晚上能吃到什么。 相亲约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地点在一家高档西餐厅。吕凤莲和云子宿提前到了预定好的位置,两人抵达时,韩夫人和韩弈都还没到。 一看餐厅的名字,云子宿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等他看见四周各桌用餐者面前摆放的餐盘后,这种预感就真切地变成了现实。 ——盆底大的餐盘,装着巴掌大的食物。 这种高档昂贵却一口就能吃完的西餐,云子宿一向不怎么感冒,单是这种分量的牛排,他一个人就能吃二十块。 但是想也知道,吕凤莲是不可能让他吃第二块的。 “小宿啊,”两人落座后,吕凤莲看向云子宿,“等下韩夫人他们过来,你可千万别只顾着吃。韩家重规矩,和我们不一样,你听见没有?” 云子宿低头看菜单,没怎么上心地应了一声。 吕凤莲脸色不怎么好看,不过顾及今晚的相亲,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他们来得早,等了好一会,韩家的人还没出现。人没来齐,自然也没法点餐,云子宿把菜单翻了个遍,心底的郁闷更甚。这些餐食的配图无一不在凸显着自己的高端,落在云子宿严重却都浓缩成了三个字——不够吃。 正为自己的晚饭发愁,云子宿的动作突然一顿。 下一瞬,他颈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背脊上也传来一阵明显的战栗。 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惧怕,云子宿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凡俗界这么一家毫无异样的餐厅里感受到一股如此精纯又毫无攻击性的力量。 谁? 云子宿猛地转头看向餐厅门口。 一旁正在补妆的吕凤莲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手一抖,手上的口红一歪,就涂到了嘴角外面去。 但是等看清门口进来的人时,吕凤莲脸上的怒气已经完全转化成了拥挤的笑容,她匆忙把嘴角多余的口红蹭掉,起身对着走过来的人热情招呼道:“哎呦韩夫人,您好您好,来这边坐!” 从门口走进来的人正是风云集团董事长韩付的太太侯牧芹。她穿着一款棕色的套裙,拿着一只印着同款logo的手包,微卷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似乎总在俯视人的眼睛。她看起来高傲又矜贵,听见吕凤莲的招呼也没给什么回应,只款款地走向了被侍者拉开的座位。 优雅地落座之后,韩夫人才抬眼看向了对面的两人。她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吕凤莲:“你是?” 吕凤莲忙道:“韩夫人,我是小宿的伯母,我爱人就是云学工,他说您约了今天要让小宿和韩少爷见一面,这就是小宿,云子宿。” 韩夫人把视线转向一旁的云子宿,大致将人打量一遍,目光中多了一分满意。这个小孩长相不错,看起来挺清秀的,最起码在明面上拿得出手。而且想来云家那种地方也养不出多优秀的好人来,小门小户的见识短浅,给点甜头就能任意拿捏,选这种花瓶当做韩弈的对象,再合适不过。 吕凤莲小心地观察着韩夫人的脸色,发现她对云子宿没有不满的意思,才稍稍放下心来。见只有韩夫人一个人进来,她又问道:“韩夫人,韩少爷呢?” 还没等人回答,一直心不在焉总想往外看的云子宿已经抬头望向了门口。 一个身材修长,眉目英俊的男人在侍者的引路下走了进来。 和那俊美面容不符的,是男人周|身浓郁的阴沉气息,甫一进来,他就让整个西餐厅内的温度都显得冷了一分。 不少人纷纷朝男人看去,神色或是好奇,或是诧异,或是避之不及。唯有云子宿一个人,盯着男人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个人闻起来太香了,这家餐厅里所有的高档牛排加起来,都不及他诱人程度的万分之一。 他委婉地给韩弈提了个醒,毕竟上面是真有东西在的。 “好。”韩弈点了点头,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怀疑或者嗤之以鼻的表情,反而淡淡道,“如果是那种不干净的东西,我之前已经见过不少了。” “咦?”云子宿有些好奇,“韩先生见过什么?” 韩弈意外的坦率:“很多,落水溺死的学生,高空坠楼的失足者,车祸撞死的疲劳驾驶司机。” 云子宿一惊,不过想到韩弈周|身的灰灵,他能感应到这些亡|魂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样一来,不说别的,今天的要发生的“怪事”倒是好解释了。 云子宿问:“这种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韩弈道:“从我记事起,一直是这样。” 云子宿回想起有关韩弈的那些传闻,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韩母的过世,或许韩弈周|身的灰灵也和这件事有关,所以他才从出生起就一直能感应到这些东西。 不过,韩弈提的这些都是意外横死的例子。云子宿想了想,还是道:“除了能看见这些东西,它们对你还有别的影响吗?” 韩弈道:“它们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的故事,如果发现有人能听见,就会追过来。” 云子宿皱了皱眉:“然后?” 韩弈摇头:“我也不知道然后会发生什么。小时候我被一个女鬼发现过,当时我跑到了人群中间昏了过去,醒来后大病了一场,后来,我就再也没有理过它们。” 云子宿眉心皱得更紧,看样子,韩弈能看到的不只是人形亡|魂,还都是一些怨气未散、阴气十足的厉害家伙。要知道,就连布好的阵法吸引来的阴物都是不成形的东西,既能保持完整人形,又能对人造成伤害的阴物,已经属于更高一级的范畴了。 这么看来,能安然活到现在,满身灰灵的韩弈其实早不知遇到过多少次惊险。 这种事说来话长,电梯时间有限,话题只能就此打住。 云子宿心里记了一笔,打算等解决完事情之后在和韩弈细谈。 两人走到门口,房门紧闭着,看不出什么异样。云子宿拿出钥匙开门,房门刚一打开,里面就传出一声断喝。 “谁?!” 云子宿推开门,就见客厅里站着三个男人,高瘦那人是许久未见的云学兵,大腹便便的是个陌生中年人,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灰白头发老道,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手中红色的桃木剑正对着门口。 他们三个人明显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看向门口的神色很是警惕,云学兵甚至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看清门口的人是谁,云学兵才松了一口气,他的肩膀还绷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怎么是你?” 一推开房门,没看到三人的紧张状态时,云子宿就已经察觉到了屋内的不对劲。他留的阵法能够隔绝阵内阴气,免得打扰四邻,所以他在小区外之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却没想到,屋内的煞气居然会这么重。 他加固了阵法,想吸引来一点更厉害的东西,现在看来,这个目的不只达成……而且还超标了。 那边的云学兵正在给两人解释:“赵先生,孙道长,这是我侄子,云子宿这间房子就是他父母留下的,惊到两位了,真对不住。” 中年人摆了摆手,看向云子宿的眼神带着些莫名的意味,他笑了起来,眼角挤出层层笑纹,语气也很是大度:“没事,孩子嘛,来就来了。” 他还朝云子宿招了招手:“来,子宿是吧,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吧。” 云学兵本想对云子宿发火,见中年人这个态度,也只好先按捺了下来。也是在这时,他才看到了跟在云子宿身后的韩弈。 “韩大少?”虽然云学兵没有参加两人的订婚仪式,但韩弈他还是认识的。云学兵收敛了脸上的怒色,努力想摆出一副热情的态度,只是他天色面相刻薄,这个笑堆出来甚至比中年人更加油腻。“你们怎么过来了?” 云子宿道:“我带韩先生来看看我住过的地方。” 他走在前面,就没看到身后韩弈看向中年人那冰冷的眼神。 云学兵本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面容严肃的老道打断了。 “噤声!” 与云学兵和中年人不同,老道非但没有因为看清来人而放松警惕,反而因为韩弈而更加戒备。不过屋里阴气过于浓郁,把韩弈周|身的灰灵都盖了过去,如云子宿所料,他最后也没能察觉到什么。 喝止了云学兵之后,老道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剑,他皱眉道:“都安静,靠边站,不要再打断我。” 云学兵和中年人显然对他很信服,都乖乖站在了墙边,云子宿也和韩弈走到了一旁,有了老道的话,云学兵就是想把他们赶出去,也没办法再开口。 为了给施法腾出足够空间,客厅里的桌椅早已胡乱被推到了一旁,原本被四个阴物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屋内又变得乱了不少。 云子宿从进门时就发现,那四个阴物已经不见了。 老道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沓黄符,用手指夹住举在胸前,闭眼默念了一段语速极快的符咒之后,就用手中的桃木剑穿过了符纸。他口中念念有词,还从袖口中取出一个葫芦,拔掉塞子喝了一口,然后把水直接喷在了被串起的符纸上。 在他喝水的时候,云子宿已经拉着韩弈往旁边躲了一点,免得被口水沾上。 这人的表演太不讲卫生了。 符纸被喷湿之后,老道把桃木剑剑尖朝上,双指合拢贴在剑身,然后缓缓在原地顺时针转动起来。他转了大半圈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剑身正对卧室时,才有一阵不知从哪冒出的凉风,竟是硬生生把已经打湿的符纸吹得飘了起来。 老道肃容:“那东西在卧室。” 被老道的严肃感染,再加上屋内始终未退的浓郁阴气,不只是云学兵,连刚刚带笑看向云子宿的中年人都变得重新紧张起来。闻言,中年人皱紧眉头,开口问道:“孙道长,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还要进去吗?” 老道将用过的符纸取下,又取出两张新的符纸,这符纸明显比刚刚精细许多,老道取符的动作也更加谨慎。 “邪物而已,去把卧室门打开,我会直接在此将它诛灭。” 云学兵和中年人站的位置离卧室最近,云子宿和韩弈则在最远的斜对角。中年人自然不可能去干这个活,有韩弈在,云学兵也不敢支使云子宿,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老道还在他身后叮嘱:“左手开门,开完后迅速躲到门后,不要耽搁。” 屋内阴凉过甚,再加上之前在这遇见过的几回怪事,云学兵连腿都有些发软,听见老道的话,他哪敢耽搁,一咬牙用左手拉开卧室房门,然后用弹跳一样的动作迅速躲到了门口。 一股更加明显的冷风从卧室传来,屋内已经完全不像是炎炎夏日的温度。 空气中甚至飘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云子宿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一步,半个身子挡在了韩弈身前。 房门一开,老道便是一声断喝,他手中的符纸也顺势甩出,直直飞进了光线暗淡的卧室内。 阴森的冷风立时停滞。有一瞬间,屋内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云学兵和中年人松一口气,卧室里却突然传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吼! 那并不是实质性的声音,却让人觉得连耳膜都已经被穿破。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一般,连呼吸都觉得无比困难。 中年人和云学兵都被这声音震得面色涨红,痛苦地跌坐在地。但道袍被吹起的老道还在原来的位置站着,看起来仍有余力。云子宿不想惹麻烦,干脆回身四肢并用地抱住了韩弈,用一种假装害怕的姿势,把紧紧相贴的韩弈一起护在了自己的灵力范围里。 韩大少还主动地把手圈在了云子宿的腰上——云子宿对此举非常满意,他现在灵力不够,两人接触的位置越多,他能护住对方的程度就越高。 还能顺便吸收灰灵作补充。 云子宿心想,虽然韩大少什么都不懂,但他真的是个聪明人。 巨吼持续了半分钟之久,直到另一张符纸逆着冷风飞入卧室,那恐怖的压力才在人身上消失。云学兵和中年人都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侧颈间全是被|逼出的冷汗。 缓了许久,云学兵才攒够力气开口:“孙,孙道长,那东西除掉了吗?” 老道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听见了中年人变了声调的声音。 “那、那是什么东西?!!” 几人猛地抬头看过去,就见原本已经恢复了正常光线的卧室此刻突然漆黑一片,在大开的房门处,还出现了一条猩红色的长舌。 35.035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云子宿没打算浪费时间, 他绕开呆愣在原地的云学工, 走向了门口。 韩弈伸手, 把对方背上的背包接了过来。 云子宿回身,微笑着和屋里的人挥了挥手。 “再见。” 说完, 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拿着背包的韩弈落后一步, 他回过头来,冷冷地环视了屋内众人一圈。 韩弈的气息本就阴冷, 此时夜色已深, 屋内又弥漫着一阵诡异的安静, 云家其他人被韩弈这么一看,就更觉得心底发凉。 “咔嗒”一声轻响, 门被关好, 两人离开了云宅。 夜晚的城市热闹不减,车窗外是流动的人群与灯火。韩弈载着云子宿回到了一个占地很大的小区, 也是这时候, 云子宿才知道, 韩弈目前并没有和韩付侯牧芹住在一起,他自己搬了出来, 住在外面的一间公寓里。 两人乘电梯上楼, 韩弈拿出钥匙开门。他一面推门请云子宿进去, 一边解释:“新房已经装修好了, 在名泉区。房子最近在通风。要等我们婚后再搬过去。” 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之处。 “好。”云子宿应了一声, 他对住的地方没多少要求,不管是韩家别墅、韩弈自己的公寓或者是新房,只要有韩弈在就好了。 两人走进公寓,韩弈带着云子宿简单参观了一下。室内空间很是宽敞,但各处陈设比云子宿想象的还要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连床和沙发都是黑白两色的,看起来着实有些冷清。 如果不是韩弈说他一直住在这,云子宿甚至有点怀疑这里平时只有钟点工会来。 介绍到侧卧时,云子宿往屋内看了一眼,里面有张比较宽的单人床。他主动道:“我住这间吗?” 婚前不能同床,要给女孩子足够的尊重,不能太孟浪吓到对方——这是云母教给他的凡俗界习俗。虽然韩弈不是女孩子,但道理是通用的。所以云子宿虽然很想把韩弈就地扑倒,也只能再等几天。 幸好婚礼也不久了。 云子宿这么想着,却没有听到韩弈的回答。 他有些好奇地回头看过去,韩弈别开脸,很低地应了一声:“嗯。” 韩弈是一个很内敛的人,他沉稳冷静,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所以云子宿一点都没看出他落空的遗憾。 见韩弈应下,云子宿就把自己的包放在了侧卧里。因为昨晚折腾了一夜没怎么休息,回来之后两人也没有聊太久,分别洗漱过后就休息了。 云子宿这两天累得厉害,再加上环境变动,他就没有进无字印,而是留在了侧卧里。 畅想着隔壁的冰激凌,他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韩弈离开了公寓。他似乎也在风云集团上班,和云子宿这个大学生不同,他没有暑假,周一也还是要去工作的。 临走前,韩弈拿了不少零用钱打车券之类的东西给云子宿,让他闷得话可以去附近逛逛。不过云子宿并不打算出去,送人走之后,他就回到了餐厅里。 解决完豪华版加料早饭,云子宿收到了费扬发来的消息。 费扬的队伍已经由川入藏了,马上就要开始爬高原。他发来了一连串的照片,照片里经幡鲜艳,天空湛蓝。费扬站在广阔的天地之间,俯视镜头,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张扬。 云子宿翻完照片笑了笑,回了他一条。 【云】:玩得很开心啊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 【费扬】:还行,这地方比较野 紧接着,又有一条消息跳出来。 【费扬】:哎对了,你婚礼找伴郎了没? 【云】:找到了 【费扬】:几个? 【云】:一个 【费扬】:谁啊? 云子宿挑了挑眉。 这家伙不是在旅游吗,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云】:我高中同学,不是北城的 【费扬】:哦 【费扬】:那再加我一个 正打算找水喝的云子宿动作一顿。 再加一个? 不过他想了想,加一个也没什么区别,问题主要在于费扬的行程。 【云】:你赶得回来吗? 【费扬】:赶得到,肯定没问题 【费扬】:就这么说定了啊,我这边出发了,路上信号不好先不聊了,等我回去 云子宿看完费扬的消息,想了想,又给何安凯发了一条信息。 【云】:阿凯,你这两天还在临城吗? 何安凯说好了要来当伴郎,但他身份特殊,平日里又忙,云子宿也不太清楚他最近的行程。 想着要把费扬的事和何安凯提一句,云子宿知道何安凯不一定能时时看着手机,发完消息之后也没有多等,习惯性地反锁好侧卧的门,他直接进到了无字印中。 又是一轮修炼过后,云子宿睁眼看向自己胸口的空缺,微微有些吃惊。 修补的进展居然比他想象中明显了许多。 这两天之内,云子宿吃的分量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和以往不同的就是动用了好几次灵力。但这灵力都是从韩弈身上扯来吸收后又直接花费出去的,云子宿自己并没有留下多少灰灵。 没有想到,只是这样吸收后立刻转化,补充来的灰灵都能对修炼起作用。 纯灵之体对灰灵的吸收度这么高?云子宿不由有些好奇。 他之前在修灵界吸收的都是精纯浓郁的灵气,没办法给现在的情况做参照。 又或者,是韩大少身上灰灵的灵气充裕? 老实说,云子宿不是没有怀疑过韩弈,可韩大少明明白白是个普通人,而且他周|身携带灰灵,就说明他无法修行。除非韩弈也是纯灵之体,否则他连像费扬那样拜入玄门都没有可能。 但云子宿清楚地知道,韩弈不可能是纯灵之体——修灵界数万年历史,真正修成纯灵之体的人寥寥无几,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而真正修成纯灵之体的修士,每个人都是有滔天之力的大能。 当初云子宿一人修炼纯灵之体的功法,都需要整个宗门的顶级资源来支持,更有师尊全程的保驾护航。即使如此,他仍旧招来了灭顶之灾,最后不知为何,醒来就到了这个灵气稀薄、习性迥异的凡俗界。 不说纯灵之体的功法散佚千年、珍稀至极,也不提修炼功法所需的灵根材质也极为苛刻。单只论修炼所需的灵气,身处凡俗界,韩弈就绝对不具备这个条件。 思来想去,谜团还都埋在韩大少身上。云子宿做了打算,准备好好研究一下韩弈的灰灵。 修炼结束后,云子宿又在修行室练了一套剑法,他最顺手的武器并不是剑,练这些只是为了活动筋骨,顺便看能不能刺|激一下丢失的回忆。 不过和纯灵之体的不同,剩余的修炼并没有多少进展。云子宿也没怎么在意,估摸着时间不早,就先离开了无字印。 出来时已近傍晚,韩弈说过晚饭不回来,云子宿自己叫了外卖。吃饭的时候,他一边吃一边转化灵力,查看了一下小豹猫的踪迹。 确定它还在安城地界内,状态也没什么波动,云子宿就没有再多看。 除了帮助小豹猫报仇,事实上,云子宿也有自己的私心。豹猫吞掉的不只是其他幼猫的怨气,还有阵法中的精气。阵法里还残留着云学商夫妇的气息,只要云子宿稍一引导,就能加以利用。 借用怨灵去报复云家人,会比云子宿自己动手更容易,成效也更好。结婚前不是时候,等婚后稳定下来,云子宿就打算直接对云家那些人动手。 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了。 吃过饭不久,云子宿就收到了何安凯发来的消息。 何安凯的确还在临城,只是最近有点忙,好像是队里那边有任务。不过他说婚礼一定会准时来参加,已经提前请好了假。 两人正聊着,云子宿突然接到了电话。 电话是韩弈打来的,他说公司有事,晚上就不回来了。让云子宿注意门窗,好好休息。 虽然有点意外,不过云子宿也没说什么,简单聊了几句,他就挂断了电话。 韩大少不回来了啊…… 云子宿撑着下巴,踢了踢悬空的小|腿。 看来他的研究计划得推迟了。 云子宿没想到的是,这计划推迟的时间还不止一天。 之后整整一周,韩弈都没有回来。 他偷|拍的行为已经被猫贩子察觉,事情不能再拖了。 “你还要继续这个报道?”云子宿问,“不担心他们报复你吗?” “我现在实习的地方是一家新媒体平台,它们会在网上发稿,而且不会详细署名。”林羽解释完,又道,“我之前也已经联系过几位买主,收集了不少证据。我打算回去就和他们一起向工商部门举报,这群猫贩子注册了一个宠物用品公司,用来贩卖猫咪,查起来应该也比较容易。” 一旁的韩弈道:“注册公司,也能和税务部门举报漏税。” 这种欺瞒消费者的大额交易,想来也不会乖乖交税。 林羽愣了一下,忙点头道:“好。” 猫贩子的问题其实比较好处理。他们主要的售卖渠道是网上销|售,林羽是拐弯抹角找了一个买家被引荐过来,再加上他一直伪装成很有钱的大客户,才得以在线下和猫贩子见面。猫贩子所在的巷子很深,里面还有他们租赁的大片用来养猫繁殖的区域,即使发现被偷|拍,他们短时间内想转移也非常困难。再加上网店的销|售记录,不只是媒体曝光,有关部门的查处也能治理他们。 可那些虐|猫群体的处理却并不乐观。 林羽叹了一口气:“我的稿子大概只能揭露后院猫的无良行径,对那些虐|猫的人,却没办法立刻报道出来。” 虽然同样令人不齿,但后院猫和虐|猫终归是两件事,若是写在同一篇报道中,势必会分散阅读重点。而且林羽之前选题是提交的就是后院猫的主题,不说虐|猫问题的内容能不能通过审稿,就算真的通过了,报道发出去,这些虐|猫群体也不会像后院猫欺诈消费那样有专人来管,他们至多只会受到舆论谴责。 而且……除了那只小豹猫的惨状,林羽并没有拍到虐|猫群体的直接证据。 林羽的话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接他的人到了。 林羽同两人告别,又郑重道了一次谢,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等林羽离开后,云子宿和韩弈用完晚餐,商量了一下之后,也离开了这家私房菜馆。 他们需要找个地方去处理玉片中的那只凶兽。 林羽临走前,云子宿已经和他问过小巷的地址,那地方离这并不远,两人没有去开车,打算直接走着过去,到巷子附近看看。 还没等找到巷子,云子宿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云学工”三个字,想来是云学兵已经回到了临城。云子宿看了眼屏幕,正打算把电话接起来,手机却被一旁的男人拿走了。 韩弈按开了通话键,云学工气急败坏的吼声立即从手机中响起。 “云子宿!你是不是又去安城了,啊?!混账东西,你小叔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手机在韩弈手里,云学工的声音却大得连一旁的云子宿都能听到。 云子宿然不住抬手挡了下耳朵。 好吵。 等他把手放下来,韩弈已经对手机说了些什么,一听是韩弈的声音,那边的语气立刻变了,音量也调小了不止一个八度。 韩弈的声音很冷淡,说的话也很简短。没过多久,他就把电话挂掉了。 “不用管他们,”韩弈把手机还给云子宿,“先去找那个巷子吧。” 按着林羽的描述,两人很快找到了那个小巷。虽然附近是繁华的商业区,巷子里面却显得有些拥挤,里面虽然有灯光照明,看起来也有些昏暗。 云子宿没打算直接过去和那群猫贩子对峙,不过他们需要尽量拉近距离,好让那只凶兽进行感应。两人在附近看了一下,最后|进了巷子旁边的一家…… ktv。 ktv里面很吵,从前台就能听见楼上鬼哭狼嚎的各种动静。买了两个小时的钟点房之后,两人跟着服务生上楼,进了二楼的一个小包厢。 反锁好包厢门,云子宿先打开了点歌机,等点歌机和电视启动的时候,他在屋内环视一圈,走过去拿起了圆桌上的一个空杯子。 云子宿拧开了一瓶准备给客人的收费矿泉水,把杯子倒满大半。他让韩弈帮忙把圆桌上的东西清空,然后抬起杯子,将里面的矿泉水沿着桌边倒了一圈。 倒完一圈之后,云子宿把空杯子放在圆桌正中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瓷瓶,拔掉塞子,从里面倒出了一粒球形药丸。 云子宿把瓷瓶收好,捏住圆丸轻轻一搓,被碾碎的药丸就落在了空杯子里。 奇妙的是,落在杯子中的药丸居然不是块状或者粉状的,而是一种半透明的液体。 包厢里的光线不算很好,只能看见那液体隐隐泛着一种赏心悦目的碧绿。这液体在杯底泛着美丽的波光,居然把原本廉价的塑料杯壁映衬得如同翡翠一般美丽。 做完准备之后,云子宿抬头看向了韩弈。男人正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见他看过来,便立刻询问道:“怎么了?” 云子宿沉吟了一下,道:“一般的亡|魂阴灵,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但是这只凶兽已经能直接咬人,就说明它已经凝出了实体。” 韩弈问:“很难对付?” “也不……”云子宿顿了一下,突然改口,“是有点难。” 韩弈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云子宿道:“韩先生可以把手伸过来吗?” 韩弈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手递了过来。 他以为云子宿会让他帮忙拿什么东西,或者负责恐吓那只凶兽,让对方不能轻举妄动。可云子宿却是同样伸出手来,然后…… 然后他用十指交握的方式,握住了韩弈的右手。 韩弈沉默了一下。 云子宿睁着眼说瞎话:“它难对付,我害怕。” 他得从韩大少身上补充一下灰灵。 韩弈稍稍收紧了自己被握着的右手,他道:“不怕,不会有事的。” 云子宿心安理得地点头:“嗯。” 他拿出那个玉片,手指稍稍用力将玉片掰碎,随即,一个浑身绕满黑气的巨大身影用玉片中冒出,很快,那只体型巨大的凶兽就出现在了圆桌上。 凶兽一见韩弈,就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只是它的活动范围被受限,竟是无法离开矿泉水撒成的圆圈。凶兽的四只脚掌之间还有一个杯子在,这个圆桌上的空间只能让它勉强站立。 云子宿没有耽搁,他一边从两人交握的手上吸收灰灵,一面把现场转换的灵力注入桌上杯子的液体中。 无形的灵力刚一接触到液体,凶兽身上的黑雾就迅速地朝杯中涌去。几乎是眨眼之间,凶兽的身体就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它这时才想起来吼叫,可它的叫声对被云子宿护住的两人并没有作用,再加上已经开始播放音乐的点歌机,凶兽的声音甚至无法盖过电视中原声播放倾情演绎的摇滚歌手。 黑气越吸越多,浓郁的气体在杯中翻涌,很快改过了那碧绿的颜色。不过不管吸来了多少,那杯中的黑气却始终没能越出杯沿,只能在狭窄的杯子内翻滚。 浓郁的黑气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屋内明明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黑雾却仍让人觉得耳边充斥着无数凄厉尖锐的惨叫。那惨叫并非依靠声音传播,它直接刺进人心底。 恐惧,痛楚,愤怒,怨恨。强烈而浓郁的负面情绪在胸腔内翻滚,似乎下一秒就能如利剑般撕裂胸口,破|身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凶兽身上的黑气被全数吸尽,恢复了自己原本的面貌。 云子宿和韩弈这时才终于看清了它真正的模样。 “……好小。” 室内的音乐已经被关掉了,云子宿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那是一只底色金灿,背纹如豹,身形不足成年人手掌长短的豹猫幼崽。它身上的花纹华丽优雅,再加上一身独属于奶猫的绒毛,可爱到让人实在难以控制自己伸手去摸的欲|望。 它警惕地抬头看着两人,背部弓起,尾巴上的毛都蓬松地炸了起来。 小豹猫还不清楚自己目前的状态,仍旧想用吼声威胁和吓退敌人,它张开嘴巴,露出刚刚长出不久的尖尖乳牙,用力地发出一声吼叫—— “喵呜~!” “你还要继续这个报道?”云子宿问,“不担心他们报复你吗?” “我现在实习的地方是一家新媒体平台,它们会在网上发稿,而且不会详细署名。”林羽解释完,又道,“我之前也已经联系过几位买主,收集了不少证据。我打算回去就和他们一起向工商部门举报,这群猫贩子注册了一个宠物用品公司,用来贩卖猫咪,查起来应该也比较容易。” 一旁的韩弈道:“注册公司,也能和税务部门举报漏税。” 这种欺瞒消费者的大额交易,想来也不会乖乖交税。 林羽愣了一下,忙点头道:“好。” 猫贩子的问题其实比较好处理。他们主要的售卖渠道是网上销|售,林羽是拐弯抹角找了一个买家被引荐过来,再加上他一直伪装成很有钱的大客户,才得以在线下和猫贩子见面。猫贩子所在的巷子很深,里面还有他们租赁的大片用来养猫繁殖的区域,即使发现被偷|拍,他们短时间内想转移也非常困难。再加上网店的销|售记录,不只是媒体曝光,有关部门的查处也能治理他们。 可那些虐|猫群体的处理却并不乐观。 林羽叹了一口气:“我的稿子大概只能揭露后院猫的无良行径,对那些虐|猫的人,却没办法立刻报道出来。” 虽然同样令人不齿,但后院猫和虐|猫终归是两件事,若是写在同一篇报道中,势必会分散阅读重点。而且林羽之前选题是提交的就是后院猫的主题,不说虐|猫问题的内容能不能通过审稿,就算真的通过了,报道发出去,这些虐|猫群体也不会像后院猫欺诈消费那样有专人来管,他们至多只会受到舆论谴责。 而且……除了那只小豹猫的惨状,林羽并没有拍到虐|猫群体的直接证据。 林羽的话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接他的人到了。 林羽同两人告别,又郑重道了一次谢,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等林羽离开后,云子宿和韩弈用完晚餐,商量了一下之后,也离开了这家私房菜馆。 他们需要找个地方去处理玉片中的那只凶兽。 林羽临走前,云子宿已经和他问过小巷的地址,那地方离这并不远,两人没有去开车,打算直接走着过去,到巷子附近看看。 还没等找到巷子,云子宿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云学工”三个字,想来是云学兵已经回到了临城。云子宿看了眼屏幕,正打算把电话接起来,手机却被一旁的男人拿走了。 韩弈按开了通话键,云学工气急败坏的吼声立即从手机中响起。 “云子宿!你是不是又去安城了,啊?!混账东西,你小叔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手机在韩弈手里,云学工的声音却大得连一旁的云子宿都能听到。 36.036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韩弈目视前方, 英俊的侧脸被夜晚的光线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 他低声道:“很多人这么觉得。” 云子宿想起韩弈周|身的灰灵,灰灵浓郁到一定程度之后, 就能直接影响人的生理感受。韩弈所说的怕,大概就是那些普通人靠近后被灰灵影响而产生的不适感。 可这又不是韩弈自己的问题。 “我对你的看法只基于我们的相处,又不会受别人影响。”云子宿笑了笑, 语气很是轻松。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普通人连靠近灰灵都会觉得不适, 更不要说每天被灰灵缠身的韩弈。之前在修灵界时,云子宿并未关注过那些产生过灰灵的凡人的情况, 但他可以笃定, 这些人都不会有真正的恶念。 韩弈也一样。 灰灵会无限放大凡人内心的阴暗之物, 但凡他生出一点纯粹的恶念, 就会成为最适合灰灵的肥沃养料, 被灰灵整个吞噬, 连轮回都无法踏入 所以云子宿刚刚说的这句话,的确是发自肺腑。 韩弈似乎是愣了一下, 他大概没想到云子宿会这么说。车厢里沉默了一个红灯的时间, 等绿灯亮起, 车辆缓缓启动,云子宿才又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云子宿有点能想象韩弈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了。 “你也是……” 韩弈仍然没有把视线转过来,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收紧了。 “第一个愿意和我独处这么久的人。” 闻言, 云子宿刚刚生出的一点敏感心思全飞了, 被压下的设想又噗噜噗噜地冒了出来。 其实我还想和你独处更久! 不过他还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车就拐了一个大弯, 开进了云家别墅所在的小区。 熟悉的建筑越来越近,韩弈把车停在路旁,打算把云子宿送进别墅。 他正打开后备箱要拿东西,云子宿已经从副驾驶的位置绕了过来。 韩弈手里提着要拿下来的礼盒,就这么被云子宿结结实实地迎面抱住了。 一个柔软的,带着对方体温的拥抱。 韩弈很高,云子宿的头顶只到他鼻尖的位置。他身上也很香,凉凉的,像一支超大号的奶油冰激凌。 云子宿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冰激凌,只是拥抱,没有偷吃。 因为周|身被灰灵环绕,韩弈抱起来的感觉很舒服,云子宿眯了眯眼睛,就算没有偷扯灰灵,也觉得很开心。 “我们以后还会有更长的时间。” 他把人放开,语气轻松,声音含笑。 “韩先生,请多指教。” ———— 云子宿一点也不清楚他的话给韩弈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回到别墅之后,他就在对婚后生活的美好设想中躺回了床上。 又是一夜的修炼,清早起来,云子宿就接到了费扬的电话。 “车已经到你家楼下了,我在咖啡厅这边等你。” 云子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云学工昨天喝了不少,现在还没起,倒是吕凤莲看见他要出去,高声问了他一句去哪儿。 云子宿道:“去见朋友。” 吕凤莲问:“哪个朋友?” 她想起了昨天的那个费少爷。 云子宿站在门边,回头朝吕凤莲露出了一个微笑。 吕凤莲的颈后又是一冷。 “你……” “碰。” 她的询问还没说完,云子宿已经关上大门离开了。 咖啡厅位于市中心的商圈里,明明是寸土寸金的位置,里面的空间却格外宽敞。推门进来,迎面就是夹杂着浓馥香气的充足冷气,室外夏日的闷热感瞬间被驱散。 费扬定的包厢位置很好,从窗户里直接能俯瞰下面的景色。云子宿一进去,费扬就朝侍者示意了一下。 两人没聊几句,就有七八份精致漂亮的甜点被端了上来。 费扬道:“二哥说这的甜点不错,你尝尝。” 云子宿舀了小半块慕斯送进嘴里,草莓味的甜点入口即化,奶油的香甜充斥了整个味蕾。他又多吃了一口,才对费扬点头:“好吃。” 相较于云子宿面前的甜点开会,费扬的咖啡就显得空荡了许多,他搅着勺子,单手托腮看着对方吃东西。 听见云子宿的话,费扬直接就要去喊人:“那就全都再来一份。” “等等等等,”云子宿忙去拦,“先吃完再说。”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费扬:“你今天叫我出来是为了吃蛋糕?” “不是,”费扬摇头,“我中午就要走了。” 云子宿问:“去自驾?” “对。”费扬看了看四周门窗,确认都是紧闭的状态之后,才道,“听说那边新挖出来了一口灵泉。” 灵泉?凡俗界还会有灵泉? 云子宿一愣,随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这回要去的人,都是……?” “不,”费扬摇头,“灵泉位置在最后一个地点,到时我会和他们分开两路。” 他用勺子敲了敲杯壁:“原本我想叫你一起过去看看,可你突然说要结婚了。” 云子宿的确走不开,离结婚也不剩几天了。 不过他还有些在意灵泉的事:“灵泉的消息可靠吗?” 他对凡俗界的玄门情况并不太了解,但只看从体感来看,这里的灵气也是稀缺到几乎没有的程度。而且照费家的消息,现在的玄门里,但凡能增加灵力的丹药都价值不菲,真正能奏效的符纸也都一张难求,玄门为了修炼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所以才会专门找富家子弟中的好苗子收徒。 在这种大环境下,突然冒出一口灵泉……这种消息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但让云子宿没想到的是,费扬的回答却非常干脆。 “肯定不可靠啊,这种灵泉灵宝灵池的消息,一年里没一百也有八十,到现在也没听说过真的。”费扬道,“反正玩也要玩,就顺路去看看,假的也不亏。” 云子宿想了想,放下勺子翻起了自己的口袋。 费扬好奇:“怎么了?” “喏。”云子宿拿出了一打符纸给他,“平安符,你去的时候带着吧。” 费扬是见识过云子宿本事的,闻言也没推辞,直接把东西接了过来。 只见这十二张符纸上画着同样的图案,纹路复杂,隐有暗光。 “这些符可以直接用吗,”费扬好奇,“不用吃烤鸭?” “……” 云子宿道:“吃,一次一整只。” 两人胡扯了一通,费扬才把话题拉了回来。 “子宿,昨天在大伯那,我听人提起了云家的事。”费扬收敛起笑意,表情严肃了许多,“你父母的遗产分割后,该给你的东西是不是没到你手里?” 云子宿笑了笑,语气很是淡然:“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错不了的。” 费扬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有手段,但还是想多嘴一句——你需要帮忙吗?” 他认真道:“这种事直接走法律程序也很方便,有利条件都在你这边,官司非常好打。” 云子宿表达了自己真诚的谢意,最后还是婉拒了。 他有自己的打算。 费扬也就没再多劝。他原本要给云子宿的平安符付钱,云子宿只说一张符一块蛋糕钱,费扬见他真的不想收,就把侍者叫来,又要了十二份甜点。 “吃不完打包。”费少爷理直气壮财大气粗,在咖啡厅里当起了暴发户。 等云子宿几乎要被满桌甜点埋起来的时候,费扬才突然开口道:“你是怎么看上他的?” “谁?”埋头吃奶油的云子宿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弈。”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费扬的语气有些微妙。 “哦,”云子宿这才听懂,他直接道,“是因为相亲。” 费扬:“……” 他有些不可置信:“这么草率?我还以为你找对象要算命格试红线,最不济也要测测八字什么的。” 云子宿初来时,云母已经怀|孕了,就算有八字,那也不是他自己的。云子宿抿了一口奶昔,道:“没那么麻烦吧,就是直觉。” 费扬又被直觉这个词噎了一下。 他神色复杂,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那你的直觉,对其他人没有感觉吗?” 费扬被呛了一下,差点没把咖啡喷出来。 “咳、咳咳……” 他匆忙放下杯子,拿纸巾擦了擦自己被溅上咖啡的手背,表情看起来有些懊恼。 云子宿不明所以:“你没事吧?” 费扬抬眼看他,表情变了几变,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这家伙的情商肯定是负的。 “就算是吧,”费扬挑眉,“你能算姻缘吗?” “可以是可以,”云子宿一无所察,他认真地坦白,“但我没有专门学过,我们一般只能看自己的情况,给别人算不一定准。” 他问:“你要试试吗?” 费扬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的兴致都被云子宿一句“能看自己的情况”给打击没了。 费扬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他转而道,“你婚礼什么时候?” 云子宿想了想:“还有十七天。” “成,”费扬点头,“我应该能赶回来。” 等云子宿把甜点吃完之后,费扬就启程去了机场。去川藏的自驾已经出发了,他是从中途拐来临城的,现在还得飞回去,和那些人汇合。 费扬去机场是他二哥送的,云子宿就没跟着过去。两人分开后,云子宿看了看时间,他不打算回云家,这个点的话,买票去安城还来得及。 不过云子宿还没赶到车站,就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韩先生?” 云子宿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韩弈会给自己打电话。 “是我,”韩弈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在炎热的夏日中带着凉意。他问,“你在外面?” 云子宿正在过马路,周围全是嘈杂的人声,他跟着人潮走过斑马线:“对,我在车站附近,打算回家看看。” 韩弈问:“你要回安城?” “对,”云子宿走到了对面的行人道上,他问,“有事吗?” 为了良辰吉日,订婚和结婚的日期相隔不远,韩弈现在打过来,说不定是有结婚的事要找他。、 只是没想到,韩弈的回答却是“没有”。 他甚至还主动问:“我送你过去可以吗?” “啊?”云子宿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弈的声音放缓了些:“我想和你一起去见见你的父母。” 云子宿笑道:“好啊。” 他报了地址,在路边阴凉处等了没一会,一辆白色的宾利添越就停在了面前。 云子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车里开了冷气,但是满车的诱人香味并没有被循环出去。 韩弈仍然是自己开车,他还给云子宿带了毯子,让对方可以在路上休息一会。 不过云子宿并没有闭眼睡过去,两人随意聊着天,气氛倒也还算不错。 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云学商夫妇身上。 云子宿初来时,灵体还保留着过半的实力。当时云太太已经临盆,却因为羊|水栓塞,险些一尸两命。云子宿的灵体投入已经脑死亡的胎儿体内之后,散逸的灵力自发对云太太的身体进行了修补,把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云太太拉了回来。 等云子宿长到十四岁那年,中考结束后,云学商夫妇载着他从考场回家,路上遭遇了一起重大的连环车祸。在死亡二十一人的情况下,云家三口幸|运地逃过一劫,只有云学商一个人受了一点擦伤。 云学商夫妇都以为这是大难不死,但只有云子宿一个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是他以修炼进度倒退为代价,出手护住了三人。 如果能躲掉灾|祸,这个代价也算值得。但凡人命格均有定数,云子宿真正担心的是,云学商夫妇这一世真的福祚浅薄,难以长寿。 糟糕的是,他的担心最终变成了事实。 那次车祸之后,云学商夫妇隔三差五就会遇到一些惊险的事故,因为后续精气不足,连找上门的阴物都明显多了不少。 修士修行本就逆天改命,能力足够时都需要积攒功德,谨慎行|事。若是从前的云子宿,护住两个凡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可现在,他却正自身难保——为了修炼纯灵之体,云子宿已经花光了灵体中原有的所有灵力,不得不依靠大量的食物来补充。 37.037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坐上公交车, 没过多久,云子宿就来到了一条灯火通明的美食街。何安凯家的火锅店就在离街口不远的黄金位置,“何记老火锅”的招牌高高挂在门口, 牌子下面就是座无虚席的食客, 云子宿来的时候,屋里屋外都已经坐满了, 从打赤膊吃烤腰子的中年人桌上那油亮红辣的烤田螺,到书包堆在一起的高中生手里一人吃一口的羊肉串, 浓烈的香味飘散在每一个角落。 云子宿吸了吸鼻子,就看见了从店里走出来的何安凯。 “子宿。” 何安凯眼底含笑,硬朗的面部线条也略略显得柔和起来, 他比云子宿大两岁,入伍之后更显得稳重, 即使站在人声鼎沸的嘈杂门店里, 也依旧挺拔如松。 “阿凯!”云子宿朝人挥了挥手, 何安凯走过来, 分别已久的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云子宿的手还没收回来,就听见何安凯道:“你瘦了。” 云子宿:“……”这是最近新流行起来的问候语吗。 周围人太多, 两人并没有停留太久,何安凯带着云子宿绕到了一旁一张空桌上。桌子显然是特意留下的, 上面放着几个空铁盘, 一瓶北冰洋, 还有一瓶冰啤。 店里顾客太多,提前烤出来口感又会不好,所以东西还要等一会才能上来。两人坐在桌旁,何安凯就着桌沿把北冰洋的瓶盖磕开,插好吸管之后递给云子宿,等云子宿接过去,他又如法炮制地开好了冰啤。 闷热尚未散尽的夏夜,橙味的碳酸饮料带来沁人心脾的爽感,云子宿吸了好大一口北冰洋,压了压自己被烤串香味勾起的馋虫,才开口道:“叔叔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他们的精神也恢复得很好。”何安凯轻声道,“子宿,多谢你。” 云子宿笑道:“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谢的。我还得谢谢你请我吃烧烤。” 何安凯和云子宿相识在高一,当时的何安凯性格沉闷,再加上比同龄人高出一头的个子,坐在最后一排的他总显得有些孤僻。云子宿是因为察觉了缠绕在他周围的灰雾,顺手帮他解决了父母被人设阴计陷害的事,两人的关系才真正熟悉起来。 何安凯也笑了笑,他抿了一口啤酒,喉结微滚,动作爽利,入伍时间长了,少时的郁气早已化成了一身悍勇,曾经的孤僻少年也长成了硬朗男儿。 两人随意闲聊着,从高中的回忆到军营里的趣事。烤串上来之前,店里请的帮工先给端来了一份凉菜和一盘花生毛豆,趁着云子宿剥花生吃的时候,何安凯问了他一句:“你呢,子宿,你最近怎么样?” 云子宿吃了一颗花生,被汤汁煮过的花生很是入味,一咬还能尝到果皮下薄薄一层的汤水。他把花生咽下去才道:“我挺好的啊,放暑假了没什么事,整天也很悠闲。” 何安凯左手握着啤酒瓶,凝结的水珠顺着瓶身滴落在他的虎口。 “我听说,”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停顿了一下才把话问出来,“你要结婚了?” 云子宿“咦”了一声,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娱乐版有韩家的消息。”何安凯看着他,“子宿,这是真的吗?” 云子宿点了点头,他倒忘了还有媒体的事:“在准备订婚。” 何安凯又顿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什么,瞥见不远处店内的情景,却是又把话截住了。 “串烤好了,我过去拿。” 没过一会,何安凯就拿着一把烤好的羊肉串走了过来,这些串都是刚刚备考出来,表层还冒着滋滋作响的油花,扑鼻的香味随着热气散发出来,那种诱|惑更是让人难以抵挡。 烤串一拿出来,云子宿就被勾走了魂。烤得恰到好处的羊肉串肥瘦相间,肥膘烤出的油裹在瘦肉表层,外面是喷香的孜然和辣椒粉,还没吃进嘴里,就已经让人想象出了那种鲜美细嫩的口感。 何安凯把一串递到云子宿面前,其他的放在了桌上的空铁盘里,云子宿把烤串接过去,刚迫不及待地想要咬下去,就忽然闻见了一股与面前羊肉串不相上下的诱人香味。 云子宿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向远处望去。 纯灵之体的修炼进入关键时期之后,为了节省灵力,他就没有再动用过自己的灵识,所以现在即使有人靠近,云子宿也必须要在很短的距离内才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见云子宿突然停下了动作,何安凯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在烧烤桌的边缘位置,站着一个身穿西服,面无表情的男人。 毕竟是夏天,尽管已经入夜,大部分人也都穿着短袖,会穿一身正装的人实在罕见。再加上烧烤摊上满满的谈笑声和肉|香味,尤其是几个打着赤膊高谈阔论的中年人,两相对比之下,男人实在是与这里格格不入。 许是这身西装太过显眼,又或者因为男人随身自身的阴冷之气,原本嘈杂的氛围突然冷了一下,不少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男人却对此视而不见,他绕过几张坐满了人的桌子,直接朝云子宿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只是云子宿,何安凯也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他不由暗中皱了皱眉。 是韩家那个鲜少露面的大公子,也是云子宿的结婚对象。 韩弈。 韩弈走到面前的时候,云子宿手里还拿着没来及放下烤串。被只在西餐厅见过一面的未婚夫撞见吃烧烤……总觉得有点尴尬。 云子宿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韩先生,这么巧,。” 韩弈看着他,眼睛里那沉沉的雾气似乎在慢慢散开。 他指了指云子宿旁边的座位,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嗯?没有,”虽然有些吃惊对方会现在这,本着要给人留下好印象的原则,云子宿还是主动帮他把座位往外拉了拉。 店外的烧烤桌都是临时摆出来的,讲究点的人还会用纸擦一擦才坐下,韩弈却是看都没看,直接坐在了云子宿身边。 云子宿还在为韩弈的随性意外,就见对方把目光转到了自己手中的烤串上,云子宿愣了一下,下意识道:“韩先生要尝尝吗?” 他本来只是礼节性的客套,穿正装坐在烧烤桌旁已经够让人意外,韩大公子一看就不是会吃这种东西的人,还是西餐厅更适合对方。 可韩弈居然没有拒绝。 “好。” 云子宿彻底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烤串已经不见了,韩弈没去碰盘子里的那些,反而拿走了他手里的那串,两人的手指又擦了一下,依旧是熟悉的冰凉触感。 云子宿却觉得自己的心在被炙烤。 我的串…… 他还以为大户人家不会稀罕这种街边摊,谁知道,谁知道…… 云子宿的心在滴血。 连灵体空缺的胸口都在漏风。 手里的烤串被韩弈拿走,云子宿只能再去拿盘子里的那些,他咬了一口羊肉,烤得恰到好处的瘦肉混着撒好的调料,吃下去不只是口舌的享受,还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愉悦与满足感。 尽管这种幸福现在已经减少了十分之一。 云子宿郁闷地咬着串,让他更郁闷的是,韩弈只吃了一口,就把手里的羊肉串放下了。 暴殄天物!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尽管很快,刚刚起身离开的何安凯就拿着新烤好的串走了过来,尽管新的烤串里还有云子宿最喜欢吃的月牙骨和烤板筋。云子宿还是悄悄在心底给韩弈扣了一分。 他忙着给羊肉串记仇,给两人互相介绍时,都没有注意到韩弈和何安凯之间一触而过的短暂对视。 韩弈周|身仍是阴冷的凉意,何安凯也没和好友这位突然出现的未婚夫说什么,只沉默地抿了一口啤酒。 云子宿对此一无所察,他还趁着抬手去拿烤串的机会,装作不经意地碰了一下韩弈的手肘,从人身上偷扯了一点灰灵下来。 脆骨咬进嘴里的同时,偷来的灰灵也从两人接触过的部位渗入了身体里,云子宿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 清甜又舒适,灵力超好吃。 这个串赔得值了! 他正开心的时候,身旁的韩弈忽然侧头看了过来。 云子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难道是刚刚偷吃被发现了? 费扬被呛了一下,差点没把咖啡喷出来。 “咳、咳咳……” 他匆忙放下杯子,拿纸巾擦了擦自己被溅上咖啡的手背,表情看起来有些懊恼。 云子宿不明所以:“你没事吧?” 费扬抬眼看他,表情变了几变,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这家伙的情商肯定是负的。 “就算是吧,”费扬挑眉,“你能算姻缘吗?” “可以是可以,”云子宿一无所察,他认真地坦白,“但我没有专门学过,我们一般只能看自己的情况,给别人算不一定准。” 他问:“你要试试吗?” 费扬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的兴致都被云子宿一句“能看自己的情况”给打击没了。 费扬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他转而道,“你婚礼什么时候?” 云子宿想了想:“还有十七天。” “成,”费扬点头,“我应该能赶回来。” 等云子宿把甜点吃完之后,费扬就启程去了机场。去川藏的自驾已经出发了,他是从中途拐来临城的,现在还得飞回去,和那些人汇合。 费扬去机场是他二哥送的,云子宿就没跟着过去。两人分开后,云子宿看了看时间,他不打算回云家,这个点的话,买票去安城还来得及。 不过云子宿还没赶到车站,就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韩先生?” 云子宿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韩弈会给自己打电话。 “是我,”韩弈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在炎热的夏日中带着凉意。他问,“你在外面?” 云子宿正在过马路,周围全是嘈杂的人声,他跟着人潮走过斑马线:“对,我在车站附近,打算回家看看。” 韩弈问:“你要回安城?” “对,”云子宿走到了对面的行人道上,他问,“有事吗?” 为了良辰吉日,订婚和结婚的日期相隔不远,韩弈现在打过来,说不定是有结婚的事要找他。、 只是没想到,韩弈的回答却是“没有”。 他甚至还主动问:“我送你过去可以吗?” “啊?”云子宿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弈的声音放缓了些:“我想和你一起去见见你的父母。” 云子宿笑道:“好啊。” 他报了地址,在路边阴凉处等了没一会,一辆白色的宾利添越就停在了面前。 云子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车里开了冷气,但是满车的诱人香味并没有被循环出去。 韩弈仍然是自己开车,他还给云子宿带了毯子,让对方可以在路上休息一会。 不过云子宿并没有闭眼睡过去,两人随意聊着天,气氛倒也还算不错。 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云学商夫妇身上。 云子宿初来时,灵体还保留着过半的实力。当时云太太已经临盆,却因为羊|水栓塞,险些一尸两命。云子宿的灵体投入已经脑死亡的胎儿体内之后,散逸的灵力自发对云太太的身体进行了修补,把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云太太拉了回来。 等云子宿长到十四岁那年,中考结束后,云学商夫妇载着他从考场回家,路上遭遇了一起重大的连环车祸。在死亡二十一人的情况下,云家三口幸|运地逃过一劫,只有云学商一个人受了一点擦伤。 云学商夫妇都以为这是大难不死,但只有云子宿一个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是他以修炼进度倒退为代价,出手护住了三人。 如果能躲掉灾|祸,这个代价也算值得。但凡人命格均有定数,云子宿真正担心的是,云学商夫妇这一世真的福祚浅薄,难以长寿。 糟糕的是,他的担心最终变成了事实。 那次车祸之后,云学商夫妇隔三差五就会遇到一些惊险的事故,因为后续精气不足,连找上门的阴物都明显多了不少。 修士修行本就逆天改命,能力足够时都需要积攒功德,谨慎行|事。若是从前的云子宿,护住两个凡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可现在,他却正自身难保——为了修炼纯灵之体,云子宿已经花光了灵体中原有的所有灵力,不得不依靠大量的食物来补充。 在纯灵之体没能修炼成功的状态下,他能护住云学商夫妇一回,却护不了他们一辈子。 尽管已经用上了所有可以施展的手段,云子宿十八岁这年,云学商夫妇依旧突遭横祸,猝然离世。 云子宿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们理顺生前善事功德。等确认云学商夫妇下一世命途顺遂,福祚绵长之后,再送他们最后一程。 至此一别,缘分已尽。 因为送别云学商夫妇的事,云子宿又耗费了不少灵力。纯灵之体的修炼也恰好进入最关键也是最耗力的时期,他修养了好一阵,才勉强平衡了灵力的供给与开支。 所以云子宿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解决云家其他人霸占云学商夫妇遗产的问题,他的肉|身也因此清减了不少,惹得齐老夫妇和何安凯见他第一眼都说他瘦了。 但是现在,云子宿的灵力已经不再匮乏,也是时候和云家那些人算算这笔账了。 更不要说,他身边还多了一个能直接补充灵力的韩弈。 两人聊天时,云子宿并没有把实情全数告知,他只挑了一些小故事来讲,还有云太太和云学商分别遭遇的两次大难。 韩弈听得很认真。 云家从来没有和韩弈提过云学商夫妇的事,韩家更不用说,上次知道云子宿回安城的也不只一个人,但只有韩弈问起了云子宿父母的事。 这次也是,他听说云子宿要回家,又主动提出了同行的邀请。 云子宿隐约有一种模糊的猜测,韩弈似乎很在意他的感受。 不过他没有细想,韩弈的母亲也是生下韩弈后就去世了,或许是感同身受,韩大少才会这么细心。 一路闲聊,时间居然过得异常快。等云子宿反应过来的时候,宾利已经开入了安城的地界。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地方,简单吃了顿午餐。 吃饭的时候,韩弈特意问了云子宿有没有吃饱,直到云子宿再三|点头之后,他才结了账。 云子宿心中暗叹,看看他家的冰激凌,多好!又香又甜又体贴,美味可口还管饱。 吃完之后,又开了半个小时左右,两人就到了云子宿家的小区附近。 韩弈把车停好,两人刚一下车,云子宿就察觉到了远处的异样。 他抬头朝那边看去,恰好是家里所在的方向。 韩弈问:“怎么了?” “没事,”云子宿摇了摇头,“我们先过去吧。” 两人走到小区附近,云子宿就看见了站在店铺门口愁眉不展的齐老太太。 看见云子宿,齐老太太愣了一下,连忙把人拉了过来。 “云崽,你来得正巧。我正等老大回来联系你呢。”齐老太太急道,“你小叔刚带着买主过来了,还请来了那个老道士,说是要在你们家房子里做法驱邪……” 她说到一半,才看见了跟在云子宿身后的韩弈。 齐老太太皱了皱眉,因为灰灵的缘故,她对韩弈的观感也不太好。 “这位是?” 云子宿扶着她的手臂,介绍道:“齐奶奶,这是我的朋友,韩弈。” “房子的事您不用担心,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安抚过齐老太太之后,云子宿和韩弈一起,走到了云家所在的楼下。 抬眼看向十八层,云子宿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冷笑。 韩弈看见了他的表情,却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只是问:“现在要上去吗?” “上,”云子宿微微一笑,“现在不去,可就要错过好戏了。” “亲爱的,亲爱的你看看我啊!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38.038 购买比例不足,暂时无法阅读  “我对你的看法只基于我们的相处, 又不会受别人影响。”云子宿笑了笑, 语气很是轻松。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普通人连靠近灰灵都会觉得不适, 更不要说每天被灰灵缠身的韩弈。之前在修灵界时, 云子宿并未关注过那些产生过灰灵的凡人的情况,但他可以笃定,这些人都不会有真正的恶念。 韩弈也一样。 灰灵会无限放大凡人内心的阴暗之物, 但凡他生出一点纯粹的恶念,就会成为最适合灰灵的肥沃养料, 被灰灵整个吞噬, 连轮回都无法踏入 所以云子宿刚刚说的这句话,的确是发自肺腑。 韩弈似乎是愣了一下,他大概没想到云子宿会这么说。车厢里沉默了一个红灯的时间,等绿灯亮起, 车辆缓缓启动,云子宿才又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云子宿有点能想象韩弈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了。 “你也是……” 韩弈仍然没有把视线转过来,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收紧了。 “第一个愿意和我独处这么久的人。” 闻言,云子宿刚刚生出的一点敏感心思全飞了, 被压下的设想又噗噜噗噜地冒了出来。 其实我还想和你独处更久! 不过他还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车就拐了一个大弯,开进了云家别墅所在的小区。 熟悉的建筑越来越近, 韩弈把车停在路旁, 打算把云子宿送进别墅。 他正打开后备箱要拿东西, 云子宿已经从副驾驶的位置绕了过来。 韩弈手里提着要拿下来的礼盒, 就这么被云子宿结结实实地迎面抱住了。 一个柔软的,带着对方体温的拥抱。 韩弈很高,云子宿的头顶只到他鼻尖的位置。他身上也很香,凉凉的,像一支超大号的奶油冰激凌。 云子宿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冰激凌,只是拥抱,没有偷吃。 因为周|身被灰灵环绕,韩弈抱起来的感觉很舒服,云子宿眯了眯眼睛,就算没有偷扯灰灵,也觉得很开心。 “我们以后还会有更长的时间。” 他把人放开,语气轻松,声音含笑。 “韩先生,请多指教。” ———— 云子宿一点也不清楚他的话给韩弈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回到别墅之后,他就在对婚后生活的美好设想中躺回了床上。 又是一夜的修炼,清早起来,云子宿就接到了费扬的电话。 “车已经到你家楼下了,我在咖啡厅这边等你。” 云子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云学工昨天喝了不少,现在还没起,倒是吕凤莲看见他要出去,高声问了他一句去哪儿。 云子宿道:“去见朋友。” 吕凤莲问:“哪个朋友?” 她想起了昨天的那个费少爷。 云子宿站在门边,回头朝吕凤莲露出了一个微笑。 吕凤莲的颈后又是一冷。 “你……” “碰。” 她的询问还没说完,云子宿已经关上大门离开了。 咖啡厅位于市中心的商圈里,明明是寸土寸金的位置,里面的空间却格外宽敞。推门进来,迎面就是夹杂着浓馥香气的充足冷气,室外夏日的闷热感瞬间被驱散。 费扬定的包厢位置很好,从窗户里直接能俯瞰下面的景色。云子宿一进去,费扬就朝侍者示意了一下。 两人没聊几句,就有七八份精致漂亮的甜点被端了上来。 费扬道:“二哥说这的甜点不错,你尝尝。” 云子宿舀了小半块慕斯送进嘴里,草莓味的甜点入口即化,奶油的香甜充斥了整个味蕾。他又多吃了一口,才对费扬点头:“好吃。” 相较于云子宿面前的甜点开会,费扬的咖啡就显得空荡了许多,他搅着勺子,单手托腮看着对方吃东西。 听见云子宿的话,费扬直接就要去喊人:“那就全都再来一份。” “等等等等,”云子宿忙去拦,“先吃完再说。”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费扬:“你今天叫我出来是为了吃蛋糕?” “不是,”费扬摇头,“我中午就要走了。” 云子宿问:“去自驾?” “对。”费扬看了看四周门窗,确认都是紧闭的状态之后,才道,“听说那边新挖出来了一口灵泉。” 灵泉?凡俗界还会有灵泉? 云子宿一愣,随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这回要去的人,都是……?” “不,”费扬摇头,“灵泉位置在最后一个地点,到时我会和他们分开两路。” 他用勺子敲了敲杯壁:“原本我想叫你一起过去看看,可你突然说要结婚了。” 云子宿的确走不开,离结婚也不剩几天了。 不过他还有些在意灵泉的事:“灵泉的消息可靠吗?” 他对凡俗界的玄门情况并不太了解,但只看从体感来看,这里的灵气也是稀缺到几乎没有的程度。而且照费家的消息,现在的玄门里,但凡能增加灵力的丹药都价值不菲,真正能奏效的符纸也都一张难求,玄门为了修炼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所以才会专门找富家子弟中的好苗子收徒。 在这种大环境下,突然冒出一口灵泉……这种消息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但让云子宿没想到的是,费扬的回答却非常干脆。 “肯定不可靠啊,这种灵泉灵宝灵池的消息,一年里没一百也有八十,到现在也没听说过真的。”费扬道,“反正玩也要玩,就顺路去看看,假的也不亏。” 云子宿想了想,放下勺子翻起了自己的口袋。 费扬好奇:“怎么了?” “喏。”云子宿拿出了一打符纸给他,“平安符,你去的时候带着吧。” 费扬是见识过云子宿本事的,闻言也没推辞,直接把东西接了过来。 只见这十二张符纸上画着同样的图案,纹路复杂,隐有暗光。 “这些符可以直接用吗,”费扬好奇,“不用吃烤鸭?” “……” 云子宿道:“吃,一次一整只。” 两人胡扯了一通,费扬才把话题拉了回来。 “子宿,昨天在大伯那,我听人提起了云家的事。”费扬收敛起笑意,表情严肃了许多,“你父母的遗产分割后,该给你的东西是不是没到你手里?” 云子宿笑了笑,语气很是淡然:“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错不了的。” 费扬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有手段,但还是想多嘴一句——你需要帮忙吗?” 他认真道:“这种事直接走法律程序也很方便,有利条件都在你这边,官司非常好打。” 云子宿表达了自己真诚的谢意,最后还是婉拒了。 他有自己的打算。 费扬也就没再多劝。他原本要给云子宿的平安符付钱,云子宿只说一张符一块蛋糕钱,费扬见他真的不想收,就把侍者叫来,又要了十二份甜点。 “吃不完打包。”费少爷理直气壮财大气粗,在咖啡厅里当起了暴发户。 等云子宿几乎要被满桌甜点埋起来的时候,费扬才突然开口道:“你是怎么看上他的?” “谁?”埋头吃奶油的云子宿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弈。”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费扬的语气有些微妙。 “哦,”云子宿这才听懂,他直接道,“是因为相亲。” 费扬:“……” 他有些不可置信:“这么草率?我还以为你找对象要算命格试红线,最不济也要测测八字什么的。” 云子宿初来时,云母已经怀|孕了,就算有八字,那也不是他自己的。云子宿抿了一口奶昔,道:“没那么麻烦吧,就是直觉。” 费扬又被直觉这个词噎了一下。 他神色复杂,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那你的直觉,对其他人没有感觉吗?” 他们追这个老道追了很长一段时间,却一直未能将人拿下。谁料就在不久前,追踪罗盘突然捕捉到了老道外泄的精气,几人迅速赶到了这个小区,却见老道不仅防御尽失,身上还残留着凶煞之气。 老道的实力不容小觑,能把他伤成这样的对手……想来也不是易与之辈。 红衣男不敢迟疑,他一面用声音吸引对方的注意,一边用背在身后的左手做了一个手势。待驱邪咒念完,他将手中符纸一送,与此同时,另有三张同种样式的符纸一并从他身后三人手中飞出,四张黄符成锁链之形,直直朝来人飞去! 眼见符纸顺利飞到那邪祟面前,下一秒就能把对方困住,红衣男精神紧绷,连打了三个手印,生怕那东西突然暴起,将束缚打破。 但意外比他想象的还要迅疾。 只听“咻”的一声轻响,一道白光闪过,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白光的轨迹与符纸完全一致,没等这群人反应过来,四张来势汹汹的符纸已经全部被拦腰截成了两半。 那白光迅如闪电,最后却是甩过一个完美的弧线,轻飘飘地落在了本该被符纸包围的韩弈怀里。 失去了力量加持的符纸变为普通黄纸,八张碎片纷纷扬扬地从半空飘落下来,还有一片飞到了红衣男脚边。 一众人心中皆是一紧。 那白光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斩断已经施咒的符纸? 战机瞬息万变,不容分秒错失。十人正待再次发起进攻,却听见了一个年轻温软的声音。 “闹够了没有?” 几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云子宿从人群中走出来 ,走向了正被严阵以待的韩弈。他的声线偏软,加上年龄的缘故,听起来还带着一分稚|嫩。 可他开口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 “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对着一个普通人喊打喊杀,这就是你们北三门的本事?” 修灵界灵气充沛,但各路资源也要靠自己争取,修士本就逆天改命,经历过三百多年的磨砺,尽管失去了不少记忆,云子宿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他之前不与云家人正面硬扛,是为了积蓄灵力,并不代表他的性格软弱。费家当初给他看过凡俗界的符咒集录,红衣男使出的那符咒对一切阴邪之气都有效,别说是满身灰灵的韩弈,就连一个八字稍轻、阴气过盛的普通人,都会受到符纸效力的波及。 一想到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去伤害韩弈,云子宿的心底就不由生出一股怒气。 竖子敢尔! 那十人显然没想到会被云子宿一语道破|身份,几人面面相觑,最终都把视线转向了韩弈。 果然,这么仔细一看,他们才发现,韩弈并不是什么鬼怪邪祟,只是因为他身上阳气不足,再加上从卧室涌|出的阴煞之气,他们就下意识地把韩弈当成了邪物。 他们追捕了老道这么久都未能成功,却见老道被重伤成了现在这模样,下意识便预设了一个极为厉害的凶物,进屋时就带着极强的戒备。 不过现在看来……那厉害的凶物肯定不是面前这个人。 几人看向云子宿,就见他走到韩弈身边,从韩弈手中接过了一个比一元硬币稍大些的圆形卡片。 那卡片上大部分都是白色,只在下方印着两行字。 安城公交 一卡通。 红衣男心中一凛,他原以为那白光是什么厉害的玄门暗器,却没想到,切断符纸的居然是这么普通的一张公交卡。 也就是说,这个人的本身的实力已经高到不必借助外物了。 红衣男不敢深想,他先带着刚刚和自己一起出手的三个人对韩弈诚恳地道了歉,才对云子宿道:“在下北派全真宗七座弟子洪一南,刚才行|事太过鲁莽,多有冒犯,望前辈海涵。” 玄门以实力为尊,面对这么年轻的云子宿,洪一南叫起前辈来也并未含糊。他问:“不知前辈……可是正一宗门下的弟子?” 五大宗派中,北以全真宗为首,南以正一宗领衔,洪一南见云子宿能力不凡,才会有此一问。 云子宿冷淡道:“不是。” 他显然还没有完全消气。 洪一南有些意外,他又问:“那前辈可是净明宗……?” 虽然都属南派,但净明宗与正一宗实力差距甚远,云子宿怎么看也不像是敬明宗出来的人。 云子宿没答他,扫了他们一眼,反问道:“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洪一南见他不愿透露身份,只好作罢。他和身后几人商量了一下,随即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如云子宿所说,他们正是北三门的人。北派三门中各出三人,负责领队的全真宗多出一人,正好组成十人的监察队。他们此行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追捕逃窜的孙劳。 闻言,韩弈问:“孙劳是哪个宗门的人?” 洪一南摇头:“哪门都不是。” 云子宿见韩弈开口,就解释道:“他是正统宗的人。” 见云子宿知道这个名字,监察队的几人又是一惊。 韩弈问:“不是只有五个宗门?” 据洪一南的说法,五大宗门中并没有正统宗这个名字。 云子宿道:“听说这个正统宗是一群没门派的人搞出来的幺蛾子,现在在各处作乱。” 之前拐骗费扬的那个假师父也是正统宗的人,最后同样被费家交给了监察组,所以云子宿才会知道这件事。 洪一南道:“是,宗门有令,我们正在追捕正统宗的人。” 他朝四周看了看,问:“前辈清不清楚,刚刚伤了孙劳的东西,现在在哪?” 云子宿眼不眨心不跳:“两败俱伤,它被孙劳打散了。” 洪一南显然还有一肚子的疑惑,但他们之前对韩弈的态度出了差错,云子宿摆明了不想和他们多说。见问不出什么之后,监察组也只好先行离开,毕竟他们还要带着孙劳回去交差。 临走前,洪一南在队伍末尾垫后,他多看了韩弈两眼,最后还是对云子宿道:“前辈,这段时间附近不算太平,这位朋友体质偏虚,还需要你小心照看。” 他又对之前的错误道了一次歉,才跟着其他人离开了。 云子宿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解释最开始直接下重手用驱邪符的原因,也知道对方是在向自己示好。但是现在,洪一南显然不是他需要思考的重点,怎么向韩弈解释这些事才是头号问题。 39.039 购买比例不足,暂时无法阅读  “费少爷, 你好, ”韩付主动伸出了手, “我是韩弈的父亲, 韩付。” 韩付已过不惑之年,因为保养得当又久居高位,周|身自带一种有别于普通人的强势气场。不过在费扬面前, 他的态度却很是主动。 开口之前,韩付已经做好了充分心理准备, 事实上直到现在, 他都不清楚费扬的真正目的。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费扬却一改之前对旁人寒暄不耐烦的模样,不只和韩付握了手,还开口道:“韩伯父, 我是费扬。” 韩付对费扬的态度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不知省里的费书记,和费少爷是……?” 费扬一笑:“他是我大伯。” 在场稍微懂点门道的客人都是一惊。 怪不得这人能让林密亲自接送, 这可是位真正的公子哥啊! 还没等众人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费扬已经主动说明了来意。 “我是子宿的朋友,今天是他订婚的日子, 我特意来给他道贺。”费扬看了一眼云子宿, 笑了笑, 才又对韩付道, “不过我刚从大伯那边过来,路上耽搁了一会,所以来晚了,希望韩伯父不要介意。” 韩付哪能介意?要知道,费扬可不只是一个省委书记的侄子这么简单,北城费家是多响的名号,像韩家这种已经开始和政|府做生意的商人,自然不可能没听说过。 “不会不会,费少爷能来已经是惊喜了。”韩付说着,就直接把费扬请去了主桌。 费扬也没有推辞,和云子宿打过招呼之后,就坐到了主桌上韩付旁边的位置。 韩弈的三个弟弟今天都不在,和主桌上的其他韩家人以及来赴宴的几位临城大佬相比,费扬在里面尤为年轻,却没人能对他质疑什么。 相比之下,不少人倒是羡慕起了还站在台前的云子宿。 能让费家少爷专程来捧场,这位的能耐……恐怕也得重新估量了。 事实上,不只是那些不清楚云子宿底细的人,连坐在高台旁不远处一张餐桌上的云家人都被惊呆了。 除了云老太太和云学兵,云家其他人都出席了这次订婚宴,但就连平日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的云学工,到了这场订婚宴上,也只能束手束脚地小心行|事。云老爷子仙逝已久,云子宿的父母也都不在了,韩家甚至没有安排云家的人上主桌,可就是这样,云学工也不敢在韩家人面前多说一句。 他只想着忍气吞声捱过这一阵,等联姻成了之后,还有什么好处捞不到?云学工早就听云老太太的话打好了算盘,韩弈毕竟是韩付的亲儿子,名下还有他母亲的遗产,三年后他一死,这些东西都是云子宿的,云家不敢在韩家人面前说什么,难不成还管不了云子宿? 他们已经有过了对云子宿父母遗产的经验,韩家的东西可比云学商留下的丰厚十倍不止,到时候再如法炮制一番,云家的日子就要比现在滋润多了。 可云学工千算万算,也没能料到云子宿竟然会认识费扬这样一号人物。 看着费扬被所有人众星捧月,却唯独对云子宿区别对待的样子,云学工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更让他不能气顺的是韩家表现出来的态度——云家没有一个人能上主桌,费扬却一来就被请了过去。 而且从头到尾,费扬都没有给过云家人一个眼神。 只要稍微明白一点的人,都能想到其中的问题,云家人在这场订婚宴中本来就没多少人搭理,而现在,旁人有意无意投递过来的视线,更是像利刃一样活刮着云学工的肉。 他如坐针毡,却又毫无办法,只盼着订婚宴能早点结束,好回去和云老太太商量对策。 唯一对这场意外有所预感的人,是云子宿。 云子宿只在费扬刚进来时惊讶了一下,不过他转念一想,以费扬的性格,这也的确是对方能做出来的事。 没去早早计划好的自驾,反而专程跑来给他撑场子,费扬的这个人情,云子宿记下了。 费扬的分寸把握得很准,他脾气不算好,却绝对是个世家大户里培养出的聪明人,让众人目睹了自己和云子宿的亲近之后,他又适当地对韩付表示了尊敬,让对方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把主场交还给了云子宿和韩弈。 唯一让云子宿没想到的是,费扬出现并且走向自己的时候,身旁韩弈周|身的灰灵忽然出现了明显的波动。灰灵对普通人来说负担太重,韩弈也随之受了影响,表情和身体都变得有些紧绷。 费扬之前修炼过玄学,灰灵会对他有所感应并不奇怪,云子宿这么想着,就趁费扬和韩付说话的机会,轻轻拍了拍韩弈的手臂。 灵力顺势攀爬过去,裹住了那些躁动的灰灵。 被拍的韩弈侧头看了过来。 云子宿问:“你还好吗,脸色看起来有点差。” 韩弈摇了摇头,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他低声道:“我没事。” 见灵力暂时压下了灰灵的波动,云子宿也没有再多问,他只以为韩弈是因为灰灵才表现出异常,别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多想。 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收录“修罗场”这个词。 韩付把费扬请去主桌后没多久,司仪就宣布吉时已到。满是议论交谈声的大厅里安静下来,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两位新人一同走上台,司仪站在他们之间,宣读了一份订婚誓词。 和修灵界结为道侣时的灵契不同,凡俗界的誓词念一遍就没效用了。云子宿没怎么在意,随着司仪的指引,他和韩弈互相替对方把戒指戴在了中指上。 两枚同样款式的男戒闪出的银光交相辉映。 台下适时响起了掌声。 订婚宴与结婚不同,并不需要新人敬酒,宣誓之后就是晚餐,晚餐结束后,仪式也就结束了。 费扬一直在订婚宴上待到了最后,而林密也确实如约来接了他。临走前,费扬和云子宿聊了几句,他今天要去大伯那里住,约好明天再和云子宿详谈。 林密一来,还没散去的宾客又是一阵骚|动。不过真正能和他说上话的也没几个,更多人则是把越发艳羡的目光投向了云子宿。 云子宿毫无所觉,云家的车位置不够,他和来时一样,坐上了韩弈的车。 韩家准备的新房已经装修好了,但是结婚之前,云子宿还得住在云家的别墅里。韩奕今天没喝酒,他没带司机,而是自己开车把云子宿送了回去。 夜色深沉,车厢里很是安静,忙了一天的订婚,云子宿也没能好好吃一顿饭,现在香气诱人的韩弈就坐在身边,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甜蜜的煎熬。 经过订婚前后的相处,云子宿愈发坚定了韩弈并不像传言中那样病弱的念头,虽然韩家的下人因为灰灵而惧怕韩弈,可一旦韩弈有什么要求,他们也都会毫无折扣地完成。 再加上灰灵产生的缘由还没搞清楚,云子宿不可能毫无戒心地直接从人身上进行大量的吸收。他现在只想着等两人结婚的时候把韩弈灌醉,然后再花时间仔细探查对方体内的情况。 正想着新婚之夜该怎么对人行不轨之事的时候,一旁驾驶座上的韩弈却忽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把沉迷设想的云子宿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才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车外是光华流转的耀眼夜灯,暖意浓浓的光亮从挡风玻璃外投射|进来,洒在韩弈骨节分明的手腕上。 那璀璨美丽的灯火从他腕间滑过,却没能给他染上一点温度。 韩弈问:“你不怕我吗?” 费扬忍不住道:“你才多大,说结婚就结婚?” 云子宿回忆了一下凡俗界的法条:“我上个月成年……法律规定我可以结婚了。” 费扬:“……” 这么说是没错。 “那你师父呢,这件事他同意过吗?” 电话那边费扬问的这个师父,自然不是云子宿在修灵界那位真正的师尊,而是被他编出来的一位“隐世高人”。 费扬是云子宿的同班同学,他是北城本地人,也是一路从最好的学校升到北城大学,顺利到没有一点波折的那种人生赢家。费扬家里有钱有势,他是典型的富三代,做事随心,用不着考虑成本,也不用费心去看别人的脸色。 两人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集,直到一次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他们恰巧被分到了一组。那段时间费扬的脸色一直不好,组里其他人知道他的背景,也不敢多和他说什么,任务就落在了被随机点成组长的云子宿身上。 上了大学之后,纯灵之体修炼进入关键阶段,云子宿很少关心其他事情。直到和费扬接触,他才察觉了对方身上新沾染上的黑气。黑气也属于灰雾的一种,但比普通灰雾的有害度更高。费扬身上的黑气明显是受人所害,若是再拖一段时间,恐怕对他的性命都有威胁。 费扬的状态虽然不好,却没有迁怒旁人,分配的小组任务也都按时完成了。他的脾气不算好,本质却不坏,也没有动过什么邪念,所以当费扬在小组一起外出时险些被黑气害得失了性命时,云子宿才会出手相助。 见识过云子宿的能力之后,费家出高价请他帮费扬解决后续问题。云子宿正好缺钱吃饭,就接了这个活。 也是因为这件事,云子宿才得知,凡俗界也有相当数量的人在修习灵力,不过他们将其称之为玄学。 玄学在国内共有南二北三五大宗门,这些宗门平日行踪极为隐秘,但也会在普通人中寻找好苗子进行培养。费扬正是玄门的初学者之一。可惜他这次运气不好,教他修习那人心术不正,对费家钱财生出贪心,因而对费扬起了歹念。 那位枉为人师的玄门修士自然也有几分真本事,不然不会轻易唬过费家,还让费扬遭了那么大的罪。不过在云子宿面前,他就完全不够看了。云子宿花了一顿北城烤鸭的灵力就破了对方的邪术顺便生擒了对方——以致于后来费家给他送了一个月的北城烤鸭当谢礼,直到云子宿吃腻了为止。 费家原本以为云子宿是五大宗门里出来历练的内门弟子,后来才发现他对玄门之事一点都不了解。听完费家对玄门的讲解之后,云子宿干脆给自己编了一个“隐士高人”身份的师父,说自己的本事都是师父教的,对方从来没提起过宗门的事,而且一向行踪神秘,不愿暴露身份。费家也因此没有再追问。 40.040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吕凤莲说好了下午两点半出门,云子宿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回到二楼的房间, 他反手就锁上了门。 这间房不大不小, 一个人住足够, 但是放在整栋别墅里, 却能算得上条件最差的几间卧室之一。 云子宿的家原本在临城隔壁的安城。他的父亲云学商是唯一一个离开云家单干的人。三个月前,云学商与妻子同行时出了车祸,夫妻两人当场死亡。在北城大学读大一的云子宿赶回来料理后事,但是葬礼刚办完不久,云子宿就被大伯云学工和小叔云学兵用不能耽误学业,让父母在天之灵伤心的借口连哄带骗地赶回了学校。 等云子宿假期回家,云学工和云学兵又跑去学校门口堵人, 没让他回安城的家,反而直接把他从北城拉回了临城,就让他住在这栋别墅里。暑假放了小半个月,云子宿还一次都没回过安城, 自己家里的情况没看到, 云老太太的脸色倒是看了不少。 没办法, 云老太太看不惯他父母,连带着对他这个孙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虽然这个房间和自家条件没法比, 云子宿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这里。 房门锁好后, 云子宿往床上一躺, 被子一拉, 意识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再回神时,面前已经是一片古朴而清幽的装饰。云子宿盘膝坐在屋内的一张|玉|台上,脸上已经没有了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毫无遮挡的出色面容轮廓精致,清隽动人,莹白如玉的皮肤上笼着一层朦胧的光芒。云子宿拥有着足以超越性别的美丽,可当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睁开时,却又让人完全无法错认他的性别。 朦胧的白光并非错觉,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明显。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才从云子宿的身上慢慢收敛,重新回到他的身体之中。 从玉台上走下来,云子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他的灵体和肉|身外表相差无几,偏偏只有修士根基所在的心口部位是空的,那里空落落的,看不见实体,只有一片虚无的白光。 云子宿检查了一下,发现胸前的空缺比上次进来时又填补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连半个指甲盖的大小都没有,他已经把中午吃掉的大量食物全部转化成了灵气,纯灵之体的修炼进展却还是不尽如人意。 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胸口,看着指尖被白光吞没却触不到任何实体,云子宿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凡俗界的灵气实在太少了,照这个进度来算,他还不知道得吃多少东西,才能拥有充足的灵气来完成纯灵之体的修炼。 不过想起晚上去相亲的事,云子宿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既然是要去相亲,肯定能让人吃饱吧? 结束修炼之后,云子宿的意识重新回到卧室里,中午吃的食物已经完全被转化成了灵气,现在胃里又变得空空如也。他手掌一翻,掌心里就出现了一包薯片。 薯片热量高,味道好,就算不转化成灵气,也是云子宿的偏爱之一。迅速消灭了半包薯片,云子宿刚想找点水喝,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宿啊,”是吕凤莲的声音,“你收拾好没有?我们该走了。” “知道了。” 云子宿应了一声,三两下解决了剩下的半包薯片,才去擦手换了一身衣服。 晚上的相亲见面只有韩夫人和韩弈在,云学工不好跟着,只有吕凤莲一个人带着云子宿去。为了能取|悦韩家人,吕凤莲对云子宿的外表可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整个下午,云子宿都在被她带着在各处奔波。 逛商场买衣服的时候,吕凤莲出手很是大方,特意选了高奢大牌的门店。和云学工不同,她负责唱|红脸,素来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算是对云子宿,态度也和蔼得像一个满怀关心的可亲长辈。 如果她拿来结账的购物卡写的不是云子宿妈妈|的名字的话,云子宿或许会对她的演技给出更高一点的评价。 云子宿身形修长,比例匀称,恰好符合当下的流行审美,所以买衣服的时候也不用怎么费心挑,随便一件拿过来都能穿出去给商家打广告。他的衣服从头到脚买完一身总共也没花多少时间,买完之后,吕凤莲又把他带去了一家美容院。 被形象总监托尼摆|弄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昏昏欲睡的云子宿才换好了一个新造型。他原本是很普通的短发,现在细软的黑发被修剪出了简单的层次,清爽的发型让人眼前一亮。因为云子宿的皮肤底子好,托尼化妆时也没怎么多加修饰,只简单地帮他修了修眉毛,把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强调了一下,就足以让人眼前一亮了。 碍事的黑框眼镜已经被摘掉,做好造型之后,一旁美容院的小助理们都在不停地夸云子宿皮肤好,长得好看。这些话云子宿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修炼了那么久的纯灵之体,肉|身自然会受到影响,体表没瑕疵也不是多么特别的事。 倒是一旁的吕凤莲被这些人的话惹得没少堵心,偏偏她还得摆出一副高兴的模样接受这群人对她侄子的夸赞,心里早不知暗自骂了多少次。 云子宿这人,绣花枕头草包一个,撑死了是个花瓶,平时土得不行,再好看能有什么用? 他最好能顺利地用这张脸被韩家人看上,老老实实地嫁到韩家去,省得再待在云家像个饭桶似的,每天只知道吃。 美容院助理的艳羡和吕凤莲的厌恶,云子宿都没接收到,在做造型的过程中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的他感觉更饿了,一心只期待着晚上能吃到什么。 相亲约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地点在一家高档西餐厅。吕凤莲和云子宿提前到了预定好的位置,两人抵达时,韩夫人和韩弈都还没到。 一看餐厅的名字,云子宿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等他看见四周各桌用餐者面前摆放的餐盘后,这种预感就真切地变成了现实。 ——盆底大的餐盘,装着巴掌大的食物。 这种高档昂贵却一口就能吃完的西餐,云子宿一向不怎么感冒,单是这种分量的牛排,他一个人就能吃二十块。 但是想也知道,吕凤莲是不可能让他吃第二块的。 “小宿啊,”两人落座后,吕凤莲看向云子宿,“等下韩夫人他们过来,你可千万别只顾着吃。韩家重规矩,和我们不一样,你听见没有?” 云子宿低头看菜单,没怎么上心地应了一声。 吕凤莲脸色不怎么好看,不过顾及今晚的相亲,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他们来得早,等了好一会,韩家的人还没出现。人没来齐,自然也没法点餐,云子宿把菜单翻了个遍,心底的郁闷更甚。这些餐食的配图无一不在凸显着自己的高端,落在云子宿严重却都浓缩成了三个字——不够吃。 正为自己的晚饭发愁,云子宿的动作突然一顿。 下一瞬,他颈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背脊上也传来一阵明显的战栗。 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惧怕,云子宿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凡俗界这么一家毫无异样的餐厅里感受到一股如此精纯又毫无攻击性的力量。 谁? 云子宿猛地转头看向餐厅门口。 一旁正在补妆的吕凤莲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手一抖,手上的口红一歪,就涂到了嘴角外面去。 但是等看清门口进来的人时,吕凤莲脸上的怒气已经完全转化成了拥挤的笑容,她匆忙把嘴角多余的口红蹭掉,起身对着走过来的人热情招呼道:“哎呦韩夫人,您好您好,来这边坐!” 从门口走进来的人正是风云集团董事长韩付的太太侯牧芹。她穿着一款棕色的套裙,拿着一只印着同款logo的手包,微卷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似乎总在俯视人的眼睛。她看起来高傲又矜贵,听见吕凤莲的招呼也没给什么回应,只款款地走向了被侍者拉开的座位。 优雅地落座之后,韩夫人才抬眼看向了对面的两人。她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吕凤莲:“你是?” 吕凤莲忙道:“韩夫人,我是小宿的伯母,我爱人就是云学工,他说您约了今天要让小宿和韩少爷见一面,这就是小宿,云子宿。” 韩夫人把视线转向一旁的云子宿,大致将人打量一遍,目光中多了一分满意。这个小孩长相不错,看起来挺清秀的,最起码在明面上拿得出手。而且想来云家那种地方也养不出多优秀的好人来,小门小户的见识短浅,给点甜头就能任意拿捏,选这种花瓶当做韩弈的对象,再合适不过。 吕凤莲小心地观察着韩夫人的脸色,发现她对云子宿没有不满的意思,才稍稍放下心来。见只有韩夫人一个人进来,她又问道:“韩夫人,韩少爷呢?” 还没等人回答,一直心不在焉总想往外看的云子宿已经抬头望向了门口。 41.041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解决完猫贩子的事, 天色已经转亮,街上的人流也逐渐多了起来。幸好ktv是24小时营业, 这个房间才能一直留着。 不过云子宿并不清楚韩弈的情况。 他问:“韩先生今天有事吗,要不要提前回去?” 韩弈摇头:“我等你。” 云子宿笑了笑:“好,那我尽快。” “不急。”韩弈看了看窗外,“我先去买早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善良又贴心的韩大少下楼去买吃的, 留下的云子宿把房门关好, 他摸出一张凝神符, 贴在了大猫的背上。 符纸和大猫一起消失,最后原地只剩下一个奶猫团子,云子宿又把刚刚从大猫身上抽|出的一缕黑气递了过去,小豹猫啊呜一口吞掉黑气, 顺着半开的窗户跑了出去。 清晨,城市刚刚苏醒, 初升的阳光洒在街头,各处都慢慢热闹了起来。 罗贝丽从早班车上走下来,皱着眉走进了小区。她刚下夜班回来,正准备回去补觉。 昨晚的几床病人都不怎么安静, 光是换输液瓶就跑了好几回,闹得她现在脑子里还嗡嗡作响。罗贝丽拿出钥匙开门, 她刚推门进去, 昏沉的意识中却忽然闪过一阵莫名的不安。 怎么了? 罗贝丽朝四处看了看, 屋内各处都是熟悉的摆设,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孩子已经去上学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可能是大夜班太累了,她自我安慰了一下,勉强把那阵心慌压了下去。 回到卧室拉好窗帘,口袋里的手机恰在此时震了一下,罗贝丽看了一眼消息,皱紧的眉心才舒展了一点。 新消息来自于一个聊天群,群名叫做“诛猫使者中级群”。 罗贝丽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回了几条消息。荧幕的白光映在她暗黄的脸上,在昏暗的卧室内更显阴沉。 群里消息刷得很快,刚刚有人发布了好几段短视频,里面都是刚刚出炉的新画面。罗贝丽也跟着回了好几条,等疲倦压过兴奋之后,才把手机锁好,放在了枕头边。 奇怪的是,尽管已经累得不行,罗贝丽却没能像以往那样沾枕头就睡着。她翻来覆去了好久,却一直心烦意乱,中途还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又回了几次消息。 等她记不清第几次拿起手机时,罗贝丽突然发现,使者群里又有人发布了好几个视频。 不过……这视频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罗贝丽疑惑地盯着手机,她闭了闭干涩酸疼的眼睛,又看了一遍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她自己上传的视频吗? 怎么有人把这些旧视频翻出来了? 罗贝丽正想去看发视频的人是谁,眼前却突然一花,视频里那些被绑住的猫突然挣脱束缚,最后竟然从屏幕里跑出来,跳到了手机外面。 跳出的猫一只接一只,等罗贝丽从这突变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被几十只猫包围了起来。 所有猫都完好无损,但罗贝丽亲眼见证过每一只猫死亡时的模样。 诡异的一幕让罗贝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正想伸手去揉,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 是四根橡胶止血带,牢牢绑住了她的四肢。 这止血带是罗贝丽从医院里顺出来的东西,被她用来捆猫的四肢,现在却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橡胶带紧紧陷入她的皮肉之中,让她无法挣脱,动弹不得。 罗贝丽慌乱起来,可她的挣扎毫无用处。那几十只猫围在四周,正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一只猫跳过来,嘴里咬着一根带血的毛衣针。 罗贝丽吓得惊声尖叫。她认出了那根比幼猫身体还长的毛衣针,那是她之前把猫的四肢捆住之后,接下来要用的工具。 而现在,被捅的变成了她自己。 那只猫跳过来,偏过头,嘴里咬紧的长针对准罗贝丽—— “啊啊啊!!” 曾经格外喜欢猫濒死叫声的罗贝丽,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可她甚至连昏死过去的权利都没有。 朦胧之中,她又看见一只猫用尾巴卷着一个水壶走了过来。水壶的样子格外熟悉,因为那就是罗贝丽自己家的壶。 罗贝丽惊恐万分,她想起了自己用这个水壶做出的事。 水壶里盛着刚烧开的沸水。 “……” 亮着屏幕的手机还在不断地跳出新消息。 但诡异的是,这些消息却都是从罗贝丽的账号中发出去的。 【诛猫宝贝】:扎针都玩腻了,我这回换了新方法, 【诛猫宝贝】:烧一壶开水,直接用管子灌。哎你们不知道,这么弄一时半会死不了,但是里面都烫熟了,还会引起器官衰竭。灌完之后,就当个水袋一样吊起来,得等上大半天才能死透 【诛猫宝贝】:可惜嗓子烫坏了,都不会叫了。等下次我试试扎几个眼,哈哈哈哈,说不定能像自制喷泉一样呢 下面紧接着跳出一段视频。 可视频里出现的,竟然是嘴边被烫出|水泡,像个水袋一样吊起来的罗贝丽。 她还醒着,张大了嘴,拼命想喊些什么。 救……命…… “小丽!小丽!”急切的呼唤声从耳边传来,罗贝丽猛地坐了起来,面色惊惶,一身冷汗。 丈夫担心地看着她:“小丽,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罗贝丽面容呆滞,她还在自己的卧室里,周围一切如常,没有毛衣针,也没有水壶。 丈夫把手机递回来:“你都把手机甩到地上了,怎么回事,是不是上班太累了?” 手机。 听见这两个字,罗贝丽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握住手机,用颤抖的手指解锁了密码。 屏幕上出现了群聊消息。 罗贝丽看见了自己睡前发出的那三|条文字消息,唯一不同的是,下面并没有视频跳出来。 她连划了三遍,确认下面没有视频之后,才松开了一点死死握住手机的手指。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段短视频被发了出来。 “啊!!” 罗贝丽惨叫一声,猛地把手机甩了出去。 “不要!!滚开!别出来!!啊啊啊!!” 丈夫焦急地叫她:“小丽,你怎么了?” 他正好接住了手机,一低头,就看见了屏幕上那些由罗贝丽发出去的消息。 “……” 丈夫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看向罗贝丽 “……灌开水?”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这是你发的消息?!” —————— 从安城回临城的路上,依旧是韩弈开车。今天天气不错,路况也很是通畅。 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人,韩弈开口道:“那群人数量不少,你不等猫全部找完,直接就把它留在安城了么?” “我给它贴了一个新画的符,”用的灵力来自于韩弈,所以效果要比之前那些没花灵力的符纸好得多。云子宿道,“这张符够它保持清醒直到报复完所有对象了。” 韩弈问:“之后就算结束了?” 云子宿摇了摇头:“等所有参与者得到报应之后,它会循着符咒留下的气息来找我,到时我要帮它梳理吞来的那些精气,还要剥除它身上的怨气。” 小豹猫其实已经变成了一个怨灵,因为“以牙还牙、血|债血偿”的执念,它才能成功让诸如罗贝丽一样的虐|猫者体验到如数奉还的痛苦。 韩弈微微皱眉:“不是说它自己可以净化吗?” “是可以,”云子宿道,“它身上还有很多其它幼猫的怨气,我说的剥除,就是要把这些幼猫的怨魂送入轮回。” “如果没有净化这个步骤,那些小猫怨气太重,是没办法转世投胎的。” 韩弈问:“那等全部结束,这只豹猫也要去投胎?” “不,它已经吸收过人的精气,而且还凝出了实体,就不是简单轮回能解决的了。”云子宿单手撑住下巴,“究竟要怎么处理……恐怕还得等它回来,视情况才能决定。” 回到临城时已是下午,吃完一顿丰盛的晚饭之后,韩弈才把车开到了云家别墅。 除了被送去医院的云学兵和他陪床的妻子,云家其他人都在别墅里。看到韩弈时,云学工还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对云子宿都没说什么。 韩弈并没有停留多久,离开别墅前,他抬头看向云子宿,两人对视了一眼,云子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韩弈也没有和云子宿告别,直接就推门出去了。 男人一走,云子宿就转身上了楼。他回了自己的卧室,没等三分钟,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哐哐哐地用手砸门。 “云子宿!开门!你出来!” 云子宿拉开门,外面站着的人是云家最小的孙子,云耀祖。 “快点啊,磨叽什么。” 云耀祖满脸不爽,见云子宿走出来,又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赶紧下楼,奶奶和大伯都等着你呢!” 拎着几杯奶茶的云子宿慢悠悠地走在阳光下,和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相比,他既没有全副武装的防晒装备,也没有专门选择有树荫的地方来走,毒辣的阳光似乎对他完全没有影响,那张被黑框眼镜遮住了小半的白|皙脸庞上也没有一点出汗的痕迹。 走进小区,拐至倒数第二排别墅,云子宿走到房门前,按下了门铃。 没有人应。 云子宿又用提着三杯奶茶的右手去按了一次门铃,过了好一会,门才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十二三岁大小的男孩皱着眉站在门口,嘴里嘟囔了一句:“按这么久干嘛,烦死了。” 云子宿只当没听见,绕过他身边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屋,充足的冷气迎面扑来,清凉的室温驱散了一身的暑气,就算是已经不易受外界环境影响的云子宿,也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客厅里有两女一男三个年轻人正坐在一边玩牌,还有一个位置空着,显然是留给刚刚那个男孩的。 云子宿把五杯奶茶和代金卡放在茶几上,拎起自己的那杯去了书房。等落后一步的男孩走回客厅的时候,三个年轻人里那个十五岁的女孩没看见云子宿,就叫了一声:“云耀祖,把奶茶拿过来。” 被叫做云耀祖的男孩在茶几上找到了自己的那杯,插上吸管吸了一大口,边喝边走回了桌旁。 “要喝自己拿,我才不帮你。” 女孩气得够呛,伸手就想拍他的头,云耀祖灵活地躲了过去,最后还是一旁的云光宗开口道:“姗姗,你去拿。” 云光宗在四个人里年龄最大,他的话还能起点作用。被点名的云姗姗瞪了云耀祖一眼,不情不愿地去把剩下的三杯奶茶拿了过来。 四个人继续打牌,不过他们没玩多久,就被餐厅里的声音叫了过去。 “过来吃饭了!” 别墅的面积很大,餐厅也显得非常宽敞,圆形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周围放置了足有十二把椅子。众人依次就座后,餐桌旁就只剩下最顶端的一把最大的椅子还空着。 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对云光宗道:“光宗,去请你奶奶。” 云光宗起身上楼,没过一会,就从楼上扶着一位面目严肃、花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走了下来。 直到老人落座,率先拿起筷子,这顿饭才算真正开始。 云老太太已到耳顺之年,却仍然听不得一点忤逆的话,连最小的孙子云耀祖在她面前都不敢像平时那样骄横。她嫁到云家四十年,给三代单传的云老爷子生了三儿一女,自诩是云家的头号功臣。云老爷子去世之后,云老太太也成了头号家长,家里稍大一点的事,都得由她做主。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点变化,午餐吃到尾声,率先打算开口的却是那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也就是云老太太的大儿子,云学工。 云老太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有她在,餐桌上谈事也得等都吃完了才行。等所有人陆陆续续地放下筷子之后,云学工正想开口,却见不远处的云子宿还在继续。 低头吃海鲜汤面的年轻男孩动作轻巧优雅,吃相彬彬有礼。白|皙秀美的面容被黑框眼镜和细软的刘海遮住了大半,但只看那轮廓精致的下巴和薄软的红唇,也足以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在云学工眼里,云子宿却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饭桶。 云家的午餐很丰盛,光是硬菜就占了一半。其他人吃不了多久就觉得撑了,只有云子宿一个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放慢过进食速度,饭量也足以令人咋舌。 解决完一碗海鲜汤面只花了不到三分钟,之后,云子宿又开始吃起了面前的蒸饺,忍无可忍的云学工正想开口,却被身旁的妻子吕凤莲拉了一下。 吕凤莲暗中朝他使了个眼色。 想起今天要说的事,云学工不得不把已经到嘴边的斥责咽了下去。 等最后一个蒸饺吃完,云子宿没东西可吃了,才终于放下了筷子。 云学工已经掩饰住了自己的怒气,他没看云子宿,反而对着其他人道:“我有事情要说。” 云老太太没走,其他人也不能离席。听见云学工的话,已经百无聊赖到开始玩手机的几个小辈都抬起了头。 云学工道:“风云集团的韩家最近在给小辈寻找婚配对象,我最近正好和他们有合作,听说了这件事,就把咱们家的情况和他们提了一下。” 一听见韩家这两个字,别说正值适婚年龄的李|芳菲,连年仅十五岁的云姗姗都按捺不住地露出了惊喜和向往。 云家家底不差,这座位于市区的别墅就是佐证之一。单靠云老太太手里握着的那份祖产,也足够养活云家后两代这一大家子的人。可是坐吃山总会空,云老爷子的三个儿子没一个能比得上他,唯一一个聪明点的二儿子还放弃了继承家族企业,而且生意才刚做出点成绩,就出车祸走了。 韩家不一样,就算放眼整个临城,也再难找出一家能与韩家一较高下的世家。临城四大家族里,韩家是当之无愧的老大。他们家的三个小辈也都是人中龙凤,就连年仅十二岁的韩以天都被早早地冠上了神童的称号。 云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李|芳菲和云姗姗曾经参加过韩家举办的酒宴,她们对韩家的众星捧月和财大气粗的印象尤为深刻。可惜自打老爷子去世之后,云家再也没办法和临城的其他世家搭上线,别说参加酒会,她们连见韩家人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一听云学工提起韩家的亲事,两人都很是关注。 李|芳菲和她妈妈一样,从小在重男轻女的云老太太眼皮底下长大,性子很是逆来顺受。此时在场虽然只有她一个人年龄合适,率先开口询问的人却是云姗姗。 “大伯,韩家这次是要给谁相亲?” 云姗姗的话问完,李|芳菲也忍不住看向了云学工。 云学工道:“是韩家的大公子。” 急等回答的两人都是眼睛一亮,云姗姗抢着问:“是不是韩以隆?” 云学工却摇了摇头。 “是韩弈。” 听见这个名字,云姗姗满脸茫然,李|芳菲却是脸色一白。 韩弈?怎么会是韩弈? 一旁的云向红也愣了一下,她知道云学工的脾气,从小就没反抗过大哥的决定,可韩家的情况她听说过,如果真的是韩弈,她宁愿自己的女儿攀不上这个高枝。 云向红问:“大哥,你把情况介绍了,韩家那边怎么说?” 云学工道:“韩家觉得条件不错,说是今晚要见一面。” 云向红眉心一抽,李|芳菲更是差点没直接叫出声来。 吕凤莲在一旁看着,心底冷笑一声,觉得自家这小姑子也太会白日做梦,就算是韩弈,那也是韩家人,哪里轮得上李|芳菲挑三拣四?不过她面上不显,只笑着道:“向红啊,人韩家看中的可不是我们家的姑娘。” 云向红茫然道:“不是姑娘?” 云学工点了点头,视线转到了一旁的云子宿身上。 “他们要约的人是老三家的。” 原本安安静静待在边缘的云子宿瞬间成了众人的焦点。 不看还好,这么一看,云学工又被气得不轻。才刚放下筷子,就这两句话的功夫,云子宿竟然又喝上了奶茶。 饭桶!果然是饭桶! 心里骂着,云学工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不打算和云子宿多废话,直接道:“老三家的,你自己去收拾,下午让你伯母带你去换身衣服,晚上就去见韩家的人。” 说话之间,竟然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不说突然被下了通知的云子宿,就连屋里的其他人,一时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国内虽然已经通过了同性婚姻,可是传统思想根深蒂固难以改变,不接受同性恋的依旧大有人在,别的不说,保守了一辈子的云老太太肯定不会同意。 可等众人去看云老太太的反应时,却没从她那一贯严苛的脸色中找出一点意外。 不仅如此,等云学工说完之后,沉默了许久的云老太太还咳了一声,用沙哑苍老的声音开口道:“老了,坐久了各处疼。光宗啊,来,扶奶奶回屋。” 云光宗起身扶她上楼,云老太太的话紧跟着云学工的声音,她这么一动,就让云子宿连唯一能开口拒绝的时机都没有了。 等云老太太走后,其他人也准备离席,吕凤莲又招呼了云子宿一声:“小宿啊,你快回屋收拾收拾,伯母下午就带你去买衣服。” 三个人分饰三角,就这么替云子宿做了主。 吃掉最后一颗珍珠的云子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奶茶,他抬眼淡淡地看向吕凤莲,又看了一眼正恐吓般地瞪着他的云学工。 云姗姗和云耀祖已经被自己家长拽走了,李|芳菲更是和云向红躲得远远的,一会功夫,餐厅里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不过其他人在与不在也没什么区别,总归是没人会帮云子宿拒绝。 巧的是,云子宿自己也没想拒绝。 把奶茶杯扔进垃|圾桶,云子宿朝吕凤莲露出一个微笑。 “好,谢谢伯母。” 见人这么识时务,云学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满意地转身走了。 然而和他一起对亲侄子下手的吕凤莲看见了云子宿的微笑,却是顿了一下,没来由地觉得颈后突然一冷。 走进小区,拐至倒数第二排别墅,云子宿走到房门前,按下了门铃。 没有人应。 云子宿又用提着三杯奶茶的右手去按了一次门铃,过了好一会,门才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十二三岁大小的男孩皱着眉站在门口,嘴里嘟囔了一句:“按这么久干嘛,烦死了。” 云子宿只当没听见,绕过他身边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屋,充足的冷气迎面扑来,清凉的室温驱散了一身的暑气,就算是已经不易受外界环境影响的云子宿,也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42.042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眼见符纸顺利飞到那邪祟面前, 下一秒就能把对方困住,红衣男精神紧绷,连打了三个手印,生怕那东西突然暴起,将束缚打破。 但意外比他想象的还要迅疾。 只听“咻”的一声轻响, 一道白光闪过, 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白光的轨迹与符纸完全一致, 没等这群人反应过来,四张来势汹汹的符纸已经全部被拦腰截成了两半。 那白光迅如闪电, 最后却是甩过一个完美的弧线, 轻飘飘地落在了本该被符纸包围的韩弈怀里。 失去了力量加持的符纸变为普通黄纸, 八张碎片纷纷扬扬地从半空飘落下来, 还有一片飞到了红衣男脚边。 一众人心中皆是一紧。 那白光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斩断已经施咒的符纸? 战机瞬息万变,不容分秒错失。十人正待再次发起进攻, 却听见了一个年轻温软的声音。 “闹够了没有?” 几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云子宿从人群中走出来 ,走向了正被严阵以待的韩弈。他的声线偏软,加上年龄的缘故,听起来还带着一分稚|嫩。 可他开口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 “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对着一个普通人喊打喊杀, 这就是你们北三门的本事?” 修灵界灵气充沛, 但各路资源也要靠自己争取, 修士本就逆天改命, 经历过三百多年的磨砺,尽管失去了不少记忆,云子宿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他之前不与云家人正面硬扛,是为了积蓄灵力,并不代表他的性格软弱。费家当初给他看过凡俗界的符咒集录,红衣男使出的那符咒对一切阴邪之气都有效,别说是满身灰灵的韩弈,就连一个八字稍轻、阴气过盛的普通人,都会受到符纸效力的波及。 一想到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去伤害韩弈,云子宿的心底就不由生出一股怒气。 竖子敢尔! 那十人显然没想到会被云子宿一语道破|身份,几人面面相觑,最终都把视线转向了韩弈。 果然,这么仔细一看,他们才发现,韩弈并不是什么鬼怪邪祟,只是因为他身上阳气不足,再加上从卧室涌|出的阴煞之气,他们就下意识地把韩弈当成了邪物。 他们追捕了老道这么久都未能成功,却见老道被重伤成了现在这模样,下意识便预设了一个极为厉害的凶物,进屋时就带着极强的戒备。 不过现在看来……那厉害的凶物肯定不是面前这个人。 几人看向云子宿,就见他走到韩弈身边,从韩弈手中接过了一个比一元硬币稍大些的圆形卡片。 那卡片上大部分都是白色,只在下方印着两行字。 安城公交 一卡通。 红衣男心中一凛,他原以为那白光是什么厉害的玄门暗器,却没想到,切断符纸的居然是这么普通的一张公交卡。 也就是说,这个人的本身的实力已经高到不必借助外物了。 红衣男不敢深想,他先带着刚刚和自己一起出手的三个人对韩弈诚恳地道了歉,才对云子宿道:“在下北派全真宗七座弟子洪一南,刚才行|事太过鲁莽,多有冒犯,望前辈海涵。” 玄门以实力为尊,面对这么年轻的云子宿,洪一南叫起前辈来也并未含糊。他问:“不知前辈……可是正一宗门下的弟子?” 五大宗派中,北以全真宗为首,南以正一宗领衔,洪一南见云子宿能力不凡,才会有此一问。 云子宿冷淡道:“不是。” 他显然还没有完全消气。 洪一南有些意外,他又问:“那前辈可是净明宗……?” 虽然都属南派,但净明宗与正一宗实力差距甚远,云子宿怎么看也不像是敬明宗出来的人。 云子宿没答他,扫了他们一眼,反问道:“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洪一南见他不愿透露身份,只好作罢。他和身后几人商量了一下,随即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如云子宿所说,他们正是北三门的人。北派三门中各出三人,负责领队的全真宗多出一人,正好组成十人的监察队。他们此行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追捕逃窜的孙劳。 闻言,韩弈问:“孙劳是哪个宗门的人?” 洪一南摇头:“哪门都不是。” 云子宿见韩弈开口,就解释道:“他是正统宗的人。” 见云子宿知道这个名字,监察队的几人又是一惊。 韩弈问:“不是只有五个宗门?” 据洪一南的说法,五大宗门中并没有正统宗这个名字。 云子宿道:“听说这个正统宗是一群没门派的人搞出来的幺蛾子,现在在各处作乱。” 之前拐骗费扬的那个假师父也是正统宗的人,最后同样被费家交给了监察组,所以云子宿才会知道这件事。 洪一南道:“是,宗门有令,我们正在追捕正统宗的人。” 他朝四周看了看,问:“前辈清不清楚,刚刚伤了孙劳的东西,现在在哪?” 云子宿眼不眨心不跳:“两败俱伤,它被孙劳打散了。” 洪一南显然还有一肚子的疑惑,但他们之前对韩弈的态度出了差错,云子宿摆明了不想和他们多说。见问不出什么之后,监察组也只好先行离开,毕竟他们还要带着孙劳回去交差。 临走前,洪一南在队伍末尾垫后,他多看了韩弈两眼,最后还是对云子宿道:“前辈,这段时间附近不算太平,这位朋友体质偏虚,还需要你小心照看。” 他又对之前的错误道了一次歉,才跟着其他人离开了。 云子宿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解释最开始直接下重手用驱邪符的原因,也知道对方是在向自己示好。但是现在,洪一南显然不是他需要思考的重点,怎么向韩弈解释这些事才是头号问题。 他简单地把之前费扬的事和韩弈讲了一遍,又把那个“隐世高手”的师父搬了出来,韩弈听完也没什么异样,看样子,从小见鬼的经历已经让他比普通人的承受能力高了许多。 聊完之后,两人把一片狼藉的屋内简单收拾了一下。云子宿顺势烧掉了之前布下的那些符纸。有了这么一通消息传出去,恐怕这个房子也很难再找新的买家。 除了被收进玉片的凶兽,屋内已经没有了其它的阴浊,云子宿也不用担心阵法消失后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窜出去。凶煞可以吞噬阴气,想来其他被吸引来的东西都已经被凶兽吞掉了。 之前那四个帮云子宿打扫过卫生的阴物也是。 打扫完房间之后,两人打算先去吃晚饭,等吃完再找地方解决凶兽的事。他们乘电梯下了十八层,室外已是夕阳西斜,白日的酷热散去后,出来乘凉的人也多了不少。 云子宿没走几步,就听见路边散步的人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下午刚刚目睹的怪事。说是有个神经病在路上大喊大叫,吸引了不少眼球,听说最后一路喊着跑去了旁边的派出所。还有一个人目光呆滞,走在路上都不知道躲车,喇叭也听不见,跟中了邪似的,最后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韩弈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话,他侧头看向云子宿,问:“云学兵会回临城?” 云子宿点头:“他跑去车站了,下车有人接。” 韩弈顿了顿,问:“他们知道你来这儿吗?” “可能会知道吧,”云子宿不怎么在意,“不过这次也够他们消停一段时间了。” 他的计划还没结束,除了云学兵,其他人的账也一样要算。 云子宿正想着,就察觉自己脑后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 韩弈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道:“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 云子宿愣了一下,韩弈已经转身去开车了。 晚饭选在了一家商场里,不过因为正好是周末,停好车走进商场之后,两人才发现各家餐饮店都在排队。好吃的店排队都要很久,云子宿想了想,干脆带着韩弈去了不远处一家街边的店吃。 因为距离很近,韩弈也没有再去开车。他们并肩走在热闹的路边,夏日傍晚的风轻轻吹拂着,带来一阵清爽的舒适感。 两人相貌同样出色,并肩一起时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他们正随意地聊着天,迎面忽然走来了一个神色慌张的年轻男生。 那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脸色明显有些苍白,不时在向后扭头,似乎在张望着什么。 看到侧头和韩弈说话的云子宿,他的视线忽然定住了。 三人的距离不过五米,带着眼镜的青年突然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来,伸手就要去拉云子宿的手。 云子宿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不过在反应过来之前,韩弈已经直接伸手拦住了那人。 眼镜青年却并未停手,他不顾阻拦的韩弈,大声冲着云子宿喊:“亲爱的,你不要走!你为什么要抛下我跟他在一起?!” 他的声音已经变了腔调,近乎撕心裂肺,只一嗓子,就把街边许多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云子宿吸了吸鼻子,就看见了从店里走出来的何安凯。 “子宿。” 何安凯眼底含笑,硬朗的面部线条也略略显得柔和起来,他比云子宿大两岁,入伍之后更显得稳重,即使站在人声鼎沸的嘈杂门店里,也依旧挺拔如松。 “阿凯!”云子宿朝人挥了挥手,何安凯走过来,分别已久的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云子宿的手还没收回来,就听见何安凯道:“你瘦了。” 云子宿:“……”这是最近新流行起来的问候语吗。 周围人太多,两人并没有停留太久,何安凯带着云子宿绕到了一旁一张空桌上。桌子显然是特意留下的,上面放着几个空铁盘,一瓶北冰洋,还有一瓶冰啤。 店里顾客太多,提前烤出来口感又会不好,所以东西还要等一会才能上来。两人坐在桌旁,何安凯就着桌沿把北冰洋的瓶盖磕开,插好吸管之后递给云子宿,等云子宿接过去,他又如法炮制地开好了冰啤。 闷热尚未散尽的夏夜,橙味的碳酸饮料带来沁人心脾的爽感,云子宿吸了好大一口北冰洋,压了压自己被烤串香味勾起的馋虫,才开口道:“叔叔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他们的精神也恢复得很好。”何安凯轻声道,“子宿,多谢你。” 云子宿笑道:“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谢的。我还得谢谢你请我吃烧烤。” 何安凯和云子宿相识在高一,当时的何安凯性格沉闷,再加上比同龄人高出一头的个子,坐在最后一排的他总显得有些孤僻。云子宿是因为察觉了缠绕在他周围的灰雾,顺手帮他解决了父母被人设阴计陷害的事,两人的关系才真正熟悉起来。 何安凯也笑了笑,他抿了一口啤酒,喉结微滚,动作爽利,入伍时间长了,少时的郁气早已化成了一身悍勇,曾经的孤僻少年也长成了硬朗男儿。 两人随意闲聊着,从高中的回忆到军营里的趣事。烤串上来之前,店里请的帮工先给端来了一份凉菜和一盘花生毛豆,趁着云子宿剥花生吃的时候,何安凯问了他一句:“你呢,子宿,你最近怎么样?” 云子宿吃了一颗花生,被汤汁煮过的花生很是入味,一咬还能尝到果皮下薄薄一层的汤水。他把花生咽下去才道:“我挺好的啊,放暑假了没什么事,整天也很悠闲。” 何安凯左手握着啤酒瓶,凝结的水珠顺着瓶身滴落在他的虎口。 “我听说,”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停顿了一下才把话问出来,“你要结婚了?” 云子宿“咦”了一声,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娱乐版有韩家的消息。”何安凯看着他,“子宿,这是真的吗?” 云子宿点了点头,他倒忘了还有媒体的事:“在准备订婚。” 何安凯又顿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什么,瞥见不远处店内的情景,却是又把话截住了。 “串烤好了,我过去拿。” 没过一会,何安凯就拿着一把烤好的羊肉串走了过来,这些串都是刚刚备考出来,表层还冒着滋滋作响的油花,扑鼻的香味随着热气散发出来,那种诱|惑更是让人难以抵挡。 烤串一拿出来,云子宿就被勾走了魂。烤得恰到好处的羊肉串肥瘦相间,肥膘烤出的油裹在瘦肉表层,外面是喷香的孜然和辣椒粉,还没吃进嘴里,就已经让人想象出了那种鲜美细嫩的口感。 何安凯把一串递到云子宿面前,其他的放在了桌上的空铁盘里,云子宿把烤串接过去,刚迫不及待地想要咬下去,就忽然闻见了一股与面前羊肉串不相上下的诱人香味。 云子宿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向远处望去。 纯灵之体的修炼进入关键时期之后,为了节省灵力,他就没有再动用过自己的灵识,所以现在即使有人靠近,云子宿也必须要在很短的距离内才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见云子宿突然停下了动作,何安凯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在烧烤桌的边缘位置,站着一个身穿西服,面无表情的男人。 毕竟是夏天,尽管已经入夜,大部分人也都穿着短袖,会穿一身正装的人实在罕见。再加上烧烤摊上满满的谈笑声和肉|香味,尤其是几个打着赤膊高谈阔论的中年人,两相对比之下,男人实在是与这里格格不入。 许是这身西装太过显眼,又或者因为男人随身自身的阴冷之气,原本嘈杂的氛围突然冷了一下,不少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男人却对此视而不见,他绕过几张坐满了人的桌子,直接朝云子宿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只是云子宿,何安凯也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他不由暗中皱了皱眉。 是韩家那个鲜少露面的大公子,也是云子宿的结婚对象。 韩弈。 韩弈走到面前的时候,云子宿手里还拿着没来及放下烤串。被只在西餐厅见过一面的未婚夫撞见吃烧烤……总觉得有点尴尬。 云子宿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韩先生,这么巧,。” 韩弈看着他,眼睛里那沉沉的雾气似乎在慢慢散开。 他指了指云子宿旁边的座位,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嗯?没有,”虽然有些吃惊对方会现在这,本着要给人留下好印象的原则,云子宿还是主动帮他把座位往外拉了拉。 店外的烧烤桌都是临时摆出来的,讲究点的人还会用纸擦一擦才坐下,韩弈却是看都没看,直接坐在了云子宿身边。 云子宿还在为韩弈的随性意外,就见对方把目光转到了自己手中的烤串上,云子宿愣了一下,下意识道:“韩先生要尝尝吗?” 他本来只是礼节性的客套,穿正装坐在烧烤桌旁已经够让人意外,韩大公子一看就不是会吃这种东西的人,还是西餐厅更适合对方。 可韩弈居然没有拒绝。 “好。” 云子宿彻底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烤串已经不见了,韩弈没去碰盘子里的那些,反而拿走了他手里的那串,两人的手指又擦了一下,依旧是熟悉的冰凉触感。 云子宿却觉得自己的心在被炙烤。 我的串…… 他还以为大户人家不会稀罕这种街边摊,谁知道,谁知道…… 云子宿的心在滴血。 连灵体空缺的胸口都在漏风。 手里的烤串被韩弈拿走,云子宿只能再去拿盘子里的那些,他咬了一口羊肉,烤得恰到好处的瘦肉混着撒好的调料,吃下去不只是口舌的享受,还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愉悦与满足感。 尽管这种幸福现在已经减少了十分之一。 云子宿郁闷地咬着串,让他更郁闷的是,韩弈只吃了一口,就把手里的羊肉串放下了。 暴殄天物!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尽管很快,刚刚起身离开的何安凯就拿着新烤好的串走了过来,尽管新的烤串里还有云子宿最喜欢吃的月牙骨和烤板筋。云子宿还是悄悄在心底给韩弈扣了一分。 他忙着给羊肉串记仇,给两人互相介绍时,都没有注意到韩弈和何安凯之间一触而过的短暂对视。 韩弈周|身仍是阴冷的凉意,何安凯也没和好友这位突然出现的未婚夫说什么,只沉默地抿了一口啤酒。 云子宿对此一无所察,他还趁着抬手去拿烤串的机会,装作不经意地碰了一下韩弈的手肘,从人身上偷扯了一点灰灵下来。 脆骨咬进嘴里的同时,偷来的灰灵也从两人接触过的部位渗入了身体里,云子宿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 清甜又舒适,灵力超好吃。 这个串赔得值了! 他正开心的时候,身旁的韩弈忽然侧头看了过来。 云子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难道是刚刚偷吃被发现了? 林羽想多录一点证据保存下来,就接着问,不是上次来的时候就说要处理了它,怎么还拖了这么久。纹身男扯出一个笑容,那笑看起来比板着脸更让人觉得可怕。 他说:“既然是处理,怎么会让它这么快就死了?” 纹身男的语气让林羽当时就觉得脊背发凉,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对方怎么看都像是话里有话,一语双关。再加上察觉了纹身男不时看向隐藏摄像头的口袋,林羽不敢多留,拔腿就逃了出来。 之后的事不必赘述,云子宿听完,思索着问道:“所以,那些人一直把这只猫折磨了这么久?” 他在想的东西和林羽有些差别。草木鸟兽鱼,万物皆有灵。这种被折磨到死不瞑目的动物,惨死后生出凶煞的可能性会非常大。 “他,他们……”林羽的状态并没有随着时间好转,反而连面色都有些发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更加恐怖的猜测。 见状,云子宿好心帮他倒了一杯水放在餐桌上转过去,林羽喝完温水缓了一下,才低声道:“我想到了一个更糟糕的可能。” 云子宿问:“什么?”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就问过他们,”林羽道,“他们让种猫在短时间内连续怀|孕,生出这么多胎幼崽。那如果小猫生下来就有病,养不活该怎么办。” 43.043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老道的实力不容小觑,能把他伤成这样的对手……想来也不是易与之辈。 红衣男不敢迟疑,他一面用声音吸引对方的注意, 一边用背在身后的左手做了一个手势。待驱邪咒念完, 他将手中符纸一送, 与此同时,另有三张同种样式的符纸一并从他身后三人手中飞出,四张黄符成锁链之形, 直直朝来人飞去! 眼见符纸顺利飞到那邪祟面前, 下一秒就能把对方困住,红衣男精神紧绷,连打了三个手印, 生怕那东西突然暴起, 将束缚打破。 但意外比他想象的还要迅疾。 只听“咻”的一声轻响,一道白光闪过,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白光的轨迹与符纸完全一致, 没等这群人反应过来, 四张来势汹汹的符纸已经全部被拦腰截成了两半。 那白光迅如闪电, 最后却是甩过一个完美的弧线, 轻飘飘地落在了本该被符纸包围的韩弈怀里。 失去了力量加持的符纸变为普通黄纸,八张碎片纷纷扬扬地从半空飘落下来,还有一片飞到了红衣男脚边。 一众人心中皆是一紧。 那白光究竟是什么东西, 居然能斩断已经施咒的符纸? 战机瞬息万变, 不容分秒错失。十人正待再次发起进攻, 却听见了一个年轻温软的声音。 “闹够了没有?” 几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云子宿从人群中走出来 ,走向了正被严阵以待的韩弈。他的声线偏软,加上年龄的缘故,听起来还带着一分稚|嫩。 可他开口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 “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对着一个普通人喊打喊杀,这就是你们北三门的本事?” 修灵界灵气充沛,但各路资源也要靠自己争取,修士本就逆天改命,经历过三百多年的磨砺,尽管失去了不少记忆,云子宿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他之前不与云家人正面硬扛,是为了积蓄灵力,并不代表他的性格软弱。费家当初给他看过凡俗界的符咒集录,红衣男使出的那符咒对一切阴邪之气都有效,别说是满身灰灵的韩弈,就连一个八字稍轻、阴气过盛的普通人,都会受到符纸效力的波及。 一想到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去伤害韩弈,云子宿的心底就不由生出一股怒气。 竖子敢尔! 那十人显然没想到会被云子宿一语道破|身份,几人面面相觑,最终都把视线转向了韩弈。 果然,这么仔细一看,他们才发现,韩弈并不是什么鬼怪邪祟,只是因为他身上阳气不足,再加上从卧室涌|出的阴煞之气,他们就下意识地把韩弈当成了邪物。 他们追捕了老道这么久都未能成功,却见老道被重伤成了现在这模样,下意识便预设了一个极为厉害的凶物,进屋时就带着极强的戒备。 不过现在看来……那厉害的凶物肯定不是面前这个人。 几人看向云子宿,就见他走到韩弈身边,从韩弈手中接过了一个比一元硬币稍大些的圆形卡片。 那卡片上大部分都是白色,只在下方印着两行字。 安城公交 一卡通。 红衣男心中一凛,他原以为那白光是什么厉害的玄门暗器,却没想到,切断符纸的居然是这么普通的一张公交卡。 也就是说,这个人的本身的实力已经高到不必借助外物了。 红衣男不敢深想,他先带着刚刚和自己一起出手的三个人对韩弈诚恳地道了歉,才对云子宿道:“在下北派全真宗七座弟子洪一南,刚才行|事太过鲁莽,多有冒犯,望前辈海涵。” 玄门以实力为尊,面对这么年轻的云子宿,洪一南叫起前辈来也并未含糊。他问:“不知前辈……可是正一宗门下的弟子?” 五大宗派中,北以全真宗为首,南以正一宗领衔,洪一南见云子宿能力不凡,才会有此一问。 云子宿冷淡道:“不是。” 他显然还没有完全消气。 洪一南有些意外,他又问:“那前辈可是净明宗……?” 虽然都属南派,但净明宗与正一宗实力差距甚远,云子宿怎么看也不像是敬明宗出来的人。 云子宿没答他,扫了他们一眼,反问道:“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洪一南见他不愿透露身份,只好作罢。他和身后几人商量了一下,随即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如云子宿所说,他们正是北三门的人。北派三门中各出三人,负责领队的全真宗多出一人,正好组成十人的监察队。他们此行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追捕逃窜的孙劳。 闻言,韩弈问:“孙劳是哪个宗门的人?” 洪一南摇头:“哪门都不是。” 云子宿见韩弈开口,就解释道:“他是正统宗的人。” 见云子宿知道这个名字,监察队的几人又是一惊。 韩弈问:“不是只有五个宗门?” 据洪一南的说法,五大宗门中并没有正统宗这个名字。 云子宿道:“听说这个正统宗是一群没门派的人搞出来的幺蛾子,现在在各处作乱。” 之前拐骗费扬的那个假师父也是正统宗的人,最后同样被费家交给了监察组,所以云子宿才会知道这件事。 洪一南道:“是,宗门有令,我们正在追捕正统宗的人。” 他朝四周看了看,问:“前辈清不清楚,刚刚伤了孙劳的东西,现在在哪?” 云子宿眼不眨心不跳:“两败俱伤,它被孙劳打散了。” 洪一南显然还有一肚子的疑惑,但他们之前对韩弈的态度出了差错,云子宿摆明了不想和他们多说。见问不出什么之后,监察组也只好先行离开,毕竟他们还要带着孙劳回去交差。 临走前,洪一南在队伍末尾垫后,他多看了韩弈两眼,最后还是对云子宿道:“前辈,这段时间附近不算太平,这位朋友体质偏虚,还需要你小心照看。” 他又对之前的错误道了一次歉,才跟着其他人离开了。 云子宿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解释最开始直接下重手用驱邪符的原因,也知道对方是在向自己示好。但是现在,洪一南显然不是他需要思考的重点,怎么向韩弈解释这些事才是头号问题。 他简单地把之前费扬的事和韩弈讲了一遍,又把那个“隐世高手”的师父搬了出来,韩弈听完也没什么异样,看样子,从小见鬼的经历已经让他比普通人的承受能力高了许多。 聊完之后,两人把一片狼藉的屋内简单收拾了一下。云子宿顺势烧掉了之前布下的那些符纸。有了这么一通消息传出去,恐怕这个房子也很难再找新的买家。 除了被收进玉片的凶兽,屋内已经没有了其它的阴浊,云子宿也不用担心阵法消失后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窜出去。凶煞可以吞噬阴气,想来其他被吸引来的东西都已经被凶兽吞掉了。 之前那四个帮云子宿打扫过卫生的阴物也是。 打扫完房间之后,两人打算先去吃晚饭,等吃完再找地方解决凶兽的事。他们乘电梯下了十八层,室外已是夕阳西斜,白日的酷热散去后,出来乘凉的人也多了不少。 云子宿没走几步,就听见路边散步的人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下午刚刚目睹的怪事。说是有个神经病在路上大喊大叫,吸引了不少眼球,听说最后一路喊着跑去了旁边的派出所。还有一个人目光呆滞,走在路上都不知道躲车,喇叭也听不见,跟中了邪似的,最后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韩弈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话,他侧头看向云子宿,问:“云学兵会回临城?” 云子宿点头:“他跑去车站了,下车有人接。” 韩弈顿了顿,问:“他们知道你来这儿吗?” “可能会知道吧,”云子宿不怎么在意,“不过这次也够他们消停一段时间了。” 他的计划还没结束,除了云学兵,其他人的账也一样要算。 云子宿正想着,就察觉自己脑后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 韩弈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道:“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 云子宿愣了一下,韩弈已经转身去开车了。 晚饭选在了一家商场里,不过因为正好是周末,停好车走进商场之后,两人才发现各家餐饮店都在排队。好吃的店排队都要很久,云子宿想了想,干脆带着韩弈去了不远处一家街边的店吃。 因为距离很近,韩弈也没有再去开车。他们并肩走在热闹的路边,夏日傍晚的风轻轻吹拂着,带来一阵清爽的舒适感。 两人相貌同样出色,并肩一起时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他们正随意地聊着天,迎面忽然走来了一个神色慌张的年轻男生。 那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脸色明显有些苍白,不时在向后扭头,似乎在张望着什么。 看到侧头和韩弈说话的云子宿,他的视线忽然定住了。 三人的距离不过五米,带着眼镜的青年突然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来,伸手就要去拉云子宿的手。 云子宿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不过在反应过来之前,韩弈已经直接伸手拦住了那人。 眼镜青年却并未停手,他不顾阻拦的韩弈,大声冲着云子宿喊:“亲爱的,你不要走!你为什么要抛下我跟他在一起?!” 他的声音已经变了腔调,近乎撕心裂肺,只一嗓子,就把街边许多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距离婚礼的日子用一只手都能数得清,云子宿一直待在韩弈的公寓里,却始终没能见到他回来。 两人的交流始终是在线上或者是电话里进行的。韩弈这几天似乎很忙,除了筹备婚礼,还有工作上的事。他说最近在加班,期间又出差了一次,所以一直没有时间回去。 云子宿觉得有些意外,但是想一想似乎也很有道理,因此就没怎么在意。如果他能多看一点消遣时间的八点档电视剧,或者狗血瓢泼的霸道老公小娇花,他或许能发现韩弈话里的蹊跷,但云子宿平日的所有空闲时间都被用来修炼了,所以他也没能发现韩弈这些话与“丈夫出轨的十八个征兆”的相似之处。 毕竟是富家子弟,忙也是正常的。云子宿这么想完,就继续干自己的事去了。 婚礼前的这些天,云子宿一直没有回云家别墅,奇怪的是,云家人居然也没有再骚扰过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 云子宿乐得清闲,就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无字印里。纯灵之体的修炼已经进入了紧要关头,心口是修士的根基所在,也是修补进程最为复杂的一部分。云子宿在修灵界都没能成功修炼出纯灵之体,在灵气稀薄的凡俗界,他必须更加谨慎。 云子宿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宗门还在等他,师父也在等他,不管花费多久,他都必须要找到回修灵界的方式。现下情况不明,前路迷雾一片,修成纯灵之体是云子宿唯一能做、也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增加一点回去的几率。 所以这段时间,云子宿的活动范围基本仅限于餐厅和侧卧。要不是还时不时有人叫他出去定制衣服、查看婚礼流程,云子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要结婚的人。 之后的几天,韩弈也始终没有回来。一直到婚礼当天,云子宿才终于见到了他。 因为是两个男人结婚,再加上云子宿的父母已经过世,他又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韩家就没有搞那些去娘家迎亲之类的事。他们不去落的是云家的面子,旁人就算说闲话也不敢说到韩家身上。韩家都不在意这种事,云子宿更不在意。他唯一的目标就是结婚入洞房,冰激凌抱上床。 婚礼当天,一大早就有人专程前来给云子宿化妆。收拾妥当之后已经临近中午,该是出发的时候。按照临城的婚礼习惯,韩弈并没有来接人,开着婚车率领车队来接云子宿的人是韩弈最大的弟弟,韩以隆。 云子宿上车的时候,才发现何安凯也在车里。路上车程并不长,一会功夫就到了。云子宿和何安凯简单聊了两句,对素未谋面的韩以隆只来得及打了个招呼。 与订婚时去酒店不同,婚礼在韩家自家的庄园里举行,规模也更加盛大。驶入庄园的车辆络绎不绝,浩浩荡荡的车队停稳之后,云子宿所在的婚车车门被拉开,等在车外的人却没有让他下来。 新人进门前脚不能沾地——这是云子宿提前被告知过的事,按原计划,应该是有人来背他过去。 车外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云子宿一抬头,就看见了被人群簇拥着走过来的韩弈。 看见男人的第一眼,云子宿就在暗中皱起了眉。 不对劲。 和云子宿一样,韩弈也早早做过造型修了妆。虽然男人化妆会简单很多,两人又都是容貌突出的类型,化妆只是锦上添花,但基本的修饰还是要有的。可现在,韩弈的面色却非常苍白,连化好的妆都藏不住盖不住他脸上的面无血色。 除此之外,韩弈周.身的灰灵也暗流涌动,波动得厉害,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原本的气息就显得有些阴冷,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如果现在不是大白天,旁边的人又多又乱,恐怕他周.身的异样会立刻让人察出不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韩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之前多日不见也是因为这个吗? 种种疑问充斥着云子宿的思绪,他没时间细想,韩弈已经走到了面前。 韩弈没有开口,他直接背过身去,屈膝矮下了身子。 这是要背云子宿下去。 但是照韩弈现在的状态,云子宿实在担心自己会直接把人压趴下。 众目睽睽之下,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抱住了韩弈的脖颈。 一同下车的何安凯和其他人在旁边照看着,云子宿小心翼翼地趴在韩弈背上,他只觉身下的触感并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反而更像一个人形的冰块。 云子宿的后腰被韩弈反手拖住,虽然看起来不太妙,韩弈的步伐倒还算稳健。云子宿暂时松了口气,他悄悄动用灵力,打算帮韩弈压制一下紊乱的灰灵——这也是他没拒绝被背过来的原因。 两人身体接触后,云子宿能更清晰地感受到灰灵的翻涌。大概是因为背着他有些累,韩弈身上的波动更加强烈。云子宿没再耽搁,直接把自己积攒的灵力送了过去。 可他没想到的是,灰灵非但没有被灵力压抑住,反而因为接触到灵力而变得更加疯狂。 这股强烈的变化立时影响到了韩弈本人,他闷.哼一声,身体更加僵硬,脚下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如果不是旁边的何安凯不着痕迹地扶了两人一把,恐怕这个意外直接就得被众人注意到了。 云子宿被吓了一跳,他不敢再妄动,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韩弈背上。 等到终于走到主宅门口,连云子宿都忍不住松了口气,他这个被背的,一点也不比背人的轻松。 凡俗界结婚怎么这么麻烦……云子宿忍不住吐槽,而且和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难道不是吃顿饭就可以入洞房了吗?他还急着帮冰激凌检查身体呢。 但不管云子宿怎么心急,流程还是得继续走。新人入场之后,不少宾客也陆续从门口进来。这场婚礼的规模比订婚更加盛大,来的人也比之前更多。宽敞明亮、精心装饰过的大厅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好一番喜气洋洋的模样。 只是不管如何喜庆,韩弈的惨白面色仍旧遮不住,这就让整场婚宴的气氛都略显诡异——大家心照不宣地掩饰着,祝福一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年轻新人新婚快乐。 人群中不可能有藏得住八卦,凭借着出色的耳力,云子宿最终还是听来了一些窃窃私语。 有人说,韩弈命薄,承不住这福气,结婚之前,他已经出过一回意外,差点就进了急救,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所以脸色才这么难看。 那些人聊时,还提起了肺心病的事。一听见这个词,云子宿就不由皱了皱眉。 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在韩弈身上发现异状,因此只把这事当做了传闻来听。可现在看来,恐怕这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云子宿想了想,他之前练手时炼制了不少低阶或是无品级的丹药,稀释之后倒是可以给普通人试试。修士最重视的也是心口根基,护心的法术与丹药他这也有不少,应该能有作用。 周围人多眼杂,他打算等今晚没有外人的时候,再好好和韩弈聊一聊 除了韩弈的身体,也有人在聊费扬的事,他们一边说着,还会不时往云子宿这边看。云子宿能听见各种声音,自然也就读懂了他们的心思。 他们在猜,费扬今天会不会来。 不过费扬的行程,云子宿自己也不确定。事实上,他已经四天没能和费扬联系上了。 费扬的旅行原本该在三天前结束,不过四天前他发来消息,说是自己刚从高原上下来,手机摔裂了,连发消息用的都是别人的手机。费扬当时只说会尽快回来,之后却一直没有动静,也没回过云子宿的消息。。 直到今天婚礼开场,云子宿仍然没有见到费扬的身影,他的伴郎也是按最开始的安排,只有何安凯一个。 但是在婚宴正式开始前,却有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斯文俊雅的青年走进来时,有不少人还没认出他的身份,可等韩付亲自迎上去后,全场的人都震惊了。 上次订婚来的是书记的侄子,这次婚礼来的,居然是书记家的公子,费泽。 虽然气质完全不同,但和费扬一样,费泽也自带一股生人莫近的气场。除了韩付以及几位富商家的家主,他并没有与其他人攀谈。 不过对云子宿,他的态度却很客气。 送了礼物又祝福完新婚,费泽简单和云子宿解释了一下费扬没来的原因。他说自家弟弟回程时恰好遇上了塌方,路上耽搁了几天,今天就没能赶过来。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是受费扬委托,才会过来。 费泽并没有待太久,送完礼物亮过相后,他就离开了。尽管如此,他的到来依旧给在场的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很多人看云子宿的眼神堪称看奇迹——接连两次都是这么大的咖位,下次不会是书记亲自来了吧? 一直盯着云子宿看的还有云家人,这次婚礼比订婚还让他们难捱。实际上,云家其实已经早早做好了不被韩家重视的准备,他们对两家的差别以及这次联姻的实质心知肚明,只要能捞到好处就可以了。 可现在最让他们受不了的不是韩家的冷落,而是旁人对待云子宿和对待他们的不同态度——凭什么那个饭桶能这么走运,这么多人都护着他? 云子宿对周围的情况有所察觉,却是无心理会。他的心思都放在了韩弈身上,后者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也没怎么和他交流过,似乎只剩下了支撑自己站立的力气。 44.044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嗯。” 费扬应了一声, 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他垂下眼睛,精致的白瓷杯挡住了他的表情。 云子宿想了想,问:“是说我能不能用直觉帮别人算姻缘吗?” 费扬被呛了一下, 差点没把咖啡喷出来。 “咳、咳咳……” 他匆忙放下杯子,拿纸巾擦了擦自己被溅上咖啡的手背, 表情看起来有些懊恼。 云子宿不明所以:“你没事吧?” 费扬抬眼看他,表情变了几变, 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这家伙的情商肯定是负的。 “就算是吧,”费扬挑眉,“你能算姻缘吗?” “可以是可以,”云子宿一无所察, 他认真地坦白,“但我没有专门学过, 我们一般只能看自己的情况,给别人算不一定准。” 他问:“你要试试吗?” 费扬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的兴致都被云子宿一句“能看自己的情况”给打击没了。 费扬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他转而道,“你婚礼什么时候?” 云子宿想了想:“还有十七天。” “成, ”费扬点头, “我应该能赶回来。” 等云子宿把甜点吃完之后,费扬就启程去了机场。去川藏的自驾已经出发了, 他是从中途拐来临城的, 现在还得飞回去, 和那些人汇合。 费扬去机场是他二哥送的,云子宿就没跟着过去。两人分开后,云子宿看了看时间,他不打算回云家,这个点的话,买票去安城还来得及。 不过云子宿还没赶到车站,就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韩先生?” 云子宿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韩弈会给自己打电话。 “是我,”韩弈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在炎热的夏日中带着凉意。他问,“你在外面?” 云子宿正在过马路,周围全是嘈杂的人声,他跟着人潮走过斑马线:“对,我在车站附近,打算回家看看。” 韩弈问:“你要回安城?” “对,”云子宿走到了对面的行人道上,他问,“有事吗?” 为了良辰吉日,订婚和结婚的日期相隔不远,韩弈现在打过来,说不定是有结婚的事要找他。、 只是没想到,韩弈的回答却是“没有”。 他甚至还主动问:“我送你过去可以吗?” “啊?”云子宿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弈的声音放缓了些:“我想和你一起去见见你的父母。” 云子宿笑道:“好啊。” 他报了地址,在路边阴凉处等了没一会,一辆白色的宾利添越就停在了面前。 云子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车里开了冷气,但是满车的诱人香味并没有被循环出去。 韩弈仍然是自己开车,他还给云子宿带了毯子,让对方可以在路上休息一会。 不过云子宿并没有闭眼睡过去,两人随意聊着天,气氛倒也还算不错。 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云学商夫妇身上。 云子宿初来时,灵体还保留着过半的实力。当时云太太已经临盆,却因为羊|水栓塞,险些一尸两命。云子宿的灵体投入已经脑死亡的胎儿体内之后,散逸的灵力自发对云太太的身体进行了修补,把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云太太拉了回来。 等云子宿长到十四岁那年,中考结束后,云学商夫妇载着他从考场回家,路上遭遇了一起重大的连环车祸。在死亡二十一人的情况下,云家三口幸|运地逃过一劫,只有云学商一个人受了一点擦伤。 云学商夫妇都以为这是大难不死,但只有云子宿一个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是他以修炼进度倒退为代价,出手护住了三人。 如果能躲掉灾|祸,这个代价也算值得。但凡人命格均有定数,云子宿真正担心的是,云学商夫妇这一世真的福祚浅薄,难以长寿。 糟糕的是,他的担心最终变成了事实。 那次车祸之后,云学商夫妇隔三差五就会遇到一些惊险的事故,因为后续精气不足,连找上门的阴物都明显多了不少。 修士修行本就逆天改命,能力足够时都需要积攒功德,谨慎行|事。若是从前的云子宿,护住两个凡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可现在,他却正自身难保——为了修炼纯灵之体,云子宿已经花光了灵体中原有的所有灵力,不得不依靠大量的食物来补充。 在纯灵之体没能修炼成功的状态下,他能护住云学商夫妇一回,却护不了他们一辈子。 尽管已经用上了所有可以施展的手段,云子宿十八岁这年,云学商夫妇依旧突遭横祸,猝然离世。 云子宿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们理顺生前善事功德。等确认云学商夫妇下一世命途顺遂,福祚绵长之后,再送他们最后一程。 至此一别,缘分已尽。 因为送别云学商夫妇的事,云子宿又耗费了不少灵力。纯灵之体的修炼也恰好进入最关键也是最耗力的时期,他修养了好一阵,才勉强平衡了灵力的供给与开支。 所以云子宿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解决云家其他人霸占云学商夫妇遗产的问题,他的肉|身也因此清减了不少,惹得齐老夫妇和何安凯见他第一眼都说他瘦了。 但是现在,云子宿的灵力已经不再匮乏,也是时候和云家那些人算算这笔账了。 更不要说,他身边还多了一个能直接补充灵力的韩弈。 两人聊天时,云子宿并没有把实情全数告知,他只挑了一些小故事来讲,还有云太太和云学商分别遭遇的两次大难。 韩弈听得很认真。 云家从来没有和韩弈提过云学商夫妇的事,韩家更不用说,上次知道云子宿回安城的也不只一个人,但只有韩弈问起了云子宿父母的事。 这次也是,他听说云子宿要回家,又主动提出了同行的邀请。 云子宿隐约有一种模糊的猜测,韩弈似乎很在意他的感受。 不过他没有细想,韩弈的母亲也是生下韩弈后就去世了,或许是感同身受,韩大少才会这么细心。 一路闲聊,时间居然过得异常快。等云子宿反应过来的时候,宾利已经开入了安城的地界。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地方,简单吃了顿午餐。 吃饭的时候,韩弈特意问了云子宿有没有吃饱,直到云子宿再三|点头之后,他才结了账。 云子宿心中暗叹,看看他家的冰激凌,多好!又香又甜又体贴,美味可口还管饱。 吃完之后,又开了半个小时左右,两人就到了云子宿家的小区附近。 韩弈把车停好,两人刚一下车,云子宿就察觉到了远处的异样。 他抬头朝那边看去,恰好是家里所在的方向。 韩弈问:“怎么了?” “没事,”云子宿摇了摇头,“我们先过去吧。” 两人走到小区附近,云子宿就看见了站在店铺门口愁眉不展的齐老太太。 看见云子宿,齐老太太愣了一下,连忙把人拉了过来。 “云崽,你来得正巧。我正等老大回来联系你呢。”齐老太太急道,“你小叔刚带着买主过来了,还请来了那个老道士,说是要在你们家房子里做法驱邪……” 她说到一半,才看见了跟在云子宿身后的韩弈。 齐老太太皱了皱眉,因为灰灵的缘故,她对韩弈的观感也不太好。 “这位是?” 云子宿扶着她的手臂,介绍道:“齐奶奶,这是我的朋友,韩弈。” “房子的事您不用担心,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安抚过齐老太太之后,云子宿和韩弈一起,走到了云家所在的楼下。 抬眼看向十八层,云子宿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冷笑。 韩弈看见了他的表情,却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只是问:“现在要上去吗?” “上,”云子宿微微一笑,“现在不去,可就要错过好戏了。” 云子宿想了想,对韩弈道:“我还得留在这看看它的情况,如果顺利的话,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解决完猫贩子的事,天色已经转亮,街上的人流也逐渐多了起来。幸好ktv是24小时营业,这个房间才能一直留着。 不过云子宿并不清楚韩弈的情况。 他问:“韩先生今天有事吗,要不要提前回去?” 韩弈摇头:“我等你。” 云子宿笑了笑:“好,那我尽快。” “不急。”韩弈看了看窗外,“我先去买早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善良又贴心的韩大少下楼去买吃的,留下的云子宿把房门关好,他摸出一张凝神符,贴在了大猫的背上。 符纸和大猫一起消失,最后原地只剩下一个奶猫团子,云子宿又把刚刚从大猫身上抽|出的一缕黑气递了过去,小豹猫啊呜一口吞掉黑气,顺着半开的窗户跑了出去。 清晨,城市刚刚苏醒,初升的阳光洒在街头,各处都慢慢热闹了起来。 罗贝丽从早班车上走下来,皱着眉走进了小区。她刚下夜班回来,正准备回去补觉。 昨晚的几床病人都不怎么安静,光是换输液瓶就跑了好几回,闹得她现在脑子里还嗡嗡作响。罗贝丽拿出钥匙开门,她刚推门进去,昏沉的意识中却忽然闪过一阵莫名的不安。 怎么了? 罗贝丽朝四处看了看,屋内各处都是熟悉的摆设,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孩子已经去上学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可能是大夜班太累了,她自我安慰了一下,勉强把那阵心慌压了下去。 回到卧室拉好窗帘,口袋里的手机恰在此时震了一下,罗贝丽看了一眼消息,皱紧的眉心才舒展了一点。 新消息来自于一个聊天群,群名叫做“诛猫使者中级群”。 罗贝丽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回了几条消息。荧幕的白光映在她暗黄的脸上,在昏暗的卧室内更显阴沉。 群里消息刷得很快,刚刚有人发布了好几段短视频,里面都是刚刚出炉的新画面。罗贝丽也跟着回了好几条,等疲倦压过兴奋之后,才把手机锁好,放在了枕头边。 奇怪的是,尽管已经累得不行,罗贝丽却没能像以往那样沾枕头就睡着。她翻来覆去了好久,却一直心烦意乱,中途还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又回了几次消息。 等她记不清第几次拿起手机时,罗贝丽突然发现,使者群里又有人发布了好几个视频。 不过……这视频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罗贝丽疑惑地盯着手机,她闭了闭干涩酸疼的眼睛,又看了一遍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她自己上传的视频吗? 怎么有人把这些旧视频翻出来了? 罗贝丽正想去看发视频的人是谁,眼前却突然一花,视频里那些被绑住的猫突然挣脱束缚,最后竟然从屏幕里跑出来,跳到了手机外面。 跳出的猫一只接一只,等罗贝丽从这突变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被几十只猫包围了起来。 所有猫都完好无损,但罗贝丽亲眼见证过每一只猫死亡时的模样。 诡异的一幕让罗贝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正想伸手去揉,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 是四根橡胶止血带,牢牢绑住了她的四肢。 这止血带是罗贝丽从医院里顺出来的东西,被她用来捆猫的四肢,现在却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橡胶带紧紧陷入她的皮肉之中,让她无法挣脱,动弹不得。 罗贝丽慌乱起来,可她的挣扎毫无用处。那几十只猫围在四周,正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一只猫跳过来,嘴里咬着一根带血的毛衣针。 罗贝丽吓得惊声尖叫。她认出了那根比幼猫身体还长的毛衣针,那是她之前把猫的四肢捆住之后,接下来要用的工具。 而现在,被捅的变成了她自己。 那只猫跳过来,偏过头,嘴里咬紧的长针对准罗贝丽—— “啊啊啊!!” 曾经格外喜欢猫濒死叫声的罗贝丽,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45.045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眼看着对旁人寒暄视而不见的年轻人走到高台面前, 又对新人之一的云子宿露出如此熟稔的态度, 宴会厅里的绝大部分人都被接连而来的变数惊掉了下巴。 在场的宾客不少都是商场里摸爬滚打惯了的人精,虽然还没有搞清楚年轻人的身份,但只看林密对他的态度,也能猜出他绝非普通人。可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样一位来头不小的贵客,又怎么会独独青睐于毫无背景的云子宿? 率先走上前去的人是韩付,把林密送走后, 他就折回来走到了距离主桌不远的高台前。费扬刚和云子宿聊了两句, 就听见了韩付的声音。 “费少爷,你好,”韩付主动伸出了手,“我是韩弈的父亲, 韩付。” 韩付已过不惑之年, 因为保养得当又久居高位,周|身自带一种有别于普通人的强势气场。不过在费扬面前, 他的态度却很是主动。 开口之前, 韩付已经做好了充分心理准备,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费扬的真正目的。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 费扬却一改之前对旁人寒暄不耐烦的模样, 不只和韩付握了手, 还开口道:“韩伯父, 我是费扬。” 韩付对费扬的态度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不知省里的费书记,和费少爷是……?” 费扬一笑:“他是我大伯。” 在场稍微懂点门道的客人都是一惊。 怪不得这人能让林密亲自接送,这可是位真正的公子哥啊! 还没等众人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费扬已经主动说明了来意。 “我是子宿的朋友,今天是他订婚的日子,我特意来给他道贺。”费扬看了一眼云子宿,笑了笑,才又对韩付道,“不过我刚从大伯那边过来,路上耽搁了一会,所以来晚了,希望韩伯父不要介意。” 韩付哪能介意?要知道,费扬可不只是一个省委书记的侄子这么简单,北城费家是多响的名号,像韩家这种已经开始和政|府做生意的商人,自然不可能没听说过。 “不会不会,费少爷能来已经是惊喜了。”韩付说着,就直接把费扬请去了主桌。 费扬也没有推辞,和云子宿打过招呼之后,就坐到了主桌上韩付旁边的位置。 韩弈的三个弟弟今天都不在,和主桌上的其他韩家人以及来赴宴的几位临城大佬相比,费扬在里面尤为年轻,却没人能对他质疑什么。 相比之下,不少人倒是羡慕起了还站在台前的云子宿。 能让费家少爷专程来捧场,这位的能耐……恐怕也得重新估量了。 事实上,不只是那些不清楚云子宿底细的人,连坐在高台旁不远处一张餐桌上的云家人都被惊呆了。 除了云老太太和云学兵,云家其他人都出席了这次订婚宴,但就连平日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的云学工,到了这场订婚宴上,也只能束手束脚地小心行|事。云老爷子仙逝已久,云子宿的父母也都不在了,韩家甚至没有安排云家的人上主桌,可就是这样,云学工也不敢在韩家人面前多说一句。 他只想着忍气吞声捱过这一阵,等联姻成了之后,还有什么好处捞不到?云学工早就听云老太太的话打好了算盘,韩弈毕竟是韩付的亲儿子,名下还有他母亲的遗产,三年后他一死,这些东西都是云子宿的,云家不敢在韩家人面前说什么,难不成还管不了云子宿? 他们已经有过了对云子宿父母遗产的经验,韩家的东西可比云学商留下的丰厚十倍不止,到时候再如法炮制一番,云家的日子就要比现在滋润多了。 可云学工千算万算,也没能料到云子宿竟然会认识费扬这样一号人物。 看着费扬被所有人众星捧月,却唯独对云子宿区别对待的样子,云学工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更让他不能气顺的是韩家表现出来的态度——云家没有一个人能上主桌,费扬却一来就被请了过去。 而且从头到尾,费扬都没有给过云家人一个眼神。 只要稍微明白一点的人,都能想到其中的问题,云家人在这场订婚宴中本来就没多少人搭理,而现在,旁人有意无意投递过来的视线,更是像利刃一样活刮着云学工的肉。 他如坐针毡,却又毫无办法,只盼着订婚宴能早点结束,好回去和云老太太商量对策。 唯一对这场意外有所预感的人,是云子宿。 云子宿只在费扬刚进来时惊讶了一下,不过他转念一想,以费扬的性格,这也的确是对方能做出来的事。 没去早早计划好的自驾,反而专程跑来给他撑场子,费扬的这个人情,云子宿记下了。 费扬的分寸把握得很准,他脾气不算好,却绝对是个世家大户里培养出的聪明人,让众人目睹了自己和云子宿的亲近之后,他又适当地对韩付表示了尊敬,让对方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把主场交还给了云子宿和韩弈。 唯一让云子宿没想到的是,费扬出现并且走向自己的时候,身旁韩弈周|身的灰灵忽然出现了明显的波动。灰灵对普通人来说负担太重,韩弈也随之受了影响,表情和身体都变得有些紧绷。 费扬之前修炼过玄学,灰灵会对他有所感应并不奇怪,云子宿这么想着,就趁费扬和韩付说话的机会,轻轻拍了拍韩弈的手臂。 灵力顺势攀爬过去,裹住了那些躁动的灰灵。 被拍的韩弈侧头看了过来。 云子宿问:“你还好吗,脸色看起来有点差。” 韩弈摇了摇头,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他低声道:“我没事。” 见灵力暂时压下了灰灵的波动,云子宿也没有再多问,他只以为韩弈是因为灰灵才表现出异常,别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多想。 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收录“修罗场”这个词。 韩付把费扬请去主桌后没多久,司仪就宣布吉时已到。满是议论交谈声的大厅里安静下来,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两位新人一同走上台,司仪站在他们之间,宣读了一份订婚誓词。 和修灵界结为道侣时的灵契不同,凡俗界的誓词念一遍就没效用了。云子宿没怎么在意,随着司仪的指引,他和韩弈互相替对方把戒指戴在了中指上。 两枚同样款式的男戒闪出的银光交相辉映。 台下适时响起了掌声。 订婚宴与结婚不同,并不需要新人敬酒,宣誓之后就是晚餐,晚餐结束后,仪式也就结束了。 费扬一直在订婚宴上待到了最后,而林密也确实如约来接了他。临走前,费扬和云子宿聊了几句,他今天要去大伯那里住,约好明天再和云子宿详谈。 林密一来,还没散去的宾客又是一阵骚|动。不过真正能和他说上话的也没几个,更多人则是把越发艳羡的目光投向了云子宿。 云子宿毫无所觉,云家的车位置不够,他和来时一样,坐上了韩弈的车。 韩家准备的新房已经装修好了,但是结婚之前,云子宿还得住在云家的别墅里。韩奕今天没喝酒,他没带司机,而是自己开车把云子宿送了回去。 夜色深沉,车厢里很是安静,忙了一天的订婚,云子宿也没能好好吃一顿饭,现在香气诱人的韩弈就坐在身边,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甜蜜的煎熬。 经过订婚前后的相处,云子宿愈发坚定了韩弈并不像传言中那样病弱的念头,虽然韩家的下人因为灰灵而惧怕韩弈,可一旦韩弈有什么要求,他们也都会毫无折扣地完成。 再加上灰灵产生的缘由还没搞清楚,云子宿不可能毫无戒心地直接从人身上进行大量的吸收。他现在只想着等两人结婚的时候把韩弈灌醉,然后再花时间仔细探查对方体内的情况。 正想着新婚之夜该怎么对人行不轨之事的时候,一旁驾驶座上的韩弈却忽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把沉迷设想的云子宿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才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车外是光华流转的耀眼夜灯,暖意浓浓的光亮从挡风玻璃外投射|进来,洒在韩弈骨节分明的手腕上。 那璀璨美丽的灯火从他腕间滑过,却没能给他染上一点温度。 韩弈问:“你不怕我吗?” 年初的时候,物业就说五月份要统一给所有住户换窗框。云学商夫妇四月份去世,现在,其他楼层都已经换上了银白的新窗框,只有云子宿家所在的十八层东户还是旧的。 从地面往上看,十八层那黑乎乎的窗框与其他住户格格不入,让人看了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云子宿并未过多停留,只看一眼就走进了楼里。他坐电梯上到十八层,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小区建成时,房屋的安全性能就是一个卖点,门锁和防盗门是一体的,更换时需要花不少钱,如云子宿所料,云学工和云学兵并没有花那个功夫去换锁,他们显然是想把这个钱留给买主去拿。 房门打开,室内光线有些偏暗,让屋里的装饰呈现出一种莫名的陈旧。云子宿顺手去开灯,他伸手过去,却没能在熟悉的位置摸|到开关,反而摸|到了一只冰凉僵硬的…… 手。 那的确是人手的形状,而且触感冰冷,让人毛|骨|悚|然,就算是胆子再怎么大的人,猛不丁在熟悉的地方摸|到这种东西,恐怕也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云子宿的反应却和内心一样毫无波动,他连呼吸都没变,甚至还反手伸过去,和刚刚摸|到的那只手击了一下掌。 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只手不见了。 “啪”的一声轻响,吊灯被打开,室内明亮起来,借着充足的光线,云子宿回头看了一眼开关。 那里什么都没有,看起来毫无异常。 give me five 都不敢,这业务能力未免也太弱了点。云子宿皱了皱眉,他咬了一大口冰激凌,才转头继续朝屋内走去。 客厅的陈设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显得脏乱了许多,地板上是各种人来看房子时留下的脚印,茶几上还留着烟灰和泛黄的一次性纸杯。 云子宿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久未被动过的玻璃窗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响,屋外的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明明是酷暑,那风却带着莫名的凉意。 云子宿抬眼向外看去,正好瞥见了窗外不远处一个白晃晃的人影。 那身影背对着窗户,曼妙纤细,楚楚动人,恰如一位妙龄少女。 但这可是十八楼,窗外哪来的人? 又是“吱嘎”一声,窗户被彻底推开。大敞的窗户外天色晴朗,阳光明媚,早已不见了刚才的异样。 “你大白天出来有什么用?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衣服吹下来了。”就算知道这些东西听不懂,云子宿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吐槽。 这简直是他见过最差的一届。 窗户打开后,室内空气得以流通,屋里的沉闷之气散去了一些。云子宿看了看遍地的灰尘和墙角的垃|圾,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符纸。 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精细而玄妙的图案,笔触之间隐隐有暗光流动。云子宿取了四张符纸,分别拍在房间的四个角落,符纸飘出去的下一秒,就有四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屋内显了形。 除了刚刚出现过的断手和白影,还有一滩鲜红色的血流,和一张头发奇长的青灰色鬼脸。 云子宿看了一眼就知道,血水应该是要从水管里流出来吓人的,鬼脸则是要映在屋内的镜子里。屋里的阴浊虽然不少,但也只有这四个能勉强唬住人了。 看着被符纸贴住的四个阴物,云子宿直接掐了一个手诀。 手诀掐完,四张符纸一动不动。 云子宿:“……” 他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冰激凌,吃完了最上面的一个裹着巧克力脆皮的冰激淋球之后,又把脆皮蛋筒咬了一圈,才停下来重新把手诀掐了一遍。 已经吃掉的东西只能用灵体在无字印中吸收,要想用肉|身使用灵力,云子宿必须得实时补充热量。 有了现吃现换的灵力,四个阴物才在符纸的驱使下慢慢动了起来。 云子宿一边吃剩下的冰激凌球,一边监督它们工作。白影去拿了一把扫帚,断手则拿着簸箕跟着它捡垃|圾。血水晃晃悠悠地在地板上爬着,把灰尘拖干净,鬼脸在最后,用长长的头发把没干的水迹擦掉。 云子宿又提前多用了一张符纸把血水的气味和杂质封住,打扫的过程中,它就跟清水一样纯洁又干净。 等房间收拾得焕然一新,四张符纸就直接燃烧起来,四个辛勤劳动的阴物也再次消失不见。 云子宿翻着剩下的符纸叹了口气,想他当年,一张符箓的威力都能把这整个小区炸平,结果现在,驱使几个不成型的浊物都要用四五张符纸。 严格来说,他手中这些符纸都没办法被称为符箓,它们都是云子宿在试图找回记忆时的练笔之物。符箓需要注入灵力,云子宿连自己的灵力都不够用,哪还有余力制符。不过就算没有额外注入,画符时的笔触与力度也会在符纸上留下痕迹,这些符纸虽然不能与符箓相比,却也聊胜于无。 三两口把剩下的冰激凌吃完,云子宿一边咬着剩下的蛋筒,一边用手中的七张符纸叠成了七个三角。他在家里走了一圈,把三角依次放在了不起眼的地方,放好之后,他重新回到客厅里,把冰激凌剩下的热量转化成灵力,注入了横跨整个房子的阵法。 七张符纸并非用来布阵,而是加固阵法,所以这次云子宿花费的灵力也比从头布阵要节省不少。这个阵法在云学商夫妇在世时就已经设下了,原本是给两人聚气保平安用的。夫妻两人去世后,阵法失去了受益者,聚起的精气被阴浊垂涎,加上云子宿的刻意放任,自然就吸引了不少阴物过来。 46.046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他匆忙放下杯子, 拿纸巾擦了擦自己被溅上咖啡的手背, 表情看起来有些懊恼。 云子宿不明所以:“你没事吧?” 费扬抬眼看他,表情变了几变,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这家伙的情商肯定是负的。 “就算是吧,”费扬挑眉, “你能算姻缘吗?” “可以是可以,”云子宿一无所察,他认真地坦白, “但我没有专门学过, 我们一般只能看自己的情况,给别人算不一定准。” 他问:“你要试试吗?” 费扬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的兴致都被云子宿一句“能看自己的情况”给打击没了。 费扬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他转而道,“你婚礼什么时候?” 云子宿想了想:“还有十七天。” “成, ”费扬点头, “我应该能赶回来。” 等云子宿把甜点吃完之后,费扬就启程去了机场。去川藏的自驾已经出发了, 他是从中途拐来临城的, 现在还得飞回去,和那些人汇合。 费扬去机场是他二哥送的,云子宿就没跟着过去。两人分开后, 云子宿看了看时间, 他不打算回云家, 这个点的话, 买票去安城还来得及。 不过云子宿还没赶到车站,就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韩先生?” 云子宿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韩弈会给自己打电话。 “是我,”韩弈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在炎热的夏日中带着凉意。他问,“你在外面?” 云子宿正在过马路,周围全是嘈杂的人声,他跟着人潮走过斑马线:“对,我在车站附近,打算回家看看。” 韩弈问:“你要回安城?” “对,”云子宿走到了对面的行人道上,他问,“有事吗?” 为了良辰吉日,订婚和结婚的日期相隔不远,韩弈现在打过来,说不定是有结婚的事要找他。、 只是没想到,韩弈的回答却是“没有”。 他甚至还主动问:“我送你过去可以吗?” “啊?”云子宿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弈的声音放缓了些:“我想和你一起去见见你的父母。” 云子宿笑道:“好啊。” 他报了地址,在路边阴凉处等了没一会,一辆白色的宾利添越就停在了面前。 云子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车里开了冷气,但是满车的诱人香味并没有被循环出去。 韩弈仍然是自己开车,他还给云子宿带了毯子,让对方可以在路上休息一会。 不过云子宿并没有闭眼睡过去,两人随意聊着天,气氛倒也还算不错。 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云学商夫妇身上。 云子宿初来时,灵体还保留着过半的实力。当时云太太已经临盆,却因为羊|水栓塞,险些一尸两命。云子宿的灵体投入已经脑死亡的胎儿体内之后,散逸的灵力自发对云太太的身体进行了修补,把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云太太拉了回来。 等云子宿长到十四岁那年,中考结束后,云学商夫妇载着他从考场回家,路上遭遇了一起重大的连环车祸。在死亡二十一人的情况下,云家三口幸|运地逃过一劫,只有云学商一个人受了一点擦伤。 云学商夫妇都以为这是大难不死,但只有云子宿一个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是他以修炼进度倒退为代价,出手护住了三人。 如果能躲掉灾|祸,这个代价也算值得。但凡人命格均有定数,云子宿真正担心的是,云学商夫妇这一世真的福祚浅薄,难以长寿。 糟糕的是,他的担心最终变成了事实。 那次车祸之后,云学商夫妇隔三差五就会遇到一些惊险的事故,因为后续精气不足,连找上门的阴物都明显多了不少。 修士修行本就逆天改命,能力足够时都需要积攒功德,谨慎行|事。若是从前的云子宿,护住两个凡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可现在,他却正自身难保——为了修炼纯灵之体,云子宿已经花光了灵体中原有的所有灵力,不得不依靠大量的食物来补充。 在纯灵之体没能修炼成功的状态下,他能护住云学商夫妇一回,却护不了他们一辈子。 尽管已经用上了所有可以施展的手段,云子宿十八岁这年,云学商夫妇依旧突遭横祸,猝然离世。 云子宿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们理顺生前善事功德。等确认云学商夫妇下一世命途顺遂,福祚绵长之后,再送他们最后一程。 至此一别,缘分已尽。 因为送别云学商夫妇的事,云子宿又耗费了不少灵力。纯灵之体的修炼也恰好进入最关键也是最耗力的时期,他修养了好一阵,才勉强平衡了灵力的供给与开支。 所以云子宿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解决云家其他人霸占云学商夫妇遗产的问题,他的肉|身也因此清减了不少,惹得齐老夫妇和何安凯见他第一眼都说他瘦了。 但是现在,云子宿的灵力已经不再匮乏,也是时候和云家那些人算算这笔账了。 更不要说,他身边还多了一个能直接补充灵力的韩弈。 两人聊天时,云子宿并没有把实情全数告知,他只挑了一些小故事来讲,还有云太太和云学商分别遭遇的两次大难。 韩弈听得很认真。 云家从来没有和韩弈提过云学商夫妇的事,韩家更不用说,上次知道云子宿回安城的也不只一个人,但只有韩弈问起了云子宿父母的事。 这次也是,他听说云子宿要回家,又主动提出了同行的邀请。 云子宿隐约有一种模糊的猜测,韩弈似乎很在意他的感受。 不过他没有细想,韩弈的母亲也是生下韩弈后就去世了,或许是感同身受,韩大少才会这么细心。 一路闲聊,时间居然过得异常快。等云子宿反应过来的时候,宾利已经开入了安城的地界。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地方,简单吃了顿午餐。 吃饭的时候,韩弈特意问了云子宿有没有吃饱,直到云子宿再三|点头之后,他才结了账。 云子宿心中暗叹,看看他家的冰激凌,多好!又香又甜又体贴,美味可口还管饱。 吃完之后,又开了半个小时左右,两人就到了云子宿家的小区附近。 韩弈把车停好,两人刚一下车,云子宿就察觉到了远处的异样。 他抬头朝那边看去,恰好是家里所在的方向。 韩弈问:“怎么了?” “没事,”云子宿摇了摇头,“我们先过去吧。” 两人走到小区附近,云子宿就看见了站在店铺门口愁眉不展的齐老太太。 看见云子宿,齐老太太愣了一下,连忙把人拉了过来。 “云崽,你来得正巧。我正等老大回来联系你呢。”齐老太太急道,“你小叔刚带着买主过来了,还请来了那个老道士,说是要在你们家房子里做法驱邪……” 她说到一半,才看见了跟在云子宿身后的韩弈。 齐老太太皱了皱眉,因为灰灵的缘故,她对韩弈的观感也不太好。 “这位是?” 云子宿扶着她的手臂,介绍道:“齐奶奶,这是我的朋友,韩弈。” “房子的事您不用担心,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安抚过齐老太太之后,云子宿和韩弈一起,走到了云家所在的楼下。 抬眼看向十八层,云子宿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冷笑。 韩弈看见了他的表情,却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只是问:“现在要上去吗?” “上,”云子宿微微一笑,“现在不去,可就要错过好戏了。” 云子宿想了想,问:“是说我能不能用直觉帮别人算姻缘吗?” 费扬被呛了一下,差点没把咖啡喷出来。 “咳、咳咳……” 他匆忙放下杯子,拿纸巾擦了擦自己被溅上咖啡的手背,表情看起来有些懊恼。 云子宿不明所以:“你没事吧?” 费扬抬眼看他,表情变了几变,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这家伙的情商肯定是负的。 “就算是吧,”费扬挑眉,“你能算姻缘吗?” “可以是可以,”云子宿一无所察,他认真地坦白,“但我没有专门学过,我们一般只能看自己的情况,给别人算不一定准。” 他问:“你要试试吗?” 费扬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的兴致都被云子宿一句“能看自己的情况”给打击没了。 费扬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他转而道,“你婚礼什么时候?” 云子宿想了想:“还有十七天。” “成,”费扬点头,“我应该能赶回来。” 等云子宿把甜点吃完之后,费扬就启程去了机场。去川藏的自驾已经出发了,他是从中途拐来临城的,现在还得飞回去,和那些人汇合。 费扬去机场是他二哥送的,云子宿就没跟着过去。两人分开后,云子宿看了看时间,他不打算回云家,这个点的话,买票去安城还来得及。 不过云子宿还没赶到车站,就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韩先生?” 云子宿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韩弈会给自己打电话。 “是我,”韩弈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在炎热的夏日中带着凉意。他问,“你在外面?” 云子宿正在过马路,周围全是嘈杂的人声,他跟着人潮走过斑马线:“对,我在车站附近,打算回家看看。” 韩弈问:“你要回安城?” “对,”云子宿走到了对面的行人道上,他问,“有事吗?” 为了良辰吉日,订婚和结婚的日期相隔不远,韩弈现在打过来,说不定是有结婚的事要找他。、 只是没想到,韩弈的回答却是“没有”。 他甚至还主动问:“我送你过去可以吗?” “啊?”云子宿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弈的声音放缓了些:“我想和你一起去见见你的父母。” 云子宿笑道:“好啊。” 他报了地址,在路边阴凉处等了没一会,一辆白色的宾利添越就停在了面前。 云子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车里开了冷气,但是满车的诱人香味并没有被循环出去。 韩弈仍然是自己开车,他还给云子宿带了毯子,让对方可以在路上休息一会。 47.047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年初的时候, 物业就说五月份要统一给所有住户换窗框。云学商夫妇四月份去世, 现在,其他楼层都已经换上了银白的新窗框,只有云子宿家所在的十八层东户还是旧的。 从地面往上看,十八层那黑乎乎的窗框与其他住户格格不入, 让人看了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云子宿并未过多停留,只看一眼就走进了楼里。他坐电梯上到十八层,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小区建成时, 房屋的安全性能就是一个卖点, 门锁和防盗门是一体的,更换时需要花不少钱,如云子宿所料,云学工和云学兵并没有花那个功夫去换锁, 他们显然是想把这个钱留给买主去拿。 房门打开, 室内光线有些偏暗,让屋里的装饰呈现出一种莫名的陈旧。云子宿顺手去开灯, 他伸手过去, 却没能在熟悉的位置摸|到开关,反而摸|到了一只冰凉僵硬的…… 手。 那的确是人手的形状,而且触感冰冷, 让人毛|骨|悚|然, 就算是胆子再怎么大的人, 猛不丁在熟悉的地方摸|到这种东西, 恐怕也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云子宿的反应却和内心一样毫无波动,他连呼吸都没变,甚至还反手伸过去,和刚刚摸|到的那只手击了一下掌。 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只手不见了。 “啪”的一声轻响,吊灯被打开,室内明亮起来,借着充足的光线,云子宿回头看了一眼开关。 那里什么都没有,看起来毫无异常。 give me five 都不敢,这业务能力未免也太弱了点。云子宿皱了皱眉,他咬了一大口冰激凌,才转头继续朝屋内走去。 客厅的陈设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显得脏乱了许多,地板上是各种人来看房子时留下的脚印,茶几上还留着烟灰和泛黄的一次性纸杯。 云子宿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久未被动过的玻璃窗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响,屋外的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明明是酷暑,那风却带着莫名的凉意。 云子宿抬眼向外看去,正好瞥见了窗外不远处一个白晃晃的人影。 那身影背对着窗户,曼妙纤细,楚楚动人,恰如一位妙龄少女。 但这可是十八楼,窗外哪来的人? 又是“吱嘎”一声,窗户被彻底推开。大敞的窗户外天色晴朗,阳光明媚,早已不见了刚才的异样。 “你大白天出来有什么用?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衣服吹下来了。”就算知道这些东西听不懂,云子宿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吐槽。 这简直是他见过最差的一届。 窗户打开后,室内空气得以流通,屋里的沉闷之气散去了一些。云子宿看了看遍地的灰尘和墙角的垃|圾,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符纸。 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精细而玄妙的图案,笔触之间隐隐有暗光流动。云子宿取了四张符纸,分别拍在房间的四个角落,符纸飘出去的下一秒,就有四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屋内显了形。 除了刚刚出现过的断手和白影,还有一滩鲜红色的血流,和一张头发奇长的青灰色鬼脸。 云子宿看了一眼就知道,血水应该是要从水管里流出来吓人的,鬼脸则是要映在屋内的镜子里。屋里的阴浊虽然不少,但也只有这四个能勉强唬住人了。 看着被符纸贴住的四个阴物,云子宿直接掐了一个手诀。 手诀掐完,四张符纸一动不动。 云子宿:“……” 他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冰激凌,吃完了最上面的一个裹着巧克力脆皮的冰激淋球之后,又把脆皮蛋筒咬了一圈,才停下来重新把手诀掐了一遍。 已经吃掉的东西只能用灵体在无字印中吸收,要想用肉|身使用灵力,云子宿必须得实时补充热量。 有了现吃现换的灵力,四个阴物才在符纸的驱使下慢慢动了起来。 云子宿一边吃剩下的冰激凌球,一边监督它们工作。白影去拿了一把扫帚,断手则拿着簸箕跟着它捡垃|圾。血水晃晃悠悠地在地板上爬着,把灰尘拖干净,鬼脸在最后,用长长的头发把没干的水迹擦掉。 云子宿又提前多用了一张符纸把血水的气味和杂质封住,打扫的过程中,它就跟清水一样纯洁又干净。 等房间收拾得焕然一新,四张符纸就直接燃烧起来,四个辛勤劳动的阴物也再次消失不见。 云子宿翻着剩下的符纸叹了口气,想他当年,一张符箓的威力都能把这整个小区炸平,结果现在,驱使几个不成型的浊物都要用四五张符纸。 严格来说,他手中这些符纸都没办法被称为符箓,它们都是云子宿在试图找回记忆时的练笔之物。符箓需要注入灵力,云子宿连自己的灵力都不够用,哪还有余力制符。不过就算没有额外注入,画符时的笔触与力度也会在符纸上留下痕迹,这些符纸虽然不能与符箓相比,却也聊胜于无。 三两口把剩下的冰激凌吃完,云子宿一边咬着剩下的蛋筒,一边用手中的七张符纸叠成了七个三角。他在家里走了一圈,把三角依次放在了不起眼的地方,放好之后,他重新回到客厅里,把冰激凌剩下的热量转化成灵力,注入了横跨整个房子的阵法。 七张符纸并非用来布阵,而是加固阵法,所以这次云子宿花费的灵力也比从头布阵要节省不少。这个阵法在云学商夫妇在世时就已经设下了,原本是给两人聚气保平安用的。夫妻两人去世后,阵法失去了受益者,聚起的精气被阴浊垂涎,加上云子宿的刻意放任,自然就吸引了不少阴物过来。 这次加固阵法,一是为了吸引点更厉害的东西过来,继续阻止云学工和云学兵卖房的进度,二也是为了加固禁制,不让这些被吸引来的阴浊乱跑,免得打扰了周围的邻居。 做完这些之后,云子宿关好门窗,这才离开了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的家。 离开安城之前,云子宿还去了一趟公墓。云学商夫妇被葬在这里,他们的墓碑挨在一起,像生前一样亲密。 云子宿在修灵界时无父无母,是师父一手养大了他。现在师父无法相见,在这个世界里,最疼爱他的两个人也离开了。 云子宿在墓前站了好一会,才在天色转暗时离开了公墓。 回程路上依旧是三个多小时,一路上云子宿的手机响了不知多少次。等他回到云家别墅时,晚餐时间已经过了,云学工板着脸坐在客厅里,被吕凤莲拉了两回才勉强按捺住怒火。 “结婚前到处乱跑,成什么样子!”云学工的语气依旧不怎么好听,“韩家和我说了,订婚还有的忙,老三家的,这些天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听见没有?” 云子宿已经放弃了研究云家其他人的脑回路,事实上,他觉得云学商夫妇当初离开云家独自打拼,很可能就是因为被周围人脑子里的海浪声吵烦了。 他笑了笑,语气老实又乖巧:“听见了,大伯。” 说完之后,云子宿就拐去了厨房。 厨房里虽然还有吃的,但分量和口感都不怎么样,云子宿随便找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就回到了楼上的卧室。 在灵体状态下把丰盛的午餐和可怜的晚餐转化完毕之后,云子宿正打算离开无字印去外面找点吃的,就听见了卧室里的电话铃|声。 他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看见显示的名字时先是一愣,随即眉眼之间露出了一点喜色。 电话接通后,云子宿率先开口道:“喂,阿凯?” 一个略低的年轻男声从对面响起:“子宿。” 云子宿笑道:“你终于放假啦?” 何安凯是云子宿的高中同学,后来报名去当了兵,平日军队管理严格,何安凯连手机都不能用。不过从高中到现在,两人的联系却一直没有断过。 “嗯。”何安凯问,“你现在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我在我们家的店里,你要不要过来?”何安凯的声音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请你吃饭。” “你都到临城了?”云子宿愣了一下,随即道,“你们家不是火锅店吗,这个点应该已经人满了吧……” “天热,店里上了新东西,”何安凯道,“来吗,请你吃烧烤。” 烧烤?? 云子宿二话没说。 “等我!” 韩弈意外的坦率:“很多,落水溺死的学生,高空坠楼的失足者,车祸撞死的疲劳驾驶司机。” 云子宿一惊,不过想到韩弈周|身的灰灵,他能感应到这些亡|魂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样一来,不说别的,今天的要发生的“怪事”倒是好解释了。 云子宿问:“这种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韩弈道:“从我记事起,一直是这样。” 云子宿回想起有关韩弈的那些传闻,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韩母的过世,或许韩弈周|身的灰灵也和这件事有关,所以他才从出生起就一直能感应到这些东西。 不过,韩弈提的这些都是意外横死的例子。云子宿想了想,还是道:“除了能看见这些东西,它们对你还有别的影响吗?” 韩弈道:“它们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的故事,如果发现有人能听见,就会追过来。” 云子宿皱了皱眉:“然后?” 韩弈摇头:“我也不知道然后会发生什么。小时候我被一个女鬼发现过,当时我跑到了人群中间昏了过去,醒来后大病了一场,后来,我就再也没有理过它们。” 云子宿眉心皱得更紧,看样子,韩弈能看到的不只是人形亡|魂,还都是一些怨气未散、阴气十足的厉害家伙。要知道,就连布好的阵法吸引来的阴物都是不成形的东西,既能保持完整人形,又能对人造成伤害的阴物,已经属于更高一级的范畴了。 这么看来,能安然活到现在,满身灰灵的韩弈其实早不知遇到过多少次惊险。 这种事说来话长,电梯时间有限,话题只能就此打住。 云子宿心里记了一笔,打算等解决完事情之后在和韩弈细谈。 两人走到门口,房门紧闭着,看不出什么异样。云子宿拿出钥匙开门,房门刚一打开,里面就传出一声断喝。 “谁?!” 云子宿推开门,就见客厅里站着三个男人,高瘦那人是许久未见的云学兵,大腹便便的是个陌生中年人,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灰白头发老道,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手中红色的桃木剑正对着门口。 他们三个人明显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看向门口的神色很是警惕,云学兵甚至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看清门口的人是谁,云学兵才松了一口气,他的肩膀还绷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怎么是你?” 一推开房门,没看到三人的紧张状态时,云子宿就已经察觉到了屋内的不对劲。他留的阵法能够隔绝阵内阴气,免得打扰四邻,所以他在小区外之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却没想到,屋内的煞气居然会这么重。 他加固了阵法,想吸引来一点更厉害的东西,现在看来,这个目的不只达成……而且还超标了。 那边的云学兵正在给两人解释:“赵先生,孙道长,这是我侄子,云子宿这间房子就是他父母留下的,惊到两位了,真对不住。” 中年人摆了摆手,看向云子宿的眼神带着些莫名的意味,他笑了起来,眼角挤出层层笑纹,语气也很是大度:“没事,孩子嘛,来就来了。” 他还朝云子宿招了招手:“来,子宿是吧,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吧。” 云学兵本想对云子宿发火,见中年人这个态度,也只好先按捺了下来。也是在这时,他才看到了跟在云子宿身后的韩弈。 “韩大少?”虽然云学兵没有参加两人的订婚仪式,但韩弈他还是认识的。云学兵收敛了脸上的怒色,努力想摆出一副热情的态度,只是他天色面相刻薄,这个笑堆出来甚至比中年人更加油腻。“你们怎么过来了?” 云子宿道:“我带韩先生来看看我住过的地方。” 他走在前面,就没看到身后韩弈看向中年人那冰冷的眼神。 云学兵本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面容严肃的老道打断了。 “噤声!” 与云学兵和中年人不同,老道非但没有因为看清来人而放松警惕,反而因为韩弈而更加戒备。不过屋里阴气过于浓郁,把韩弈周|身的灰灵都盖了过去,如云子宿所料,他最后也没能察觉到什么。 喝止了云学兵之后,老道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剑,他皱眉道:“都安静,靠边站,不要再打断我。” 云学兵和中年人显然对他很信服,都乖乖站在了墙边,云子宿也和韩弈走到了一旁,有了老道的话,云学兵就是想把他们赶出去,也没办法再开口。 为了给施法腾出足够空间,客厅里的桌椅早已胡乱被推到了一旁,原本被四个阴物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屋内又变得乱了不少。 云子宿从进门时就发现,那四个阴物已经不见了。 老道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沓黄符,用手指夹住举在胸前,闭眼默念了一段语速极快的符咒之后,就用手中的桃木剑穿过了符纸。他口中念念有词,还从袖口中取出一个葫芦,拔掉塞子喝了一口,然后把水直接喷在了被串起的符纸上。 在他喝水的时候,云子宿已经拉着韩弈往旁边躲了一点,免得被口水沾上。 这人的表演太不讲卫生了。 符纸被喷湿之后,老道把桃木剑剑尖朝上,双指合拢贴在剑身,然后缓缓在原地顺时针转动起来。他转了大半圈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剑身正对卧室时,才有一阵不知从哪冒出的凉风,竟是硬生生把已经打湿的符纸吹得飘了起来。 老道肃容:“那东西在卧室。” 被老道的严肃感染,再加上屋内始终未退的浓郁阴气,不只是云学兵,连刚刚带笑看向云子宿的中年人都变得重新紧张起来。闻言,中年人皱紧眉头,开口问道:“孙道长,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还要进去吗?” 老道将用过的符纸取下,又取出两张新的符纸,这符纸明显比刚刚精细许多,老道取符的动作也更加谨慎。 “邪物而已,去把卧室门打开,我会直接在此将它诛灭。” 云学兵和中年人站的位置离卧室最近,云子宿和韩弈则在最远的斜对角。中年人自然不可能去干这个活,有韩弈在,云学兵也不敢支使云子宿,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老道还在他身后叮嘱:“左手开门,开完后迅速躲到门后,不要耽搁。” 屋内阴凉过甚,再加上之前在这遇见过的几回怪事,云学兵连腿都有些发软,听见老道的话,他哪敢耽搁,一咬牙用左手拉开卧室房门,然后用弹跳一样的动作迅速躲到了门口。 一股更加明显的冷风从卧室传来,屋内已经完全不像是炎炎夏日的温度。 空气中甚至飘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云子宿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一步,半个身子挡在了韩弈身前。 房门一开,老道便是一声断喝,他手中的符纸也顺势甩出,直直飞进了光线暗淡的卧室内。 阴森的冷风立时停滞。有一瞬间,屋内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云学兵和中年人松一口气,卧室里却突然传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吼! 那并不是实质性的声音,却让人觉得连耳膜都已经被穿破。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一般,连呼吸都觉得无比困难。 中年人和云学兵都被这声音震得面色涨红,痛苦地跌坐在地。但道袍被吹起的老道还在原来的位置站着,看起来仍有余力。云子宿不想惹麻烦,干脆回身四肢并用地抱住了韩弈,用一种假装害怕的姿势,把紧紧相贴的韩弈一起护在了自己的灵力范围里。 韩大少还主动地把手圈在了云子宿的腰上——云子宿对此举非常满意,他现在灵力不够,两人接触的位置越多,他能护住对方的程度就越高。 还能顺便吸收灰灵作补充。 云子宿心想,虽然韩大少什么都不懂,但他真的是个聪明人。 巨吼持续了半分钟之久,直到另一张符纸逆着冷风飞入卧室,那恐怖的压力才在人身上消失。云学兵和中年人都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侧颈间全是被|逼出的冷汗。 缓了许久,云学兵才攒够力气开口:“孙,孙道长,那东西除掉了吗?” 老道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听见了中年人变了声调的声音。 “那、那是什么东西?!!” 几人猛地抬头看过去,就见原本已经恢复了正常光线的卧室此刻突然漆黑一片,在大开的房门处,还出现了一条猩红色的长舌。 长舌很快收了回去,几人这才发现,那不透光的黑色原来是一张张开的大嘴,合拢嘴巴之后,一只体型巨大、周|身黑气缭绕的金色凶兽就出现在了门后。 那凶兽四肢着地时都比人还高,透过门框都只能看见它的眼睛。 那双金色竖瞳,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道、道长!!” 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充满了惊惧,老道立即取出多张符纸,再次朝卧室扔去,只是这次,他连将符纸贴到对方身上都做不到——那凶兽只张开血盆大口吼了一声,散乱的符纸就倒飞了回来。 48.048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悄无声息地踩着墙外的边缘跳到室外的水泥地上,云子宿朝四周看了一圈,确认没人注意后,才安静地离开了小区。 坐上公交车,没过多久,云子宿就来到了一条灯火通明的美食街。何安凯家的火锅店就在离街口不远的黄金位置,“何记老火锅”的招牌高高挂在门口, 牌子下面就是座无虚席的食客, 云子宿来的时候, 屋里屋外都已经坐满了, 从打赤膊吃烤腰子的中年人桌上那油亮红辣的烤田螺, 到书包堆在一起的高中生手里一人吃一口的羊肉串, 浓烈的香味飘散在每一个角落。 云子宿吸了吸鼻子, 就看见了从店里走出来的何安凯。 “子宿。” 何安凯眼底含笑, 硬朗的面部线条也略略显得柔和起来, 他比云子宿大两岁, 入伍之后更显得稳重,即使站在人声鼎沸的嘈杂门店里,也依旧挺拔如松。 “阿凯!”云子宿朝人挥了挥手, 何安凯走过来, 分别已久的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 云子宿的手还没收回来, 就听见何安凯道:“你瘦了。” 云子宿:“……”这是最近新流行起来的问候语吗。 周围人太多, 两人并没有停留太久, 何安凯带着云子宿绕到了一旁一张空桌上。桌子显然是特意留下的,上面放着几个空铁盘,一瓶北冰洋,还有一瓶冰啤。 店里顾客太多,提前烤出来口感又会不好,所以东西还要等一会才能上来。两人坐在桌旁,何安凯就着桌沿把北冰洋的瓶盖磕开,插好吸管之后递给云子宿,等云子宿接过去,他又如法炮制地开好了冰啤。 闷热尚未散尽的夏夜,橙味的碳酸饮料带来沁人心脾的爽感,云子宿吸了好大一口北冰洋,压了压自己被烤串香味勾起的馋虫,才开口道:“叔叔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他们的精神也恢复得很好。”何安凯轻声道,“子宿,多谢你。” 云子宿笑道:“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谢的。我还得谢谢你请我吃烧烤。” 何安凯和云子宿相识在高一,当时的何安凯性格沉闷,再加上比同龄人高出一头的个子,坐在最后一排的他总显得有些孤僻。云子宿是因为察觉了缠绕在他周围的灰雾,顺手帮他解决了父母被人设阴计陷害的事,两人的关系才真正熟悉起来。 何安凯也笑了笑,他抿了一口啤酒,喉结微滚,动作爽利,入伍时间长了,少时的郁气早已化成了一身悍勇,曾经的孤僻少年也长成了硬朗男儿。 两人随意闲聊着,从高中的回忆到军营里的趣事。烤串上来之前,店里请的帮工先给端来了一份凉菜和一盘花生毛豆,趁着云子宿剥花生吃的时候,何安凯问了他一句:“你呢,子宿,你最近怎么样?” 云子宿吃了一颗花生,被汤汁煮过的花生很是入味,一咬还能尝到果皮下薄薄一层的汤水。他把花生咽下去才道:“我挺好的啊,放暑假了没什么事,整天也很悠闲。” 何安凯左手握着啤酒瓶,凝结的水珠顺着瓶身滴落在他的虎口。 “我听说,”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停顿了一下才把话问出来,“你要结婚了?” 云子宿“咦”了一声,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娱乐版有韩家的消息。”何安凯看着他,“子宿,这是真的吗?” 云子宿点了点头,他倒忘了还有媒体的事:“在准备订婚。” 何安凯又顿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什么,瞥见不远处店内的情景,却是又把话截住了。 “串烤好了,我过去拿。” 没过一会,何安凯就拿着一把烤好的羊肉串走了过来,这些串都是刚刚备考出来,表层还冒着滋滋作响的油花,扑鼻的香味随着热气散发出来,那种诱|惑更是让人难以抵挡。 烤串一拿出来,云子宿就被勾走了魂。烤得恰到好处的羊肉串肥瘦相间,肥膘烤出的油裹在瘦肉表层,外面是喷香的孜然和辣椒粉,还没吃进嘴里,就已经让人想象出了那种鲜美细嫩的口感。 何安凯把一串递到云子宿面前,其他的放在了桌上的空铁盘里,云子宿把烤串接过去,刚迫不及待地想要咬下去,就忽然闻见了一股与面前羊肉串不相上下的诱人香味。 云子宿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向远处望去。 纯灵之体的修炼进入关键时期之后,为了节省灵力,他就没有再动用过自己的灵识,所以现在即使有人靠近,云子宿也必须要在很短的距离内才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见云子宿突然停下了动作,何安凯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在烧烤桌的边缘位置,站着一个身穿西服,面无表情的男人。 毕竟是夏天,尽管已经入夜,大部分人也都穿着短袖,会穿一身正装的人实在罕见。再加上烧烤摊上满满的谈笑声和肉|香味,尤其是几个打着赤膊高谈阔论的中年人,两相对比之下,男人实在是与这里格格不入。 许是这身西装太过显眼,又或者因为男人随身自身的阴冷之气,原本嘈杂的氛围突然冷了一下,不少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男人却对此视而不见,他绕过几张坐满了人的桌子,直接朝云子宿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只是云子宿,何安凯也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他不由暗中皱了皱眉。 是韩家那个鲜少露面的大公子,也是云子宿的结婚对象。 韩弈。 韩弈走到面前的时候,云子宿手里还拿着没来及放下烤串。被只在西餐厅见过一面的未婚夫撞见吃烧烤……总觉得有点尴尬。 云子宿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韩先生,这么巧,。” 韩弈看着他,眼睛里那沉沉的雾气似乎在慢慢散开。 他指了指云子宿旁边的座位,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嗯?没有,”虽然有些吃惊对方会现在这,本着要给人留下好印象的原则,云子宿还是主动帮他把座位往外拉了拉。 店外的烧烤桌都是临时摆出来的,讲究点的人还会用纸擦一擦才坐下,韩弈却是看都没看,直接坐在了云子宿身边。 云子宿还在为韩弈的随性意外,就见对方把目光转到了自己手中的烤串上,云子宿愣了一下,下意识道:“韩先生要尝尝吗?” 他本来只是礼节性的客套,穿正装坐在烧烤桌旁已经够让人意外,韩大公子一看就不是会吃这种东西的人,还是西餐厅更适合对方。 可韩弈居然没有拒绝。 “好。” 云子宿彻底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烤串已经不见了,韩弈没去碰盘子里的那些,反而拿走了他手里的那串,两人的手指又擦了一下,依旧是熟悉的冰凉触感。 云子宿却觉得自己的心在被炙烤。 我的串…… 他还以为大户人家不会稀罕这种街边摊,谁知道,谁知道…… 云子宿的心在滴血。 连灵体空缺的胸口都在漏风。 手里的烤串被韩弈拿走,云子宿只能再去拿盘子里的那些,他咬了一口羊肉,烤得恰到好处的瘦肉混着撒好的调料,吃下去不只是口舌的享受,还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愉悦与满足感。 尽管这种幸福现在已经减少了十分之一。 云子宿郁闷地咬着串,让他更郁闷的是,韩弈只吃了一口,就把手里的羊肉串放下了。 暴殄天物!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尽管很快,刚刚起身离开的何安凯就拿着新烤好的串走了过来,尽管新的烤串里还有云子宿最喜欢吃的月牙骨和烤板筋。云子宿还是悄悄在心底给韩弈扣了一分。 他忙着给羊肉串记仇,给两人互相介绍时,都没有注意到韩弈和何安凯之间一触而过的短暂对视。 韩弈周|身仍是阴冷的凉意,何安凯也没和好友这位突然出现的未婚夫说什么,只沉默地抿了一口啤酒。 云子宿对此一无所察,他还趁着抬手去拿烤串的机会,装作不经意地碰了一下韩弈的手肘,从人身上偷扯了一点灰灵下来。 脆骨咬进嘴里的同时,偷来的灰灵也从两人接触过的部位渗入了身体里,云子宿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 清甜又舒适,灵力超好吃。 这个串赔得值了! 他正开心的时候,身旁的韩弈忽然侧头看了过来。 云子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难道是刚刚偷吃被发现了? 云子宿吸了吸鼻子,就看见了从店里走出来的何安凯。 “子宿。” 何安凯眼底含笑,硬朗的面部线条也略略显得柔和起来,他比云子宿大两岁,入伍之后更显得稳重,即使站在人声鼎沸的嘈杂门店里,也依旧挺拔如松。 “阿凯!”云子宿朝人挥了挥手,何安凯走过来,分别已久的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云子宿的手还没收回来,就听见何安凯道:“你瘦了。” 云子宿:“……”这是最近新流行起来的问候语吗。 周围人太多,两人并没有停留太久,何安凯带着云子宿绕到了一旁一张空桌上。桌子显然是特意留下的,上面放着几个空铁盘,一瓶北冰洋,还有一瓶冰啤。 店里顾客太多,提前烤出来口感又会不好,所以东西还要等一会才能上来。两人坐在桌旁,何安凯就着桌沿把北冰洋的瓶盖磕开,插好吸管之后递给云子宿,等云子宿接过去,他又如法炮制地开好了冰啤。 49.049 购买比例不足,暂时无法阅读  纹身男的语气让林羽当时就觉得脊背发凉,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 对方怎么看都像是话里有话,一语双关。再加上察觉了纹身男不时看向隐藏摄像头的口袋, 林羽不敢多留, 拔腿就逃了出来。 之后的事不必赘述,云子宿听完,思索着问道:“所以,那些人一直把这只猫折磨了这么久?” 他在想的东西和林羽有些差别。草木鸟兽鱼, 万物皆有灵。这种被折磨到死不瞑目的动物, 惨死后生出凶煞的可能性会非常大。 “他, 他们……”林羽的状态并没有随着时间好转, 反而连面色都有些发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更加恐怖的猜测。 见状, 云子宿好心帮他倒了一杯水放在餐桌上转过去, 林羽喝完温水缓了一下,才低声道:“我想到了一个更糟糕的可能。” 云子宿问:“什么?”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就问过他们, ”林羽道, “他们让种猫在短时间内连续怀|孕,生出这么多胎幼崽。那如果小猫生下来就有病, 养不活该怎么办。” 林羽是以买猫人的身份去的,当时询问时用的就是质疑的口吻, 他用担心买到病猫为理由, 要求猫贩子给他答案, 还真的从这群人口中要来了一个结果。 “他们说,那些品种严重不纯,或者是出生起就有遗传病无法存活的小猫,其实非常容易处理,因为这种猫的需求量很大。”林羽道,“我当时没听懂,普通人买猫不都是要健康的猫,病猫的需求量怎么会大?但我再问下去的时候,他们就不肯说了,只说那些猫不会在他们那留多久,让我别瞎操心。” “后来……后来,我去查了资料,又去问过几个养过猫的同事,也找到过一些信息。但因为这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所以我当时就没有重点关注。” 林羽收紧手指,手中水杯里的水面晃了一下。 “直到今天逃出来,我才想到,我第二次从那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人把车停在巷子里,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竹篓,朝猫贩子那里去了。那竹篓上有不少毛,看起来挺奇怪的,所以我就多留意了一下。” “现在再想,我才发觉,那应该就是过来批量买幼猫的人……也就是猫贩子口中,那些生病小猫的需求者。” 那人手里的竹篓很大,显然不只是用来装一只猫的。这群猫贩子贩卖的都是幼猫,应该也不可能会有人专程来买成年猫。所以林羽才会有这种推测。 云子宿道:“他们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幼猫?还都是生病养不活的?” 林羽把拿不稳水杯放回桌面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之前有查过一些消息,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他们……” 他放低了声音,语气中却仍旧满是藏都藏不住的激烈情绪。 “他们,应该是专门用便宜的价格购|买这些幼猫,然后聚众去虐|杀……” 云子宿一愣:“虐|杀?” 林羽用很低的声音应道:“嗯。” “我之前在报社实习过,曾经在主编的要求下大量阅读过报纸。当时我看过一条新闻,内容就是起底网络虐|猫群。他们对入群要求很高,内部还有严格的等级划分。” “他们自诩猫是自己买来的,怎么处置都是自己的权利,就会对毫无反抗之力的幼猫做出……非常残忍的事。” 林羽把那新闻简单叙述了一遍,说的时候,舌头都僵硬得近乎打结。 那条新闻,他只看文字都觉得毛|骨|悚|然。 复述完之后,林羽又道:“也就是这条新闻里说,这种群会有线下聚会活动,他们会提前购|买好相当数量的幼猫,然后在聚会的时候一起……甚至,还会交流比试彼此的‘技术’……” 照此来讲,生病的幼猫到底去了哪,猫贩子之前所说的“需求量大”是什么意思……这些问题都有了解答。 而那只伤人后被“处理”掉的小豹猫,虽然还没有配种成亲人的孟加拉豹猫,但它生命力强,没有疾病,身上的花纹也很漂亮,按照猫贩子原来的计划,它本应被冒充成孟加拉豹猫高价卖出去。但因为它伤了人,被抓伤的猫贩子气不过,或许就把它交给了那些聚众的人,被折磨完之后,再回到猫贩子手里,按原本的计划串在了木杆上,以解心头之恨。 结合林羽之前说的那些情况,旁听的两人也很快推测出了那只小豹猫的命运。 无良的猫贩子,凶|残的虐猫者,两个残忍程度不相上下的群体,共同屠戮着这些鲜活生灵的性命。 说完这些,林羽也像是又经历了一场逃命般,精神疲惫得厉害。 而在一旁,听完购|买大量幼猫虐杀的事,云子宿还想到了另一个极为相似的情况。 ——在修灵界,会有魔修掳掠大量凡人进行圈养,然后对其肆意残杀。 修士与凡人的能力与身份差别甚异,如无意外,修士一般不会涉足凡人聚居的灵力稀薄之处。不过凡俗城池可以向修士宗门缴纳供奉,求得庇护,彼此相处也算是稳定。可若是总有一些地处偏远的城池无人管护,如果不幸遇上什么修炼邪魔道的魔修,直接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 魔修与正统修士不同,他们不忌天道,不顾因果,有的功法甚至是沾染血腥越多,修炼越快。云子宿之前就曾经奉师门之命去清剿过魔修。那次的记忆并未丢失,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几个魔修在酒宴之上,互相比拼虐|杀凡人手段时的血腥场面。 这些被|虐|杀的凡人,因为生前所受的种种折磨,往往会生出大量的怨气与阴浊,魔修正是利用此法将其收割,或是用于自己修炼,或是炼制成阴煞凶器。即使是凡人之魂,经过积累异变之后,也能够发挥出极为可怖的威力。 被魔修残杀的凡人会生出滔天怨气,那么,这些被|虐|杀的幼猫呢? 云子宿心神一震。 他侧头看向一旁韩弈,对方也正回望着他。男人表情沉凝,对他低声说出了一个字。 玉。 ——那个被云子宿收起来的玉片,里面正藏着一只矫健敏捷,动作凶猛,煞气极重的凶兽。 韩弈的话一出,云家众人都愣住了。 同|居? 就算看到了韩弈把人送回来,他们也实在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已经进展到了这种地步。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云子宿没打算浪费时间,他绕开呆愣在原地的云学工,走向了门口。 韩弈伸手,把对方背上的背包接了过来。 云子宿回身,微笑着和屋里的人挥了挥手。 “再见。”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拿着背包的韩弈落后一步,他回过头来,冷冷地环视了屋内众人一圈。 韩弈的气息本就阴冷,此时夜色已深,屋内又弥漫着一阵诡异的安静,云家其他人被韩弈这么一看,就更觉得心底发凉。 “咔嗒”一声轻响,门被关好,两人离开了云宅。 夜晚的城市热闹不减,车窗外是流动的人群与灯火。韩弈载着云子宿回到了一个占地很大的小区,也是这时候,云子宿才知道,韩弈目前并没有和韩付侯牧芹住在一起,他自己搬了出来,住在外面的一间公寓里。 两人乘电梯上楼,韩弈拿出钥匙开门。他一面推门请云子宿进去,一边解释:“新房已经装修好了,在名泉区。房子最近在通风。要等我们婚后再搬过去。” 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之处。 “好。”云子宿应了一声,他对住的地方没多少要求,不管是韩家别墅、韩弈自己的公寓或者是新房,只要有韩弈在就好了。 两人走进公寓,韩弈带着云子宿简单参观了一下。室内空间很是宽敞,但各处陈设比云子宿想象的还要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连床和沙发都是黑白两色的,看起来着实有些冷清。 如果不是韩弈说他一直住在这,云子宿甚至有点怀疑这里平时只有钟点工会来。 介绍到侧卧时,云子宿往屋内看了一眼,里面有张比较宽的单人床。他主动道:“我住这间吗?” 婚前不能同床,要给女孩子足够的尊重,不能太孟浪吓到对方——这是云母教给他的凡俗界习俗。虽然韩弈不是女孩子,但道理是通用的。所以云子宿虽然很想把韩弈就地扑倒,也只能再等几天。 幸好婚礼也不久了。 云子宿这么想着,却没有听到韩弈的回答。 50.050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坐上公交车,没过多久, 云子宿就来到了一条灯火通明的美食街。何安凯家的火锅店就在离街口不远的黄金位置, “何记老火锅”的招牌高高挂在门口, 牌子下面就是座无虚席的食客,云子宿来的时候, 屋里屋外都已经坐满了,从打赤膊吃烤腰子的中年人桌上那油亮红辣的烤田螺, 到书包堆在一起的高中生手里一人吃一口的羊肉串,浓烈的香味飘散在每一个角落。 云子宿吸了吸鼻子,就看见了从店里走出来的何安凯。 “子宿。” 何安凯眼底含笑, 硬朗的面部线条也略略显得柔和起来,他比云子宿大两岁,入伍之后更显得稳重,即使站在人声鼎沸的嘈杂门店里,也依旧挺拔如松。 “阿凯!”云子宿朝人挥了挥手, 何安凯走过来, 分别已久的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云子宿的手还没收回来, 就听见何安凯道:“你瘦了。” 云子宿:“……”这是最近新流行起来的问候语吗。 周围人太多, 两人并没有停留太久, 何安凯带着云子宿绕到了一旁一张空桌上。桌子显然是特意留下的, 上面放着几个空铁盘, 一瓶北冰洋, 还有一瓶冰啤。 店里顾客太多,提前烤出来口感又会不好,所以东西还要等一会才能上来。两人坐在桌旁,何安凯就着桌沿把北冰洋的瓶盖磕开,插好吸管之后递给云子宿,等云子宿接过去,他又如法炮制地开好了冰啤。 闷热尚未散尽的夏夜,橙味的碳酸饮料带来沁人心脾的爽感,云子宿吸了好大一口北冰洋,压了压自己被烤串香味勾起的馋虫,才开口道:“叔叔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他们的精神也恢复得很好。”何安凯轻声道,“子宿,多谢你。” 云子宿笑道:“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谢的。我还得谢谢你请我吃烧烤。” 何安凯和云子宿相识在高一,当时的何安凯性格沉闷,再加上比同龄人高出一头的个子,坐在最后一排的他总显得有些孤僻。云子宿是因为察觉了缠绕在他周围的灰雾,顺手帮他解决了父母被人设阴计陷害的事,两人的关系才真正熟悉起来。 何安凯也笑了笑,他抿了一口啤酒,喉结微滚,动作爽利,入伍时间长了,少时的郁气早已化成了一身悍勇,曾经的孤僻少年也长成了硬朗男儿。 两人随意闲聊着,从高中的回忆到军营里的趣事。烤串上来之前,店里请的帮工先给端来了一份凉菜和一盘花生毛豆,趁着云子宿剥花生吃的时候,何安凯问了他一句:“你呢,子宿,你最近怎么样?” 云子宿吃了一颗花生,被汤汁煮过的花生很是入味,一咬还能尝到果皮下薄薄一层的汤水。他把花生咽下去才道:“我挺好的啊,放暑假了没什么事,整天也很悠闲。” 何安凯左手握着啤酒瓶,凝结的水珠顺着瓶身滴落在他的虎口。 “我听说,”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停顿了一下才把话问出来,“你要结婚了?” 云子宿“咦”了一声,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娱乐版有韩家的消息。”何安凯看着他,“子宿,这是真的吗?” 云子宿点了点头,他倒忘了还有媒体的事:“在准备订婚。” 何安凯又顿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什么,瞥见不远处店内的情景,却是又把话截住了。 “串烤好了,我过去拿。” 没过一会,何安凯就拿着一把烤好的羊肉串走了过来,这些串都是刚刚备考出来,表层还冒着滋滋作响的油花,扑鼻的香味随着热气散发出来,那种诱|惑更是让人难以抵挡。 烤串一拿出来,云子宿就被勾走了魂。烤得恰到好处的羊肉串肥瘦相间,肥膘烤出的油裹在瘦肉表层,外面是喷香的孜然和辣椒粉,还没吃进嘴里,就已经让人想象出了那种鲜美细嫩的口感。 何安凯把一串递到云子宿面前,其他的放在了桌上的空铁盘里,云子宿把烤串接过去,刚迫不及待地想要咬下去,就忽然闻见了一股与面前羊肉串不相上下的诱人香味。 云子宿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向远处望去。 纯灵之体的修炼进入关键时期之后,为了节省灵力,他就没有再动用过自己的灵识,所以现在即使有人靠近,云子宿也必须要在很短的距离内才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见云子宿突然停下了动作,何安凯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在烧烤桌的边缘位置,站着一个身穿西服,面无表情的男人。 毕竟是夏天,尽管已经入夜,大部分人也都穿着短袖,会穿一身正装的人实在罕见。再加上烧烤摊上满满的谈笑声和肉|香味,尤其是几个打着赤膊高谈阔论的中年人,两相对比之下,男人实在是与这里格格不入。 许是这身西装太过显眼,又或者因为男人随身自身的阴冷之气,原本嘈杂的氛围突然冷了一下,不少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男人却对此视而不见,他绕过几张坐满了人的桌子,直接朝云子宿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只是云子宿,何安凯也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他不由暗中皱了皱眉。 是韩家那个鲜少露面的大公子,也是云子宿的结婚对象。 韩弈。 韩弈走到面前的时候,云子宿手里还拿着没来及放下烤串。被只在西餐厅见过一面的未婚夫撞见吃烧烤……总觉得有点尴尬。 云子宿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韩先生,这么巧,。” 韩弈看着他,眼睛里那沉沉的雾气似乎在慢慢散开。 他指了指云子宿旁边的座位,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嗯?没有,”虽然有些吃惊对方会现在这,本着要给人留下好印象的原则,云子宿还是主动帮他把座位往外拉了拉。 店外的烧烤桌都是临时摆出来的,讲究点的人还会用纸擦一擦才坐下,韩弈却是看都没看,直接坐在了云子宿身边。 云子宿还在为韩弈的随性意外,就见对方把目光转到了自己手中的烤串上,云子宿愣了一下,下意识道:“韩先生要尝尝吗?” 他本来只是礼节性的客套,穿正装坐在烧烤桌旁已经够让人意外,韩大公子一看就不是会吃这种东西的人,还是西餐厅更适合对方。 可韩弈居然没有拒绝。 “好。” 云子宿彻底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烤串已经不见了,韩弈没去碰盘子里的那些,反而拿走了他手里的那串,两人的手指又擦了一下,依旧是熟悉的冰凉触感。 云子宿却觉得自己的心在被炙烤。 我的串…… 他还以为大户人家不会稀罕这种街边摊,谁知道,谁知道…… 云子宿的心在滴血。 连灵体空缺的胸口都在漏风。 手里的烤串被韩弈拿走,云子宿只能再去拿盘子里的那些,他咬了一口羊肉,烤得恰到好处的瘦肉混着撒好的调料,吃下去不只是口舌的享受,还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愉悦与满足感。 尽管这种幸福现在已经减少了十分之一。 云子宿郁闷地咬着串,让他更郁闷的是,韩弈只吃了一口,就把手里的羊肉串放下了。 暴殄天物!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尽管很快,刚刚起身离开的何安凯就拿着新烤好的串走了过来,尽管新的烤串里还有云子宿最喜欢吃的月牙骨和烤板筋。云子宿还是悄悄在心底给韩弈扣了一分。 他忙着给羊肉串记仇,给两人互相介绍时,都没有注意到韩弈和何安凯之间一触而过的短暂对视。 韩弈周|身仍是阴冷的凉意,何安凯也没和好友这位突然出现的未婚夫说什么,只沉默地抿了一口啤酒。 云子宿对此一无所察,他还趁着抬手去拿烤串的机会,装作不经意地碰了一下韩弈的手肘,从人身上偷扯了一点灰灵下来。 脆骨咬进嘴里的同时,偷来的灰灵也从两人接触过的部位渗入了身体里,云子宿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 清甜又舒适,灵力超好吃。 这个串赔得值了! 他正开心的时候,身旁的韩弈忽然侧头看了过来。 云子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难道是刚刚偷吃被发现了? 回家之前,云子宿又去了一趟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他认真对比了十几种冰激凌的食品配料表,然后从其中选了热量最高、分量最大的一个付了钱。 咬着冒冷气的巧克力脆皮,云子宿走到了熟悉的建筑楼下。 年初的时候,物业就说五月份要统一给所有住户换窗框。云学商夫妇四月份去世,现在,其他楼层都已经换上了银白的新窗框,只有云子宿家所在的十八层东户还是旧的。 从地面往上看,十八层那黑乎乎的窗框与其他住户格格不入,让人看了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云子宿并未过多停留,只看一眼就走进了楼里。他坐电梯上到十八层,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小区建成时,房屋的安全性能就是一个卖点,门锁和防盗门是一体的,更换时需要花不少钱,如云子宿所料,云学工和云学兵并没有花那个功夫去换锁,他们显然是想把这个钱留给买主去拿。 房门打开,室内光线有些偏暗,让屋里的装饰呈现出一种莫名的陈旧。云子宿顺手去开灯,他伸手过去,却没能在熟悉的位置摸|到开关,反而摸|到了一只冰凉僵硬的…… 手。 那的确是人手的形状,而且触感冰冷,让人毛|骨|悚|然,就算是胆子再怎么大的人,猛不丁在熟悉的地方摸|到这种东西,恐怕也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云子宿的反应却和内心一样毫无波动,他连呼吸都没变,甚至还反手伸过去,和刚刚摸|到的那只手击了一下掌。 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只手不见了。 “啪”的一声轻响,吊灯被打开,室内明亮起来,借着充足的光线,云子宿回头看了一眼开关。 那里什么都没有,看起来毫无异常。 give me five 都不敢,这业务能力未免也太弱了点。云子宿皱了皱眉,他咬了一大口冰激凌,才转头继续朝屋内走去。 客厅的陈设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显得脏乱了许多,地板上是各种人来看房子时留下的脚印,茶几上还留着烟灰和泛黄的一次性纸杯。 云子宿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久未被动过的玻璃窗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响,屋外的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明明是酷暑,那风却带着莫名的凉意。 云子宿抬眼向外看去,正好瞥见了窗外不远处一个白晃晃的人影。 那身影背对着窗户,曼妙纤细,楚楚动人,恰如一位妙龄少女。 但这可是十八楼,窗外哪来的人? 又是“吱嘎”一声,窗户被彻底推开。大敞的窗户外天色晴朗,阳光明媚,早已不见了刚才的异样。 “你大白天出来有什么用?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衣服吹下来了。”就算知道这些东西听不懂,云子宿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吐槽。 这简直是他见过最差的一届。 窗户打开后,室内空气得以流通,屋里的沉闷之气散去了一些。云子宿看了看遍地的灰尘和墙角的垃|圾,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符纸。 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精细而玄妙的图案,笔触之间隐隐有暗光流动。云子宿取了四张符纸,分别拍在房间的四个角落,符纸飘出去的下一秒,就有四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屋内显了形。 51.051 购买比例不足,暂时无法阅读  四周已经被严严实实得围了一圈, 不少人的目光转过来, 好奇地打量着云子宿。 这不是个男孩子吗? 不过如果说他是女孩子……好像也不是不能相信。 说不定人家喜欢穿中性风的衣服呢,现在不正还流行男友衬衫吗。 云子宿:“……” 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而且一眼扫去,对方身上也没有阴气之类的邪物在捣鬼。 这人的言行未免太诡异了一点。 听见“女朋友”这个词,韩弈不由皱了皱眉。他伸手想把面前的青年甩开, 对方却死死拉着他的手臂, 像是把全部力气都使了出来。 他语无伦次地说的“亲爱的”“我爱你”之类的话,眼睛里却流露出哀求和不易察觉的恐惧。 即使有云子宿在身边, 韩弈周|身的阴冷气息依然非常明显, 两人走路时, 虽然不时有人回头频频来看, 却没有人真的上来搭讪, 即使是偶尔擦肩而过, 身旁的人也不会自觉地离韩弈远一点。 眼镜青年此时却不管不顾地抓着韩弈,似乎完全没有被韩弈的气息影响到。 云子宿和韩弈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见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照。两人对视了一眼,韩弈转头对那青年冷冷道:“换个地方聊。” 青年似乎还想说什么, 韩弈却不打算再耽搁。云子宿在前面带路,韩弈就拎着眼镜青年跟在后面, 确保他不会再贸然冲过去。 有韩弈在, 他们没费多少功夫就离开了人群的包围。只是在走出人群后, 眼镜青年又显得有些慌乱起来。 幸好要去的那家餐厅离这里不远,没走多久,三人就走进了一家私房菜餐厅,二楼还有空包厢,在服务生的指引下,他们直接上了楼。 进了包厢,青年直接脱力地坐在了椅子上。房门关好后,他才抖着声音道:“刚刚非常……非常抱歉,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云子宿正好奇他的说法,就听见韩弈道:“点完菜再说。” 青年忙点了点头,韩弈重新打开门,叫了服务生过来。 两人点菜的时候,眼镜青年跑到房间角落里打了一个电话。等菜陆陆续续开始上的时候,他才走了回来。 青年主动道:“这顿饭钱算我的,非常感谢两位的帮助。” 云子宿看了看他,却道:“还是算了吧。” 青年一愣:“为,为什么?” 一旁韩弈声音微冷:“怕你请不起。” 他话刚说完,就有服务生敲门进来,两个服务生一人端着一个硕大的托盘,上面的饭菜连碗带盘,总计九个。 把菜摆好之后,服务生还道:“请您稍等,剩下的菜会马上送来。” 眼镜青年:“……” 等菜上齐后,青年已经被摆满了一桌的碗盘惊呆了。 “还,还有其他人要来?”他结结巴巴地问。 云子宿道:“没有了。” 锁好房门的韩弈走了回来,对青年道:“说重点。” 随即,他又转头对云子宿道:“你先吃。” 虽然都是三个字,但这两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却截然不同。 云子宿点了点头,一面吃着糖醋鱼,一面听青年的解释。 “刚刚的事非常抱歉,我叫林羽,是安城大学新闻系的学生。”林羽说着,还从口袋里拿出了学生证给两人看,“我在一家新媒体平台实习,最近在做一篇报道,调查的是后院猫的情况。我本来想偷|拍那些猫贩子的情况,结果被发现了,迫不得已才找上了你们求助。” 林羽说,猫贩子的据点在附近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他假装成看猫的买主,之前已经去过两次,拍下了不少东西,但一直缺少关键性的证据。这次再去,那些人似乎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特别是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纹身男,一直在盯着林羽藏摄像机的口袋看。 林羽觉得不对劲,趁着几人说要去拿猫笼子的功夫,转身开始朝外跑。他的预感非常及时,等那几个人追出来的时候,他们手里都已经拿好了成年人手臂粗的棒球棍。 巷子曲折幽深,想往外跑也不容易,林羽只能周旋着在各个犄角旮旯里藏身,边跑边躲,避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幸好他之前两次来时多留意了地形,再加上运气好,才侥幸没被那些人当场抓|住。 林羽一心想着跑到大路上就能向路人求救。没想到躲在一户门房前时,他却听见了不远处分叉口路过的几人的声音。 “我听见一个人说,‘要是那小子跑到大路上了怎么办?我们就很难抓他了。’然后另一个人说,‘你去叫红姐出来,剩下的人继续找,要是他跑到外边,就让红姐上去骂他负心汉出轨,我们再抓他,到时候旁边就不会有人管了,报警也没用。’” 叙述这段时,林羽的声音又有些抖,显然是还没从恐惧中缓过来。 “后来我终于跑出了巷子,结果等跑远了一扭头,就看见有一群人从巷子冲了出来,中间还有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我已经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了,他们还是一直穷追不舍。我怕报警也会被他们追上来说出轨再把我抓回去,就趁着刚拐弯他们看不到的时候张口喊,把旁边的人吸引过来。” 云子宿夹了一块水晶蹄髈,闻言有些好奇:“为什么是我们?” 林羽解释道:“我不敢找|女孩子,怕连累人家,再加上他们已经快追上来了,我不敢再耽搁,正好遇见了你们两个一起的男生,就,就直接冲上去了……” “所以刚才的事,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林羽双手合十向两人道谢,又道,“我跟你们过来的时候,往后看也没看到那些人,他们应该是没往人堆里挤着看热闹,又去别的地方找我了。” 街上人不少,林羽一嗓子就让不少人围了上来。而且他当时声音撕心裂肺,又一直躲在韩弈旁边,不是内层一圈的人,实际很难辨认出他是谁。 “我已经给负责人打过电话,他说一会会派人来接我,让我先在这边等着。”林羽道,“两位要是不放心的话,等下可以跟我一起走。” 云子宿倒是不担心这个,要是他一个人,面对拿凶器的一群人可能还有点困难,但有韩弈在,云子宿可以用灰灵转化来的灵力当场把他们直接放倒。 相比之下,他倒是对林羽提到的另一个词更感兴趣。 “你说你在做报道,调查后院猫……”云子宿问,“后院猫是什么?” “后院猫其实是一个统称,我调查的是被猫贩子用来售卖的后院猫。他们会用品种不同、来路不明的各种猫肆意配种,对生出的小猫进行倒卖,借此牟取暴利。”说到这个话题,林羽很快打开了话匣子,“这些无序培育出的猫不只品种不纯,绝大多数还会有遗产病和残疾畸变。后院猫的价格虽然比正规猫舍便宜,但是买主往往需要花费比买猫更高数倍的价格去给猫治病,不管是对买主还是猫咪本身,都是一种非常沉重的负担。” “虽然现在已经有不少科普在讲后院猫的危害,但仍然有很多人不了解这个事实,还在继续购|买后院猫。所以我发现了这个贩猫点之后,才会想做这个报道,揭露他们的行为。” 林羽说的时候,韩弈正在拆一个大闸蟹,把拆好的螃蟹外带卸开的蟹钳摆好放在餐盘里,他伸手把盛着螃蟹的餐盘和云子宿面前那个空白的换了一下。 脱掉一次性手套之后,韩弈才道:“那你今天第三次过去,想拍的关键证据是什么?” 显然,韩弈一开口就抓|住了重点,林羽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云子宿才道:“我,我担心我说了,可能会影响你们吃饭。” 云子宿正和突然被递过来的螃蟹大眼瞪小眼,确认韩大少的确是要把大闸蟹给他吃之后,他才拿起了一条蟹腿。 “不会的,你说吧。”云子宿还没忘对韩弈说了一声,“谢谢韩先生。” 林羽注意到了两人的动作,不过他还没从惊慌中缓过来,一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面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他慢慢解释道:“那证据是我第二次临走前看到的,当时我以为自己已经拍得差不多了,为了保险,就把摄像头收了起来。结果没想到却看到了更……更直接的事。我听他们说会把那证据留着挂起来,所以才想再去一次。” “这群猫贩子主要在贩卖的一个品种就是孟加拉豹猫。孟加拉豹猫是由野生豹猫和家猫配种四代之后培育出的品种,因为既有豹猫美丽的外表,又有家猫温顺的性格,售卖的价格一般都会非常高,利润也非常可观。” “但是野生豹猫的习性其实非常凶猛,也并不喜欢和人类亲近,而且还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是不允许被私人饲养的。这群人不只从哪里抓来了一批野生豹猫,逼着豹猫和家猫配种繁殖。可正规的孟加拉豹猫需要繁殖四次才能择优选出适合当宠物的个体,他们等不及四次,就想把那些没混种成功的豹猫一起卖掉。” 52.052 购买比例不足,暂时无法阅读 听对方这语气, 怎么觉得结婚就跟吃饭一样平常。电话那头的费扬被噎了一下, 他甚至有一种猜测——在云子宿心中,结婚可能还没吃饭重要。 费扬忍不住道:“你才多大, 说结婚就结婚?” 云子宿回忆了一下凡俗界的法条:“我上个月成年……法律规定我可以结婚了。” 费扬:“……” 这么说是没错。 “那你师父呢,这件事他同意过吗?” 电话那边费扬问的这个师父,自然不是云子宿在修灵界那位真正的师尊, 而是被他编出来的一位“隐世高人”。 费扬是云子宿的同班同学, 他是北城本地人,也是一路从最好的学校升到北城大学, 顺利到没有一点波折的那种人生赢家。费扬家里有钱有势, 他是典型的富三代, 做事随心, 用不着考虑成本, 也不用费心去看别人的脸色。 两人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集, 直到一次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他们恰巧被分到了一组。那段时间费扬的脸色一直不好, 组里其他人知道他的背景, 也不敢多和他说什么,任务就落在了被随机点成组长的云子宿身上。 上了大学之后, 纯灵之体修炼进入关键阶段,云子宿很少关心其他事情。直到和费扬接触, 他才察觉了对方身上新沾染上的黑气。黑气也属于灰雾的一种, 但比普通灰雾的有害度更高。费扬身上的黑气明显是受人所害, 若是再拖一段时间,恐怕对他的性命都有威胁。 费扬的状态虽然不好,却没有迁怒旁人,分配的小组任务也都按时完成了。他的脾气不算好,本质却不坏,也没有动过什么邪念,所以当费扬在小组一起外出时险些被黑气害得失了性命时,云子宿才会出手相助。 见识过云子宿的能力之后,费家出高价请他帮费扬解决后续问题。云子宿正好缺钱吃饭,就接了这个活。 也是因为这件事,云子宿才得知,凡俗界也有相当数量的人在修习灵力,不过他们将其称之为玄学。 玄学在国内共有南二北三五大宗门,这些宗门平日行踪极为隐秘,但也会在普通人中寻找好苗子进行培养。费扬正是玄门的初学者之一。可惜他这次运气不好,教他修习那人心术不正,对费家钱财生出贪心,因而对费扬起了歹念。 那位枉为人师的玄门修士自然也有几分真本事,不然不会轻易唬过费家,还让费扬遭了那么大的罪。不过在云子宿面前,他就完全不够看了。云子宿花了一顿北城烤鸭的灵力就破了对方的邪术顺便生擒了对方——以致于后来费家给他送了一个月的北城烤鸭当谢礼,直到云子宿吃腻了为止。 费家原本以为云子宿是五大宗门里出来历练的内门弟子,后来才发现他对玄门之事一点都不了解。听完费家对玄门的讲解之后,云子宿干脆给自己编了一个“隐士高人”身份的师父,说自己的本事都是师父教的,对方从来没提起过宗门的事,而且一向行踪神秘,不愿暴露身份。费家也因此没有再追问。 有了这场意外,费扬就和云子宿熟悉了起来。他一开始还把云子宿当成那种高深莫测、深藏不露的大师看待,时间一长,就发现了对方除了吃就是睡的本质。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慢慢消失,在北城的时候,费扬没少带着云子宿去吃好东西,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成了真正的好友。 费扬问完这句话,云子宿不由顿了一下。若是他师尊知道这件事…… 韩家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我已经传讯给师父了。”云子宿轻声道。 尽管和费扬的关系不错,他也一直没打算在这个世界公布实情。 他想了想,又道:“请柬本来也要给你发的,不过下周只是订婚,离结婚还有段日子。” 云子宿说话时的语气依旧很淡然,听起来随意得让人牙痒。 费扬在电话那边咬牙切齿,又不好表现出来。老实讲,他甚至没有能够质疑的立场。 费扬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的结婚对象是谁?” 临城和北城的距离足有上千公里,韩家虽说有钱,名声也不可能传到北城去,更不要说韩弈这种平日鲜少露面的人。云子宿道:“你应该不认识,是临城这边的人。” 费扬却并未就此打住,他执意要问:“是谁?” 云子宿只好把韩弈的名字告诉了他。 出乎意料的是,费扬居然听说过韩弈。 他道:“临城韩家?他爸是风云集团的?” 云子宿道:“对。” 费扬又问:“订婚是下周末什么时候?” 云子宿想了想:“周五下午。” 今天已经是周日,算一算日子,也没剩几天了。 费扬闻言,只说了一句“等我”,就把电话挂了。 等他干什么?费扬不是要去川藏自驾吗?云子宿一头雾水,带着满脑袋的问号……躺回了床上。 不管怎么说,修炼最要紧。 ———— 在韩云两家的忙碌下,在云子宿掰着手指倒计时的期待中,周五的订婚宴终于到了。 近十年来,风云集团发展势头迅猛,韩家在临城隐有领头之势。这次虽然只是订婚,前来给韩家送礼的人依旧络绎不绝,订婚宴也定在了一家高档次的豪华酒店里。 宾客们前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祝贺这对新人,而是为了尽可能地和韩家攀上关系。所以即使主角是那位鲜少露面、传言甚凶的大公子,也没有多少人在表面上露出什么不妥。 这位韩大少虽然鲜少露面,有关他的各种传言却一直没有断过。他的生|母是风云集团董事长韩付的第一任妻子,夫妻两人感情恩爱,当时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韩母生来体弱,怀|孕后更是病况频出,生下韩弈之后,便香消玉殒,连带着刚出生的韩弈也体弱多病,自小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 韩弈两岁那年,韩付续弦娶了现在的妻子侯牧芹,侯牧芹相继为韩付生下三个儿子,韩弈在韩家的地位也越发尴尬。豪门向来不缺故事,韩弈成年生日时,前来庆祝的人里混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不速之客。那人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直言韩弈这一生克母克妻克友人,所剩寿命不足七载,凡是主动亲近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生日会当场炸开了锅,虽然那人立即被保安抓|住带了下去,这些话却无法抹去,反而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临城的高层圈子。 而在之后的体检中,医生也给出了相当不乐观的答案。韩弈被诊断得了年轻人群中少见的肺心病,即使治疗得当,认真疗养,十年内的死亡几率依然非常高——这几乎就印证了那疯子所说的“只能活七年”。 韩母早逝,韩弈又得了肺心病,那人的话被应验了两个,自然不会再有多少人乐意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自家女儿嫁给韩弈。如今距离当年事发不到四年,事实上,有不少人都对即将进门的新娘非常好奇——就算换了性别,他的身份依旧是韩弈的妻子,能承受得住韩弈的“克妻”传言嫁进来,这家人的胆子也是很足了。 不过在见到两位身穿黑白西装的新人时,却有不少人生出了意外感。单从外表来看,他们担得起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不只是遗传了韩家优良基因的韩弈,就连另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在一众盛装出席的宾客中也足以令人惊艳。 想起之前的传闻,甚至还有人为两位感到了些许的惋惜。 吉时之前,举杯聊天的宾客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证婚人也已经站在了舞台上,准备等时间一到,就请两位新人上台证词。 恰在此时,早已被关上的宴会厅大门突然被打开。 这个点怎么还会有人赶过来?众人的视线不由被吸引了过去,连正在与同桌人交谈的韩付都微微皱眉,抬头看向了门口。 只见门外走进了两个身影,靠前那年轻人穿着一身颜色略显鲜亮的西服,眉目英俊,眼尾上挑,动作之间带着一股无意掩饰的张扬傲气。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则沉稳许多,戴着一副细边眼镜,手里还拎着一个礼物盒。 在场众人不认识那年轻人,可对后面那位中年人的出现,却都是一惊。 这人正是临城市委书记的第一秘书,林密。 一见林密,连韩付都亲自起身迎了过去,不过林密无意多留,只笑着说了几声祝贺的话之后,就把手里的礼物盒递了过来。 韩付亲手把礼物接过来,却见林密朝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微一鞠躬,态度格外恭敬。 “费少爷,那我就先走一步,您要离开的话,直接打电话叫我就可以。” 年轻人一勾唇角:“好,多谢林叔。” 直到林密离开,围过来的众人还没能反应过来。 能让市委大秘这么毕恭毕敬……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只是那年轻人显然不耐烦和人寒暄,还没等众人开口询问,他已经直接朝大厅内征婚人所站的高台走了过去。 高台下面,正是两位还没走上台去的新人。 直到看到站在那里的云子宿,满身冷傲的费扬才露出了一点柔和的表情。 他冲人挑了挑眉,声音里也染上了一点笑意。 “真是稀奇,终于舍得把你那副黑框眼镜摘下来了?” 云子宿只当没听见,绕过他身边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屋,充足的冷气迎面扑来,清凉的室温驱散了一身的暑气,就算是已经不易受外界环境影响的云子宿,也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客厅里有两女一男三个年轻人正坐在一边玩牌,还有一个位置空着,显然是留给刚刚那个男孩的。 云子宿把五杯奶茶和代金卡放在茶几上,拎起自己的那杯去了书房。等落后一步的男孩走回客厅的时候,三个年轻人里那个十五岁的女孩没看见云子宿,就叫了一声:“云耀祖,把奶茶拿过来。” 53.053 购买比例不足,暂时无法阅读 韩弈就像一棵长期照不到阳光的松树, 即使站得笔直, 毫无歪斜,也总是无法驱散周|身的森冷。这种感觉毫无依据, 明明韩弈的动作和长相都毫无异常,等他靠近时,却总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吕凤莲之前已经听说过韩弈的情况, 第一次看见真人却依旧被吓得够呛, 她只当韩弈是身体不好常带病气才会被人如此闲话,却没想到对方单单站在这里, 就能让她直冒冷汗。 尤其是那双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眼睛, 如果不是知道情况, 吕凤莲甚至会误以为韩奕已经病到看不见了, 他的眼睛里完全没与正常人那种明亮的光, 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样, 阴气沉沉,令人生惧。 看见韩弈过来, 韩夫人的神色也微微有些变化, 不过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的表情绝不是看见儿子的高兴。 被叫了一声之后, 她的态度也很是疏离,只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声:“坐吧。” 云学工把云子宿的资料送过去时, 就已经和吕凤莲提过韩家的情况。所以吕凤莲知道侯牧芹并不是韩弈的生|母, 对他态度冷淡也正常。侯牧芹会出现在这次相亲, 只是因为自己当韩夫人管家事的职责,若说是让她热情地撮合两人,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所以就算再怎么发憷,吕凤莲也必须主动给两个人牵线,好让韩家同意这门亲事。 尽管笑容有些僵硬,吕凤莲依然热情地招呼了韩弈,还叫了侍者过来请四人点单。没过多久,餐品就陆陆续续地被端了上来。 餐桌上的气氛带着相亲特有的尴尬,唯一让吕凤莲松了一口气的是,以往总能用饭量把人吓住的云子宿今天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分。清汤都已经上来了,他却罕见地连头盘都还没吃干净。 吕凤莲并不知道,云子宿已经找到了比生冷酸咸的开胃菜更好吃的东西。 与普通人不同,云子宿吃东西的目的除了保持生存,还要借助食物的能量来转化灵气。通过在凡俗界十八年的经验,他大体探寻出了一个换算的概念——食物能被转化的灵气与它自身所含的热量成正比。 简而言之,就是热量越高、品质越佳、味道越好的东西,就能转化成越多的灵气。 为了补充灵气,云子宿认认真真地胡吃海塞了十八年,但是现在,他却从一个普通人身上找到了比高热量食物还浓郁成千上万倍的力量。 云子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韩弈,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可口香甜又顺眼。 普通人无法找出韩弈身上的异样,只觉得靠近对方就会发憷。云子宿却能看到韩弈周|身裹着的一团灰雾。灰雾的生成并不神秘,消极情绪、身体不适或者染上了什么脏东西都有可能产生。普通人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一些。但韩弈的情况不同,他周|身的灰雾已经浓郁到凝结成灰灵的程度。 携带灰灵的凡人非常罕见,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先例。云子宿原本在修灵界也听说过,那几个凡人无一不是命途坎坷经历悲惨,再加上机缘巧合,才凝结出了灰灵。 灰灵在修灵界并没有什么用处,虽然它可以经过一定的转化变为灵气,但耗费的代价与转化的效率完全不成正比,很少会有修士去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不过对于云子宿来说情况却完全不一样,凡俗界灵气如此稀薄,而他耗费心血所修炼的纯灵之体,完全可以把灰灵直接当成灵气来吸收。 韩弈周|身的灰灵非常浓郁,而且毫无遮挡地外散着,所以才会被云子宿闻到类似灵气的香味。云子宿粗略观察了一下,如果能把对方随身所携的灰灵全数吸收,他剩下的进度至少可以完成大半。 简单换算一下,一个韩弈就相当于堆积成山的汉堡、汇流成河的奶茶还有飞起来能遮天蔽日的炸鸡和烤鸭。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吗?如果结婚就能换来和对方朝夕相处的机会,云子宿绝无二话。 娶回家娶回家,立刻就娶! 于是韩夫人就发现,这个来相亲的男孩非但没有被韩弈的阴沉吓退,反而还主动和冷气森森的韩弈搭起了话。 和以往那些一见到韩弈就被吓得说不出话的相亲对象相比,云子宿的表现实在特别。原本韩夫人只是对云子宿的长相还算满意,现在,她已经开始考虑起了更进一步的问题。 吕凤莲也是又惊又喜,来之前她还一直惦记着云子宿的那个让人不安的微笑,生怕对方会故意把这场相亲宴搞砸,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尽管仍对韩弈心有余悸,吕凤莲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只要婚事能成,云家就能捞到大笔的好处,韩弈再怎么阴森,那也是云子宿一个人的事。 桌旁几人心思各异,却是让这场相亲宴顺顺利利地进行到了最后,在吕凤莲的撺掇下,云子宿还和韩弈交换了联系方式。 临走之前,云子宿无意间瞥见了被韩奕落在置物盒中的手机,尽管最后侍者肯定会来提醒客人拿好东西,不过为了给人留个好印象,犹豫一下之后,云子宿还是把那个钢琴黑的手机拿了起来。 “韩先生,你的手机。” 云子宿把手机递了过去,韩弈闻声回头,从他手中把东西接了过来。 “谢谢。” 低冷声线响起的同时,云子宿的指尖蹭到了一阵凉凉的触感。 两人的手指无意间轻蹭了一下。 强忍住直接把人身上灰灵扯来吸收的冲动,云子宿笑着说了声不客气。同侯牧芹礼貌地告别之后,他就和吕凤莲一起离开了餐厅。 他们要打车回去,韩家则是有司机来接。站在路边等车时,云子宿还察觉到了一个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等他抬头望过去,就正好看见了坐在副驾上降下车窗来的韩弈。 两人相距甚远,但这点距离还为难不了云子宿的目力。韩弈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像是驱散了之前弥漫的所有雾霭,露出了那深沉的,纯黑色的瞳孔。 韩家的车起步很快,他们只遥遥对视了一眼,车就已经上了大路开走了。 ———— 回到云家别墅时天色已晚,听完吕凤莲的复述,云家其他人都很是惊喜。云子宿推说自己累了回去休息,云老太太也少见地没有难为他。 反锁好卧室的房门,简单冲洗过之后,云子宿就躺到了床上。 意识再度来到熟悉的空间,云子宿照旧把晚餐转化为灵气,因为没吃多少东西,今晚的进度比中午更少,胸口的空缺几乎一动不动。 不过云子宿并不着急,今晚的收获比吃饱更让他开心。 从玉台上下来,云子宿离开了这个陈设清雅的房间,房门打开,门外不远处就是白茫茫的一片虚无,看起来颇为怪异。放眼四周,只能在隔壁看到另一个房间,其余全被茫茫白色占据。云子宿走到另一扇木门前推门进去,和刚才那间陈设简单的修行室不同,这个房间的三面都摆满了高大的木柜,每个木柜上有还诸多方形抽屉,能够存放不少东西。 这些抽屉里什么东西都有,灵丹符箓,薯片蛋糕,还有云子宿在两个世界款式截然不同的换洗衣物。 走到北面的木柜前,云子宿点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画好的符纸,东西那好之后,他才重新回到了隔壁的修行室。 修士的灵府只能在大乘期时稳定成型,即使是穿越之前的云子宿也无法做到。这个空间并不是他的灵府,而是一个灵器。灵器的本体是一枚法印,印章上最重要的印文无法显现,云子宿只能暂且把它称作无字印。 因为十八年前灵体穿越时所遭受的意外,云子宿已经丢失了很多关键的记忆,但一些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清楚的,能盛物的法器遍地都是,能装下灵体的灵器却罕见至极。如果没有无字印的辅助,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将纯灵之体重新修炼到这种进度。 可惜纯灵之体尚未修炼成功,云子宿的灵气入不敷出,直到现在,无字印内部也只有这区区一片空间能被他使用,修行室与储物室各占一半。 把符纸分别装好,云子宿一边动作一边想,要是让师父知道他把这么珍贵的灵器拿来当储物袋用,肯定会很无奈。 只是现在,他已经和师父已经两界相隔,再见之日遥遥无期。 在无字印中待了一整晚,清早起床时,云子宿才回到了卧室。 他起得不算晚,有一个消息却来得更早。 韩家同意了这门亲事,已经在选订婚的日子了。 为了庆祝这个好消息,云子宿愉快地吃掉了吕凤莲刚买回来的两大袋速冻奶黄包。 眼镜青年本身很年轻,如果不是太失态,看模样倒像是个清秀斯文的大学生。他喊得情真意切,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听起来感染力极强,一转眼的功夫,就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围了上来,对着三人指指点点。 54.054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云子宿忍不住伸出右手隔空比了比。 真的好小。 他的一只手掌就能覆盖住小豹猫的整个身体, 看样子, 这只小猫甚至有可能才刚刚满月。 小豹猫一连“喵呜”了三声才停下来, 发现叫声不对劲之后, 它似乎还想用更厉害的招数对付面前的人类, 比如扑抓挠咬之类。可等云子宿把护住两人的灵力撤掉, 韩弈的气息一暴露出来,小猫就又僵住了。 它向后退了几步, 站在水圈的内侧边缘,仰起毛绒绒的小脑袋, 目不转睛地盯着韩弈看。 “看样子,它就是林羽说的那只豹猫幼崽了。”云子宿摸了摸下巴,“让它自己待一会, 我得查探一下它的记忆。” 韩弈问:“怎么查?” 云子宿指了指那个盈满了黑色的杯子:“搜查一下这些东西就可以。” 不过在搜查之前, 还得让小豹猫安静下来。云子宿不太懂这个, 修灵界没有猫,他来这之后也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动物。 “韩先生养过猫吗?你知不知道怎么能让它安静地待一会?” 韩弈也有些不确定:“……喂它吃东西?” 云子宿点头:“有道理。” 但是, 吃什么呢? 凶煞可以吞噬阴气,但这间ktv里也没什么阴气能拿来吃。云子宿想了想, 从韩弈的手上扯了一块灰灵,他松开两人交握的双手, 把那团灰灵递到了小豹猫面前。 没想到, 小豹猫却被突然靠近的灰灵吓得一个哆嗦, 它迅速朝旁边后退了几步, 因为躲得太急,差点没栽个跟头。 它害怕这个?云子宿想起之前凶兽顾忌韩弈不肯上前的模样,看来,它怕韩弈果然是因为灰灵。 不过等云子宿把手收回来时,却发现豹猫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灰灵,一双金色的圆眼睛挪都挪不开。 云子宿想了想,顺手吸收了灰灵,他听见小豹猫“喵呜”地叫了一声,也没怎么在意,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白色的丹丸,扔进了一旁那个被打开过的矿泉水瓶里。 水瓶里的水还剩下大半,药丸一碰到水就化开了,透明的矿泉水瞬间变成了奶白色。 云子宿拿来另一个空杯子,用手中的水倒满了大半杯,然后把杯子放到了豹猫面前。 这是一枚没有品级的补灵丹,和那些符纸一样,都是云子宿在这个世界练手时做出来的,所以里面蕴含的灵力很少。按云子宿的标准换算,仅仅相当于一颗巧克力能转换的灵力。 虽然补灵丹的没有品级,又被水稀释过,但对于小豹猫来说却已经足够了。它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水杯,闻到灵力的味道之后,就试探着用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白色的水面。 舔完一下,它就扒住了杯子。就像小猫吃牛奶一样舔着杯中的液体,两只耳朵一抖一抖的,头都没有再抬起来。 见小豹猫安静了下来,云子宿就打算去搜查另一个杯子里聚集的黑气。不过要查探这个,还必须要动用灵识才行。 云子宿又把目光转到了韩弈身上。 没有灵力,怎么开灵识? 上个借口的时效应该还没过吧。云子宿想了想,就道:“它的记忆里可能会有比较阴暗恐怖的画面,我可以继续握着你的手吗?” 潜台词就是,我还害怕。 韩弈看着他,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他低声开口:“小宿。” 云子宿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叫自己:“……嗯?” ……不会是不同意吧? 他的担心刚刚冒出来,就听韩弈道:“你是我未来的伴侣,想握多久都可以。” 云子宿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颇为灿烂的微笑。 “谢谢韩先生!” 听见韩先生三个字,韩弈的眸光闪了闪。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双手再次交握之后,云子宿开始在黑气中探寻记忆。看着看着,他脸上原本的笑意就慢慢收敛了下来。 云子宿并不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对其他生灵也没有过多少偏爱。但黑雾中的这些记忆,却依旧让他生出了真切的不适。 记忆并不连贯,大多是零零碎碎的片段。云子宿大致浏览了一遍,发觉他们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小豹猫的母亲是野生豹猫,它身上的野性并未消失。抓伤猫贩子之后,小豹猫先是被猫贩子报复了两只眼睛,又被送到了虐|猫组织手中,和几十只幼崽一起,被活生生地蹂躏残虐。 因为猫贩子提前说了要亲手了结它,小豹猫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幼猫。再加上它的魂体最为强|健,聚众时所有被残杀的幼猫所生出的怨气,都被豹猫吸收了过去。 最后,仅有一个月大小的豹猫幼崽被猫贩子活活剥下了皮毛,气息断绝的同时,一个怨气浓厚的凶煞就此生成。 云子宿把灵识收回,抬手揉了揉额角。 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小豹猫,小家伙还在舔灵水,不过动作已经不再那么急切,它时不时还会伸出粉色的舌头,去舔一舔自己的鼻尖。 云子宿很难把这么一小团和刚刚看到的那些记忆联系起来。凄厉的惨叫,真正的绝望……即使他不会受到这些情绪的波及,真实的心情也并不算好。 韩弈握了握他的手:“怎么了?” 云子宿简短地把这段记忆叙述了一遍,但没有把凶煞生成之后的事说出来。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真正催动凶煞凝出实体的,应该不止这些。 不过韩弈听完,还是提起了这个问题。 “既然起因是猫贩子和虐|猫群,它之后为什么会跑到你家小区里去?” 云子宿没有全部隐瞒:“我之前在家中留下过阵法,为的就是吸引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过去,让房子没办法被卖掉。” 新生的凶煞尚未完全稳定,亟待补充力量,相较于阳气十足的青壮男子,显然是云子宿家中阵法里的精气更容易吸收。 凶兽被吸引过去之后,不只吞掉了阵法聚集的精气,还吞噬了其他被阵法吸引来的阴物,它的力量大幅增加,最终凝成了实体。 这些意外累加在一起,才生成了一只凶兽。所以孙劳并没有想到对手会这么难对付,云子宿最初察觉时,也有些惊讶。 听完云子宿所说,韩弈问:“那现在这样,让它恢复了原貌,就算解决了吗?” 云子宿摇了摇头:“杯子困不住这些东西太久,它还会把力量吸收回去变成原来的大小。如果用外力净化这些怨气,也会很麻烦……” 他想了想,道:“我有另外一个主意。” 不过这个办法需要时间,在实施之前,他们还得先给包厢续个费。 韩弈闻言,问:“需要多久?” 他要去前台交钱。 云子宿的语气一本正经—— “包|夜。” —————— 晨光熹微,室外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穿着工字背心的肌肉男从房间里走出来,嘴里骂骂骂咧咧地诅咒着昨天那个来搅局的白斩鸡。 怕会招来什么人,他们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把犄角旮旯里落了灰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将这里改装成了寄样宠物店的模样。现在,院子里只剩下了几只长得很漂亮的家猫,其余的猫都被藏到了地下室去。 肌肉男走到前台,冲着电脑前坐着的瘦小男人道:“这都一夜了,你查到他身份没有?” 瘦小男人回过头来,他的眼底青黑很重,嘴唇上方还留着两撇小|胡子。 小|胡子道:“那人微信绑的是个新手机号,登陆ip也加密过。我已经找好了人,他说到了上班时间,机器一开,就直接去查手机号绑的身份证,直接把信息给人肉出来。” 肌肉男听完脸色才好了一点,他又骂了一句,才对小|胡子道:“你快点啊。” 说完,肌肉男就离开前台,走到了相连的院子里。这儿比昨天宽敞了很多,地也重新扫过了,原本脏乱的笼子和各种物件都被扔去了地下室。 一个眼皮上带着伤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看见肌肉男,就开口用沙哑的声音道:“你看见我那根穿着猫肉的木杆了没?” 肌肉男面露嫌弃:“钱三,你留着那玩意干嘛,红姐不是说了让你赶紧处理掉?” “我刚想处理,可那东西不见了。” 钱三皱了皱眉,“你动了没?” 肌肉男啐了一声:“除了你谁还愿意动它,真活见鬼。” 他不耐烦道:“行了,你好好想想,到底给扔哪了,别一会再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 肌肉男的话刚说完,就真的从角落瞥见了一只猫。 不过这只猫是活的,还在用一双金色的猫眼盯着他们。 “这哪儿跑出来的?”肌肉男皱眉,“不是都关起来了吗,钱三,你怎么看的笼子,猫都跑出来了?” 被他喊到的钱三却诡异地沉默了。 肌肉男回头,就见钱三瞪大了眼睛,正死死盯着那只不足满月的幼猫。 “怎么了你?中邪了?”肌肉男狐疑。 “你看这只猫,它的颜色和花纹……” 钱三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比刚刚更加沙哑。 “……跟被我扒皮那只一模一样。” 费扬:“……” 这么说是没错。 “那你师父呢,这件事他同意过吗?” 电话那边费扬问的这个师父,自然不是云子宿在修灵界那位真正的师尊,而是被他编出来的一位“隐世高人”。 费扬是云子宿的同班同学,他是北城本地人,也是一路从最好的学校升到北城大学,顺利到没有一点波折的那种人生赢家。费扬家里有钱有势,他是典型的富三代,做事随心,用不着考虑成本,也不用费心去看别人的脸色。 两人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集,直到一次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他们恰巧被分到了一组。那段时间费扬的脸色一直不好,组里其他人知道他的背景,也不敢多和他说什么,任务就落在了被随机点成组长的云子宿身上。 上了大学之后,纯灵之体修炼进入关键阶段,云子宿很少关心其他事情。直到和费扬接触,他才察觉了对方身上新沾染上的黑气。黑气也属于灰雾的一种,但比普通灰雾的有害度更高。费扬身上的黑气明显是受人所害,若是再拖一段时间,恐怕对他的性命都有威胁。 55.055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云子宿回忆了一下凡俗界的法条:“我上个月成年……法律规定我可以结婚了。” 费扬:“……” 这么说是没错。 “那你师父呢, 这件事他同意过吗?” 电话那边费扬问的这个师父, 自然不是云子宿在修灵界那位真正的师尊, 而是被他编出来的一位“隐世高人”。 费扬是云子宿的同班同学, 他是北城本地人, 也是一路从最好的学校升到北城大学, 顺利到没有一点波折的那种人生赢家。费扬家里有钱有势,他是典型的富三代, 做事随心,用不着考虑成本, 也不用费心去看别人的脸色。 两人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集,直到一次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他们恰巧被分到了一组。那段时间费扬的脸色一直不好, 组里其他人知道他的背景, 也不敢多和他说什么, 任务就落在了被随机点成组长的云子宿身上。 上了大学之后,纯灵之体修炼进入关键阶段, 云子宿很少关心其他事情。直到和费扬接触,他才察觉了对方身上新沾染上的黑气。黑气也属于灰雾的一种, 但比普通灰雾的有害度更高。费扬身上的黑气明显是受人所害,若是再拖一段时间, 恐怕对他的性命都有威胁。 费扬的状态虽然不好, 却没有迁怒旁人, 分配的小组任务也都按时完成了。他的脾气不算好, 本质却不坏,也没有动过什么邪念,所以当费扬在小组一起外出时险些被黑气害得失了性命时,云子宿才会出手相助。 见识过云子宿的能力之后,费家出高价请他帮费扬解决后续问题。云子宿正好缺钱吃饭,就接了这个活。 也是因为这件事,云子宿才得知,凡俗界也有相当数量的人在修习灵力,不过他们将其称之为玄学。 玄学在国内共有南二北三五大宗门,这些宗门平日行踪极为隐秘,但也会在普通人中寻找好苗子进行培养。费扬正是玄门的初学者之一。可惜他这次运气不好,教他修习那人心术不正,对费家钱财生出贪心,因而对费扬起了歹念。 那位枉为人师的玄门修士自然也有几分真本事,不然不会轻易唬过费家,还让费扬遭了那么大的罪。不过在云子宿面前,他就完全不够看了。云子宿花了一顿北城烤鸭的灵力就破了对方的邪术顺便生擒了对方——以致于后来费家给他送了一个月的北城烤鸭当谢礼,直到云子宿吃腻了为止。 费家原本以为云子宿是五大宗门里出来历练的内门弟子,后来才发现他对玄门之事一点都不了解。听完费家对玄门的讲解之后,云子宿干脆给自己编了一个“隐士高人”身份的师父,说自己的本事都是师父教的,对方从来没提起过宗门的事,而且一向行踪神秘,不愿暴露身份。费家也因此没有再追问。 有了这场意外,费扬就和云子宿熟悉了起来。他一开始还把云子宿当成那种高深莫测、深藏不露的大师看待,时间一长,就发现了对方除了吃就是睡的本质。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慢慢消失,在北城的时候,费扬没少带着云子宿去吃好东西,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成了真正的好友。 费扬问完这句话,云子宿不由顿了一下。若是他师尊知道这件事…… 韩家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我已经传讯给师父了。”云子宿轻声道。 尽管和费扬的关系不错,他也一直没打算在这个世界公布实情。 他想了想,又道:“请柬本来也要给你发的,不过下周只是订婚,离结婚还有段日子。” 云子宿说话时的语气依旧很淡然,听起来随意得让人牙痒。 费扬在电话那边咬牙切齿,又不好表现出来。老实讲,他甚至没有能够质疑的立场。 费扬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的结婚对象是谁?” 临城和北城的距离足有上千公里,韩家虽说有钱,名声也不可能传到北城去,更不要说韩弈这种平日鲜少露面的人。云子宿道:“你应该不认识,是临城这边的人。” 费扬却并未就此打住,他执意要问:“是谁?” 云子宿只好把韩弈的名字告诉了他。 出乎意料的是,费扬居然听说过韩弈。 他道:“临城韩家?他爸是风云集团的?” 云子宿道:“对。” 费扬又问:“订婚是下周末什么时候?” 云子宿想了想:“周五下午。” 今天已经是周日,算一算日子,也没剩几天了。 费扬闻言,只说了一句“等我”,就把电话挂了。 等他干什么?费扬不是要去川藏自驾吗?云子宿一头雾水,带着满脑袋的问号……躺回了床上。 不管怎么说,修炼最要紧。 ———— 在韩云两家的忙碌下,在云子宿掰着手指倒计时的期待中,周五的订婚宴终于到了。 近十年来,风云集团发展势头迅猛,韩家在临城隐有领头之势。这次虽然只是订婚,前来给韩家送礼的人依旧络绎不绝,订婚宴也定在了一家高档次的豪华酒店里。 宾客们前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祝贺这对新人,而是为了尽可能地和韩家攀上关系。所以即使主角是那位鲜少露面、传言甚凶的大公子,也没有多少人在表面上露出什么不妥。 这位韩大少虽然鲜少露面,有关他的各种传言却一直没有断过。他的生|母是风云集团董事长韩付的第一任妻子,夫妻两人感情恩爱,当时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韩母生来体弱,怀|孕后更是病况频出,生下韩弈之后,便香消玉殒,连带着刚出生的韩弈也体弱多病,自小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 韩弈两岁那年,韩付续弦娶了现在的妻子侯牧芹,侯牧芹相继为韩付生下三个儿子,韩弈在韩家的地位也越发尴尬。豪门向来不缺故事,韩弈成年生日时,前来庆祝的人里混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不速之客。那人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直言韩弈这一生克母克妻克友人,所剩寿命不足七载,凡是主动亲近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生日会当场炸开了锅,虽然那人立即被保安抓|住带了下去,这些话却无法抹去,反而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临城的高层圈子。 而在之后的体检中,医生也给出了相当不乐观的答案。韩弈被诊断得了年轻人群中少见的肺心病,即使治疗得当,认真疗养,十年内的死亡几率依然非常高——这几乎就印证了那疯子所说的“只能活七年”。 韩母早逝,韩弈又得了肺心病,那人的话被应验了两个,自然不会再有多少人乐意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自家女儿嫁给韩弈。如今距离当年事发不到四年,事实上,有不少人都对即将进门的新娘非常好奇——就算换了性别,他的身份依旧是韩弈的妻子,能承受得住韩弈的“克妻”传言嫁进来,这家人的胆子也是很足了。 不过在见到两位身穿黑白西装的新人时,却有不少人生出了意外感。单从外表来看,他们担得起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不只是遗传了韩家优良基因的韩弈,就连另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在一众盛装出席的宾客中也足以令人惊艳。 想起之前的传闻,甚至还有人为两位感到了些许的惋惜。 吉时之前,举杯聊天的宾客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证婚人也已经站在了舞台上,准备等时间一到,就请两位新人上台证词。 恰在此时,早已被关上的宴会厅大门突然被打开。 这个点怎么还会有人赶过来?众人的视线不由被吸引了过去,连正在与同桌人交谈的韩付都微微皱眉,抬头看向了门口。 只见门外走进了两个身影,靠前那年轻人穿着一身颜色略显鲜亮的西服,眉目英俊,眼尾上挑,动作之间带着一股无意掩饰的张扬傲气。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则沉稳许多,戴着一副细边眼镜,手里还拎着一个礼物盒。 在场众人不认识那年轻人,可对后面那位中年人的出现,却都是一惊。 这人正是临城市委书记的第一秘书,林密。 一见林密,连韩付都亲自起身迎了过去,不过林密无意多留,只笑着说了几声祝贺的话之后,就把手里的礼物盒递了过来。 韩付亲手把礼物接过来,却见林密朝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微一鞠躬,态度格外恭敬。 “费少爷,那我就先走一步,您要离开的话,直接打电话叫我就可以。” 年轻人一勾唇角:“好,多谢林叔。” 直到林密离开,围过来的众人还没能反应过来。 能让市委大秘这么毕恭毕敬……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只是那年轻人显然不耐烦和人寒暄,还没等众人开口询问,他已经直接朝大厅内征婚人所站的高台走了过去。 高台下面,正是两位还没走上台去的新人。 直到看到站在那里的云子宿,满身冷傲的费扬才露出了一点柔和的表情。 他冲人挑了挑眉,声音里也染上了一点笑意。 “真是稀奇,终于舍得把你那副黑框眼镜摘下来了?” 云子宿想了想,问:“是说我能不能用直觉帮别人算姻缘吗?” 费扬被呛了一下,差点没把咖啡喷出来。 “咳、咳咳……” 他匆忙放下杯子,拿纸巾擦了擦自己被溅上咖啡的手背,表情看起来有些懊恼。 云子宿不明所以:“你没事吧?” 费扬抬眼看他,表情变了几变,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这家伙的情商肯定是负的。 “就算是吧,”费扬挑眉,“你能算姻缘吗?” “可以是可以,”云子宿一无所察,他认真地坦白,“但我没有专门学过,我们一般只能看自己的情况,给别人算不一定准。” 他问:“你要试试吗?” 56.056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回家之前, 云子宿又去了一趟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他认真对比了十几种冰激凌的食品配料表,然后从其中选了热量最高、分量最大的一个付了钱。 咬着冒冷气的巧克力脆皮, 云子宿走到了熟悉的建筑楼下。 年初的时候, 物业就说五月份要统一给所有住户换窗框。云学商夫妇四月份去世, 现在,其他楼层都已经换上了银白的新窗框,只有云子宿家所在的十八层东户还是旧的。 从地面往上看, 十八层那黑乎乎的窗框与其他住户格格不入, 让人看了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云子宿并未过多停留, 只看一眼就走进了楼里。他坐电梯上到十八层, 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小区建成时,房屋的安全性能就是一个卖点,门锁和防盗门是一体的,更换时需要花不少钱,如云子宿所料,云学工和云学兵并没有花那个功夫去换锁, 他们显然是想把这个钱留给买主去拿。 房门打开,室内光线有些偏暗, 让屋里的装饰呈现出一种莫名的陈旧。云子宿顺手去开灯, 他伸手过去, 却没能在熟悉的位置摸|到开关, 反而摸|到了一只冰凉僵硬的…… 手。 那的确是人手的形状, 而且触感冰冷,让人毛|骨|悚|然,就算是胆子再怎么大的人,猛不丁在熟悉的地方摸|到这种东西,恐怕也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云子宿的反应却和内心一样毫无波动,他连呼吸都没变,甚至还反手伸过去,和刚刚摸|到的那只手击了一下掌。 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只手不见了。 “啪”的一声轻响,吊灯被打开,室内明亮起来,借着充足的光线,云子宿回头看了一眼开关。 那里什么都没有,看起来毫无异常。 give me five 都不敢,这业务能力未免也太弱了点。云子宿皱了皱眉,他咬了一大口冰激凌,才转头继续朝屋内走去。 客厅的陈设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显得脏乱了许多,地板上是各种人来看房子时留下的脚印,茶几上还留着烟灰和泛黄的一次性纸杯。 云子宿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久未被动过的玻璃窗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响,屋外的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明明是酷暑,那风却带着莫名的凉意。 云子宿抬眼向外看去,正好瞥见了窗外不远处一个白晃晃的人影。 那身影背对着窗户,曼妙纤细,楚楚动人,恰如一位妙龄少女。 但这可是十八楼,窗外哪来的人? 又是“吱嘎”一声,窗户被彻底推开。大敞的窗户外天色晴朗,阳光明媚,早已不见了刚才的异样。 “你大白天出来有什么用?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衣服吹下来了。”就算知道这些东西听不懂,云子宿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吐槽。 这简直是他见过最差的一届。 窗户打开后,室内空气得以流通,屋里的沉闷之气散去了一些。云子宿看了看遍地的灰尘和墙角的垃|圾,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符纸。 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精细而玄妙的图案,笔触之间隐隐有暗光流动。云子宿取了四张符纸,分别拍在房间的四个角落,符纸飘出去的下一秒,就有四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屋内显了形。 除了刚刚出现过的断手和白影,还有一滩鲜红色的血流,和一张头发奇长的青灰色鬼脸。 云子宿看了一眼就知道,血水应该是要从水管里流出来吓人的,鬼脸则是要映在屋内的镜子里。屋里的阴浊虽然不少,但也只有这四个能勉强唬住人了。 看着被符纸贴住的四个阴物,云子宿直接掐了一个手诀。 手诀掐完,四张符纸一动不动。 云子宿:“……” 他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冰激凌,吃完了最上面的一个裹着巧克力脆皮的冰激淋球之后,又把脆皮蛋筒咬了一圈,才停下来重新把手诀掐了一遍。 已经吃掉的东西只能用灵体在无字印中吸收,要想用肉|身使用灵力,云子宿必须得实时补充热量。 有了现吃现换的灵力,四个阴物才在符纸的驱使下慢慢动了起来。 云子宿一边吃剩下的冰激凌球,一边监督它们工作。白影去拿了一把扫帚,断手则拿着簸箕跟着它捡垃|圾。血水晃晃悠悠地在地板上爬着,把灰尘拖干净,鬼脸在最后,用长长的头发把没干的水迹擦掉。 云子宿又提前多用了一张符纸把血水的气味和杂质封住,打扫的过程中,它就跟清水一样纯洁又干净。 等房间收拾得焕然一新,四张符纸就直接燃烧起来,四个辛勤劳动的阴物也再次消失不见。 云子宿翻着剩下的符纸叹了口气,想他当年,一张符箓的威力都能把这整个小区炸平,结果现在,驱使几个不成型的浊物都要用四五张符纸。 严格来说,他手中这些符纸都没办法被称为符箓,它们都是云子宿在试图找回记忆时的练笔之物。符箓需要注入灵力,云子宿连自己的灵力都不够用,哪还有余力制符。不过就算没有额外注入,画符时的笔触与力度也会在符纸上留下痕迹,这些符纸虽然不能与符箓相比,却也聊胜于无。 三两口把剩下的冰激凌吃完,云子宿一边咬着剩下的蛋筒,一边用手中的七张符纸叠成了七个三角。他在家里走了一圈,把三角依次放在了不起眼的地方,放好之后,他重新回到客厅里,把冰激凌剩下的热量转化成灵力,注入了横跨整个房子的阵法。 七张符纸并非用来布阵,而是加固阵法,所以这次云子宿花费的灵力也比从头布阵要节省不少。这个阵法在云学商夫妇在世时就已经设下了,原本是给两人聚气保平安用的。夫妻两人去世后,阵法失去了受益者,聚起的精气被阴浊垂涎,加上云子宿的刻意放任,自然就吸引了不少阴物过来。 这次加固阵法,一是为了吸引点更厉害的东西过来,继续阻止云学工和云学兵卖房的进度,二也是为了加固禁制,不让这些被吸引来的阴浊乱跑,免得打扰了周围的邻居。 做完这些之后,云子宿关好门窗,这才离开了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的家。 离开安城之前,云子宿还去了一趟公墓。云学商夫妇被葬在这里,他们的墓碑挨在一起,像生前一样亲密。 云子宿在修灵界时无父无母,是师父一手养大了他。现在师父无法相见,在这个世界里,最疼爱他的两个人也离开了。 云子宿在墓前站了好一会,才在天色转暗时离开了公墓。 回程路上依旧是三个多小时,一路上云子宿的手机响了不知多少次。等他回到云家别墅时,晚餐时间已经过了,云学工板着脸坐在客厅里,被吕凤莲拉了两回才勉强按捺住怒火。 “结婚前到处乱跑,成什么样子!”云学工的语气依旧不怎么好听,“韩家和我说了,订婚还有的忙,老三家的,这些天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听见没有?” 云子宿已经放弃了研究云家其他人的脑回路,事实上,他觉得云学商夫妇当初离开云家独自打拼,很可能就是因为被周围人脑子里的海浪声吵烦了。 他笑了笑,语气老实又乖巧:“听见了,大伯。” 说完之后,云子宿就拐去了厨房。 厨房里虽然还有吃的,但分量和口感都不怎么样,云子宿随便找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就回到了楼上的卧室。 在灵体状态下把丰盛的午餐和可怜的晚餐转化完毕之后,云子宿正打算离开无字印去外面找点吃的,就听见了卧室里的电话铃|声。 他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看见显示的名字时先是一愣,随即眉眼之间露出了一点喜色。 电话接通后,云子宿率先开口道:“喂,阿凯?” 一个略低的年轻男声从对面响起:“子宿。” 云子宿笑道:“你终于放假啦?” 何安凯是云子宿的高中同学,后来报名去当了兵,平日军队管理严格,何安凯连手机都不能用。不过从高中到现在,两人的联系却一直没有断过。 “嗯。”何安凯问,“你现在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我在我们家的店里,你要不要过来?”何安凯的声音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请你吃饭。” “你都到临城了?”云子宿愣了一下,随即道,“你们家不是火锅店吗,这个点应该已经人满了吧……” “天热,店里上了新东西,”何安凯道,“来吗,请你吃烧烤。” 烧烤?? 云子宿二话没说。 “等我!” 韩弈摇头:“我等你。” 云子宿笑了笑:“好,那我尽快。” “不急。”韩弈看了看窗外,“我先去买早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57.057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见对方并未发现自己的动作, 云子宿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就说,韩弈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连灰灵都不知道如何抵御收敛, 又怎么会察觉灰灵被扯走一小块的事。 云子宿点了点头:“对。” 他有些好奇地问:“韩先生怎么知道?” 韩弈道:“管家告诉了我。” 云子宿恍然。 韩弈问:“你去看望他们了么?” 对方没有明说“他们”是谁, 云子宿却听懂了。 他的神色微敛, 温软的声线也放低了些。 “……嗯, 这件事,总该和他们说一声。” 云子宿初来此界时, 肉|身损毁, 记忆破碎, 只剩一片万念俱灰。虽然他并非轻言放弃之人, 但无可否认的是, 云学商夫妇给予了他最大程度的宽容与关怀。 修士逆天改命,与凡人差别甚异,但对云学商夫妇, 云子宿并不抗拒对他们尽凡俗界的义务。 云子宿的话说完,就觉得自己的后脑传来一阵轻缓的触感。 韩弈的手真的很凉,酷暑时节, 他整个人都在向外散发着寒气, 动作却并不显得冰冷。 韩弈轻轻揉了揉云子宿的头发:“他们会很欣慰。” 云子宿笑了笑:“嗯。” 然后他又悄悄从人手心里扯了一大块灰灵下来。 一旁的何安凯看着两人的动作, 神色微动, 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默默地又给云子宿多拿了几次烤串。 韩弈来了就没有走, 一直陪着云子宿吃完。他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气氛始终没有冷场。云子宿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韩弈会是这么好相处的一个人。 当然,这只限于云子宿自己的个人感受,若是用同样的问题询问同桌的何安凯,他肯定不会是这个答案。 烧烤吃完,云子宿手边已经堆了像小山一样的铁签,何安凯早就清楚他的饭量,不过意外的是,韩弈目睹了云子宿的吃法,居然也没有一点吃惊的意思。 临离开前,何安凯叫住了云子宿。 “这几天晚上我都在,你想吃夜宵就直接过来,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找我。” 云子宿有些好奇:“你这次休假的时间变长了吗?” 何安凯假期宝贵,以往休假大多只有四五天,去掉路上来回,也至多只有两三天而已。 何安凯点头:“会在这边多待几天。” 两人说话的时候,韩弈已经叫来了店里的帮工,让人给这桌烧烤结算。 何安凯看见,直接朝帮工摆了摆手,帮工认识他,见有小老板在这,就没多留。 韩弈已经拿出了皮夹,见状抬头看了何安凯一眼。 何安凯道:“这顿是我请子宿的。” 韩弈不置可否,却没把皮夹收回去。 周遭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一旁云子宿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忙着从口袋里找东西,摸出一个小瓶之后,就把它塞给了何安凯。 “这是外用的,对表层伤口和肌肉损伤都管用,直接抹上就行。” 云子宿拍了拍手:“算今晚的饭钱啦。” 何安凯的训练强度大,各种损伤在所难免,云子宿之前也给过他一些药膏。原本对方只当普通礼物收下,用过之后第一次休假回来,就坚持要给他钱。 这种药膏对普通人来说的确珍贵,但对云子宿来说,用一枚没品级的灵丹就可以做出一桶来。他们各取所需,用这个抵饭钱正好。 韩弈这才把皮夹收了回去,何安凯也没有多说,接过小瓶后仔细地收了起来。 烧烤摊还会再忙一段时间,云子宿就没有去后厨打扰何家父母,三人走到路边,云子宿朝何安凯挥手:“那我先走啦,阿凯,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好。” 云子宿原本打算和来时一样坐公交车,这个点正好能赶上末班车。不过他还没走去车站,就已经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拦住了。 韩弈打开车门,朝他示意了一下。 于是云子宿就稀里糊涂地坐上了专车。 等车停在云家别墅门口,云子宿才想起了一件事。 不对,他是从窗户溜出来的,没走正门。 “等一下……” 云子宿正想去叫从另一边下车的韩弈,却发现不远处别墅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了。 显然,云家人已经知道他们回来了。 没办法,云子宿只好和韩弈一起走了过去。 夜色已深,但除了已经睡下的云老太太,和还没回来的小儿子云学兵,云家其他人基本都在。虽然能看出他们对韩弈来的事很重视,但等见到真人时,大多数人的反应都和当初在西餐厅里的吕凤莲一样。 李|芳菲更是已经怕得躲到她母亲云向红身后了。 韩弈并没有和他们寒暄的意思,把云子宿送进别墅之后,他只和为首的云学工简单交谈了几句,又让司机把首次登门准备的礼物递给对方,就打算离开了,全程没有多看过其他人一眼,就算是和云学工说话时,韩弈的态度也和他周|身的气息一样冰冷。 唯独在临走前,韩弈把目光转向了云子宿,神情才有了些许的变化。 他道:“早点休息,微信联系。” 其他人的视线看过来,云子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韩先生晚安。” 韩弈道:“晚安。” 男人离开后,别墅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看向云子宿时,云学工的脸色依旧很臭,但他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连今晚云子宿自己外出的事都没提。 大概是韩弈提前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什么,不然这个时间,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在客厅里等着。虽然不懂为什么韩弈会特意跑去烧烤摊接他,还要通知云家人,不过云子宿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放太多心思。 他还有满满的热量需要转化。 回到卧室冲了个澡,云子宿就躺回了床上。进入无字印之后,他没有急着把晚上吃的烧烤转化,而是先把偷偷从韩弈身上扯下来的灰灵吸收了。 灰灵的攻击性和其中所含的杂质都会让修士头疼,但对于只剩心口空缺就能完成纯灵之体的云子宿来说,吸收灰灵的过程就好比啃鸡翅,只要把骨头吐出来就行了 渗入体内的灵气如同甘甜的雨露,滋润了久旱的灵窍,即使分量并不算多,也足以让灵体为之神清气爽。 云子宿身上的白光明显比平时更盛了一分。 吸收完灰灵之后,云子宿就睁开了眼睛,他低头朝心口看去,眉眼间顿时染上了喜色。 他只吸收了从韩弈身上扯下来的两小团灰灵,胸口的空缺就肉|眼可见地补全了近似一个指节的大小。 这比云子宿吃东西修补的速度要快上太多了。 继续把晚上吃的烧烤也转化成自身灵力,努力修炼的云子宿满心满脑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结婚! 在无字印里待了一夜,清早云子宿起来,他还没走到一楼,就在楼梯上听见了客厅里李|芳菲和云姗姗的声音。 昨天云子宿回来得晚,云姗姗和云耀祖年纪小,早早就睡了,所以没有看见韩弈。 云姗姗问:“昨天韩弈是不是来过?他长得好不好看,你拍照了没?” 李|芳菲道:“还好……我没拍。” “还好是什么意思?”云姗姗不满足于这个答案,“他们家的人不都是出了名的好看吗?我之前在联谊会上见过韩以隆,他是他们学校的领队,人又帅又高,被特别多人围着。韩弈总不可能比他弟弟差吧?” “我说不好,”李|芳菲的声音里带着迟疑,“韩大少给人的感觉,特别冷……我没敢多看。” “切,你也太胆小了吧,”云姗姗有些不满,“他肯定是装酷,下回我见了得跟他说,冰山男那一款早就过时了。” “不过……”云姗姗声音明显变甜,“如果他能带我去见韩以隆,我倒可以考虑一下,告诉男生怎么做才最受欢迎。” 两人的声音被云向红招呼吃早饭打断,云子宿刚巧走下最后一个台阶,云姗姗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云家小辈除了懦弱就是骄横,脑子里的海浪声和云学工他们一样此起彼伏。相比之下,他还是对烧麦和赤豆粥更感兴趣。 吃完早饭,云子宿照旧了回到自己的卧室,放假之后除了吃饭,他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空闲时间全部用来修炼。 不过这次,他还没进无字印,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从北城打来的,打来的人是云子宿在北城大学的同学,费扬。 通话刚一接通,费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喂,子宿,你在家干嘛呢,这么多天没一点动静?” 云子宿对他的混不正经习以为常,直接道:“躺着。” 他可没说谎,修炼可不就是躺着。 “躺什么躺,”费扬抱怨道,“简直浪费你的能力。哎,我跟你说的出去玩你考虑好没有,下周去川藏自驾,十天绕一圈,走不走?” 云子宿想了想,下周往后推十天,他没时间。 “去不了。” 一听这话,电话那头的费扬明显有点毛:“有什么去不了的,你怕高原反应?我们院里还有俩女孩子要跟着呢,这回出门肯定不会多累。还是你家里不同意?那我找辅导员给你家长打个电话说有活动……” “不是,”云子宿截断他,“我有事,走不开。” 费扬啧了一声,还是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云子宿道:“我下周末要结婚。” 费扬:“……” 电话那边寂静了三秒。 然后就是费扬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说什么??!” 男人朝三人坐的位置走来,他离得越近,身上那种对普通人来说太够压抑的阴冷气息就越发明显,等他真的走到桌边时,吕凤莲已经连脸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 想来也不用怀疑,这位就是韩家那个传说中的大公子,韩弈。 韩弈站在桌旁,雾沉沉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韩夫人身上。 “夫人。”他低唤了一声,声音也如本人一样,不带一点温度。 平心而论,韩弈的长相并不算差,甚至可以用出色来形容。深邃立体的五官加上一双长|腿,就是没有韩家的背景,单看他的个人条件,也用不着担心婚娶的事。 58.058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亲爱的,亲爱的你看看我啊!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眼镜青年本身很年轻,如果不是太失态,看模样倒像是个清秀斯文的大学生。他喊得情真意切, 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听起来感染力极强,一转眼的功夫, 就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围了上来, 对着三人指指点点。 一旁围观群众里有人忍不住道:“小伙子,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等云子宿和韩弈开口, 眼镜青年主动道:“这是我女朋友婷婷, 她和我吵架了, 赌气跑去找了另一个男人。” 说完,他又用哀求的语气对云子宿道:“婷婷, 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不能没有你!” 四周已经被严严实实得围了一圈,不少人的目光转过来, 好奇地打量着云子宿。 这不是个男孩子吗? 不过如果说他是女孩子……好像也不是不能相信。 说不定人家喜欢穿中性风的衣服呢,现在不正还流行男友衬衫吗。 云子宿:“……” 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而且一眼扫去, 对方身上也没有阴气之类的邪物在捣鬼。 这人的言行未免太诡异了一点。 听见“女朋友”这个词, 韩弈不由皱了皱眉。他伸手想把面前的青年甩开, 对方却死死拉着他的手臂, 像是把全部力气都使了出来。 他语无伦次地说的“亲爱的”“我爱你”之类的话, 眼睛里却流露出哀求和不易察觉的恐惧。 即使有云子宿在身边,韩弈周|身的阴冷气息依然非常明显,两人走路时,虽然不时有人回头频频来看,却没有人真的上来搭讪,即使是偶尔擦肩而过,身旁的人也不会自觉地离韩弈远一点。 眼镜青年此时却不管不顾地抓着韩弈,似乎完全没有被韩弈的气息影响到。 云子宿和韩弈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见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照。两人对视了一眼,韩弈转头对那青年冷冷道:“换个地方聊。” 青年似乎还想说什么,韩弈却不打算再耽搁。云子宿在前面带路,韩弈就拎着眼镜青年跟在后面,确保他不会再贸然冲过去。 有韩弈在,他们没费多少功夫就离开了人群的包围。只是在走出人群后,眼镜青年又显得有些慌乱起来。 幸好要去的那家餐厅离这里不远,没走多久,三人就走进了一家私房菜餐厅,二楼还有空包厢,在服务生的指引下,他们直接上了楼。 进了包厢,青年直接脱力地坐在了椅子上。房门关好后,他才抖着声音道:“刚刚非常……非常抱歉,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云子宿正好奇他的说法,就听见韩弈道:“点完菜再说。” 青年忙点了点头,韩弈重新打开门,叫了服务生过来。 两人点菜的时候,眼镜青年跑到房间角落里打了一个电话。等菜陆陆续续开始上的时候,他才走了回来。 青年主动道:“这顿饭钱算我的,非常感谢两位的帮助。” 云子宿看了看他,却道:“还是算了吧。” 青年一愣:“为,为什么?” 一旁韩弈声音微冷:“怕你请不起。” 他话刚说完,就有服务生敲门进来,两个服务生一人端着一个硕大的托盘,上面的饭菜连碗带盘,总计九个。 把菜摆好之后,服务生还道:“请您稍等,剩下的菜会马上送来。” 眼镜青年:“……” 等菜上齐后,青年已经被摆满了一桌的碗盘惊呆了。 “还,还有其他人要来?”他结结巴巴地问。 云子宿道:“没有了。” 锁好房门的韩弈走了回来,对青年道:“说重点。” 随即,他又转头对云子宿道:“你先吃。” 虽然都是三个字,但这两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却截然不同。 云子宿点了点头,一面吃着糖醋鱼,一面听青年的解释。 “刚刚的事非常抱歉,我叫林羽,是安城大学新闻系的学生。”林羽说着,还从口袋里拿出了学生证给两人看,“我在一家新媒体平台实习,最近在做一篇报道,调查的是后院猫的情况。我本来想偷|拍那些猫贩子的情况,结果被发现了,迫不得已才找上了你们求助。” 林羽说,猫贩子的据点在附近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他假装成看猫的买主,之前已经去过两次,拍下了不少东西,但一直缺少关键性的证据。这次再去,那些人似乎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特别是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纹身男,一直在盯着林羽藏摄像机的口袋看。 林羽觉得不对劲,趁着几人说要去拿猫笼子的功夫,转身开始朝外跑。他的预感非常及时,等那几个人追出来的时候,他们手里都已经拿好了成年人手臂粗的棒球棍。 巷子曲折幽深,想往外跑也不容易,林羽只能周旋着在各个犄角旮旯里藏身,边跑边躲,避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幸好他之前两次来时多留意了地形,再加上运气好,才侥幸没被那些人当场抓|住。 林羽一心想着跑到大路上就能向路人求救。没想到躲在一户门房前时,他却听见了不远处分叉口路过的几人的声音。 “我听见一个人说,‘要是那小子跑到大路上了怎么办?我们就很难抓他了。’然后另一个人说,‘你去叫红姐出来,剩下的人继续找,要是他跑到外边,就让红姐上去骂他负心汉出轨,我们再抓他,到时候旁边就不会有人管了,报警也没用。’” 叙述这段时,林羽的声音又有些抖,显然是还没从恐惧中缓过来。 “后来我终于跑出了巷子,结果等跑远了一扭头,就看见有一群人从巷子冲了出来,中间还有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我已经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了,他们还是一直穷追不舍。我怕报警也会被他们追上来说出轨再把我抓回去,就趁着刚拐弯他们看不到的时候张口喊,把旁边的人吸引过来。” 云子宿夹了一块水晶蹄髈,闻言有些好奇:“为什么是我们?” 林羽解释道:“我不敢找|女孩子,怕连累人家,再加上他们已经快追上来了,我不敢再耽搁,正好遇见了你们两个一起的男生,就,就直接冲上去了……” “所以刚才的事,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林羽双手合十向两人道谢,又道,“我跟你们过来的时候,往后看也没看到那些人,他们应该是没往人堆里挤着看热闹,又去别的地方找我了。” 街上人不少,林羽一嗓子就让不少人围了上来。而且他当时声音撕心裂肺,又一直躲在韩弈旁边,不是内层一圈的人,实际很难辨认出他是谁。 “我已经给负责人打过电话,他说一会会派人来接我,让我先在这边等着。”林羽道,“两位要是不放心的话,等下可以跟我一起走。” 云子宿倒是不担心这个,要是他一个人,面对拿凶器的一群人可能还有点困难,但有韩弈在,云子宿可以用灰灵转化来的灵力当场把他们直接放倒。 相比之下,他倒是对林羽提到的另一个词更感兴趣。 “你说你在做报道,调查后院猫……”云子宿问,“后院猫是什么?” “后院猫其实是一个统称,我调查的是被猫贩子用来售卖的后院猫。他们会用品种不同、来路不明的各种猫肆意配种,对生出的小猫进行倒卖,借此牟取暴利。”说到这个话题,林羽很快打开了话匣子,“这些无序培育出的猫不只品种不纯,绝大多数还会有遗产病和残疾畸变。后院猫的价格虽然比正规猫舍便宜,但是买主往往需要花费比买猫更高数倍的价格去给猫治病,不管是对买主还是猫咪本身,都是一种非常沉重的负担。” “虽然现在已经有不少科普在讲后院猫的危害,但仍然有很多人不了解这个事实,还在继续购|买后院猫。所以我发现了这个贩猫点之后,才会想做这个报道,揭露他们的行为。” 林羽说的时候,韩弈正在拆一个大闸蟹,把拆好的螃蟹外带卸开的蟹钳摆好放在餐盘里,他伸手把盛着螃蟹的餐盘和云子宿面前那个空白的换了一下。 脱掉一次性手套之后,韩弈才道:“那你今天第三次过去,想拍的关键证据是什么?” 显然,韩弈一开口就抓|住了重点,林羽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云子宿才道:“我,我担心我说了,可能会影响你们吃饭。” 云子宿正和突然被递过来的螃蟹大眼瞪小眼,确认韩大少的确是要把大闸蟹给他吃之后,他才拿起了一条蟹腿。 “不会的,你说吧。”云子宿还没忘对韩弈说了一声,“谢谢韩先生。” 林羽注意到了两人的动作,不过他还没从惊慌中缓过来,一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面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59.059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我对你的看法只基于我们的相处,又不会受别人影响。”云子宿笑了笑,语气很是轻松。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普通人连靠近灰灵都会觉得不适,更不要说每天被灰灵缠身的韩弈。之前在修灵界时,云子宿并未关注过那些产生过灰灵的凡人的情况,但他可以笃定,这些人都不会有真正的恶念。 韩弈也一样。 灰灵会无限放大凡人内心的阴暗之物,但凡他生出一点纯粹的恶念, 就会成为最适合灰灵的肥沃养料,被灰灵整个吞噬, 连轮回都无法踏入 所以云子宿刚刚说的这句话, 的确是发自肺腑。 韩弈似乎是愣了一下, 他大概没想到云子宿会这么说。车厢里沉默了一个红灯的时间,等绿灯亮起, 车辆缓缓启动,云子宿才又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云子宿有点能想象韩弈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了。 “你也是……” 韩弈仍然没有把视线转过来,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收紧了。 “第一个愿意和我独处这么久的人。” 闻言,云子宿刚刚生出的一点敏感心思全飞了, 被压下的设想又噗噜噗噜地冒了出来。 其实我还想和你独处更久! 不过他还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车就拐了一个大弯, 开进了云家别墅所在的小区。 熟悉的建筑越来越近,韩弈把车停在路旁, 打算把云子宿送进别墅。 他正打开后备箱要拿东西, 云子宿已经从副驾驶的位置绕了过来。 韩弈手里提着要拿下来的礼盒, 就这么被云子宿结结实实地迎面抱住了。 一个柔软的,带着对方体温的拥抱。 韩弈很高,云子宿的头顶只到他鼻尖的位置。他身上也很香,凉凉的,像一支超大号的奶油冰激凌。 云子宿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冰激凌,只是拥抱,没有偷吃。 因为周|身被灰灵环绕,韩弈抱起来的感觉很舒服,云子宿眯了眯眼睛,就算没有偷扯灰灵,也觉得很开心。 “我们以后还会有更长的时间。” 他把人放开,语气轻松,声音含笑。 “韩先生,请多指教。” ———— 云子宿一点也不清楚他的话给韩弈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回到别墅之后,他就在对婚后生活的美好设想中躺回了床上。 又是一夜的修炼,清早起来,云子宿就接到了费扬的电话。 “车已经到你家楼下了,我在咖啡厅这边等你。” 云子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云学工昨天喝了不少,现在还没起,倒是吕凤莲看见他要出去,高声问了他一句去哪儿。 云子宿道:“去见朋友。” 吕凤莲问:“哪个朋友?” 她想起了昨天的那个费少爷。 云子宿站在门边,回头朝吕凤莲露出了一个微笑。 吕凤莲的颈后又是一冷。 “你……” “碰。” 她的询问还没说完,云子宿已经关上大门离开了。 咖啡厅位于市中心的商圈里,明明是寸土寸金的位置,里面的空间却格外宽敞。推门进来,迎面就是夹杂着浓馥香气的充足冷气,室外夏日的闷热感瞬间被驱散。 费扬定的包厢位置很好,从窗户里直接能俯瞰下面的景色。云子宿一进去,费扬就朝侍者示意了一下。 两人没聊几句,就有七八份精致漂亮的甜点被端了上来。 费扬道:“二哥说这的甜点不错,你尝尝。” 云子宿舀了小半块慕斯送进嘴里,草莓味的甜点入口即化,奶油的香甜充斥了整个味蕾。他又多吃了一口,才对费扬点头:“好吃。” 相较于云子宿面前的甜点开会,费扬的咖啡就显得空荡了许多,他搅着勺子,单手托腮看着对方吃东西。 听见云子宿的话,费扬直接就要去喊人:“那就全都再来一份。” “等等等等,”云子宿忙去拦,“先吃完再说。”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费扬:“你今天叫我出来是为了吃蛋糕?” “不是,”费扬摇头,“我中午就要走了。” 云子宿问:“去自驾?” “对。”费扬看了看四周门窗,确认都是紧闭的状态之后,才道,“听说那边新挖出来了一口灵泉。” 灵泉?凡俗界还会有灵泉? 云子宿一愣,随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这回要去的人,都是……?” “不,”费扬摇头,“灵泉位置在最后一个地点,到时我会和他们分开两路。” 他用勺子敲了敲杯壁:“原本我想叫你一起过去看看,可你突然说要结婚了。” 云子宿的确走不开,离结婚也不剩几天了。 不过他还有些在意灵泉的事:“灵泉的消息可靠吗?” 他对凡俗界的玄门情况并不太了解,但只看从体感来看,这里的灵气也是稀缺到几乎没有的程度。而且照费家的消息,现在的玄门里,但凡能增加灵力的丹药都价值不菲,真正能奏效的符纸也都一张难求,玄门为了修炼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所以才会专门找富家子弟中的好苗子收徒。 在这种大环境下,突然冒出一口灵泉……这种消息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但让云子宿没想到的是,费扬的回答却非常干脆。 “肯定不可靠啊,这种灵泉灵宝灵池的消息,一年里没一百也有八十,到现在也没听说过真的。”费扬道,“反正玩也要玩,就顺路去看看,假的也不亏。” 云子宿想了想,放下勺子翻起了自己的口袋。 费扬好奇:“怎么了?” “喏。”云子宿拿出了一打符纸给他,“平安符,你去的时候带着吧。” 费扬是见识过云子宿本事的,闻言也没推辞,直接把东西接了过来。 只见这十二张符纸上画着同样的图案,纹路复杂,隐有暗光。 “这些符可以直接用吗,”费扬好奇,“不用吃烤鸭?” “……” 云子宿道:“吃,一次一整只。” 两人胡扯了一通,费扬才把话题拉了回来。 “子宿,昨天在大伯那,我听人提起了云家的事。”费扬收敛起笑意,表情严肃了许多,“你父母的遗产分割后,该给你的东西是不是没到你手里?” 云子宿笑了笑,语气很是淡然:“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错不了的。” 费扬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有手段,但还是想多嘴一句——你需要帮忙吗?” 他认真道:“这种事直接走法律程序也很方便,有利条件都在你这边,官司非常好打。” 云子宿表达了自己真诚的谢意,最后还是婉拒了。 他有自己的打算。 费扬也就没再多劝。他原本要给云子宿的平安符付钱,云子宿只说一张符一块蛋糕钱,费扬见他真的不想收,就把侍者叫来,又要了十二份甜点。 “吃不完打包。”费少爷理直气壮财大气粗,在咖啡厅里当起了暴发户。 等云子宿几乎要被满桌甜点埋起来的时候,费扬才突然开口道:“你是怎么看上他的?” “谁?”埋头吃奶油的云子宿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弈。”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费扬的语气有些微妙。 “哦,”云子宿这才听懂,他直接道,“是因为相亲。” 费扬:“……” 他有些不可置信:“这么草率?我还以为你找对象要算命格试红线,最不济也要测测八字什么的。” 云子宿初来时,云母已经怀|孕了,就算有八字,那也不是他自己的。云子宿抿了一口奶昔,道:“没那么麻烦吧,就是直觉。” 费扬又被直觉这个词噎了一下。 他神色复杂,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那你的直觉,对其他人没有感觉吗?” 韩弈目视前方,英俊的侧脸被夜晚的光线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 他低声道:“很多人这么觉得。” 云子宿想起韩弈周|身的灰灵,灰灵浓郁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能直接影响人的生理感受。韩弈所说的怕,大概就是那些普通人靠近后被灰灵影响而产生的不适感。 可这又不是韩弈自己的问题。 “我对你的看法只基于我们的相处,又不会受别人影响。”云子宿笑了笑,语气很是轻松。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普通人连靠近灰灵都会觉得不适,更不要说每天被灰灵缠身的韩弈。之前在修灵界时,云子宿并未关注过那些产生过灰灵的凡人的情况,但他可以笃定,这些人都不会有真正的恶念。 韩弈也一样。 灰灵会无限放大凡人内心的阴暗之物,但凡他生出一点纯粹的恶念,就会成为最适合灰灵的肥沃养料,被灰灵整个吞噬,连轮回都无法踏入 60.060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话虽是这么说,等到上电梯时,云子宿还是认真叮嘱了韩弈一遍。 “等下上去可能会看到一些奇怪的场面, ”云子宿不打算把自己暴露出来, 只是道,“爸妈走之后,这里一直没人住, 但大伯和小叔总说这儿有不干净的东西,还特意找了人过来做法。” “我不清楚他们会做什么, 但希望韩先生能提前做好一个心理准备。” 他委婉地给韩弈提了个醒, 毕竟上面是真有东西在的。 “好。”韩弈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怀疑或者嗤之以鼻的表情, 反而淡淡道, “如果是那种不干净的东西, 我之前已经见过不少了。” “咦?”云子宿有些好奇, “韩先生见过什么?” 韩弈意外的坦率:“很多, 落水溺死的学生,高空坠楼的失足者, 车祸撞死的疲劳驾驶司机。” 云子宿一惊,不过想到韩弈周|身的灰灵,他能感应到这些亡|魂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样一来,不说别的, 今天的要发生的“怪事”倒是好解释了。 云子宿问:“这种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韩弈道:“从我记事起, 一直是这样。” 云子宿回想起有关韩弈的那些传闻, 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韩母的过世,或许韩弈周|身的灰灵也和这件事有关,所以他才从出生起就一直能感应到这些东西。 不过,韩弈提的这些都是意外横死的例子。云子宿想了想,还是道:“除了能看见这些东西,它们对你还有别的影响吗?” 韩弈道:“它们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的故事,如果发现有人能听见,就会追过来。” 云子宿皱了皱眉:“然后?” 韩弈摇头:“我也不知道然后会发生什么。小时候我被一个女鬼发现过,当时我跑到了人群中间昏了过去,醒来后大病了一场,后来,我就再也没有理过它们。” 云子宿眉心皱得更紧,看样子,韩弈能看到的不只是人形亡|魂,还都是一些怨气未散、阴气十足的厉害家伙。要知道,就连布好的阵法吸引来的阴物都是不成形的东西,既能保持完整人形,又能对人造成伤害的阴物,已经属于更高一级的范畴了。 这么看来,能安然活到现在,满身灰灵的韩弈其实早不知遇到过多少次惊险。 这种事说来话长,电梯时间有限,话题只能就此打住。 云子宿心里记了一笔,打算等解决完事情之后在和韩弈细谈。 两人走到门口,房门紧闭着,看不出什么异样。云子宿拿出钥匙开门,房门刚一打开,里面就传出一声断喝。 “谁?!” 云子宿推开门,就见客厅里站着三个男人,高瘦那人是许久未见的云学兵,大腹便便的是个陌生中年人,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灰白头发老道,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手中红色的桃木剑正对着门口。 他们三个人明显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看向门口的神色很是警惕,云学兵甚至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看清门口的人是谁,云学兵才松了一口气,他的肩膀还绷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怎么是你?” 一推开房门,没看到三人的紧张状态时,云子宿就已经察觉到了屋内的不对劲。他留的阵法能够隔绝阵内阴气,免得打扰四邻,所以他在小区外之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却没想到,屋内的煞气居然会这么重。 他加固了阵法,想吸引来一点更厉害的东西,现在看来,这个目的不只达成……而且还超标了。 那边的云学兵正在给两人解释:“赵先生,孙道长,这是我侄子,云子宿这间房子就是他父母留下的,惊到两位了,真对不住。” 中年人摆了摆手,看向云子宿的眼神带着些莫名的意味,他笑了起来,眼角挤出层层笑纹,语气也很是大度:“没事,孩子嘛,来就来了。” 他还朝云子宿招了招手:“来,子宿是吧,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吧。” 云学兵本想对云子宿发火,见中年人这个态度,也只好先按捺了下来。也是在这时,他才看到了跟在云子宿身后的韩弈。 “韩大少?”虽然云学兵没有参加两人的订婚仪式,但韩弈他还是认识的。云学兵收敛了脸上的怒色,努力想摆出一副热情的态度,只是他天色面相刻薄,这个笑堆出来甚至比中年人更加油腻。“你们怎么过来了?” 云子宿道:“我带韩先生来看看我住过的地方。” 他走在前面,就没看到身后韩弈看向中年人那冰冷的眼神。 云学兵本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面容严肃的老道打断了。 “噤声!” 与云学兵和中年人不同,老道非但没有因为看清来人而放松警惕,反而因为韩弈而更加戒备。不过屋里阴气过于浓郁,把韩弈周|身的灰灵都盖了过去,如云子宿所料,他最后也没能察觉到什么。 喝止了云学兵之后,老道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剑,他皱眉道:“都安静,靠边站,不要再打断我。” 云学兵和中年人显然对他很信服,都乖乖站在了墙边,云子宿也和韩弈走到了一旁,有了老道的话,云学兵就是想把他们赶出去,也没办法再开口。 为了给施法腾出足够空间,客厅里的桌椅早已胡乱被推到了一旁,原本被四个阴物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屋内又变得乱了不少。 云子宿从进门时就发现,那四个阴物已经不见了。 老道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沓黄符,用手指夹住举在胸前,闭眼默念了一段语速极快的符咒之后,就用手中的桃木剑穿过了符纸。他口中念念有词,还从袖口中取出一个葫芦,拔掉塞子喝了一口,然后把水直接喷在了被串起的符纸上。 在他喝水的时候,云子宿已经拉着韩弈往旁边躲了一点,免得被口水沾上。 这人的表演太不讲卫生了。 符纸被喷湿之后,老道把桃木剑剑尖朝上,双指合拢贴在剑身,然后缓缓在原地顺时针转动起来。他转了大半圈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剑身正对卧室时,才有一阵不知从哪冒出的凉风,竟是硬生生把已经打湿的符纸吹得飘了起来。 老道肃容:“那东西在卧室。” 被老道的严肃感染,再加上屋内始终未退的浓郁阴气,不只是云学兵,连刚刚带笑看向云子宿的中年人都变得重新紧张起来。闻言,中年人皱紧眉头,开口问道:“孙道长,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还要进去吗?” 老道将用过的符纸取下,又取出两张新的符纸,这符纸明显比刚刚精细许多,老道取符的动作也更加谨慎。 “邪物而已,去把卧室门打开,我会直接在此将它诛灭。” 云学兵和中年人站的位置离卧室最近,云子宿和韩弈则在最远的斜对角。中年人自然不可能去干这个活,有韩弈在,云学兵也不敢支使云子宿,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老道还在他身后叮嘱:“左手开门,开完后迅速躲到门后,不要耽搁。” 屋内阴凉过甚,再加上之前在这遇见过的几回怪事,云学兵连腿都有些发软,听见老道的话,他哪敢耽搁,一咬牙用左手拉开卧室房门,然后用弹跳一样的动作迅速躲到了门口。 一股更加明显的冷风从卧室传来,屋内已经完全不像是炎炎夏日的温度。 空气中甚至飘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云子宿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一步,半个身子挡在了韩弈身前。 房门一开,老道便是一声断喝,他手中的符纸也顺势甩出,直直飞进了光线暗淡的卧室内。 阴森的冷风立时停滞。有一瞬间,屋内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云学兵和中年人松一口气,卧室里却突然传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吼! 那并不是实质性的声音,却让人觉得连耳膜都已经被穿破。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一般,连呼吸都觉得无比困难。 中年人和云学兵都被这声音震得面色涨红,痛苦地跌坐在地。但道袍被吹起的老道还在原来的位置站着,看起来仍有余力。云子宿不想惹麻烦,干脆回身四肢并用地抱住了韩弈,用一种假装害怕的姿势,把紧紧相贴的韩弈一起护在了自己的灵力范围里。 韩大少还主动地把手圈在了云子宿的腰上——云子宿对此举非常满意,他现在灵力不够,两人接触的位置越多,他能护住对方的程度就越高。 还能顺便吸收灰灵作补充。 云子宿心想,虽然韩大少什么都不懂,但他真的是个聪明人。 巨吼持续了半分钟之久,直到另一张符纸逆着冷风飞入卧室,那恐怖的压力才在人身上消失。云学兵和中年人都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侧颈间全是被|逼出的冷汗。 缓了许久,云学兵才攒够力气开口:“孙,孙道长,那东西除掉了吗?” 老道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听见了中年人变了声调的声音。 “那、那是什么东西?!!” 几人猛地抬头看过去,就见原本已经恢复了正常光线的卧室此刻突然漆黑一片,在大开的房门处,还出现了一条猩红色的长舌。 长舌很快收了回去,几人这才发现,那不透光的黑色原来是一张张开的大嘴,合拢嘴巴之后,一只体型巨大、周|身黑气缭绕的金色凶兽就出现在了门后。 那凶兽四肢着地时都比人还高,透过门框都只能看见它的眼睛。 那双金色竖瞳,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道、道长!!” 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充满了惊惧,老道立即取出多张符纸,再次朝卧室扔去,只是这次,他连将符纸贴到对方身上都做不到——那凶兽只张开血盆大口吼了一声,散乱的符纸就倒飞了回来。 “救命、救命!!救我!!” 还没等老道使出别的手段,一只散发着黑气、只有顶端爪尖锋锐到反光的巨爪便从卧室伸出来,直接按住了距离门口最近的中年人。 那体型庞大的凶兽敏捷地从卧室内窜出,一爪就挠透了惨叫着试图逃跑的中年人的后背。 大量的黑雾从中年人后背的爪印中涌|出来,他转瞬就没了声息。 “妖孽!休得嚣张!” 不远处老道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在手中桃木剑上。剑身顿时光芒大涨,他大喝一声,引来凶兽回头,然后直直将桃木剑向凶兽眼睛刺去! “噗”的一声轻响,桃木剑刺入了凶兽体内,不过因为它最后一瞬的闪躲,这柄本该刺入要害处的剑却只刺入了它的前肢。 老道暗道不好,冷汗瞬间爬满了后背。 一击未中,先机已失。 果然,那凶兽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因为受伤更加狂暴,它又是一声怒吼,直震得老道一口血从口中喷出。 老道见势不好,竟是伸手把之前试图爬到他身边寻求保护的云学兵一拽,用力朝扑过来的凶兽推了过去! 趁着云学兵的身体挡住凶兽的机会,老道飞奔朝窗口逃去。 下楼梯太慢,他早前已经观察过此处,这里是十八层,窗外十六层正好有一个多出的天台,两层的距离,就是直接跳下去也受不了多重的伤。 凶兽被迎面推来的云学兵拦了一下,它直接张开血盆大口,用锋利的牙齿咬穿了云学兵的肩颈和胸口。大量的黑雾再次涌|出,凶兽把咬完的云学兵一甩,似是气力又足了一分。 它再次朝仓皇逃脱的老道吼了一声,让已经逃到落地窗边的老道身体一歪,竟是就这么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凶兽几步跃过去,似是打算从窗口跳下去继续收拾这个伤它的人,但是它才刚走到已经被推开落地窗前,却被无形的东西给拦了回来。 这显然不是它第一次被拦了,再次朝外吼了一声之后,凶兽就悻悻地退了回来。 这时候,一片狼藉的屋内只剩下了两个还站着的人。 云子宿的位置已经从韩弈怀里变到了韩弈身后,对方拦在他身前,高大的身躯牢牢地护住了他。 那凶兽见闯不出去,就把硕大的头颅转向了他们两个。 它的脸上也被黑气缠绕着,除了竖瞳和血嘴,其余部位只能看见星点金光,看不清全貌。 中年人和云学兵趴在地上,生死不明。他们身上的黑雾仍未散去,看起来尤为可怖。 凶兽并没有像刚才对两人那样直接扑上来,它缓步走近,喉咙中发出恐吓般的咕噜声,一双竖瞳紧紧盯着两人。 云子宿双手指缝间已经夹好了七张叠成三角的符纸,他正要拉过挡在自己身前的韩弈,却见那凶兽不进反退,似乎有所忌惮一般,竟是突然朝后退了半步。 云子宿一愣。 这家伙在害怕? 它一下咬走了两个人的精气,还击退了一个正宗老道,怎么会现在才开始害怕? 而且……云子宿看向自己手中三角,他明明还没有动用灵力,此时完全与普通人一般无异。 还没等云子宿想明白,护在他身前的男人已经开了口。 “别怕,它不敢靠近我。” 韩弈的声音依旧带着凉意,却不见半分惧怕。 “小宿,你听我说。等下我会拦住它,你听见我说跑,就直接往房门外跑,不要回头。” 云子宿又愣了一下。 他脑子慢了半拍,以致于脱口而出的一句居然是:“……那你呢?” 61.061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回家之前,云子宿又去了一趟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他认真对比了十几种冰激凌的食品配料表,然后从其中选了热量最高、分量最大的一个付了钱。 咬着冒冷气的巧克力脆皮,云子宿走到了熟悉的建筑楼下。 年初的时候, 物业就说五月份要统一给所有住户换窗框。云学商夫妇四月份去世, 现在, 其他楼层都已经换上了银白的新窗框, 只有云子宿家所在的十八层东户还是旧的。 从地面往上看,十八层那黑乎乎的窗框与其他住户格格不入,让人看了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云子宿并未过多停留,只看一眼就走进了楼里。他坐电梯上到十八层, 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小区建成时, 房屋的安全性能就是一个卖点, 门锁和防盗门是一体的, 更换时需要花不少钱, 如云子宿所料,云学工和云学兵并没有花那个功夫去换锁, 他们显然是想把这个钱留给买主去拿。 房门打开,室内光线有些偏暗,让屋里的装饰呈现出一种莫名的陈旧。云子宿顺手去开灯,他伸手过去, 却没能在熟悉的位置摸|到开关, 反而摸|到了一只冰凉僵硬的…… 手。 那的确是人手的形状, 而且触感冰冷,让人毛|骨|悚|然,就算是胆子再怎么大的人,猛不丁在熟悉的地方摸|到这种东西,恐怕也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云子宿的反应却和内心一样毫无波动,他连呼吸都没变,甚至还反手伸过去,和刚刚摸|到的那只手击了一下掌。 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只手不见了。 “啪”的一声轻响,吊灯被打开,室内明亮起来,借着充足的光线,云子宿回头看了一眼开关。 那里什么都没有,看起来毫无异常。 give me five 都不敢,这业务能力未免也太弱了点。云子宿皱了皱眉,他咬了一大口冰激凌,才转头继续朝屋内走去。 客厅的陈设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显得脏乱了许多,地板上是各种人来看房子时留下的脚印,茶几上还留着烟灰和泛黄的一次性纸杯。 云子宿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久未被动过的玻璃窗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响,屋外的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明明是酷暑,那风却带着莫名的凉意。 云子宿抬眼向外看去,正好瞥见了窗外不远处一个白晃晃的人影。 那身影背对着窗户,曼妙纤细,楚楚动人,恰如一位妙龄少女。 但这可是十八楼,窗外哪来的人? 又是“吱嘎”一声,窗户被彻底推开。大敞的窗户外天色晴朗,阳光明媚,早已不见了刚才的异样。 “你大白天出来有什么用?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衣服吹下来了。”就算知道这些东西听不懂,云子宿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吐槽。 这简直是他见过最差的一届。 窗户打开后,室内空气得以流通,屋里的沉闷之气散去了一些。云子宿看了看遍地的灰尘和墙角的垃|圾,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符纸。 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精细而玄妙的图案,笔触之间隐隐有暗光流动。云子宿取了四张符纸,分别拍在房间的四个角落,符纸飘出去的下一秒,就有四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屋内显了形。 除了刚刚出现过的断手和白影,还有一滩鲜红色的血流,和一张头发奇长的青灰色鬼脸。 云子宿看了一眼就知道,血水应该是要从水管里流出来吓人的,鬼脸则是要映在屋内的镜子里。屋里的阴浊虽然不少,但也只有这四个能勉强唬住人了。 看着被符纸贴住的四个阴物,云子宿直接掐了一个手诀。 手诀掐完,四张符纸一动不动。 云子宿:“……” 他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冰激凌,吃完了最上面的一个裹着巧克力脆皮的冰激淋球之后,又把脆皮蛋筒咬了一圈,才停下来重新把手诀掐了一遍。 已经吃掉的东西只能用灵体在无字印中吸收,要想用肉|身使用灵力,云子宿必须得实时补充热量。 有了现吃现换的灵力,四个阴物才在符纸的驱使下慢慢动了起来。 云子宿一边吃剩下的冰激凌球,一边监督它们工作。白影去拿了一把扫帚,断手则拿着簸箕跟着它捡垃|圾。血水晃晃悠悠地在地板上爬着,把灰尘拖干净,鬼脸在最后,用长长的头发把没干的水迹擦掉。 云子宿又提前多用了一张符纸把血水的气味和杂质封住,打扫的过程中,它就跟清水一样纯洁又干净。 等房间收拾得焕然一新,四张符纸就直接燃烧起来,四个辛勤劳动的阴物也再次消失不见。 云子宿翻着剩下的符纸叹了口气,想他当年,一张符箓的威力都能把这整个小区炸平,结果现在,驱使几个不成型的浊物都要用四五张符纸。 严格来说,他手中这些符纸都没办法被称为符箓,它们都是云子宿在试图找回记忆时的练笔之物。符箓需要注入灵力,云子宿连自己的灵力都不够用,哪还有余力制符。不过就算没有额外注入,画符时的笔触与力度也会在符纸上留下痕迹,这些符纸虽然不能与符箓相比,却也聊胜于无。 三两口把剩下的冰激凌吃完,云子宿一边咬着剩下的蛋筒,一边用手中的七张符纸叠成了七个三角。他在家里走了一圈,把三角依次放在了不起眼的地方,放好之后,他重新回到客厅里,把冰激凌剩下的热量转化成灵力,注入了横跨整个房子的阵法。 七张符纸并非用来布阵,而是加固阵法,所以这次云子宿花费的灵力也比从头布阵要节省不少。这个阵法在云学商夫妇在世时就已经设下了,原本是给两人聚气保平安用的。夫妻两人去世后,阵法失去了受益者,聚起的精气被阴浊垂涎,加上云子宿的刻意放任,自然就吸引了不少阴物过来。 这次加固阵法,一是为了吸引点更厉害的东西过来,继续阻止云学工和云学兵卖房的进度,二也是为了加固禁制,不让这些被吸引来的阴浊乱跑,免得打扰了周围的邻居。 做完这些之后,云子宿关好门窗,这才离开了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的家。 离开安城之前,云子宿还去了一趟公墓。云学商夫妇被葬在这里,他们的墓碑挨在一起,像生前一样亲密。 云子宿在修灵界时无父无母,是师父一手养大了他。现在师父无法相见,在这个世界里,最疼爱他的两个人也离开了。 云子宿在墓前站了好一会,才在天色转暗时离开了公墓。 回程路上依旧是三个多小时,一路上云子宿的手机响了不知多少次。等他回到云家别墅时,晚餐时间已经过了,云学工板着脸坐在客厅里,被吕凤莲拉了两回才勉强按捺住怒火。 “结婚前到处乱跑,成什么样子!”云学工的语气依旧不怎么好听,“韩家和我说了,订婚还有的忙,老三家的,这些天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听见没有?” 云子宿已经放弃了研究云家其他人的脑回路,事实上,他觉得云学商夫妇当初离开云家独自打拼,很可能就是因为被周围人脑子里的海浪声吵烦了。 他笑了笑,语气老实又乖巧:“听见了,大伯。” 说完之后,云子宿就拐去了厨房。 厨房里虽然还有吃的,但分量和口感都不怎么样,云子宿随便找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就回到了楼上的卧室。 在灵体状态下把丰盛的午餐和可怜的晚餐转化完毕之后,云子宿正打算离开无字印去外面找点吃的,就听见了卧室里的电话铃|声。 他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看见显示的名字时先是一愣,随即眉眼之间露出了一点喜色。 电话接通后,云子宿率先开口道:“喂,阿凯?” 一个略低的年轻男声从对面响起:“子宿。” 云子宿笑道:“你终于放假啦?” 何安凯是云子宿的高中同学,后来报名去当了兵,平日军队管理严格,何安凯连手机都不能用。不过从高中到现在,两人的联系却一直没有断过。 “嗯。”何安凯问,“你现在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我在我们家的店里,你要不要过来?”何安凯的声音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请你吃饭。” “你都到临城了?”云子宿愣了一下,随即道,“你们家不是火锅店吗,这个点应该已经人满了吧……” “天热,店里上了新东西,”何安凯道,“来吗,请你吃烧烤。” 烧烤?? 云子宿二话没说。 “等我!” 正值周末傍晚,再加上这里本就是人流集中的路段,眼镜青年石破天惊的一喊之后,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而他本人非但没有因此停下,反而还拼命想要突破韩弈的阻拦,去靠近被吓了一跳的云子宿。 “亲爱的,亲爱的你看看我啊!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眼镜青年本身很年轻,如果不是太失态,看模样倒像是个清秀斯文的大学生。他喊得情真意切,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听起来感染力极强,一转眼的功夫,就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围了上来,对着三人指指点点。 一旁围观群众里有人忍不住道:“小伙子,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等云子宿和韩弈开口,眼镜青年主动道:“这是我女朋友婷婷,她和我吵架了,赌气跑去找了另一个男人。” 说完,他又用哀求的语气对云子宿道:“婷婷,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四周已经被严严实实得围了一圈,不少人的目光转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云子宿。 这不是个男孩子吗? 不过如果说他是女孩子……好像也不是不能相信。 说不定人家喜欢穿中性风的衣服呢,现在不正还流行男友衬衫吗。 云子宿:“……” 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而且一眼扫去,对方身上也没有阴气之类的邪物在捣鬼。 这人的言行未免太诡异了一点。 听见“女朋友”这个词,韩弈不由皱了皱眉。他伸手想把面前的青年甩开,对方却死死拉着他的手臂,像是把全部力气都使了出来。 他语无伦次地说的“亲爱的”“我爱你”之类的话,眼睛里却流露出哀求和不易察觉的恐惧。 即使有云子宿在身边,韩弈周|身的阴冷气息依然非常明显,两人走路时,虽然不时有人回头频频来看,却没有人真的上来搭讪,即使是偶尔擦肩而过,身旁的人也不会自觉地离韩弈远一点。 62.062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两人的交流始终是在线上或者是电话里进行的。韩弈这几天似乎很忙, 除了筹备婚礼, 还有工作上的事。他说最近在加班, 期间又出差了一次,所以一直没有时间回去。 云子宿觉得有些意外,但是想一想似乎也很有道理, 因此就没怎么在意。如果他能多看一点消遣时间的八点档电视剧, 或者狗血瓢泼的霸道老公小娇花, 他或许能发现韩弈话里的蹊跷,但云子宿平日的所有空闲时间都被用来修炼了,所以他也没能发现韩弈这些话与“丈夫出轨的十八个征兆”的相似之处。 毕竟是富家子弟,忙也是正常的。云子宿这么想完,就继续干自己的事去了。 婚礼前的这些天, 云子宿一直没有回云家别墅,奇怪的是, 云家人居然也没有再骚扰过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 云子宿乐得清闲, 就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无字印里。纯灵之体的修炼已经进入了紧要关头,心口是修士的根基所在, 也是修补进程最为复杂的一部分。云子宿在修灵界都没能成功修炼出纯灵之体,在灵气稀薄的凡俗界, 他必须更加谨慎。 云子宿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宗门还在等他, 师父也在等他, 不管花费多久,他都必须要找到回修灵界的方式。现下情况不明,前路迷雾一片,修成纯灵之体是云子宿唯一能做、也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增加一点回去的几率。 所以这段时间,云子宿的活动范围基本仅限于餐厅和侧卧。要不是还时不时有人叫他出去定制衣服、查看婚礼流程,云子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要结婚的人。 之后的几天,韩弈也始终没有回来。一直到婚礼当天,云子宿才终于见到了他。 因为是两个男人结婚,再加上云子宿的父母已经过世,他又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韩家就没有搞那些去娘家迎亲之类的事。他们不去落的是云家的面子,旁人就算说闲话也不敢说到韩家身上。韩家都不在意这种事,云子宿更不在意。他唯一的目标就是结婚入洞房,冰激凌抱上床。 婚礼当天,一大早就有人专程前来给云子宿化妆。收拾妥当之后已经临近中午,该是出发的时候。按照临城的婚礼习惯,韩弈并没有来接人,开着婚车率领车队来接云子宿的人是韩弈最大的弟弟,韩以隆。 云子宿上车的时候,才发现何安凯也在车里。路上车程并不长,一会功夫就到了。云子宿和何安凯简单聊了两句,对素未谋面的韩以隆只来得及打了个招呼。 与订婚时去酒店不同,婚礼在韩家自家的庄园里举行,规模也更加盛大。驶入庄园的车辆络绎不绝,浩浩荡荡的车队停稳之后,云子宿所在的婚车车门被拉开,等在车外的人却没有让他下来。 新人进门前脚不能沾地——这是云子宿提前被告知过的事,按原计划,应该是有人来背他过去。 车外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云子宿一抬头,就看见了被人群簇拥着走过来的韩弈。 看见男人的第一眼,云子宿就在暗中皱起了眉。 不对劲。 和云子宿一样,韩弈也早早做过造型修了妆。虽然男人化妆会简单很多,两人又都是容貌突出的类型,化妆只是锦上添花,但基本的修饰还是要有的。可现在,韩弈的面色却非常苍白,连化好的妆都藏不住盖不住他脸上的面无血色。 除此之外,韩弈周.身的灰灵也暗流涌动,波动得厉害,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原本的气息就显得有些阴冷,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如果现在不是大白天,旁边的人又多又乱,恐怕他周.身的异样会立刻让人察出不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韩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之前多日不见也是因为这个吗? 种种疑问充斥着云子宿的思绪,他没时间细想,韩弈已经走到了面前。 韩弈没有开口,他直接背过身去,屈膝矮下了身子。 这是要背云子宿下去。 但是照韩弈现在的状态,云子宿实在担心自己会直接把人压趴下。 众目睽睽之下,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抱住了韩弈的脖颈。 一同下车的何安凯和其他人在旁边照看着,云子宿小心翼翼地趴在韩弈背上,他只觉身下的触感并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反而更像一个人形的冰块。 云子宿的后腰被韩弈反手拖住,虽然看起来不太妙,韩弈的步伐倒还算稳健。云子宿暂时松了口气,他悄悄动用灵力,打算帮韩弈压制一下紊乱的灰灵——这也是他没拒绝被背过来的原因。 两人身体接触后,云子宿能更清晰地感受到灰灵的翻涌。大概是因为背着他有些累,韩弈身上的波动更加强烈。云子宿没再耽搁,直接把自己积攒的灵力送了过去。 可他没想到的是,灰灵非但没有被灵力压抑住,反而因为接触到灵力而变得更加疯狂。 这股强烈的变化立时影响到了韩弈本人,他闷.哼一声,身体更加僵硬,脚下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如果不是旁边的何安凯不着痕迹地扶了两人一把,恐怕这个意外直接就得被众人注意到了。 云子宿被吓了一跳,他不敢再妄动,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韩弈背上。 等到终于走到主宅门口,连云子宿都忍不住松了口气,他这个被背的,一点也不比背人的轻松。 凡俗界结婚怎么这么麻烦……云子宿忍不住吐槽,而且和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难道不是吃顿饭就可以入洞房了吗?他还急着帮冰激凌检查身体呢。 但不管云子宿怎么心急,流程还是得继续走。新人入场之后,不少宾客也陆续从门口进来。这场婚礼的规模比订婚更加盛大,来的人也比之前更多。宽敞明亮、精心装饰过的大厅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好一番喜气洋洋的模样。 只是不管如何喜庆,韩弈的惨白面色仍旧遮不住,这就让整场婚宴的气氛都略显诡异——大家心照不宣地掩饰着,祝福一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年轻新人新婚快乐。 人群中不可能有藏得住八卦,凭借着出色的耳力,云子宿最终还是听来了一些窃窃私语。 有人说,韩弈命薄,承不住这福气,结婚之前,他已经出过一回意外,差点就进了急救,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所以脸色才这么难看。 那些人聊时,还提起了肺心病的事。一听见这个词,云子宿就不由皱了皱眉。 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在韩弈身上发现异状,因此只把这事当做了传闻来听。可现在看来,恐怕这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云子宿想了想,他之前练手时炼制了不少低阶或是无品级的丹药,稀释之后倒是可以给普通人试试。修士最重视的也是心口根基,护心的法术与丹药他这也有不少,应该能有作用。 周围人多眼杂,他打算等今晚没有外人的时候,再好好和韩弈聊一聊 除了韩弈的身体,也有人在聊费扬的事,他们一边说着,还会不时往云子宿这边看。云子宿能听见各种声音,自然也就读懂了他们的心思。 他们在猜,费扬今天会不会来。 不过费扬的行程,云子宿自己也不确定。事实上,他已经四天没能和费扬联系上了。 费扬的旅行原本该在三天前结束,不过四天前他发来消息,说是自己刚从高原上下来,手机摔裂了,连发消息用的都是别人的手机。费扬当时只说会尽快回来,之后却一直没有动静,也没回过云子宿的消息。。 直到今天婚礼开场,云子宿仍然没有见到费扬的身影,他的伴郎也是按最开始的安排,只有何安凯一个。 但是在婚宴正式开始前,却有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斯文俊雅的青年走进来时,有不少人还没认出他的身份,可等韩付亲自迎上去后,全场的人都震惊了。 上次订婚来的是书记的侄子,这次婚礼来的,居然是书记家的公子,费泽。 虽然气质完全不同,但和费扬一样,费泽也自带一股生人莫近的气场。除了韩付以及几位富商家的家主,他并没有与其他人攀谈。 不过对云子宿,他的态度却很客气。 送了礼物又祝福完新婚,费泽简单和云子宿解释了一下费扬没来的原因。他说自家弟弟回程时恰好遇上了塌方,路上耽搁了几天,今天就没能赶过来。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是受费扬委托,才会过来。 费泽并没有待太久,送完礼物亮过相后,他就离开了。尽管如此,他的到来依旧给在场的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很多人看云子宿的眼神堪称看奇迹——接连两次都是这么大的咖位,下次不会是书记亲自来了吧? 一直盯着云子宿看的还有云家人,这次婚礼比订婚还让他们难捱。实际上,云家其实已经早早做好了不被韩家重视的准备,他们对两家的差别以及这次联姻的实质心知肚明,只要能捞到好处就可以了。 63.063 沈秋晚轻咳一声:“阿贺, 你之前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聊,什么事?” 这个转移话题的方式实在有些太过僵硬, 以至于沈秋晚自己都觉得成功几率不大。果然, 坐在对面的贺空山只是把视线从他颈间挪到了他脸上,并没有开口说话。 沈秋晚和人对视两秒,败下阵来:“真的只是个意外,下次不会……” “还想有下次?”贺空山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 声音却凉得在炎炎夏日自带降温效果。没等沈秋晚回答,他就道, “你现在住在哪儿?” 沈秋晚愣了一下,还是答道:“办公室旁边的酒店。” “你的办公室是不是在临城公安附近?”见沈秋晚点了头,贺空山道:“那边有一套我的公寓, 阴云任务结束之前, 我都会住在那边,你晚上有空了过来,我教你练搏击。” “……搏击?” “至少能让你在下次被掐住脖子的时候知道怎么反击。” 沈秋晚这才发现对方是认真的, 他还在迟疑, 就听见贺空山道:“昨天有个老年旅行团去过东湖破庙, 这件事你知道吗?” 贺空山转移话题的能力显然比沈秋晚更胜一筹, 后者的注意力立即就被吸引了过去。 “我知道, 怎么了?” “那个老年团是湖城的, 承办方是湖城的一家老年人疗养中心。昨天从临城这边回去之后, 整个团的老年人都变得非常虚弱, 但他们瞒着子女和家人, 死活不肯去看医生。” “结果昨天晚上,就有老人休克进了医院,他们不少人的亲属之前就已经对这家疗养中心有所不满,所以昨晚,湖城公安就接到了报案。” 平日里,疗养中心就没少打着科普、保健和治病的旗号收讨老年成员的钱,这次来临城的旅行,更是以“年费旅游名额”的名义,一次性收取了将近十万元的会员费用。 不过就算这家疗养中心的涉案金额再大,也不会和特殊案件监察组扯上什么关系。真正引起监察组注意,以至于让湖城小队都提前来访临城的原因,还是这群老年人的异样。 “这两年除了不少针对老年人的诈骗案,不过其他受害者被骗了之后,就算一开始不相信,等之后冷静下来,再想想自己损失的钱财,也会陆陆续续地醒悟。”贺空山道,“但是这群老年人却完全不一样。” 沈秋晚接道:“他们全都坚信自己没有受骗?” 贺空山抬眼看他。 沈秋晚茫然:“怎么了?” 他说错了吗? 贺空山道:“没事。” 他们很久没能这样自然又默契地聊天接话了。 尽管这是聊案情。 “没错,这些老年人里面没有一个认为自己被骗了。而且他们的态度非常笃定,不只是苦劝的子女,连上门的警察都不信。”贺空山道,“除了疗养中心的人,他们觉得所有人都是在害他们。” 沈秋晚皱眉:“会不会是这家骗子的洗脑能力比较强?” 贺空山摇头:“这家疗养中心是连锁公司,在湖城总共有七八家门店,被告发之后,其他分店的都有受骗者亲自站出来,只有这一家门店没有。” “我说其中一个例子你就清楚是什么程度了。”贺空山道,“有个老太太说在东湖破庙这里许了愿,能让她家女儿顺利找到对象,还说神灵托梦,这个愿望这两天就能实现。她之前就天天逼着她去女儿相亲,昨天回去之后更是直接闹到了女儿单位,说这两天必须去,不然就成不了了。” “最后女儿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了晚上的相亲,结果男方四十多岁,工作二十年没车没房,她女儿不想同意,那个老太太却把男方带回了家,然后强行让人进了自己女儿的卧室,还在外面把门给反锁了,说是相处一下就能有感情。” 看着沈秋晚错愕的表情,贺空山抿了口咖啡,才继续道:“结果差一点就闹出了强奸案。” “而且即使如此,女儿的朋友接到电话赶到的时候,那个老太太还百般阻拦,一点都没考虑她女儿的安全。” 沈秋晚喃喃道:“这个团受骗者的状态也太蹊跷了。” “警方也觉得有问题,恰好有监察组的人过去交接案件,听说这群受害者昨天刚来过临城,就把案子要了过来。”贺空山道,“夜长梦多,我们就提前赶了过来,顺着他们昨天的旅游路线走了一整圈。” 沈秋晚刚想问他有什么发现,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 贺空山毕竟是湖城小队的人,还是领队。 只是他没有想到,贺空山却没有一点要隐瞒的意思。他直接道:“我们一开始的怀疑重点就在东湖那座破庙。” 这座废庙就像一群高楼大厦中的茅草屋,在那么多风景名胜和著名景点中显得非常突兀。 “但是我们过去之后发现,那座废庙周围监测不到任何灵气的存在。”贺空山道,“不知没有灵力波动,连一点灵气都查不到,附近特别阴暗,像是阳光照不到一样,多待一会都觉得冷。” 沈秋晚注意到,贺空山说的是“没有任何灵气”。 临城东湖人杰地灵,也算风水宝地之一,附近的风景都很怡人,天然灵气常常汇聚于此。按理说,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们昨天去的时候,情况还没有贺空山说得这么严重。 “我们怀疑那里就是阴云事件中残存的灵气供给点之一,但是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提前把灵源收走了。” 有人比他们行动还快? 沈秋晚不解:“灵力监测需要时间,我们自己都是排查了好久才锁定目标,而且城内也对修行之人进行了严格的排查,正统宗这些天都没敢有多大动静……” 他说着说着,就觉出了不对劲。 贺空山放低了声音,平日语气中一贯的轻佻已经完全被严肃取代。 “这件事可能不只是正统宗的手笔。” 沈秋晚蒙了一下,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想起刚刚云子宿打来的那个电话,屏蔽仪沈秋晚自己身上就带着,胡查南刚给韩弈送酒时,他就把仪器打开了。照理说,当时不该有任何人能拍下照片——除非有人早有准备,携带了反屏蔽装置。 沈秋晚皱眉,知道他们当天行动的人虽然不少,但全部是内部人士。虽然他仍觉有些不可置信,但到底还是一贯的理智占了上风。 “我单独把你叫出来,也是因为这个。”贺空山等人消化完这个消息,才道:“你在这儿还有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吗?” 沈秋晚停了片刻,才道:“有。” 废庙只是地点之一,若是有人要动手,他们肯定还有别的目标。含有灵气的东西一旦被掠夺之后,犯罪痕迹就再难追踪,沈秋晚必须要尽快找人去查其他地点的案件,还要尽量抓现行。 想起酒吧的案子,沈秋晚又把这件事和贺空山简述了一遍。 联想到废庙的事,沈秋晚很快意识到:“胡查南是酒吧这个灵力异常的源头,所以……” 贺空山点头:“现在他的灵力也被抢走了。” 酒吧的事特派队在负责,湖城那边还要继续追查那个老年团导游的问题,不过现在,最关键的却是暂时还没出现什么动静的灵力异常点。 沈秋晚立刻想到了仅剩的那个地点:“是游乐场!” “找个你信任的人,”贺空山道,“或者现在,我们立刻就过去。时间紧急,这说不定是最后一个目标地点了。” —————— 给沈秋晚打完电话之后,韩大少的午餐也吃得差不多了。特派队那边暂时没什么消息,韩弈就打算出门,去处理一下自己的工作。 云子宿本来想陪着照看他,不过韩弈说自己很快会回来。云子宿又担心自己出现在对方的工作场合会太不合适,最后就没有跟着。 不过韩大少临走之前,云子宿用灵泉水凝结出了一整套包括项链、领夹、袖扣之类的小东西,把韩大少从头到脚护得严严实实。 韩弈走后,他也没什么事干,就上楼去卧室修炼了。 云吞一只猫在楼下自己的房间里玩,新房里有一个它专属的房间。吃饱了懒得动,它就躺在毛绒绒的软垫子上,抱着自己的尾巴咬着玩。 结果没玩多久,门外就响起了声音。 云吞翻了个身站起来,顶开房门上特意留给它的小门,悄悄朝外看了一眼。 进来的居然是刚刚出门不到半个小时的韩弈。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带,他鞋也没换就走了进来,在客厅里仔细翻找了起来。 云吞见是他,没怎么在意,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而不只过了多久,客厅里的脚步声却始终没有小时。 云吞似有所察,金色的瞳孔慢慢收缩。它又悄悄地顶开了那个小门。 韩弈正站在中午和云子宿接吻的地方,他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连眼神都是直愣愣的。 他所站的位置,让他的脸正好和探头的云吞撞上。 云吞用金色的瞳孔盯着这人,后背不自觉地弓了起来。 64.064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虽然这个房间和自家条件没法比,云子宿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这里。 房门锁好后,云子宿往床上一躺, 被子一拉, 意识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再回神时,面前已经是一片古朴而清幽的装饰。云子宿盘膝坐在屋内的一张|玉|台上,脸上已经没有了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毫无遮挡的出色面容轮廓精致, 清隽动人, 莹白如玉的皮肤上笼着一层朦胧的光芒。云子宿拥有着足以超越性别的美丽, 可当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睁开时,却又让人完全无法错认他的性别。 朦胧的白光并非错觉, 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明显。不知过了多久, 白光才从云子宿的身上慢慢收敛, 重新回到他的身体之中。 从玉台上走下来,云子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他的灵体和肉|身外表相差无几,偏偏只有修士根基所在的心口部位是空的, 那里空落落的, 看不见实体, 只有一片虚无的白光。 云子宿检查了一下, 发现胸前的空缺比上次进来时又填补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连半个指甲盖的大小都没有, 他已经把中午吃掉的大量食物全部转化成了灵气, 纯灵之体的修炼进展却还是不尽如人意。 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胸口, 看着指尖被白光吞没却触不到任何实体, 云子宿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凡俗界的灵气实在太少了,照这个进度来算,他还不知道得吃多少东西,才能拥有充足的灵气来完成纯灵之体的修炼。 不过想起晚上去相亲的事,云子宿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既然是要去相亲,肯定能让人吃饱吧? 结束修炼之后,云子宿的意识重新回到卧室里,中午吃的食物已经完全被转化成了灵气,现在胃里又变得空空如也。他手掌一翻,掌心里就出现了一包薯片。 薯片热量高,味道好,就算不转化成灵气,也是云子宿的偏爱之一。迅速消灭了半包薯片,云子宿刚想找点水喝,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宿啊,”是吕凤莲的声音,“你收拾好没有?我们该走了。” “知道了。” 云子宿应了一声,三两下解决了剩下的半包薯片,才去擦手换了一身衣服。 晚上的相亲见面只有韩夫人和韩弈在,云学工不好跟着,只有吕凤莲一个人带着云子宿去。为了能取|悦韩家人,吕凤莲对云子宿的外表可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整个下午,云子宿都在被她带着在各处奔波。 逛商场买衣服的时候,吕凤莲出手很是大方,特意选了高奢大牌的门店。和云学工不同,她负责唱|红脸,素来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算是对云子宿,态度也和蔼得像一个满怀关心的可亲长辈。 如果她拿来结账的购物卡写的不是云子宿妈妈|的名字的话,云子宿或许会对她的演技给出更高一点的评价。 云子宿身形修长,比例匀称,恰好符合当下的流行审美,所以买衣服的时候也不用怎么费心挑,随便一件拿过来都能穿出去给商家打广告。他的衣服从头到脚买完一身总共也没花多少时间,买完之后,吕凤莲又把他带去了一家美容院。 被形象总监托尼摆|弄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昏昏欲睡的云子宿才换好了一个新造型。他原本是很普通的短发,现在细软的黑发被修剪出了简单的层次,清爽的发型让人眼前一亮。因为云子宿的皮肤底子好,托尼化妆时也没怎么多加修饰,只简单地帮他修了修眉毛,把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强调了一下,就足以让人眼前一亮了。 碍事的黑框眼镜已经被摘掉,做好造型之后,一旁美容院的小助理们都在不停地夸云子宿皮肤好,长得好看。这些话云子宿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修炼了那么久的纯灵之体,肉|身自然会受到影响,体表没瑕疵也不是多么特别的事。 倒是一旁的吕凤莲被这些人的话惹得没少堵心,偏偏她还得摆出一副高兴的模样接受这群人对她侄子的夸赞,心里早不知暗自骂了多少次。 云子宿这人,绣花枕头草包一个,撑死了是个花瓶,平时土得不行,再好看能有什么用? 他最好能顺利地用这张脸被韩家人看上,老老实实地嫁到韩家去,省得再待在云家像个饭桶似的,每天只知道吃。 美容院助理的艳羡和吕凤莲的厌恶,云子宿都没接收到,在做造型的过程中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的他感觉更饿了,一心只期待着晚上能吃到什么。 相亲约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地点在一家高档西餐厅。吕凤莲和云子宿提前到了预定好的位置,两人抵达时,韩夫人和韩弈都还没到。 一看餐厅的名字,云子宿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等他看见四周各桌用餐者面前摆放的餐盘后,这种预感就真切地变成了现实。 ——盆底大的餐盘,装着巴掌大的食物。 这种高档昂贵却一口就能吃完的西餐,云子宿一向不怎么感冒,单是这种分量的牛排,他一个人就能吃二十块。 但是想也知道,吕凤莲是不可能让他吃第二块的。 “小宿啊,”两人落座后,吕凤莲看向云子宿,“等下韩夫人他们过来,你可千万别只顾着吃。韩家重规矩,和我们不一样,你听见没有?” 云子宿低头看菜单,没怎么上心地应了一声。 吕凤莲脸色不怎么好看,不过顾及今晚的相亲,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他们来得早,等了好一会,韩家的人还没出现。人没来齐,自然也没法点餐,云子宿把菜单翻了个遍,心底的郁闷更甚。这些餐食的配图无一不在凸显着自己的高端,落在云子宿严重却都浓缩成了三个字——不够吃。 正为自己的晚饭发愁,云子宿的动作突然一顿。 下一瞬,他颈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背脊上也传来一阵明显的战栗。 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惧怕,云子宿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凡俗界这么一家毫无异样的餐厅里感受到一股如此精纯又毫无攻击性的力量。 谁? 云子宿猛地转头看向餐厅门口。 一旁正在补妆的吕凤莲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手一抖,手上的口红一歪,就涂到了嘴角外面去。 但是等看清门口进来的人时,吕凤莲脸上的怒气已经完全转化成了拥挤的笑容,她匆忙把嘴角多余的口红蹭掉,起身对着走过来的人热情招呼道:“哎呦韩夫人,您好您好,来这边坐!” 从门口走进来的人正是风云集团董事长韩付的太太侯牧芹。她穿着一款棕色的套裙,拿着一只印着同款logo的手包,微卷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似乎总在俯视人的眼睛。她看起来高傲又矜贵,听见吕凤莲的招呼也没给什么回应,只款款地走向了被侍者拉开的座位。 优雅地落座之后,韩夫人才抬眼看向了对面的两人。她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吕凤莲:“你是?” 吕凤莲忙道:“韩夫人,我是小宿的伯母,我爱人就是云学工,他说您约了今天要让小宿和韩少爷见一面,这就是小宿,云子宿。” 韩夫人把视线转向一旁的云子宿,大致将人打量一遍,目光中多了一分满意。这个小孩长相不错,看起来挺清秀的,最起码在明面上拿得出手。而且想来云家那种地方也养不出多优秀的好人来,小门小户的见识短浅,给点甜头就能任意拿捏,选这种花瓶当做韩弈的对象,再合适不过。 吕凤莲小心地观察着韩夫人的脸色,发现她对云子宿没有不满的意思,才稍稍放下心来。见只有韩夫人一个人进来,她又问道:“韩夫人,韩少爷呢?” 还没等人回答,一直心不在焉总想往外看的云子宿已经抬头望向了门口。 一个身材修长,眉目英俊的男人在侍者的引路下走了进来。 和那俊美面容不符的,是男人周|身浓郁的阴沉气息,甫一进来,他就让整个西餐厅内的温度都显得冷了一分。 不少人纷纷朝男人看去,神色或是好奇,或是诧异,或是避之不及。唯有云子宿一个人,盯着男人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个人闻起来太香了,这家餐厅里所有的高档牛排加起来,都不及他诱人程度的万分之一。 “那你师父呢,这件事他同意过吗?” 电话那边费扬问的这个师父,自然不是云子宿在修灵界那位真正的师尊,而是被他编出来的一位“隐世高人”。 费扬是云子宿的同班同学,他是北城本地人,也是一路从最好的学校升到北城大学,顺利到没有一点波折的那种人生赢家。费扬家里有钱有势,他是典型的富三代,做事随心,用不着考虑成本,也不用费心去看别人的脸色。 65.065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四周已经被严严实实得围了一圈,不少人的目光转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云子宿。 这不是个男孩子吗? 不过如果说他是女孩子……好像也不是不能相信。 说不定人家喜欢穿中性风的衣服呢, 现在不正还流行男友衬衫吗。 云子宿:“……” 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而且一眼扫去, 对方身上也没有阴气之类的邪物在捣鬼。 这人的言行未免太诡异了一点。 听见“女朋友”这个词, 韩弈不由皱了皱眉。他伸手想把面前的青年甩开, 对方却死死拉着他的手臂, 像是把全部力气都使了出来。 他语无伦次地说的“亲爱的”“我爱你”之类的话,眼睛里却流露出哀求和不易察觉的恐惧。 即使有云子宿在身边,韩弈周|身的阴冷气息依然非常明显,两人走路时, 虽然不时有人回头频频来看, 却没有人真的上来搭讪,即使是偶尔擦肩而过,身旁的人也不会自觉地离韩弈远一点。 眼镜青年此时却不管不顾地抓着韩弈,似乎完全没有被韩弈的气息影响到。 云子宿和韩弈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见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照。两人对视了一眼,韩弈转头对那青年冷冷道:“换个地方聊。” 青年似乎还想说什么,韩弈却不打算再耽搁。云子宿在前面带路, 韩弈就拎着眼镜青年跟在后面, 确保他不会再贸然冲过去。 有韩弈在, 他们没费多少功夫就离开了人群的包围。只是在走出人群后, 眼镜青年又显得有些慌乱起来。 幸好要去的那家餐厅离这里不远,没走多久,三人就走进了一家私房菜餐厅,二楼还有空包厢,在服务生的指引下,他们直接上了楼。 进了包厢,青年直接脱力地坐在了椅子上。房门关好后,他才抖着声音道:“刚刚非常……非常抱歉,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云子宿正好奇他的说法,就听见韩弈道:“点完菜再说。” 青年忙点了点头,韩弈重新打开门,叫了服务生过来。 两人点菜的时候,眼镜青年跑到房间角落里打了一个电话。等菜陆陆续续开始上的时候,他才走了回来。 青年主动道:“这顿饭钱算我的,非常感谢两位的帮助。” 云子宿看了看他,却道:“还是算了吧。” 青年一愣:“为,为什么?” 一旁韩弈声音微冷:“怕你请不起。” 他话刚说完,就有服务生敲门进来,两个服务生一人端着一个硕大的托盘,上面的饭菜连碗带盘,总计九个。 把菜摆好之后,服务生还道:“请您稍等,剩下的菜会马上送来。” 眼镜青年:“……” 等菜上齐后,青年已经被摆满了一桌的碗盘惊呆了。 “还,还有其他人要来?”他结结巴巴地问。 云子宿道:“没有了。” 锁好房门的韩弈走了回来,对青年道:“说重点。” 随即,他又转头对云子宿道:“你先吃。” 虽然都是三个字,但这两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却截然不同。 云子宿点了点头,一面吃着糖醋鱼,一面听青年的解释。 “刚刚的事非常抱歉,我叫林羽,是安城大学新闻系的学生。”林羽说着,还从口袋里拿出了学生证给两人看,“我在一家新媒体平台实习,最近在做一篇报道,调查的是后院猫的情况。我本来想偷|拍那些猫贩子的情况,结果被发现了,迫不得已才找上了你们求助。” 林羽说,猫贩子的据点在附近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他假装成看猫的买主,之前已经去过两次,拍下了不少东西,但一直缺少关键性的证据。这次再去,那些人似乎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特别是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纹身男,一直在盯着林羽藏摄像机的口袋看。 林羽觉得不对劲,趁着几人说要去拿猫笼子的功夫,转身开始朝外跑。他的预感非常及时,等那几个人追出来的时候,他们手里都已经拿好了成年人手臂粗的棒球棍。 巷子曲折幽深,想往外跑也不容易,林羽只能周旋着在各个犄角旮旯里藏身,边跑边躲,避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幸好他之前两次来时多留意了地形,再加上运气好,才侥幸没被那些人当场抓|住。 林羽一心想着跑到大路上就能向路人求救。没想到躲在一户门房前时,他却听见了不远处分叉口路过的几人的声音。 “我听见一个人说,‘要是那小子跑到大路上了怎么办?我们就很难抓他了。’然后另一个人说,‘你去叫红姐出来,剩下的人继续找,要是他跑到外边,就让红姐上去骂他负心汉出轨,我们再抓他,到时候旁边就不会有人管了,报警也没用。’” 叙述这段时,林羽的声音又有些抖,显然是还没从恐惧中缓过来。 “后来我终于跑出了巷子,结果等跑远了一扭头,就看见有一群人从巷子冲了出来,中间还有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我已经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了,他们还是一直穷追不舍。我怕报警也会被他们追上来说出轨再把我抓回去,就趁着刚拐弯他们看不到的时候张口喊,把旁边的人吸引过来。” 云子宿夹了一块水晶蹄髈,闻言有些好奇:“为什么是我们?” 林羽解释道:“我不敢找|女孩子,怕连累人家,再加上他们已经快追上来了,我不敢再耽搁,正好遇见了你们两个一起的男生,就,就直接冲上去了……” “所以刚才的事,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林羽双手合十向两人道谢,又道,“我跟你们过来的时候,往后看也没看到那些人,他们应该是没往人堆里挤着看热闹,又去别的地方找我了。” 街上人不少,林羽一嗓子就让不少人围了上来。而且他当时声音撕心裂肺,又一直躲在韩弈旁边,不是内层一圈的人,实际很难辨认出他是谁。 “我已经给负责人打过电话,他说一会会派人来接我,让我先在这边等着。”林羽道,“两位要是不放心的话,等下可以跟我一起走。” 云子宿倒是不担心这个,要是他一个人,面对拿凶器的一群人可能还有点困难,但有韩弈在,云子宿可以用灰灵转化来的灵力当场把他们直接放倒。 相比之下,他倒是对林羽提到的另一个词更感兴趣。 “你说你在做报道,调查后院猫……”云子宿问,“后院猫是什么?” “后院猫其实是一个统称,我调查的是被猫贩子用来售卖的后院猫。他们会用品种不同、来路不明的各种猫肆意配种,对生出的小猫进行倒卖,借此牟取暴利。”说到这个话题,林羽很快打开了话匣子,“这些无序培育出的猫不只品种不纯,绝大多数还会有遗产病和残疾畸变。后院猫的价格虽然比正规猫舍便宜,但是买主往往需要花费比买猫更高数倍的价格去给猫治病,不管是对买主还是猫咪本身,都是一种非常沉重的负担。” “虽然现在已经有不少科普在讲后院猫的危害,但仍然有很多人不了解这个事实,还在继续购|买后院猫。所以我发现了这个贩猫点之后,才会想做这个报道,揭露他们的行为。” 林羽说的时候,韩弈正在拆一个大闸蟹,把拆好的螃蟹外带卸开的蟹钳摆好放在餐盘里,他伸手把盛着螃蟹的餐盘和云子宿面前那个空白的换了一下。 脱掉一次性手套之后,韩弈才道:“那你今天第三次过去,想拍的关键证据是什么?” 显然,韩弈一开口就抓|住了重点,林羽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云子宿才道:“我,我担心我说了,可能会影响你们吃饭。” 云子宿正和突然被递过来的螃蟹大眼瞪小眼,确认韩大少的确是要把大闸蟹给他吃之后,他才拿起了一条蟹腿。 “不会的,你说吧。”云子宿还没忘对韩弈说了一声,“谢谢韩先生。” 林羽注意到了两人的动作,不过他还没从惊慌中缓过来,一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面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他慢慢解释道:“那证据是我第二次临走前看到的,当时我以为自己已经拍得差不多了,为了保险,就把摄像头收了起来。结果没想到却看到了更……更直接的事。我听他们说会把那证据留着挂起来,所以才想再去一次。” “这群猫贩子主要在贩卖的一个品种就是孟加拉豹猫。孟加拉豹猫是由野生豹猫和家猫配种四代之后培育出的品种,因为既有豹猫美丽的外表,又有家猫温顺的性格,售卖的价格一般都会非常高,利润也非常可观。” “但是野生豹猫的习性其实非常凶猛,也并不喜欢和人类亲近,而且还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是不允许被私人饲养的。这群人不只从哪里抓来了一批野生豹猫,逼着豹猫和家猫配种繁殖。可正规的孟加拉豹猫需要繁殖四次才能择优选出适合当宠物的个体,他们等不及四次,就想把那些没混种成功的豹猫一起卖掉。” 林羽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 “没配成功的豹猫身上会保留天然的野性,豹猫本身就具有顶级的狩猎能力,普通的家猫根本没法和它比。那群人对待猫非常粗|鲁,结果正好有只刚出生不久的小豹猫突然暴起伤人,把一只猫贩子的眼睛给抓伤了……” “我第二次去的时候,正好遇见那个被抓伤眼睛的猫贩子从医院回来,因为受伤,他特别暴躁,回来就直接把那只小豹猫拎了出来。后来的场面他们没让我看,但是我出来之前,听见那人说要先把小豹猫的眼睛戳瞎,再把它的四只脚掌剪断,慢慢地折磨死它,再把它尸体串在木杆上……” “我,我今天,果然在院子里看见了它……”林羽掩住了眼睛,语气带着不堪回首的轻|颤,“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还是活着的,特别漂亮的一只猫崽。但我今天在院子里,就只看见,被直接扒下来的整张皮,还有串在木杆上的,一团已经被晒干了的红肉……” 云子宿的家原本在临城隔壁的安城。他的父亲云学商是唯一一个离开云家单干的人。三个月前,云学商与妻子同行时出了车祸,夫妻两人当场死亡。在北城大学读大一的云子宿赶回来料理后事,但是葬礼刚办完不久,云子宿就被大伯云学工和小叔云学兵用不能耽误学业,让父母在天之灵伤心的借口连哄带骗地赶回了学校。 等云子宿假期回家,云学工和云学兵又跑去学校门口堵人,没让他回安城的家,反而直接把他从北城拉回了临城,就让他住在这栋别墅里。暑假放了小半个月,云子宿还一次都没回过安城,自己家里的情况没看到,云老太太的脸色倒是看了不少。 66.066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我不清楚他们会做什么,但希望韩先生能提前做好一个心理准备。” 他委婉地给韩弈提了个醒, 毕竟上面是真有东西在的。 “好。”韩弈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怀疑或者嗤之以鼻的表情,反而淡淡道,“如果是那种不干净的东西, 我之前已经见过不少了。” “咦?”云子宿有些好奇, “韩先生见过什么?” 韩弈意外的坦率:“很多, 落水溺死的学生, 高空坠楼的失足者,车祸撞死的疲劳驾驶司机。” 云子宿一惊,不过想到韩弈周|身的灰灵, 他能感应到这些亡|魂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样一来, 不说别的, 今天的要发生的“怪事”倒是好解释了。 云子宿问:“这种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韩弈道:“从我记事起,一直是这样。” 云子宿回想起有关韩弈的那些传闻,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韩母的过世,或许韩弈周|身的灰灵也和这件事有关,所以他才从出生起就一直能感应到这些东西。 不过,韩弈提的这些都是意外横死的例子。云子宿想了想,还是道:“除了能看见这些东西,它们对你还有别的影响吗?” 韩弈道:“它们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的故事, 如果发现有人能听见, 就会追过来。” 云子宿皱了皱眉:“然后?” 韩弈摇头:“我也不知道然后会发生什么。小时候我被一个女鬼发现过, 当时我跑到了人群中间昏了过去,醒来后大病了一场,后来,我就再也没有理过它们。” 云子宿眉心皱得更紧,看样子,韩弈能看到的不只是人形亡|魂,还都是一些怨气未散、阴气十足的厉害家伙。要知道,就连布好的阵法吸引来的阴物都是不成形的东西,既能保持完整人形,又能对人造成伤害的阴物,已经属于更高一级的范畴了。 这么看来,能安然活到现在,满身灰灵的韩弈其实早不知遇到过多少次惊险。 这种事说来话长,电梯时间有限,话题只能就此打住。 云子宿心里记了一笔,打算等解决完事情之后在和韩弈细谈。 两人走到门口,房门紧闭着,看不出什么异样。云子宿拿出钥匙开门,房门刚一打开,里面就传出一声断喝。 “谁?!” 云子宿推开门,就见客厅里站着三个男人,高瘦那人是许久未见的云学兵,大腹便便的是个陌生中年人,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灰白头发老道,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手中红色的桃木剑正对着门口。 他们三个人明显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看向门口的神色很是警惕,云学兵甚至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看清门口的人是谁,云学兵才松了一口气,他的肩膀还绷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怎么是你?” 一推开房门,没看到三人的紧张状态时,云子宿就已经察觉到了屋内的不对劲。他留的阵法能够隔绝阵内阴气,免得打扰四邻,所以他在小区外之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却没想到,屋内的煞气居然会这么重。 他加固了阵法,想吸引来一点更厉害的东西,现在看来,这个目的不只达成……而且还超标了。 那边的云学兵正在给两人解释:“赵先生,孙道长,这是我侄子,云子宿这间房子就是他父母留下的,惊到两位了,真对不住。” 中年人摆了摆手,看向云子宿的眼神带着些莫名的意味,他笑了起来,眼角挤出层层笑纹,语气也很是大度:“没事,孩子嘛,来就来了。” 他还朝云子宿招了招手:“来,子宿是吧,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吧。” 云学兵本想对云子宿发火,见中年人这个态度,也只好先按捺了下来。也是在这时,他才看到了跟在云子宿身后的韩弈。 “韩大少?”虽然云学兵没有参加两人的订婚仪式,但韩弈他还是认识的。云学兵收敛了脸上的怒色,努力想摆出一副热情的态度,只是他天色面相刻薄,这个笑堆出来甚至比中年人更加油腻。“你们怎么过来了?” 云子宿道:“我带韩先生来看看我住过的地方。” 他走在前面,就没看到身后韩弈看向中年人那冰冷的眼神。 云学兵本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面容严肃的老道打断了。 “噤声!” 与云学兵和中年人不同,老道非但没有因为看清来人而放松警惕,反而因为韩弈而更加戒备。不过屋里阴气过于浓郁,把韩弈周|身的灰灵都盖了过去,如云子宿所料,他最后也没能察觉到什么。 喝止了云学兵之后,老道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剑,他皱眉道:“都安静,靠边站,不要再打断我。” 云学兵和中年人显然对他很信服,都乖乖站在了墙边,云子宿也和韩弈走到了一旁,有了老道的话,云学兵就是想把他们赶出去,也没办法再开口。 为了给施法腾出足够空间,客厅里的桌椅早已胡乱被推到了一旁,原本被四个阴物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屋内又变得乱了不少。 云子宿从进门时就发现,那四个阴物已经不见了。 老道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沓黄符,用手指夹住举在胸前,闭眼默念了一段语速极快的符咒之后,就用手中的桃木剑穿过了符纸。他口中念念有词,还从袖口中取出一个葫芦,拔掉塞子喝了一口,然后把水直接喷在了被串起的符纸上。 在他喝水的时候,云子宿已经拉着韩弈往旁边躲了一点,免得被口水沾上。 这人的表演太不讲卫生了。 符纸被喷湿之后,老道把桃木剑剑尖朝上,双指合拢贴在剑身,然后缓缓在原地顺时针转动起来。他转了大半圈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剑身正对卧室时,才有一阵不知从哪冒出的凉风,竟是硬生生把已经打湿的符纸吹得飘了起来。 老道肃容:“那东西在卧室。” 被老道的严肃感染,再加上屋内始终未退的浓郁阴气,不只是云学兵,连刚刚带笑看向云子宿的中年人都变得重新紧张起来。闻言,中年人皱紧眉头,开口问道:“孙道长,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还要进去吗?” 老道将用过的符纸取下,又取出两张新的符纸,这符纸明显比刚刚精细许多,老道取符的动作也更加谨慎。 “邪物而已,去把卧室门打开,我会直接在此将它诛灭。” 云学兵和中年人站的位置离卧室最近,云子宿和韩弈则在最远的斜对角。中年人自然不可能去干这个活,有韩弈在,云学兵也不敢支使云子宿,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老道还在他身后叮嘱:“左手开门,开完后迅速躲到门后,不要耽搁。” 屋内阴凉过甚,再加上之前在这遇见过的几回怪事,云学兵连腿都有些发软,听见老道的话,他哪敢耽搁,一咬牙用左手拉开卧室房门,然后用弹跳一样的动作迅速躲到了门口。 一股更加明显的冷风从卧室传来,屋内已经完全不像是炎炎夏日的温度。 空气中甚至飘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云子宿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一步,半个身子挡在了韩弈身前。 房门一开,老道便是一声断喝,他手中的符纸也顺势甩出,直直飞进了光线暗淡的卧室内。 阴森的冷风立时停滞。有一瞬间,屋内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云学兵和中年人松一口气,卧室里却突然传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吼! 那并不是实质性的声音,却让人觉得连耳膜都已经被穿破。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一般,连呼吸都觉得无比困难。 中年人和云学兵都被这声音震得面色涨红,痛苦地跌坐在地。但道袍被吹起的老道还在原来的位置站着,看起来仍有余力。云子宿不想惹麻烦,干脆回身四肢并用地抱住了韩弈,用一种假装害怕的姿势,把紧紧相贴的韩弈一起护在了自己的灵力范围里。 韩大少还主动地把手圈在了云子宿的腰上——云子宿对此举非常满意,他现在灵力不够,两人接触的位置越多,他能护住对方的程度就越高。 还能顺便吸收灰灵作补充。 云子宿心想,虽然韩大少什么都不懂,但他真的是个聪明人。 巨吼持续了半分钟之久,直到另一张符纸逆着冷风飞入卧室,那恐怖的压力才在人身上消失。云学兵和中年人都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侧颈间全是被|逼出的冷汗。 缓了许久,云学兵才攒够力气开口:“孙,孙道长,那东西除掉了吗?” 老道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听见了中年人变了声调的声音。 “那、那是什么东西?!!” 几人猛地抬头看过去,就见原本已经恢复了正常光线的卧室此刻突然漆黑一片,在大开的房门处,还出现了一条猩红色的长舌。 长舌很快收了回去,几人这才发现,那不透光的黑色原来是一张张开的大嘴,合拢嘴巴之后,一只体型巨大、周|身黑气缭绕的金色凶兽就出现在了门后。 那凶兽四肢着地时都比人还高,透过门框都只能看见它的眼睛。 那双金色竖瞳,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道、道长!!” 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充满了惊惧,老道立即取出多张符纸,再次朝卧室扔去,只是这次,他连将符纸贴到对方身上都做不到——那凶兽只张开血盆大口吼了一声,散乱的符纸就倒飞了回来。 “救命、救命!!救我!!” 还没等老道使出别的手段,一只散发着黑气、只有顶端爪尖锋锐到反光的巨爪便从卧室伸出来,直接按住了距离门口最近的中年人。 那体型庞大的凶兽敏捷地从卧室内窜出,一爪就挠透了惨叫着试图逃跑的中年人的后背。 大量的黑雾从中年人后背的爪印中涌|出来,他转瞬就没了声息。 “妖孽!休得嚣张!” 不远处老道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在手中桃木剑上。剑身顿时光芒大涨,他大喝一声,引来凶兽回头,然后直直将桃木剑向凶兽眼睛刺去! “噗”的一声轻响,桃木剑刺入了凶兽体内,不过因为它最后一瞬的闪躲,这柄本该刺入要害处的剑却只刺入了它的前肢。 老道暗道不好,冷汗瞬间爬满了后背。 一击未中,先机已失。 果然,那凶兽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因为受伤更加狂暴,它又是一声怒吼,直震得老道一口血从口中喷出。 老道见势不好,竟是伸手把之前试图爬到他身边寻求保护的云学兵一拽,用力朝扑过来的凶兽推了过去! 趁着云学兵的身体挡住凶兽的机会,老道飞奔朝窗口逃去。 下楼梯太慢,他早前已经观察过此处,这里是十八层,窗外十六层正好有一个多出的天台,两层的距离,就是直接跳下去也受不了多重的伤。 凶兽被迎面推来的云学兵拦了一下,它直接张开血盆大口,用锋利的牙齿咬穿了云学兵的肩颈和胸口。大量的黑雾再次涌|出,凶兽把咬完的云学兵一甩,似是气力又足了一分。 它再次朝仓皇逃脱的老道吼了一声,让已经逃到落地窗边的老道身体一歪,竟是就这么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67.067 购买比例不足,暂时无法阅读 费扬:“……” 这么说是没错。 “那你师父呢, 这件事他同意过吗?” 电话那边费扬问的这个师父, 自然不是云子宿在修灵界那位真正的师尊, 而是被他编出来的一位“隐世高人”。 费扬是云子宿的同班同学,他是北城本地人, 也是一路从最好的学校升到北城大学, 顺利到没有一点波折的那种人生赢家。费扬家里有钱有势, 他是典型的富三代, 做事随心,用不着考虑成本,也不用费心去看别人的脸色。 两人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集, 直到一次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他们恰巧被分到了一组。那段时间费扬的脸色一直不好, 组里其他人知道他的背景, 也不敢多和他说什么,任务就落在了被随机点成组长的云子宿身上。 上了大学之后, 纯灵之体修炼进入关键阶段, 云子宿很少关心其他事情。直到和费扬接触,他才察觉了对方身上新沾染上的黑气。黑气也属于灰雾的一种,但比普通灰雾的有害度更高。费扬身上的黑气明显是受人所害,若是再拖一段时间, 恐怕对他的性命都有威胁。 费扬的状态虽然不好, 却没有迁怒旁人, 分配的小组任务也都按时完成了。他的脾气不算好, 本质却不坏,也没有动过什么邪念,所以当费扬在小组一起外出时险些被黑气害得失了性命时,云子宿才会出手相助。 见识过云子宿的能力之后,费家出高价请他帮费扬解决后续问题。云子宿正好缺钱吃饭,就接了这个活。 也是因为这件事,云子宿才得知,凡俗界也有相当数量的人在修习灵力,不过他们将其称之为玄学。 玄学在国内共有南二北三五大宗门,这些宗门平日行踪极为隐秘,但也会在普通人中寻找好苗子进行培养。费扬正是玄门的初学者之一。可惜他这次运气不好,教他修习那人心术不正,对费家钱财生出贪心,因而对费扬起了歹念。 那位枉为人师的玄门修士自然也有几分真本事,不然不会轻易唬过费家,还让费扬遭了那么大的罪。不过在云子宿面前,他就完全不够看了。云子宿花了一顿北城烤鸭的灵力就破了对方的邪术顺便生擒了对方——以致于后来费家给他送了一个月的北城烤鸭当谢礼,直到云子宿吃腻了为止。 费家原本以为云子宿是五大宗门里出来历练的内门弟子,后来才发现他对玄门之事一点都不了解。听完费家对玄门的讲解之后,云子宿干脆给自己编了一个“隐士高人”身份的师父,说自己的本事都是师父教的,对方从来没提起过宗门的事,而且一向行踪神秘,不愿暴露身份。费家也因此没有再追问。 有了这场意外,费扬就和云子宿熟悉了起来。他一开始还把云子宿当成那种高深莫测、深藏不露的大师看待,时间一长,就发现了对方除了吃就是睡的本质。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慢慢消失,在北城的时候,费扬没少带着云子宿去吃好东西,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成了真正的好友。 费扬问完这句话,云子宿不由顿了一下。若是他师尊知道这件事…… 韩家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我已经传讯给师父了。”云子宿轻声道。 尽管和费扬的关系不错,他也一直没打算在这个世界公布实情。 他想了想,又道:“请柬本来也要给你发的,不过下周只是订婚,离结婚还有段日子。” 云子宿说话时的语气依旧很淡然,听起来随意得让人牙痒。 费扬在电话那边咬牙切齿,又不好表现出来。老实讲,他甚至没有能够质疑的立场。 费扬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的结婚对象是谁?” 临城和北城的距离足有上千公里,韩家虽说有钱,名声也不可能传到北城去,更不要说韩弈这种平日鲜少露面的人。云子宿道:“你应该不认识,是临城这边的人。” 费扬却并未就此打住,他执意要问:“是谁?” 云子宿只好把韩弈的名字告诉了他。 出乎意料的是,费扬居然听说过韩弈。 他道:“临城韩家?他爸是风云集团的?” 云子宿道:“对。” 费扬又问:“订婚是下周末什么时候?” 云子宿想了想:“周五下午。” 今天已经是周日,算一算日子,也没剩几天了。 费扬闻言,只说了一句“等我”,就把电话挂了。 等他干什么?费扬不是要去川藏自驾吗?云子宿一头雾水,带着满脑袋的问号……躺回了床上。 不管怎么说,修炼最要紧。 ———— 在韩云两家的忙碌下,在云子宿掰着手指倒计时的期待中,周五的订婚宴终于到了。 近十年来,风云集团发展势头迅猛,韩家在临城隐有领头之势。这次虽然只是订婚,前来给韩家送礼的人依旧络绎不绝,订婚宴也定在了一家高档次的豪华酒店里。 宾客们前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祝贺这对新人,而是为了尽可能地和韩家攀上关系。所以即使主角是那位鲜少露面、传言甚凶的大公子,也没有多少人在表面上露出什么不妥。 这位韩大少虽然鲜少露面,有关他的各种传言却一直没有断过。他的生|母是风云集团董事长韩付的第一任妻子,夫妻两人感情恩爱,当时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韩母生来体弱,怀|孕后更是病况频出,生下韩弈之后,便香消玉殒,连带着刚出生的韩弈也体弱多病,自小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 韩弈两岁那年,韩付续弦娶了现在的妻子侯牧芹,侯牧芹相继为韩付生下三个儿子,韩弈在韩家的地位也越发尴尬。豪门向来不缺故事,韩弈成年生日时,前来庆祝的人里混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不速之客。那人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直言韩弈这一生克母克妻克友人,所剩寿命不足七载,凡是主动亲近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生日会当场炸开了锅,虽然那人立即被保安抓|住带了下去,这些话却无法抹去,反而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临城的高层圈子。 而在之后的体检中,医生也给出了相当不乐观的答案。韩弈被诊断得了年轻人群中少见的肺心病,即使治疗得当,认真疗养,十年内的死亡几率依然非常高——这几乎就印证了那疯子所说的“只能活七年”。 韩母早逝,韩弈又得了肺心病,那人的话被应验了两个,自然不会再有多少人乐意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自家女儿嫁给韩弈。如今距离当年事发不到四年,事实上,有不少人都对即将进门的新娘非常好奇——就算换了性别,他的身份依旧是韩弈的妻子,能承受得住韩弈的“克妻”传言嫁进来,这家人的胆子也是很足了。 不过在见到两位身穿黑白西装的新人时,却有不少人生出了意外感。单从外表来看,他们担得起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不只是遗传了韩家优良基因的韩弈,就连另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在一众盛装出席的宾客中也足以令人惊艳。 想起之前的传闻,甚至还有人为两位感到了些许的惋惜。 吉时之前,举杯聊天的宾客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证婚人也已经站在了舞台上,准备等时间一到,就请两位新人上台证词。 恰在此时,早已被关上的宴会厅大门突然被打开。 这个点怎么还会有人赶过来?众人的视线不由被吸引了过去,连正在与同桌人交谈的韩付都微微皱眉,抬头看向了门口。 只见门外走进了两个身影,靠前那年轻人穿着一身颜色略显鲜亮的西服,眉目英俊,眼尾上挑,动作之间带着一股无意掩饰的张扬傲气。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则沉稳许多,戴着一副细边眼镜,手里还拎着一个礼物盒。 在场众人不认识那年轻人,可对后面那位中年人的出现,却都是一惊。 这人正是临城市委书记的第一秘书,林密。 一见林密,连韩付都亲自起身迎了过去,不过林密无意多留,只笑着说了几声祝贺的话之后,就把手里的礼物盒递了过来。 韩付亲手把礼物接过来,却见林密朝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微一鞠躬,态度格外恭敬。 “费少爷,那我就先走一步,您要离开的话,直接打电话叫我就可以。” 68.068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林羽又喝了一点温水,才道:“我回去之后会整理手头已有的证据, 尽量早点把这篇报道写出来,发出去。” 他偷|拍的行为已经被猫贩子察觉,事情不能再拖了。 “你还要继续这个报道?”云子宿问,“不担心他们报复你吗?” “我现在实习的地方是一家新媒体平台, 它们会在网上发稿,而且不会详细署名。”林羽解释完,又道, “我之前也已经联系过几位买主, 收集了不少证据。我打算回去就和他们一起向工商部门举报, 这群猫贩子注册了一个宠物用品公司, 用来贩卖猫咪, 查起来应该也比较容易。” 一旁的韩弈道:“注册公司,也能和税务部门举报漏税。” 这种欺瞒消费者的大额交易, 想来也不会乖乖交税。 林羽愣了一下, 忙点头道:“好。” 猫贩子的问题其实比较好处理。他们主要的售卖渠道是网上销|售,林羽是拐弯抹角找了一个买家被引荐过来,再加上他一直伪装成很有钱的大客户, 才得以在线下和猫贩子见面。猫贩子所在的巷子很深,里面还有他们租赁的大片用来养猫繁殖的区域, 即使发现被偷|拍, 他们短时间内想转移也非常困难。再加上网店的销|售记录, 不只是媒体曝光, 有关部门的查处也能治理他们。 可那些虐|猫群体的处理却并不乐观。 林羽叹了一口气:“我的稿子大概只能揭露后院猫的无良行径,对那些虐|猫的人,却没办法立刻报道出来。” 虽然同样令人不齿,但后院猫和虐|猫终归是两件事,若是写在同一篇报道中,势必会分散阅读重点。而且林羽之前选题是提交的就是后院猫的主题,不说虐|猫问题的内容能不能通过审稿,就算真的通过了,报道发出去,这些虐|猫群体也不会像后院猫欺诈消费那样有专人来管,他们至多只会受到舆论谴责。 而且……除了那只小豹猫的惨状,林羽并没有拍到虐|猫群体的直接证据。 林羽的话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接他的人到了。 林羽同两人告别,又郑重道了一次谢,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等林羽离开后,云子宿和韩弈用完晚餐,商量了一下之后,也离开了这家私房菜馆。 他们需要找个地方去处理玉片中的那只凶兽。 林羽临走前,云子宿已经和他问过小巷的地址,那地方离这并不远,两人没有去开车,打算直接走着过去,到巷子附近看看。 还没等找到巷子,云子宿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云学工”三个字,想来是云学兵已经回到了临城。云子宿看了眼屏幕,正打算把电话接起来,手机却被一旁的男人拿走了。 韩弈按开了通话键,云学工气急败坏的吼声立即从手机中响起。 “云子宿!你是不是又去安城了,啊?!混账东西,你小叔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手机在韩弈手里,云学工的声音却大得连一旁的云子宿都能听到。 云子宿然不住抬手挡了下耳朵。 好吵。 等他把手放下来,韩弈已经对手机说了些什么,一听是韩弈的声音,那边的语气立刻变了,音量也调小了不止一个八度。 韩弈的声音很冷淡,说的话也很简短。没过多久,他就把电话挂掉了。 “不用管他们,”韩弈把手机还给云子宿,“先去找那个巷子吧。” 按着林羽的描述,两人很快找到了那个小巷。虽然附近是繁华的商业区,巷子里面却显得有些拥挤,里面虽然有灯光照明,看起来也有些昏暗。 云子宿没打算直接过去和那群猫贩子对峙,不过他们需要尽量拉近距离,好让那只凶兽进行感应。两人在附近看了一下,最后|进了巷子旁边的一家…… ktv。 ktv里面很吵,从前台就能听见楼上鬼哭狼嚎的各种动静。买了两个小时的钟点房之后,两人跟着服务生上楼,进了二楼的一个小包厢。 反锁好包厢门,云子宿先打开了点歌机,等点歌机和电视启动的时候,他在屋内环视一圈,走过去拿起了圆桌上的一个空杯子。 云子宿拧开了一瓶准备给客人的收费矿泉水,把杯子倒满大半。他让韩弈帮忙把圆桌上的东西清空,然后抬起杯子,将里面的矿泉水沿着桌边倒了一圈。 倒完一圈之后,云子宿把空杯子放在圆桌正中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瓷瓶,拔掉塞子,从里面倒出了一粒球形药丸。 云子宿把瓷瓶收好,捏住圆丸轻轻一搓,被碾碎的药丸就落在了空杯子里。 奇妙的是,落在杯子中的药丸居然不是块状或者粉状的,而是一种半透明的液体。 包厢里的光线不算很好,只能看见那液体隐隐泛着一种赏心悦目的碧绿。这液体在杯底泛着美丽的波光,居然把原本廉价的塑料杯壁映衬得如同翡翠一般美丽。 做完准备之后,云子宿抬头看向了韩弈。男人正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见他看过来,便立刻询问道:“怎么了?” 云子宿沉吟了一下,道:“一般的亡|魂阴灵,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但是这只凶兽已经能直接咬人,就说明它已经凝出了实体。” 韩弈问:“很难对付?” “也不……”云子宿顿了一下,突然改口,“是有点难。” 韩弈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云子宿道:“韩先生可以把手伸过来吗?” 韩弈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手递了过来。 他以为云子宿会让他帮忙拿什么东西,或者负责恐吓那只凶兽,让对方不能轻举妄动。可云子宿却是同样伸出手来,然后…… 然后他用十指交握的方式,握住了韩弈的右手。 韩弈沉默了一下。 云子宿睁着眼说瞎话:“它难对付,我害怕。” 他得从韩大少身上补充一下灰灵。 韩弈稍稍收紧了自己被握着的右手,他道:“不怕,不会有事的。” 云子宿心安理得地点头:“嗯。” 他拿出那个玉片,手指稍稍用力将玉片掰碎,随即,一个浑身绕满黑气的巨大身影用玉片中冒出,很快,那只体型巨大的凶兽就出现在了圆桌上。 凶兽一见韩弈,就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只是它的活动范围被受限,竟是无法离开矿泉水撒成的圆圈。凶兽的四只脚掌之间还有一个杯子在,这个圆桌上的空间只能让它勉强站立。 云子宿没有耽搁,他一边从两人交握的手上吸收灰灵,一面把现场转换的灵力注入桌上杯子的液体中。 无形的灵力刚一接触到液体,凶兽身上的黑雾就迅速地朝杯中涌去。几乎是眨眼之间,凶兽的身体就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它这时才想起来吼叫,可它的叫声对被云子宿护住的两人并没有作用,再加上已经开始播放音乐的点歌机,凶兽的声音甚至无法盖过电视中原声播放倾情演绎的摇滚歌手。 黑气越吸越多,浓郁的气体在杯中翻涌,很快改过了那碧绿的颜色。不过不管吸来了多少,那杯中的黑气却始终没能越出杯沿,只能在狭窄的杯子内翻滚。 浓郁的黑气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屋内明明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黑雾却仍让人觉得耳边充斥着无数凄厉尖锐的惨叫。那惨叫并非依靠声音传播,它直接刺进人心底。 恐惧,痛楚,愤怒,怨恨。强烈而浓郁的负面情绪在胸腔内翻滚,似乎下一秒就能如利剑般撕裂胸口,破|身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凶兽身上的黑气被全数吸尽,恢复了自己原本的面貌。 云子宿和韩弈这时才终于看清了它真正的模样。 “……好小。” 室内的音乐已经被关掉了,云子宿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那是一只底色金灿,背纹如豹,身形不足成年人手掌长短的豹猫幼崽。它身上的花纹华丽优雅,再加上一身独属于奶猫的绒毛,可爱到让人实在难以控制自己伸手去摸的欲|望。 它警惕地抬头看着两人,背部弓起,尾巴上的毛都蓬松地炸了起来。 小豹猫还不清楚自己目前的状态,仍旧想用吼声威胁和吓退敌人,它张开嘴巴,露出刚刚长出不久的尖尖乳牙,用力地发出一声吼叫—— “喵呜~!” “你还要继续这个报道?”云子宿问,“不担心他们报复你吗?” “我现在实习的地方是一家新媒体平台,它们会在网上发稿,而且不会详细署名。”林羽解释完,又道,“我之前也已经联系过几位买主,收集了不少证据。我打算回去就和他们一起向工商部门举报,这群猫贩子注册了一个宠物用品公司,用来贩卖猫咪,查起来应该也比较容易。” 一旁的韩弈道:“注册公司,也能和税务部门举报漏税。” 这种欺瞒消费者的大额交易,想来也不会乖乖交税。 69.069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等下上去可能会看到一些奇怪的场面, ”云子宿不打算把自己暴露出来, 只是道, “爸妈走之后,这里一直没人住, 但大伯和小叔总说这儿有不干净的东西,还特意找了人过来做法。” “我不清楚他们会做什么,但希望韩先生能提前做好一个心理准备。” 他委婉地给韩弈提了个醒,毕竟上面是真有东西在的。 “好。”韩弈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怀疑或者嗤之以鼻的表情,反而淡淡道,“如果是那种不干净的东西,我之前已经见过不少了。” “咦?”云子宿有些好奇,“韩先生见过什么?” 韩弈意外的坦率:“很多, 落水溺死的学生,高空坠楼的失足者, 车祸撞死的疲劳驾驶司机。” 云子宿一惊, 不过想到韩弈周|身的灰灵,他能感应到这些亡|魂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样一来,不说别的, 今天的要发生的“怪事”倒是好解释了。 云子宿问:“这种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韩弈道:“从我记事起,一直是这样。” 云子宿回想起有关韩弈的那些传闻, 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韩母的过世, 或许韩弈周|身的灰灵也和这件事有关, 所以他才从出生起就一直能感应到这些东西。 不过,韩弈提的这些都是意外横死的例子。云子宿想了想,还是道:“除了能看见这些东西,它们对你还有别的影响吗?” 韩弈道:“它们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的故事,如果发现有人能听见,就会追过来。” 云子宿皱了皱眉:“然后?” 韩弈摇头:“我也不知道然后会发生什么。小时候我被一个女鬼发现过,当时我跑到了人群中间昏了过去,醒来后大病了一场,后来,我就再也没有理过它们。” 云子宿眉心皱得更紧,看样子,韩弈能看到的不只是人形亡|魂,还都是一些怨气未散、阴气十足的厉害家伙。要知道,就连布好的阵法吸引来的阴物都是不成形的东西,既能保持完整人形,又能对人造成伤害的阴物,已经属于更高一级的范畴了。 这么看来,能安然活到现在,满身灰灵的韩弈其实早不知遇到过多少次惊险。 这种事说来话长,电梯时间有限,话题只能就此打住。 云子宿心里记了一笔,打算等解决完事情之后在和韩弈细谈。 两人走到门口,房门紧闭着,看不出什么异样。云子宿拿出钥匙开门,房门刚一打开,里面就传出一声断喝。 “谁?!” 云子宿推开门,就见客厅里站着三个男人,高瘦那人是许久未见的云学兵,大腹便便的是个陌生中年人,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灰白头发老道,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手中红色的桃木剑正对着门口。 他们三个人明显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看向门口的神色很是警惕,云学兵甚至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看清门口的人是谁,云学兵才松了一口气,他的肩膀还绷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怎么是你?” 一推开房门,没看到三人的紧张状态时,云子宿就已经察觉到了屋内的不对劲。他留的阵法能够隔绝阵内阴气,免得打扰四邻,所以他在小区外之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却没想到,屋内的煞气居然会这么重。 他加固了阵法,想吸引来一点更厉害的东西,现在看来,这个目的不只达成……而且还超标了。 那边的云学兵正在给两人解释:“赵先生,孙道长,这是我侄子,云子宿这间房子就是他父母留下的,惊到两位了,真对不住。” 中年人摆了摆手,看向云子宿的眼神带着些莫名的意味,他笑了起来,眼角挤出层层笑纹,语气也很是大度:“没事,孩子嘛,来就来了。” 他还朝云子宿招了招手:“来,子宿是吧,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吧。” 云学兵本想对云子宿发火,见中年人这个态度,也只好先按捺了下来。也是在这时,他才看到了跟在云子宿身后的韩弈。 “韩大少?”虽然云学兵没有参加两人的订婚仪式,但韩弈他还是认识的。云学兵收敛了脸上的怒色,努力想摆出一副热情的态度,只是他天色面相刻薄,这个笑堆出来甚至比中年人更加油腻。“你们怎么过来了?” 云子宿道:“我带韩先生来看看我住过的地方。” 他走在前面,就没看到身后韩弈看向中年人那冰冷的眼神。 云学兵本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面容严肃的老道打断了。 “噤声!” 与云学兵和中年人不同,老道非但没有因为看清来人而放松警惕,反而因为韩弈而更加戒备。不过屋里阴气过于浓郁,把韩弈周|身的灰灵都盖了过去,如云子宿所料,他最后也没能察觉到什么。 喝止了云学兵之后,老道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剑,他皱眉道:“都安静,靠边站,不要再打断我。” 云学兵和中年人显然对他很信服,都乖乖站在了墙边,云子宿也和韩弈走到了一旁,有了老道的话,云学兵就是想把他们赶出去,也没办法再开口。 为了给施法腾出足够空间,客厅里的桌椅早已胡乱被推到了一旁,原本被四个阴物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屋内又变得乱了不少。 云子宿从进门时就发现,那四个阴物已经不见了。 老道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沓黄符,用手指夹住举在胸前,闭眼默念了一段语速极快的符咒之后,就用手中的桃木剑穿过了符纸。他口中念念有词,还从袖口中取出一个葫芦,拔掉塞子喝了一口,然后把水直接喷在了被串起的符纸上。 在他喝水的时候,云子宿已经拉着韩弈往旁边躲了一点,免得被口水沾上。 这人的表演太不讲卫生了。 符纸被喷湿之后,老道把桃木剑剑尖朝上,双指合拢贴在剑身,然后缓缓在原地顺时针转动起来。他转了大半圈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剑身正对卧室时,才有一阵不知从哪冒出的凉风,竟是硬生生把已经打湿的符纸吹得飘了起来。 老道肃容:“那东西在卧室。” 被老道的严肃感染,再加上屋内始终未退的浓郁阴气,不只是云学兵,连刚刚带笑看向云子宿的中年人都变得重新紧张起来。闻言,中年人皱紧眉头,开口问道:“孙道长,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还要进去吗?” 老道将用过的符纸取下,又取出两张新的符纸,这符纸明显比刚刚精细许多,老道取符的动作也更加谨慎。 “邪物而已,去把卧室门打开,我会直接在此将它诛灭。” 云学兵和中年人站的位置离卧室最近,云子宿和韩弈则在最远的斜对角。中年人自然不可能去干这个活,有韩弈在,云学兵也不敢支使云子宿,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老道还在他身后叮嘱:“左手开门,开完后迅速躲到门后,不要耽搁。” 屋内阴凉过甚,再加上之前在这遇见过的几回怪事,云学兵连腿都有些发软,听见老道的话,他哪敢耽搁,一咬牙用左手拉开卧室房门,然后用弹跳一样的动作迅速躲到了门口。 一股更加明显的冷风从卧室传来,屋内已经完全不像是炎炎夏日的温度。 空气中甚至飘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云子宿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一步,半个身子挡在了韩弈身前。 房门一开,老道便是一声断喝,他手中的符纸也顺势甩出,直直飞进了光线暗淡的卧室内。 阴森的冷风立时停滞。有一瞬间,屋内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云学兵和中年人松一口气,卧室里却突然传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吼! 那并不是实质性的声音,却让人觉得连耳膜都已经被穿破。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一般,连呼吸都觉得无比困难。 中年人和云学兵都被这声音震得面色涨红,痛苦地跌坐在地。但道袍被吹起的老道还在原来的位置站着,看起来仍有余力。云子宿不想惹麻烦,干脆回身四肢并用地抱住了韩弈,用一种假装害怕的姿势,把紧紧相贴的韩弈一起护在了自己的灵力范围里。 韩大少还主动地把手圈在了云子宿的腰上——云子宿对此举非常满意,他现在灵力不够,两人接触的位置越多,他能护住对方的程度就越高。 还能顺便吸收灰灵作补充。 云子宿心想,虽然韩大少什么都不懂,但他真的是个聪明人。 巨吼持续了半分钟之久,直到另一张符纸逆着冷风飞入卧室,那恐怖的压力才在人身上消失。云学兵和中年人都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侧颈间全是被|逼出的冷汗。 缓了许久,云学兵才攒够力气开口:“孙,孙道长,那东西除掉了吗?” 老道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听见了中年人变了声调的声音。 “那、那是什么东西?!!” 几人猛地抬头看过去,就见原本已经恢复了正常光线的卧室此刻突然漆黑一片,在大开的房门处,还出现了一条猩红色的长舌。 长舌很快收了回去,几人这才发现,那不透光的黑色原来是一张张开的大嘴,合拢嘴巴之后,一只体型巨大、周|身黑气缭绕的金色凶兽就出现在了门后。 那凶兽四肢着地时都比人还高,透过门框都只能看见它的眼睛。 那双金色竖瞳,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道、道长!!” 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充满了惊惧,老道立即取出多张符纸,再次朝卧室扔去,只是这次,他连将符纸贴到对方身上都做不到——那凶兽只张开血盆大口吼了一声,散乱的符纸就倒飞了回来。 “救命、救命!!救我!!” 还没等老道使出别的手段,一只散发着黑气、只有顶端爪尖锋锐到反光的巨爪便从卧室伸出来,直接按住了距离门口最近的中年人。 那体型庞大的凶兽敏捷地从卧室内窜出,一爪就挠透了惨叫着试图逃跑的中年人的后背。 大量的黑雾从中年人后背的爪印中涌|出来,他转瞬就没了声息。 “妖孽!休得嚣张!” 不远处老道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在手中桃木剑上。剑身顿时光芒大涨,他大喝一声,引来凶兽回头,然后直直将桃木剑向凶兽眼睛刺去! “噗”的一声轻响,桃木剑刺入了凶兽体内,不过因为它最后一瞬的闪躲,这柄本该刺入要害处的剑却只刺入了它的前肢。 老道暗道不好,冷汗瞬间爬满了后背。 一击未中,先机已失。 果然,那凶兽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因为受伤更加狂暴,它又是一声怒吼,直震得老道一口血从口中喷出。 老道见势不好,竟是伸手把之前试图爬到他身边寻求保护的云学兵一拽,用力朝扑过来的凶兽推了过去! 趁着云学兵的身体挡住凶兽的机会,老道飞奔朝窗口逃去。 下楼梯太慢,他早前已经观察过此处,这里是十八层,窗外十六层正好有一个多出的天台,两层的距离,就是直接跳下去也受不了多重的伤。 凶兽被迎面推来的云学兵拦了一下,它直接张开血盆大口,用锋利的牙齿咬穿了云学兵的肩颈和胸口。大量的黑雾再次涌|出,凶兽把咬完的云学兵一甩,似是气力又足了一分。 它再次朝仓皇逃脱的老道吼了一声,让已经逃到落地窗边的老道身体一歪,竟是就这么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凶兽几步跃过去,似是打算从窗口跳下去继续收拾这个伤它的人,但是它才刚走到已经被推开落地窗前,却被无形的东西给拦了回来。 这显然不是它第一次被拦了,再次朝外吼了一声之后,凶兽就悻悻地退了回来。 这时候,一片狼藉的屋内只剩下了两个还站着的人。 云子宿的位置已经从韩弈怀里变到了韩弈身后,对方拦在他身前,高大的身躯牢牢地护住了他。 那凶兽见闯不出去,就把硕大的头颅转向了他们两个。 它的脸上也被黑气缠绕着,除了竖瞳和血嘴,其余部位只能看见星点金光,看不清全貌。 中年人和云学兵趴在地上,生死不明。他们身上的黑雾仍未散去,看起来尤为可怖。 凶兽并没有像刚才对两人那样直接扑上来,它缓步走近,喉咙中发出恐吓般的咕噜声,一双竖瞳紧紧盯着两人。 云子宿双手指缝间已经夹好了七张叠成三角的符纸,他正要拉过挡在自己身前的韩弈,却见那凶兽不进反退,似乎有所忌惮一般,竟是突然朝后退了半步。 70.070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云子宿礼貌地和韩管家打了个招呼, 才道:“回家。” 云学工的脸色沉了沉, 碍于韩管家在场, 却不好发作:“这儿不就是你的家吗?” 云子宿笑了笑:“我家在安城。” 自从云学商夫妇下葬之后, 云学工和云学兵就一直拦着云子宿, 不让他回安城。 云学工拉下脸来, 他刚想说话, 一旁的韩管家却开口道:“云少爷原来和父母住在安城吗?” 韩管家年过五十, 动作之间却没有一点老态,一双眼睛也很是犀利。他在韩家待了二十多年,这次婚礼的大小事项都要由他经手再汇报给韩夫人,所以就连云学工都不敢怠慢他。 听见韩管家的话,云学工忙道:“对, 不过我弟弟去世之后,我们就把他接过来了,免得他一个人在家伤心。” 说完之后,他又对云子宿道:“这边订婚的事正忙着,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先别回去了。” “正因为是关键的人生大事,我才更得回去和父母说一声。再说, 劳烦了韩管家和这么多亲戚帮忙,婚礼肯定不会出差错, ”云子宿道, “对吧, 大伯?” 云子宿把韩管家搬出来,云学工肯定不能反驳,他被噎了一下,一旁韩管家已经开口道:“现在也没什么必须要云少爷亲自处理的事情,司机就在门口,云少爷需要他帮忙载去安城吗?” 云子宿婉拒:“不用麻烦了,谢谢韩管家。回去的车很方便,我一个人就可以。” 事已至此,云学工也没法再阻拦,只能任由云子宿离开了别墅。 倒是云子宿没想到韩管家会这么主动,他原本只打算以对方为借口离开,对方却主动为他提供了帮助 看样子,似乎韩弈在韩家并不像旁人闲话说的那样毫无地位,想起几日前相亲晚宴分别时的情形,云子宿总觉得韩弈身上还藏着不少秘密。 安城就在临城隔壁,坐车只需要三四个小时。最近十几年,临城发展势头迅猛,在不少排行榜中已经被划成了一线城市,相隔不远的安城却还是缓慢舒适的老节奏。从安城站搭公交回来,云子宿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拐到小区旁边的一家小吃店里。 已经过了饭点,店里虽然还有不少顾客,但已经不是最火爆时那种摩肩接踵的程度。云子宿一走进去,在柜台前带着老花镜忙碌的老太太就看见了他。 “哎呦……云崽!”老太太满脸喜色,每条皱纹都裹上了笑意,“你可算回来咯!” 云子宿也露出一点笑意,表情比他在临城时柔和了许多。 “齐奶奶,我回来啦,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奶奶好得很,就是好久没见你,”齐老太太放下账本,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从柜台后绕了出来,“乖崽,来让奶奶看看……哎呦,你怎么又瘦啦?” 云子宿走上前去,扶住了齐老太太的肩膀,闻言他笑道:“可能是太久没吃齐爷爷做的东西,饿瘦了一点。” “你这孩子,”齐老太太又好气又好笑,“那今天可得吃个够,吃不完不放你走。” 说着,她又朝后面喊了一声:“老头子,云崽回来了!” 没过多久,一个浓眉粗眼、表情严肃的老人就从后面掀帘走了出来,他系着一条雪白的围裙,手里还拿着一双长长的木筷,看样子是听见声音就直接出来了,连手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 “齐爷爷。”云子宿叫了一声,齐老爷子只是点了点头,盯着他看了几眼之后,却突然道:“瘦了。” “能不瘦吗,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齐老太太叹了口气打住话题,又忙去推齐老爷子,“后面还有现成的没有?先给云崽上一点。” 齐老爷子没出声,直接转身走了回去。 云子宿不好直接进后厨,就没有跟进去,在齐老太太的招呼下,他坐在了离柜台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没一会,面前就被摆了满满一桌的东西。 一旁有食客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好奇道:“老太太,这是您的孙子?” 齐老太太笑眯眯道:“是我看着长大的乖崽,和亲孙子一样。” 食客感叹道:“那您这……这东西也太多了点。” 只见云子宿面前的桌上摆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盘和碗,细数一下,几乎每种餐食都上了一份。 “小孩长身体,多吃点没坏处,”齐老太太道,“云崽小时候,还没这柜台一半高,一顿就能吃三份生煎,能吃是好事!” 她又转头对云子宿道:“乖崽,你慢慢吃,吃完了奶奶再给你端,啊。” 在几位食客颇为古怪的视线中,云子宿淡定地拿起一双干净的木筷,一边夹起一只表皮金黄裹着芝麻的锅贴,一边应了一声:“好,谢谢齐奶奶。” 齐老爷子话不多,手艺却是一绝,店里的小吃和汤点都是老字号,不仅有本地人偏爱这一口,连不少外地游客都会专程慕名而来。 一口锅贴咬下去,表皮酥香,肉馅鲜美,点缀的芝麻香气十足,鲜甜的肉|香填满味蕾,嘴里的第一个还没吃完,就已经催着人动手去夹了第二个。云子宿先解决完了一份锅贴,转而又去吃口感有些近似的生煎包。生煎包的皮稍厚一些,也被煎得更脆,内里裹着的肉馅鲜味满满,咬得急了还会有清亮的汤汁流出来。 再之后,就是皮薄馅香、汁水满溢的小笼汤包,用筋道糯米粉裹了一整个大虾仁的鲜肉汤团,汤水鲜到喝得停不下来的馄饨,还有带着淡淡桂花清香、豆沙多到咬一口就流下来的酒酿圆子。 云子宿的动作不见粗|鲁,吃东西的速度却快得让人咋舌,没一会的功夫,满桌食物就被消灭了大半,惊得旁边几位食客连连侧目。只有齐老太太,她没一点吃惊的表情,反而还笑呵呵地帮云子宿又加了几份他平日喜欢的生煎和小笼包。 等云子宿吃得差不多,其他的食客也陆陆续续结了账,看云子宿吃得这么香,不少人也忍不住多点了些东西,他们的胃口都被带起来了。 店里逐渐清闲下来,忙完的齐老太太也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她仔细地把桌上吃完的碗盘叠在一旁,坐在了云子宿的对面。 云子宿正在喝馄饨汤,又鲜又香的热汤抚|慰了肠胃,让人不由生出一种满足感。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齐老太太慈爱的目光。 只是除了欣慰,对方的视线中,还带着一分隐隐的忧虑。 云子宿把汤勺放下,温声问:“齐奶奶,怎么了?” 齐老太太似有犹豫,停顿片刻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云崽,你这次假期这么晚回来,是不是被什么耽搁了?” 云子宿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回临城那边住了几天。” 齐老太太皱了皱眉:“是不是你那些亲戚又为难你了?” “没有,”云子宿安抚道,他不想让老人替自己担心,“他们影响不了我。” 齐老太太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她压低了声音:“你们家的房子,他们带了各种人去看,开口就喊价要卖,放了假还压着你不让回来,这房子又不是他们的!我让老大打电话给你,可他手机被偷了,没了你的号码。云崽,你这次回来的正好,房子的事你得多留心,这是你爸妈留给你的东西,可不能让他们占了去。” 云子宿点了点头,又问,“房子现在还经常有人来看吗?” 齐老太太欲言又止。 云子宿问:“怎么了?” “少是少了……”齐老太太朝四周看了看,转回来看云子宿时,神色中的担忧更甚,“但是好像,发生了一些怪事。” 她似乎不太想在刚刚失去双亲的云子宿面前提这些。可房子事关重大,最后,她还是和云子宿说明了情况。 “其实你大伯最开始带人来看的时候,就有人看中了房子想买,但是打听了一下原住户的情况……就没人急着下手。后来又换了一批新的买主过来,他们似乎不在乎这个,可一旦有人进屋里待久了,就说会听见怪声。” “我们这些邻居什么动静也没听见,可就是那些买主说房子里不干净,多待一会就有怪事。所以这交易一直到现在都没成。” 齐老太太道:“虽然来得人少了,可也不是没有,你小叔前两天还来了一次,说是和一个想买房子的人找上了一个老道士,过段时间就把人找来,清理干净房子再交接。” 云子宿点头:“我清楚了,谢谢您。” “你这孩子,跟奶奶还客气什么。”齐老太太嗔道,随即她又有些担心,“云崽,你回家去过没有?” “还没,”云子宿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我打算吃完再过去。” “你一个人去行不行?小宝正好在家,你去喊他一声,叫他陪你去吧。”出了这么多事,齐老太太也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一个人可以,”云子宿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包装盒,“这是我在北城给小宝带回来的模型,奖学金买的,我就不绕去您家了,您帮我给他吧。” 齐老太太收了模型,就没再要饭钱,云子宿也没多客气,背上包和人告别后就离开了小吃店。 反正包装盒夹层里塞的钱也够付账的了。 临走前,齐老太太把人送到门口,她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男孩,轻声道:“乖崽啊,别怕,你们家那些动静都没打扰到我们邻居,肯定也不会伤害你。回家好好多待一会,说不定能陪陪他们,啊。” 云子宿听懂了她的意思,笑了一下,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好。” 凡俗界的老年人容易迷|信,觉得人死后还会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如果换成其他的年轻人,肯定不会信齐老太太的话。 云子宿也不信,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不相信有鬼。而是因为,他很清楚房子里那些东西是什么。 毕竟,它们可都是云子宿亲手引来的。 回家之前,云子宿又去了一趟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他认真对比了十几种冰激凌的食品配料表,然后从其中选了热量最高、分量最大的一个付了钱。 71.071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见对方并未发现自己的动作,云子宿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就说, 韩弈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连灰灵都不知道如何抵御收敛, 又怎么会察觉灰灵被扯走一小块的事。 云子宿点了点头:“对。” 他有些好奇地问:“韩先生怎么知道?” 韩弈道:“管家告诉了我。” 云子宿恍然。 韩弈问:“你去看望他们了么?” 对方没有明说“他们”是谁, 云子宿却听懂了。 他的神色微敛,温软的声线也放低了些。 “……嗯, 这件事, 总该和他们说一声。” 云子宿初来此界时, 肉|身损毁,记忆破碎,只剩一片万念俱灰。虽然他并非轻言放弃之人,但无可否认的是, 云学商夫妇给予了他最大程度的宽容与关怀。 修士逆天改命, 与凡人差别甚异,但对云学商夫妇,云子宿并不抗拒对他们尽凡俗界的义务。 云子宿的话说完,就觉得自己的后脑传来一阵轻缓的触感。 韩弈的手真的很凉, 酷暑时节,他整个人都在向外散发着寒气,动作却并不显得冰冷。 韩弈轻轻揉了揉云子宿的头发:“他们会很欣慰。” 云子宿笑了笑:“嗯。” 然后他又悄悄从人手心里扯了一大块灰灵下来。 一旁的何安凯看着两人的动作, 神色微动, 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默默地又给云子宿多拿了几次烤串。 韩弈来了就没有走, 一直陪着云子宿吃完。他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气氛始终没有冷场。云子宿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韩弈会是这么好相处的一个人。 当然,这只限于云子宿自己的个人感受,若是用同样的问题询问同桌的何安凯,他肯定不会是这个答案。 烧烤吃完,云子宿手边已经堆了像小山一样的铁签,何安凯早就清楚他的饭量,不过意外的是,韩弈目睹了云子宿的吃法,居然也没有一点吃惊的意思。 临离开前,何安凯叫住了云子宿。 “这几天晚上我都在,你想吃夜宵就直接过来,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找我。” 云子宿有些好奇:“你这次休假的时间变长了吗?” 何安凯假期宝贵,以往休假大多只有四五天,去掉路上来回,也至多只有两三天而已。 何安凯点头:“会在这边多待几天。” 两人说话的时候,韩弈已经叫来了店里的帮工,让人给这桌烧烤结算。 何安凯看见,直接朝帮工摆了摆手,帮工认识他,见有小老板在这,就没多留。 韩弈已经拿出了皮夹,见状抬头看了何安凯一眼。 何安凯道:“这顿是我请子宿的。” 韩弈不置可否,却没把皮夹收回去。 周遭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一旁云子宿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忙着从口袋里找东西,摸出一个小瓶之后,就把它塞给了何安凯。 “这是外用的,对表层伤口和肌肉损伤都管用,直接抹上就行。” 云子宿拍了拍手:“算今晚的饭钱啦。” 何安凯的训练强度大,各种损伤在所难免,云子宿之前也给过他一些药膏。原本对方只当普通礼物收下,用过之后第一次休假回来,就坚持要给他钱。 这种药膏对普通人来说的确珍贵,但对云子宿来说,用一枚没品级的灵丹就可以做出一桶来。他们各取所需,用这个抵饭钱正好。 韩弈这才把皮夹收了回去,何安凯也没有多说,接过小瓶后仔细地收了起来。 烧烤摊还会再忙一段时间,云子宿就没有去后厨打扰何家父母,三人走到路边,云子宿朝何安凯挥手:“那我先走啦,阿凯,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好。” 云子宿原本打算和来时一样坐公交车,这个点正好能赶上末班车。不过他还没走去车站,就已经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拦住了。 韩弈打开车门,朝他示意了一下。 于是云子宿就稀里糊涂地坐上了专车。 等车停在云家别墅门口,云子宿才想起了一件事。 不对,他是从窗户溜出来的,没走正门。 “等一下……” 云子宿正想去叫从另一边下车的韩弈,却发现不远处别墅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了。 显然,云家人已经知道他们回来了。 没办法,云子宿只好和韩弈一起走了过去。 夜色已深,但除了已经睡下的云老太太,和还没回来的小儿子云学兵,云家其他人基本都在。虽然能看出他们对韩弈来的事很重视,但等见到真人时,大多数人的反应都和当初在西餐厅里的吕凤莲一样。 李|芳菲更是已经怕得躲到她母亲云向红身后了。 韩弈并没有和他们寒暄的意思,把云子宿送进别墅之后,他只和为首的云学工简单交谈了几句,又让司机把首次登门准备的礼物递给对方,就打算离开了,全程没有多看过其他人一眼,就算是和云学工说话时,韩弈的态度也和他周|身的气息一样冰冷。 唯独在临走前,韩弈把目光转向了云子宿,神情才有了些许的变化。 他道:“早点休息,微信联系。” 其他人的视线看过来,云子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韩先生晚安。” 韩弈道:“晚安。” 男人离开后,别墅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看向云子宿时,云学工的脸色依旧很臭,但他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连今晚云子宿自己外出的事都没提。 大概是韩弈提前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什么,不然这个时间,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在客厅里等着。虽然不懂为什么韩弈会特意跑去烧烤摊接他,还要通知云家人,不过云子宿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放太多心思。 他还有满满的热量需要转化。 回到卧室冲了个澡,云子宿就躺回了床上。进入无字印之后,他没有急着把晚上吃的烧烤转化,而是先把偷偷从韩弈身上扯下来的灰灵吸收了。 灰灵的攻击性和其中所含的杂质都会让修士头疼,但对于只剩心口空缺就能完成纯灵之体的云子宿来说,吸收灰灵的过程就好比啃鸡翅,只要把骨头吐出来就行了 渗入体内的灵气如同甘甜的雨露,滋润了久旱的灵窍,即使分量并不算多,也足以让灵体为之神清气爽。 云子宿身上的白光明显比平时更盛了一分。 吸收完灰灵之后,云子宿就睁开了眼睛,他低头朝心口看去,眉眼间顿时染上了喜色。 他只吸收了从韩弈身上扯下来的两小团灰灵,胸口的空缺就肉|眼可见地补全了近似一个指节的大小。 这比云子宿吃东西修补的速度要快上太多了。 继续把晚上吃的烧烤也转化成自身灵力,努力修炼的云子宿满心满脑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结婚! 在无字印里待了一夜,清早云子宿起来,他还没走到一楼,就在楼梯上听见了客厅里李|芳菲和云姗姗的声音。 昨天云子宿回来得晚,云姗姗和云耀祖年纪小,早早就睡了,所以没有看见韩弈。 云姗姗问:“昨天韩弈是不是来过?他长得好不好看,你拍照了没?” 李|芳菲道:“还好……我没拍。” “还好是什么意思?”云姗姗不满足于这个答案,“他们家的人不都是出了名的好看吗?我之前在联谊会上见过韩以隆,他是他们学校的领队,人又帅又高,被特别多人围着。韩弈总不可能比他弟弟差吧?” “我说不好,”李|芳菲的声音里带着迟疑,“韩大少给人的感觉,特别冷……我没敢多看。” “切,你也太胆小了吧,”云姗姗有些不满,“他肯定是装酷,下回我见了得跟他说,冰山男那一款早就过时了。” “不过……”云姗姗声音明显变甜,“如果他能带我去见韩以隆,我倒可以考虑一下,告诉男生怎么做才最受欢迎。” 两人的声音被云向红招呼吃早饭打断,云子宿刚巧走下最后一个台阶,云姗姗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云家小辈除了懦弱就是骄横,脑子里的海浪声和云学工他们一样此起彼伏。相比之下,他还是对烧麦和赤豆粥更感兴趣。 吃完早饭,云子宿照旧了回到自己的卧室,放假之后除了吃饭,他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空闲时间全部用来修炼。 不过这次,他还没进无字印,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从北城打来的,打来的人是云子宿在北城大学的同学,费扬。 通话刚一接通,费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喂,子宿,你在家干嘛呢,这么多天没一点动静?” 云子宿对他的混不正经习以为常,直接道:“躺着。” 他可没说谎,修炼可不就是躺着。 “躺什么躺,”费扬抱怨道,“简直浪费你的能力。哎,我跟你说的出去玩你考虑好没有,下周去川藏自驾,十天绕一圈,走不走?” 云子宿想了想,下周往后推十天,他没时间。 “去不了。” 一听这话,电话那头的费扬明显有点毛:“有什么去不了的,你怕高原反应?我们院里还有俩女孩子要跟着呢,这回出门肯定不会多累。还是你家里不同意?那我找辅导员给你家长打个电话说有活动……” “不是,”云子宿截断他,“我有事,走不开。” 费扬啧了一声,还是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云子宿道:“我下周末要结婚。” 费扬:“……” 电话那边寂静了三秒。 然后就是费扬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说什么??!”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云子宿没打算浪费时间,他绕开呆愣在原地的云学工,走向了门口。 韩弈伸手,把对方背上的背包接了过来。 云子宿回身,微笑着和屋里的人挥了挥手。 “再见。”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拿着背包的韩弈落后一步,他回过头来,冷冷地环视了屋内众人一圈。 韩弈的气息本就阴冷,此时夜色已深,屋内又弥漫着一阵诡异的安静,云家其他人被韩弈这么一看,就更觉得心底发凉。 “咔嗒”一声轻响,门被关好,两人离开了云宅。 夜晚的城市热闹不减,车窗外是流动的人群与灯火。韩弈载着云子宿回到了一个占地很大的小区,也是这时候,云子宿才知道,韩弈目前并没有和韩付侯牧芹住在一起,他自己搬了出来,住在外面的一间公寓里。 两人乘电梯上楼,韩弈拿出钥匙开门。他一面推门请云子宿进去,一边解释:“新房已经装修好了,在名泉区。房子最近在通风。要等我们婚后再搬过去。” 72.072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我对你的看法只基于我们的相处,又不会受别人影响。”云子宿笑了笑, 语气很是轻松。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普通人连靠近灰灵都会觉得不适, 更不要说每天被灰灵缠身的韩弈。之前在修灵界时,云子宿并未关注过那些产生过灰灵的凡人的情况, 但他可以笃定,这些人都不会有真正的恶念。 韩弈也一样。 灰灵会无限放大凡人内心的阴暗之物,但凡他生出一点纯粹的恶念, 就会成为最适合灰灵的肥沃养料, 被灰灵整个吞噬,连轮回都无法踏入 所以云子宿刚刚说的这句话, 的确是发自肺腑。 韩弈似乎是愣了一下, 他大概没想到云子宿会这么说。车厢里沉默了一个红灯的时间,等绿灯亮起,车辆缓缓启动,云子宿才又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云子宿有点能想象韩弈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了。 “你也是……” 韩弈仍然没有把视线转过来,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收紧了。 “第一个愿意和我独处这么久的人。” 闻言,云子宿刚刚生出的一点敏感心思全飞了,被压下的设想又噗噜噗噜地冒了出来。 其实我还想和你独处更久! 不过他还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车就拐了一个大弯,开进了云家别墅所在的小区。 熟悉的建筑越来越近, 韩弈把车停在路旁, 打算把云子宿送进别墅。 他正打开后备箱要拿东西, 云子宿已经从副驾驶的位置绕了过来。 韩弈手里提着要拿下来的礼盒, 就这么被云子宿结结实实地迎面抱住了。 一个柔软的,带着对方体温的拥抱。 韩弈很高,云子宿的头顶只到他鼻尖的位置。他身上也很香,凉凉的,像一支超大号的奶油冰激凌。 云子宿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冰激凌,只是拥抱,没有偷吃。 因为周|身被灰灵环绕,韩弈抱起来的感觉很舒服,云子宿眯了眯眼睛,就算没有偷扯灰灵,也觉得很开心。 “我们以后还会有更长的时间。” 他把人放开,语气轻松,声音含笑。 “韩先生,请多指教。” ———— 云子宿一点也不清楚他的话给韩弈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回到别墅之后,他就在对婚后生活的美好设想中躺回了床上。 又是一夜的修炼,清早起来,云子宿就接到了费扬的电话。 “车已经到你家楼下了,我在咖啡厅这边等你。” 云子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云学工昨天喝了不少,现在还没起,倒是吕凤莲看见他要出去,高声问了他一句去哪儿。 云子宿道:“去见朋友。” 吕凤莲问:“哪个朋友?” 她想起了昨天的那个费少爷。 云子宿站在门边,回头朝吕凤莲露出了一个微笑。 吕凤莲的颈后又是一冷。 “你……” “碰。” 她的询问还没说完,云子宿已经关上大门离开了。 咖啡厅位于市中心的商圈里,明明是寸土寸金的位置,里面的空间却格外宽敞。推门进来,迎面就是夹杂着浓馥香气的充足冷气,室外夏日的闷热感瞬间被驱散。 费扬定的包厢位置很好,从窗户里直接能俯瞰下面的景色。云子宿一进去,费扬就朝侍者示意了一下。 两人没聊几句,就有七八份精致漂亮的甜点被端了上来。 费扬道:“二哥说这的甜点不错,你尝尝。” 云子宿舀了小半块慕斯送进嘴里,草莓味的甜点入口即化,奶油的香甜充斥了整个味蕾。他又多吃了一口,才对费扬点头:“好吃。” 相较于云子宿面前的甜点开会,费扬的咖啡就显得空荡了许多,他搅着勺子,单手托腮看着对方吃东西。 听见云子宿的话,费扬直接就要去喊人:“那就全都再来一份。” “等等等等,”云子宿忙去拦,“先吃完再说。”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费扬:“你今天叫我出来是为了吃蛋糕?” “不是,”费扬摇头,“我中午就要走了。” 云子宿问:“去自驾?” “对。”费扬看了看四周门窗,确认都是紧闭的状态之后,才道,“听说那边新挖出来了一口灵泉。” 灵泉?凡俗界还会有灵泉? 云子宿一愣,随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这回要去的人,都是……?” “不,”费扬摇头,“灵泉位置在最后一个地点,到时我会和他们分开两路。” 他用勺子敲了敲杯壁:“原本我想叫你一起过去看看,可你突然说要结婚了。” 云子宿的确走不开,离结婚也不剩几天了。 不过他还有些在意灵泉的事:“灵泉的消息可靠吗?” 他对凡俗界的玄门情况并不太了解,但只看从体感来看,这里的灵气也是稀缺到几乎没有的程度。而且照费家的消息,现在的玄门里,但凡能增加灵力的丹药都价值不菲,真正能奏效的符纸也都一张难求,玄门为了修炼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所以才会专门找富家子弟中的好苗子收徒。 在这种大环境下,突然冒出一口灵泉……这种消息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但让云子宿没想到的是,费扬的回答却非常干脆。 “肯定不可靠啊,这种灵泉灵宝灵池的消息,一年里没一百也有八十,到现在也没听说过真的。”费扬道,“反正玩也要玩,就顺路去看看,假的也不亏。” 云子宿想了想,放下勺子翻起了自己的口袋。 费扬好奇:“怎么了?” “喏。”云子宿拿出了一打符纸给他,“平安符,你去的时候带着吧。” 费扬是见识过云子宿本事的,闻言也没推辞,直接把东西接了过来。 只见这十二张符纸上画着同样的图案,纹路复杂,隐有暗光。 “这些符可以直接用吗,”费扬好奇,“不用吃烤鸭?” “……” 云子宿道:“吃,一次一整只。” 两人胡扯了一通,费扬才把话题拉了回来。 “子宿,昨天在大伯那,我听人提起了云家的事。”费扬收敛起笑意,表情严肃了许多,“你父母的遗产分割后,该给你的东西是不是没到你手里?” 云子宿笑了笑,语气很是淡然:“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错不了的。” 费扬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有手段,但还是想多嘴一句——你需要帮忙吗?” 他认真道:“这种事直接走法律程序也很方便,有利条件都在你这边,官司非常好打。” 云子宿表达了自己真诚的谢意,最后还是婉拒了。 他有自己的打算。 费扬也就没再多劝。他原本要给云子宿的平安符付钱,云子宿只说一张符一块蛋糕钱,费扬见他真的不想收,就把侍者叫来,又要了十二份甜点。 “吃不完打包。”费少爷理直气壮财大气粗,在咖啡厅里当起了暴发户。 等云子宿几乎要被满桌甜点埋起来的时候,费扬才突然开口道:“你是怎么看上他的?” “谁?”埋头吃奶油的云子宿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弈。”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费扬的语气有些微妙。 “哦,”云子宿这才听懂,他直接道,“是因为相亲。” 费扬:“……” 他有些不可置信:“这么草率?我还以为你找对象要算命格试红线,最不济也要测测八字什么的。” 云子宿初来时,云母已经怀|孕了,就算有八字,那也不是他自己的。云子宿抿了一口奶昔,道:“没那么麻烦吧,就是直觉。” 费扬又被直觉这个词噎了一下。 他神色复杂,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那你的直觉,对其他人没有感觉吗?” 听对方这语气,怎么觉得结婚就跟吃饭一样平常。电话那头的费扬被噎了一下,他甚至有一种猜测——在云子宿心中,结婚可能还没吃饭重要。 费扬忍不住道:“你才多大,说结婚就结婚?” 云子宿回忆了一下凡俗界的法条:“我上个月成年……法律规定我可以结婚了。” 费扬:“……” 这么说是没错。 “那你师父呢,这件事他同意过吗?” 电话那边费扬问的这个师父,自然不是云子宿在修灵界那位真正的师尊,而是被他编出来的一位“隐世高人”。 费扬是云子宿的同班同学,他是北城本地人,也是一路从最好的学校升到北城大学,顺利到没有一点波折的那种人生赢家。费扬家里有钱有势,他是典型的富三代,做事随心,用不着考虑成本,也不用费心去看别人的脸色。 两人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集,直到一次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他们恰巧被分到了一组。那段时间费扬的脸色一直不好,组里其他人知道他的背景,也不敢多和他说什么,任务就落在了被随机点成组长的云子宿身上。 上了大学之后,纯灵之体修炼进入关键阶段,云子宿很少关心其他事情。直到和费扬接触,他才察觉了对方身上新沾染上的黑气。黑气也属于灰雾的一种,但比普通灰雾的有害度更高。费扬身上的黑气明显是受人所害,若是再拖一段时间,恐怕对他的性命都有威胁。 费扬的状态虽然不好,却没有迁怒旁人,分配的小组任务也都按时完成了。他的脾气不算好,本质却不坏,也没有动过什么邪念,所以当费扬在小组一起外出时险些被黑气害得失了性命时,云子宿才会出手相助。 见识过云子宿的能力之后,费家出高价请他帮费扬解决后续问题。云子宿正好缺钱吃饭,就接了这个活。 也是因为这件事,云子宿才得知,凡俗界也有相当数量的人在修习灵力,不过他们将其称之为玄学。 玄学在国内共有南二北三五大宗门,这些宗门平日行踪极为隐秘,但也会在普通人中寻找好苗子进行培养。费扬正是玄门的初学者之一。可惜他这次运气不好,教他修习那人心术不正,对费家钱财生出贪心,因而对费扬起了歹念。 那位枉为人师的玄门修士自然也有几分真本事,不然不会轻易唬过费家,还让费扬遭了那么大的罪。不过在云子宿面前,他就完全不够看了。云子宿花了一顿北城烤鸭的灵力就破了对方的邪术顺便生擒了对方——以致于后来费家给他送了一个月的北城烤鸭当谢礼,直到云子宿吃腻了为止。 费家原本以为云子宿是五大宗门里出来历练的内门弟子,后来才发现他对玄门之事一点都不了解。听完费家对玄门的讲解之后,云子宿干脆给自己编了一个“隐士高人”身份的师父,说自己的本事都是师父教的,对方从来没提起过宗门的事,而且一向行踪神秘,不愿暴露身份。费家也因此没有再追问。 有了这场意外,费扬就和云子宿熟悉了起来。他一开始还把云子宿当成那种高深莫测、深藏不露的大师看待,时间一长,就发现了对方除了吃就是睡的本质。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慢慢消失,在北城的时候,费扬没少带着云子宿去吃好东西,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成了真正的好友。 费扬问完这句话,云子宿不由顿了一下。若是他师尊知道这件事…… 韩家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我已经传讯给师父了。”云子宿轻声道。 尽管和费扬的关系不错,他也一直没打算在这个世界公布实情。 他想了想,又道:“请柬本来也要给你发的,不过下周只是订婚,离结婚还有段日子。” 云子宿说话时的语气依旧很淡然,听起来随意得让人牙痒。 费扬在电话那边咬牙切齿,又不好表现出来。老实讲,他甚至没有能够质疑的立场。 费扬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的结婚对象是谁?” 临城和北城的距离足有上千公里,韩家虽说有钱,名声也不可能传到北城去,更不要说韩弈这种平日鲜少露面的人。云子宿道:“你应该不认识,是临城这边的人。” 费扬却并未就此打住,他执意要问:“是谁?” 云子宿只好把韩弈的名字告诉了他。 出乎意料的是,费扬居然听说过韩弈。 他道:“临城韩家?他爸是风云集团的?” 云子宿道:“对。” 费扬又问:“订婚是下周末什么时候?” 云子宿想了想:“周五下午。” 今天已经是周日,算一算日子,也没剩几天了。 费扬闻言,只说了一句“等我”,就把电话挂了。 等他干什么?费扬不是要去川藏自驾吗?云子宿一头雾水,带着满脑袋的问号……躺回了床上。 不管怎么说,修炼最要紧。 ———— 在韩云两家的忙碌下,在云子宿掰着手指倒计时的期待中,周五的订婚宴终于到了。 近十年来,风云集团发展势头迅猛,韩家在临城隐有领头之势。这次虽然只是订婚,前来给韩家送礼的人依旧络绎不绝,订婚宴也定在了一家高档次的豪华酒店里。 宾客们前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祝贺这对新人,而是为了尽可能地和韩家攀上关系。所以即使主角是那位鲜少露面、传言甚凶的大公子,也没有多少人在表面上露出什么不妥。 这位韩大少虽然鲜少露面,有关他的各种传言却一直没有断过。他的生|母是风云集团董事长韩付的第一任妻子,夫妻两人感情恩爱,当时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韩母生来体弱,怀|孕后更是病况频出,生下韩弈之后,便香消玉殒,连带着刚出生的韩弈也体弱多病,自小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 韩弈两岁那年,韩付续弦娶了现在的妻子侯牧芹,侯牧芹相继为韩付生下三个儿子,韩弈在韩家的地位也越发尴尬。豪门向来不缺故事,韩弈成年生日时,前来庆祝的人里混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不速之客。那人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直言韩弈这一生克母克妻克友人,所剩寿命不足七载,凡是主动亲近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生日会当场炸开了锅,虽然那人立即被保安抓|住带了下去,这些话却无法抹去,反而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临城的高层圈子。 73.073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听见钱三的话,肌肉男愣了一下,又转头仔细看了一眼那只猫。 “你确定?” 因为以前没留意过,肌肉男也看不出这猫究竟是不是之前那只。他看了几眼就有点不耐烦,“那猫不早死透了,是不是你眼睛被抓了一回,现在看东西还眼花啊?” 钱三恨声道:“我怎么可能会看错这只猫?” 他伸手指过去:“你看它尾巴根那,有个正圆形的圈, 我剥皮的时候就是从那开始剥的, 绝对不可能认错。” 肌肉男一看, 果然在那钱三说的位置看到了一个正圆形的花纹。 不过豹猫身上的花纹本就是圈状,即使如此,他也不信这会是同一只猫。 “行了,咱们这豹猫这么多,不可能没长得像的。那玩意都被你亲手剥了皮, 还能活过来不成。” 肌肉男不耐地摆了摆手。 “赶紧的, 找东西把这玩意逮回去。” 虽然钱三记得清清楚楚,听肌肉男这么一说, 也觉得有了点虚泛的安慰。那只猫的确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一边想着, 一边背过身, 准备去旁边拿网兜。 哪知他刚转身走了一步, 背后就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啊、啊啊——!!!” 钱三猛地回头, 就见那只原本蹲在角落里的猫竟然跳到了肌肉男脸上。它的后腿蹬在肌肉男肩膀, 一只露出爪尖的前爪沾着明晃晃的血迹。 肌肉男捂着右眼,大叫着要把猫甩飞出去,只是这只猫的身形太小,动作又灵活,竟是稳稳地扒在他头上,又伸出另一只前爪,狠狠一挠—— 钱三的眼睛都下意识地跟着一疼。 他又惊又怒,网兜也不找了,直接抄起一旁的电|棍就想去打猫。 可钱三刚把电|棍开关打开,整个人就僵住了。 他面前哪还有什么刚满月的小猫,只有,只有一只身形巨大、站起来几乎要比他还高的黑金色豹子! 肌肉男趴在豹子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一动不动,生死不明。钱三看着那只紧盯着他的巨大猎豹,喉咙里咕噜一下,两只腿都已经吓软了。 这里、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钱三慌张地后退了几步,慢了好一拍才想起自己还拿着一只电|棍。他握着电|棍胡乱挥舞着,试图用这种方式吓退对方,给自己一点勇气。 但那凶兽靠近的速度比钱三最可怕的想象还要快。 几乎只是一眨眼,那黑金色的巨大身影已经跃到了面前。钱三甚至没有看清它的动作,手臂就猛地一凉。 电|棍滚出去的时候,他才感受到了手上钻心的痛楚。 痛叫声还没出口,钱三已经被按倒在了地上。他的后脑磕在坚硬的水泥地,眼前不到半掌的地方,就是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那张嘴离得太近,钱三都闻到了一股腥味。 还有一阵他没能闻到,却从双|腿之间感觉到的热流。 黑豹并没有立即下口。它把一只前爪踩在了钱三胸口,沉重的压力让钱三差点没立时吐出来。眼前的金星散去之后,钱三就看见了眼前赫然出现的爪尖。 那锋锐无比、如同弯钩般强而有力的爪尖,甚至让他想象出了自己的眼珠被挖出来的模样。 最令钱三惊恐的是,那爪尖居然在他眼球上方虚虚地画了一个十字。 他之前刺瞎小豹猫的眼睛时,就用针尖这么比划过。 当时的场景,钱三记得清清楚楚。他把豹猫的四肢用铁丝捆住,撑开猫的眼皮,用手中铁针对准那金色的猫眼,一下、一下、一下…… 而现在,所有动作分毫无异。 全数奉还。 —————— 肌肉男离开前台后不久,坐了一夜的小|胡子舒展了一下酸疼的身体,他正打算去倒杯水,就听见了从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现在还这么早,谁回来敲门? 小|胡子心生警惕,他正想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从楼上下来,走到了门边。 女人从猫眼向外看去,表情很是凝重。 她朝小|胡子示意了一下,便伸手打开了房门。房门一开,女人瞬间换了脸色,笑得千娇百媚。 “呦,这么一大清早的,谁呀?” 门口是几个穿着警服的人,为首那人三十岁左右,看起来很是沉稳。 他把警官证一亮:“你好,有人举报你们这里私自窝藏国家保护动物,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保护动物?”红姐花容失色,“警|察先生,您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这里可是个正规猫舍……” 她的话还没说完,后院就传来了凄厉到变了音调的惨叫声。 红姐心下一沉,门口几个警|察也是一惊,他们没有耽搁,立即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只是走到门前,那房门却是锁着的,推不开。中年警|察看向红姐,道:“请把这扇门打开。” 小|胡子已经被吓呆了,红姐率先反应过来,她本想拖延时间推辞几句,没等开口,却又听见了门外的一声惨叫。 那声音声嘶力竭,听得人心底直冒凉气。 中年警|察厉声道:“快!” 红姐无法,只能拿钥匙把门打开。这门是通往后院的,刚被推开,室内的人就都被惊了一下。 只见两个满头是血的男人一趴一仰倒在院子中,脸上都有被挠过的清晰爪痕。中年警|察粗略扫了一眼,他们裸|露在外的其他部位并未受伤。但奇怪的是,惨叫声刚刚落下不久,这两人却像是直接被索了命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中年警|察皱了皱眉,示意身后两个警|察上前查看两人情况。最后,他们都给出了同样的答复。 “头儿,还活着。” 不只是警|察,连跟过来的红姐和小|胡子都没搞清楚情况。这两人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被伤成了这样? 但是除了去查看地上两人情况的警|察,还有一名警|察在院门口站着,红姐就算想动作,也找不到机会。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正有人打算叫救护车,院里却出现了另一个动静。 中年警|察抬眼一看,就见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金色豹纹小猫咪。它啪嗒啪嗒地跑过来,仰起头软软地叫了起来。 “咪呜~” 小猫的叫声带着奶音,除了可爱,听起来还有点可怜。它叫完几声,就跑到了中年警|察腿边,努力地想要咬他的裤腿。 “头儿……?” 旁边有人叫了一声,担心这猫会咬人。中年警|察却摆了摆手,皱眉道:“它好像想给我们指路。” 指路? 几个警|察低头,就见小猫转头朝一个方向跑去,它跑开几步,还回头看他们,似乎是想让他们跟上去。 中年警|察道:“小陈跟我来,其余人继续留在这儿。” 一个年轻警|察走过来,跟着他一起朝小猫跑远的方向走去。小陈看了看那只猫的背影,犹豫道:“……头儿,你看这只猫,像不像豹猫的幼崽?” “像是很像,”中年警|察道,“但它没攻击性,看起来也很亲人,还不知道是不是野生的。” 两人的话刚说完,就在小猫的指引下看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他们走下去,下面的光线很昏暗,气味也很难闻。小陈满心疑惑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刚一照过去,就看见了不少铁笼子。 他愣了一下,忙去找墙边的开关。灯被打开之后,他们才看清这间空旷地下室内的场景。 闷不通风的空间里,满地都是胡乱堆叠的杂物,而在三面墙边,则堆满了或大或小装着猫的笼子。 粗略一看,至少有上百只。 绝大多数猫都处于昏睡状态,所以屋内并没有什么动静。从门口看过去,视野中最显眼的就是几十只满身豹纹的成年猫。 中年警|察一眼就认出了它们的品种。 成年野生豹猫,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离开地下室返回地面,有警察上前来汇报:“头儿,救护车叫了。这俩人没生命危险,但眼睛都废了,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抓的。” 他还指了指仰面躺着的钱三,道:“这人两个眼球直接被戳|烂了,而且怎么叫也叫不醒,可能是疼昏了。” 中年警|察点头表示明白,随即道:“搜查一下,把他们所有人全部带走。” 他又补了一句:“给局里打电话,这边需要人手,还有兽医。” 有人问:“全都带走?” 一旁小陈都气笑了。 “这可是国二,有二十只以上都算情节严重。下面藏的数量,够他们每个人都关一轮了。” 在场几人都是一惊,红姐和小|胡子更是面如土灰。 小陈感叹道:“幸好有只小猫给我们指路……” 他说着,朝四周看了一圈。 “咦,那小猫呢?” ———— 在ktv里呆了一夜的云子宿站在窗边,他看着警车从巷子口开进去,又等了一会,果然,就看见小豹猫自己跑了回来。 74.074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韩付已过不惑之年,因为保养得当又久居高位,周|身自带一种有别于普通人的强势气场。不过在费扬面前,他的态度却很是主动。 开口之前,韩付已经做好了充分心理准备,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费扬的真正目的。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费扬却一改之前对旁人寒暄不耐烦的模样, 不只和韩付握了手, 还开口道:“韩伯父, 我是费扬。” 韩付对费扬的态度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不知省里的费书记,和费少爷是……?” 费扬一笑:“他是我大伯。” 在场稍微懂点门道的客人都是一惊。 怪不得这人能让林密亲自接送,这可是位真正的公子哥啊! 还没等众人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 费扬已经主动说明了来意。 “我是子宿的朋友, 今天是他订婚的日子,我特意来给他道贺。”费扬看了一眼云子宿, 笑了笑,才又对韩付道, “不过我刚从大伯那边过来, 路上耽搁了一会, 所以来晚了, 希望韩伯父不要介意。” 韩付哪能介意?要知道, 费扬可不只是一个省委书记的侄子这么简单,北城费家是多响的名号,像韩家这种已经开始和政|府做生意的商人,自然不可能没听说过。 “不会不会,费少爷能来已经是惊喜了。”韩付说着,就直接把费扬请去了主桌。 费扬也没有推辞,和云子宿打过招呼之后,就坐到了主桌上韩付旁边的位置。 韩弈的三个弟弟今天都不在,和主桌上的其他韩家人以及来赴宴的几位临城大佬相比,费扬在里面尤为年轻,却没人能对他质疑什么。 相比之下,不少人倒是羡慕起了还站在台前的云子宿。 能让费家少爷专程来捧场,这位的能耐……恐怕也得重新估量了。 事实上,不只是那些不清楚云子宿底细的人,连坐在高台旁不远处一张餐桌上的云家人都被惊呆了。 除了云老太太和云学兵,云家其他人都出席了这次订婚宴,但就连平日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的云学工,到了这场订婚宴上,也只能束手束脚地小心行|事。云老爷子仙逝已久,云子宿的父母也都不在了,韩家甚至没有安排云家的人上主桌,可就是这样,云学工也不敢在韩家人面前多说一句。 他只想着忍气吞声捱过这一阵,等联姻成了之后,还有什么好处捞不到?云学工早就听云老太太的话打好了算盘,韩弈毕竟是韩付的亲儿子,名下还有他母亲的遗产,三年后他一死,这些东西都是云子宿的,云家不敢在韩家人面前说什么,难不成还管不了云子宿? 他们已经有过了对云子宿父母遗产的经验,韩家的东西可比云学商留下的丰厚十倍不止,到时候再如法炮制一番,云家的日子就要比现在滋润多了。 可云学工千算万算,也没能料到云子宿竟然会认识费扬这样一号人物。 看着费扬被所有人众星捧月,却唯独对云子宿区别对待的样子,云学工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更让他不能气顺的是韩家表现出来的态度——云家没有一个人能上主桌,费扬却一来就被请了过去。 而且从头到尾,费扬都没有给过云家人一个眼神。 只要稍微明白一点的人,都能想到其中的问题,云家人在这场订婚宴中本来就没多少人搭理,而现在,旁人有意无意投递过来的视线,更是像利刃一样活刮着云学工的肉。 他如坐针毡,却又毫无办法,只盼着订婚宴能早点结束,好回去和云老太太商量对策。 唯一对这场意外有所预感的人,是云子宿。 云子宿只在费扬刚进来时惊讶了一下,不过他转念一想,以费扬的性格,这也的确是对方能做出来的事。 没去早早计划好的自驾,反而专程跑来给他撑场子,费扬的这个人情,云子宿记下了。 费扬的分寸把握得很准,他脾气不算好,却绝对是个世家大户里培养出的聪明人,让众人目睹了自己和云子宿的亲近之后,他又适当地对韩付表示了尊敬,让对方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把主场交还给了云子宿和韩弈。 唯一让云子宿没想到的是,费扬出现并且走向自己的时候,身旁韩弈周|身的灰灵忽然出现了明显的波动。灰灵对普通人来说负担太重,韩弈也随之受了影响,表情和身体都变得有些紧绷。 费扬之前修炼过玄学,灰灵会对他有所感应并不奇怪,云子宿这么想着,就趁费扬和韩付说话的机会,轻轻拍了拍韩弈的手臂。 灵力顺势攀爬过去,裹住了那些躁动的灰灵。 被拍的韩弈侧头看了过来。 云子宿问:“你还好吗,脸色看起来有点差。” 韩弈摇了摇头,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他低声道:“我没事。” 见灵力暂时压下了灰灵的波动,云子宿也没有再多问,他只以为韩弈是因为灰灵才表现出异常,别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多想。 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收录“修罗场”这个词。 韩付把费扬请去主桌后没多久,司仪就宣布吉时已到。满是议论交谈声的大厅里安静下来,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两位新人一同走上台,司仪站在他们之间,宣读了一份订婚誓词。 和修灵界结为道侣时的灵契不同,凡俗界的誓词念一遍就没效用了。云子宿没怎么在意,随着司仪的指引,他和韩弈互相替对方把戒指戴在了中指上。 两枚同样款式的男戒闪出的银光交相辉映。 台下适时响起了掌声。 订婚宴与结婚不同,并不需要新人敬酒,宣誓之后就是晚餐,晚餐结束后,仪式也就结束了。 费扬一直在订婚宴上待到了最后,而林密也确实如约来接了他。临走前,费扬和云子宿聊了几句,他今天要去大伯那里住,约好明天再和云子宿详谈。 林密一来,还没散去的宾客又是一阵骚|动。不过真正能和他说上话的也没几个,更多人则是把越发艳羡的目光投向了云子宿。 云子宿毫无所觉,云家的车位置不够,他和来时一样,坐上了韩弈的车。 韩家准备的新房已经装修好了,但是结婚之前,云子宿还得住在云家的别墅里。韩奕今天没喝酒,他没带司机,而是自己开车把云子宿送了回去。 夜色深沉,车厢里很是安静,忙了一天的订婚,云子宿也没能好好吃一顿饭,现在香气诱人的韩弈就坐在身边,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甜蜜的煎熬。 经过订婚前后的相处,云子宿愈发坚定了韩弈并不像传言中那样病弱的念头,虽然韩家的下人因为灰灵而惧怕韩弈,可一旦韩弈有什么要求,他们也都会毫无折扣地完成。 再加上灰灵产生的缘由还没搞清楚,云子宿不可能毫无戒心地直接从人身上进行大量的吸收。他现在只想着等两人结婚的时候把韩弈灌醉,然后再花时间仔细探查对方体内的情况。 正想着新婚之夜该怎么对人行不轨之事的时候,一旁驾驶座上的韩弈却忽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把沉迷设想的云子宿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才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车外是光华流转的耀眼夜灯,暖意浓浓的光亮从挡风玻璃外投射|进来,洒在韩弈骨节分明的手腕上。 那璀璨美丽的灯火从他腕间滑过,却没能给他染上一点温度。 韩弈问:“你不怕我吗?” 云子宿想了想,问:“是说我能不能用直觉帮别人算姻缘吗?” 费扬被呛了一下,差点没把咖啡喷出来。 “咳、咳咳……” 他匆忙放下杯子,拿纸巾擦了擦自己被溅上咖啡的手背,表情看起来有些懊恼。 云子宿不明所以:“你没事吧?” 费扬抬眼看他,表情变了几变,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这家伙的情商肯定是负的。 “就算是吧,”费扬挑眉,“你能算姻缘吗?” “可以是可以,”云子宿一无所察,他认真地坦白,“但我没有专门学过,我们一般只能看自己的情况,给别人算不一定准。” 他问:“你要试试吗?” 费扬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的兴致都被云子宿一句“能看自己的情况”给打击没了。 费扬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他转而道,“你婚礼什么时候?” 云子宿想了想:“还有十七天。” “成,”费扬点头,“我应该能赶回来。” 等云子宿把甜点吃完之后,费扬就启程去了机场。去川藏的自驾已经出发了,他是从中途拐来临城的,现在还得飞回去,和那些人汇合。 费扬去机场是他二哥送的,云子宿就没跟着过去。两人分开后,云子宿看了看时间,他不打算回云家,这个点的话,买票去安城还来得及。 不过云子宿还没赶到车站,就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韩先生?” 云子宿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韩弈会给自己打电话。 “是我,”韩弈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在炎热的夏日中带着凉意。他问,“你在外面?” 云子宿正在过马路,周围全是嘈杂的人声,他跟着人潮走过斑马线:“对,我在车站附近,打算回家看看。” 韩弈问:“你要回安城?” “对,”云子宿走到了对面的行人道上,他问,“有事吗?” 为了良辰吉日,订婚和结婚的日期相隔不远,韩弈现在打过来,说不定是有结婚的事要找他。、 只是没想到,韩弈的回答却是“没有”。 他甚至还主动问:“我送你过去可以吗?” “啊?”云子宿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弈的声音放缓了些:“我想和你一起去见见你的父母。” 云子宿笑道:“好啊。” 他报了地址,在路边阴凉处等了没一会,一辆白色的宾利添越就停在了面前。 云子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车里开了冷气,但是满车的诱人香味并没有被循环出去。 韩弈仍然是自己开车,他还给云子宿带了毯子,让对方可以在路上休息一会。 不过云子宿并没有闭眼睡过去,两人随意聊着天,气氛倒也还算不错。 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云学商夫妇身上。 云子宿初来时,灵体还保留着过半的实力。当时云太太已经临盆,却因为羊|水栓塞,险些一尸两命。云子宿的灵体投入已经脑死亡的胎儿体内之后,散逸的灵力自发对云太太的身体进行了修补,把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云太太拉了回来。 等云子宿长到十四岁那年,中考结束后,云学商夫妇载着他从考场回家,路上遭遇了一起重大的连环车祸。在死亡二十一人的情况下,云家三口幸|运地逃过一劫,只有云学商一个人受了一点擦伤。 云学商夫妇都以为这是大难不死,但只有云子宿一个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75.075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云子宿没有想到韩弈会这么说。 不过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 若非韩弈品行优良心性坚定, 他也不会在灰灵的侵扰下幸存这么多年。 韩先生真是个好人! 丝毫不觉自己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韩弈正与凶兽对峙着,他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但还没等找出能逼退凶兽的机会, 被他护在身后的人已经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韩先生。”云子宿放轻了声音, “爸妈之前教过我一些东西,可能会管用。你先站稳,不要动。” 距离两人不足两米处的凶兽仍旧用那双竖瞳紧盯着他们, 却迟迟没有靠近过来。云子宿从韩弈的肩膀上方探出眼睛,又在人身侧伸出手去,把手中叠好的符纸迅速地依次甩了出去。 韩弈似乎有些吃惊, 不过他的确按云子宿所说, 没有乱动。 左手甩完换右手, 转瞬之间, 七张符纸已经飞到了凶兽身边,绕着它围成了一个圈。圆圈成型的同时, 一阵微弱的金光闪现, 笼罩住了满身黑气的凶兽。 云子宿原本以为凶兽会反抗, 还特地用上了新画好的几张符纸。不过似乎因为是顾忌韩弈,凶兽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就连金光闪现, 它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云子宿从韩弈身后走了出来, 他这么一动才发现, 那双竖瞳其实一直盯在韩弈身上, 对自己完全视若无睹。 他试探着想要上前两步,还没走出去,就被韩弈拉住了右手。 “小心。” “没事的。”韩弈的手很凉,也很修长,直接把云子宿的手包了起来。云子宿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它出不来。” 不过云子宿也没再朝凶兽的方向过去。他让韩弈继续站在原地,自己走到一旁墙边的柜子前,从夹层里摸出了一个玉制的薄片。他用手指夹住玉片,走到距离凶兽不远处的地方,双|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 那是一个很基础的收魂咒,只要有灵力就能使出。 凶兽身边的黑气被慢慢剥离,它的身形被黑气掩去,最后化成一道金光,被收入了玉片之中。 收服的过程依旧非常顺利,玉片落入云子宿掌心,韩弈走过来,就见那浅白色的薄片泛着瑰丽的金光,这金光让原本不怎么出色的玉质都显得名贵起来。 韩弈只看了那玉片一眼,就把目光转向了云子宿:“你没事吧?” 云子宿道:“我没事。”就是有点饿。 毕竟刚刚花过灵力。 不过他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道:“但这玉在发烫,恐怕困不了它太久。” 他还不清楚这凶兽到底是什么,要想真正解决这个大家伙,估计还得从它身上那浓郁的煞气下手。 韩弈问:“它会逃出来么?” “两三天内暂时不会。”云子宿道,“先把它收起来,等收拾完这里再解决吧。” 他还没想好怎么和韩弈解释,虽然之前用了爸妈当借口,但自己会的这些东西,恐怕也不是两三|句|话能糊弄过去的。 幸好韩弈也没有追问,他直接走到了墙边昏迷的中年人身旁,蹲下|身查看了一下那人的情况。 “还有呼吸。” “嗯,”云子宿也查看了一下云学兵的状况,“那东西咬走的是他们的精气,人的身体没事。” 就是人要萎靡好一阵子了,那家伙咬得都是要害,如果没有外力弥补,恐怕没个十年八年恢复不了正常的状态。 十年八年之后,云学兵都五六十了,再精神能精神到哪儿去。 云子宿对云学兵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好心帮对方恢复精气。他从云学兵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发了短信,把手机放回去之后,又摸出一张符纸贴在了云学兵脸上。 掐完手诀,符纸自动点燃,云学兵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身上还沾着地上的灰土,眼睛虽然睁开了,却没有焦距。云子宿指了指房门,云学兵就目光呆滞地自己走了出去。 韩弈目睹了云学兵开门关门的动作,抬头看向云子宿。 “他要去哪儿?” 云子宿道:“回临城,有人来接。” 韩弈问:“他会把刚刚的事说出去吗?” 云子宿道:“不会,他被咬中了要害,记忆会混乱很长一段时间。” 简而言之就是癔症。 等云学兵恢复过来,不说别人,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再相信自己的记忆。 解决完云学兵,云子宿又走向了那个中年人,他不太清楚这个人的情况,也不知道要不要出手救人。 毕竟这个凶兽是因为他布下的阵法才被吸引过来的。 韩弈见他有些犯愁,开口道:“这个人身上不干净。” 云子宿一愣:“你怎么知道……?” 韩弈道:“他被咬之前,身上也带着不少怨气,那些怨气在尖叫。” 身为修士,云子宿的灵识能直接看透普通人的功德恶行,可惜为了节省灵力,他已经很久没在用过对修士来说与呼吸一样寻常的灵识。再加上屋内满是凶兽留下的阴气,他就没能注意到这个中年人身上的怨气。 云子宿问:“你能听清它们在叫什么吗?” 韩弈点头:“他强|奸过很多年轻人,男女都有。” 他一开始也没有仔细注意那些尖叫,直到看见中年人望向云子宿的目光时察觉不对,才去细听。 云子宿皱了皱眉:“强|奸,还是奸杀?” 韩弈道:“没有人型的鬼,应该是没有人命。” 云子宿好奇地多看了韩弈两眼。 他没想到韩弈居然能看清这么多东西,要不是确定对方是普通人,他都要以为韩弈也拥有灵识了。 不过现在不是谈就这个的时候,云子宿想了想,多摸了一张真言符出来,把两张符纸“啪”地贴在了中年人后脑上。 “让他自己去公|安局自首吧。” 有困难找警|察嘛。 中年人也目光呆滞地自己走出门之后,云子宿想站起来,起身时却踉跄了一下。 幸好韩弈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小宿?” 云子宿这时才注意到韩弈对他的新称呼,不过他已经没有力气关心这个了。 灵力用光了,好饿…… 其实屋里的阴气他也能吸收来转换,但凶兽已经被收走,剩下这些阴气的灵力太少,杂质太多,和韩弈身上的灰灵比起来,就像是掺了半碗沙子的米汤和佛跳墙。 “我没事,就是起得有点猛了。” 云子宿一边说着,一边悄悄从韩弈扶着他的手上扯了一大块灰灵下来。 清甜的灵气补充着亏空的灵力,云子宿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简直就像是在又热又渴的夏日里咬到了一大口巧克力脆皮。 他的冰激凌真是又香又好吃! 等稍稍恢复了一点,云子宿才想起了另一件事。 不对。 韩弈既然能看到怨气……那他,会不会也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灰灵? 一想到这个可能,云子宿的身体都僵硬了。 虽然在修灵界,只有修士才能看到灰灵,可韩弈从小就一直见鬼,要是他真的能看到,那自己每次偷吃,不都…… 云子宿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韩弈。 怕他会站不稳,韩弈仍然没有松手。云子宿抬头时,韩弈也正垂眼看着他,男人的面容英俊冷肃,那双眼眸却是极为乌沉明亮,只专注地看着怀里这一个人。 察觉了云子宿的动作,他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云子宿只从人脸上看到了关切,韩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发现了他偷吃行径的样子。 他暂时松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不是,我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没去看那个道士。” 那老道可是从十八楼的窗户直直扑下去的。 两人来到窗边,云子宿从窗户探头向下看。他的确在十六层天台上看到了那摔下去的老道,但让他吃惊的是,天台上却并不只有老道一个人。 一、二、三…… 确切来说,天台上站了一群人,除了老道,还有十个人在。 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云子宿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和身旁的韩弈说这件事,站在天台上的人已经发现了他。 “小朋友,这人是从你们家跳下来的吗?” 一个穿着红t恤的年轻男人朝他喊了一声,云子宿皱了皱眉,小朋友? 不过他还是应了一声:“是。” 云子宿刚刚从韩弈那里补充过灵力,他能看得出来,天台上这几位与普通的凡俗人有所不同。 想起费家曾经提过的五大宗门,云子宿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来,说不定这群人和这老道原本就有渊源。如果他们能处理了老道的事,倒是省了云子宿不少麻烦。 下面一群人似乎商量了几句什么,然后一起从天台外走进了十六层。 没过一会,就有人按响了门铃。 韩弈在屋内各个房间开窗通风,云子宿上前去开门。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刚刚和云子宿说话的那个红衣男,门一打开,几个人的脸色就微微一变,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屋内一片狼藉,还带着阴气和煞气,虽然凶兽已经被收入玉片,窗户也被韩弈打开,但是一时半会,这些阴气仍然没办法散尽。 76.076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可问题就在于,韩弈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阴沉,以致于普通人第一眼看他,注意的都不是他那俊美的外表, 而是那种近乎病态的阴冷。 韩弈就像一棵长期照不到阳光的松树,即使站得笔直, 毫无歪斜, 也总是无法驱散周|身的森冷。这种感觉毫无依据,明明韩弈的动作和长相都毫无异常, 等他靠近时,却总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吕凤莲之前已经听说过韩弈的情况, 第一次看见真人却依旧被吓得够呛, 她只当韩弈是身体不好常带病气才会被人如此闲话,却没想到对方单单站在这里, 就能让她直冒冷汗。 尤其是那双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眼睛, 如果不是知道情况, 吕凤莲甚至会误以为韩奕已经病到看不见了,他的眼睛里完全没与正常人那种明亮的光, 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样, 阴气沉沉,令人生惧。 看见韩弈过来, 韩夫人的神色也微微有些变化, 不过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她的表情绝不是看见儿子的高兴。 被叫了一声之后, 她的态度也很是疏离,只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声:“坐吧。” 云学工把云子宿的资料送过去时,就已经和吕凤莲提过韩家的情况。所以吕凤莲知道侯牧芹并不是韩弈的生|母,对他态度冷淡也正常。侯牧芹会出现在这次相亲,只是因为自己当韩夫人管家事的职责,若说是让她热情地撮合两人,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所以就算再怎么发憷,吕凤莲也必须主动给两个人牵线,好让韩家同意这门亲事。 尽管笑容有些僵硬,吕凤莲依然热情地招呼了韩弈,还叫了侍者过来请四人点单。没过多久,餐品就陆陆续续地被端了上来。 餐桌上的气氛带着相亲特有的尴尬,唯一让吕凤莲松了一口气的是,以往总能用饭量把人吓住的云子宿今天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分。清汤都已经上来了,他却罕见地连头盘都还没吃干净。 吕凤莲并不知道,云子宿已经找到了比生冷酸咸的开胃菜更好吃的东西。 与普通人不同,云子宿吃东西的目的除了保持生存,还要借助食物的能量来转化灵气。通过在凡俗界十八年的经验,他大体探寻出了一个换算的概念——食物能被转化的灵气与它自身所含的热量成正比。 简而言之,就是热量越高、品质越佳、味道越好的东西,就能转化成越多的灵气。 为了补充灵气,云子宿认认真真地胡吃海塞了十八年,但是现在,他却从一个普通人身上找到了比高热量食物还浓郁成千上万倍的力量。 云子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韩弈,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可口香甜又顺眼。 普通人无法找出韩弈身上的异样,只觉得靠近对方就会发憷。云子宿却能看到韩弈周|身裹着的一团灰雾。灰雾的生成并不神秘,消极情绪、身体不适或者染上了什么脏东西都有可能产生。普通人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一些。但韩弈的情况不同,他周|身的灰雾已经浓郁到凝结成灰灵的程度。 携带灰灵的凡人非常罕见,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先例。云子宿原本在修灵界也听说过,那几个凡人无一不是命途坎坷经历悲惨,再加上机缘巧合,才凝结出了灰灵。 灰灵在修灵界并没有什么用处,虽然它可以经过一定的转化变为灵气,但耗费的代价与转化的效率完全不成正比,很少会有修士去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不过对于云子宿来说情况却完全不一样,凡俗界灵气如此稀薄,而他耗费心血所修炼的纯灵之体,完全可以把灰灵直接当成灵气来吸收。 韩弈周|身的灰灵非常浓郁,而且毫无遮挡地外散着,所以才会被云子宿闻到类似灵气的香味。云子宿粗略观察了一下,如果能把对方随身所携的灰灵全数吸收,他剩下的进度至少可以完成大半。 简单换算一下,一个韩弈就相当于堆积成山的汉堡、汇流成河的奶茶还有飞起来能遮天蔽日的炸鸡和烤鸭。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吗?如果结婚就能换来和对方朝夕相处的机会,云子宿绝无二话。 娶回家娶回家,立刻就娶! 于是韩夫人就发现,这个来相亲的男孩非但没有被韩弈的阴沉吓退,反而还主动和冷气森森的韩弈搭起了话。 和以往那些一见到韩弈就被吓得说不出话的相亲对象相比,云子宿的表现实在特别。原本韩夫人只是对云子宿的长相还算满意,现在,她已经开始考虑起了更进一步的问题。 吕凤莲也是又惊又喜,来之前她还一直惦记着云子宿的那个让人不安的微笑,生怕对方会故意把这场相亲宴搞砸,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尽管仍对韩弈心有余悸,吕凤莲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只要婚事能成,云家就能捞到大笔的好处,韩弈再怎么阴森,那也是云子宿一个人的事。 桌旁几人心思各异,却是让这场相亲宴顺顺利利地进行到了最后,在吕凤莲的撺掇下,云子宿还和韩弈交换了联系方式。 临走之前,云子宿无意间瞥见了被韩奕落在置物盒中的手机,尽管最后侍者肯定会来提醒客人拿好东西,不过为了给人留个好印象,犹豫一下之后,云子宿还是把那个钢琴黑的手机拿了起来。 “韩先生,你的手机。” 云子宿把手机递了过去,韩弈闻声回头,从他手中把东西接了过来。 “谢谢。” 低冷声线响起的同时,云子宿的指尖蹭到了一阵凉凉的触感。 两人的手指无意间轻蹭了一下。 强忍住直接把人身上灰灵扯来吸收的冲动,云子宿笑着说了声不客气。同侯牧芹礼貌地告别之后,他就和吕凤莲一起离开了餐厅。 他们要打车回去,韩家则是有司机来接。站在路边等车时,云子宿还察觉到了一个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等他抬头望过去,就正好看见了坐在副驾上降下车窗来的韩弈。 两人相距甚远,但这点距离还为难不了云子宿的目力。韩弈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像是驱散了之前弥漫的所有雾霭,露出了那深沉的,纯黑色的瞳孔。 韩家的车起步很快,他们只遥遥对视了一眼,车就已经上了大路开走了。 ———— 回到云家别墅时天色已晚,听完吕凤莲的复述,云家其他人都很是惊喜。云子宿推说自己累了回去休息,云老太太也少见地没有难为他。 反锁好卧室的房门,简单冲洗过之后,云子宿就躺到了床上。 意识再度来到熟悉的空间,云子宿照旧把晚餐转化为灵气,因为没吃多少东西,今晚的进度比中午更少,胸口的空缺几乎一动不动。 不过云子宿并不着急,今晚的收获比吃饱更让他开心。 从玉台上下来,云子宿离开了这个陈设清雅的房间,房门打开,门外不远处就是白茫茫的一片虚无,看起来颇为怪异。放眼四周,只能在隔壁看到另一个房间,其余全被茫茫白色占据。云子宿走到另一扇木门前推门进去,和刚才那间陈设简单的修行室不同,这个房间的三面都摆满了高大的木柜,每个木柜上有还诸多方形抽屉,能够存放不少东西。 这些抽屉里什么东西都有,灵丹符箓,薯片蛋糕,还有云子宿在两个世界款式截然不同的换洗衣物。 走到北面的木柜前,云子宿点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画好的符纸,东西那好之后,他才重新回到了隔壁的修行室。 修士的灵府只能在大乘期时稳定成型,即使是穿越之前的云子宿也无法做到。这个空间并不是他的灵府,而是一个灵器。灵器的本体是一枚法印,印章上最重要的印文无法显现,云子宿只能暂且把它称作无字印。 因为十八年前灵体穿越时所遭受的意外,云子宿已经丢失了很多关键的记忆,但一些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清楚的,能盛物的法器遍地都是,能装下灵体的灵器却罕见至极。如果没有无字印的辅助,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将纯灵之体重新修炼到这种进度。 可惜纯灵之体尚未修炼成功,云子宿的灵气入不敷出,直到现在,无字印内部也只有这区区一片空间能被他使用,修行室与储物室各占一半。 把符纸分别装好,云子宿一边动作一边想,要是让师父知道他把这么珍贵的灵器拿来当储物袋用,肯定会很无奈。 只是现在,他已经和师父已经两界相隔,再见之日遥遥无期。 在无字印中待了一整晚,清早起床时,云子宿才回到了卧室。 他起得不算晚,有一个消息却来得更早。 韩家同意了这门亲事,已经在选订婚的日子了。 为了庆祝这个好消息,云子宿愉快地吃掉了吕凤莲刚买回来的两大袋速冻奶黄包。 同|居? 就算看到了韩弈把人送回来,他们也实在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已经进展到了这种地步。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云子宿没打算浪费时间,他绕开呆愣在原地的云学工,走向了门口。 韩弈伸手,把对方背上的背包接了过来。 云子宿回身,微笑着和屋里的人挥了挥手。 “再见。”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拿着背包的韩弈落后一步,他回过头来,冷冷地环视了屋内众人一圈。 韩弈的气息本就阴冷,此时夜色已深,屋内又弥漫着一阵诡异的安静,云家其他人被韩弈这么一看,就更觉得心底发凉。 “咔嗒”一声轻响,门被关好,两人离开了云宅。 夜晚的城市热闹不减,车窗外是流动的人群与灯火。韩弈载着云子宿回到了一个占地很大的小区,也是这时候,云子宿才知道,韩弈目前并没有和韩付侯牧芹住在一起,他自己搬了出来,住在外面的一间公寓里。 两人乘电梯上楼,韩弈拿出钥匙开门。他一面推门请云子宿进去,一边解释:“新房已经装修好了,在名泉区。房子最近在通风。要等我们婚后再搬过去。” 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之处。 “好。”云子宿应了一声,他对住的地方没多少要求,不管是韩家别墅、韩弈自己的公寓或者是新房,只要有韩弈在就好了。 两人走进公寓,韩弈带着云子宿简单参观了一下。室内空间很是宽敞,但各处陈设比云子宿想象的还要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连床和沙发都是黑白两色的,看起来着实有些冷清。 如果不是韩弈说他一直住在这,云子宿甚至有点怀疑这里平时只有钟点工会来。 介绍到侧卧时,云子宿往屋内看了一眼,里面有张比较宽的单人床。他主动道:“我住这间吗?” 77.077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见对方并未发现自己的动作,云子宿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就说,韩弈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连灰灵都不知道如何抵御收敛, 又怎么会察觉灰灵被扯走一小块的事。 云子宿点了点头:“对。” 他有些好奇地问:“韩先生怎么知道?” 韩弈道:“管家告诉了我。” 云子宿恍然。 韩弈问:“你去看望他们了么?” 对方没有明说“他们”是谁,云子宿却听懂了。 他的神色微敛, 温软的声线也放低了些。 “……嗯,这件事,总该和他们说一声。” 云子宿初来此界时, 肉|身损毁, 记忆破碎, 只剩一片万念俱灰。虽然他并非轻言放弃之人,但无可否认的是,云学商夫妇给予了他最大程度的宽容与关怀。 修士逆天改命, 与凡人差别甚异, 但对云学商夫妇, 云子宿并不抗拒对他们尽凡俗界的义务。 云子宿的话说完,就觉得自己的后脑传来一阵轻缓的触感。 韩弈的手真的很凉,酷暑时节, 他整个人都在向外散发着寒气,动作却并不显得冰冷。 韩弈轻轻揉了揉云子宿的头发:“他们会很欣慰。” 云子宿笑了笑:“嗯。” 然后他又悄悄从人手心里扯了一大块灰灵下来。 一旁的何安凯看着两人的动作, 神色微动, 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默默地又给云子宿多拿了几次烤串。 韩弈来了就没有走, 一直陪着云子宿吃完。他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气氛始终没有冷场。云子宿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韩弈会是这么好相处的一个人。 当然,这只限于云子宿自己的个人感受,若是用同样的问题询问同桌的何安凯,他肯定不会是这个答案。 烧烤吃完,云子宿手边已经堆了像小山一样的铁签,何安凯早就清楚他的饭量,不过意外的是,韩弈目睹了云子宿的吃法,居然也没有一点吃惊的意思。 临离开前,何安凯叫住了云子宿。 “这几天晚上我都在,你想吃夜宵就直接过来,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找我。” 云子宿有些好奇:“你这次休假的时间变长了吗?” 何安凯假期宝贵,以往休假大多只有四五天,去掉路上来回,也至多只有两三天而已。 何安凯点头:“会在这边多待几天。” 两人说话的时候,韩弈已经叫来了店里的帮工,让人给这桌烧烤结算。 何安凯看见,直接朝帮工摆了摆手,帮工认识他,见有小老板在这,就没多留。 韩弈已经拿出了皮夹,见状抬头看了何安凯一眼。 何安凯道:“这顿是我请子宿的。” 韩弈不置可否,却没把皮夹收回去。 周遭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一旁云子宿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忙着从口袋里找东西,摸出一个小瓶之后,就把它塞给了何安凯。 “这是外用的,对表层伤口和肌肉损伤都管用,直接抹上就行。” 云子宿拍了拍手:“算今晚的饭钱啦。” 何安凯的训练强度大,各种损伤在所难免,云子宿之前也给过他一些药膏。原本对方只当普通礼物收下,用过之后第一次休假回来,就坚持要给他钱。 这种药膏对普通人来说的确珍贵,但对云子宿来说,用一枚没品级的灵丹就可以做出一桶来。他们各取所需,用这个抵饭钱正好。 韩弈这才把皮夹收了回去,何安凯也没有多说,接过小瓶后仔细地收了起来。 烧烤摊还会再忙一段时间,云子宿就没有去后厨打扰何家父母,三人走到路边,云子宿朝何安凯挥手:“那我先走啦,阿凯,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好。” 云子宿原本打算和来时一样坐公交车,这个点正好能赶上末班车。不过他还没走去车站,就已经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拦住了。 韩弈打开车门,朝他示意了一下。 于是云子宿就稀里糊涂地坐上了专车。 等车停在云家别墅门口,云子宿才想起了一件事。 不对,他是从窗户溜出来的,没走正门。 “等一下……” 云子宿正想去叫从另一边下车的韩弈,却发现不远处别墅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了。 显然,云家人已经知道他们回来了。 没办法,云子宿只好和韩弈一起走了过去。 夜色已深,但除了已经睡下的云老太太,和还没回来的小儿子云学兵,云家其他人基本都在。虽然能看出他们对韩弈来的事很重视,但等见到真人时,大多数人的反应都和当初在西餐厅里的吕凤莲一样。 李|芳菲更是已经怕得躲到她母亲云向红身后了。 韩弈并没有和他们寒暄的意思,把云子宿送进别墅之后,他只和为首的云学工简单交谈了几句,又让司机把首次登门准备的礼物递给对方,就打算离开了,全程没有多看过其他人一眼,就算是和云学工说话时,韩弈的态度也和他周|身的气息一样冰冷。 唯独在临走前,韩弈把目光转向了云子宿,神情才有了些许的变化。 他道:“早点休息,微信联系。” 其他人的视线看过来,云子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韩先生晚安。” 韩弈道:“晚安。” 男人离开后,别墅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看向云子宿时,云学工的脸色依旧很臭,但他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连今晚云子宿自己外出的事都没提。 大概是韩弈提前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什么,不然这个时间,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在客厅里等着。虽然不懂为什么韩弈会特意跑去烧烤摊接他,还要通知云家人,不过云子宿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放太多心思。 他还有满满的热量需要转化。 回到卧室冲了个澡,云子宿就躺回了床上。进入无字印之后,他没有急着把晚上吃的烧烤转化,而是先把偷偷从韩弈身上扯下来的灰灵吸收了。 灰灵的攻击性和其中所含的杂质都会让修士头疼,但对于只剩心口空缺就能完成纯灵之体的云子宿来说,吸收灰灵的过程就好比啃鸡翅,只要把骨头吐出来就行了 渗入体内的灵气如同甘甜的雨露,滋润了久旱的灵窍,即使分量并不算多,也足以让灵体为之神清气爽。 云子宿身上的白光明显比平时更盛了一分。 吸收完灰灵之后,云子宿就睁开了眼睛,他低头朝心口看去,眉眼间顿时染上了喜色。 他只吸收了从韩弈身上扯下来的两小团灰灵,胸口的空缺就肉|眼可见地补全了近似一个指节的大小。 这比云子宿吃东西修补的速度要快上太多了。 继续把晚上吃的烧烤也转化成自身灵力,努力修炼的云子宿满心满脑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结婚! 在无字印里待了一夜,清早云子宿起来,他还没走到一楼,就在楼梯上听见了客厅里李|芳菲和云姗姗的声音。 昨天云子宿回来得晚,云姗姗和云耀祖年纪小,早早就睡了,所以没有看见韩弈。 云姗姗问:“昨天韩弈是不是来过?他长得好不好看,你拍照了没?” 李|芳菲道:“还好……我没拍。” “还好是什么意思?”云姗姗不满足于这个答案,“他们家的人不都是出了名的好看吗?我之前在联谊会上见过韩以隆,他是他们学校的领队,人又帅又高,被特别多人围着。韩弈总不可能比他弟弟差吧?” “我说不好,”李|芳菲的声音里带着迟疑,“韩大少给人的感觉,特别冷……我没敢多看。” “切,你也太胆小了吧,”云姗姗有些不满,“他肯定是装酷,下回我见了得跟他说,冰山男那一款早就过时了。” “不过……”云姗姗声音明显变甜,“如果他能带我去见韩以隆,我倒可以考虑一下,告诉男生怎么做才最受欢迎。” 两人的声音被云向红招呼吃早饭打断,云子宿刚巧走下最后一个台阶,云姗姗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云家小辈除了懦弱就是骄横,脑子里的海浪声和云学工他们一样此起彼伏。相比之下,他还是对烧麦和赤豆粥更感兴趣。 吃完早饭,云子宿照旧了回到自己的卧室,放假之后除了吃饭,他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空闲时间全部用来修炼。 不过这次,他还没进无字印,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从北城打来的,打来的人是云子宿在北城大学的同学,费扬。 通话刚一接通,费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喂,子宿,你在家干嘛呢,这么多天没一点动静?” 云子宿对他的混不正经习以为常,直接道:“躺着。” 他可没说谎,修炼可不就是躺着。 “躺什么躺,”费扬抱怨道,“简直浪费你的能力。哎,我跟你说的出去玩你考虑好没有,下周去川藏自驾,十天绕一圈,走不走?” 云子宿想了想,下周往后推十天,他没时间。 “去不了。” 一听这话,电话那头的费扬明显有点毛:“有什么去不了的,你怕高原反应?我们院里还有俩女孩子要跟着呢,这回出门肯定不会多累。还是你家里不同意?那我找辅导员给你家长打个电话说有活动……” “不是,”云子宿截断他,“我有事,走不开。” 费扬啧了一声,还是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云子宿道:“我下周末要结婚。” 费扬:“……” 电话那边寂静了三秒。 然后就是费扬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说什么??!” 云子宿并未过多停留,只看一眼就走进了楼里。他坐电梯上到十八层,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78.078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再见。” 说完, 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拿着背包的韩弈落后一步,他回过头来,冷冷地环视了屋内众人一圈。 韩弈的气息本就阴冷, 此时夜色已深,屋内又弥漫着一阵诡异的安静, 云家其他人被韩弈这么一看, 就更觉得心底发凉。 “咔嗒”一声轻响,门被关好,两人离开了云宅。 夜晚的城市热闹不减,车窗外是流动的人群与灯火。韩弈载着云子宿回到了一个占地很大的小区,也是这时候, 云子宿才知道,韩弈目前并没有和韩付侯牧芹住在一起, 他自己搬了出来,住在外面的一间公寓里。 两人乘电梯上楼,韩弈拿出钥匙开门。他一面推门请云子宿进去, 一边解释:“新房已经装修好了, 在名泉区。房子最近在通风。要等我们婚后再搬过去。” 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之处。 “好。”云子宿应了一声, 他对住的地方没多少要求,不管是韩家别墅、韩弈自己的公寓或者是新房,只要有韩弈在就好了。 两人走进公寓, 韩弈带着云子宿简单参观了一下。室内空间很是宽敞, 但各处陈设比云子宿想象的还要简单, 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连床和沙发都是黑白两色的,看起来着实有些冷清。 如果不是韩弈说他一直住在这,云子宿甚至有点怀疑这里平时只有钟点工会来。 介绍到侧卧时,云子宿往屋内看了一眼,里面有张比较宽的单人床。他主动道:“我住这间吗?” 婚前不能同床,要给女孩子足够的尊重,不能太孟浪吓到对方——这是云母教给他的凡俗界习俗。虽然韩弈不是女孩子,但道理是通用的。所以云子宿虽然很想把韩弈就地扑倒,也只能再等几天。 幸好婚礼也不久了。 云子宿这么想着,却没有听到韩弈的回答。 他有些好奇地回头看过去,韩弈别开脸,很低地应了一声:“嗯。” 韩弈是一个很内敛的人,他沉稳冷静,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所以云子宿一点都没看出他落空的遗憾。 见韩弈应下,云子宿就把自己的包放在了侧卧里。因为昨晚折腾了一夜没怎么休息,回来之后两人也没有聊太久,分别洗漱过后就休息了。 云子宿这两天累得厉害,再加上环境变动,他就没有进无字印,而是留在了侧卧里。 畅想着隔壁的冰激凌,他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韩弈离开了公寓。他似乎也在风云集团上班,和云子宿这个大学生不同,他没有暑假,周一也还是要去工作的。 临走前,韩弈拿了不少零用钱打车券之类的东西给云子宿,让他闷得话可以去附近逛逛。不过云子宿并不打算出去,送人走之后,他就回到了餐厅里。 解决完豪华版加料早饭,云子宿收到了费扬发来的消息。 费扬的队伍已经由川入藏了,马上就要开始爬高原。他发来了一连串的照片,照片里经幡鲜艳,天空湛蓝。费扬站在广阔的天地之间,俯视镜头,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张扬。 云子宿翻完照片笑了笑,回了他一条。 【云】:玩得很开心啊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 【费扬】:还行,这地方比较野 紧接着,又有一条消息跳出来。 【费扬】:哎对了,你婚礼找伴郎了没? 【云】:找到了 【费扬】:几个? 【云】:一个 【费扬】:谁啊? 云子宿挑了挑眉。 这家伙不是在旅游吗,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云】:我高中同学,不是北城的 【费扬】:哦 【费扬】:那再加我一个 正打算找水喝的云子宿动作一顿。 再加一个? 不过他想了想,加一个也没什么区别,问题主要在于费扬的行程。 【云】:你赶得回来吗? 【费扬】:赶得到,肯定没问题 【费扬】:就这么说定了啊,我这边出发了,路上信号不好先不聊了,等我回去 云子宿看完费扬的消息,想了想,又给何安凯发了一条信息。 【云】:阿凯,你这两天还在临城吗? 何安凯说好了要来当伴郎,但他身份特殊,平日里又忙,云子宿也不太清楚他最近的行程。 想着要把费扬的事和何安凯提一句,云子宿知道何安凯不一定能时时看着手机,发完消息之后也没有多等,习惯性地反锁好侧卧的门,他直接进到了无字印中。 又是一轮修炼过后,云子宿睁眼看向自己胸口的空缺,微微有些吃惊。 修补的进展居然比他想象中明显了许多。 这两天之内,云子宿吃的分量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和以往不同的就是动用了好几次灵力。但这灵力都是从韩弈身上扯来吸收后又直接花费出去的,云子宿自己并没有留下多少灰灵。 没有想到,只是这样吸收后立刻转化,补充来的灰灵都能对修炼起作用。 纯灵之体对灰灵的吸收度这么高?云子宿不由有些好奇。 他之前在修灵界吸收的都是精纯浓郁的灵气,没办法给现在的情况做参照。 又或者,是韩大少身上灰灵的灵气充裕? 老实说,云子宿不是没有怀疑过韩弈,可韩大少明明白白是个普通人,而且他周|身携带灰灵,就说明他无法修行。除非韩弈也是纯灵之体,否则他连像费扬那样拜入玄门都没有可能。 但云子宿清楚地知道,韩弈不可能是纯灵之体——修灵界数万年历史,真正修成纯灵之体的人寥寥无几,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而真正修成纯灵之体的修士,每个人都是有滔天之力的大能。 当初云子宿一人修炼纯灵之体的功法,都需要整个宗门的顶级资源来支持,更有师尊全程的保驾护航。即使如此,他仍旧招来了灭顶之灾,最后不知为何,醒来就到了这个灵气稀薄、习性迥异的凡俗界。 不说纯灵之体的功法散佚千年、珍稀至极,也不提修炼功法所需的灵根材质也极为苛刻。单只论修炼所需的灵气,身处凡俗界,韩弈就绝对不具备这个条件。 思来想去,谜团还都埋在韩大少身上。云子宿做了打算,准备好好研究一下韩弈的灰灵。 修炼结束后,云子宿又在修行室练了一套剑法,他最顺手的武器并不是剑,练这些只是为了活动筋骨,顺便看能不能刺|激一下丢失的回忆。 不过和纯灵之体的不同,剩余的修炼并没有多少进展。云子宿也没怎么在意,估摸着时间不早,就先离开了无字印。 出来时已近傍晚,韩弈说过晚饭不回来,云子宿自己叫了外卖。吃饭的时候,他一边吃一边转化灵力,查看了一下小豹猫的踪迹。 确定它还在安城地界内,状态也没什么波动,云子宿就没有再多看。 除了帮助小豹猫报仇,事实上,云子宿也有自己的私心。豹猫吞掉的不只是其他幼猫的怨气,还有阵法中的精气。阵法里还残留着云学商夫妇的气息,只要云子宿稍一引导,就能加以利用。 借用怨灵去报复云家人,会比云子宿自己动手更容易,成效也更好。结婚前不是时候,等婚后稳定下来,云子宿就打算直接对云家那些人动手。 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了。 吃过饭不久,云子宿就收到了何安凯发来的消息。 何安凯的确还在临城,只是最近有点忙,好像是队里那边有任务。不过他说婚礼一定会准时来参加,已经提前请好了假。 两人正聊着,云子宿突然接到了电话。 电话是韩弈打来的,他说公司有事,晚上就不回来了。让云子宿注意门窗,好好休息。 虽然有点意外,不过云子宿也没说什么,简单聊了几句,他就挂断了电话。 韩大少不回来了啊…… 云子宿撑着下巴,踢了踢悬空的小|腿。 看来他的研究计划得推迟了。 云子宿没想到的是,这计划推迟的时间还不止一天。 之后整整一周,韩弈都没有回来。 眼见符纸顺利飞到那邪祟面前,下一秒就能把对方困住,红衣男精神紧绷,连打了三个手印,生怕那东西突然暴起,将束缚打破。 但意外比他想象的还要迅疾。 只听“咻”的一声轻响,一道白光闪过,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白光的轨迹与符纸完全一致,没等这群人反应过来,四张来势汹汹的符纸已经全部被拦腰截成了两半。 那白光迅如闪电,最后却是甩过一个完美的弧线,轻飘飘地落在了本该被符纸包围的韩弈怀里。 失去了力量加持的符纸变为普通黄纸,八张碎片纷纷扬扬地从半空飘落下来,还有一片飞到了红衣男脚边。 一众人心中皆是一紧。 那白光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斩断已经施咒的符纸? 战机瞬息万变,不容分秒错失。十人正待再次发起进攻,却听见了一个年轻温软的声音。 “闹够了没有?” 几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云子宿从人群中走出来 ,走向了正被严阵以待的韩弈。他的声线偏软,加上年龄的缘故,听起来还带着一分稚|嫩。 可他开口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 “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对着一个普通人喊打喊杀,这就是你们北三门的本事?” 修灵界灵气充沛,但各路资源也要靠自己争取,修士本就逆天改命,经历过三百多年的磨砺,尽管失去了不少记忆,云子宿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他之前不与云家人正面硬扛,是为了积蓄灵力,并不代表他的性格软弱。费家当初给他看过凡俗界的符咒集录,红衣男使出的那符咒对一切阴邪之气都有效,别说是满身灰灵的韩弈,就连一个八字稍轻、阴气过盛的普通人,都会受到符纸效力的波及。 79.079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他的一只手掌就能覆盖住小豹猫的整个身体,看样子, 这只小猫甚至有可能才刚刚满月。 小豹猫一连“喵呜”了三声才停下来,发现叫声不对劲之后,它似乎还想用更厉害的招数对付面前的人类,比如扑抓挠咬之类。可等云子宿把护住两人的灵力撤掉,韩弈的气息一暴露出来,小猫就又僵住了。 它向后退了几步, 站在水圈的内侧边缘,仰起毛绒绒的小脑袋, 目不转睛地盯着韩弈看。 “看样子,它就是林羽说的那只豹猫幼崽了。”云子宿摸了摸下巴, “让它自己待一会, 我得查探一下它的记忆。” 韩弈问:“怎么查?” 云子宿指了指那个盈满了黑色的杯子:“搜查一下这些东西就可以。” 不过在搜查之前,还得让小豹猫安静下来。云子宿不太懂这个, 修灵界没有猫, 他来这之后也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动物。 “韩先生养过猫吗?你知不知道怎么能让它安静地待一会?” 韩弈也有些不确定:“……喂它吃东西?” 云子宿点头:“有道理。” 但是,吃什么呢? 凶煞可以吞噬阴气,但这间ktv里也没什么阴气能拿来吃。云子宿想了想,从韩弈的手上扯了一块灰灵,他松开两人交握的双手, 把那团灰灵递到了小豹猫面前。 没想到, 小豹猫却被突然靠近的灰灵吓得一个哆嗦, 它迅速朝旁边后退了几步, 因为躲得太急,差点没栽个跟头。 它害怕这个?云子宿想起之前凶兽顾忌韩弈不肯上前的模样,看来,它怕韩弈果然是因为灰灵。 不过等云子宿把手收回来时,却发现豹猫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灰灵,一双金色的圆眼睛挪都挪不开。 云子宿想了想,顺手吸收了灰灵,他听见小豹猫“喵呜”地叫了一声,也没怎么在意,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白色的丹丸,扔进了一旁那个被打开过的矿泉水瓶里。 水瓶里的水还剩下大半,药丸一碰到水就化开了,透明的矿泉水瞬间变成了奶白色。 云子宿拿来另一个空杯子,用手中的水倒满了大半杯,然后把杯子放到了豹猫面前。 这是一枚没有品级的补灵丹,和那些符纸一样,都是云子宿在这个世界练手时做出来的,所以里面蕴含的灵力很少。按云子宿的标准换算,仅仅相当于一颗巧克力能转换的灵力。 虽然补灵丹的没有品级,又被水稀释过,但对于小豹猫来说却已经足够了。它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水杯,闻到灵力的味道之后,就试探着用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白色的水面。 舔完一下,它就扒住了杯子。就像小猫吃牛奶一样舔着杯中的液体,两只耳朵一抖一抖的,头都没有再抬起来。 见小豹猫安静了下来,云子宿就打算去搜查另一个杯子里聚集的黑气。不过要查探这个,还必须要动用灵识才行。 云子宿又把目光转到了韩弈身上。 没有灵力,怎么开灵识? 上个借口的时效应该还没过吧。云子宿想了想,就道:“它的记忆里可能会有比较阴暗恐怖的画面,我可以继续握着你的手吗?” 潜台词就是,我还害怕。 韩弈看着他,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他低声开口:“小宿。” 云子宿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叫自己:“……嗯?” ……不会是不同意吧? 他的担心刚刚冒出来,就听韩弈道:“你是我未来的伴侣,想握多久都可以。” 云子宿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颇为灿烂的微笑。 “谢谢韩先生!” 听见韩先生三个字,韩弈的眸光闪了闪。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双手再次交握之后,云子宿开始在黑气中探寻记忆。看着看着,他脸上原本的笑意就慢慢收敛了下来。 云子宿并不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对其他生灵也没有过多少偏爱。但黑雾中的这些记忆,却依旧让他生出了真切的不适。 记忆并不连贯,大多是零零碎碎的片段。云子宿大致浏览了一遍,发觉他们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小豹猫的母亲是野生豹猫,它身上的野性并未消失。抓伤猫贩子之后,小豹猫先是被猫贩子报复了两只眼睛,又被送到了虐|猫组织手中,和几十只幼崽一起,被活生生地□□残虐。 因为猫贩子提前说了要亲手了结它,小豹猫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幼猫。再加上它的魂体最为强|健,聚众时所有被残杀的幼猫所生出的怨气,都被豹猫吸收了过去。 最后,仅有一个月大小的豹猫幼崽被猫贩子活活剥下了皮毛,气息断绝的同时,一个怨气浓厚的凶煞就此生成。 云子宿把灵识收回,抬手揉了揉额角。 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小豹猫,小家伙还在舔灵水,不过动作已经不再那么急切,它时不时还会伸出粉色的舌头,去舔一舔自己的鼻尖。 云子宿很难把这么一小团和刚刚看到的那些记忆联系起来。凄厉的惨叫,真正的绝望……即使他不会受到这些情绪的波及,真实的心情也并不算好。 韩弈握了握他的手:“怎么了?” 云子宿简短地把这段记忆叙述了一遍,但没有把凶煞生成之后的事说出来。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真正催动凶煞凝出实体的,应该不止这些。 不过韩弈听完,还是提起了这个问题。 “既然起因是猫贩子和虐|猫群,它之后为什么会跑到你家小区里去?” 云子宿没有全部隐瞒:“我之前在家中留下过阵法,为的就是吸引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过去,让房子没办法被卖掉。” 新生的凶煞尚未完全稳定,亟待补充力量,相较于阳气十足的青壮男子,显然是云子宿家中阵法里的精气更容易吸收。 凶兽被吸引过去之后,不只吞掉了阵法聚集的精气,还吞噬了其他被阵法吸引来的阴物,它的力量大幅增加,最终凝成了实体。 这些意外累加在一起,才生成了一只凶兽。所以孙劳并没有想到对手会这么难对付,云子宿最初察觉时,也有些惊讶。 听完云子宿所说,韩弈问:“那现在这样,让它恢复了原貌,就算解决了吗?” 云子宿摇了摇头:“杯子困不住这些东西太久,它还会把力量吸收回去变成原来的大小。如果用外力净化这些怨气,也会很麻烦……” 他想了想,道:“我有另外一个主意。” 不过这个办法需要时间,在实施之前,他们还得先给包厢续个费。 韩弈闻言,问:“需要多久?” 他要去前台交钱。 云子宿的语气一本正经—— “包|夜。” —————— 晨光熹微,室外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穿着工字背心的肌肉男从房间里走出来,嘴里骂骂骂咧咧地诅咒着昨天那个来搅局的白斩鸡。 怕会招来什么人,他们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把犄角旮旯里落了灰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将这里改装成了寄样宠物店的模样。现在,院子里只剩下了几只长得很漂亮的家猫,其余的猫都被藏到了地下室去。 肌肉男走到前台,冲着电脑前坐着的瘦小男人道:“这都一夜了,你查到他身份没有?” 瘦小男人回过头来,他的眼底青黑很重,嘴唇上方还留着两撇小|胡子。 小|胡子道:“那人微信绑的是个新手机号,登陆ip也加密过。我已经找好了人,他说到了上班时间,机器一开,就直接去查手机号绑的身份证,直接把信息给人肉出来。” 肌肉男听完脸色才好了一点,他又骂了一句,才对小|胡子道:“你快点啊。” 说完,肌肉男就离开前台,走到了相连的院子里。这儿比昨天宽敞了很多,地也重新扫过了,原本脏乱的笼子和各种物件都被扔去了地下室。 一个眼皮上带着伤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看见肌肉男,就开口用沙哑的声音道:“你看见我那根穿着猫肉的木杆了没?” 肌肉男面露嫌弃:“钱三,你留着那玩意干嘛,红姐不是说了让你赶紧处理掉?” “我刚想处理,可那东西不见了。” 钱三皱了皱眉,“你动了没?” 肌肉男啐了一声:“除了你谁还愿意动它,真活见鬼。” 他不耐烦道:“行了,你好好想想,到底给扔哪了,别一会再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 肌肉男的话刚说完,就真的从角落瞥见了一只猫。 不过这只猫是活的,还在用一双金色的猫眼盯着他们。 “这哪儿跑出来的?”肌肉男皱眉,“不是都关起来了吗,钱三,你怎么看的笼子,猫都跑出来了?” 被他喊到的钱三却诡异地沉默了。 肌肉男回头,就见钱三瞪大了眼睛,正死死盯着那只不足满月的幼猫。 80.080 购买比例不足,暂时无法阅读 眼镜青年本身很年轻, 如果不是太失态, 看模样倒像是个清秀斯文的大学生。他喊得情真意切,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听起来感染力极强, 一转眼的功夫,就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围了上来,对着三人指指点点。 一旁围观群众里有人忍不住道:“小伙子,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等云子宿和韩弈开口, 眼镜青年主动道:“这是我女朋友婷婷,她和我吵架了,赌气跑去找了另一个男人。” 说完, 他又用哀求的语气对云子宿道:“婷婷,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不能没有你!” 四周已经被严严实实得围了一圈, 不少人的目光转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云子宿。 这不是个男孩子吗? 不过如果说他是女孩子……好像也不是不能相信。 说不定人家喜欢穿中性风的衣服呢,现在不正还流行男友衬衫吗。 云子宿:“……” 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而且一眼扫去, 对方身上也没有阴气之类的邪物在捣鬼。 这人的言行未免太诡异了一点。 听见“女朋友”这个词, 韩弈不由皱了皱眉。他伸手想把面前的青年甩开,对方却死死拉着他的手臂, 像是把全部力气都使了出来。 他语无伦次地说的“亲爱的”“我爱你”之类的话, 眼睛里却流露出哀求和不易察觉的恐惧。 即使有云子宿在身边, 韩弈周|身的阴冷气息依然非常明显,两人走路时,虽然不时有人回头频频来看,却没有人真的上来搭讪,即使是偶尔擦肩而过,身旁的人也不会自觉地离韩弈远一点。 眼镜青年此时却不管不顾地抓着韩弈,似乎完全没有被韩弈的气息影响到。 云子宿和韩弈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见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照。两人对视了一眼,韩弈转头对那青年冷冷道:“换个地方聊。” 青年似乎还想说什么,韩弈却不打算再耽搁。云子宿在前面带路,韩弈就拎着眼镜青年跟在后面,确保他不会再贸然冲过去。 有韩弈在,他们没费多少功夫就离开了人群的包围。只是在走出人群后,眼镜青年又显得有些慌乱起来。 幸好要去的那家餐厅离这里不远,没走多久,三人就走进了一家私房菜餐厅,二楼还有空包厢,在服务生的指引下,他们直接上了楼。 进了包厢,青年直接脱力地坐在了椅子上。房门关好后,他才抖着声音道:“刚刚非常……非常抱歉,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81.081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云耀祖和云姗姗都是云学兵的孩子。 云子宿原本不打算理他,但云耀祖一连问了好几遍,还要伸手去拽云子宿的衣服,云子宿侧身闪开, 冷笑一声:“云耀祖, 你刚刚玩的ps4是谁的?” “那……”云耀祖有些心虚,他虚张声势, “要你管!我拿了就是我的!” 两人正好走到楼梯的位置,见云子宿往下走,云耀祖伸手就想去推云子宿。 云子宿闭着眼都能躲开, 他头也没回, 直接朝侧下方夺走了一步。云耀祖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反倒是自己用力过猛收不回来, 直接一下跨了四个台阶, 他惊叫着想要保持平衡,好不容易两步下到一楼, 无法保持平衡的两只脚却又互绊了一下, 最后还是摔在了地上。 “哐”的一声, 云耀祖肩膀着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他趴在地上, 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客厅里人都被这声音吸引了过来,云学工皱眉道:“怎么回事?” 云耀祖一边哭一边告状:“呜呜呜, 他推我!” 云子宿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 看都没看他一眼。 云学工正想开口, 却听见云老太太道:“行了,先把正事说完。” 云老太太又对云姗姗道:“去把耀祖扶起来。” 云耀祖的哭声顿时被噎了一下。云学兵夫妇都不在,没人给他撑腰,他又是真的怕云老太太,只能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 云子宿走到沙发旁坐下,这是特意留给他的位置,也是别墅里唯一一个单人沙发。他坐在这,感觉就像是个即将被集体审问的犯人。 之前韩弈送他进来时,云老太太并不在客厅。她是刚刚才下来的,身上还穿着花纹繁复的对襟褂,看起来严厉又古板。 云老太太皱眉看向云子宿,苍老的声音带着十足迫人的气势。 “你小叔在安城的意外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云子宿的声音不紧不慢,“我到楼下的时候,他已经从楼梯上跑下来了,后面还跟着买主一起,我上去一看,他们把屋里弄得乱糟糟的,连门都没关。” 云子宿还补了一句:“要不是我过去,说不定家里就要失窃了。” “混账东西!”云学工气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还敢在这装无辜,那房子早就开始出怪事了,不是你干的还能有谁?” 云子宿笑了笑:“大伯这话可就不对了。” 他看着云学工,笑意未及眼底:“我要是真有这本事,怎么还会眼睁睁看着大伯开了这么久我爸的车?” 云学工脸色一片铁青。 云子宿的外公外婆已经驾鹤,云学商夫妇过世之后,他们所留下的遗产,还有车祸后续的那部分赔偿款,理应按照第一顺序继承人的法律规定,平分给云子宿和云老太太两人。可当初分割遗产时,云家表面上打着平分的旗号,暗地里却找人动了手脚。云学商夫妇留下的房产、汽车之类的大头都以极低的估价分给了云老太太,而云子宿只得到了一部分存款和现金。 当时云子宿尚未成年,云家其他人又借着监护人的名义,趁着云子宿在北城上学,把属于云子宿的那部分财产也侵吞了七七八八。 云学工之前也有自己的车,但他不学无术,吃的是云家的老本,用钱都要找云老太太拿,买的车自然比不上云学商那辆的档次。云学商离世后,他就直接把车占为己有,现在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了。 听出了云子宿话中调侃式的威胁,云学工气得不行,却又因为理亏无法直接反驳。他憋得脖子都红了,伸手指向云子宿,连手臂都在发抖。 “够了。” 云老太太打断了云学工的动作,她眯起眼睛看向云子宿,被皱纹淹没的双眼中露出犀利的光。 “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爸妈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云子宿面上笑意更深:“我爸妈怎么教我,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断绝关系的事可是您提出来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他道:“你说,我要是把断绝书拿出来交给律师,您这算不算是侵吞私人财产?” 云子宿几乎把云家人噎了个遍。他之前明明格外好糊弄,说几句就回了学校,遗产的事一点都没掺和。云家其他人都把他当成一个只知道吃的饭桶,谁也没想到云子宿居然会有这么游刃有余、咄咄逼人的时候。 云老太太一敲拐杖,拐杖和地板碰撞出沉重的闷响。她厉声道:“云学商是我生的!我还没权利拿他的东西?” “哦,”云子宿平静点头,“那老太太,希望您还有福气能花完这些东西。” “你……!” 云老太太听懂了云子宿的话中话,她勃然大怒,抬起拐杖就要去敲桌对面的云子宿。云子宿不耐,眼都没抬就让她脚底一滑。 “哎呦!” 拐杖没碰到对面,云老太太自己倒是差点没向后栽过去,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地围过去扶住她。云老太太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她怒到了极点,指着云子宿的鼻子斥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云子宿顺势点头:“好,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他就没再看客厅里乌七八糟的众人,直接转身上了楼。 客厅里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只能听见云老太太尚未平复的粗重喘息。她刚刚一时怒极,才会说出让云子宿滚出去的话,可这个时候,他们却并不能真的看着云子宿离开。 “老大,”云老太太声音沙哑,“你去,看看他又想折腾什么。” 云学工起身上楼,不过他还没走上去,就看见了背着包从楼上下来的云子宿。 “你要去哪儿?”云学工堵在楼梯口,不让云子宿下来。 云子宿挑眉:“老太太亲自开口让我走的,大伯怎么还拦着我?” 云学工拔高了声音:“结婚前你哪儿也不能去!云子宿,你别想逃婚!” 两人说话的时候,门口恰巧响起了敲门声,李芳菲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她的心里就咯噔一下。 外面站的人居然是之前已经离开的韩弈。 云学工的话音刚刚落下,就看到了门口的韩弈。他急忙收起了脸上的怒意,挤出一个僵硬的笑:“韩大少,你怎么回来了,有东西忘在这了吗?” 韩弈从门口进来,李芳菲从他身后关好门,看向他的目光又是胆怯又是好奇。韩弈没有直接回答云学工的问题,反而道:“怎么这么吵?在外面都听得见。” 站在楼梯上的云子宿道:“大伯正在和我聊逃婚的事呢。” 听见逃婚这两个字,云学工差点被背过气去,简直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担心云子宿的态度会引起韩弈的不满,影响婚事,急忙解释道:“没有没有,都是开玩笑的。” 他还硬装出了慈眉善目的模样:“子宿啊,他年龄小,有点恋家,我们这不是正做他思想工作的吗,聊得都好好的,绝对没有逃婚的事。” “韩大少先进来坐,坐。”云学工对着韩弈说完,又扭头去看云子宿,“子宿,你先把包放回去,下来再陪韩大少聊一会,快去。” 韩弈并没有动,他看向云学工,目光很是高深莫测。 “逃婚?谁说的逃婚。” 他语气淡淡,落在人耳中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小宿是要和我去提前同|居的。” 走进小区,拐至倒数第二排别墅,云子宿走到房门前,按下了门铃。 没有人应。 云子宿又用提着三杯奶茶的右手去按了一次门铃,过了好一会,门才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十二三岁大小的男孩皱着眉站在门口,嘴里嘟囔了一句:“按这么久干嘛,烦死了。” 云子宿只当没听见,绕过他身边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屋,充足的冷气迎面扑来,清凉的室温驱散了一身的暑气,就算是已经不易受外界环境影响的云子宿,也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客厅里有两女一男三个年轻人正坐在一边玩牌,还有一个位置空着,显然是留给刚刚那个男孩的。 云子宿把五杯奶茶和代金卡放在茶几上,拎起自己的那杯去了书房。等落后一步的男孩走回客厅的时候,三个年轻人里那个十五岁的女孩没看见云子宿,就叫了一声:“云耀祖,把奶茶拿过来。” 被叫做云耀祖的男孩在茶几上找到了自己的那杯,插上吸管吸了一大口,边喝边走回了桌旁。 “要喝自己拿,我才不帮你。” 女孩气得够呛,伸手就想拍他的头,云耀祖灵活地躲了过去,最后还是一旁的云光宗开口道:“姗姗,你去拿。” 云光宗在四个人里年龄最大,他的话还能起点作用。被点名的云姗姗瞪了云耀祖一眼,不情不愿地去把剩下的三杯奶茶拿了过来。 四个人继续打牌,不过他们没玩多久,就被餐厅里的声音叫了过去。 “过来吃饭了!” 别墅的面积很大,餐厅也显得非常宽敞,圆形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周围放置了足有十二把椅子。众人依次就座后,餐桌旁就只剩下最顶端的一把最大的椅子还空着。 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对云光宗道:“光宗,去请你奶奶。” 云光宗起身上楼,没过一会,就从楼上扶着一位面目严肃、花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走了下来。 直到老人落座,率先拿起筷子,这顿饭才算真正开始。 云老太太已到耳顺之年,却仍然听不得一点忤逆的话,连最小的孙子云耀祖在她面前都不敢像平时那样骄横。她嫁到云家四十年,给三代单传的云老爷子生了三儿一女,自诩是云家的头号功臣。云老爷子去世之后,云老太太也成了头号家长,家里稍大一点的事,都得由她做主。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点变化,午餐吃到尾声,率先打算开口的却是那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也就是云老太太的大儿子,云学工。 云老太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有她在,餐桌上谈事也得等都吃完了才行。等所有人陆陆续续地放下筷子之后,云学工正想开口,却见不远处的云子宿还在继续。 低头吃海鲜汤面的年轻男孩动作轻巧优雅,吃相彬彬有礼。白|皙秀美的面容被黑框眼镜和细软的刘海遮住了大半,但只看那轮廓精致的下巴和薄软的红唇,也足以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在云学工眼里,云子宿却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饭桶。 云家的午餐很丰盛,光是硬菜就占了一半。其他人吃不了多久就觉得撑了,只有云子宿一个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放慢过进食速度,饭量也足以令人咋舌。 解决完一碗海鲜汤面只花了不到三分钟,之后,云子宿又开始吃起了面前的蒸饺,忍无可忍的云学工正想开口,却被身旁的妻子吕凤莲拉了一下。 吕凤莲暗中朝他使了个眼色。 想起今天要说的事,云学工不得不把已经到嘴边的斥责咽了下去。 82.082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再见。”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拿着背包的韩弈落后一步, 他回过头来,冷冷地环视了屋内众人一圈。 韩弈的气息本就阴冷, 此时夜色已深, 屋内又弥漫着一阵诡异的安静, 云家其他人被韩弈这么一看,就更觉得心底发凉。 “咔嗒”一声轻响,门被关好,两人离开了云宅。 夜晚的城市热闹不减, 车窗外是流动的人群与灯火。韩弈载着云子宿回到了一个占地很大的小区,也是这时候, 云子宿才知道, 韩弈目前并没有和韩付侯牧芹住在一起,他自己搬了出来, 住在外面的一间公寓里。 两人乘电梯上楼,韩弈拿出钥匙开门。他一面推门请云子宿进去, 一边解释:“新房已经装修好了, 在名泉区。房子最近在通风。要等我们婚后再搬过去。” 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之处。 “好。”云子宿应了一声,他对住的地方没多少要求,不管是韩家别墅、韩弈自己的公寓或者是新房,只要有韩弈在就好了。 两人走进公寓, 韩弈带着云子宿简单参观了一下。室内空间很是宽敞, 但各处陈设比云子宿想象的还要简单, 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连床和沙发都是黑白两色的,看起来着实有些冷清。 如果不是韩弈说他一直住在这,云子宿甚至有点怀疑这里平时只有钟点工会来。 介绍到侧卧时,云子宿往屋内看了一眼,里面有张比较宽的单人床。他主动道:“我住这间吗?” 婚前不能同床,要给女孩子足够的尊重,不能太孟浪吓到对方——这是云母教给他的凡俗界习俗。虽然韩弈不是女孩子,但道理是通用的。所以云子宿虽然很想把韩弈就地扑倒,也只能再等几天。 幸好婚礼也不久了。 云子宿这么想着,却没有听到韩弈的回答。 他有些好奇地回头看过去,韩弈别开脸,很低地应了一声:“嗯。” 韩弈是一个很内敛的人,他沉稳冷静,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所以云子宿一点都没看出他落空的遗憾。 见韩弈应下,云子宿就把自己的包放在了侧卧里。因为昨晚折腾了一夜没怎么休息,回来之后两人也没有聊太久,分别洗漱过后就休息了。 云子宿这两天累得厉害,再加上环境变动,他就没有进无字印,而是留在了侧卧里。 畅想着隔壁的冰激凌,他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韩弈离开了公寓。他似乎也在风云集团上班,和云子宿这个大学生不同,他没有暑假,周一也还是要去工作的。 临走前,韩弈拿了不少零用钱打车券之类的东西给云子宿,让他闷得话可以去附近逛逛。不过云子宿并不打算出去,送人走之后,他就回到了餐厅里。 解决完豪华版加料早饭,云子宿收到了费扬发来的消息。 费扬的队伍已经由川入藏了,马上就要开始爬高原。他发来了一连串的照片,照片里经幡鲜艳,天空湛蓝。费扬站在广阔的天地之间,俯视镜头,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张扬。 云子宿翻完照片笑了笑,回了他一条。 【云】:玩得很开心啊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 【费扬】:还行,这地方比较野 紧接着,又有一条消息跳出来。 【费扬】:哎对了,你婚礼找伴郎了没? 【云】:找到了 【费扬】:几个? 【云】:一个 【费扬】:谁啊? 云子宿挑了挑眉。 这家伙不是在旅游吗,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云】:我高中同学,不是北城的 【费扬】:哦 【费扬】:那再加我一个 正打算找水喝的云子宿动作一顿。 再加一个? 不过他想了想,加一个也没什么区别,问题主要在于费扬的行程。 【云】:你赶得回来吗? 【费扬】:赶得到,肯定没问题 【费扬】:就这么说定了啊,我这边出发了,路上信号不好先不聊了,等我回去 云子宿看完费扬的消息,想了想,又给何安凯发了一条信息。 【云】:阿凯,你这两天还在临城吗? 何安凯说好了要来当伴郎,但他身份特殊,平日里又忙,云子宿也不太清楚他最近的行程。 想着要把费扬的事和何安凯提一句,云子宿知道何安凯不一定能时时看着手机,发完消息之后也没有多等,习惯性地反锁好侧卧的门,他直接进到了无字印中。 又是一轮修炼过后,云子宿睁眼看向自己胸口的空缺,微微有些吃惊。 修补的进展居然比他想象中明显了许多。 这两天之内,云子宿吃的分量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和以往不同的就是动用了好几次灵力。但这灵力都是从韩弈身上扯来吸收后又直接花费出去的,云子宿自己并没有留下多少灰灵。 没有想到,只是这样吸收后立刻转化,补充来的灰灵都能对修炼起作用。 纯灵之体对灰灵的吸收度这么高?云子宿不由有些好奇。 他之前在修灵界吸收的都是精纯浓郁的灵气,没办法给现在的情况做参照。 又或者,是韩大少身上灰灵的灵气充裕? 老实说,云子宿不是没有怀疑过韩弈,可韩大少明明白白是个普通人,而且他周|身携带灰灵,就说明他无法修行。除非韩弈也是纯灵之体,否则他连像费扬那样拜入玄门都没有可能。 但云子宿清楚地知道,韩弈不可能是纯灵之体——修灵界数万年历史,真正修成纯灵之体的人寥寥无几,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而真正修成纯灵之体的修士,每个人都是有滔天之力的大能。 当初云子宿一人修炼纯灵之体的功法,都需要整个宗门的顶级资源来支持,更有师尊全程的保驾护航。即使如此,他仍旧招来了灭顶之灾,最后不知为何,醒来就到了这个灵气稀薄、习性迥异的凡俗界。 不说纯灵之体的功法散佚千年、珍稀至极,也不提修炼功法所需的灵根材质也极为苛刻。单只论修炼所需的灵气,身处凡俗界,韩弈就绝对不具备这个条件。 思来想去,谜团还都埋在韩大少身上。云子宿做了打算,准备好好研究一下韩弈的灰灵。 修炼结束后,云子宿又在修行室练了一套剑法,他最顺手的武器并不是剑,练这些只是为了活动筋骨,顺便看能不能刺|激一下丢失的回忆。 不过和纯灵之体的不同,剩余的修炼并没有多少进展。云子宿也没怎么在意,估摸着时间不早,就先离开了无字印。 出来时已近傍晚,韩弈说过晚饭不回来,云子宿自己叫了外卖。吃饭的时候,他一边吃一边转化灵力,查看了一下小豹猫的踪迹。 确定它还在安城地界内,状态也没什么波动,云子宿就没有再多看。 除了帮助小豹猫报仇,事实上,云子宿也有自己的私心。豹猫吞掉的不只是其他幼猫的怨气,还有阵法中的精气。阵法里还残留着云学商夫妇的气息,只要云子宿稍一引导,就能加以利用。 借用怨灵去报复云家人,会比云子宿自己动手更容易,成效也更好。结婚前不是时候,等婚后稳定下来,云子宿就打算直接对云家那些人动手。 83.083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费扬忍不住道:“你才多大,说结婚就结婚?” 云子宿回忆了一下凡俗界的法条:“我上个月成年……法律规定我可以结婚了。” 费扬:“……” 这么说是没错。 “那你师父呢,这件事他同意过吗?” 电话那边费扬问的这个师父, 自然不是云子宿在修灵界那位真正的师尊,而是被他编出来的一位“隐世高人”。 费扬是云子宿的同班同学, 他是北城本地人,也是一路从最好的学校升到北城大学, 顺利到没有一点波折的那种人生赢家。费扬家里有钱有势,他是典型的富三代, 做事随心, 用不着考虑成本, 也不用费心去看别人的脸色。 两人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集,直到一次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他们恰巧被分到了一组。那段时间费扬的脸色一直不好,组里其他人知道他的背景, 也不敢多和他说什么,任务就落在了被随机点成组长的云子宿身上。 上了大学之后, 纯灵之体修炼进入关键阶段,云子宿很少关心其他事情。直到和费扬接触, 他才察觉了对方身上新沾染上的黑气。黑气也属于灰雾的一种, 但比普通灰雾的有害度更高。费扬身上的黑气明显是受人所害,若是再拖一段时间, 恐怕对他的性命都有威胁。 费扬的状态虽然不好, 却没有迁怒旁人, 分配的小组任务也都按时完成了。他的脾气不算好,本质却不坏,也没有动过什么邪念,所以当费扬在小组一起外出时险些被黑气害得失了性命时,云子宿才会出手相助。 见识过云子宿的能力之后,费家出高价请他帮费扬解决后续问题。云子宿正好缺钱吃饭,就接了这个活。 也是因为这件事,云子宿才得知,凡俗界也有相当数量的人在修习灵力,不过他们将其称之为玄学。 玄学在国内共有南二北三五大宗门,这些宗门平日行踪极为隐秘,但也会在普通人中寻找好苗子进行培养。费扬正是玄门的初学者之一。可惜他这次运气不好,教他修习那人心术不正,对费家钱财生出贪心,因而对费扬起了歹念。 那位枉为人师的玄门修士自然也有几分真本事,不然不会轻易唬过费家,还让费扬遭了那么大的罪。不过在云子宿面前,他就完全不够看了。云子宿花了一顿北城烤鸭的灵力就破了对方的邪术顺便生擒了对方——以致于后来费家给他送了一个月的北城烤鸭当谢礼,直到云子宿吃腻了为止。 费家原本以为云子宿是五大宗门里出来历练的内门弟子,后来才发现他对玄门之事一点都不了解。听完费家对玄门的讲解之后,云子宿干脆给自己编了一个“隐士高人”身份的师父,说自己的本事都是师父教的,对方从来没提起过宗门的事,而且一向行踪神秘,不愿暴露身份。费家也因此没有再追问。 有了这场意外,费扬就和云子宿熟悉了起来。他一开始还把云子宿当成那种高深莫测、深藏不露的大师看待,时间一长,就发现了对方除了吃就是睡的本质。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慢慢消失,在北城的时候,费扬没少带着云子宿去吃好东西,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成了真正的好友。 费扬问完这句话,云子宿不由顿了一下。若是他师尊知道这件事…… 韩家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我已经传讯给师父了。”云子宿轻声道。 尽管和费扬的关系不错,他也一直没打算在这个世界公布实情。 他想了想,又道:“请柬本来也要给你发的,不过下周只是订婚,离结婚还有段日子。” 云子宿说话时的语气依旧很淡然,听起来随意得让人牙痒。 费扬在电话那边咬牙切齿,又不好表现出来。老实讲,他甚至没有能够质疑的立场。 费扬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的结婚对象是谁?” 临城和北城的距离足有上千公里,韩家虽说有钱,名声也不可能传到北城去,更不要说韩弈这种平日鲜少露面的人。云子宿道:“你应该不认识,是临城这边的人。” 费扬却并未就此打住,他执意要问:“是谁?” 云子宿只好把韩弈的名字告诉了他。 出乎意料的是,费扬居然听说过韩弈。 他道:“临城韩家?他爸是风云集团的?” 云子宿道:“对。” 费扬又问:“订婚是下周末什么时候?” 云子宿想了想:“周五下午。” 今天已经是周日,算一算日子,也没剩几天了。 费扬闻言,只说了一句“等我”,就把电话挂了。 等他干什么?费扬不是要去川藏自驾吗?云子宿一头雾水,带着满脑袋的问号……躺回了床上。 不管怎么说,修炼最要紧。 ———— 在韩云两家的忙碌下,在云子宿掰着手指倒计时的期待中,周五的订婚宴终于到了。 近十年来,风云集团发展势头迅猛,韩家在临城隐有领头之势。这次虽然只是订婚,前来给韩家送礼的人依旧络绎不绝,订婚宴也定在了一家高档次的豪华酒店里。 宾客们前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祝贺这对新人,而是为了尽可能地和韩家攀上关系。所以即使主角是那位鲜少露面、传言甚凶的大公子,也没有多少人在表面上露出什么不妥。 这位韩大少虽然鲜少露面,有关他的各种传言却一直没有断过。他的生|母是风云集团董事长韩付的第一任妻子,夫妻两人感情恩爱,当时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韩母生来体弱,怀|孕后更是病况频出,生下韩弈之后,便香消玉殒,连带着刚出生的韩弈也体弱多病,自小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 韩弈两岁那年,韩付续弦娶了现在的妻子侯牧芹,侯牧芹相继为韩付生下三个儿子,韩弈在韩家的地位也越发尴尬。豪门向来不缺故事,韩弈成年生日时,前来庆祝的人里混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不速之客。那人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直言韩弈这一生克母克妻克友人,所剩寿命不足七载,凡是主动亲近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生日会当场炸开了锅,虽然那人立即被保安抓|住带了下去,这些话却无法抹去,反而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临城的高层圈子。 而在之后的体检中,医生也给出了相当不乐观的答案。韩弈被诊断得了年轻人群中少见的肺心病,即使治疗得当,认真疗养,十年内的死亡几率依然非常高——这几乎就印证了那疯子所说的“只能活七年”。 韩母早逝,韩弈又得了肺心病,那人的话被应验了两个,自然不会再有多少人乐意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自家女儿嫁给韩弈。如今距离当年事发不到四年,事实上,有不少人都对即将进门的新娘非常好奇——就算换了性别,他的身份依旧是韩弈的妻子,能承受得住韩弈的“克妻”传言嫁进来,这家人的胆子也是很足了。 不过在见到两位身穿黑白西装的新人时,却有不少人生出了意外感。单从外表来看,他们担得起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不只是遗传了韩家优良基因的韩弈,就连另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在一众盛装出席的宾客中也足以令人惊艳。 想起之前的传闻,甚至还有人为两位感到了些许的惋惜。 吉时之前,举杯聊天的宾客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证婚人也已经站在了舞台上,准备等时间一到,就请两位新人上台证词。 恰在此时,早已被关上的宴会厅大门突然被打开。 这个点怎么还会有人赶过来?众人的视线不由被吸引了过去,连正在与同桌人交谈的韩付都微微皱眉,抬头看向了门口。 只见门外走进了两个身影,靠前那年轻人穿着一身颜色略显鲜亮的西服,眉目英俊,眼尾上挑,动作之间带着一股无意掩饰的张扬傲气。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则沉稳许多,戴着一副细边眼镜,手里还拎着一个礼物盒。 在场众人不认识那年轻人,可对后面那位中年人的出现,却都是一惊。 这人正是临城市委书记的第一秘书,林密。 一见林密,连韩付都亲自起身迎了过去,不过林密无意多留,只笑着说了几声祝贺的话之后,就把手里的礼物盒递了过来。 韩付亲手把礼物接过来,却见林密朝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微一鞠躬,态度格外恭敬。 “费少爷,那我就先走一步,您要离开的话,直接打电话叫我就可以。” 年轻人一勾唇角:“好,多谢林叔。” 直到林密离开,围过来的众人还没能反应过来。 能让市委大秘这么毕恭毕敬……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只是那年轻人显然不耐烦和人寒暄,还没等众人开口询问,他已经直接朝大厅内征婚人所站的高台走了过去。 高台下面,正是两位还没走上台去的新人。 直到看到站在那里的云子宿,满身冷傲的费扬才露出了一点柔和的表情。 他冲人挑了挑眉,声音里也染上了一点笑意。 “真是稀奇,终于舍得把你那副黑框眼镜摘下来了?” 云子宿想了想,问:“是说我能不能用直觉帮别人算姻缘吗?” 费扬被呛了一下,差点没把咖啡喷出来。 “咳、咳咳……” 他匆忙放下杯子,拿纸巾擦了擦自己被溅上咖啡的手背,表情看起来有些懊恼。 云子宿不明所以:“你没事吧?” 费扬抬眼看他,表情变了几变,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这家伙的情商肯定是负的。 “就算是吧,”费扬挑眉,“你能算姻缘吗?” “可以是可以,”云子宿一无所察,他认真地坦白,“但我没有专门学过,我们一般只能看自己的情况,给别人算不一定准。” 他问:“你要试试吗?” 费扬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的兴致都被云子宿一句“能看自己的情况”给打击没了。 84.084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云子宿被他这么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茫然地重复了一遍:“下周末要结婚……怎么了?” 听对方这语气,怎么觉得结婚就跟吃饭一样平常。电话那头的费扬被噎了一下, 他甚至有一种猜测——在云子宿心中,结婚可能还没吃饭重要。 费扬忍不住道:“你才多大, 说结婚就结婚?” 云子宿回忆了一下凡俗界的法条:“我上个月成年……法律规定我可以结婚了。” 费扬:“……” 这么说是没错。 “那你师父呢, 这件事他同意过吗?” 电话那边费扬问的这个师父,自然不是云子宿在修灵界那位真正的师尊,而是被他编出来的一位“隐世高人”。 费扬是云子宿的同班同学, 他是北城本地人, 也是一路从最好的学校升到北城大学, 顺利到没有一点波折的那种人生赢家。费扬家里有钱有势,他是典型的富三代,做事随心,用不着考虑成本, 也不用费心去看别人的脸色。 两人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集, 直到一次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 他们恰巧被分到了一组。那段时间费扬的脸色一直不好, 组里其他人知道他的背景, 也不敢多和他说什么, 任务就落在了被随机点成组长的云子宿身上。 上了大学之后,纯灵之体修炼进入关键阶段, 云子宿很少关心其他事情。直到和费扬接触, 他才察觉了对方身上新沾染上的黑气。黑气也属于灰雾的一种, 但比普通灰雾的有害度更高。费扬身上的黑气明显是受人所害,若是再拖一段时间,恐怕对他的性命都有威胁。 费扬的状态虽然不好,却没有迁怒旁人,分配的小组任务也都按时完成了。他的脾气不算好,本质却不坏,也没有动过什么邪念,所以当费扬在小组一起外出时险些被黑气害得失了性命时,云子宿才会出手相助。 见识过云子宿的能力之后,费家出高价请他帮费扬解决后续问题。云子宿正好缺钱吃饭,就接了这个活。 也是因为这件事,云子宿才得知,凡俗界也有相当数量的人在修习灵力,不过他们将其称之为玄学。 玄学在国内共有南二北三五大宗门,这些宗门平日行踪极为隐秘,但也会在普通人中寻找好苗子进行培养。费扬正是玄门的初学者之一。可惜他这次运气不好,教他修习那人心术不正,对费家钱财生出贪心,因而对费扬起了歹念。 那位枉为人师的玄门修士自然也有几分真本事,不然不会轻易唬过费家,还让费扬遭了那么大的罪。不过在云子宿面前,他就完全不够看了。云子宿花了一顿北城烤鸭的灵力就破了对方的邪术顺便生擒了对方——以致于后来费家给他送了一个月的北城烤鸭当谢礼,直到云子宿吃腻了为止。 费家原本以为云子宿是五大宗门里出来历练的内门弟子,后来才发现他对玄门之事一点都不了解。听完费家对玄门的讲解之后,云子宿干脆给自己编了一个“隐士高人”身份的师父,说自己的本事都是师父教的,对方从来没提起过宗门的事,而且一向行踪神秘,不愿暴露身份。费家也因此没有再追问。 有了这场意外,费扬就和云子宿熟悉了起来。他一开始还把云子宿当成那种高深莫测、深藏不露的大师看待,时间一长,就发现了对方除了吃就是睡的本质。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慢慢消失,在北城的时候,费扬没少带着云子宿去吃好东西,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成了真正的好友。 费扬问完这句话,云子宿不由顿了一下。若是他师尊知道这件事…… 韩家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我已经传讯给师父了。”云子宿轻声道。 尽管和费扬的关系不错,他也一直没打算在这个世界公布实情。 他想了想,又道:“请柬本来也要给你发的,不过下周只是订婚,离结婚还有段日子。” 云子宿说话时的语气依旧很淡然,听起来随意得让人牙痒。 费扬在电话那边咬牙切齿,又不好表现出来。老实讲,他甚至没有能够质疑的立场。 费扬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的结婚对象是谁?” 临城和北城的距离足有上千公里,韩家虽说有钱,名声也不可能传到北城去,更不要说韩弈这种平日鲜少露面的人。云子宿道:“你应该不认识,是临城这边的人。” 费扬却并未就此打住,他执意要问:“是谁?” 云子宿只好把韩弈的名字告诉了他。 出乎意料的是,费扬居然听说过韩弈。 他道:“临城韩家?他爸是风云集团的?” 云子宿道:“对。” 费扬又问:“订婚是下周末什么时候?” 云子宿想了想:“周五下午。” 今天已经是周日,算一算日子,也没剩几天了。 费扬闻言,只说了一句“等我”,就把电话挂了。 等他干什么?费扬不是要去川藏自驾吗?云子宿一头雾水,带着满脑袋的问号……躺回了床上。 不管怎么说,修炼最要紧。 ———— 在韩云两家的忙碌下,在云子宿掰着手指倒计时的期待中,周五的订婚宴终于到了。 近十年来,风云集团发展势头迅猛,韩家在临城隐有领头之势。这次虽然只是订婚,前来给韩家送礼的人依旧络绎不绝,订婚宴也定在了一家高档次的豪华酒店里。 宾客们前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祝贺这对新人,而是为了尽可能地和韩家攀上关系。所以即使主角是那位鲜少露面、传言甚凶的大公子,也没有多少人在表面上露出什么不妥。 这位韩大少虽然鲜少露面,有关他的各种传言却一直没有断过。他的生|母是风云集团董事长韩付的第一任妻子,夫妻两人感情恩爱,当时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韩母生来体弱,怀|孕后更是病况频出,生下韩弈之后,便香消玉殒,连带着刚出生的韩弈也体弱多病,自小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 韩弈两岁那年,韩付续弦娶了现在的妻子侯牧芹,侯牧芹相继为韩付生下三个儿子,韩弈在韩家的地位也越发尴尬。豪门向来不缺故事,韩弈成年生日时,前来庆祝的人里混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不速之客。那人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直言韩弈这一生克母克妻克友人,所剩寿命不足七载,凡是主动亲近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生日会当场炸开了锅,虽然那人立即被保安抓|住带了下去,这些话却无法抹去,反而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临城的高层圈子。 而在之后的体检中,医生也给出了相当不乐观的答案。韩弈被诊断得了年轻人群中少见的肺心病,即使治疗得当,认真疗养,十年内的死亡几率依然非常高——这几乎就印证了那疯子所说的“只能活七年”。 韩母早逝,韩弈又得了肺心病,那人的话被应验了两个,自然不会再有多少人乐意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自家女儿嫁给韩弈。如今距离当年事发不到四年,事实上,有不少人都对即将进门的新娘非常好奇——就算换了性别,他的身份依旧是韩弈的妻子,能承受得住韩弈的“克妻”传言嫁进来,这家人的胆子也是很足了。 不过在见到两位身穿黑白西装的新人时,却有不少人生出了意外感。单从外表来看,他们担得起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不只是遗传了韩家优良基因的韩弈,就连另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在一众盛装出席的宾客中也足以令人惊艳。 想起之前的传闻,甚至还有人为两位感到了些许的惋惜。 吉时之前,举杯聊天的宾客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证婚人也已经站在了舞台上,准备等时间一到,就请两位新人上台证词。 恰在此时,早已被关上的宴会厅大门突然被打开。 这个点怎么还会有人赶过来?众人的视线不由被吸引了过去,连正在与同桌人交谈的韩付都微微皱眉,抬头看向了门口。 只见门外走进了两个身影,靠前那年轻人穿着一身颜色略显鲜亮的西服,眉目英俊,眼尾上挑,动作之间带着一股无意掩饰的张扬傲气。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则沉稳许多,戴着一副细边眼镜,手里还拎着一个礼物盒。 在场众人不认识那年轻人,可对后面那位中年人的出现,却都是一惊。 这人正是临城市委书记的第一秘书,林密。 一见林密,连韩付都亲自起身迎了过去,不过林密无意多留,只笑着说了几声祝贺的话之后,就把手里的礼物盒递了过来。 韩付亲手把礼物接过来,却见林密朝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微一鞠躬,态度格外恭敬。 “费少爷,那我就先走一步,您要离开的话,直接打电话叫我就可以。” 85.085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没办法, 云老太太看不惯他父母, 连带着对他这个孙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虽然这个房间和自家条件没法比, 云子宿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这里。 房门锁好后, 云子宿往床上一躺,被子一拉,意识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再回神时, 面前已经是一片古朴而清幽的装饰。云子宿盘膝坐在屋内的一张|玉|台上, 脸上已经没有了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毫无遮挡的出色面容轮廓精致, 清隽动人, 莹白如玉的皮肤上笼着一层朦胧的光芒。云子宿拥有着足以超越性别的美丽,可当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睁开时,却又让人完全无法错认他的性别。 朦胧的白光并非错觉,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明显。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才从云子宿的身上慢慢收敛,重新回到他的身体之中。 从玉台上走下来, 云子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他的灵体和肉|身外表相差无几,偏偏只有修士根基所在的心口部位是空的, 那里空落落的,看不见实体, 只有一片虚无的白光。 云子宿检查了一下, 发现胸前的空缺比上次进来时又填补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连半个指甲盖的大小都没有, 他已经把中午吃掉的大量食物全部转化成了灵气, 纯灵之体的修炼进展却还是不尽如人意。 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胸口,看着指尖被白光吞没却触不到任何实体,云子宿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凡俗界的灵气实在太少了,照这个进度来算,他还不知道得吃多少东西,才能拥有充足的灵气来完成纯灵之体的修炼。 不过想起晚上去相亲的事,云子宿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既然是要去相亲,肯定能让人吃饱吧? 结束修炼之后,云子宿的意识重新回到卧室里,中午吃的食物已经完全被转化成了灵气,现在胃里又变得空空如也。他手掌一翻,掌心里就出现了一包薯片。 薯片热量高,味道好,就算不转化成灵气,也是云子宿的偏爱之一。迅速消灭了半包薯片,云子宿刚想找点水喝,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宿啊,”是吕凤莲的声音,“你收拾好没有?我们该走了。” “知道了。” 云子宿应了一声,三两下解决了剩下的半包薯片,才去擦手换了一身衣服。 晚上的相亲见面只有韩夫人和韩弈在,云学工不好跟着,只有吕凤莲一个人带着云子宿去。为了能取|悦韩家人,吕凤莲对云子宿的外表可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整个下午,云子宿都在被她带着在各处奔波。 逛商场买衣服的时候,吕凤莲出手很是大方,特意选了高奢大牌的门店。和云学工不同,她负责唱|红脸,素来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算是对云子宿,态度也和蔼得像一个满怀关心的可亲长辈。 如果她拿来结账的购物卡写的不是云子宿妈妈|的名字的话,云子宿或许会对她的演技给出更高一点的评价。 云子宿身形修长,比例匀称,恰好符合当下的流行审美,所以买衣服的时候也不用怎么费心挑,随便一件拿过来都能穿出去给商家打广告。他的衣服从头到脚买完一身总共也没花多少时间,买完之后,吕凤莲又把他带去了一家美容院。 被形象总监托尼摆|弄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昏昏欲睡的云子宿才换好了一个新造型。他原本是很普通的短发,现在细软的黑发被修剪出了简单的层次,清爽的发型让人眼前一亮。因为云子宿的皮肤底子好,托尼化妆时也没怎么多加修饰,只简单地帮他修了修眉毛,把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强调了一下,就足以让人眼前一亮了。 碍事的黑框眼镜已经被摘掉,做好造型之后,一旁美容院的小助理们都在不停地夸云子宿皮肤好,长得好看。这些话云子宿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修炼了那么久的纯灵之体,肉|身自然会受到影响,体表没瑕疵也不是多么特别的事。 倒是一旁的吕凤莲被这些人的话惹得没少堵心,偏偏她还得摆出一副高兴的模样接受这群人对她侄子的夸赞,心里早不知暗自骂了多少次。 云子宿这人,绣花枕头草包一个,撑死了是个花瓶,平时土得不行,再好看能有什么用? 他最好能顺利地用这张脸被韩家人看上,老老实实地嫁到韩家去,省得再待在云家像个饭桶似的,每天只知道吃。 美容院助理的艳羡和吕凤莲的厌恶,云子宿都没接收到,在做造型的过程中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的他感觉更饿了,一心只期待着晚上能吃到什么。 相亲约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地点在一家高档西餐厅。吕凤莲和云子宿提前到了预定好的位置,两人抵达时,韩夫人和韩弈都还没到。 一看餐厅的名字,云子宿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等他看见四周各桌用餐者面前摆放的餐盘后,这种预感就真切地变成了现实。 ——盆底大的餐盘,装着巴掌大的食物。 这种高档昂贵却一口就能吃完的西餐,云子宿一向不怎么感冒,单是这种分量的牛排,他一个人就能吃二十块。 但是想也知道,吕凤莲是不可能让他吃第二块的。 “小宿啊,”两人落座后,吕凤莲看向云子宿,“等下韩夫人他们过来,你可千万别只顾着吃。韩家重规矩,和我们不一样,你听见没有?” 云子宿低头看菜单,没怎么上心地应了一声。 吕凤莲脸色不怎么好看,不过顾及今晚的相亲,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他们来得早,等了好一会,韩家的人还没出现。人没来齐,自然也没法点餐,云子宿把菜单翻了个遍,心底的郁闷更甚。这些餐食的配图无一不在凸显着自己的高端,落在云子宿严重却都浓缩成了三个字——不够吃。 正为自己的晚饭发愁,云子宿的动作突然一顿。 下一瞬,他颈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背脊上也传来一阵明显的战栗。 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惧怕,云子宿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凡俗界这么一家毫无异样的餐厅里感受到一股如此精纯又毫无攻击性的力量。 谁? 云子宿猛地转头看向餐厅门口。 一旁正在补妆的吕凤莲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手一抖,手上的口红一歪,就涂到了嘴角外面去。 但是等看清门口进来的人时,吕凤莲脸上的怒气已经完全转化成了拥挤的笑容,她匆忙把嘴角多余的口红蹭掉,起身对着走过来的人热情招呼道:“哎呦韩夫人,您好您好,来这边坐!” 从门口走进来的人正是风云集团董事长韩付的太太侯牧芹。她穿着一款棕色的套裙,拿着一只印着同款logo的手包,微卷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似乎总在俯视人的眼睛。她看起来高傲又矜贵,听见吕凤莲的招呼也没给什么回应,只款款地走向了被侍者拉开的座位。 优雅地落座之后,韩夫人才抬眼看向了对面的两人。她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吕凤莲:“你是?” 吕凤莲忙道:“韩夫人,我是小宿的伯母,我爱人就是云学工,他说您约了今天要让小宿和韩少爷见一面,这就是小宿,云子宿。” 韩夫人把视线转向一旁的云子宿,大致将人打量一遍,目光中多了一分满意。这个小孩长相不错,看起来挺清秀的,最起码在明面上拿得出手。而且想来云家那种地方也养不出多优秀的好人来,小门小户的见识短浅,给点甜头就能任意拿捏,选这种花瓶当做韩弈的对象,再合适不过。 吕凤莲小心地观察着韩夫人的脸色,发现她对云子宿没有不满的意思,才稍稍放下心来。见只有韩夫人一个人进来,她又问道:“韩夫人,韩少爷呢?” 还没等人回答,一直心不在焉总想往外看的云子宿已经抬头望向了门口。 一个身材修长,眉目英俊的男人在侍者的引路下走了进来。 和那俊美面容不符的,是男人周|身浓郁的阴沉气息,甫一进来,他就让整个西餐厅内的温度都显得冷了一分。 不少人纷纷朝男人看去,神色或是好奇,或是诧异,或是避之不及。唯有云子宿一个人,盯着男人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个人闻起来太香了,这家餐厅里所有的高档牛排加起来,都不及他诱人程度的万分之一。 想来也不用怀疑,这位就是韩家那个传说中的大公子,韩弈。 韩弈站在桌旁,雾沉沉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韩夫人身上。 “夫人。”他低唤了一声,声音也如本人一样,不带一点温度。 平心而论,韩弈的长相并不算差,甚至可以用出色来形容。深邃立体的五官加上一双长|腿,就是没有韩家的背景,单看他的个人条件,也用不着担心婚娶的事。 86.086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一旁的韩弈道:“注册公司,也能和税务部门举报漏税。” 这种欺瞒消费者的大额交易,想来也不会乖乖交税。 林羽愣了一下,忙点头道:“好。” 猫贩子的问题其实比较好处理。他们主要的售卖渠道是网上销|售,林羽是拐弯抹角找了一个买家被引荐过来,再加上他一直伪装成很有钱的大客户,才得以在线下和猫贩子见面。猫贩子所在的巷子很深, 里面还有他们租赁的大片用来养猫繁殖的区域,即使发现被偷|拍, 他们短时间内想转移也非常困难。再加上网店的销|售记录,不只是媒体曝光, 有关部门的查处也能治理他们。 可那些虐|猫群体的处理却并不乐观。 林羽叹了一口气:“我的稿子大概只能揭露后院猫的无良行径,对那些虐|猫的人, 却没办法立刻报道出来。” 虽然同样令人不齿,但后院猫和虐|猫终归是两件事, 若是写在同一篇报道中, 势必会分散阅读重点。而且林羽之前选题是提交的就是后院猫的主题,不说虐|猫问题的内容能不能通过审稿, 就算真的通过了, 报道发出去,这些虐|猫群体也不会像后院猫欺诈消费那样有专人来管,他们至多只会受到舆论谴责。 而且……除了那只小豹猫的惨状, 林羽并没有拍到虐|猫群体的直接证据。 林羽的话刚说完, 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接他的人到了。 林羽同两人告别, 又郑重道了一次谢,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等林羽离开后,云子宿和韩弈用完晚餐,商量了一下之后,也离开了这家私房菜馆。 他们需要找个地方去处理玉片中的那只凶兽。 林羽临走前,云子宿已经和他问过小巷的地址,那地方离这并不远,两人没有去开车,打算直接走着过去,到巷子附近看看。 还没等找到巷子,云子宿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云学工”三个字,想来是云学兵已经回到了临城。云子宿看了眼屏幕,正打算把电话接起来,手机却被一旁的男人拿走了。 韩弈按开了通话键,云学工气急败坏的吼声立即从手机中响起。 “云子宿!你是不是又去安城了,啊?!混账东西,你小叔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手机在韩弈手里,云学工的声音却大得连一旁的云子宿都能听到。 云子宿然不住抬手挡了下耳朵。 好吵。 等他把手放下来,韩弈已经对手机说了些什么,一听是韩弈的声音,那边的语气立刻变了,音量也调小了不止一个八度。 韩弈的声音很冷淡,说的话也很简短。没过多久,他就把电话挂掉了。 “不用管他们,”韩弈把手机还给云子宿,“先去找那个巷子吧。” 按着林羽的描述,两人很快找到了那个小巷。虽然附近是繁华的商业区,巷子里面却显得有些拥挤,里面虽然有灯光照明,看起来也有些昏暗。 云子宿没打算直接过去和那群猫贩子对峙,不过他们需要尽量拉近距离,好让那只凶兽进行感应。两人在附近看了一下,最后|进了巷子旁边的一家…… ktv。 ktv里面很吵,从前台就能听见楼上鬼哭狼嚎的各种动静。买了两个小时的钟点房之后,两人跟着服务生上楼,进了二楼的一个小包厢。 反锁好包厢门,云子宿先打开了点歌机,等点歌机和电视启动的时候,他在屋内环视一圈,走过去拿起了圆桌上的一个空杯子。 云子宿拧开了一瓶准备给客人的收费矿泉水,把杯子倒满大半。他让韩弈帮忙把圆桌上的东西清空,然后抬起杯子,将里面的矿泉水沿着桌边倒了一圈。 倒完一圈之后,云子宿把空杯子放在圆桌正中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瓷瓶,拔掉塞子,从里面倒出了一粒球形药丸。 云子宿把瓷瓶收好,捏住圆丸轻轻一搓,被碾碎的药丸就落在了空杯子里。 奇妙的是,落在杯子中的药丸居然不是块状或者粉状的,而是一种半透明的液体。 包厢里的光线不算很好,只能看见那液体隐隐泛着一种赏心悦目的碧绿。这液体在杯底泛着美丽的波光,居然把原本廉价的塑料杯壁映衬得如同翡翠一般美丽。 做完准备之后,云子宿抬头看向了韩弈。男人正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见他看过来,便立刻询问道:“怎么了?” 云子宿沉吟了一下,道:“一般的亡|魂阴灵,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但是这只凶兽已经能直接咬人,就说明它已经凝出了实体。” 韩弈问:“很难对付?” “也不……”云子宿顿了一下,突然改口,“是有点难。” 韩弈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云子宿道:“韩先生可以把手伸过来吗?” 韩弈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手递了过来。 他以为云子宿会让他帮忙拿什么东西,或者负责恐吓那只凶兽,让对方不能轻举妄动。可云子宿却是同样伸出手来,然后…… 然后他用十指交握的方式,握住了韩弈的右手。 韩弈沉默了一下。 云子宿睁着眼说瞎话:“它难对付,我害怕。” 他得从韩大少身上补充一下灰灵。 韩弈稍稍收紧了自己被握着的右手,他道:“不怕,不会有事的。” 云子宿心安理得地点头:“嗯。” 他拿出那个玉片,手指稍稍用力将玉片掰碎,随即,一个浑身绕满黑气的巨大身影用玉片中冒出,很快,那只体型巨大的凶兽就出现在了圆桌上。 凶兽一见韩弈,就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只是它的活动范围被受限,竟是无法离开矿泉水撒成的圆圈。凶兽的四只脚掌之间还有一个杯子在,这个圆桌上的空间只能让它勉强站立。 云子宿没有耽搁,他一边从两人交握的手上吸收灰灵,一面把现场转换的灵力注入桌上杯子的液体中。 无形的灵力刚一接触到液体,凶兽身上的黑雾就迅速地朝杯中涌去。几乎是眨眼之间,凶兽的身体就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它这时才想起来吼叫,可它的叫声对被云子宿护住的两人并没有作用,再加上已经开始播放音乐的点歌机,凶兽的声音甚至无法盖过电视中原声播放倾情演绎的摇滚歌手。 87.087 购买比例不足, 暂时无法阅读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 费扬却一改之前对旁人寒暄不耐烦的模样,不只和韩付握了手, 还开口道:“韩伯父, 我是费扬。” 韩付对费扬的态度也有些意外,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问:“不知省里的费书记, 和费少爷是……?” 费扬一笑:“他是我大伯。” 在场稍微懂点门道的客人都是一惊。 怪不得这人能让林密亲自接送, 这可是位真正的公子哥啊! 还没等众人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 费扬已经主动说明了来意。 “我是子宿的朋友,今天是他订婚的日子,我特意来给他道贺。”费扬看了一眼云子宿,笑了笑,才又对韩付道,“不过我刚从大伯那边过来, 路上耽搁了一会, 所以来晚了, 希望韩伯父不要介意。” 韩付哪能介意?要知道, 费扬可不只是一个省委书记的侄子这么简单, 北城费家是多响的名号,像韩家这种已经开始和政|府做生意的商人, 自然不可能没听说过。 “不会不会, 费少爷能来已经是惊喜了。”韩付说着, 就直接把费扬请去了主桌。 费扬也没有推辞, 和云子宿打过招呼之后,就坐到了主桌上韩付旁边的位置。 韩弈的三个弟弟今天都不在,和主桌上的其他韩家人以及来赴宴的几位临城大佬相比,费扬在里面尤为年轻,却没人能对他质疑什么。 相比之下,不少人倒是羡慕起了还站在台前的云子宿。 能让费家少爷专程来捧场,这位的能耐……恐怕也得重新估量了。 事实上,不只是那些不清楚云子宿底细的人,连坐在高台旁不远处一张餐桌上的云家人都被惊呆了。 除了云老太太和云学兵,云家其他人都出席了这次订婚宴,但就连平日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的云学工,到了这场订婚宴上,也只能束手束脚地小心行|事。云老爷子仙逝已久,云子宿的父母也都不在了,韩家甚至没有安排云家的人上主桌,可就是这样,云学工也不敢在韩家人面前多说一句。 他只想着忍气吞声捱过这一阵,等联姻成了之后,还有什么好处捞不到?云学工早就听云老太太的话打好了算盘,韩弈毕竟是韩付的亲儿子,名下还有他母亲的遗产,三年后他一死,这些东西都是云子宿的,云家不敢在韩家人面前说什么,难不成还管不了云子宿? 他们已经有过了对云子宿父母遗产的经验,韩家的东西可比云学商留下的丰厚十倍不止,到时候再如法炮制一番,云家的日子就要比现在滋润多了。 可云学工千算万算,也没能料到云子宿竟然会认识费扬这样一号人物。 看着费扬被所有人众星捧月,却唯独对云子宿区别对待的样子,云学工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更让他不能气顺的是韩家表现出来的态度——云家没有一个人能上主桌,费扬却一来就被请了过去。 而且从头到尾,费扬都没有给过云家人一个眼神。 只要稍微明白一点的人,都能想到其中的问题,云家人在这场订婚宴中本来就没多少人搭理,而现在,旁人有意无意投递过来的视线,更是像利刃一样活刮着云学工的肉。 他如坐针毡,却又毫无办法,只盼着订婚宴能早点结束,好回去和云老太太商量对策。 唯一对这场意外有所预感的人,是云子宿。 云子宿只在费扬刚进来时惊讶了一下,不过他转念一想,以费扬的性格,这也的确是对方能做出来的事。 没去早早计划好的自驾,反而专程跑来给他撑场子,费扬的这个人情,云子宿记下了。 费扬的分寸把握得很准,他脾气不算好,却绝对是个世家大户里培养出的聪明人,让众人目睹了自己和云子宿的亲近之后,他又适当地对韩付表示了尊敬,让对方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把主场交还给了云子宿和韩弈。 唯一让云子宿没想到的是,费扬出现并且走向自己的时候,身旁韩弈周|身的灰灵忽然出现了明显的波动。灰灵对普通人来说负担太重,韩弈也随之受了影响,表情和身体都变得有些紧绷。 费扬之前修炼过玄学,灰灵会对他有所感应并不奇怪,云子宿这么想着,就趁费扬和韩付说话的机会,轻轻拍了拍韩弈的手臂。 灵力顺势攀爬过去,裹住了那些躁动的灰灵。 被拍的韩弈侧头看了过来。 云子宿问:“你还好吗,脸色看起来有点差。” 韩弈摇了摇头,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他低声道:“我没事。” 见灵力暂时压下了灰灵的波动,云子宿也没有再多问,他只以为韩弈是因为灰灵才表现出异常,别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多想。 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收录“修罗场”这个词。 韩付把费扬请去主桌后没多久,司仪就宣布吉时已到。满是议论交谈声的大厅里安静下来,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两位新人一同走上台,司仪站在他们之间,宣读了一份订婚誓词。 和修灵界结为道侣时的灵契不同,凡俗界的誓词念一遍就没效用了。云子宿没怎么在意,随着司仪的指引,他和韩弈互相替对方把戒指戴在了中指上。 两枚同样款式的男戒闪出的银光交相辉映。 台下适时响起了掌声。 订婚宴与结婚不同,并不需要新人敬酒,宣誓之后就是晚餐,晚餐结束后,仪式也就结束了。 费扬一直在订婚宴上待到了最后,而林密也确实如约来接了他。临走前,费扬和云子宿聊了几句,他今天要去大伯那里住,约好明天再和云子宿详谈。 林密一来,还没散去的宾客又是一阵骚|动。不过真正能和他说上话的也没几个,更多人则是把越发艳羡的目光投向了云子宿。 云子宿毫无所觉,云家的车位置不够,他和来时一样,坐上了韩弈的车。 韩家准备的新房已经装修好了,但是结婚之前,云子宿还得住在云家的别墅里。韩奕今天没喝酒,他没带司机,而是自己开车把云子宿送了回去。 夜色深沉,车厢里很是安静,忙了一天的订婚,云子宿也没能好好吃一顿饭,现在香气诱人的韩弈就坐在身边,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甜蜜的煎熬。 经过订婚前后的相处,云子宿愈发坚定了韩弈并不像传言中那样病弱的念头,虽然韩家的下人因为灰灵而惧怕韩弈,可一旦韩弈有什么要求,他们也都会毫无折扣地完成。 再加上灰灵产生的缘由还没搞清楚,云子宿不可能毫无戒心地直接从人身上进行大量的吸收。他现在只想着等两人结婚的时候把韩弈灌醉,然后再花时间仔细探查对方体内的情况。 正想着新婚之夜该怎么对人行不轨之事的时候,一旁驾驶座上的韩弈却忽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把沉迷设想的云子宿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才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车外是光华流转的耀眼夜灯,暖意浓浓的光亮从挡风玻璃外投射|进来,洒在韩弈骨节分明的手腕上。 那璀璨美丽的灯火从他腕间滑过,却没能给他染上一点温度。 韩弈问:“你不怕我吗?” 云学工的脸色沉了沉,碍于韩管家在场,却不好发作:“这儿不就是你的家吗?” 云子宿笑了笑:“我家在安城。” 自从云学商夫妇下葬之后,云学工和云学兵就一直拦着云子宿,不让他回安城。 云学工拉下脸来,他刚想说话,一旁的韩管家却开口道:“云少爷原来和父母住在安城吗?” 韩管家年过五十,动作之间却没有一点老态,一双眼睛也很是犀利。他在韩家待了二十多年,这次婚礼的大小事项都要由他经手再汇报给韩夫人,所以就连云学工都不敢怠慢他。 听见韩管家的话,云学工忙道:“对,不过我弟弟去世之后,我们就把他接过来了,免得他一个人在家伤心。” 说完之后,他又对云子宿道:“这边订婚的事正忙着,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先别回去了。” “正因为是关键的人生大事,我才更得回去和父母说一声。再说,劳烦了韩管家和这么多亲戚帮忙,婚礼肯定不会出差错,”云子宿道,“对吧,大伯?” 云子宿把韩管家搬出来,云学工肯定不能反驳,他被噎了一下,一旁韩管家已经开口道:“现在也没什么必须要云少爷亲自处理的事情,司机就在门口,云少爷需要他帮忙载去安城吗?” 云子宿婉拒:“不用麻烦了,谢谢韩管家。回去的车很方便,我一个人就可以。” 事已至此,云学工也没法再阻拦,只能任由云子宿离开了别墅。 倒是云子宿没想到韩管家会这么主动,他原本只打算以对方为借口离开,对方却主动为他提供了帮助 看样子,似乎韩弈在韩家并不像旁人闲话说的那样毫无地位,想起几日前相亲晚宴分别时的情形,云子宿总觉得韩弈身上还藏着不少秘密。 安城就在临城隔壁,坐车只需要三四个小时。最近十几年,临城发展势头迅猛,在不少排行榜中已经被划成了一线城市,相隔不远的安城却还是缓慢舒适的老节奏。从安城站搭公交回来,云子宿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拐到小区旁边的一家小吃店里。 已经过了饭点,店里虽然还有不少顾客,但已经不是最火爆时那种摩肩接踵的程度。云子宿一走进去,在柜台前带着老花镜忙碌的老太太就看见了他。 “哎呦……云崽!”老太太满脸喜色,每条皱纹都裹上了笑意,“你可算回来咯!” 云子宿也露出一点笑意,表情比他在临城时柔和了许多。 “齐奶奶,我回来啦,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奶奶好得很,就是好久没见你,”齐老太太放下账本,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从柜台后绕了出来,“乖崽,来让奶奶看看……哎呦,你怎么又瘦啦?” 云子宿走上前去,扶住了齐老太太的肩膀,闻言他笑道:“可能是太久没吃齐爷爷做的东西,饿瘦了一点。” “你这孩子,”齐老太太又好气又好笑,“那今天可得吃个够,吃不完不放你走。” 说着,她又朝后面喊了一声:“老头子,云崽回来了!” 没过多久,一个浓眉粗眼、表情严肃的老人就从后面掀帘走了出来,他系着一条雪白的围裙,手里还拿着一双长长的木筷,看样子是听见声音就直接出来了,连手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 “齐爷爷。”云子宿叫了一声,齐老爷子只是点了点头,盯着他看了几眼之后,却突然道:“瘦了。” “能不瘦吗,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齐老太太叹了口气打住话题,又忙去推齐老爷子,“后面还有现成的没有?先给云崽上一点。” 88.088 夜空灰沉, 看不见月亮的影子。东郊公园内的路灯孤零零亮着,只有地下广场这边才有人影活动。一旁的监察队和防暴队仍在忙碌, 他们手中的强光手电偶尔还会扫到这边来。凄白的灯光落在司寒侧脸,给他原本就高.挺的轮廓打出更深的阴影。 看见这样的师父, 云子宿忍不住愣了一下。 不过在下一秒,司寒已经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是。” “……啊?” “阴印与阳印结合一体,所成的完整法印,也是一枚钥匙。” 云子宿好奇:“那它会开启什么?” 司寒声音沉缓:“一个最大的秘境世界。” 最大的秘境?云子宿问:“那是顶级秘境吗?” “嗯。” “那……”云子宿迟疑了一下,“那法印用完一次不就报废了?” 司寒侧头看过来,他背着光,脸上神色越发模糊不清。 云子宿微怔。 不过很快,他就听见了师父平静的声音:“对。” 那还是算了吧,云子宿心想,毕竟是这么珍贵的法器, 用来当一次性钥匙也太浪费了。 之后,地下广场的秘境就再没有出现过什么动静。监察队留了人看守, 云子宿和司寒先回家修整了一躺。 因为要回家, 和云子宿一起的人也从司寒变成了韩弈。只不过推门进家时,看着男人熟悉的背影, 云子宿却还是有些没能适应。 师父, 韩弈, 还有裴易……他们居然是同一个人。 云子宿想起贺空山和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请自己先不要把真相告诉沈秋晚。 云子宿也不知道, 被蒙在鼓里的沈秋晚和被突然告知了真相的自己, 究竟哪个会更轻松一点。 玄门的研究进展倒是出奇地顺利,第二天中午,云子宿就接到了郑长老的消息。 和监察队以及特别监察组一样,特殊实验室也是由玄门和官方共同组建的。实验室的本部位于湖城,那里才是东部条件最好的城市,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本部的精英研究员基本都被抽调了过来,这次对恶兽的研究也是在临城进行的。 云子宿和韩弈抵达后,郑长老很快将他们带到了实验室负责人的办公室。 “死亡原因已经查清楚了?”云子宿好奇,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负责人点头,他把一份报告递了过来。云子宿接过翻了翻,里面各种数值指标繁复又庞杂,俨然像是一份医疗检查。 云子宿翻了两下就不看了,看也看不懂。 负责人开始介绍:“它们死于急性.病变,按我们的归类来看,就是多器官功能衰竭,从而导致了突然死亡。” “器官衰竭是怎么导致的?”云子宿问。 “我们初步怀疑,是因为它们吸入了过多有毒物质。” “有毒?”云子宿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还没动用毒气吗?” “这种有毒物质不是人类所定义的毒物,”负责人说,“更确切来讲,它应该是恶兽的克星。” 克星?云子宿问:“你们查明这东西是什么了吗?” 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恶兽……老实说,虽然恶兽寿命很短,但它们繁殖能力极强,恶兽侵占了修灵界的一半领土,都没有遇上天敌。 它们无往不利,现在却有人说找到了恶兽的克星。 云子宿对这个消息的可信度抱有明显的怀疑。 “我们连夜检查了全部尸体,并对其中三具进行解剖,尽量降低了意外因素,”负责人说,“这些恶兽的致死原因完全一致,它们吸入了过多的细颗粒物,身体在短时间内急性.病变,从而导致了死亡。?” “……细颗粒物?”云子宿吃惊,“可那种东西不是特别微小吗,它们连人类都难以伤害,怎么会对恶兽……” “这和恶兽本身的身体构造有关。” 负责人将一个临时赶制出来的恶兽模型摆到几人面前。 “你们看,它脸部的其它器官占地很小,只有呼吸器官最为明显。而且它们体内的脏器也比人类简化很多,夸张点说,它们的整个身体就相当于一个肺。” “因为这种构造,恶兽可以用相当于普通修士近百倍的速度吸收灵气,但与此同时,它们也吸收了同等程度的细颗粒物。” 负责人又在平板上调出了临城最近三天的天气情况。 “加上临城最近轻度污染的空气状况,我们合理推断,这就是恶兽的致死原因。” 云子宿听是听懂了,却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这些暴力凶悍又难缠的异种,就这么被空气污染给熏死了? 不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一旁的郑长老则拿出了羌塘那边传来的资料:“羌塘特派队发来消息,恶兽在无人区活动自如,动作非常迅速,在特派队反应过来之前,它们已经闯到了人类聚居地。但它们一进入聚居区,战斗力突然大幅削弱,最终被特派队制.服。” 他轻咳了一声:“不过等被带出藏区时,恶兽就集体死亡了。” 云子宿:“……” 他不得不正视起了这个结论。 所以,恶兽会侵占修灵界,就是因为修灵界数千年来始终维持传统劳动模式,生产力低下,没有开展工业化进程,空气污染不够严重……才能让恶兽如此肆无忌惮? 云子宿忍不住侧头看了韩弈一眼。 “那……这不就是说,恶兽的事已经不用担心了?” “这次出现的只是低级恶兽,暂时还不能掉以轻心。”韩弈说,“而且,如果它们真的大规模来袭,在死亡之前,恶兽群也会造成相当程度的破坏与威胁。” 云子宿点头,他想了想:“最彻底的解决方法,应该还是要打通修灵界和凡俗界之间的通道……这样,修灵界那边的恶兽潮可以得到遏制,这边如果真的出现高级恶兽,也能有人来斩杀。” 话刚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是沈秋晚打来的,北城那边得知了临城的情况,又研究过古籍翻译之后的东西,他们的想法和云子宿刚刚说的一致,甚至比云子宿更加急切。 对于凡俗界来说,打开两界通道已经迫在眉睫。 然而这件事说起来轻松,真要去摸索时,却是让人毫无头绪。通道断裂已久,过往记载寥寥无几,他们甚至不知道通道曾经的入口在哪里。 而且身为修灵界的下世界,凡俗界原本就属于从属一方。照理来说,就是真的要开启通道,也该是由修灵界那边来开启才对。 玄门一筹莫展,只能先把希望寄托于那些剩余的秘境上。或许这些秘境中有能够通往修灵界的道路也说不定。 所以他们才会找上了云子宿和韩弈,想请两人帮忙来研究秘境。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玄门派人分头前去开启了剩余所有秘境,然而这十几个秘境除了山林便是遗留古迹,面积最大的也不过一座山头。他们几乎把所有秘境的每一处角落都翻遍了,灵石法器倒是翻出来不少,有关修灵界的进展却始终非常缓慢。 直到一次在一座古殿中翻出一本旧书册,上面记载了余塘十年盛会的事,玄门才把视线重新转回了临城。 余塘是临城的旧称,这里目前已知一处秘境,也正是所有秘境中最特殊的那个。 半年来,东郊公园陆续出现过近十波恶兽,最多的一次,来袭的恶兽将近一百只。不过,这些恶兽大多一接触空气就会丧失战斗力乃至死亡,即使是最多的那次,它们也没有越出东郊公园的界限。 奇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来袭的恶兽却越来越少。甚至在最近一个月里,恶兽已经完全没有了动静。 忙于寻找通道入口和联系修灵界方式的玄门暂时松了一口气,然而等他们去仔细考虑这件事时,却实在没办法把它当做一件好事。 “恶兽不再来试探这里,恐怕不只是不适应空气污染的原因,”看完手里的分析表,云子宿就把报告还给了沈秋晚。 “它们能派一百只过来,就能派一千、一万只过来……比数量,恶兽绝不会输。” “它们现在之所以偃旗息鼓,”云子宿的神色并不算轻松,“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算算时间,修灵界那边已经战乱了将近二.十.年,看现在恶兽对凡俗界已经无暇顾及的状况……恐怕,那边的大战已经到了最后的决胜时刻。 形势已经不容耽搁。所以云子宿才会从起初的只负责开启秘境,变成现在这样和玄门一同研究的状态。 在监察队的办公室忙了一整天,傍晚时分,云子宿才回了家。 还没进小区,等在门口的云吞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它形成怨灵时才刚刚满月,这半年来,它的体型也没有多大变化,还是毛绒绒金灿灿的一个小团子。 把小家伙放在自己肩膀上,云子宿很快用钥匙刷开了房门。他以为屋里没人,结果刚一进门,就被开放式厨房里那个修长的身影吓了一跳。 “裴……” 云子宿眨了眨眼睛:“阿裴,怎么是你?” 裴易不是去北城了吗? “任务提前结束。”裴易声音低冷,手里却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炖鸡腿。“韩弈加班。” 师父的身体也在外地,所以云子宿本来以为家里没人。 他朝那盘鸡腿上多看了两眼,就察觉裴易已经走到了身前。 云吞“喵”地一声从云子宿怀里跳了出去。 视线被男人阻挡,耳畔响起一声微冷的低语。 “今日,是婚成两百日纪.念。” 这么说是没错……云子宿皱了皱鼻子,但婚礼是他和韩弈结的。 似乎是察觉了面前男孩的心思,裴易眸中神色略有黯淡。 云子宿叹了口气,伸手扶住裴易的肩膀,微微踮起了脚尖。 算了,他连对着师父的脸都能大着胆子亲下去了。 腰后被手臂圈紧,一吻作罢,云子宿的脸和唇.瓣已经红做了一团。 “你们……你这三个样子来回折腾,就算我能说服自己,也总是感觉怪怪的。”云子宿抓了抓头发。 明明是对着同一个人,他却总有一种爬墙的错觉。 裴易不语,只是把人带回了桌边吃饭。 晚餐吃得差不多,云子宿也把今天有关秘境的情况都告诉了裴易。 “入口的事还是没什么进展,”云子宿吃着男人给准备的布丁,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宗门现在怎么样了……” 裴易眼底暗流涌动,半晌,他抬手将云子宿杯中雪梨汁添满,才问:“小宿,你想回去吗?” “想啊。”云子宿想也没想就点了头,“那边现在肯定挺危险的。” 裴易没有作声。 “但是所有法印都试遍了,五大宗门新搜集来的那些也都用过了……还是没有消息,我就算想也没办法。” 云子宿叹了口气。 他本来也只是随口一提,毕竟这件事已经持续了半年。 但云子宿没有想到,他身边的男人突然开口道。 “不。” “嗯?” “不是所有法印都试过。” 89.089 得知通道开启有新进展之后, 沈秋晚就带着宗主的关注匆匆赶了过来,然而, 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的两人却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欣喜或是激动。 “我不知道这两个法印会和你牵扯这么深,”云子宿语速很急, “现在我知道了,就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相比之下,裴易反倒是更冷静的那个:“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不相信!”云子宿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半晌才努力把拔高的声调压下来,“一枚法印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开启秘境的钥匙,怎么可能会直接连通两个世界?打开通道的方式肯定需要大量的灵力支撑,可你现在呢?连师父都还没到渡劫期,想凭一己之力完成这个任务,怎么可能……” 他的斩钉截铁逐渐消失在了裴易的视线中。 裴易说:“天印为此而生。” 云子宿舌尖发苦, 额角隐隐作痛,他努力压下情绪, 问:“什么意思?” “两界数千年未能相通, 各自惩罚已领。天道为挽救两界孕育转机,天印由此而现。”裴易语气郑重低缓, “它本就是一枚钥匙。” “那你呢?”云子宿声音微微发颤, “为什么法印用过后报废, 还会牵连到你?” 裴易低低唤了一声:“小宿。” 对方未开口, 云子宿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不只是声音, 他连身子都忍不住颤了起来。 不是猜不到, 只是不敢信。 “修士的功法再如何奇特,也只能练出傀儡,不可能有同等身份的其他模样。记得贺阁么?他是鹤灵,所以才能一魂异体。” 裴易放低了声音。 “我也一样。” 最后一层窗纸终于被彻底戳破。 “我是天印修成的人形,所以才会一分为二。阴印在南,阳印在北,分守两块大陆,等待合适契机,连通两界。” 云子宿怔愣未语。 屋外传来敲门声,沈秋晚的声音顺着对讲机传进来。 “前辈,前辈在吗?” 云子宿愣愣抬头。 “人是我叫来的。”裴易说着,上前去打开了房门。 “前辈!”沈秋晚兴冲冲走进来,看见云子宿时却是明显一惊,“这是……” 回答他的人却不是失魂落魄的云子宿,而是一向寡言的另一位大佬。裴易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念出了一串清单。 沈秋晚把他说的东西记了下来,心中疑惑更甚,说实话,光是第一项的“上品五行灵石各千枚”,就不是一个清易宗能负担得起的了,这几乎是整个玄门的家底,还是在靳单扣押资源被发现之后的家底。 裴易言简意赅:“准备好这些,七日之后,封.锁东郊公园及方圆两公里内地区。” 沈秋晚略有迟疑:“前辈,这些东西恐怕……” 七天能凑齐的可能性很小。 裴易淡淡道:“这是开启通道的必需品。” “开启通道?!”就算之前已经收到了短信,真的听说通道能直接开启时,沈秋晚还是难免有些惊讶。 沈秋晚哪还能耽搁,匆匆记下就离开了。 临走前,他还多问了云子宿一句,然而后者仍然有些魂不守舍,并未给出什么反应。 直到房门关好,屋内重新归于沉寂,云子宿才慢慢地抬起了头。 “你从未和我提过天印的事。”他声音喑哑,像是声嘶力竭后的颓败。 “半月之前,天道传音于我,告诉了我最终日期。”裴易低声说,“在此之前,我也未曾笃定最后的方式。” 云子宿定定望着他,原本清澈的双眸此刻乌黑如同没有星点的夜幕。 “你没有说,你就是那枚法印。” 裴易默然。 “所以我们才能从修灵界过来……是吗?因为你用阳印护住了我。”云子宿声音越来越哑,“那些灰灵也是因为越过两界才产生的吧?阴印整个都碎掉了,就算你用灵体重生,也摆脱不掉灰灵的困扰……” “没有那么严重,小宿,”裴易说,“灰灵也是一种力量,阴印重塑时,它也起了不少作用。” “可它本来就是因为最糟糕的事才会产生的!”云子宿的音调蓦然拔高。 “小宿……” 裴易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我有错在先,这是我心甘情愿,别哭。” 他上前几步,抱住了不停打颤的男孩。 “你受了伤,我抱你去治,却不巧遇上偷袭的恶兽群潮。阵线岌岌可危,我一人难敌,险些无力护你,才会在最后关头生出第二种选择。” 裴易终于把事情的全貌告诉了他。 近千年前,云子宿曾是一位惊才绝艳的铸造师。他天资禀赋,不只铸造成功率极高,经手之物皆非凡品,堪称一作难求。 他一心痴迷造物,几近成痴,执意在技艺的巅峰时期闭关造物,打定主意要炼出一件惊世之作。 这一炼,就是百年。 此器既成,天降异像,山海皆惊,而云子宿也因耗力过甚,不幸殒命。 那个耗尽他所有心血的成品,正是阴阳相合的无字印。 无字印光芒太盛,引发各方势力相争。伏尸百万之后,天道亲自抹去其气息。后来为修补两界,又将它选做了天印。 无字印本就不是凡品,再加上与天道的接触生出灵性,之后不过百年,就修出了人形。 器灵罕见,人形更是独此一家。天道忌其锋芒,将它分埋两座大陆,却正巧让阴印遇上了转世的云子宿。 “因为炼出天印本体,天道对你有所庇护。你比前一世才华更盛,天资聪颖,进境极快,还有天赐的功法纯灵之体。” 云子宿却只听见了他想要的。 “既然我能转世,那你……” 裴易极轻地摇了摇头。 “我是天道产物,生则不灭,灭无以继。” 云子宿颓然地听着裴易继续。 此后百年,两人相依为生,再之后……便是那次失控。 云子宿受伤昏迷,天印带他离开,却遇上恶兽潮进攻。危难之际,天印的强烈异动引发空间波动,他才得以带着云子宿逃脱。 只是两界之间,若无通道保护,四周便具是悍然攻击、汹涌猛流,所以即使有天印本体的保护,两人依旧肉.身损毁,只余灵体。 云子宿没有猜错,为了护住他,天印不只把阳印分出,还将所有攻击引到自己身上,最后落得一个阴印碎裂,遍体灰灵的结局。 他曾想过不少灰灵产生的缘由,唯独没有想到是为了自己。 天印乃开启两界通道的钥匙,它为天道所选,却也逃不脱用后报废的命运。 阴阳两印本体毁灭,裴易与司寒自然不会继续存在,而器灵消失,借凡俗界躯体而成的韩弈也不会再醒来。 得知元婴溃散的确是最亲近之人所为时,云子宿曾经心如死灰,他却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更绝望的一天。 —————— 七天之后,正是天道所选之日。 临城东郊公园,五大宗门的宗主尽数到场,方圆三公里之内,已经被以军事演习的理由全方位戒.严。 装载灵石和法器的箱子打开时,冲天灵气让在场所有修士都心神为之震荡。云子宿站在人群最后,身侧站着的便是揽着他的韩弈。 他们十指相扣,这是第一次,云子宿的体温比韩弈更凉。 天印现出原形,人群让开一条通道,最中间的位置,正是留给云子宿的。 偌大一个凡俗界,却再找不出一个能代他念开启咒的金丹修士,非要他自己上前,亲手将自己的恩师、挚友、爱人,送入两界之间的无边黑暗。 众目睽睽之下,他连脆弱恸哭的理由都没有。 云子宿面色惨白,他站在明晃晃的大堆灵石之间,站在两界连通的入口,仰头望向了天空。 咒语断断续续,却没能影响到任何进展。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空无一字的天印猛然绽放出无比耀眼的光芒,光芒直通天际,劈开了灰沉的云层。 雷声轰然炸开,暴雨倾泻而下,所有人都被兜头泼了个精湿,唯有法印旁的云子宿被光芒庇护,没有丁点风雨落在他身上。 韩弈还站在他身侧,暴雨滂沱,天地变色,两人双手交握,像一对无法被任何事物分开的眷侣。 低沉的声音在倾盆大雨中清晰传来。 “小宿,我欠你一声抱歉。” 风雨无法侵入光芒半分,云子宿却觉冷得厉害,他打着哆嗦听人说—— “器物无心,本该与世间了无牵挂。你是我独一无二的馈赠。我却不知自己的归去,平白害你伤心。” “我与天道有约,救两界于将倾,换天道认可。通道打开之后,天恩加身,此后你生生世世,无忧无愁,平安喜乐,泼天富贵也唾手可得。” 一双手紧紧地拥住了他,最后一句话已是从唇畔传来。 “小宿,晚安。” 云子宿抱紧了身前的男人,话音落时,韩弈沉沉向他压了过来。 他抬头看过去,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 韩弈面色沉静,毫无异常,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只有云子宿知道,他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雨越下越大,埋葬了撕心裂肺的失声痛哭,天际光束仍在坚.挺的亮着,从乌云之中留守住一条金灿灿的出路。 两个小时之后,暴雨才渐渐停了下来。 四周仍是阴沉沉的,东郊公园的积水已经没过鞋底,然而没有人再去关心这个鬼天气,所有修士都密切注视着那条已经全然拓宽的金色通道,近乎欣喜若狂。 “是不是成了?是不是?” “光是看这通道,就能想象那个世界该有多壮阔了!” “天啊,有生之年居然真的能看到飞升后的另一个世界,真的值了!” 一片激动的兴高采烈之中,清易宗宗主轻咳一声,身旁立即有人示意大家安静。 “还差最后一步。”宗主说,“等那通道落到地面,便是真的大功告成。” 闻言,众人纷纷看向悬在半空的通道尽头,恨不能直接将通道入口拉到地面来。 人群嘈杂,只有最中央的位置一片寂静。 一只金色豹纹的巨兽不知从何处而来,它的模样矫健又凶狠,此时却沉默地站着,宽阔的背脊上安安稳稳地架着一个人。 云子宿半跪在巨兽身边,用湿巾轻轻帮人擦拭着。 直到男人一尘不染,他才慢慢收回了手。 “……前辈。” 不远处响起沈秋晚的低唤,云子宿没有抬头,沈秋晚也没有追问,只低声道:“您的车已经开进来了,就在东南方向十米外的广场。” “谢谢。” 沈秋晚似是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却也没有再开口。 通道越降越低,金色的光芒也微微褪色,周围人仍在密切关注着落地的进展,众人的心情也从狂喜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小声念叨了一句:“怎么觉得这光像是快没有了一样……它怎么还没落下来啊?” 起初还只是窃窃私语,半小时之后,这种担心已经完全扩散开来。 五位宗主聚在一起,其中两位已经开始催促,想让清易宗宗主去问问云子宿是怎么回事。 清易宗宗主正沉思着,却听见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慌乱的惊呼声。 他们迅速回身,就见那原本无比耀眼的金色通道像是后继无力一样,突然开始了令人心悸的闪烁,看起来岌岌可危。 “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准备的灵石不够?!” “这都是按吩咐准备的啊…… 现场一阵慌乱,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打开的通道!数千枚上品灵石,加上无数法器符箓,玄门的家底已经被掏光了,他们根本经不起再来一次的尝试。 众人慌忙看向正中的法阵,却见那里已经没有人影。反倒是在不远处,一个瘦削的男孩正抱着一个毫无反应的男人,他身边还跟了一只金色豹纹的巨兽,正朝一辆汽车走去。 男孩对身后的嘈杂并无关心,直到天空重新响起闷雷,他才皱眉抬起了头。 乌云遮日,那条只有修士能看见的通道从原本的凝实变成若隐若现,看起来情况极为不妙。 就在众人慌乱之际,一道闪电撕破天幕,直直朝人群落了下来。那电光并未伤人,只一秒就消失在正中的法阵上,随后,法阵周围残余的灵石和法器亮起了最后一阵光芒。 已经离开了法阵的人也一样。 “前辈!” 沈秋晚失声叫了出来,他跟在云子宿身后两步,闪电之后,眼睁睁地看着云子宿怀中的韩弈逐渐从四肢开始化为透明。 云子宿背对着他,以至于沈秋晚至始至终,也没能看清这个太过年轻的前辈的表情。 惊雷阵阵,耗尽了最后一点灵气的灵石和法器纷纷化作再无光泽的死物,而那原本岌岌可危的通道也终于落到了地面上,让众人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金光接触到地面的同时,耀眼的光芒猛地绽放开来。无论是炼气期的弟子还是筑基期的长老宗主,在场的所有修士,都感觉到了一股充盈而磅礴的灵气。 这是阔别千年的灵气,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跋涉千万光年而来。 不再是星星点点的涓.涓细流,这灵气如同斑斓壮阔的海洋一般,带来了整个世界的希望与新生。 欢呼与狂喜响彻在东郊公园的每一个角落,连花枝草木都为之一振,呈现出更加鲜亮的颜色。 安静的,仅剩那辆已经打开了后座车门的黑色汽车。 车旁站着一个人,他仍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像是怀里还抱着最珍视的宝贝一样。 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充盈灵气从通道中翻涌.出来,包裹住他消瘦的身体,像是要还他一个拥抱。 那灵气里,有他从前再熟悉不过的清甜香气。 法印的褪色和韩弈的消失都没能击溃这个男孩,这熟悉的清甜却像是重若千钧,一点一点地压弯了他的脊背。 远处,天光大亮,雨过天晴。 90.090 修灵界天亮得早, 云子宿清晨出门时才不过寅时,天色就已经大亮了。 云吞趴在他胸前口袋里, 只探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他们两个是中央小岛特批的唯二住客,出门没多久, 就远远望见了那条金灿灿的通道。 云子宿迈步走近,朝.阳正从通道背后缓缓升起。初升的日光映在通道上,将这原本的就耀眼的光束染得更加明亮。 今天不是凡俗界传送的日子,所以整个中央小岛都很安静。一人一猫站在距离通道不远处的高台上,安静地凝望着这绚丽又灿烂的日出。 直到日头高照,通道的光芒逐渐隐没在白日的光线中,云子宿才慢吞吞地带着云吞走了回去。 这样的日出,他已经看了整十年。 回到住处已经是辰时,更准确些说,是八点零五。云子宿的腕表“滴”地响了一声, 一条消息从腕表屏幕上跳了出来。 【大型虚拟现实网游《凡仙传》赛季末大战拉开序幕!最终任务将于今晚20:00准时发布。仙魔之争,等你来战!】 云子宿扫了一眼就没再管它。《凡仙传》是一款由三大仙宗共同出资设计运营的虚拟现实游戏, 主策划是曾一手打造了凡俗界最热门网游、却在四十岁罹患癌症的游戏策划师, 不过现在,他已经到了修灵界, 癌症不癌症的完全没影响了。 《凡仙传》的用户人群极为庞大, 毕竟服务器是用灵石堆出来的。而且这个游戏内玩家的立场对立非常鲜明, 游戏里经常能看见一身仙气飘飘的正道和一身邪气四溢的邪道单挑乃至于群殴的场面。 不过线上pk总比线下肉搏节省资源, 对于清理完恶兽后亟待休养生息、再承受不住人丁损失的修灵界来说, 这个游戏发挥了不可磨灭的重要作用。 游戏内测时, 就有人给云子宿送来了测试资格,不过和其他同道相比,云子宿上线的次数很少,他的更多时间还是花在了另一件事上。这次之所以会关注赛季末大战的事,也是因为游戏五周.年所推出的一个大型线上挑战赛。 根据内部消息,这个线上赛的最终任务物品是一枚法印。而任务的流程也是依据现实改编,玩家需要组队完成一个个任务和挑战,获得进入凡俗秘境的资格。在凡俗秘境中最先寻到法印的队伍则会获得最终的冠军。 云子宿之前没怎么玩过游戏,现在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去和人组队,他至多只是看看资料片,要不是制作团队来找他特邀顾问,他也不会花心思去关心这个。 线上的虚拟法印,再怎么也比不过线下的实物。 给小豹猫装好一碗甜虾,云子宿就自己去了工作间。云吞在客厅里狼吞虎咽地吃掉鲜虾,都没来得及吞完,就带着鼓鼓囊囊的脸颊跟了过去。 工作间很宽敞,里面有一整套的铸造工具。模具,铁锤,熔炉,应有尽有。云子宿端坐在熔炉前,把自己的灵力送进去,看着火苗从微弱至旺.盛。 他伸手要去拿铁钳,云吞已经拖着沉甸甸的长棍跑到了他手边。云子宿把铁钳接过来,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从来这的第一年开始,云子宿就一手打造了这个工作间。他在这里度过了绝大部分的时间,像是每天去通道旁看日出一样,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只是有时候,成果和投入的时间并不一定能形成真正的正比。 时间如流水飞逝,再睁眼时,屋外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云子宿望向面前炉火,看见炉中成型方印时,却连一点期待都罕见。 模盒被取出,用灵力稍稍降温之后,就被铁钳打开,内里的方印露出来,已然是成了型。 无论是炼丹或是炼器,越是高阶者,耗费时间就越长。像这种不足半日就成型的器物,自然不会是什么佳作。 云子宿的脸上已经连失望的情绪都看不到了,他把方印存到了一旁的储物袋里,那里面,已经攒了不知道多少失败品。 他在炼器方面的才能,似乎一点都没能随着转世继承下来。云子宿也隐约猜测过,是不是因为天印威力太甚,他才被天道剥夺了继续锻造的资格。 然而即使有猜测,他也从未停止过铸造法印的尝试。 从工作间里出来已经是傍晚,云子宿给云吞准备完晚饭,就抬头看了一眼日历。 随着通道开启,再加上以灵石作为动力的天然优势,修灵界的科技进展几乎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即使是在仅有两个常住客的中央小岛,这里的各类家居设备也一应俱全。 日历是智能的,不只时间,连温度湿度节庆纪.念之类都会显示出来。而现在,在明晃晃的日期下面,就仔仔细细地标注了一行小字。 【距两界通道开启十年纪.念日仅剩七天。】 十年了,云子宿想,他的视线下移,就望见了日历下面的一方玉台。 玉台光泽温润,上面端放着三样物品,一柄六孔箫,一把无垠剑,和一枚男士戒指。 玉台前方不远处还放着一碗冰淇淋,因为灵气的滋养保护,冰淇淋始终保持着刚刚被制作出来的模样,一点都没有融化。 那冰淇淋是云子宿从凡俗界带过来的,这是他从一家西餐厅买来的东西。他当时买了两杯,这家冰淇淋又贵又难吃,不过云子宿还是把另一杯完完整整地吃掉了。 那家餐厅是他和韩弈因为相亲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云子宿望着玉台出神,然后怀里就突然一沉。吃完晚餐的小家伙自己跳到了云子宿怀里,还伸出粉.嫩嫩的爪垫努力伸长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云子宿低头朝它笑了笑,就把人抱回了卧室。 夜晚是最漫长的,屋里有灯,也有足够的光源,但云子宿习惯了在天黑之前休息。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修灵界的原因,这里的白天总比凡俗界要长。 金丹以上的修士可以辟谷,也可以放弃睡眠。十年时间里,因为天赐恩泽,即使把大量时间用来炼器,云子宿依然从元婴初期升到了化神期,在整个修灵界,比他修为更高的人也不过百位。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放弃睡眠。云子宿从不独自面对黑夜,就像他下雨天从来不会外出一样。 幸好云吞也长大了,它慢慢恢复了真实的体温。不管是漆黑的深夜,还是雷鸣交加的雨天,变回原形的云吞就像一个安心又温暖的火炉,烘烤着潮.湿的心。 一夜寒霜过,故人入梦中。 第二天日出之后,云子宿带着云吞回来,这次他罕见地没有去工作间,而是拐去另一个房间,把那里认真打扫了一遍。 云吞跟着他来屋里,上窜下跳地督促一团血水拖地擦墙,屋里很快被打扫干净,云吞也抬头望向了云子宿。 “我要闭关半个月,”云子宿一边把血水收回来,一边和云吞说话,“吃的东西我都分好类放在了冰箱,你每天自己过去拿,好不好?” 云吞甩了甩尾巴,嫩嫩地“喵呜”了一声。 云子宿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后背。 “我没事的,别担心,之前不也都过来了吗?” 云吞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掌心。 “你照顾好自己,乖。”云子宿捏捏小家伙的耳朵尖,“等我闭关结束带你去吃海鲜大餐,嗯?” “咪呜!” “好,我保证,我也和你一起吃。” 一人一猫聊了好一会,云吞才恋恋不舍地走出了房间。 房门从它面前关上,云吞低头转了一圈,又跑过去用头顶了顶门。 门关好了,没能顶开。 尽管知道对方已经听不见,云吞还是低低地叫了几声。 你要专心闭关修炼,不许再偷懒哭鼻子了呀。 云吞知道这半个月是什么日子,从七年前这个时间,云子宿就开始闭关了。前三年的时候,他总熬不过记忆太过深刻的那一天,第二年失控时,还险些去破坏了那条金灿灿的通道。 后来,它的饲主就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索性去闭关修炼,意识抽离了,也就不会再撕心裂肺地疼。 云吞甩了甩尾巴,它独自留在客厅里,这个屋子很大,可是害怕空旷安静的却不是被留在门外的它。 云吞想了想,它就地打了个滚,一只金色豹纹的猛兽凭空出现,看起来威风凛凛,矫健又漂亮。 猛兽留在了房间门前,它安静地趴在门口,帮人掠阵。 又过了两天,就到了凡俗界一月一度的开启通道的日子,这次又有不少修士,还有一些只有一点点灵根,但是在基建或者科研方面大有研究的人,被一起传送了过来。 前者来是修炼,后者来是援建——自然,不是毫无回报的公益援建。修灵界多得是灵丹妙药,延年益寿、治病救人都是小事。 也正是这种互通有无,修灵界和凡俗界才能在遭受过恶兽掳掠之后这么快地恢复过来。 每次通道开启,都能迎来一大批好奇又紧张的新人,比起他们,一月目睹一回的云吞早已处变不惊。不过这次,它却隐约察觉了一点不同。 变回威风凛凛、足有半人高的原形,云吞没用几步就来到了通道的出口处,这里惯例有修士组织登记检查,他们早就认识了这只大猫,平时见它过来,也从未有过阻拦。 但云吞过来时,他们却似乎没在忙登记的事,而是围在了一起,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就算恢复了原形,云吞的动作依然不受阻碍。它灵巧地从几人中间穿过去,然后一眼就看见了被包围的—— 那居然是一个婴儿。 婴童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外套,身下还睡着一个不只从哪找来的篮筐。一旁从通道那边过来的修士没见过云吞,见它凑过来,吓得连忙把婴儿连衣服带篮筐抱了起来。 云吞连眼神都不屑甩他。它才不吃小孩。 等负责登记的修士解释完,抱着婴儿的新人才似信非信地把篮筐重新放了下来。云吞没理他,它听见几人讨论说,这小家伙是从通道里面被发现的,把第一个看见他的修士吓得不轻。 要知道,通道可不是电梯,它只有外围一圈保护膜,内里的路都是每次临时搭建的。那个小家伙没在路面上,而是躺在保护膜里,它背后就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无尽黑暗和万丈深渊,直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发现他之后,一群修士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小家伙捞上来,为此还耽搁了传送的时间。他们不知道这婴儿哪来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它,就只能硬着头皮把它抱到了修灵界这边。 但是修灵界的修士也还没想好怎么办,婴儿太小,看不出有没有灵根,他们商量了好一会,也没决定好是把人送到普通人家养,还是带回宗门看一看。 他们正讨论着的时候,原本似乎睡着了的婴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刚出生的婴儿只能看见十几厘米范围内的东西,这个小家伙的眼睛也是雾沉沉的,让人分辨不出他在看些什么。一旁的修士见它醒了,刚想提醒大家,却见小家伙突然自己伸出了手—— 然后直接握住了云吞那条毛绒绒的长尾巴! 云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又疑惑又愤怒,但命运总是难以抗争,等一群人热火朝天地开始重新继续登记流程时,威风威武又威严的大猫却不得不叼着一个篮筐,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云吞没养过崽,更别说人类的崽——它自己都还是个崽崽! 云吞感觉很委屈,它只能委屈地去翻冰箱,把留给自己的鲜奶分给别的小崽。 这个小崽子倒是还算听话,除了一直不肯松开它的尾巴。云吞忍气吞声,贡献完鲜奶还得贡献尾巴给人当被子盖。 等小崽自己抱着鲜奶嘬的时候,云吞抬头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 还有十二天。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崽被云吞暂时安置在了客厅沙发里,不过每天清早天亮时,小家伙却总能出现在不同的地方。云吞自己也感觉很奇怪,它晚上习惯了受着云子宿护住他,即使对方在闭关,也没有改变这个习惯,一到晚上就去门口掠阵,为了不让小崽跟自己睡地板,才特意把婴儿放到了沙发上。 这种莫名的现象发展到第五天时,云吞终于没办法继续无视下去。它的尾巴差点都卷不动对方了——那个小崽不只每天晚上乱跑,还和吃了灵石一样蹭蹭蹭地长,才几天时间,就从婴儿变成了五六岁的模样。 难道自己的鲜奶里有增长剂?可它喝了怎么没事? 云吞百思不得其解,小崽又不喜欢说话,它只能等晚上天黑之后,难得一次没有守着云子宿,而是跟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崽走了出去。 小崽走路已经非常稳当,他一个人来到了通道旁边,这个月的开启时间白天刚刚结束,通道也已经被关闭了,只剩一节金色光环与地面相连。 所以云吞跟在后面,也没怎么心急——左右这小崽子跑不到哪儿去。 结果它根本没能想到,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崽居然走进光环内部,然后自己伸手撕开了通道封印,向前一步就迈了进去! ??! 云吞满头问号,它几步快跑过去,探头朝被撕开的通道口看了过去。 然后,它就看见了一场最为壮阔华美的景象。 两界之间暗流涌动,无尽罡风咆哮撕扯,誓要将所有东西撕成粉碎。这无边暗境的攻击威力连云吞都不想招惹,然而那个看起来仅有五六岁大小的小崽,却在一片凶猛的激荡中肆意舒展着自己的躯体。 小崽近乎贪婪地吸收着两界之间无穷无尽的能量,他的躯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 烈风化为所用,星海织作外衣,不过一个小时,他再转过头来时,已然变成了十七八岁的成年模样。 云吞被余波吹得晕头转向,已经稍稍往后退了不少,但即使如此,它依然清楚地看清了那个在广袤星空中自己发光的人。 眉目英挺,眼眸深邃,他的身体是疾风骤雨捶打出的完美无瑕,他的面容是无尽黑暗中无法磨灭的耀眼英俊。 云吞不认识这张陌生的面孔,但它认识这个人。 这场面如此奇妙又蔚为壮观,云吞却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 它郁闷地想,怪不得这家伙眼睛都没睁开的时候就能捏它尾巴。 这一夜,正是通道被打开整十年的节点。 之后又过了几天,十七八岁的男孩已经长成了二十几岁的成熟模样,云吞也再没分享过自己的鲜奶——这人吃的是天地精华,哪还用得上它那几盒零嘴。 它也没再跟人从夜里出去过,比起看男人怎么在广袤暗境中耍帅,云吞还是觉得守着云子宿更重要。 从第十二天起,男人就不在夜里出去了,但是云吞倒是宁愿他出去——这人一不出门,竟然就开始和它争起了守门的活! 最可气的是,它堂堂一只十岁的凶兽怨灵,居然被人伸手掐住后颈,就从威风凛凛的原形变回了巴掌大小的奶猫。 云吞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抢守门的活持续到第三天时,依然以单方面碾压的结局告终,云吞甚至开始怀疑,在男人眼里,自己的行为是在撒娇,而不是在争抢。这人总是模仿着云子宿的模样揉揉它的肚皮拍拍它的后背,然后毫不手软地把云吞关进猫窝里。 不过这招用第三次就不灵了,等男人一回到房门前,云吞就从之前留下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它小心翼翼借着家具的遮挡跑回客厅,男人正站在修炼室的门前,一言不发地望着紧闭的房门。 在如斯恐怖的无边暗境中都能来去自如的男人,此时却像是隐隐生出了一种无措。 云吞晃了晃小脑袋,肯定是它看错了。 它不再耽搁,后退蓄力,打算趁其不备,撞开男人,夺回自己的位置。 计划非常精妙,效果也堪称完美。唯一一点遗憾,就是云吞用的力气似乎太猛了。它竟然一下子跳过了男人的肩膀,直直朝门板撞了过去。 “喵呜!!” 幸.运的是,在撞上房门之前,云吞看见了男人伸出的手——这个人类还算有点良心。它这么想着却发现,在自己被接住之前,面前那扇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云吞措手不及。 它就这么直直摔进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