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献祭》 1 崩坏前夕的纯情之惨状 breaking even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sthm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morpho.d 终究。 到头来。 在没交上任何一位朋友的情况下从学校毕业了。 马车摇晃著,喀啦喀啦喀啦地持续摇晃著。 明明是官方所使用的,由两匹马来拉、最多可以乘坐六人的四轮马车,里面却只坐著一个人,就只载著海迪?巴兰。海迪一如往常地是孤单一人。 在公立学校时,他连聊天的对象都没有。海迪认真地在学习、实践和修练上努力,时间完全都花在那上面。没办法啊,海迪在马车的座位上抱著头,因为他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他的勤奋让他华丽地跳级了。跳级听起来很不错,其实并非如此,跳级就是要跟学长姊变成同学,这种环境下要交到朋友有可能吗?根本不可能。实际上也是那样。十分惨烈。 太过残酷的遭遇。 海迪只是认真地拼命努力而已。 到底为什么?海迪忍著泪水看向马车的天花板。在出身的多库达村交友也一直不太顺利,海迪自己亦搞不清楚理由。总之就是没办法顺利,等到察觉时已经没有说得上是朋友的朋友了。 但在公立学校会有从乡下以及城市来的人大量聚集,怪怪的人、温和的人、激动的人……会有各式各样的人,其中起码会有一两个合得来吧。绝对有,应该能够自然地交到一、两个朋友。 不可能交不到。 肯定交得到。 海迪本来这么想,说实话他很乐观,甚至还抱持著自信。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终于脱口说出这句话。 迪斯堤亚公立学校的全部课程原先在他十八岁那年才会修完,海迪以优秀的成绩在帕鲁大王38年,也就是今年的春天,在十七岁就把课程都结束了。 毕业于公立学校的学生,会成为替公国效力的官吏,或奉献生命给公国的军人。 经由教官的推荐,海迪选择了成为军人的道路。 而现在他一个人坐在摇晃的马车上,正前往派驻的地点。 ╳ 迪斯堤亚公国从三年前开始就受到帝国的侵略。 帝国作出「天上天下唯一的皇帝所君临的无二无三之帝国」的声明,因此没有冠上国号。无论是自称还是由别国来称呼,都只有使用帝国。 帝国以压倒性武力在十一年前统一西方大陆后,马上将其魔手伸入东方大陆,在这十年之间,帝国所毁灭的东方大陆国家不计其数。 海迪的派驻地点──耶路瓦拉,是迪斯堤亚公国阻止帝国侵略的盾牌。 附带一提,公国的市街大致上都由城墙围住,有城墙的叫做城市,没有城墙的叫做市或村,耶路瓦拉当然是座城市。 海迪所乘坐的马车已经进到了城墙的内侧。 边看著车窗外流逝的街景,海迪心中想著这里还算繁荣呢。明明是多库达村出身的乡下人还真敢说。不过,海迪直到前些日子都在公国最大的大都市──公都迪斯堤亚瑞斯过著学生生活。话虽如此,他没有朋友,就算是假日也全都在自习或自我锻炼,根本从没跟别人到过街上。 话说回来,这座城市气氛相当恬静。 因为是最前线的城市,在海迪的想像中,气氛会更为森严。但出乎他意料之外,居民们似乎都过著普通的生活。 「多少比较安心了……呢。」 海迪一从学校毕业就随即要到危险的土地服役,当然会害怕,他内心充满著不安,或许该说根本只有不安。他甚至刻意让自己别去思考这些事。 就算试著不去想也总会想到,最糟的情况下抵达的时候正在交战,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发生──这种猜测曾在他脑中闪过,看来实际上并没有发生。太好了,海迪叹了一口气。实际进行战斗对他来说还无法胜任。 不久马车停了下来。 海迪从马车上下来,眼前耸立著由砖块砌成的城墙。 耶路瓦拉的主城,在这座城中之城中,城市的太守居住在此,驻留在城市的公军的司令部也设在这里。从此处开始,马车无法进入。 「……好。」 海迪吐出一口气,缩起下巴点了点头。站在主城前的并不是公立学校的学生,他穿著迪斯堤亚公国军军服,镶著准尉的阶级章。虽说是新进的菜鸟,海迪?巴兰依然是名正式的军人。 海迪用生硬的动作对马车的车夫鞠躬,接著就背著行李靠近主城的大门。门前站著手持斧枪的卫兵,穿著包覆全身的外套,带著剑与短剑的这种装备,和战时没有两样。海迪边感觉到神经紧绷,边告知卫兵他的来意。然而── 「啊!?」 到底怎么回事?有股气息,上方……吗?头上?海迪慌张地抬头仰望。 「骗──」 骗人,海迪正要这样说,中途又吞了回去。并不是骗人,有东西掉了下来。 头下脚上,呈现倒立的姿势。什么?怎么了?那是──人……? 看来是个人。 人正从空中坠落。 「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为何会有人?从哪里?不,什么从哪里,上面啦,上面是哪里?门吗?从门的上方?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好,海迪正这么想。必须想点办法,因为脚下踩的是石头地面,如果直接坠落到石头地面上,那个人……搞不好会死。应该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肯定会死,不过有卫兵在── 「喔喔!?喔喔喔喔!?」 根本不行嘛!卫兵也慌了手脚,完全靠不住,只能靠我来了吗!? 「好、好吧……!」 海迪张开双臂。好吧?好吗?真的?没时间迷惘,没有考虑的余地了。海迪奔跑著,调整位置。大概在这附近──不,肯定是这里。海迪跳过去接住。好重! 「──呜……!」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差点接不住,最后总算撑住了。海迪呼地叹了一口气,摇晃抱著的男性。没错。 那是名男性,为什么居然是男性。这问题根本没意义,总之就是男性那也没办法。男性身上穿著军服,大概是军人吧。 「那个,你、你没事吧!?」 「……嗯、嗯……」 男性稍微张开眼睛,年纪看起来比海迪大上许多,这名男性该怎么说──是位相貌出众的美男子。然而他身型瘦弱,眼睛下方还有黑眼圈,明明是军人,却有种不太健康的感觉,声咅也很孱弱。 「啊……咦?我跑到哪里了……?」 「哪里──这、这个吗,在我的怀里……?」 「为什么……?」 「不,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突然掉下来所以我接住了你……」 「也就是说你……救了我吗……?我得救了……?」 「……确实──是那样没错,大概。啊……!」 「怎么了吗?」 「不、没事……」 海迪发觉到了,和他人进行这么长的对话其实睽违已久。当然这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没错,海迪这么告诉自己。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人活著当然会交谈! 海迪把男性放开,对方一站起来,他就发现男性的身高不矮。海迪有一百七十三森其尔(约等于一百七十三公分)左右,以十七岁的男性来说差不多是平均身高,男性却还高了他十森其尔左右。虽然很高,肩膀却不宽,身形看起来非常单薄,即使讲客套话也无法说 是适合穿军服的体型。 首先他真的是军人吗?看起来一点都不可靠,该不会是假军人? 「啊……」 男性似乎感到头晕而要倒下去,海迪连忙扶住他。 「……你还好──应该不太好,脸色也很差呢。」 「抱歉……呜。」 男性这下开始咳嗽。该不会身染重病?已经病入膏肓? 「嗯,嗯,这种时候该……」 海迪揉著男性的背部,这样要是能让他感觉舒服一点就好了。但如果这名男性是假军人?看来并没有那回事,卫兵凑了上来。 「司、司令──」 「司令!?」 海迪瞪大双眼。 「嗯?」 男性用泛著泪光的灰色瞳孔看著海迪,那眼睛会使人联想到遭人弃养快死掉的狗。怎么看都不像个军人,男性却穿著军服,而卫兵叫男性司令。 即使已经有些迟了,海迪确认了男性的阶级章,差点就晕了过去。 那的确是中将的阶级章。 ╳ 也就是说,海迪?巴兰在偶然的情况下,才刚上任就救了驻留在耶路瓦拉的迪斯堤亚第八公军司令皮耶尔?安德雷的性命。 据说安德雷司令的身体不太好,偶尔会因为贫血之类的原因昏倒。 这次他在主城城门上方的楼阁中,从扶手探出身体去看耶路瓦拉街景时,不幸地发生了那种情况。结果司令从空中坠落,而海迪在千钧一发之刻接住他。 海迪也得到了由司令本人带领到第八公军司令部这种不可多得的荣誉。 应该说司令状况糟到不借用海迪的肩膀就无法好好走路,而且途中又差点失去意识,海迪之后就小心翼翼地抱著他。 「抱歉,海迪?巴兰……你才刚上任就……」 「不会……」 「海迪?巴兰没错吧……?」 「是、是的,我是今天奉命上任耶路瓦拉第八公军的海迪?巴兰准尉。」 「我能叫你海迪吗……?」 「咦……悉、悉听尊便……」 「悉听尊便……?你用了很难的字呢……」 「对、对不起……」 在学校中只有在课堂上会用书面用语来论述,其他都靠定型的回答就够了。他没有朋友,所以也没有谈天的机会,才会变成这样。 也就是说,海迪不习惯和别人说话。连带的遣词用字也有些奇怪。 司令嗯地一声点了点头。 「那我就叫你海迪啰……你很优秀吧?」 「并、并没有那回事。」 「你的成绩很好呢,甚至还跳级,评语中也说你有著独立自主的精神──」 那是因为没有朋友,所以没受到任何人的影响,什么事都得自己一个人去做──这种话当然说不出口。海迪感觉胸口传来痛楚,他把即将渗出的泪水吞了回去。 「……我很荣幸。」 「最近像你这种人才很少,到底为什么呢。光会迎合周围,却欠缺自主性还有积极性的年轻人越来越多……」 「是……」 「刚好我正需要像你这种……呜……」 「没、没事吧!?」 「……不。……可能有事……真的……很抱歉……咕……」 一把这位简直是明天就会,不,或许是今天就会停止呼吸的司令小心翼翼地抱进司令部,银发且有著俐落胡子的壮年军官就脸色惨白地跑了过来。 「司令!」 「……卡特吗。」 司令在海迪的怀里露出虚幻的微笑。 「又来了啊。」 搔著头说出这句话的人,则又是另一位军官。阶级章看起来是上校,因此是军官没错,但当下明明不是战争状态却留著满脸络腮胡。即使是名高大的壮硕男子,全体看起来却显得很邋遢。 「司令,你这次又在哪昏倒了?要是地点或时机弄不好甚至会送命啊。身体如果不舒服就乖乖闭嘴去躺著就好。」 事实上,他昏倒的地点很糟糕,差点就要死了,只不过是时机刚好才没有死掉。海迪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反倒在司令部的入口抱著司令动弹不得。因为司令部内有著众多军官,毫无例外地都比海迪年长,军阶也比他高,而现在全员都注视著海迪,他当然无法不紧张。 「真是个……」 高大的上校用粗壮的双手把司令从海迪怀里抱了过来。 「会给人添麻烦的人。」 「……我也有自觉啦,达多留……」 「我并不那么认为。」 「对了,你是谁?」 银发八字胡,司令叫他卡特的军官注视著海迪的脸。看来他也是位上校。 「我、我、我、我……」 海迪把右手的手刀举起,想在左胸做出公国军式的敬礼──但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该、该、该、该怎么办。 「啊……」 在名叫达多留的高大上校怀里,司令辛苦地把头转往海迪的方向。 「他……就是那个啊,新上任的……」 卡特上校的眉毛稍微上扬。 「海迪?巴兰准尉?」 「是、是的!」 海迪终于从极度紧张的咒缚中解放,成功地敬礼。 「我是本日派遣到耶路瓦拉第八公军的海迪?巴兰准尉!」 「里欧涅?卡特。我的职务是幕僚长,今后请多指教。」 「是!请多指教,卡特幕僚长!」 「嗯。」 卡特稍微缩起下颚点点头,八字胡稍微地扭曲,大概是在微笑。 幕僚长是好人,绝对是好人。海迪感动到快要哭出来,但他忍耐住了。和体弱多病的司令以及满脸络腮胡的上校不同,幕僚长似乎是个正常人,军人果然就该是这个样了。 「捞到了很有活力的家伙呢。」 达多留上校灵巧地抱著司令,耸了耸肩。 「总之加油吧,黄毛小子。索性让我见识一下『本大爷要打倒帝国』之类的气概吧,因为你还很年轻。」 「打倒帝国……」 海迪瞪大双眼。打倒帝国。虽然是有些粗鲁的表现,或许就是该立下如此远大的目标,勇往直前才是。粉碎帝国!没错,威胁我们迪斯堤亚公国安宁的帝国,打倒帝国是公国军的最大目的,身为公国军军官的海迪当然也要以此为目标。达多留上校说了很棒的话,不亏是上校。海迪往达多留上校的眼睛直视回去。我会用这双手打倒帝国! 「我会做到。」 「喔、喔。」 达多留上校挑起一边的眉毛,小声地嘀咕著「这样啊」…… 「是!请放心交给我!」 听见海迪从腹部深处用尽全力来回答,司令发出「哈、哈、哈……」这种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后,先咳了一阵子。他的两眼泛著泪光。 「……请保持那种态度喔,海迪……对了,关于你的工作──」 ╳ 「侍卫官吗……」 海迪?巴兰准尉的眼前耸立著漆成黑色并用钢铁来补强的门扉。 「而且还是随侍太守的……」 不是说感到沮丧,但──就这样吗,这种想法确实存在海迪心中。 不过这是正式的任命,虽然不是什么能打倒帝国的职位,也只能遵照指示。因此海迪站在这里,太守的私人房间前。为什么是私人房间……? 事情很奇怪,太守为了执行公务有专门的办公厅。幕僚长卡特上校却表示耶路瓦拉太守几乎都待在私人房间内。 私人房间,也就是寝室。 太守是城市以及周边一带的负责人,政治与军事的统帅。因为很忙所以不想浪费分毫时间,一整天都在私人房间内处理公务吗……吗?或许是那样,也或许不是,海迪无从得知。 「太守……」 海迪按著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气。当然,关于派任的地点,他有得到某种程度的情报,所以关于驻守在耶路瓦拉的第八公军,还有关于太守,他都比一般民众还要更了解。 耶路瓦拉和随处可见的城市不同,是防卫上的重要地点。因此太守并不是单纯的军人,也不是官员升任,而是我国迪斯堤亚公国的君主,海迪的君王──迪斯堤亚大公多里安殿下的亲生子女。 话虽如此,太守并不是全都靠父亲的关系。他年纪轻轻就加入公国军,立下了种种显赫的战功,堂堂正正地升为上将,最后把重要地点耶路瓦拉交给了他。从这种华丽又勇猛的经历来看,一定是位超严峻的贵人吧。另外,严峻是海迪故乡的方言,表示严厉、恐怖之意,超则是强调,超严峻就是非常严厉、非常恐怖。 除了战斗以外没有别的兴趣,彻头彻尾的战士,大概是这种感觉的人吧。反正等到见上面就会知道了。 海迪咳了一声后,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等了一会儿,他又敲了门。 还是没有反应。奇怪奇怪奇怪?该不会不在吧……? 海迪擦掉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该怎么办?啊,硬著头皮上啦,乾脆出声叫看看吧。 「我、我是海迪?巴兰准尉!今日受命成为随侍太守的侍卫官,请问太守阁下您在房里吗!」 「……吵死了。」 好像听见这个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呢……? 「是……?」 海迪不自觉地再问了一次,就听到有东西砸中门。 「──我不是说吵死了吗!门没上锁,你自己进来!」 「是、是!对不起!那、那就失礼了……!」 海迪慌张地打开门,踏进太守的私人房间──然后马上后退数步。 「好、好脏……」 「你说什么?」 「没有……」 海迪用手摀住嘴巴。──他说了呢?他说出口了呢?虽然不能说他说了什么呢?根本是如果不用手摀住张开的嘴巴,就会禁不住脱口而出的状态?该怎么说……这个……很厉害的房间。 这就是太守的私人房间。 即使用非常委婉的说法,依然只能给出「很乱」这个形容。 衣橱大开,床虽然有附顶篷却快要掉下来了,窗户上的窗帘也一样,桌子跟椅子都东倒西歪,梳妆台的镜子破掉,不管是床上还是地板上都有衣服、毛巾、被单、被子、托盘、杯子之类的碎片或残骸,文件、纸张、文具、类似面包的东西、类似糖果的东西、木制工艺品、坏掉的乐器、以动物还是什么东西为主题来雕刻的装饰品,乱到连踩的地方都没有。 还有不知道打翻什么液体的痕迹,和拿来擦拭后揉成一团的布。不过那大概不是布,而是衣服。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脏房间。 要用第二句话来形容,就是非常脏的房间,或者是脏到不行的房间。 而这间光看的人都会觉得悲惨的房间,它的主人正趴睡在摆满杂物的床上。 不可能。海迪无法不这么想。这是什么,不可能。 海迪想要闭上眼睛,他或许该用双手遮住双眼,但他做不到。海迪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那头像是融化闪烁的白金再混入浅色玫瑰露颜色的长发,静谧地延展在她的身体以及堆积在床上的物品之上。 女性比男性更娇嫩、纤细,彷佛是易碎品,海迪一直都这么想。海迪的母亲是健康又硬朗的勤劳人士,算是体格很健壮的人,即使如此跟男性还是不同。骨骼和肌肉的质感打从根本就有差异。 而海迪现在就正直视著所谓「彷佛是易碎品」的女性。 她只穿著轻薄的衣服,应该说,那算是衣服……吗?海迪不是很清楚。不,那种东西不该叫作衣服吧。女性应该尽量避免露出肌肤,就连海迪的母亲都只会在洗衣服的时候卷起袖子,也从没在人前做过把长到脚跟的裙角撩起来这种事情。然而她却── 啊,她……她身上穿的东西,下摆非常地,短到不像话,太短了,让脚──修长的、看起来纤细得可以轻易折断,但并不是直线,而是描绘出柔和美丽曲线的脚,居、居居居、居然不只能够看到膝盖,甚至能看到膝盖以上的部分! 她光著双脚。 海迪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女性没有穿任何东西的双腿。他从没想过人生中能够看见女性的脚趾和脚底。 而且手臂,那是什么?那手臂到底?手臂吗?那种东西是手臂?肌肉到底长在哪里?骨头?里面有骨头吗?如果用指尖去碰好像会直接陷进去,连肩膀看起来都非常柔软。肌肤。 没错,肌肤的质感很奇怪。那是人类的肌肤吗?肌肤是那种东西?不,不对,肯定不对,因为没有染上一丝其他颜色,也毫不黯淡,彷佛纤毫毛发未生,光滑柔顺。海迪认真地思考著。该不会──女人除了头发和眉毛和睫毛以外不会长毛吗?还是只有她是那样? 白皙,白到通透,要是去触摸就会消失的虚幻感,骗人般的幻想肌肤。 啊,这说不定并不是现实,海迪如此思考著。不是像幻想,而是真的是幻想。海迪或许正在作白日梦。没错,就是如此,肯定是这样,首先这一切都很奇怪。 一抵达最前线的派任地点司令就从空中坠落?突然接到要成为随侍太守侍卫官的命令?太守的私人房间是脏乱房间?这种骯脏的房间里,会有跟幻想中一样美丽,又穿著不适当服装的女人,太奇怪了。真的非常奇怪,这一定是场梦。 海迪为了确认,用力地赏了自己一巴掌。 「好痛……!?」 「……你在做什么啊。」 她保持趴著的姿势,把脸转向海迪,从发梢之间能够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淡红色瞳孔。怎么会有这种美丽颜色。 「……什、什、什……么、么、么……您、您是说做什么……什么……」 不行,办不到,办不到,办不到,绝对办不到。说不出半句话。海迪原本就不会临机应变,加上她的存在,以幻觉般的她为对象,海迪正在说话。虽然像是幻觉,那吃了一巴掌的脸颊传来疼痛,所以并不是梦──那么就是现实? 「那个……就……就是、就、就是……我、我、我是、在下是那、那个……」 「忽然甩自己巴掌,做那种事情很快乐吗?」 「快、快快、快乐……!?不、不、并、并并并、并没有、那种事……」 「你是新的侍卫官吧。」 她缓缓地爬起身来,变成侧坐的姿势,用手把头发拨开。 「──唔……!」 海迪紧闭双唇,因为他差点就要发出奇妙的声音。不、不可以,摆出那种姿势的话,会、会会、看、看见、会看见──不行,不能看,女人的脚,以及脚连结身体的部分,不行,这样不好,这样──会死,会死掉啊。 海迪把视线往上移。胸口,啊啊,衣领不是说开口很大,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开,所以胸口,胸、胸、胸……?不、不行,不能看,对眼睛来说是毒,还是猛毒,视线因而往上──脸,她的脸。 脸? 这?这种脸?人类吗?跟海迪一样是人类的脸吗……? 不同,根本不同,说不同就是不同,相差太多了,根本 不一样,不可能一样。 说实话海迪并不习惯看著女性。说到有仔细看过脸的女性,只有母亲跟妹妹。虽然如此,他对女性的脸还是有「该是怎样」的印象。 完全套不上,连一点类似的地方都没有。 不管是男是女,人的眼睛轮廓不会那么明显,而且还带有种独特的忧郁。人的鼻子应该更结实,太高挺或太松垮,有些还会歪歪的。人的嘴唇应该会太大或太小,太薄或太厚。不管从哪个角度,不管看上几遍,都不该会完全刚刚好。而且从身体和脸的比例就很奇怪,为什么脸会那么小巧适中,人的头部应该更大才对。 如果是无法套用常理的异世界姑且不论,这世上会有这种生物存在吗。 绝不可能。 完美。 有种无法压抑的炙热从身体深处涌出,海迪的视线一瞬间模糊起来。 她讶异地瞪大双眼。 「……你怎么了,突然就哭了起来。你是变态吗?」 「咦。」 海迪保持开门的姿势,用手去摸了眼睛周围。的确湿了,这是……? 该不会是泪水? 海迪正在哭吗。最后一次哭是在什么时候,海迪也不记得了。母亲说过他是很少哭的孩子,而那样的海迪正在哭?为什么?应该说一个大男人,一名军人居然哭了。海迪拭去泪水。 「失、失礼了!在、在太守阁下的眼前,居、居、居然做出这种失礼的举动……」 「我不知道你这样算不算失礼啦。」 她把一边的膝盖弯起来叹了口气。把膝盖弯起来的话就会看到,请维持这样──不是,海迪诚恳地希望她别继续那么做。 「我知道你是个非常奇怪的人了。再来呢?」 「──啊……?再来呢是指?」 「你什么时候才要杀我?」 「咦?杀?」 「反正你又是某个人派来的刺客吧。」 「刺客……?」 海迪感到很疑惑,她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她会用那独一无二的淡红色瞳孔注视著海迪呢。 简直像要把海迪的内心都看穿,试图看透海迪这个人。 「我、我是那个……于今日在耶路瓦拉第八公军上任,由安德雷司令指派为随侍太守的侍卫官,海迪?巴兰准尉,因此……那个……刺、刺客?我并不是那种东西……」 「海迪?巴兰。」 「是、是的!」 「你能够证明吗?」 「……证明。」 「能够证明自己是值得信赖的人吗?」 海迪差点要后退。 想要马上关上房门离开这个房间。海迪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感到嘴巴乾渴。她并不光是美丽的少女,只是注视著,还有提出疑问,明明就只有这样,海迪却感觉冰冷的剑刃正抵著自己的喉咙。 必须做出回答。要是做出暧昧或随便的回应,事情就严重了,海迪的直觉这么告诉他。但是……证明?该怎么做? 当他正拚命思考时,走廊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正逐渐靠近,海迪感觉到非比寻常的,类似杀气的东西,因而转过头去。 「──小、孩……?哇……」 海迪整个人退后数步,顶多只有十二岁左右的女孩一把推开了海迪,冲进了太守的私人房间内。不过,女孩身上的服装──该不会是女仆?这么年轻,应该说年幼的女孩……? 「樱大人……!今天新上任的侍卫官会来拜访,露露奇娜明明再三请求您把房间整理乾净──」 穿著类似女仆装的女孩舞动著那差不多到脖子长度的金发,猛然回头看著海迪。 「您就是新的侍卫官吗?露露奇娜的记忆无误的话,您是海迪?巴兰准尉没错吧。不用等到您说,露露奇娜的记忆也不会有错。」 「……嗯,我──不,敝人,不,在下的确是那个……海迪?巴兰准尉。」 「虽然有些失礼,似乎和露露奇娜听说的经历不太吻合呢。」 女孩用像在打量的锐利眼光眺望著海迪周身上下。 「以非常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公立学校,有著独立自主的精神,现代少有的雄壮准军官,司令明明这样和露露奇娜说。」 「……不、不好意思。」 「露露奇娜就直说了,您给人的印象就是普通,非常普通,没有什么特徵,硬要举出来的话──有种个性阴沉的感觉。」 「是……就像你说的那样。」 「那也没有关系,这是司令决定的事情,小小的侍女不该插嘴。」 态度却很高傲呢,明明是个小孩──即使想这么说也说不出口。海迪又快要哭出来了,这孩子给人的感觉非常恐怖。 「露露奇娜?莉莉路。」 女孩挺起几乎一片平坦的胸膛,完全就像在俯视著比自己高很多的海迪。 「露露奇娜只不过是一介仕女,您就直接叫露露奇娜就好。」 「……请、请多指教,露……」 「叫露露奇娜就好。」 「露、露露奇娜。」 海迪直呼其名。明明是照著她的吩咐做,露露奇娜的表情却严肃起来。 「嗯?」 「露……露,奇娜……?」 「对,请就叫露露奇娜。」 非常强大的压迫感。海迪感到胸口一紧,无法呼吸,差点就要窒息。他终于理解了,也就是说露露奇娜的意思是── 「──露露奇娜小姐。」 这样一叫后,露露奇娜稍微歪了一下头,脸上露出微笑。什……么,海迪这么想著,总算松了一口气。她一笑跟开在野外的小花一样惹人怜爱呢,虽然仅限于笑的时候。 「那么准尉,露露奇娜来带您认识环境,司令也有这么吩咐露露奇娜。」 「咦,啊,嗯,露露奇娜小姐,可、可是──我还没……」 海迪瞄了太守的方向一眼。 他感到一阵晕眩。 海迪身体并不像安德雷司令那么不好,甚至可以说身体健康是他唯一的优点,但每当看到太守本人,他就有种快晕过去的感觉。「不可以穿成那样」,如果海迪是太守的父亲,肯定会这样斥责她。当然,海迪并不可能斥责她,而是想恳求她,请穿起适当的衣服并把姿势调整好,不然的话,海迪?巴兰迟早会发狂。 「……招、招呼才……打到一半,应该说一半吗……」 「喔。」 太守不知为何躺,下去。 「是那样吗?随便啦。」 「……我、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你会回嘴呢。」 「不、不!绝不是!我并没有那种意思……」 「我是樱丝提亚莉斯?迪斯堤亚利斯。多里安大公的四女,阶级是上将,同时是耶路瓦拉的太守。」 太守将双手重叠在腹部上方,像是在森林深处进入永眠的公主般地阖上双眼。 「请多指教,准尉,如果想杀我随时都行,反正只会是白费力气。」 ╳ 由露露奇娜带领绕过主城一圈的时候,海迪也不是说心不在焉。只是他的脑海里一直有著太守──具体来说就是太守的尊贵双脚、尊贵胸口、还有尊贵的容貌挥之不去。说不定露露奇娜看穿了这点。 「樱大人是多里安大公的第四个女儿,并且是战功辉煌的公国军上将,也是本城耶路瓦拉的太守,但樱大人的年龄仅有十六岁。」 在回到太守房间的路上,露露奇娜突然说起了这种事。 「准尉您跳级后毕业于公立学校,应该就是十七岁吧,樱大 人比年轻的准尉您还少一岁呢。」 说这种话的你不是年纪更小──即使无法不这么想,海迪也清楚问女性年龄是件失礼的事。 「……对。那算是……很异常的例子吧,那么年轻就晋升为上将……」 「大公家的族人一加入军队马上就会任命为上校。」 「我、我知道这件事。不过,少将、中将、上将──虽然只是三阶,以将官来说并没有那么简单……」 「樱大人立下了足以升为上将的汗马功劳,虽然拥有著无与伦比的魔性(blood),她还是只有十六岁的年轻女性。」 「魔性……」 海迪也算是一名军人,当然知道魔性的事。不对,就算不是军人,不知道魔性的存在,大概只有刚出生的幼儿。 西方大陆姑且先不论,东方大陆的王家跟大公家,流著这些著名门家族血液的人,大致上都带著魔性来到这世上。 那么,所谓魔性到底是什么? 要用一句话来说明相当困难,其中一个原因是力量的显现方式千差万别。 也就是说,这是上流阶级的人与生俱来的特别力量,那就是魔性,一般都这么理解。 但是,实际上顺序正好相反,就是有著魔性这种特别的力量,他们才能够支配人们以及国家,并加以引导。魔性让他们成为了国王或大公。 有时魔性本身就有战术性,根据局面还会有战略性的价值,详细情报并不会公开。因此在公立学校接受军事教育的海迪,对君主多里安大公的魔性也仅止于「知道大公有这种能力」而已。当然,关于大公一族的魔性也一样,那是国家机密,非必要不该去触碰,也不能去触碰。人的嘴巴堵不住,即使无法完全阻止情报的流出,起码不该因为感兴趣而去探求。 「您懂了吗。」 露露奇娜轻轻地摇了摇头。 「生于无法逃避的命运之下,持续完成重大使命的樱大人,她的内心并非旁人所能理解。」 「……太守阁下她,所以才……会待在那种房间?」 「那是另外一件事。」 露露奇娜马上回答。有种冰冷的气息从那小小的身躯涌现,海迪因而全身发抖。──露露奇娜小姐真是可怕。 「就算真的有关,露露奇娜也不能认同。那种惨状根本无法过人类该有的生活。而且昨天露露奇娜才刚打扫完,只过了一天……还是要让樱大人自己有保持清洁的想法才行……而且樱大人甚至讨厌入浴……明明有著出众的美丽外表,真是浪费……」 看来露露奇娜也相当辛苦。海迪今后也会以侍卫官身分随侍太守,两人会背负著相同的辛劳。 嘛,不管是辛劳还是什么,光是待在太守身旁就会令人招架不住。那种打扮的美丽女性,要说存在本身就是凶器也不为过,就算映入眼帘对心脏不好,仍会紧盯不放。光是看著,脑袋好像就要沸腾,罪恶感的煎熬令人想要自杀。海迪?巴兰八成近期就会死亡。 「……总感觉不太对呢。」 海迪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什么事情不对?」 海迪并不惯于跟人对话,所以露露奇娜一问,他也无法巧妙地转移话题。 「不……该怎么说,通常毕业于公立学校的准军官最先会配置在后方,累积了一些经验后才调往前线……可是我,不,在下,为什么一开始就被派到最前线的耶路瓦拉……而且我自己想像的光景是更──」 「血肉横飞的战场?」 「在、在下是军人,所以想说会上战场……」 「居然会变成得保护公主殿下,做梦都想不到?」 「我、我并没有这么想。」 「别担心,机会马上就会来临了,准尉。」 露露奇娜露出淡淡的笑容。海迪不明来由地感到一阵寒冷,浑身发抖。 「……话说回来,让太守阁下一个人独处,没有问题吗?刚才不是有说刺客什──么……?」 海迪的脚步停了下来。 右前方是太守房间的门,门前站著一位将浓密的黑发绑成辫子的女人。和露露奇娜的体格差很多──虽然相差很大,穿的衣服样式类似,手上抱著托盘还是什么东西。她也是侍女吗?不过…… 刚说出口的,刺客,这两个字在海迪的脑海中闪过。 辫子女总感觉很可疑。 因为不是只有辫子女一个人,跟在她身后,那是──非常娇小,连露露奇娜都无法相比,身高只有辫子女一半左右,甚至连三分之一都没有,身型虽然很像人,那是人类吗……?不对,并不是人,那是──人偶。 海迪腰间佩戴著剑,配发给准军官的,朴素、以实用性为主的军剑。 当他正要握住军剑往前冲,穿著侍女服的可疑辫子女朝著门展开突击。 辫子女没有打开门,而是直接一头撞上。 「哎呀。」 当然,辫子女的额头猛击门板,她脚步不稳地摇晃,跌坐在地,手上拿著的托盘和上面的茶壶之类的都散落一地。不知为何,人偶也跟著一起跌倒了。 「……那个糊涂虫。」 露露奇娜叹著气说出这句话──这么一来。 「露露奇娜小姐认识的……人吗?应该说同僚……?」 「嗯,没错。」 露露奇娜快步走向女性。 「正如您所说,虽然令人难以启齿,她的确是露露奇娜的同僚──基吉可。」 「……是?」 辫子女揉著额头朝两人的方向看去,脸上戴著眼镜,但是已经歪了。 好大……海迪这么想。 同样做侍女打扮,所以会跟露露奇娜做比较,才益发凸显也说不定。就算不比也有很多地方很大,身高比海迪矮,但该怎么说才好,巨大吗。 体积。 质量。 海迪低下头闭起眼睛,用指头揉了揉眼皮。──不行,真的不行。与其说不行,应该是不好。糟了,非常糟。无论是太守,还是叫做「基吉可」这种奇怪名字的那位侍女,刺激都太强了。不不不,冷静,冷静下来,海迪这么告诉自己。冷静?要怎么做?希望有人教个方法,根本冷静不下来。不可能的事。因为,那是什么啊,那件衣服,跟露露奇娜的衣服很像,但不一样,根本是别的东西。就算是别的东西也不该相差这么多。 太奇怪了,绝对很怪,女性应该要避免露出肌肤。然而那,那是什么,那胸部,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本看得一清二楚,一清二楚?不对吧,用的地方错了,一清二楚不是这种情况该用的字眼,但是就是一清二楚,根本太容易看透,都快掉出来了。露在外面。胸部,胸部、胸部、胸部、胸部、胸部、胸部、胸部、胸部、胸部!胸部露在外面! 啊啊,该怎么办,海迪仰望著天花板。该怎么做才好?不,冷静点,太兴奋了。兴奋?很兴奋?不,没有这种事情,绝对不是。这是动摇,只不过是动摇而已。不可能会兴奋,又不是变态。 只是──只是,那个,那位叫做基吉可的女性,该怎么说,质量,体积,都很厉害。首先是胸部,总之就是胸部,胸胸胸胸胸部,接著还有臀部也是,什么,那是什么,赘肉?她胖胖的吗?肥肥?虽然不太清楚,但感觉那跟肥胖不太一样,因为要是肥胖,那海迪也只会单纯地浮现「啊,肥胖的女性呢」这种感觉而已。光是肥胖他并不会这么慌张。 该怎么表现才适合呢。 丰满? 丰腴? 肉肉……?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了。光只是想著脑袋就一片混乱,海迪? 巴兰快要不行了。可能是已经不行了。 「冷、冷静点……!」 海迪闭起眼睛,啪啪地拍著自己的脸颊。冷静下来了──或许是。当他一张开眼睛,露露奇娜和基吉可正注视著他。 「啊……!抱、抱歉!我、我太激动了……」 「……一点免疫力都没有呢。」 露露奇娜做出这种谜般的发言。免疫?免疫就是受到病毒感染一次并恢复后,不会再得到同一种疾病的机制。海迪是这么理解的。 「我对健康还算有自信喔……?」 「不是指那方面。算了,也好,虽然说不上是没有问题。」 「如、如果有什么问题,请你直接指出来比较好!」 「那种事之后再慢慢来。」 「……这、这样啊。」 「基吉可。」 基吉可正要捡拾托盘以及茶壶和茶杯的碎片,露露奇娜抓住了她的肩膀,那肉肉的肩膀。 「好了,露露奇娜等会再来收拾,给基吉可你来做情况一定会更加糟糕。」 「……呜,对不起,得斯。……。」 基吉可本来要站起来,中途却又摔倒,这次换她的侧头部撞到墙上。 「呜喵……呜呜呜……」 基吉可蹲下来抱著头部。 在她的身旁,人偶做著完全相同的姿势。 到底情况是怎么了呢? 基吉可丰满又肉肉的,人偶自己在行动,与其说情况到底怎么了,不如说海迪快要承受不住了。 「让露露奇娜来为您介绍,准尉。」 露露奇娜压著太阳穴用下颚对著基吉可。 「这个人并不是刺客,而是以侍女身分侍奉樱大人的基吉可。就像您看到的是个笨拙的人,请多关照。」 「……好、好的,请多指──」 海迪在说完前就冲了出去,把房门整个打开。他能够断定绝对没听错,太守的房间内传来很大的声响。 「太守阁下……!?发生什──」 骯脏房间的正中央,太守正举起那纤细的腿──这、这是…… 海迪感到一阵晕眩。 那无法称做衣服,单薄又裙摆很短,短过头的衣服掀了起来,能够看见很重要的地方!?看得到……!? 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墙壁,是墙壁,全身漆黑的男人整个人陷在墙壁里。这是怎么回事?从姿势跟位置看来,该不会是太守把那一身黑的男人踢飞?一身黑的男人直接飞著撞上墙壁?女性、柔弱、可以说得上娇嫩的太守办得到这种事吗? 「准尉?」 太守转过头来看著海迪,并且把脚放下。就在那时。 别的黑衣人从窗户进入。 「太、太守……!」 海迪冲上前去,不知道为何,他感觉身体很轻,状况非常好。然而,却有人推开了像弓箭般急速冲刺的海迪。 「走开……!」 那人是露露奇娜──咦……?海迪整个人愣住,那种讲话方式是?还有,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海迪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有打过架。但是他在公立学校修军官课程,接受了为了成为军人的一切训练。那之中有使用木剑的比试,也有包含近似实战的模拟战斗。虽然完全没有实际战斗的经验,海迪也认真地认为自己和众多强者交手过。 不过──露露奇娜,打从根底就不同。 学校的训练再怎么说也只是训练,不管多么拚命地用尽全力,也纯粹是训练。实际的战斗会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在学校拿到出色成绩的准军官,一上战场因恐怖而身体僵硬,什么都没做就战死,这种事情也十分有可能。海迪是这么想的。真正的战斗完全不同,话虽如此。 露露奇娜赤手空拳,而黑衣人拿著匕首,明明很危险。 「哈哈哈哈……!」 露露奇娜却毫不在意,不知为何还边笑边冲上去。 「你这────杂碎……!」 「……!」 黑衣人用匕首要刺露露奇娜,而且还不是因为恐惧而反射性地做出防卫行动才出手的。那个姿势,海迪十分确信,黑衣人并不是门外汉,明显是专家。黑衣人完全认知到朝自己攻击的露露奇娜,要在被杀掉前杀掉对方──可是,黑衣人没有办到。 因为露露奇娜的速度,超乎黑衣人的想像。 露露奇娜即使是空手,依然看不出任何的犹豫。 因为是赤手空拳,露露奇娜用拳头揍了黑衣人的脸。 露露奇娜的拳头发出骇人的声响,把黑衣人的脸揍扁。 黑衣人在空中转了数圈后摔到地上,手和脚都往奇怪的方向一:曲,全身一动也不动。 「不准对樱大人……!」 露露奇娜舔了舔嘴唇后一跃而起,从窗户又有一个人──第三名黑衣人正要进入房内。 第三名黑衣人大概感觉到情况不对,正要转身离去,但已经太迟了。 「出手!搞不清楚自己有几两重的虫子……!」 「咕呃……」 露露奇娜的飞踢正中第三名黑衣人的背部,发出了该说是折断还是粉碎的恐怖声音。 第三名黑衣人直接从窗户摔落。海迪瞬间向世界神卡巴拉献上祈祷。请让他平安地落到地底,能够重生为洁白的灵魂…… 这样就好了,不,真的好吗?到底好不好,海迪已经搞不太清楚──但用类似猫的动作降落到地上的露露奇娜,双眼呈现绿色。 是看错了吗。 海迪眨了眨眼,重新看过去。不,不对,不是看错。 真的在发光。 不是因为什么角度之类看起来在发光,真的从瞳孔深处散发出像火焰的光芒,正在摇晃著──那是什么? 怎么回事? 眼睛发光? 该不会她是只猫? 不可能有这种事,猫也不会那么强。不对,问题也不在那里,那到底是为何……? 「呼──……」 露露奇娜喘了一口气,眼睛的光芒也随即消失。 「您没事吧,樱大人。」 「当然。」 太守坐到床的一角上,交叉著双脚。 「不过,大白天的黑衣人,到底是哪来的蠢蛋。」 「大概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受到金钱引诱而受雇于人吧。」 露露奇娜扒开以奇异姿势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脸上的面罩。 「这种长相,看来不是西方大陆的人呢。话虽如此,也不能就此断定并非帝国的手下。」 「受欢迎的人还真辛苦。」 太守啪地一声躺到床上,把双手交叠在腹部上。 「好烦人,真的很麻烦,好想消失……」 海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注视著太守光滑的双脚。 不久他发现那是非常失礼又不应该的行为,或许该自挂东南枝,他想。 2 安详地睡吧 goat or sheep 一抵达派驻地点,司令从空中坠落,受命成为随侍太守的侍卫官,太守美若天仙,侍女不知为何是小女孩跟丰满到极点的女性,大白天黑衣人冲进太守的寝室,然后马上就被击退──海迪?巴兰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即使搞不清楚,也只能尽力完成吩咐的工作。海迪已经是公国军人,有著打倒帝国守护祖国和平的远大目标。虽然随侍太守的侍卫官似乎怎么努力都无法带给帝国打击,也只能去履行自己的责任。拼命努力的话,总有一天会接到调职令,会得到在战场上跟帝国军交锋的机会……大概。 因此,海迪做为随侍太守的侍卫官,过著忙碌的日子。 话虽如此,也不需要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太守身边。具体来说,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七点之间待在太守附近负责戒备,以及接受太守的命令,就是侍卫官的规定任务。 海迪的起床时问是早上六点,在早餐和整理仪容后还会剩下一点时问,他就用一小时左右来进行训练。午餐在得到太守的许可后,通常在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的十分钟内迅速解决。 结束任务后用过晚餐,接著要制作报告,晚上八点将报告交给司令,晚上十点就寝。夜间的警备由两名侍女,也就是露露奇娜和基吉可来执行,不过危急时刻海迪也要前往支援。 帕鲁大王38年四月八日,上任后第四天,当海迪前去要缴交第四次的报告书,皮耶尔?安德雷司令正趴在司令部内他专用的床上。司令以外还有两名军官在场,银发俐落八字鬅的幕僚长里欧涅?卡特上校,和高大满脸络腮胡的第一连队连队长罗兰?达多留上校。 「喔。」 罗兰?达多留上校看到海迪,露出了笑容。 「说人人到呢。」 「是、是!」 海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就把右手的手刀架在左胸前,做出公国军式的敬礼。 「巴兰准尉,不用那么拘谨。」 每次在司令部中看见里欧涅?卡特上校,他总是一脸严肃,说实话海迪觉得很恐怖,不,应该说难以接近。但是今天不同,他看著海迪的眼神非常柔和。 「我们不是特别在讨论贵官,达多留上校平常就是这样。」 「里欧涅,你这句话是想说我怎样?」 故意找麻烦的达多留上校维持著开玩笑的语气。海迪心中想著这两人大概感情很好吧,这么说来司令看起来也放松地躺在床上,或许该说瘫在床上。 年纪最大的是卡特上校,司令和上校大概是差不多。 统率公军的司令,整合辅佐司令的参谋们的幕僚长,有时会亲自对敌军进行突击的连队指挥官。象徵第八公军的三人,环绕著一种朋友般的轻松气氛。 说实话海迪有点羡慕。有一天海迪也能有能敞开心胸的伙伴或是朋友吗,他连和公立学校的同学都相处得不是很好,希望或许不大。 「那么……」 司令一挺起上半身,卡特上校就拿著软垫来当作靠背,司令只轻轻地点头,并没有开口道谢。司令似乎惯于让卡特上校照料,更能看得出两人交情匪浅。 「……抱歉啊,海迪,用这种形式见你。」 「不、不会,我──是不是另外再找时间过来比较好……?」 「不要紧……咳,咳……嗯、嗯,不要紧……这很平常。这只不过是……呵呵,对……家常便饭而已……」 不过白皙贵公子就是说像司令这种人吧。与其说是身强体壮、气宇轩昂的军人,还比较像个对世间与自己感到虚幻的文人,让人担心是不是得到了不治之症。如此体弱多病是否能够胜任驻留在最前线的第八公军司令,这点也很令人担心。 当然,这并不是一名准军官需要在意的事情,海迪把大约花了四十分钟做出来的报告递去。 「这是今天的报告。」 「让我看看。」 达多留上校从海迪手中抢走报告,大致上看过后,用手摸著短胡须丛生的脸颊。 「这份……喔,写得很详细嘛。可是小伙子啊,不是写得越多越好,要写重点。」 「达多留。」 司令一伸手,达多留上校就耸耸肩。 「好,好,请拿去,安德雷司令。」 接著把告书交给了司令。 司令脸上挂著微笑,把报告看了一遍。 「……嗯……整理得很好,份量确实有点多,但不是为了充数而写上多余的事情……而且,这份比昨天的报告还更好……谢谢……咳。海迪,你的字很漂亮呢,阅读起来很轻松,真是帮了我大忙。这么说来,公主的字就很惨……」 「公主……?」 「啊……抱歉,我是说樱丝提亚莉斯公主,我从公主殿下年幼时就认识她了……所以才会那样叫。现在她阶级也比我还高了,不该再叫她公主……咳。」 「司令。」 卡特上校把装了水的杯子拿了过来,司令接下杯子喝了一口后,达多留上校不发一语地抢下杯子。动作虽然粗暴,两人间却很有默契。 「任务方面你已经习惯了吗?」 司令突然这么问,海迪一下子答不出来。 司令就像吟咏完辞世诗词的诗人般笑得更开怀。 「才过三四天应该没办法习惯吧,不过……你的出身清白,从成绩来看将来也值得期待。我觉得你有资质。」 「……资质?」 司令没有回答海迪的疑问。 「我希望你能成为公主的左右手。」 而是天外飞来一句,说得像是在托付后事。 海迪只不过是小小的侍卫官,左右手是不是太看重他了?他也觉得自己没有那种才能,但这是司令的命令,身为一名准军官只能遵从。海迪敬了个礼。 「了解,司令!我会努力不辜负您的期待!」 「哈……」 达多留上校的喉咙发出笑声,卡特上校的脸颊也扭曲,那八字胡产生歪斜。海迪瞪大双眼满脸通红,心想自己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还是敬礼的方式有哪边不对? 「不……」 司令稍微皱起那形状姣好的眉毛。 「刚才那并不是命令……」 「是、是那样吗!?那么到底是……!?」 「海迪,你真有趣。」 司令边咳边发出的笑声像在珍惜生命末期的疼痛。 「真的呢。」 达多留上校表情无奈地同意,卡特上校则是用恶作剧般的表情点头。 ──有趣……? 海迪?巴兰十七岁,从没有人那么说过他。无聊的男人,无趣的家伙,让开,别进到我的视线范围,快离开,快消失,消灭吧,反倒是妹妹常用这些话来骂他。自己一定是一点都不有趣的人,所以才会没有朋友。海迪是这么想的。 司令他们是在开海迪玩笑吗?但,达多留上校虽然有些坏心眼,卡特上校却是比想像中更温和的上司,而且海迪不认为司令是会揶揄不成熟的准军官来取乐的人。 「谢谢!」 海迪敬完礼后这样说,司令他们笑得更开心了。 或许真的是在开我玩笑──海迪稍微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 「──左右手吗……」 成为左右手,左右手就是心腹。 心腹。打从心底信赖的部下。只不过是准军官的海迪?巴兰要成为公主──不,太守阁下的心腹……? 从没想像过的未来蓝图。 在狭长房间内的床上裹著棉被,海迪过著无法入眠的夜晚。 将来值得期待、有资质之类, 司令太看得起自己了。海迪无法不这么想。 说明白点,海迪只是个书呆子。因为没有其他的事情好做,除了睡眠跟进食的时间以外全心全意投入学校的课程和锻炼上,藉以排解孤独。让周围刮目相看的话,或许就有人会靠近,原本这也是如意算盘之一。没想到结果正好相反,成绩越高,海迪越孤立。他只好更认真研读书本及地图,专心在跑步和挥剑上。不这么做就会感到寂寞、空虚,而不得不为。但是现在一回想起来,同学们甚至对那样的海迪感到厌恶。 「……我那时可是拼了老命呢……」 海迪想要朋友,十分渴望能有亲密的朋友。 但是,要怎么样才能有朋友?要跟别人感情变好,该怎么做才好? 「啊、嗨,初、初次见面您好。」 海迪在棉被中试著打招呼。接著进行自我介绍。 「我是海、海迪?巴兰。那个,我是……海迪?巴兰。我的名字是……」 很生硬,海迪抓了抓头。 「不、不行……这样根本没用……」 而且实际上在这之后要拋出众多话题,好让双方愉快对话,人跟人之间的交情就是这样变深厚的,大概。 困难,越想越觉得非常困难。首先,明明没有紧急又重大的事情,却跟素昧平生的人突然攀谈,对方说不定很忙,即使那时候不忙,或许会有一、两件预定要做的事,那么根本不是该跟海迪谈话的时候吧。 海迪不想造成别人的麻烦。每个人都走在自己重要的人生之路上,身为人绝对不想做出妨碍别人的行为。 这是假设。假如好不容易克服这点,变成要跟某个人谈话的状况。 那? 到底该说什么才好? 自从懂事以来,海迪没有经历过这档事。海迪只有跟故乡的小朋友们在原野上奔跑跟追赶家畜的记忆,双亲都沉默寡言,喂、好、怎么、嗯,除了这种很简短的话之外很少说话。弟弟跟双亲很像,同样少话;妹妹把哥哥当做白痴,一开口就会单方面地骂海迪。小时候明明像只小鸡一直黏著海迪,非常可爱,为什么长大会变成那样? 也就是说,海迪并没有磨练说话技术的机会。 自己主动靠近他人,带给别人好印象,加深彼此的了解来孕育友情,这种招数他当然不可能会。 所以只能等待,等待某个人对海迪有兴趣,主动靠近。跟我说话,邀我一起玩,海迪一直等著这一天的来临。 不,并不是单纯地在等待,海迪也做出了努力。吸引别人的兴趣,让别人关心自己。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该怎么做才好?努力取得优秀的成绩就行了,这么一来一定会有人认为「那家伙不是普通人」,肯定会想成为朋友,对方不可能不这样想。 可惜海迪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甚至还是反效果。越努力海迪越受别人厌恶,和别人越来越疏远。 「……咦?这么说来……」 一回想起来,在故乡的多库达村,海迪也是默默地认真练习捉迷藏,一个人进行拿树枝打架的特训。他想要引人注目,想要大家刮目相看。于是海迪的速度变得更快,培养出体力而变强,不再会输给任何人。大家也逐渐和海迪保持距离,然后海迪就变成了孤单一人。 海迪现在终于察觉了。怎么会这样。 海迪?巴兰在故乡,还有在学校,都重复犯了同样的错误。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海迪裹著棉被在床上翻滚。这家伙是笨蛋,他无法不这么想。自己真是个大笨蛋!傻瓜!蠢货!呆子!无药可救的愚者! 「……好热。」 虽然还是四月,完全包在被子里面依然很闷热,海迪掀开棉被,从床上爬了下来。 这间房间有扇小窗,那是毫无任何装饰的窗户,上面镶著玻璃,可以手动开关。海迪打开窗户,把夜晚的空气吸进胸口。 冰凉的空气感觉很舒服,就像是心灵受到洗涤。 「……嗯。」 他感觉舒爽多了。 时间无法重来,现在再郁闷也于事无补。海迪成为了军人,该集中精神在军务上。没错,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然后要打倒帝国! ……但这对一名小小的准军官,还是随侍太守的侍卫官来说,果然是太过壮大、胸怀野心也该有个限度的目的了吧。冷静下来思考就不得不这样想,首先还是一步一步来。以军人的身分累积功绩,能够晋升的话,除了军阶以外,还能得到爵位。爵位本身只是名誉,但也有实际利益,薪饷提高,税金也会减免,爵位升到更高之后,减税及免税的范围会从本人扩展到双亲、兄弟姊妹以及其他亲戚。 说实话,正因如此,海迪的双亲才辛苦地挤出让儿子能参加公立学校入学考试的费用。 现在巴兰家的未来都压在海迪的双肩上,这么说也不为过。海迪越是出人头地,双亲的生活就会越轻松,巴兰家的名声变好以后,弟弟跟妹妹都能够缔结良缘。那个恐怖的妹妹说不定会变得有些尊敬哥哥,亲戚肯定也都会非常感激。 「无聊。」 海迪低声说著,哼地笑了一声。什么?想要朋友?无聊!海迪?巴兰已经不是学生了。又不是小孩,不该说那么幼稚的话。海迪现在也背负著一个家族,还暗自立下了背负公国打倒帝国的大目标。对于这种男人,朋友那种东西!根本不痛不痒!朋友那种东西!不需要!虽然很想要…… 「……不不。」 海迪摇了摇头。司令对海迪寄予厚望,不知道搞错了什么而给予过高的评价。但是这是个机会,得好好利用。 不管是公主的左右手还是什么都要成功当上,就算当不上也要想尽办法当上。 立下功劳之类受到认可,晋升后拿到随便一个爵位,让双亲放心,让家族富裕,变得更伟大,变成更厉害的军人,打倒帝国,为祖国带来和平!就是这个! 「……好。」 海迪静静地下定决心后,正打算把窗户关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传来了声音。 从窗外。 「睡────不────著────啊────」 「……公主。」 小声说完,海迪立刻订正。 「太守阁下。」 不行啊,要是当面把太守叫做公主,事情就麻烦了,必须小心点。海迪要受到太守的器重,成为其左右手,晋升高位,已经这么决定了。 「哇啊啊啊啊啊。不────想────睡────」 「……话虽如此。」 海迪感到疑惑。不管怎么样,面对睡不著的太守,海迪无法替她做些什么,大概没有吧。应该──没有,总不能像母亲对小孩那样陪睡唱安眠曲吧。 「噗……」 一想像就有种不明的情感涌上心头,海迪用手摀住嘴巴。陪、陪、陪、陪睡?陪、陪睡这种……笨、愚蠢、失礼、不道德的行为。对方是上将又是耶路瓦拉太守,伹还只是十六岁的女性,而且还美到不像这世界的人。明明是这样,房间却很骯脏,衣服又不穿好,对,衣服又── 「唔……」 海迪感到晕眩,他差点要蹲了下去,好不容易又站稳了脚步。不、不行、不行,不行,这必须要赶出脑海,别说想像了,不能回想起来。 「睡不著不想睡睡不著不想睡睡不著不──想──睡──啊啊啊啊啊啊。」 太守大概是在房里那张骯脏的床铺上挥舞著手脚吧,侍女露露奇娜就算放弃了帮她整理好,她还是会在转眼间把房间弄得一团 乱,那可以说是一种才能了,或者是魔性的某种面向。 「啊啊啊啊──真的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啊啊啊啊──……」 「那、那个!」 总觉得有点可怜,海迪忍不住出声叫她。但是那个是什么啊,那个,海迪到底打算讲些什么。 太守保持沉默,或许她没听见海迪的声音,也可能是睡魔突然袭击而睡著了,或者是知道海迪听到了「睡不著睡不著」而感到不高兴。如果是这样就糟了,非常糟,对方是太守又是大将还是特权阶级的权力者,最惨可能会遭到开除。 上任第四天就开除。 好想关上窗户马上钻进被窝里,但跟这种心情相反,海迪从窗户探出头去注视著太守房间的方向。 窗户似乎一直大开,太守从窗户探出身子往海迪的方向看。 月亮高挂的夜晚,外头还点燃著篝火。 太守披著像是长袍的东西,带著淡淡红色的白金色头发因夜风吹拂而摇曳。 「你还没睡啊。」 「……是、是的,偶然睡不著……」 「那?有事找我吗?暗杀?」 「我、我不会那样做!暗杀那种事!而且为什么会讲到暗杀那种……」 「不这样做就没办法杀掉我不是吗?不管怎样,我都觉得你杀不了我。」 太守仰望著月亮,像把多余的东西丢掉似地浅笑。 「要是你办得到,我早就死了。」 「……该不会前任的侍卫官要把太守阁下──」 海迪突然想到。 在海迪之前也应该有随侍太守的侍卫官,可是都没有做交接海迪就上任了,这表示前侍卫官在海迪上任前就不在了。而太守在怀疑新上任的海迪,八成还在怀疑他是来进行暗杀的。 「没错。」 太守没等海迪说话就乾脆地肯定。 「家世也不差,还有从军的经历,似乎没有问题才成为我的侍卫官。一年内他本来认真地当个侍卫官,却突然露出獠牙。虽然还没查出幕后黑手,似乎是精心策划的暗杀者,那样也还是杀不了我。」 「我、我!我……不同。暗杀太守阁下,这种事,我不会做,绝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去做。我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任谁都会那么说。」 「咦?」 「你觉得存在吗?特地先宣言要杀掉你,再靠近你的暗杀者。那很奇怪吧。」 「……的确。」 你能够证明吗,太守对海迪这么说。能够证明自己是值得信赖的人吗。 海迪如果是暗杀者,首先会努力得到太守的信赖。在信赖的对象面前,不管是谁都会放松戒心,接著暗杀者会对准那毫无防备的背部刺下一剑。 即使海迪用百万句话主张自己的清白,还跪下来宣示忠诚,对太守来说依然得去怀疑。怀疑全部都是演技,都是虚伪,都是要欺骗她让她大意,全是为了挥下凶刀那一瞬间的准备。 海迪?巴兰要成为太守的左右手。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当然必须让太守信頼他,得证明他是值得信赖的人。 要怎么证明? 「太守阁下。」 「我讨厌那种叫法。」 「啊……?」 「太守阁下,太长了,总觉得心情不是很愉快。」 「就……就算您这么说。」 「我有名字。」 「樱丝提亚莉斯?迪斯堤亚利斯阁下。」 「叫我樱就好了,因为很长。」 「不,那个,这不太好……」 直呼太守的名讳,这根本超越失礼的范畴。不能把太守叫做樱,这种事绝不能做,另一方面海迪又不能惹太守不高兴。太守似乎不想被叫做太守阁下,都明白这样说出口了,不得不遵从太守的意思。 「公、公主!」 海迪得到了天启──他觉得是那样。 「这、这样如何!叫您公主!这样就很短……啊,但是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 「微妙。」 太守宛如吹熄小蜡烛般轻轻地叹气。 「但是比起太守阁下好很多了,应该说随便啦。」 随便。 烦人。 真麻烦。 好想消失,好想就此消失。 这四天中听见了好几次,这是太守的口头禅吗,每当太守──公主用无所谓的声音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海迪就感觉到胸口一紧。 「那个……公主。」 「什么?」 「您想睡了吗?」 「啊,都好啦,如果睡不著就是醒著而已。」 「有个好方法可以引发睡意。好方法……吗,那个,大概,一定,有效果……吧。有、有效!」 「什么方法?」 「躺著闭起眼睛,接著开始数数字,不是只有数数字,而是要数羊,一匹羊,两匹羊,类似这样。」 「羊?山羊不行吗?」 「不,这个吗……不太好,羊圆滚滚,啊,是剪毛之前的羊,该怎么说,蓬松又温暖,是想像那模样听说就会想睡……山羊就不是这样了,所以基本上要选择羊。」 「羊就行了吧。」 「对、对,羊,不是山羊,请数羊,一定能够睡著,完美。」 「完美?」 「嗯!完美!」 「可是数起来好麻烦。」 「咦……那、那我来代替公主数──不,这样就没有意义了,不行!首先我在这里数羊,会吵得公主无法睡著不是吗!对、对不起,公主,还是要请您自己数……」 「噗。」 公主或许是爆笑出来了。 海迪想要看公主的笑脸而凝聚视线,但是公主无声无息地回到房内,在那时,她小声地── 「晚安,准尉。」 好像说出了这句话,不过公主的声音已经溶入夜空之中。 说不定是听错了。 ╳ 说起来海迪是容易入睡的人,很少会睡不著。但是那晚,他想著公主还有将来的事,迟迟无法入眠。于是他试用了数羊的方法,马上失去了意识,就这样一直沉眠到起床时间。如果公主也能熟睡就好了,海迪只能向世界神卡巴拉以及迪斯堤亚公国的祖神马鲁克多?梅雷克这样祈祷。 结束晨间的训练,整理仪容,用完早餐后,海迪刚要前往公主的房间,基吉可就已经站在门口了。 基吉可带著人偶,手上拿著托盘,正要打开门,刚这么想──结果并不是那样,而是她一头往门撞过去。 「啊呀。」 理所当然,基吉可的额头撞上门,转了几圈后跌倒,托盘跟放在上面的茶壶和茶杯都散落一地,人偶也跟著跌倒了。 海迪上任首日,他目击到一样的光景。有二就有三,发生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可以想见还会有更多次。 也就是说,这不是偶尔发生的不幸事故,而是常有的事情,基吉可平常就是如此。 「……呜,讨厌……」 基吉可边说边捡拾茶壶和茶杯的碎片,但那动作看起来很危险,海迪连忙冲上前。 「我、我、不,让我来收拾!基吉可小姐请离远点!」 「……嗯?」 基吉可用歪掉的眼镜后方的蓝色眼睛,呆滞地望著海迪。 「波罗准尉……?为什么,在这里?」 「我的名字不是波罗,而是海迪?巴兰……」 「哇,对不起,得斯?海兰准尉……」 「名跟姓混 在一起了。……不是海兰,是巴兰……」 「海……?巴……?海、巴……?」 「很难记的话叫我海迪就行了。」 「海迪……」 基吉可用双手调整眼镜的位置,露出柔软的笑容。 「海迪先生。」 「……很好。」 「海迪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得斯?」 「我是随侍太守的侍卫官……该怎么说,那个……待在太守的身边就是我的任务。」 「是那样吗?得斯?」 「是的。」 「啊。」 基吉可点了点头。不过她绑成辫子的头发,发量不太寻常,虽然有更不寻常的部分,但是那边不该去看,就算身为人多想盯著瞧也不该。 「海迪先生是,樱大人的侍卫官,我记得了,得斯。」 五天前开始海迪就是公主的侍卫官,和基吉可也见过不少次面,到目前为止她到底把海迪当成是什么,真是个谜团。 说到谜团,为什么基吉可的身体会这么丰满还肉肉的,衣服都快要爆开了。那个形成山谷的部分深处到底埋藏著什么呢,糟糕,身为人不该去看的地方却忍不住注目了。 「……不、不行!」 海迪紧紧闭上双眼。他的脸和头部整个都在发烫,即使试著摇头来冷却,热量却分毫没有散去,让他很困扰。 「海迪先生?怎么了吗?」 「没、没事!没……」 海迪深呼吸后张开双眼,尽量避免看到基吉可的身体。没事的,公主的情况也是像这样限定自己能够看的范围,办得到,一定可以。 「没有任何问题!」 「是那样吗?得斯?」 「是的!对了──基吉可小姐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刚才……」 基吉可往门看去,附带一提,人偶也把脸转往门的方向。 「我,想要进到,樱大人的房里,才。」 「才会对门展开突击……?」 「因为有拿东西,在手上。」 「拿著托盘。」 「对,得斯,因为我的手,空不出来。」 「遇到这种情形的时候。」 海迪把托盘捡起来,首先用双手抱住,再只用左手拿著。 「像这样用右手开门的话。」 「啊。」 基吉可眼镜后方的双眼瞪大。那时海迪察觉到了,基吉可的蓝色瞳孔些微地,虽然是不注意看就不会发现的程度,散发著微弱的光芒。 「大发现。」 「……我想这连小发现都不算。」 「我,从没想到过,得斯,我,笨手笨脚。」 总觉得是这种问题吗,还有为什么眼睛会发光?海迪无法判断是否该指出来跟发问。 应该说那人偶究竟是什么。 似乎发觉到海迪的视线,人偶轻轻地点头示意。 「──咦……!?」 「奇努可,得斯。」 基吉可似乎是想告诉海迪人偶的名字。 有著兔子般长耳朵的奇努可,头部与其说是人偶,还比较像玩偶;至于身体部分则模仿人类,穿著跟基吉可和露露奇娜相同设计的衣服。 「你、你好。」 海迪行完礼,奇努可也跟著回礼。 他重新感到战栗。 「做、做得很精美呢,人偶!?是吧……!?」 「他,还能跳舞,得斯。」 基吉可一说完,奇努可就开始跳跃、旋转,轻快地踩著舞步。起码动作比基吉可要来得敏捷和轻巧多了。 「……该、该不会活著……吧?这种生物……之类?是吗!?」 「不是,得斯。」 「啊,这样啊。」 「嗯。」 基吉可点完头后,又摇起头来。 「──是的,奇努可是,人偶,得斯。」 「明明是个人偶……」 无法理解,不过有一个地方可以理解。 虽然是从一开始就感觉到的事,基吉可的说话方式很奇妙,为什么会变成那么别扭又奇怪的说话方式,海迪终于明白了。 就像她自己评论的一样,基吉可非常笨拙,不管是手还是身体动作,连讲话方式也是。 做侍女这种工作,基吉可试图使用敬语,但是却无法好好使用,比如说只要讲「明天会放晴」,却会照平常说成「明天会放晴」,只好在语尾慌张地加上「得斯」(注1:原文分别为「明日は晴れます」及「明日は晴れる」。语意相同,而前者为敬语表现)。 「基吉可小姐。」 「唔……嗯。」 「我们冷静地来对话吧。」 海迪说完就猛烈地感到羞耻,没有朋友又不太会说话的寂寞男人,居然还自信满满地说出这种话。 「……还是算了,当、当做没听到吧……」 「为什么?」 「我根本没立场给人建议……」 「为什么?得斯?」 「我没有朋友,又不太会讲话,该怎么说,很惨,那个──我没有跟人打交道的经验……」 「一样。」 基吉可抓住海迪的手。 「得斯。跟我一样。」 「这……这样……啊。不,果然吗,那……不,『果然』活像是在说给人的感觉就是那样,哇,完全就说错话……」 「同伴。」 基吉可越靠越近。 猛烈的。 压力。 因为质量。 丰满的肉感。 「得斯。海迪先生,跟我。」 「同、同伴……」 「对。」 基吉可终于把海迪的手拉过去,紧紧地抱住海迪。 「……呜喔……」 海迪的脑袋正在沸腾,其中还有一部分异常冷静。这么──女性的胸部是这么柔软的东西吗,说实话他感到很意外。原本以为会是更踏实的东西,因为不硬到某个程度就无法保持形状。明明这么柔软为什么形状不会崩坏,怎么想都很奇怪,到底是什么构造?还是说海迪正在做梦? 「……基、基吉可小姐,请……不要生气……」 「嗯,什么?」 「手、手、手、能够放开我的手……应该说手臂吗……?」 「喔。」 基吉可满脸通红放开了海迪的手臂。 「……对不起,得斯。知道海迪先生是同伴,我,太高兴,才会。」 「不、不、你不用道歉……反倒是我要感谢你……」 「感谢?得斯?要谢什么?」 「没、没有!刚才那是一种修饰啦!没有别的意思!虽然是真心话但不是啦!」 「好难懂……?得斯。」 「抱歉……」 「我,没有放在心上,得斯。」 基吉可露出放松的笑容。 「海迪先生,和我,是同伴,得斯。」 「……你能够那么说我,啊──」 海迪看著配发的手表。由公国军专属的技师所制作的这只表精密又坚固,是非常棒的东西。不过那种事情现在并不重要。 「基吉可小姐,马上要八点了!现在不马上出现在太守面前,我就会迟到!」 「樱大人的房间,就在这里,得斯。」 「对呢!说的对!哇,好近!那、那我就──啊,可是得收拾摔破的东西……」 「我,自己来,得斯。」 「不、不要 紧吗……?」 「四年。」 基吉可边说边比出右手的食指、中指跟无名指。 「都在照料樱大人,得斯。我,是老手喔,得斯?」 「可是,你比出来的只有三根呢……」 「三根?」 基吉可注视自己的右手后,食指、中指、无名指外她还想比出小指,却没办法办到,换成要比出大拇指也是失败,到底笨拙到什么程度啊。结果她用左手的食指凑上去。 「四根,四年,这样就对了吧,得斯。」 「……没错,对了。」 「老手。」 基吉可彷佛在说交给我吧,用力地点了点头。海迪即使内心相当不安,现在只能尊重她的专业并相信她了。她有她的工作,海迪有海迪的任务。 「那么基吉可小姐,我会祈祷你顺利完成工作!」 海迪并拢脚跟立正站好,将右手的手刀架在左胸前做出公国军式的敬礼。基吉可也想学海迪的动作,却用手刀打到自己的脖子。 「……咕,呜……请、请慢走,得斯……」 「那、那我走了。」 要留下无法想像当了四年侍女的基吉可实在令人担忧,但是海迪还是得离开。话虽如此,公主的房间就在旁边。 海迪敲了敲门,没有反应。一如往常,他早就预料到了。 先咳了一声。 「我是海迪?巴兰准尉!我要进到房内了!」 说完这句后他把门打开,即使觉得这样非常失礼,不管做了几次都依然会觉得过意不去,但这是通常的进房手续。 室内搞得乱七八糟,也跟平常没两样。 公主大致上不是在东西乱丢的床上滚来滚去,就是坐在窗户旁。 「……咦?」 海迪认真地看著房内。奇怪,没人躺在床上,窗户旁边也没有坐人。衣柜门敞开,衣服到处散落,看起来也没有躲在里面,倒在地上的桌椅跟梳妆台的阴影中也没有人影。 「公、公主……?」 海迪这次不光是用看的,而是在房内到处走动。该不会是在角落堆积如山的衣服里?海迪把衣服挖开。 「哇啊。」 居然不光是衣服,还有类似内衣的东西。 海迪非常慌张,但慎重地把内衣之类的放回原本的位置。好,这样就行了,完美。海迪满足于亲手复原的衣服山所呈现的威容,边用袖子擦掉额头的汗水边叹气。 「……不、不在。」 公主她。 不在房内的任何地方,怎么可能,可是怎样都找不著。 海迪看向窗户,快要松脱的窗帘随风摇曳。平常就是如此所以他并不在意,然而窗户是大开的。 「该不会──」 刺客又从窗户入侵,把公主,这是假设──把公主掳走了。 海迪大约呆滞了三十秒左右。呆站著有什么用,没错,不是该待在原地的时候了,海迪从房内冲出来。 「基吉可小姐……!」 「呜?嗯?」 基吉可在走廊上坐著,丰满的肉体压在地板上。看来人偶奇努可代替她在捡拾碎掉的东西。 「糟糟糟糟糟糟糟了!公公公公公主她!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守阁下她……!」 「樱大人,她怎么了吗?得斯?」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见了!人不在了!不在房间里!公主没有在里面!」 「喔……」 基吉可用双手扶著滑落的镜框,将眼镜推回去。 「尿尿?」 「啊!原来如此……!」 这是个盲点,就算那么美丽,公主也是人,也是需要上小号。虽然无法想像,也觉得不该去想像,说不定是大号。应该说不上厕所反倒危险,对身体不好。 海迪总算放心了。 「……太好了,我还以为贼人入侵把公主绑架了。厕所吗……对呢……不过还是得确认一下……」 「我,去确认?得斯?确认,樱大人在不在?好吗?」 「嗯、嗯,好,那就麻烦你了,总不能由我去……」 「我是,老手,得斯。」 基吉可露出放松的笑容站了起来,用手拍拍那富有弹性的屁股后慢慢地往前走。海迪希望她动作快点,但是一催她,可能会跟走在后面的奇努可都一起跌倒,只好彻底旁观。 话说回来,为什么像基吉可这种笨拙的人会担任公主的侍女长达四年呢。只是小小准军官的海迪去想这种事或许很失礼,但在高贵的人身边负责大小事的人,普通都会要求一定的礼仪和技能,总感觉很不可思议。非常,太过丰满,衣服都要爆开了。 不,这点没有关系,对,完全没有关系,尽量别去看比较好。一看就会有种奇怪的感觉,该说是痒呢,还是晕,抑或是无法压抑。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总之罪恶感会涌上心头,让人想去掐自己的脖子。 海迪低著头闭起眼睛,开始数羊。一匹羊,两匹羊,三匹羊…… 不对,准备睡觉是想要做什么。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当海迪闭著眼睛敲了自己的头,第一匹羊就变成了基吉可,第二匹羊变成露露奇娜,第三匹羊变成公主。 公主背对著海迪。 孤独一人,从海迪,从基吉可,从露露奇娜身旁逐渐离去。 海迪想要追上那背影,但他很清楚,现在看著的公主并不是现实,只是脑海中的景象,一张开眼睛就会消失。 海迪只能目送公主,只好静静地看著。 突然,公主稍微转过半边脸。 「再见,准尉。」 说出了这句话。 海迪张开了双眼。 基吉可这时正要往回走。 「啊,海迪先生。」 「……嗯、嗯,那个,公主呢……?」 「樱大人,」 基吉可满脸疑惑。 「不在里面,得斯。看来,不是尿尿。」 3 碎裂后刺过去 pieces of heart 「什、什么──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海迪搔著头。公主不在,不见了,公主消失了,失踪了,重大事件,没错,这毫无疑问地是重大事件。海迪在八点进入公主的房间,也就是说公主是在海迪的工作时间外消失。话虽如此,海迪身为侍卫官,分配到的房间跟公主中间只相隔一间房间,无法逃避责任。现在并不是说什么责任的时候,对,以现在的骚动不该去管那种事,公主消失了。 果然是有人把公主带走了吗。一脚把黑衣男打倒的公主,会这么轻易就被绑架吗。不,说不定不是轻易,背后或许有著海迪无法想像的周全计画,就连公主也无法抵抗,只能乖乖就范遭人掳走。况且──对了,比如说睡著的时候,就算是多么身经百战的强者,也会因小孩所挥下的匕首而失去性命。睡著的时候──睡……无法入眠的公主,海迪教了她数羊的方法,公可能因此熟睡,在那段期间遭到绑架。 「我的……都是我的错……」 公主衣衫不整地被掳走,粗鲁的男人,不,坏人,坏蛋,凶狠暴徒的手会摸到公主那柔嫩的肌肤,公主会受到甚么样的对待。坏人们会对公主这种美丽的女性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海迪并不清楚,虽然完全不晓得,总觉得能听见公主的悲鸣,公主那完美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的模样浮现在眼前,海迪感觉胸口都快碎了。 「──对、对了!」 得向司令报告。 当然,他不会只受到责骂,可能还会遭受惩处,但现在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必须尽早通知司令,并请司令组织搜索队,以百人,不,千人规模的队伍来搜索公主,一定要救出公主。 海迪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为了以防万一,他先要基吉可留在公主的房间内,自己则冲往司令部,在半途遇到了露露奇娜。 「您好啊,准尉。」 露露奇娜用娇小的身体,而且还是单手就轻松拿著巨大的洗衣篮。 「怎么了吗?看您好像很慌张。」 「这、这、这是因为、公、公主她。」 「公主?您是指樱大人吗。」 「啊,嗯!公主命令我不要叫她太守阁下……」 「原来如此,的确很像樱大人会说的话,那么樱大人怎么了?」 「不、不见了!她消失了!不在房里!所以我想她消失了!啊,怎么一直讲一样的事情……」 「又来了吗。」 露露奇娜叹了一口气后,接著摇了摇头。 「咦……」 海迪眨了眨眼。 「又──是指……?什么意思……?」 「这么说来,露露奇娜忘了跟您传达呢,樱大人很常偷溜出去。」 「偷、偷溜?」 「没错。用妥当一点的表现方法就是没得到允许就外出,实际上就是偷溜。」 「很常……?」 「对,大概几天就会有一次。」 「……偷溜……」 海迪跌坐到地上,用双手撑著地板,眼泪虽然快要涌出,他还是强忍著泪水。 「……太好了……是偷溜出去啊……我还以为遭到绑架……正在想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好……太好了……不,就算如此!」 现在放心还太早,太早了,海迪奋力站起身。 「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显示公主是偷溜!我还是要去!去找公主!」 「当然,露露奇娜也会帮忙。」 「可、可以吗!?露露奇娜小姐不是有工作……」 「樱大人不在就什么都不能做了,而且必须要找到她,稍微给她一点教训。」 「那么,司令那边──」 「现在还不需要报告,这是常有的事情。」 「了解!」 ╳ 海迪就这么和露露奇娜、基吉可三人分头先从主城内开始搜索。 主城由有著太守的房间和起居室、办公处、谒见室、金库、宝物库的正殿,有著驻留公军的司令部和休息室的军事区,官员处理政务的太守府公馆,加上其他仓库和马厩等所构成,这些地方均由石头建造的坚固城墙所保护。附带一提,围住城市整体的城墙是用凝固的土为基础,外侧覆上石瓦。 主城的内部并不算很大,军官加上负责戒备的兵卒,还有很多处理城市行政事务的官员。因为公主很显眼,应该会有人目击到。 四处询问的结果,没有任何人看到公主。不在主城内吗,这么说来就在外面了。看来搜索的范围得扩展到城市内部。 「人很多,或是相反地都没人会靠近的地方。樱大人大致上都只会待在这两种地方其中之一。」 根据露露奇娜所述,那么最先该怀疑的就是市场。迪斯堤亚公国内,人们只能在指定的区域内进行买卖,并且要缴纳各种交易税。不管是城市还是市还是村,人会聚集的地点首先就是市场。 耶路瓦拉的市场相当热闹,虽然往来人数众多,但因为道路很宽敞,能够直接眺望整座市场。没有找到公主,也没得到线索。 市场附近林立的餐饮店几乎都还没开门营业。能够让马车通行的大路上也没看到公主。 那么没人的地方如何。海迪边参照记在脑海里的地图,边把小巷弄一一走过。他和基吉可、露露奇娜每一小时就会合互相联系,过了中午之后就请两人先休息一阵子。 海迪继续走在路上,他对体力还算有自信,找到公主前他也吃不下饭。海迪是个胆小的人。 露露奇娜和基吉可,还有人偶奇努可也在一小时的休息后重新加入搜索。 下午三点半,在海迪脑中,公主不在城内的想法占了优势。真的只是单纯偷溜吗,果然是受到贼人袭击了吧。 站在耶路瓦拉的北门前,海迪压著腹部的上方,他的胃传来阵阵疼痛,呼吸也有些困难。 「您脸色不太好呢,准尉。」 露露奇娜一指出来的瞬间,海迪就受不了了。 「因、因为……!露露奇娜小姐你不担心吗?都找过那么多地方还是找不到!到处都没看到!?当然脸色会不好!变得不好很奇怪吗!?」 「露露奇娜觉得就算准尉您那么激动,也不会找到樱大人。」 「你、你说的虽然没错……」 露露奇娜为什么还能那么冷静,基吉可别说动摇了,还有点在发呆,人偶奇努可甚至高兴地在跳舞──跳舞!?为什么在跳舞啊!?别用那轻快到极点的舞步继续跳了!海迪差点要破口大骂,后来又吞了回去。露露奇娜说的对,非常正确的论点,海迪对著她鞠躬。 「──对不起!我会让脑袋冷静点。没错……不冷静下来,做得到的事情也会变成办不到,知道的事情也会变成不知道呢……」 「正是如此。」 「我会反省。」 海迪叹了一口气后挺起身子,胃感觉变轻松,呼吸也不再痛苦,整个人清爽多了。 「如果是城市外面,你知道公主会去哪边吗?」 「露露奇娜是有想到几个。」 「太阳就快下山了,我们分头进行吧。地理环境我大致上有背起来,我一个人也不要紧。至于基吉可小姐──」 「……啊?」 基吉可边忍住哈欠边回答,刚才在跳舞的奇努可也不知何时趴在地上睡著了。 海迪和露露奇娜看了对方一眼。露露奇娜轻轻地点头,然后转身面向基吉可。 「基吉可,你在这里待命,樱大人要是回来了应该会通过这道北门。」 「嗯。……喵。不是喵……噫。……呼?」 基吉可的眼皮 都要阖上了,看来她真的很累,或者其实只是想睡而已。不管怎样都很丰满,特别是胸部非常厉害。 不,那种事不重要;虽然不是不重要。一看到基吉可的胸部,类似活力的东西就源源不绝地涌上。海迪敬了一个礼。 「那,我走了。」 「掰掰。」 基吉可脸上挂著放松的笑容挥了挥手,奇努可也举起那小手来挥舞。话说回来这人偶做得真好,到底有什么机关,真是个谜。 ╳ 每一座城市的周围都一样是田园。耶路瓦拉一带大多出产小麦和大豆。这些田广布于城市南侧,北侧则马上就会碰到森林。这并不是座普通的森林,而是宛如巨大野兽用爪子乱抓似地高低起伏剧烈,由无数的小河所分隔,灌木和乔木茂密地复杂交缠,无法进行开垦,徒步要穿过十分困难,叫做废地的特殊地型。自古以来称为鲁瓦拉。 耶路瓦拉之所以能成为要冲,也是因为东西狭长弧月型的鲁瓦拉废地。 要通过鲁瓦拉废地的路线有数条,但大部队要移动就会受到限制,几乎能说只有一条。 帝国想要南下并吞迪斯堤亚公国。对公国来说,鲁瓦拉废地是天然的屏障。帝国要穿过鲁瓦拉废地攻打公国只有一条路线可以选择,而出口被耶路瓦拉横阻,不跨越耶路瓦拉,帝国就无法侵入公国。 当然,公国对这片十地进行了完整的探索,各处都设置有巡逻塔和巡逻壕沟,并配置兵力,建立出一确认到敌人就会用烟雾或烟火来传送讯息的系统。即使如此,迷路的人还是层出不穷,一旦迷路,等在前方的就只有死亡。 海迪?巴兰踏进了鲁瓦拉废地。 还在四月,所以是新芽长出的季节,但树木表面都覆盖著类似青苔的东西,呈现一片绿色。听得见鸟叫,却看不见鸟。或许是因为没有风,废地的空气相当沉重,非常难以呼吸。 公国军把鲁瓦拉废地分成好几个小区块,海迪从57-3进入,要前往57-4。离耶路瓦拉本北门才不到五克罗尔(约五公里),就像踏进了人们从未进入的秘境。 不,并没有那种事。海迪正走在道路上。说是道路,乍看之下也看不出来。虽然必须避开树根和树枝,否则就无法前进,但仔细调查地面,便会发现有人用脚把地面踏得很结实。务处也有插下上面刻著公国纹章的木桩,能够用来确认是否离开了道路。 「57-4……从第三个木桩往西──所以……」 海迪正确地走在露露奇娜告诉他的路线上──应该是。 走了约五百梅特尔(约五百公尺)左右后,土地突然隆起,马上又变成下坡。 「嗯……?」 海迪停下脚步,仔细地看著前方。虽然有树干和树枝的干扰,无法看得很清楚,但前方似乎有个山谷,小河从中间流过。 河面浮著某种白色的东西。 「喔,哇──」 海迪慌张地把脸别开。不,没事,没事的,只有看到一眼,没有仔细看到,而且隔著一段距离,数十梅特尔远,只是类似那种东西映入眼帘,想说该不会是那样。无法断定就是那样,或许该靠近点确认,如果真的是那样,事情就麻烦了。 海迪认为那个白色物体应该是人。 没有穿著任何衣物,裸体的人。 海迪在寻找公主,才会突然想说那该不会是公主吧。但真的是那样吗,并不一定,而且说不定不是人,就算是人也可能是别的人,或者是尸体……? 「──如果是公主……」 那个是公主的遗体的话。 海迪吞下口水想要湿润喉咙,不行,连一滴口水都没有。 他低著头,只看著脚边,开始沿著斜面往下。 「公、公主……?」 他边慎重地跨步前进边呼喊,但是没有人回答。海迪的声音太小听不见吗,根本不是公主吗,又或者那是公主、但她处于无法回答的状态吗。 海迪的身体在发抖。很陡的斜坡,海迪为了不要滑下去而抓著树枝,确保踩踏的立足点后一步一步往产生问题的地点靠近。 公主。 公主! 公主……!? 即使想要大叫,但实际上别说发出声音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声。 倾斜逐渐缓和,差不多要到谷底了。 海迪害怕地不敢抬起头来。 突然传来了水声。 海迪吓到停下脚步。说是水声,那并不是水流声,而是有东西从水中起身时的声音。 「变态。」 声音。 女性的声音。 「咦……」 海迪不假思索地抬起头来。 「啊……!?」 他马上抬头向后转,蹲下后用双手好好地遮住眼睛。 「对对对对对对对不起……!?那那那那那那那那个我真的没有看看看看看看看看到我发誓没说谎是真的……!」 「你刚才看到了吧。」 「看看看看看看看看看看看看看看看看看…………」 海迪紧咬嘴唇。没错,说的对!公主的──对,那是公主,绝对是公主。只能承认了,乾脆地承认吧。 「我、我看到了……!一瞬间!就那一瞬间!虽然是无法记忆,没办法记得的短暂时间,我还是看到了……!对不起……!」 「烂透了。」 「没错……!您说的对……!」 「恶心。」 「是……!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虽然没差啦。」 「不行!完全不可以这样!当然有差!啊啊!一切都结束了……!」 海迪用力紧闭双眼并抽出军剑,正要把剑刃刺进脖子,公主冷冷地开口。 「你在做什么。」 在公主说出这句话后,海迪有些后悔,心想是不是不用特地在公主面前做这种事情给她看,但已经做了,就无法回头了。 「用、用我的性命来赔偿!我、我只想到这个方法!」 「住手,无聊。」 「可、可是……」 「你这样只会给我带来麻烦,住手。」 「……好、好的。」 海迪把军剑收回剑鞘内,当然他的双眼还是紧闭著,接著他在地上正襟危坐。 「那个……公主。」 「干么?」 「我该怎么做才好……」 「你什么都不用做,总之我要穿衣服了。」 「是、是!请穿!」 海迪咬著牙把拳头压在脚上。 「穿好了。」 「……已经好了吗。好快呢……」 「不好吗?」 「没、没、没有不好!不好的人是我……全部都是我不好……那我可以转过去了吗……?」 「可以啊。」 因为得到许可,海迪吐了一口气并张开眼睛,一转过头去。 「啊啊……!?」 就发出了非常夸张的声音。 公主边拨开濡湿的头发边皱眉。 「这次又怎么了?」 「怎、怎、怎、怎、怎么了……怎么了……」 湿湿湿湿湿湿湿湿透了不是吗,不光是头发,根本没擦乾啊。 公主跟平常一样穿著像是内衣般的衣物,上面再披上类似长袍的东两,虽不是光脚,但脚上穿的是拖鞋。那些全部都湿透了,因为没有擦乾身体,应该先擦乾再穿的,不然衣服,应该说内衣! 都全湿! 会变成那样。 紧贴在肌肤上! 变成透明! 海迪整个人卑躬屈膝下去。 「不行!公主这样不行……!要擦乾!全湿了不是吗……!因为没有擦乾都湿掉了……!」 「等会就乾了。」 「万、万一得到感冒。」 「到时候再说。」 「不行!要小心点!」 「不要。」 「……什么不要……说那种小孩子会说的话……」 「啰嗦,闭嘴。」 公主这样命令,海迪当然只能沉默。而当他就这么安份地蹲著时,公主她── 「你那样」 这么问海迪。 「该不会是在闭嘴吧?」 海迪无言地点头。 公主叹了口气。 「你是笨蛋吗?」 好过分,海迪只是听从公主那个闭嘴的命令。 「……我能够不要闭嘴吗。」 「随你便。」 「那、那恭敬不如从命!」 这样好吗,真的好吗,公主都说随你便了,应该好吧。 海迪猛地站起身正打算直视公主──啊啊,办不到,这种事情办不到啊。海迪只好把视线移往斜下方,这么一来公主的身影就不会映入眼帘。 「……幸好您没事。不、不过……您到底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沐浴?」 「公主讨厌洗澡,露露奇娜小姐确实这么说过。」 「我不喜欢洗澡,但我喜欢冰冷的水。」 「这……这样啊。」 「我想要一个人独处。」 为什么?为什么会想要一个人独处? 海迪很想问,他明明想知道理由,却说不出口。 公主从海迪的身边通过,开始登上斜坡,海迪赶忙追上她。 「你从一大早就一直在找我吗?」 「……是的,我和露露奇娜小姐还有基吉可小姐一起在找您。」 「明明不要管我就好。」 「不、不可以,我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 「因为。」 「因为我是大公的女儿,又是太守?」 有这以外的理由吗。公主是多里安大公的女儿,公国军的上将,还身兼耶路瓦拉太守这种重要职位。露露奇娜和基吉可是公主的侍女,海迪是侍卫官,公主一失踪当然无法放著不管。即使露露奇娜说那是常有的事,还是得去找。 然而,海迪却无法回答公主的问题。「正是如此」──如果这样回答,会不会伤害到公主?为什么这个回答会伤害到公主,海迪并不是很清楚,但他总有那种感觉。 「太守什么只不过是花瓶。」 公主稍微笑了出来,那是满不在乎的笑法。 「就算没有我,耶路瓦拉的治理依然不会出问题,但是我会做好我的工作,不需要担心我。」 海迪从上任以后,只看过公主出现在办公处两次。都是受到露露奇娜的催促把办公处桌上堆积的文件签名而已,然后马上就回房间去了。 公主没有做太守该做的事,僭越地说就是在偷懒。海迪一直这样认为,看来不是那样。 公主打从一开始就是个花瓶太守,体制上就算公主在房间里滚来滚去也不会发生问题。所以公主很少去办公处,从早到晚都在耍颓废,还偷溜出来。就是这么回事吗。 但是,会做好工作,公主又这么说。 爬上斜坡后,公主仰望著下午五点逐渐变暗的天空。 「看来有工作了。」 「咦……」 海迪也马上察觉异状。烟雾,从东北方升起,烟雾,而且不是单纯的烟雾,是烽火。那八成是信号,敌人,敌人来袭吗,但是工作是指? 「准尉。」 「是、是!」 「我手无寸铁,把你的剑借给我。」 「啊,遵命!」 即便距离并不算近,但有敌人,那么不拿著护身用的武器就会不安吧。海迪急忙把军剑连同剑鞘卸下,递给公主。 「请拿去。」 公主一抓到军剑就冲了出去。 「什──么……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海迪开始奔跑是在公主起步的七秒之后。要把七秒的差距缩短并不简单,但海迪其实很有自信。他在乡野间的山和草原一个人奔驰所锻炼出来的肌力依然健在。而且公主是女性,又瘦小,海迪还长她一岁,跑起来不可能输,马上就会追到。 不可能追不上,海迪明明拼命地在追赶,为什么,公主在没有道路的废地上飞也似地奔跑,差距完全没有缩小,甚至还慢慢拉开。这是什么速度。 应该说,在这种恶劣路况下,那样奔跑很危险。废地有著一堆危险,视野狭窄,一不小心就会跌倒。到处都有高低差,还有很深的裂缝,才刚爬上去的地方有可能接著立刻变成断崖。 公主完全不当一回事,不是很粗的树枝她就直接撞上去。拖鞋已经脱掉了,她光脚轻松地跳过地面的龟裂,不高的山崖她也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并非常人。 海迪无法不这么想。 人类有著恐惧感这种东西,在暴风雨之中毫不犹豫地跳进浊流里的人大抵并不存在,身体会擅自反应而做出防范,双脚会动弹不得,那是理所当然的。 公主不觉得恐怖吗。海迪觉得很恐怖。用那种方式奔跑绝对会受伤,搞不好还会送命。 海迪想要阻止公主。请不要去!不要一个人去!海迪是侍卫官,保护公主是他的任务。要是公主无论如何都要去,起码海迪要站在前面当公主的盾牌。 但是都燃起了锋火,附近或许有敌人,不能大喊把敌人引过来,海迪只能一直追在公主身后。尽量不要让距离扩大,可能的话要缩减距离,可能的话……?多么窝囊!海迪边全力奔跑边咬牙──太过窝囊了吧,海迪?巴兰!就算是公主,就算是上将,就算是太守!就算拥有魔性!对方还是年纪比自己小的女性啊!?怎么会追不上……! 别害怕! 海迪对著自己说。到底在怕些什么!公主做得到,那自己没道理做不到!不是吗!? 海迪停止往下方看,不管地面上有树根还是什么,总之用力踢掉,把身体往前推。没空去躲开树枝了,直接用身体撞断。海迪好几次差点掉进裂缝里,但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往前冲。陡坡就用双手攀登上去,不管高度什么的,从山崖上跳下去。双脚都麻了,很痛,谁管那么多。海迪?巴兰追著公主的背影。怎么能跟丢,两人的距离逐渐靠近。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公主……! 距离燃放烽火的地点已经不远了。 该处是像蛇般弯曲幅度不大的山谷,没有河川流过。取而带之的是人的流动。全员都穿著黄土色,相同设计的甲胄,数量大约三十人。 「帝国军……!」 海迪准备要停下脚步,公主却直接趁势冲了上去。 「骗、骗人吧……!?」 海迪在公立学校时代闲暇之余就会去战史馆来阅读古今东西的战史,战力比一比十,一的那方获胜的战争并不是没有。只是那非常稀少所以才引人注目,就海迪知道的范围内只有三场。更何况是挑战三十倍的敌人还获胜的例子,根本没有。即使公主是有特殊力量的特别之人,凡事都要有个限度,四、五个人就算了,对方是三十人,一个人根本不可能赢,有勇无谋,那也要有个限度。 而且公主只拿著一把海迪的军剑。 相对的,帝国军的士兵是全副武装。由他们称之为机骸的甲胄包裹全身,还带著钝剑跟杓剑这种帝国独特的坚固剑器。 这叫做机士。 海迪在公立学校的课堂上有参与过死亡机士的解剖。机士虽然有著人的形状,但并不是人。帝国为了持续侵略、蹂躏、征服人类的国家,将不是人类的别种生物弄成人形来操控,那就是机士。 机士会不会感到疼痛,这点并不清楚;不管怎样,他们不会像人类那样害怕。机士不会胆怯,直到不能动为止都会遵从命令,也就是会持续战斗到死。 对那种机士们,还是三十人的集团,公主进行突击。 「公主……!?」 海迪大叫。 那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机士们当然对公主展开迎击,用既长又沉重,殴打用的钝剑来揍公主,用锐利的杓剑来砍公主。 公主没有闪开。 全部击中了。 机士们的钝剑和杓剑确实击中了公主那纤细的肩膀、修长的手臂、闪烁的头发所覆盖的娇小头部。 证据是公主所穿的长袍整件都被砍破了,然而。 为什么。 明明遭到钝剑殴打,遭到杓剑砍,公主毫发无伤,完全纹风不动,反而。 用钝剑殴打公主的机士,还有用杓剑砍公主的机士,一起像是被马车还是什么撞飞似地朝向四面八方弹飞。 海迪惊讶到嘴巴阖不起来。 一瞬间公主周围就没人了,因为朝公主攻击的机士全都一个不剩地飞到空中。 「还不够……!」 公主缓缓地拔出海迪的军剑。站著的机士还有二十人以上,公主一剑砍掉其中一人的头,再顺势砍掉另一个人的头。 还有十多人的机士朝公主冲去,结果跟刚才一样,就像以公主为中心产生爆炸,那些机士都弹飞到空中去。 公主一跃而起。 她挥下军剑,把机士的头部连同头盔一起劈成两半。 著地之后又再度跳跃,把一名机士踢倒后,要砍别的机上的头时,军剑就弯了。 「这种剑根本……!」 公主丢掉海迪的军剑,捡起掉在附近的杓剑。 用杓剑来砍。 砍。 砍、砍、不断地砍。 机士的要害是头部跟心脏。破坏头部、砍断头部、刺穿身体里的心脏,不这样机士就不会停下来。 公主彻底地瞄准机士的头或脖子。杓剑如果刀刃缺角或弯曲变得无法使用,她就捡起别的杓剑来用。 公主的瞳孔正在发光。 反射著夕阳的余晖吗,不对。 淡红色的双眸本身散发著光芒。 海迪亲眼目睹这种光景,确实无法怀疑,但他无法觉得这是现实。 其中一点是机士不会流血,正确来说是机士的血并不是红色,等同人类血液的机士体液是带点蓝色的透明液体,也没有血的臭味。只有一点青草味,不能说是很好的味道飘散在四周,不会觉得有如此凄惨。 而且太过单方面。 机士们也不是默默地被打倒,他们明明有反击,对公主却一点效用都没有。 这是公主的独角戏。 不论是谁,不论是什么事情,都无法妨碍公主。 公主光凭一人就逐渐压制了这个战场,不,打从一开始就压制了。 说实话,海迪从半途开始就看出神了。 公主的动作和海迪在公立学校学的剑术完全不同,一眼望去会觉得根本乱来,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合乎道理。 剑术是要防御、闪避、封住对手的动作,攻击对手的技术。而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让对手攻击,靠先发制人就解决掉对手。但那终究是理想,现实中很难实现。 公主完全不防御,也没有那么做的必要。虽然不了解原理,对公主的各种攻击都无效,公主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把全部攻击都反弹回去了。 所以,公主都在攻击。一心一意攻击。 一般来说不会想要用全力挥剑,那样做会产生很大的空隙,而遭到反击。可是这跟公主无关,她用全力,用浑身的力气去挥剑,毫无保留地完全把剑挥下,如果太过用力,就利用那股力量再次挥剑。有时还用剑敲地面来利用反作用力。飞身、跃全力挥斩这种剑术守则上认定是危险不应为的事情她也照常去做。 这不是剑士的战斗方式。 就像野兽靠著本能的驱使,鲁莽地在战斗。 虽然没有技巧,但排除了多余的东西,非常壮烈而美丽。 机士们就算被公主弹飞或踢倒,还是马上站起来要攻击公主,然而不是又被弹飞或踢倒,就是身首异处或头部毁坏。一段时间后,没有半个活著的机士了。 当海迪惊讶不已的时候,公主把三十名──正确来说是三十二名机士歼灭。 公主把弯掉的军剑捡起,丢给了海迪。 「还你,大概已经不能用了。」 「……没错──呢。」 海迪注视著军剑,之后把视线移到公主身上。 公主伏下已经没有在发光的双眼,嘴巴有些嘟起,肩膀有些起伏,看来也不是不会累。但似乎觉得很无聊,脸上露出受够了的表情。 「我话说在前。」 公主叹了一口气后,把还是湿的头发拨起。 「我讨厌穿衣服,因为不喜欢被包住的感觉。可是我并不是想要让人看,也不是被看到还能若无其事。」 「啊……!」 海迪连忙转向侧面。 「对、对不起……!不是,应该──该怎么说,刚才我是在看您的脸而已……!」 「我也讨厌有人注视著我的脸,感觉很恶心。」 「说、说的也是呢……!?没错……当然是那样……我得反省……才行……这样不行……根本不配当个侍卫官……什么都没做……只是看著……」 「你什么都不用做。」 「……是?」 「准尉不需要做任何事情。」 海迪忍不住看向公主。 公主面无表情。 眼中虽然有映出海迪,可是并没有在看著海迪?巴兰。 公主没有在看著任何人,或任何地方。 「我是无敌的。」 「别想说要保护我。」 「不可能。」 「没意义。」 「不需要。」 「看就知道了吧。」 「──我是无敌的。」 公主的话在破裂后,一句一句都像玻璃的碎片,朝海迪刺去。 可是受伤的多半不是海迪,而是公主。 看起来平静的公主,钝剑或杓剑都无法对她造成任何擦伤的公主,却最为深刻地承受著自己口中的话语所形成的利刃,被劈斩、撕砍著。 请不要做那种事情,请不要说出会伤害自己的话。 海迪这样祈祷。强烈地,强烈地,祈祷。 但是海迪只不过是侍卫官,还刚上任不久,并不很了解公主,几乎可以说完全不了解。他还是个一脸蠢样地追著公主,然后只能袖手旁观的没用男人……原本,他就连朋友都没有,无法了解感情的微妙变化,甚至可以说完全不懂,怎么会了解公主的心情,或许是搞错了,不,肯定是那样──对这样的海迪而言,他究竟能够说些什么? 可是他还是想说。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想说。 「我、我……!」 怎样?我 怎样?我又怎么样? 公主依然面无表情,不过──八成是在等海迪的那句话。 跟公主那伤害自己的话语不同,可能的话想让公主的内心平复、温暖起来,海迪起码想要送给公主那种话,一、两句也好。 「我──」 这时上方传来拍手声。 海迪跟公主以及死亡的三十二名机士在很浅的谷底,山谷的深度顶多只有五梅特尔(约五公尺)。 一转头往上看,山谷上站著一对男女。 正在拍手的是男性。 一眼看过去,海迪心想这两人会不会是兄妹。火焰般的红色头发,金黄色瞳孔,端正又给人高雅印象的脸庞彼此相似。 公主一捡起杓剑,男性就不再拍手,而是哼地轻轻笑了一声。 「如同我所听闻的,连侦察兵都亲自击溃真是令人惊讶。也多亏如此,让我见识了远近驰名的『即灭级的屠杀公主(desperate?princess)』的实力。」 「你是什么人?」 公主很冷静,跟吓到动弹不得的海迪完全不同。 「初次见面,樱丝提亚莉斯、迪斯堤亚利斯公主。」 男性把戴著手套的手放到胸前鞠了个躬。 「我是席克?札拉士达,叫我废王席克就好。」 「废王……」 海迪低声说著并提起军剑。虽然弯掉了,总比没有好,或者该跟公主一样捡杓剑来用?──废王,他说废王? 帝国在十一年前成功征服西方大陆后,开始侵略东方大陆。所毁灭的国家不计其数,失去国家与地位的国王中,有人战死,也有人自杀,还有活著遭到帝国军囚禁的人。 东方大陆的王族毫无例外地拥有魔性。将军事力视为最重要的帝国,看上了有时能够匹敌一整支军队的魔性,将亡国的国王们编入军队。 当然,过去曾是一国之君的人不会唯唯诺诺地遵从帝国。比起爱惜生命而宣誓效忠帝国的人,因为人质而只能选择服从,不得不卑躬屈膝的人还比较多。 总之,这样成为帝国部下的人称为废王。 札拉士达。 海迪曾经听过,大约七年前,因为受到帝国军践踏而灭亡的札拉士多王国,王家确实是札拉士达家。 「──这么一来……他是敌人的指挥官……!?」 帝国会提供废王规模可匹敌迪斯堤亚公国的旅团到公军左右的部队,让他们成为侵略的尖兵。公国军也跟废王所率领的部队交战过数次。 「特地来被宰。」 公主弯著膝盖拿起杓剑,维持著随时要冲出去的姿势。 「你是笨蛋吗?」 「你那么觉得吗?」 废王席克年纪大上海迪跟公主许多,话虽如此也还算是年轻,大概是二十岁到二十五岁左右。比起国王更像个贵公子,那站姿确实有著高贵的气息,但那贵族般的举动有点太过夸大,令人感觉厌烦。 再来,虽然站在比海迪他们还高的地方,那抬起下颚来鄙视的目光让人不满,海迪自己姑且不论,总觉得在藐视公主,海迪因此生气。 「公主啊,在此地跟你交战或许很有趣。」 席克用手指梳了梳浏海,真是令人看不顺眼的动作。 「可是,我并不那么希望。因为,我想有更适合我们的战场。」 「没有那种东西。」 公主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看来她要动手了。 「胜利,或是败北,战争就只有这些,而我一定会赢。」 「你还真不幸呢,公主。」 「那你幸福吗?」 「安娜塔西亚,你觉得呢?」 席克转头看向他斜后方的女性。被称为安娜塔西亚的女性没有看向席克,而是一直往下盯著公主。 「哥哥大人的幸与不幸跟我无关,只是哥哥大人很愚蠢这件事是确定的。」 「你讲话还是那么尖锐呢。」 「这叫自作自受吧。」 「亲生的妹妹这么说我呢。」 席克耸了耸肩,耸肩是不要紧,不能更普通地耸肩吗。现在要是能给席克一巴掌,内心一定会很爽快吧。 「我或许也是不幸,但比不上你呢,公主。因为,你将会败给我。」 「不可能。」 公主冲了上去。 「──我是无敌的,不会输。只有那是我的……!」 「你的存在意义是吧,你真的很不幸呢!公主……!」 席克和安娜塔西亚同时掉头离开。海迪他们在谷底,所以马上就看不见两人了。 公主正要爬上斜坡,就算高度只有五梅特尔也接近是断崖绝壁。要冲上去实在办不到,只能用爬的。 「公主!穷寇莫追……!」 海迪一这样说,公主就回头瞪著他。 「不要指使我。」 「没有、可、可是……太可疑了!指挥官会那样拋头露面!这一定是诱饵!前方肯定有陷阱之类的东西!」 「根据呢?」 「如、如果是我会这么做!公主很强……无敌这件事帝国军也应该知道吧!?燃起烽火的话公主就会出现,从他说话的语气来看,一切都在对方意料之内……我不觉得他会在毫无策略的情况下跟公主挑战!而且──」 「而且什么?」 「已、已经太迟了。跟我说话又花了一点时间,就算是公主,我想也追不上了。」 「对呢。」 公主从斜坡上跳下,把手上的杓剑扔了。 「准尉如果不说些多余的话,我就能够杀了那个叫做席克的废王,敌人或许就撤退了呢,真糟。」 「……唔。」 也许跟公主讲的一样。即使实情并非如此,海迪也是公主的侍卫官,他服侍著公主,对他来说公主是绝对的。他说不定该沉默地低著头,或是该回答「您说的对,我会反省」,但他办不到。 海迪认为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无法简单地改变自身的想法。对公主来说那样才好吗?说什么对方都全部肯定,谄媚、讨好,那种人才会帮上公主的忙吗?才能成为左右手吗? 「即、即使是多余的事情……」 啊啊,这是非常恐怖的行为。 海迪可能会招来公主的不满。不需要这种烦人的侍卫官,公主或许会对他死心。一旦公主要求司令进行撤换,海迪马上就会被开除。转换所属部队,评价下降,在经历上留下污点。结果可能就无法出人头地,背叛双亲的期待。 现在还来得及,果然变成点头机器才好吗?对公主没有帮助?谁管她啊!任性、棘手、麻烦、弄乱房间、不好好穿衣服,在想什么都无法得知的公主,变成怎样都和我无关!随便她啦! 要是海迪能够这样豁出去,那不知有多轻松。 「……我、我还是要说!就算会受到公主的责骂……我还是要说!公主应该更爱惜自己!不重视自己的话会很困扰!我会很困扰!露露奇娜小姐、基吉可小姐、还有司令绝对都很困扰!」 「就算你们困扰,我并不困扰啊。」 「居、居然这样回应吗!?糟、糟糕!这个回答超过我的对应能力……」 「对应能力也太差了。」 「……如果对应能力好的话,我想就能普通地交到朋友……」 「你没有朋友吗?」 「是的……很令人羞耻,但就是没有……不是很少,连在学校都是零……」 「噗。」 公主该不会是爆笑出来了吧。 只看到一瞬间像是笑出来,所 以无法确定。 「我也没有朋友。」 「那、那……我们是同伴呢。啊──」 脱口而出后,海迪非常焦急。对方是公主,是大公的女儿,叫她同伴是大不敬。 「……对、对、对不起……我太轻率了……」 「你指什么?」 「不、那个,我说公主是同伴……」 「公主的话不能成为同伴啊。」 「没有,绝对没有那种事!只、只是……成为我这种人的同伴说实话好像有点……啊,这么说来,基吉可小姐也没有朋友,说我是同伴……」 「因为基吉可从以前就是那样。」 公主稍微挑起眉毛,表情像在说真拿那孩子没办法。 「她不可能交得到朋友啦,光是站在原地就会带来麻烦。」 惨烈的评价,以侍女来说,她的确是给周围添麻烦的存在。不过,从以前?基吉可说当了四年侍女,说从以前感觉有点太夸张。 「基吉可小姐和您认识了很长一段时间……是吗?」 「从我懂事开始吧?」 「咦!从那么久以前!?」 「基吉可是我奶妈的养女。」 「这、这样的话,您跟基吉可小姐就是儿时玩伴──类似朋友的关系不是吗……?」 「基吉可几乎都不跟我说话,她都从远处看著我,我觉得很不舒服。」 那一定是对方是公主殿下,基吉可才会有所顾忌吧。应该说,她会不会是怕公主──说不出口。还是说这种时候该直接地说出来?海迪无法判断。 「……原来,是那样啊。基吉可小姐是奶妈的养女,一直待在公主的身边才成为侍女。这样,原来如此。那么基吉可小姐成为侍女前,奶妈负责照顾公主……?啊,那露露奇娜小姐──」 公主本来要开口却又闭了起来,她低著头紧咬下唇。海迪心想这下该不会该磕头道歉吧?因为──因为,公主的样子怪怪的,惹她生气了吗?不对,不是那样,公主像在忍耐什么,表情很痛苦。海迪接触到什么不该碰触的事情了,起码也是将要碰到了。那──会不会是奶妈的事情……? 「我要回去了。」 公主迈开脚步。 「咦,啊,等、等等──」 海迪把军服的上衣脱掉。 「公主!请、请穿上这个!不行啊!你那副模样!不行……!」 「你要我穿这个吗?」 公主接下海迪的上衣后一直注视著。不妙……吗,或许真的不妙。虽然有洗,但刚才流了很多汗,而且居然叫公主穿侍卫官的上衣。 「奇怪的衣服。」 公主皱眉──还是要把海迪的上衣套上──的时候又停下来把衣服揉成一团,丢回给海迪。 「我还是不想穿。」 「唔。」 海迪用脸接下上衣后小声地说。 「……果、果然啊……」 4 我的头要爆炸了 crazy for you 帝国军,来袭──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耶路瓦拉的大街小巷。 耶路瓦拉城市的周边有几个村,警报当然也传到了那些村子,居民们大举逃进耶路瓦拉,城市内马上就陷入一片混乱,日落后也没有沉静的迹象。城门平常都是下午六点就关上,今天为了收容附近的避难民众延长开放时间。 敌方的间谍可能会混在避难民众中进入城内,为了以防万一,进入城市的手续变得严格,得花上不少时间。队伍一长自然就容易起纠纷。卫兵人数变多,大量的士官和兵卒在市内巡逻,要是发生事情就会出动部队。主城内也为了准备迎击和控制城内情况而非常忙碌,官员们今晚也没有要返家,会留在主城内。 虽说有鲁瓦拉废地守护,这里还是最前线,海迪早就做好某种程度的觉悟,实际上事情也变得很麻烦。 晚上八点四十五分在司令部举行的军事会议公主也有出席,只不过是小小侍卫官的海迪站在司令部的外头,里面谈了些什么他无法得知。 会议在十五分钟左右结束,应该说只有公主先从司令部走了出来。 「公、公主,会议呢……?」 「太麻烦了所以我退席了。」 「咦咦咦咦……」 「你有什么意见吗?」 「当然有啊……」 「我不听。」 「果然啊……不是!」 海迪勉强地挺起胸膛,先咳了一声。 「请、请您听我说!公主!那种,啊,像军事会议这种,该怎么说,工作,对,工作,考虑到您的立、立场,应该要好好参加──」 「等你能好好讲完再跟我说。」 「……是……抱歉……对不起……」 「安德雷要你报告十点再交上去。」 「啊,是!了解!」 「别跟我敬礼,真烦。」 请不要说真烦嘛──这种事都要发牢骚的话根本无法当公主的侍卫官。海迪把公主送回房间后,急忙地把报告写好。晚上十点他前往司令部,就看到司令运来简易床铺,躺在上面跟幕僚们交谈。 军事会议看来是结束了,但他还是很忙碌。当海迪站在门口等待时,司令发现了他,招手要他进来。报告由表情严肃的卡特上校收下,司令则把靠在简易床铺旁的一把剑拿起来。 「海迪,你的军剑被公主弄弯了对吧?你就用这把吧。」 周围的幕僚全都吓傻了眼,理由很明确,连海迪都很惊讶。 不管怎么看,不管怎么想,这都是司令的东西,只是一名小小准军官的海迪,怎么能借用第八公军司令的佩剑。当然更不可能收下,太过惶恐,会让人想自杀。 「不、不、那个、可、可、可、可是,那是……」 「啊,不用担心,我虽然没有在用剑,保养还是有好好做。并不是由我来做,而是交给卡特上校。」 「不、不、不是那种问题……」 「那是怎么了?」 「我、我、在下只是一名准尉……」 「啊,这样啊,你今天晋升了。尉官的话,就算没有得到上面的许可,光靠我的权限就能那么做。海迪,你现在起是少尉了。」 「咦咦!?」 「不需要讶异吧?准军官一经历过实战就马上会成为军官,规定上就是那样。」 「对、对呢!?是,我了解了,但事情来得太突然……」 「来,把徽章拿掉。」 「好、好、好的!」 海迪用不太可靠的动作拿下了准尉的徽章,卡特上校随即递给他少尉的徽章,「是、是!」他敬完礼后便做交换把新的徽章别了上去。接著再一次对著司令部全体人员敬礼,幕僚们最好的反应也只是露出「喔」的表情,几乎都无视他。理所当然,不过是一名准军官成为了军官,根本没啥大不了,只是小事情。话虽如此。 「……少尉……我成为少尉……突然变少尉……」 「恭喜你,海迪?巴兰少尉。」 司令露出微笑,然后把看起来就很精美的剑拿到海迪眼前。 「那这就当是我给你的礼物,其实这是传家之宝。」 「传、传家之宝……!?」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啦,而且我要是挥了剑,就会有三天爬不起来,根本毫无用武之地。你的剑术不错吧?希望你能有效活用这把剑。」 有效活用,办得到吗?海迪为了保护那位公主而挥剑。到底会不会有那种机会? 但是司令也应该知道,关于公主的魔性,以及性格。司令充分地有所理解。而在这些前提下,命令海迪要有效活用传家之宝的剑。 要他用这把剑帮上公主的忙。 那么海迪也不该逃避。 他也不想逃避。 「那就请容我借用。」 海迪捧著传家之宝的剑。 司令一放手,他就感受到沉重的重量。 海迪后退之后鞠躬。 「感谢司令。」 「我话先说在前,这不是借,我把剑送给你了,据说是不坏之剑,传说中的。」 「不坏……」 「很古老的东西,现在已经做不出来了。据说是制作方法跟材料里面有秘密,我们迪斯堤亚公国的宗主国卡巴拉大王国,过去就是靠那种剑的威力来发展。」 「咦……那么,这是──那个卡巴兰剑……!?」 司令一派轻松地点头。等等。 卡巴兰剑? 该不会是历史的课堂上学习过的那个……? 以世界神卡巴拉当做祖神的卡巴拉大王国,现在与其说是宗主国,实际上不如说是靠耶路瓦拉在内的三个公国来保护,才勉强保持住尊贵的血脉跟面子。原本过去是下辖和三王公侯国的东方大陆第一大国,再更往前追溯,卡巴拉大王国的起源卡巴拉古王国时代,更是一时之间支配东方大陆的一半,影响力扩及到全世界。 而支撑著古王国时代爆发性的势力增强的东西,正是卡巴拉之剑(卡巴兰剑)。 以恐怖的锐利程度著名,不会断,不会弯。各个国家,剑士们,无法之徒都在追寻,最后制造那种剑的技术还是没从古王国流出。另外也没有传承下来,沉入历史的深沉海洋而消失…… ──海迪所学的就是这些。 卡巴兰剑。 正是一种传说。 不坏之剑。 「传……传……传……传……别说传家之宝了……」 手正在发抖,不只手,连全身都在抖。海迪快哭出来了。 「……国……国……国国、国……国、国……国宝不是吗……」 「你真夸张。」 司令耸了耸肩。 「这可能是一般大众所不知道的事实,卡巴兰剑现代还留存不少,公主也有几把。」 「……公主她是公主……我只是一介庶民……」 「贵人因为是贵人就高贵那只是幻想。」 司令稍微露出笑容。 比起平常欠缺了温暖,无情,像把人推落谷底,某种意义来说比平常更像军人的冷酷微笑。 「贵人想要保持高贵,就必须显示相对应的价值。不管是贵族还是庶民,高贵的人就是高。当然反过来也是。海迪,你要怎么使用那把剑?」 ╳ 海迪?巴兰该怎么使用这把剑。 边思考著司令所给予的题目,海迪在公主的房间前待命。 不久前因为上厕所而走出房门的公主,才刚用傻眼的表情对他说「回自己的房间睡吧?」。不知道何 时会发生事情,所以海迪在公主的房间旁边摆了椅子坐在那里,如果想睡了就裹著毛毯躺在地上就好。为了应付紧急状况,必须让身体休息。那照公主说的回自己的房间在床上睡就好了,但海迪不想那么做。 海迪感到紧张而神经紧绷。 因为战争,战争要开始了。 原本很久之前就跟帝国一直处于战争状态。海迪出身于乡下,故乡的多库达村离邻接著帝国的国境很远,进入公立学校而前往的公都迪斯堤亚瑞斯也在耶路瓦拉的遥远南方。 在校内,特别是海迪修习军事课程,一直不断有人教导现在是战争状态,我们公国正面临危机。即使有这种认知,说实话,还是感受不到帝国的实际威胁,没有那种机会。 海迪并没经历过战争。在耶路瓦拉上任后也没有亲身感受过战争。应该距离很近的战争总觉得很遥远,当然,那是错觉,非常大的错觉。 第八公军早完成了战争的准备,所以巡逻塔才会发挥功用点燃烽火。帝国的斥候部队由公主一人眨眼间歼灭。第八公军随即摆出战斗态势,周边的居民也开始避难。战争就在身边,甚至海迪早就身处战争之中了。 没发现这件事,海迪真的太愚蠢了,太不成熟,跟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没两样。可是,他已经懂了。战争,要进行战争。 为了保护并非士兵身在故乡的双亲、妹妹、弟弟、亲戚朋友、邻居、其他人、和军队无关的公国民众、男女老少,海迪要战斗,因为他是军人,军人必须要战斗,军人是为此而存在,用民众的税金来养,为了进行战争,为了在危急时刻,能够挺身成为公国的盾牌。 接下来海迪要进行战争,战争、战争、战争、战争、战争、战争、战争、战争。 他很清楚。 海迪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他有那种自觉,这是不好的事情,快冷静下来。 保持平静。 冷静下来。 海迪握住他所抱著的剑的剑柄,稍微把剑从剑鞘中拔出来。 走廊上设置著灯,灯光照亮的剑身浮现像是降霜的剑纹。 从没看过这种剑。剑柄、剑锷,还有剑鞘的外表都不是很华丽,但是很精细,而且最重要的是剑身。 迪斯堤亚公国名门贵族安德雷家的传家之宝。 剑名为瓦帕。 听说是由传说中的飞龙之名而来。 卡巴兰剑,瓦帕。司令赐给海迪这把剑,海迪也收下了。当有一天,比如说司令高升而离开第八公军,或是海迪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待在第八公军,那种时候就该还给司令。当然海迪也打算那么做,总之这把现在是海迪的剑。瓦帕,不坏之剑。 海迪原本就喜欢剑术。男孩子这种生物,本来一拿到棍棒就会当做剑来打架。海迪则是有空闲就拿起纯手工的木剑挥舞,并不只是乱挥,他还自己下了工夫,编出一套自我流派的剑术。令人意外地,这种伪剑术在公立学校也能派上用场。海迪不只在比试中打败好几位都市的同学,还连或许因为对手是学生而大意的武术教官都打赢了。 那时海迪一瞬间做了个梦,这样一来自己就成为英雄了吧,可能终于能交到朋友了呢。当然,事情并没有那么发展。 武术教官虽然称赞海迪,但明显地只是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同学们则连跟海迪说话都没有,说实话大家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明明得到胜利,却感觉非常尴尬。 之后在剑术的课堂上,没有半个学生会认真跟海迪比划。武术教官偶尔会跟海迪比试,他觉得要是不认真就太失礼,所以都认真地战斗。和剑术专家的武术教官之间的比试每次都很快乐,强力的对手能够引出海迪的力量,对手越强,就能够使出平常无法做出的动作,能够更锐利更用力地挥舞木剑。海迪从没有输过,反过来说,都多亏武术教官很强,他以无败的成绩从公立学校毕业。 海迪很喜欢剑术。 剑术让海迪变强。 另一方面,剑术让海迪变得孤独,在比试中赢越多场,海迪和同学们的距离就越来越远。海迪应该要随便赢几场跟输几场,但是在比试中因对方放水而赢,海迪一点都不会高兴,那还不如输了好。这是比试,输了也不会死,不是实战,所以输了就抱持浑蛋下次我要赢的想法,努力锻炼自己就好了。 不是实战。 海迪赢得的胜利,全都不过是孩子的玩耍,或比试而已。 玩耍姑且不论,就算在比试中多强,也不一定能把实力发挥在战场上。 带著这把瓦帕,海迪将要前往真正的战场。 把剑身插回鞘内,他叹了一口气。身体的颤抖无法停止。 脚步声传来,海迪在张开眼睛之前就知道是露露奇娜。不只是她,每个人的走路方式均有其特徵。定睛一看,果然是露露奇娜拿著托盘走了过来,海迪从椅子上站起来并敬礼。 「辛苦了,露露奇娜小姐。」 「露露奇娜只不过是侍女,不需要敬礼。」 「啊,嗯,抱歉。」 「准尉您──」 露露奇娜看了海迪的徽章一眼后,嘴角稍微上扬。 「失礼了,您晋升为少尉了呢,恭喜。」 「啊,谢谢,这只是照规定,原先就预定好的晋升……」 「晋升还是晋升啊?」 「说……说的对,嗯,我很高兴。那个──露露奇娜小姐有事要找公主吗?已经夜深了呢。」 「露露奇娜拿来了香草茶,露露奇娜想说反正樱大人还没睡。」 「啊啊!这、这样啊,那我现在就开门──」 海迪正要打开公主的房门,露露奇娜却边用右手拿著托盘,边把左手的食指贴到嘴唇上。 「请等一下。」 露露奇娜放低音量这么说,海迪就收回了原本要开门的手,小声地说。 「……什么?」 「您要不要跟露露奇娜谈一会?」 「咦,是可以啦……」 「露露奇娜一定能让您看到有趣的东西。」 「……是那样吗?」 「嗯。」 露露奇娜露出惹人怜爱的笑容后,把音量变回原本的大小。 「露露奇娜很感谢您愿意待在樱大人身边。」 「啊,不,那是,我是侍卫官,这是当然……但是与其说身边,只能待在附近我还觉得很抱歉……」 「只要待在身边就很够了。」 「……我能发问吗?」 「请。」 「那个……该怎么问才好,也就是说──你除了期待我待在公主身旁,并未抱持著『我能做更多』的期待吗……是这样吗?」 「少尉您有看过了吧?」 那种战斗方式,露露奇娜应该是想说这点。 海迪看到了,亲眼看过。 「嗯。」 「那么我反过来问您,少尉如果是露露奇娜,能要求待在樱大人身边以上的事情吗。」 如果说希望一起战斗,希望能跟公主并肩作战,要求普通的人类那种事情太过分了。露露奇娜想说的就是这样。 「……我能做到的事只有待在公主身边……。」 「现实情况下只能说很困难呢。」 「但是那样的话──」 海迪回想起来。 公主那些破碎后朝著海迪刺过去的话。 我是无敌的。别想说要保护我。不可能。没意义。不需要。 公主像在拒绝海迪还有跟海迪划下界限才那么说,然后可能伤害了自己。 过去海迪一个人挥舞著木剑。─ ─我!我是一个人!我没有朋友!我孤单一人!像在这样大叫,像在宣泄这些似地,一个人一直挥舞著木剑。寂寞又悲伤,感觉自己是无聊的蠢蛋,但他只能那么做。 「那样的话……公主不就一直一个人,必须一个人持续战斗吗。这样不行啊,因为,和帝国军的战斗并不只是公主的事情,是我们公国人民,大家的战斗。起码我是军人,我必须要战斗。」 「光只凭感情就能战斗吗。」 「这……」 「硬要去战斗也只是平白丢掉性命,一般称做有勇无谋。」 露露奇娜突然歪著头,并吊起单边的眉毛。 「听好了,黄毛小子,要怎么想是你这家伙的自由,像你这种天真的家伙如果做出乱来的举动而死掉,樱大人会变成怎样?你以为她能保持平静吗?别开玩笑了你这蠢货。需要揍你一拳吗?嘛,如果露露奇娜大人认真地揍下去,别说醒来了,眼珠会飞出来马上挂掉吧。你要再继续说那些疯话也没关系,当一判断你这家伙是不会对樱大人带来好处的垃圾,那瞬间露露奇娜大人就会亲手杀了你,懂了吗?」 海迪无法呼吸,他活到现在从没遇过那么具有魄力的要胁。露露奇娜完全把海迪压制住,他只能点头说,是,知道了,对不起,这样道歉而已。现在不马上那么做她可能真的会把海迪殴打至死,不是可能,她一定会那么做。 明明是如此,为什么海迪却在迟疑。他是笨蛋吗?一定是笨蛋,是个大笨蛋才会说出口。 「判、判断……露露奇娜小姐判断我是垃圾桶?垃圾?都好啦,总之那样判断的话,请、请杀了我!可以!请那么做没关系!但、但是,即使如此!我也不想让公主一个人!想在公主身旁战斗!如果可以,还想挺身站在公主之前战斗!不是办不办得到的问题!我、我、我、我!我想那么做……!」 「小鬼……!」 露露奇娜的绿色瞳孔发出光芒。要来了。 左拳。 海迪无法动弹,究竟是无法闪开还是故意不动,他自己也不清楚。总之海迪动也不动地瞪大眼睛注视著露露奇娜的左拳。呼吸都快停了,应该说呼吸已经暂停了。她的左拳瞄准海迪的下颚,在还有五米里尔(约五公厘)的地方静止下来。 「喔。」 露露奇娜一边嘴唇扭曲做出笑容,原本要殴打海迪下颚的左手拍了拍海迪的脸颊,光芒也从她的瞳孔消失了。 「居然敢对这个露露奇娜说出那种自大的话──看来,您的胆量算得上一回事呢,少尉。」 「……是、是那样吗……」 「值得露露奇娜称赞您。」 「谢、谢谢。」 「但是,您绝对不要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 露露奇娜把左手收回去,接著把那只手放到自己平坦的胸前。 「别担心,不会让樱大人一个人战斗──有露露奇娜在。」 「魔性。」 海迪不小心脱口而出,不过他早就在怀疑是不是那样。 「露露奇娜小姐你有魔性吧,大概……基吉可小姐也有。」 「基吉可她的状况比较复杂,因此没有把当作是魔性,官方并不承认。」 「官方……?」 「不只我们公国,魔性要由国家认证和管理。」 「……我不知道有那种事情。」 「少尉您不知道也很正常。魔性,那是种特殊的力量,有时还会是强大的力量,虽然因此广为人知,也因此才会是国家机密。关于魔性有很多一般大众不知道详情的秘密。」 「露露奇娜小姐的魔性受到我们公国的认证……?」 「莉莉路这门家族起源于卡巴拉大王国,不过现在知道的人很稀少。」 「露露奇娜小姐是贵族……吗。」 「单纯只是祖先曾经是那样,因此露露奇娜才会继承了魔性,露露奇娜很感谢──总之,露露奇娜一出生就受到某位人士的庇护,遵从其意志当谍报员……说更清楚一点就是以刺客的身分被送到樱大人身边。」 「原来如此,以刺客……刺、刺客!?是吗!?咦咦!?刺客……!?」 「露露奇娜的任务是监视樱大人,可能的话要让她成为死者。」 「让公主成为死者──」 海迪翻著白眼跳起来。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露露奇娜稍微歪著头,然后露出野花般的微笑。 「当然现在不同了。」 「啊……这、样、啊……」 海迪安心到几乎整个人要瘫软在地。不、但是、等等,没有办法保证露露奇娜说的是实话,即使感觉她并没有说谎。虽然不愿意这么想,露露奇娜如果说谎,海迪大概也无法看穿。海迪没有把手按到剑柄上,不过他为了随时都能拔剑并不让露露奇娜发现,秘密地在准备。 「那是,真的……吗。那个──现在没有那种企图这一点。」 「哪边的糊涂虫会面对面直接问这种事?不对,在这里呢,在露露奇娜眼前。」 「……确、确实我考虑不周。如果露露奇娜小姐在说谎也不会承认呢,我这笨蛋……」 「那就是问题。」 「嗯?」 「同伴越多越好,可是啊,愚蠢的同伴会变成拖油瓶,那还不如没有比较好。」 「我有同感,那个蠢蛋就是我……」 海迪用拳头揍著自己的胸口。不能继续这样。 「我、我会想办法改过!矫正愚蠢可能没那么简单,但我会加紧努力。」 「您知道老实过头这句话吗。」 「咦?嗯,我知道,啊,该不会是在说我!?」 「少尉,您不是刺客吧。」 「不、不是,当然不是。哇,一口吃就好像很可疑……不,可是真的不是。如果是刺客,你可以杀了我,应该说我会负起责任自杀。」 「您有发现自己在讲很奇怪的话吗?」 「有、有发现……没错呢,假如我是刺客,说什么话都很可疑。或许是为了让对方大意才装得像老实过头,越想越觉得走投无路了,该怎么办才好……」 「露露奇娜放弃了旧主人给予的任务,决定要服侍樱大人。旧主人不只针对樱大人,也对露露奇娜施放刺客,而露露奇娜反过来把他们全部击退。」 「击退……是指杀掉……?」 「他们都是露露奇娜过去的同僚,露露奇娜将全员都亲手杀掉了。」 露露奇娜为什么可以用平淡的语气说出那种恐怖的事? 海迪认为她是不在意,觉得怎样都好,毫无感觉了,才会冷淡地说著。大概其实是相反的。就是很在意,觉得不能那样,还很有感触,才只能冷淡地说著。 或许她身为刺客、身为暗杀者,曾犯下一些罪行。暗杀者的自相残杀,说不定对彼此而言都是自作自受。 但是,她做了背叛以前的主人这种重大决定,也受到了报应。 她用那娇小的身躯承受了一切。 一想到她的人生,海迪的心脏就绞痛。她对公主的忠诚,那无法计算的重量快把海迪压垮了。 「向樱大人坦承一切后,露露奇娜接著这么对樱大人说。」 露露奇娜像在回忆当时似地稍微低头,嘴角还微微地上扬。 「要不要信赖这个露露奇娜全都看您,露露奇娜不管您选择哪边都不要紧,无论如何,露露奇娜已经决定要将这条命、这一生都奉献给您。要解雇露露奇娜的话那就那样做吧,露露奇娜会自行随侍在您左右。一 说完──樱大人先是愣住,然后就笑了出来。这只不过是大约一年半前的事情,要证明清白时间还不够,露露奇娜也很清楚。」 海迪也是一样,露露奇娜大概想说这句话。不可能马上得到信赖,海迪必须花时间累积成绩来证明,证明自己不会对公主有害,是会对公主有利,值得信赖的人物。 露露奇娜是在问海迪办不办得到。 有没有这种觉悟。 「我会办到。」 海迪缩起下巴点了点头,他用左手拿著瓦帕,脚跟并拢,立正站好,用右手的手刀架在左胸前。 「一步一步办到!为了总有一天能够得到信任而努力!」 「嘘。」 突然露露奇娜把食指放到嘴唇前面,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公主的房门。 之后她静静地握住门把,再招手把海迪叫来。 海迪即使感到疑惑还是往门靠进。 「……怎么了?」 他小声地问完后,露露奇娜又再一次要海迪别说话。 「嘘。」 接著她对门的另一侧呼喊。 「樱大人。」 「什、什么事!?」 公主很快就回答了。 高速回答也该有个限度。 露露奇娜随即就打开门,公主此时正要本来朝著床冲刺,这下只好维持那个姿势停止了动作。 之后公主慢慢地转过头来,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怎、怎么?有、有什么事吗?」 声音颤抖,两眼的焦点模糊不定,还有双脚不知道为何呈现内八。 露露奇娜歪著头露出笑容。 「您有在听吧。」 「没、没有听到,听、听到什么啦?」 「隔著一扇门应该听不太清楚吧。」 「所、所以我说我没在听。」 「您要是想加入对话,说一声就好啊。」 「我没有那样想,连一丁点都没有。」 「这样啊。」 「当然!」 公主有些生气地鼓起脸颊坐到床上,她低头小声地呢喃。 「……讲、讲很久我才有点在意……才、才不是要偷听呢。我没有那么做的理由,我一点都不在意,麻烦,无聊。反正跟我没有关系所以……所以才会特地在外面讲吧,肯定是那样……」 露露奇娜瞄了海迪一眼,露出微笑。原来就是这个啊。 露露奇娜刚才说会看到有趣的东西,就是指这个。 实际上要说有趣或许很有趣,可是,这是──与其说有趣,倒不如。 海迪用右手遮住脸的下半部,不是在抵挡笑出来的冲动。而是胸口整个填满,充满胸口的到底是什么,海迪并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有的感觉,第一次有的经验──这是……? 总之,比颤抖还细微的振动从脖子后方传到脸、肩膀、胸口,接著扩展到全身,引发这种振动的感情?感慨?把海迪胸口填满的东西,确切来说就是那个种类的什么东西吗?但是如果是这样,从胸口产生再从脖子后方经过胸口扩展到全身不是很奇怪吗?不奇怪吗?他搞不清楚了。 不行,海迪这么想,已经不行了,想开始奔跑,想从这里逃跑。可是却办不到。海迪想要待在这里,想看著公主的那副模样,想一直注视著,连一瞬间都不想移开目光。 想著这种事是不敬,是非常不好的事情,但无法不去想。想把那个公主关在狭窄的地方一直观赏。这样做海迪就会一直受到这种感觉的侵袭,总有一天头脑会坏掉。那也没关系,完全不要紧,甚至发狂才是他真正的愿望。 这是什么? 这股感情是? 搞不懂。 海迪?巴兰精神异常吗? 早就疯了吗? 或许是如此,不,肯定是那样。 海迪变得疯狂的原因是? 公主。 都是因为公主,都是公主的错,他打从心底没有这样想,但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公主。 公主让海迪疯狂了。 「公主也有惹人怜爱的地方吧?」 露露奇娜大概是为了不让公主听到而轻声说著。 海迪瞪大双眼。 「──啊……」 「什么?」 「嗯?」 露露奇娜和公主一起看向海迪。 海迪敲了自己的头。 「就是那个……!」 露露奇娜跟公主都一脸不可思议,但对海迪来说,感觉就像是解开了人类花了千年也无法解开的谜题。原来就是那个啊。 惹人怜爱。 可爱。 就是这个。 根本没甚么大不了。 坐在床上,用双手撑著床,低著头,不断摇晃著双脚,鼓起脸颊,嘟著嘴,一直低语的公主,那个姿势,动作,太可爱太可爱太惹人怜爱而令人无法自拔。 「……原……原来是这样……」 海迪用手指擦了擦眼角。公主太过可爱让他流泪,公主太过可爱让他陷入疯狂。 真是恐怖。 公主的魔性也很厉害,但公主的可爱也很危险,起码对海迪来说太危险了。因为公主太可爱的话,海迪会发狂,而且那忘我的状态非常舒服,无与伦比的幸福。可能的话希望公主再一次重现那个画面,如果能够让公主那么做,作为代价海迪说不定什么都肯做,不是说不定,而是确实什么都肯做。 「……这家伙是怎么了。」 被公主这么问的露露奇娜只有摇摇头。 「嗯,露露奇娜无法回答呢。」 「总觉得不太敢去问本人。」 「我、我不恐怖喔!?我是公主的仆人!」 嗯……? 海迪皱起眉头。不对吗?没错,不对,说错了。 「──错、错了!是左右手才对!啊,左右手是我的目标,身分则是侍卫官!我是公主的侍卫官,所以并不恐怖!」 「呼……」 公主躺了下来,并把双手交叠在腹部上。 「怎样都好,好麻烦,你就加油吧。」 「我会好好加油!」 「你真烦……」 「唔……」 海迪弯腰按著胸口,这不是第一次公主对他说出烦、烦人、麻烦。已经好几次了,每次多少会有些沮丧,但从没感受过像这么强烈又鲜明的疼痛。 为什么,为何会这么痛。 「敌人怎么还不快点来。」 公主闭起眼睛,对著什么都没有的空中说道。 「一切快点结束就好了。」 ╳ 对海迪来说,一切都结束他会很困扰。为什么公主要这样说呢,一思考就觉得好像真的什么都结束了。 不是结束而是什么开始了,要是能让公主脱离那种悲观,或是悲惨,还是悲伤的想法就好了。不过要开始什么公主才能开心地过每一天呢,海迪并不清楚,光是要想像閧朗快乐的公主就很困难,但他硬是想像了一下。 非常,糟糕,非常非常棒! 光是公主脸上挂著满脸笑容,帝国的野心就整个粉碎,平稳造访了迪斯堤亚公国,世界变得和平。打倒帝国。海迪为了达成这个远大目标,让公主过著幸福的日子会不会是最快速的方法? 不,并不快速,因为海迪不知道要怎样让公生幸福。那么乾脆把让公主幸福这件事当作目标或许比较好。总觉得有哪里搞错了,到底是什么搞错了呢……? 海迪在公主的房间待到早上,公主的事 情填满了他的脑袋跟胸口,让他睡不太著,但他早晨有裹著毛毯在地上睡了两小时左右。 当他一起床,毛毯上又多盖了一件棉被。 到底是谁帮忙盖上的呢。 问基吉可,基吉可又说不是她;问露露奇娜,露露奇娜则是回答「是谁呢?」,不肯直接回答。鼓起勇气问公主,公主用有些不高兴的表情丢了这种答案回来: 「有幽灵跑出来了吧?」 一下子海迪差点又要发狂,但他这次知道原因了。在睡著的海迪身上再盖上被子的是不是公主,这他并不清楚,怎么想都好像是公主,但无法断定。 可是「有幽灵跑出来了吧?」这明显很可爱。 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了,怎么会这样。 好可爱。 ╳ 而且,我们迪斯堤亚公国的美丽公主可不光是可爱。 上午八点十五分司令部举行军事会议,海迪居然得跟公主一起出席,话虽如此,也只是在公主后方待命,并没有发言权,但对一介准军官──不对,对刚成为军官的侍卫官而言,当然是非常光荣的事情。光是能亲眼看到军事会议的进行,和感觉到那气氛都会成为贵重的经验。现在是非常时期,今后会在上午八点十五分和晚上七点定期举行军事会议,不过这是第一场,所以海迪感到紧张。另外他也充满著干劲。 司令部中有个大型的长方形桌子,北边的位子坐著公主,南边的位置坐著司令,西边的位子是卡特上校以及其下的幕僚,东边的位子是第一连队连队长达多留上校以及各连队长。连队长们都各自带著副官,只是他们跟海迪立场相同,所以没有座位,站在各连队长身后。 「那么就开始吧……」 司令忍著咳嗽一宣告开始,幕僚中的一人就起立说明现状。 据他所述,帝国军尚未出击。 第八公军派出侦察兵来探查敌人的动向,都只有发现几支斥候部队,没有捕捉到主力部队。因此可推测一日内可往返的距离内没有敌军的主力部队,然而也有少数失去消息的侦察兵,不可以掉以轻心。只是耶路瓦拉的附近密集地配置巡逻塔跟巡逻壕沟,而这些地方都没有燃放烽火,那就起码不会发生在一小时或两小时后开始战斗这种事情。 城市内一直都配置著第八公军总数二万的半数到三分之二,一确认到敌军靠近,就会投入全部兵力。 到目前为止的报告经过了五分多钟。 公主突然站了起来。 「我大致上了解了。」 「……咦?」 海迪忍不住发出声音。大概?不不,什么大概,那么随便,这是军事会议,应该要更缜密些才行啊。 「太守阁下……」 司令秀丽的脸庞也皱了起来,他本来正要责备公主,却被咳嗽给打断。 「呜、咳、喔……」 「司令。」 卡特上校马上站起来轻拍著司令的背部。幕僚及连队长,还有副官们都不发一语,可是,「唉……」的气氛在司令部中回荡。达多留上校双手交叉,完全不掩饰那无奈的表情。 公主先是瞪了司令和卡特上校,接著又瞪了达多留上校一眼。 「你们有什么话想说吗?」 「咕、呜、喔……」 司令想说也说不出来,卡特上校忙著在照顾司令。 「没有。」 达多留上校把嘴巴变成两侧凹陷的形状后耸了耸肩。 「该这么说吗,反倒是阁下才有话应该要跟我们说吧。」 「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嗯,您可是我们的太守阁下呢。」 「也是。」 公主用手指轻轻地摸了下唇。 「全权交给你们处理。」 「了解。」 达多留故意夸张地敬礼,接著公主便迈开步伐了。──公主您是要去哪里正在开军事会议啊而且才刚开始不是吗不行不可以啊──即使内心这么想,在高官面前也不能做出责怪太守阁下的行为,海迪只好不安地跟著公主。公主在走出司令部前停下脚步,稍微侧身转过来。 「跟到目前为止一样,我做我的工作,你们做你们的工作,只要不妨碍我,随便你们怎么做都好。」 只有司令的咳嗽当做回答,公主走出了司令部。 「公、公主……」 跟在公主后头的海迪?巴兰少尉十七岁彷佛像只小狗。太窝囊了,怎么能够这样,得振作点,海迪这样激励自己。 「军、军事会议应该要负起责任待到最、最后,以您的立、立场来说中、中途离席有点……」 「你要那样说的话,少尉你代替我去坐那个位子好吗?」 「我、我吗?不、不,不行那样……什么代替,又不是装饰品……」 「装饰品?」 「咦?啊,那、那是比喻以只是比喻,如果公主是装饰品,那实在非常……」 「非常?」 「……非常……该怎么说……就、就是……」 「挡路吧。」 「啊!?」 「我如果是装饰品,那非常地挡路。」 「是、是那样吗?」 海迪做了想像,公主的形状,公主本身就是装饰品。要是有那种东西──装饰品不会说出烦死了或给我消失这种粗暴的话。就只是存在于那里。是说,的确存在。公主现在穿著类似长袍的东西,因为海迪不断恳求甚至要下跪了,所以前面有好好遮住。平常的模样则几乎跟穿著内衣没两样,装饰品肯定也是那样。现在穿著拖鞋,平常都是光脚,装饰品大概也是那样。如果有那种装饰品,那──会怎样呢。很,不,非常棒吧?不就是很优美的装饰品吗……? 但是……即使如此,比起装饰品还是真的公主好。当海迪脑中在想著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抵达了公主的房间。海迪慌张地要把门打开,但是拿著托盘的基吉可后面跟著奇努可从另一边走了过来。托盘上放著大概装著茶的茶壶跟茶杯之类的东西。公主叹了一口气。 「……那茶是为了谁才拿来的呢。」 确实,如果不中途从军事会议离席,公主人就还在司令部,基吉可到底是为谁准备了茶。应该说,喔,喔喔,喔喔喔喔……那种危险的脚步实在让人看不下去。即使想叫她一声去帮忙她,但她是基吉可,光海迪叫她,就有可能导致她打翻托盘。 因此,海迪选择从远方用视线来守护,但是公主不同。 「基吉可。」 「哇。」 所以我才说──不对,海迪什么都没说,然而预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基吉可的脚不听使唤,把托盘跟上面的东西全部都洒到地上。 「……哇。」 「什么哇啦,你这糊涂虫。」 公主把头发往上拨了一下,不耐烦地这么说──但那表情并不苛刻,海迪感到有些意外。 「对不气……得斯。」 基吉可很沮丧。公主看起来似乎稍微笑了出来。 「气是什么啊。」 「啊?」 「够了,我不认为能够沟通。」 「喔……我、我,要收拾,得斯……得斯?唔……」 「加油啦,你不想让露露奇娜骂吧。」 公主亲手把门打开然后进到房内,海迪原本也要跟进去,门却在眼前关上了。 「──哇,公、公主……?」 「让我一个人静静。」 受到隔著门的模糊声音拒绝,海迪站在原地不动,这是硬要进去也会被丢东西轰出来的状况。 没办法了 ,海迪选择帮忙基吉可。得要一边注意不看到基吉可那不合常理的胸部和臀部,算是件苦差事。当收拾完毕后基吉可和奇努可离开,海迪再度敲门,这次没有回应了。 只能在房间外面等待了。 过一会又再用力敲门,果然还是没反应。 「公主……?」 不管怎样,会无视到这种程度也很奇怪。 「公主──公主?公主……?那个……我要进去了喔,没问题吧……?」 海迪把门打开,床上没有公主的身影,也没有坐在窗户旁,也不在房间的角落,也没在衣橱里面,也没躲在倒下的桌椅的影子里。 海迪往窗户走去。从门到床铺是海迪跟侍女们会通过的路线所以例外,其他的地方真的连踩的地方都没有。把书跟衣服之类的挪开,好不容易走到窗户旁。 窗户整个敞开,海迪把身子探出去看向外面。虽然是非常时期,主城内部反而比平常安静,现在应当是主城之外,城市中乱七八糟的时刻。 海迪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并用右手搓揉著额头。 真是的,我们迪斯堤亚公国的美丽公主,并不只是可爱。 「……这种时期又偷溜出去……」 5 说住手就住手的笨蛋 untochable 海迪马上叫来露露奇娜和基吉可,三人,不对,还有奇努可也在,三人跟一具成立了搜索队。 公主上一次跑到没有人的地方,这次大概会去人很多的地方。露露奇娜这么猜想,所以海迪立刻跑到市场去找。 耶路瓦拉的市场人山人海,战争将要开始,能够买的东西要尽量先买,能够卖掉的东西要先卖掉,这些想法让市场非常热闹。而且除了城市居民,还加上附近的避难民众,混乱的程度有点异常,喧嚣到说是有了杀气也不为过。 海迪穿著军服,露露奇娜和基吉可穿著侍女服,并且基吉可是难以形容的那个,还有人偶奇努可,说实话是非常显眼的搜索队。但有去看海迪他们一眼的人很少。大家都没空管那种事情。 道路很宽广,所以还不会到像挤沙丁鱼,来去的人们衣袖不断互相接触,让海迪想起公都迪斯堤亚瑞斯的拥挤。 话虽如此,海迪即使有从远方眺望著公都繁华街道和大路上的人群,从没有混入其中过。都会的典礼和祭典对没有朋友的海迪太过耀眼,像这样进入汹涌的人群中,其实是第一次的经验,他感觉到头快晕了,但寻找公主比较重要。 「公主……」 如果能马上找到就好了。 「公主……」 在这种战争随时都会发生的节骨眼,到底是在想什么。 「……公主……」 还是说就因为是这种时候?公主当然也有公主的心情,海迪并不能了解,所以才会觉得公主到底在想些什么。 「公主……」 到头来,海迪还是完全不了解公主。 「……公主……」 「少尉。」 有人叫了他,一看过去,露露奇娜正半睁著眼来抬头看他。 「是、是的!?怎、怎么了吗!?」 「没有,不过您从刚才就一直念著公主、公主。」 「咦咦!?我说出口了吗!?」 「嗯,很明白地。」 「……对、对不起,我没发现……」 「不需要道歉,只是有点可怕而已。」 「呜……」 海迪按著胸口,而基吉可就在那时候发出奇妙的声音指著前方。 「哗。」 海迪瞪大了双眼。 「啊──」 前方有一堆摊贩,除了有屋顶的滩贩外,也有只把布铺在地上后在上面放置商品的店家,总之摊贩数量很多。露天的商家也是许可制,能够摆摊的地方固定,即使数量很多依然很整齐,看起来相当壮观。 在那之中,有个宛如挖了个洞一样,当中空无一人的空间。更详细说明的话,以一间店为中心,大约半径5梅特尔的圆形,那一带虽说不是完全没人,也是接近无人的状态。 在发生问题的那间摊贩前,将闪烁的白金融化,加入淡色玫瑰露,有著那种颜色的长发女性正蹲在那里。 在那不知道该说是贴身衣物还是内衣,薄到很危险的衣服上有穿著类似长袍的东西,海迪总算安心了。没有那长袍的样子实在无法让别人看,还是说不想让别人看,怎么能让别人看。 类似长袍的东西下摆很长,所以衣角碰到地面,在地上摊敞开来。 用那种姿势到底是在做什么,在物色布上面的商品吗。 留著小胡子的老板正感到困惑,说更明白点就是觉得很麻烦,但是他也不能赶走眼前的客人,只好半放弃地双手交叉,偶尔还摸摸那小胡子,正在等待受苦的时刻过去。 露露奇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这种赚钱的时候,这真是妨碍营业。」 「……那个。」 海迪环顾四周。 「公主曝露出真实身分了吗……?」 「樱大人是偶尔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知道的人就知道吧,逛摊贩算是她比较喜欢做的事情。」 「这样啊……」 「只是,樱大人没有带钱的习惯,大公家的人大概都那样吧。」 「啊啊……看起来的确就不会自己付钱……」 「樱大人──」 基吉可带著奇努可,用轻快,或是该说摇晃的步伐走了过去。 公主转过头来。 说是瞪向海迪他们比较对。 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 「你们来做什么?」 「哇呀。」 基吉可跌倒了,奇努可也跟著一起跌隹。 「……呜,好痛……」 「没、没事吧!?」 海迪把基吉可扶起来。当然他尽量不要碰到基吉可的手以外的地方,但那只手也很柔软,让他心跳加速。而且手指还不小心稍微碰到了胸部,海迪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几乎快要从各个地方喷出。 「没事吧,得斯?」 基吉可边重新调整眼镜的位置,边看著海迪的脸,自己爬起来的奇努可也抬头望著他。海迪用双手遮著脸。 「……嗯、嗯,完、完全没事……那个,可以的话,请不要,太、太靠近我……」 「真是年轻。」 露露奇娜用鼻子哼了一声后,就站到公主的后面,挺起那平坦的胸膛,并把双手插在腰际。 「樱大人,我们该回去了。樱大人应该能够理解现在不是该出来玩的状况吧。」 「不要。」 公主把视线移回布上的商品。 「我不回去。」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回去。」 「您以为那种不成理由的理由露露奇娜会接受吗,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 「理由随便啦,总之我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要回去了喔。」 「我──不──回──去──」 「啪叽。」 啊,那不是说话的声音,传来那种声音后,露露奇娜的表情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平常的表情给人的感觉,是跟外表年龄不符的冷酷侍女,现在右边的眉毛跟嘴唇的左边上扬,鼻梁产生皱纹,还咬著牙──好恐怖啊,露露奇娜小姐。 「最好趁这个露露奇娜还在温柔地跟您说要回家的时候乖乖回家喔?」 公主连头都没转过来。 「啰嗦,闭嘴。」 「呵呵呵呵呵,您这样回啊,很好,樱大人,如此对待这个露露奇娜,有做好觉悟了吧。」 「别烦,快滚回去,马上。」 「这个露……」 「等、等等!」 海迪介入露露奇娜和公主之间。 「那个,虽然我不太了解,公主也一定有什么原因还是理由……」 「当然有理由!」 露露奇娜踮著脚尖靠近海迪的脸──超严峻啊,露露奇娜小姐,都快尿出来了。 附带一提,超严峻是海迪的故乡多库达村地方的方言,非常严厉,非常恐怖的意思── 「问题是那个理由和在这里妨碍做生意跟挡路,放上天秤后哪边比较重。任性也有该做跟不该做的事情,又不是小鬼头。」 「啊……这、这个……或许是那样没错……」 「不是什么或许没错。」 露露奇娜的表情突然变回原本的侍女,她重新站好,只是脸颊微妙地红润,大概是对突然暴怒感到羞耻。 「少尉,想办法让樱大人不做出乱来的举动,露露奇娜觉得那也是侍卫官的工作呢。」 「咦,啊,是、是……那样吗,真的是那样吗。」 「您觉得呢。」 「嗯、嗯……」 海迪搔了搔头,拼命地搔头。 露露奇娜很恐怖,总之就是太恐怖了,让人不自觉就想听从指示,考虑到人身安全绝对这样做比较好。可是,真的该那么做吗。逛摊贩这种事情让公主自由去做也好吧,确实会给店家主人带来麻烦,也会挡到路,但那只不过是一时之间的事情,而且──今后开始战争的话,公主要去战斗,不战斗不行。 「樱大人。」 不知何时,基吉可那丰满的身体蹲在公主的身旁了,奇努可则夹在基吉可和公主中间。 「您、喜欢、哪个?得斯?」 「……也没有特别喜欢哪个,只是在看著而已。」 「这个呢?」 基吉可用手指抓起来的是银色的小圈圈。 「这是、什么?得斯?鼻环?」 「那是戒、戒指……」 留著小胡子的老板畏畏缩缩地说道。 「我的店就、就是贩卖、女、女性的饲品……」 「饲品。」 公主说出口后,就低下头去,发出「噗」地一声,大概是笑了出来。 「如、如、如、如果不嫌弃!」 小胡子老板露出不自然的待客用笑容。 「请、请收下一个。我的店没有高价物品,所以可以送您一个。公、公主大人……?对吧……?」 「对,踏斯。」 基吉可代替公主点头,然后歪著头重新讲一遍。 「……对,得斯?」 「果、果然啊,能够让身兼太守阁下的公主大人收下,对我来说也是非常光、光、光荣──」 「我讨厌这样。」 公主抬起头来。 「免费的东西我不会拿。」 「啊!?这、这样啊……?哇!?该不会我惹公主大人生气了吧?这样会不会很糟!?啊!?果然很糟吗!?搞不好要逮捕我……?」 「我才不会做出逮捕那种事情。」 「咦咦!那、那么就是……直接死刑……!?」 「所以我说──」 公主叹了气后站起身来。 「够了。」 「噫、噫────!?请、请、请原谅小的……」 小胡子老板跪地磕头。 海迪傻住了,小胡子老板这态度到底是怎样,看起来不像是在演戏,这么一来他就是真的害怕,小胡子老板真的觉得公主很恐怖。 周围的老板,还有远处的购物群众都没有把跪下来求饶的小胡子老板当作笑话,而是脸色发白,或是缩起身子,或是后退数步,或是小声地在说些什么。这种气氛是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 基吉可用食指摸著嘴唇,表情呆滞地抬头看著公主。奇努可是人偶所以没有表情存在,但它也仰望著公主。 露露奇娜稍微看了看周围,像是想要叹息似地轻轻摇头。或许她早就猜到这种情况了。 公主的真实身分大家早就隐约察觉了。公主这种身分地位,对庶民来说太高贵了,能够靠近公主大人吗,不,不行吧,因而保持距离。是这种状况吗,海迪总觉得不是那样。 公主不是受到敬畏,而是大家都怕她。 所以人们都避开公主,但老板不可能丢下店家逃跑,只好待著不动等待风暴过去。小胡子老板大概想要靠奉献出一个商品来赶走公主吧,就像是要把祭品献给带来灾厄的瘟神,请求祂放过自己一样。没想到公主拒绝了,小胡子老板就陷入恐慌状态。 「……怎么这样。」 海迪小声地低语。公主才不是瘟神,根本不需要祭品。免费的东西我不会拿,公主这么说了,就算是公主也不能做出不付钱就拿走商品的这种举动,不会靠著身分来获得不当的利益,公主明白地说出口。海迪觉得那是非常正确的认知。公主只是说了普通的事情,小胡子老板到底在害怕什么,该不会是认为公主不高兴就会做出很过分的事情?不,她不会做,不可能去做。 公主很任性又很随性,又会突然偷溜,马上就会说出麻烦或怎样都好这种悲观的事情,房间很脏,又不穿好衣服。但是,她绝不会伤害无罪之人。 小胡子老板依然跪在地上请求原谅,这个男人究竟在对谁谢罪。说实话海迪很生气,而且更悲伤。老板,你的确该跟公主道歉,你误解了公主,侮辱了公主,伤害了公主。没错,公主受伤了。 「老板──」 一句话也好,什么都不说海迪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露露奇娜抓住了正要前进的海迪的手。 「少尉,请住手。」 「可是!」 「露露奇娜并非不能了解您的心情,但可能会招来反效果。」 「唔──……」 没错,海迪是随侍太守的侍卫官,实际上看起来就是在公主身边的军人。那种年轻人对小胡子老板表示意见的话,可能会变成以官方的权力为后盾来进行要胁。就算海迪没有那个意思,如果旁人这么想,那就根本一样。 公主在旁边的摊贩蹲下身,把长发用手往后拨。 「来,该回去了,樱大人。」 露露奇娜用有些和缓的语气说。 然而公主连看娇小的侍女一眼都没有。 「不要,我不回去。」 露露奇娜露出笑容,虽然是惹人怜爱的笑容,反倒很恐怖。 「回、去、了、喔?」 「我、不、回、去。」 「真是不听话的樱大人呢。」 「露露奇娜才该听我的话吧?」 「公主。」 海迪瞧了小胡子老板和现在公主在逛的摊贩的秃头老板一眼。小胡子老板依然跪趴在地上,秃头店长全身僵硬,根本像个秃头雕像。 他们八成对公主抱有偏见。公主不该待在这里,这与其说为了让他们不要更害怕,不如说是这样对公主不好。 「我们回去吧,这里的空气不太好。」 海迪不自觉地语带讽刺,但那是他的真心话。 其实他想大声地说,你们完全错了,公主一个人歼灭了帝国军的斥候部队,为了你们而一个人战斗,你们却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行为,令人无法置信,无法原谅。别开玩笑了! 公主稍微皱眉后看了海迪一眼。 「不要。」 她明白地说出这句话。 「……咦?」 「少尉,你有妨碍我的权利吗?」 「不、那个……妨碍什么的,我完全没那个意思……」 「你真的很烦。」 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海迪愣住了。 公主在大路的正中间躺下。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不管怎样都不回去,我不想回去,所以不回去,懂了吗?不懂也没关系,总之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嗯……?」 基吉可在困惑地思考一会后,慢慢地把那丰满的身体躺到公主的旁边。当然奇努可也躺了下去。仰卧的话基吉可那过于雄伟的胸部会变成什么样子,虽然相当有兴趣,但海迪试著不去看,不能去看那部分。如果看下去,很多东西都会从体内溢出。 公主把头转向基吉可。 「基吉可,你在做什么。」 「睡觉,得斯。」 「为什么?」 「因为樱大人,在睡觉,得斯?」 「是我在问你。」 「有样学样?得斯。」 「这样啊。」 「嗯──对,得斯。」 「随便你,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回去。」 「我也,不回去喔,得斯?」 「……是在做──」 露露奇娜原本想要大声斥责,到一半就整个无力,她用手指揉著太阳穴。 「露露奇娜知道了,您请随意,露露奇娜再也不会说什么了,请在那躺到您高兴为止。」 公主用鼻子哼了一声。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这样啊,那么露露奇娜有必须要去做的工作,露露奇娜就先回去了。」 「掰掰,快滚吧。」 「遵命。」 露露奇娜鞠躬后就转身──咦……? 「等、等等,露露奇娜小姐……以露露奇娜小姐走掉的话,那我──」 海迪?巴兰该怎么做才好。他尝试著去思考,不行,完全想不到。 「哇!?这、这下麻烦了……那个,公、公主!不、不可以,不、不能躺在这种地方,这里并不是床又很脏……」 「我的床也没很乾净,我没在要求乾净。」 「公主的床的确是乱七八糟!但这不是那方面的问题──」 「啰嗦,你也快回去吧。」 「不、不能那么做!我是公主的侍卫官!」 「啊──吵死了。」 公主用双手盖住耳朵。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我说不行!就算您说我吵死了不行的东西就是不行!不行!」 「啊──────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 「这么近怎么会听不见!您应该有听到!」 海迪一鼓作气弯下腰,把自己的脸靠近公主的脸。 「这样就听得见了吧!?我们回去吧,公主!这里不适合公主……!」 「少尉。」 「……嗯,嗯?」 海迪咽下口水,因为公主正在注视他,也没有继续用双手遮住耳朵。公主眨了眨眼,海迪却无法眨眼,连呼吸都不行。公主正在看著海迪,有句话叫独一无二,这个情况该说是只有那两个,用这世上只有那两颗的淡红色眼珠,公主正持续在注视他。 「少尉的眼睛。」 「啊……咦?眼睛吗?我的……?」 「非常地黑。」 「啊,嗯,对,偏黑色……的确。」 「不是,完全的黑色,有可能有这种黑色的瞳孔吗?」 「这……个,只是很深的褐色……普通──比普通的还黑吗……?」 「相当黑的眼睛。」 「是……是这样吗。」 「嗯。」 公主点了点头。 「真不可思议。」 海迪的眼睛是褐色,不过是常称做「黑色眼睛」的深褐色,在那之中也是色调偏暗的种类,所以会看成黑色。话虽如此,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其实还是褐色,并没有公主说的那么黑。海迪本身是这么想的,但既然公主都说黑色了,那乾脆就当作是黑色吧,最重要的是现在公主还在注视著他的这个事实。海迪的心脏快要破裂,脑袋也快要爆炸,即使想别开视线,却无法那么做,这样下去对健康不好,甚至有可能死掉。 「那、那个,公主。」 「什么?」 「要不要回去了……?」 「不要。」 「唔,唔,唔……」 糟糕,非常糟,海迪接近濒死状态,就算没有死掉,会突然选择自杀的可能性很高。而且公主不能待在这里,身为侍卫官,海迪必须把公主带回主城,这是他的使命。 「公主!」 海迪想要硬把公主拉起来,为此得摸到公主的身体。这或许是不被允许的事情,但他想不到别的方法了。 「──请、请恕我失礼……!」 海迪嘴巴上那么讲,伸出去的两只手却看得出犹豫。 公主惊讶地张大双眼。 「不要……!」 拒绝,十分明确,毫无疑问的坚定拒绝。 说实话,海迪受到打击。但是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海迪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触摸公主,无论如何这都是不该做的行为。 小小的侍卫官却犯下天大的过错。海迪一定又是跟之前一样疯狂了,公主离他那么近,所以他肯定发狂了。当海迪正要把手收回去时。 「对、对不──」 「你这家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 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那东西就是露露奇娜。明明说了要回去,其实没有回去吗。海迪首先思考到这些事情。接著他在想,为什么露露奇娜会飞过来,要是用那种气势飞过来,说不定会直接对撞。 应该说,那不就是要飞踢的姿势吗……? 惨了,得闪开。已经太迟了,露露奇娜的右脚在海迪的右侧腹部上炸开。 「别随便触摸樱大人……!」 「咕……」 海迪撞到地面,大约晕过去不到一秒。 海迪马上就恢复意识,所以他爬起身来。感觉是被用全力踢,或者该说是被尽情踢,附带一提,尽情是多库达村一带的方言,很剧烈的意思。但却不是很痛。会痛是会痛,不过仅只于这种程度,那露露奇娜有手下留情吧。 「你这混帐大白痴……!」 然而露露奇娜有如熊熊烈焰般生气。 「听好……!你有胆就摸樱大人任何地方看看……!可不会就只是这样了……!知道了吗,浑蛋……!记得刻在你那容量不足的脑中……!」 「好、好的!对不起!非常抱歉!全都是我的错,我会反省,不会再犯了……!」 「啊啊粪!蠢货!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咦?那、那是什么……?」 「什么意思──」 露露奇娜看向周围,咂了咂嘴,她呼地吐出一口气。 「总之,请遵守露露奇娜提出的事情,可以吧。」 「啊,嗯,那当然。」 「我要回去了。」 公主突然起身走掉。刚才明明还一直在那边耍任性。 是海迪想要触摸她才会这样吗,还是对继续坚持感到厌烦。如果是前者,那不就是无可弥补的失败吗。道歉会得到公主的原谅吗,如果得不到,情况会变得怎样?开除,终于要开除了吗?战争前夕的这种重要时期遭到开除,海迪完全不敢去想。 无论如何,海迪只能追在公主后头,露露奇娜已经那么做了,当他也正要跟上,脚步却停了下来。 「……基吉可小姐?」 没有反应。 基吉可和奇努可一起躺著,刚才明明是仰卧,现在变成侧睡了,眼睛是闭上的。 「该不会……睡著了吧?」 ╳ 不管战争迫在眉睫或是得面临麻烦的事情,海迪毫不灰心地待在公主身旁。 即使有之前的「要把躺在地上的公主硬拉起来时吃了露露奇娜小姐一记飞踢后公主不知为何要回家事件」,看来还是没有遭到开除,海迪该做的事情没有改变,也无法改变。 公主躺在床上,眼睛有时闭有时开,还有偶尔会摆动双脚。 「啊啊……」 很常发出这种声音。 「好无聊,真无趣,不想干了,蠢蛋,蠢蛋,蠢蛋,好想消失,好想就此消失,真的怎样都好啦,浑蛋。呜,好想消失,如果能消失就好了。」 也会说这种话。 海迪一直在想,自己该做出什么回应吗。公主当然知道海迪站在房间的角落,搞不好还期待著海迪的反应,海迪也许该说出感想或是其他的东西。或者,该述说天气、日常琐事、将要开战的现况、战争的预测,又或者述说关于自己的过去。该称之为排遣无聊吗。为了感觉无聊,讨厌一切的公主,海迪该做些什么吗。比如说,讲些有趣的事情让她高兴,表演才艺来让她惊讶。如果海迪能做到这种事,公主可能就不用闲得发慌了。 能够做些什么就好了,现实中却什么也做不到,连随意地聊天对海迪来说也很困难。 怎么会如此无能,根本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海迪变得讨厌自己。 比起公主消失,更该消失的根本是海迪。 当他低头想著这补事情,柔软乂饱满的东西打到他的脸。 那是公主的羽毛枕。 海迪确认枕头掉到脚边,他抬起头来。 「……有、有什么吩咐?」 「你太郁闷了。」 公主在床上,双脚呈现w字型,以像是鸟类张开翅膀的方式坐著。半睁著眼,心情似乎不太愉快。 「看到你用那种脸站在那里,感觉不太舒服。」 「哇,对、对不起!我会多注意!那,做为参考我想问您,我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什么表情?」 公主疑惑地歪著头。 「比如说笑?」 「笑容吗,笑容,好!我试看看!」 海迪让嘴角两端上扬。这样还不够吗,眼睛,还要把眼睛眯起来,这样就会露出笑容了。 「这样如何呢?」 「恶心。」 「唔……」 海迪按著胸口,他差点就要蹲了下去。 在学时期因为没有人要靠近他,他想说是不是看起来太阴沉所以别人才会避开他,而下定决心要保持笑容。没想到一实行,什么都没改变就算了,和海迪擦肩而过的同学还开始小声说「……那家伙好恶心。」、「对呢。」、「他怎么了吗?」、「敲到头了吧。」,从那之后,他就禁止自己在人前露出笑容。曾经有过这种事情,没错,就是如此。 海迪的笑容很恶心。 「对不起!」 海迪用双手遮脸并鞠躬。 「笑容实在不行!我的笑容太难看,不能让您看到!有没有其他的表情!」 「你就做出普通的表情就好。」 「普、普通……」 海迪用双手遮住的脸做出各种表情,生气的表情、不满的表情、悲伤的表情、无奈的表情、中计的表情、成功的表情、不行了的表情、可以自杀吗的表情,哪一个,到底哪一个才是普通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普通的表情……」 「那你想像天空,晴朗的天空。」 「上面浮著一朵云,白色的云。」 「云……嗯。」 「少尉看著那朵云。」 「我正在看。」 「放开双手。」 「好。」 照著吩咐拿开手以后,就跟公主四目相对。 「噗。」 公主稍微爆笑出来。 「那样就行了。」 「普通……吗。」 「还算普通吧?」 「这就是普通……」 海迪用手指去摸著脸的每个部位,没有感觉到有特别紧张或是特别松弛的部位,确实是普通的表情。 「那么今后就以这个为主,我会努力保持这个表情。」 「你一这么想脸就会变僵硬。」 「唔──」 海迪用指尖去摸眉间,那个地方产生了皱纹。 「好困难……」 「少尉你太极端了。」 「我觉得没有那种事。」 「怎样都好啦。」 公主躺到床上,在腹部上方将双手重叠。 「真的怎样都好。」 ──我不太好。 海迪想这么说,但是说了这句话后下一句又接不下去了。 战争,明明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不,正因如此,因为是这种时候,要说些会感动内心的话,让公主的心情能变好些。要是海迪有这种能力。海迪想要有能够讲出有趣的小故事之类的技术,让公主沉重地瘫在底部的内心,稍微有一瞬间可以浮起来的话。海迪摸了摸脸颊。 「……又来了。」 表情改变了,这次是用力咬著牙,这样下去不行。 「公主您。」 「什么?」 「……公主您,那个……该怎么说,比如说有什么……嗜好──之类的东西吗。」 「硬要说的话就是躺著睡觉。」 「睡觉以外的事情呢……?」 「没有。」 公主闭上眼睛。 「我打从出生开始就只是活著,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我才去做,就只有这样,没有别的了。」 「没、没有……别的吗,真的?」 「嗯。」 「可、可是…………」 海迪差点就要闭起嘴巴,他摇了摇头。 「我、我、我的学生时代很闲……虽然很令人难以启齿,我交不到朋友,空闲时间也一直都得一个人过……所、所以我没有甚么嗜好,该做的事情……要是有做了会比较好的事情就在眼前,我就专心地做那些事,念书、锻炼之类。不过,如果有什么──该举什么,雕刻之类。」 「雕刻?」 「不,那个,其实什么都好,画图啊,唱歌啊,演奏乐器啊,如果有什么……那我大概也会去做那些事。对了,公主,您有没有兴趣,对画图、唱歌、跳舞之类?我一下?能想出来的只有这些。」 「兴趣。」 「嗯。」 「我从没想过。」 「……为什么?」 「来到这里之前我很忙碌。」 「您以前都在战场呢。」 「我已经忘了。」 公主深深地吐出一口细长的气息。 「敌人快点来就好了,让别人有那种意思,却迟迟不出现,这帅哥怎么这样。」 「帅哥……」 海迪从没想过公主的嘴巴会讲出这种话而有些惊讶。帅哥是在讲谁,那家伙吗。 有著燃烧的火焰般的红发,废王席克?札拉士达。 他是个有如贵公子的美男子。说是废王那就是率领著军队的指挥官,可是给人的感觉还比较像没落贵族的花花公子──帅哥,对呢,确实说是帅哥也不为过,比如说跟海迪比起来他帅多了,帅哥就是指那种男人吧。帅哥吗。 「……公主,认为那种男人──那个……是美男吗?」 「美男?」 公主张开眼睛稍微地歪著头。 「嗯,算是美男子吧。」 「可、可是。」 美男,美男子,废王席克就是那样,只好承认了,但不知为何海迪心中并不太想承认。 「对、对了,说到美男子,安德雷司令更是吧。」 「皮耶尔年纪比我大很多。」 「皮、皮耶尔?啊,原来!安德雷司令的名字就是皮耶尔呢,什么!?公主您直接叫司令的名字……?」 「我从小就认识他。」 「这么说来司令也有提到呢。」 「他有没有跟你说一些奇怪的事情?」 「咦,奇怪的事情,您是 指……?」 「关于我的事。」 「不!完全没有!我没有听过!真的。只是那个,他要我成为公主的左右手,哇,这个能讲出来吗……?会不会不该讲……?」 「少尉要当我的左右手。」 「虽、虽然这非常自不量力,司令那么希望……我也想要回应他的期待……」 「你说过这是你的目标吧?」 「啊,没、没错,我之前在这里讲过,说左右手是我的目标,身分是侍卫官……」 「原来是皮耶尔指使的。」 「不!可是!我还是把这当作目标!我想要成为公主的左右手!」 「手我自己有,不需要。」 「……这样啊。」 「当仆人的话有你的位置喔。」 「真、真的吗!?咦咦!?仆人……!?」 「骗你的。」 公主伸长双手,把手背覆盖到脸上。 「我不需要,仆人也是。」 海迪并不是说想成为公主的仆人,但他的胸口传来锐利又沉重的疼痛。 海迪?巴兰连当公主的仆人都不配,公主并不需要海迪。 即使感觉被推进无底深渊,海迪看到公主那光滑的腋下还是内心动摇──哪里,到底在看哪里,烂,糟透了,这不是变态的行为吗,不可以,不能看,虽然很想看。想看?这个变态!变态,我身为变态真是对不起。 海迪低著头,等心跳平静下来,之后才看著前方。 「只是侍卫官也不要紧,我想要帮上公主的忙。」 「你那种地方真的很烦人。」 公主的话又刺进还在疼痛的胸口,海迪快要撑不住了。不过这或许就是公主的目的,让海迪的内心受到挫折,拋弃想帮上公主忙这种想法。海迪?巴兰就会变成单纯因为工作而在公主身边,真正单纯的侍卫官,公主想说这样就好。甚至是这样才好。 这样才能明哲保身。 不想把无力的海迪卷入,公主可能是这么想的。 ──我想要帮上公主的忙。 海迪没发出声音,在胸中再重复了一次。他依然这么打算,问题是办不办得到,海迪能在不妨碍公主的情况下帮上忙吗。 ╳ 马上就能知道了。 那时海迪在公主的房间前裹著毯子睡觉,听见了某种声音后他马上跳起来。喇叭,是吹响喇叭的声音,接著传来鼓声。 喇叭是进攻的号令,鼓是撤退时要敲的,而要让全军进入警戒时就会两边同时响起。 也就是说,进攻,撤退,同时要准备。 说明白点,敌军来袭。 海迪边利用照亮走廊的微弱灯光,边确认配发的手表所显示的时间,边去敲公主的门。凌晨三点十三分,太阳尚未升起。 「公主!您醒著吗!?」 「我醒著。」 门后传来模糊的声音。 不久露露奇娜和基吉可都从各自的房间走出来,海迪的房间在公主房间的右边房间的隔壁,基吉可的房间在公主房间的左边,露露奇娜的在基吉可的旁边。 「看来要开始了。」 露露奇娜精神抖擞地穿著平常的侍女服,表情也坚毅到无法想像是刚起床,但是头发的某一部分翘了起来。 「嗯,那个……露露奇娜小姐,头发翘起来了。」 「唔……!?」 露露奇娜用双手遮住头,一瞬间露出很恐怖的表情。 「……露露奇娜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怎么会──压、压不下来……」 「不,那个……反正只有一些些,那样也比较可爱……」 「什么!?」 「不,对、对、对不起……!啊,没、没有翘起来喔?我想已经可以了。」 「这样啊……真的吗?」 「真、真的!没错!你说对吧,基吉可小……哇啊!?」 「努?」 什么努,平常绑成辫子的头发蓬松地乱七八糟,虽然有穿著侍女服──该怎么说,很惨烈。 完全没穿好。 露在外面。 快要满出来了。 这很糟糕,不太妙,至于是甚么不妙,海迪,海迪很不妙。 他看见了,还在注视。不行,不可以看,别看,要出来了,要跑出来了,什么东西?他自己也不太晓得,总之战争之前就有东西要跑出来了,当然接下来要进行战争,就算不是这样也不能让那东西跑出来。海迪紧紧闭著双眼。 「衣服!基吉可小姐,衣服……!总之衣服!想点办法……!」 「我,穿著,得斯,衣服。」 「没有穿的话就会是裸体啊!不是那样!基吉可小姐的裸体出现在眼前我一定会死掉!不是啦,穿、穿好!穿好衣服……!」 「少尉也是青春期的健康男性呢。」 露露奇娜边呵呵地嘲笑边说出这种话,海迪闭著眼睛并不太清楚,她大概在帮基吉可把那乱七八糟的穿法整理好──希望是如此,如果不是那样,海迪就只能继续闭著眼睛不动。 「──好,这样就可以了,少尉,您可以睁开眼睛也没问题了。」 「这、这样啊……太好了。」 海迪叹了口气,为了以防万一他先稍微张开眼睛确认。好,没问题了──并不全然是如此,基吉可她非常丰满,即使穿好侍女服也还有些,应该说很危险。无论如何,要注意尽量避免看到身体。 当他们在做这些事情时房门打开,公主走了出来。穿著平常的内衣但上面披著长袍,脚上还套著长袜,也不是光脚,虽然不是鞋子,她穿著拖鞋。 「去做准备,露露奇娜。」 「遵命,樱大人。」 「基吉可也去准备。」 「喔,得斯。」 「那个,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海迪坐立难安地试著问看看,公主却半睁著眼瞪他。 「变态。」 「……对、对不起……」 6 别流下血泪 tear blood tear ──准备。 这是准备。 确实算是准备。 只能说是准备。 超大的准备。 海迪仰望著堆积在主城本殿前的各种武器。 主要的武器是高七十森其尔、宽一梅特尔,叫做「法蓝吉尔」的最新型二十四连装弩,这只要拉了锁炼就会从二十四个发射孔射出粗箭,接著马上就会自动装填下一批箭,每个射出机构内藏六根粗箭,最多可以一百四十四连射。超严峻。因为是超过十五克罗格尔(约十五公斤)的大型物体,不会拿来携带使用,应该说不能。基本上用来防卫据点,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兵器。  海迪在学校的课程中有一次看到实物的机会,他那时感觉这是很厉害的东西,而亲眼看到十二台甚至会感到畏惧。 一个人搬著这些玩意儿──而且还不是一台一台,而是一次很多台──的露露奇娜,不会被这光景震慑的人存在于地表上吗。 而且还不只「法蓝吉尔」。 装在手上,握住就能发射粗箭,最多可以二十四连射的四连装弩「梅纳西斯」有八把。 巨大的十字型投掷剑「克里艾鲁」六个。 另外还有,跟海迪身高差不多的弯曲单刃大剑「史雷雅」四把。 类似骑兵枪的巨大投枪「哈乌」四把。 长度适中的弯曲单刃剑「赛巴」六把。 装有无数小型投剑「基尔」的皮带数量众多。 山。 兵器山耸立在海迪面前。 但是这座山是由露露奇娜把除了四台二十四连装弩、一把四连装弩、单刃大剑一把、单刃剑一把、小型投剑皮带数条以外的东西用皮革绳固住,弄成四方型。 做出这种方正的兵器山,露露奇娜到底打算做什么?附带一提,现在还在进行作业,看起来只有十二岁左右的她,在侍女服上面穿著护住要害的同时还能灵活行动的铠甲。该不会她要去前线筑起临时据点吧。 公主把单刃剑挂在腰际,小型投剑皮带佩在身上各处,四连装弩装在左手,右手则把单刃大剑拿直,轻轻挥了几下。 「那、那个……」 海迪一跟她说话,公主就把单刃大剑插到地上,混入玫块露的白金色头发跟著摇晃。 「什么?」 「没、没事……」 明明有想要问的事情,却无法整理好。 喇叭和鼓继续响著。 主城中已经没有那么忙碌,军官跟兵卒大部分都离开主城,负责主城防卫的人也都做好备战状态。 海迪将从司令那里获赐的宝剑瓦帕挂在腰间,预备用的匕首也插上了。穿著布衣再穿上军官用的铠甲,外面披上大衣,戴上头盔。公国军军官的标准装备,没有奇怪的地方,不要紧,大概,真的不要紧吧……?到底如何呢。 海迪感到紧张。战争就在面前让他无法冷静。还是兵器山跟轻松挥舞单刃大剑的公主吓到他茫然自失?不管怎样,海迪只能站在原地,起码到基吉可从本殿出来为止都是那样。 「等,很久了吗?得斯。」 「呜哇!?」 海迪跳了起来。他想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不这样想才奇怪。 基吉可姑且也算穿著类似铠甲的东西,那不重要,那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基吉可并不是一个人。不,她平常也都跟奇努可在一起,而奇努可现在也坐在她的左肩上,但是不只这样。 跟随基吉可列队从本殿一一出来的是其他的,别的──那也是人偶吗? 大概,十之八九确实是人偶。 把奇努可放大,穿著介于侍女服和军服中间的服装,头部有著各种不同的造型,数十具人偶。有兔子头的人偶,也有熊头的人偶,有狗头的人偶,当然也有猫头的人偶,还有不知道是什么头的人偶。身高大约到基吉可的肩膀,人偶们每个都像成年士兵似地拿著长枪跟盾牌。 「……什、什、什、什、什、什么……!?」 海迪除了感到狼狈,还注意到基吉可的蓝色双眸散发著到目前为止都没看过的光芒。 「海迪先生,是初次见到,得斯?」 基吉可把身体歪向一边。 「我的『无情玩具(toy?soldiers)』,请多指教,得斯。」 一说完,二十、三十……四十……不,有五十多具的人偶部队一起鞠躬。 「啊……你、你好……」 海迪瞬间把右手的手刀架在左胸做了公国军式的敬礼。 「哪里哪里,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对方是人偶,打招呼一点意义都没有──应该是这样,但人偶的部队摇著肩膀,以没有发出声音的方式表现出笑容。该说是无法理解,还是恐怖,还是诡异,海迪轻微地感到晕眩。总觉得好像在做恶梦。 「这是樱大人的亲卫队。」 固定完兵器山的露露奇娜看著人偶的部队,露出了野花般的微笑。 「他们就算运气不好败北坏掉,也绝不会死去。」 「……也对呢,他们是……人偶。」 完全不像是人偶的流畅动作,虽然奇努可也是那样,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惊讶──吧。 不,话虽如此,数量上还是很惊人。 因为某些缘故不受到官方承认,不是魔性的魔性,基吉可能够藉此操控人偶。海迪即使知道这些事,还是没想到她能够一次操控这么多人偶。 露露奇娜也有魔性,所以力气很大,这海迪也知道。可是没想到那娇小的身体可以轻松地搬运数台法蓝吉尔。 该不会,变得活像箱子的这座兵器山,要由露露奇娜一个人背著走吧。 仔细一看,兵器山的底部有著三条皮带,把那套到双肩还有腰上就能背住。不,一般来说绝对办不到,但如果是露露奇娜或许就有可能。整理成箱子形状的兵器山,能看成巨大的背包,不,虽然不像,但也能那么看。 当海迪哑口无言的时候,司令带著幕僚们从军事区走了出来。 而且他并没有走,当然也没有跑,司令坐在轮椅上,由卡特上校推著。 「不巧我有些贫血……」 司令用白色的手帕摀住嘴巴。 「别担心,只是怕有万一才这样做。其实我想用自己的双脚站著,但是卡特他很啰嗦……咳,呜……」 「请您要撑到这场战争结束。」 卡特上校的表情很严肃,所以看不出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司令虚弱地哈哈笑了几声。 「嘛……我军的幕僚很优秀,达多留上校他们也值得信赖,如果我在途中倒下,他们也会想办法……」 「皮耶尔。」 公主走了出来,她低头看著司令。 「我想你知道,不要派出军队。」 「……啊?」 海迪忍不住在司令回答前就插嘴。当然,小小的侍卫官插进太守和公军司令的谈话,不自量力也要有个限度。不用说,这种事情当然不可以做,海迪也很清楚,话虽如此,只是、那个。 「公……咦……公、公主您刚才说什么……?」 「刚才?」 公主感到不可思议地稍微歪著头,眨了眨眼。 「不要派出军队?」 「那、那个!就是那个!咦……!?不要派出军队……?可是──这是战争……吧……?」 「第八公军在我的指挥之下。」 司令苍白的脸上浮出微笑。 「如果我判断有其必要,我们第八公军就会行动。不过基本上会遵照太守阁下的意思──跟 平常一样。」 「那就好。」 公主完全不笑地点头。 那就好? 跟平常一样? 那样好吗? 海迪整个人跪到地上──这明明是战争。 战争喔?战争……吗?战争是如同字面的战争……对吧? 然而却不要派出军队?明明有开军事会议?却不要派出军队? 那是怎样,可以有这种事吗,不可以吧。 不派出军队会变成怎样? 打输……吧,正常来说。 也就是说没战斗就要接受败北? 这就是接下来要开始的战争?那么开始前就已经结束了吧? 因为,没有要派出军队,那是谁要行动……? ╳ 答案。 「动作真慢。」 公主背著形状像鸟展翅的架子,称为「不死鸟」的架子上面装著四台二十四连装弩和十字型投掷剑、单刃大剑,包含金属制的架子,本身总重量达到一百克罗格尔附近。而且她身上还装著小型投剑皮带,腰上挂著单刃剑,左手装著四连装弩,几乎可以说是会走路的兵器。 美丽的自走兵器,耶路瓦拉太守樱丝提亚莉斯?迪斯堤亚利斯公主,跟一旁把奇努可放在肩上的侍女基吉可所率领,五十个用长枪跟盾牌武装起来的「无情玩具」,还有一样是侍女的露露奇娜。附带一提,不,这点很重要,露露奇娜用那小小的背部背著比公主的不死鸟还巨大的武器山。 以及,随侍太守的侍卫官海迪?巴兰少尉。 看起来就是公国军军官标准装备,实际上除了拿著宝剑瓦帕以外,海迪带的都是一般军官的武装,很明显格格不入。 应该说根本来错地方了。 因为,这里是耶路瓦拉北部,大约一克罗尔的地点。 耶路瓦拉的周边有数个农民聚集而形成的农村存在,但北边紧临废地,田园也少,海迪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处荒野。 从此地再北上七百梅特尔就是像由巨大野兽的爪子乱抓、高低起伏剧烈,无数的河川将土地分隔,灌木和乔木茂密丛生,未开发的鲁瓦拉废地。 从各处燃起烽火的废地,黄土色的机士接连涌出。 海迪紧闭嘴唇并看了看手表。 今天是帕鲁大王历三十八年四月十一日,现在时刻为上午七点二十五分。从告知敌军来袭的首个信号已经过了四小时以上,帝国军没有赶著进军,而是在废地中慢慢逼近,终于在三十分钟前在那个位置──一离开废地的地方开始构筑阵型。 八成再过五分钟,刚好是整数的七点三十分会做好战斗的准备。 帝国军缓慢地进军,相对的第八公军也慎重地进行防御战的准备。 就海迪所知,第八公军连一兵一卒都还没离开耶路瓦拉城市,全军都在城墙或城市内就防御位置。 要在外面迎击帝国军的,居然,只有海迪他们。 装备了不死鸟的公主,基吉可和奇努可,以及五十具人偶士兵,还有露露奇娜,以及附带的海迪,加起来共四人与五十一具人偶。 ──对预测超过二万的黄土色帝国军机士。 海迪转头看向耶路瓦拉北门上的楼阁。两者距离一公里,根本无法看见;即使放声大叫,对方也听不到。但他还是很想问在楼阁上指挥全军的皮耶尔?安德雷──这到底是怎样。 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真的好吗。 不能这样吧。 不正常吧? 很奇怪吧? 绝对很奇怪。 不可能。 不行啊。 「差不多该动身了。」 公主用像是从睡眠中醒来的语气低声说道。 「遵命,樱大人。」 露露奇娜微笑以对,基吉可不知为何摘掉了眼镜。 「随时都可以,得斯。」 「──咦……」 海迪把头盔的面罩放下,然后又马上掀起来。 「咦?动身……是要去哪里……?」 公主没有回答,而是做了个深呼吸。公主的肩膀和不死鸟一起上下移动。 一行人以公主带头,露露奇娜、基吉可、海迪跟在后面,五十具人偶在周围举起长枪跟盾牌。 公主往前踏了一步。 第三步变成了快跑。 速度加快。 露露奇娜、基吉可还有人偶部队开始前进。 海迪也跟著开始跑,但是露露奇娜她们仅止于快走,逐渐落后于公主,距离也跟著拉开。 「不、不用跟上吗……!?」 「只会变成拖油瓶。」 露露奇娜的视线未曾从公主的背部移开,但她并没有要加快脚步的意思。 「基吉可,箭要来了。」 「嗯,得斯。」 基吉可点了点头,人偶部队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并举起盾牌。前方的机士还没整队完毕,看起来像在蠕动──箭?箭是指那个箭?真的。 从机士的队列后方,不计其数的小鸟同时飞起来。当然,那并不是小鸟,箭,是箭,数百支,不,数千支的箭矢射出。 「呜哇……!?」 「冷静点,少尉。」 露露奇娜这样说的时候,数千根箭矢已经通过拋物线的最高点开始落下。 「射不中的。」 「这样啊──」 他知道,海迪也知道这种事情。 帝国军的机士有甲乙丙丁四种,丙机士拿著弓跟杓剑,也就是弓兵。帝国制造的丙机士弓,总之最大射程是五百梅特尔,要能瞄准大目标的有效射程仅有一百梅特尔。战斗一开始马上进行的同时射击,一般是在敌我双方距离三百五十梅特尔开始。 海迪他们和机士间的距离,依然有五百梅特尔左右。 「──公主……!」 只是,在前方的公主离海迪他们有一百梅特尔以上,而且那些弓箭本来就不是瞄准海迪他们,而是瞄准公主。 目标是公主。 大量的弓箭落下,还在有效射程之外,射击的精确度很低。话虽如此,还是有十根左右会朝公主降下,不死鸟的体积很大,或许能发挥伞的功效。即使是这样,恐怕还是有几根弓箭可能会贯穿公主的身体,就算那样也不奇怪。照常识来说,如果敌军运气并非差到极点的话,就会那样。 「公、公主……!?」 然而,公主没有停下来,也没有放慢脚步。 数千根的弓箭刺向大地,公主应该也中了几箭。 明明是那样,公主依然在前进。 往前进。 同时射击不会只有一次,持续进行著。 箭矢如雨,要让公主无法行动的豪雨。 公主完全不把箭雨当一回事,在瀑布般的箭矢中冲出。 同时射击终于结束了 海迪他们也有前进,可是跟帝国军的最前列还差两百梅特尔,公主在一百梅特尔内,八成是七十梅特尔左右。 同时射击的时候,拿弓的丙机士会移动到前排,但一接触到敌人,就会换拿著重枪跟大盾的甲机士,或是由装备钝剑和杓剑的乙机士跟丙机士交换,来到前排。 当丙机士开始后退时,公主用右手拉下锁链。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公主的声音响彻云霄。 二十四连装弩。 连装弩的射程与威力怎样都会输给单发弩,话虽如此,还是能轻松飞越两百梅特尔,如果是数十梅特尔的近距离射 击,威力连金属的甲胄都能贯穿。 过去战场上勇士们互报名号,雄壮威武的单挑时代,国家跟国家间有协商禁止使用弩。容易操作,即使是小孩只要扣下扳机就可以杀人,弩是无情的武器。 公主猛烈击发站在弩的最先端、现况下进化最多的二十四连装弩。 转眼间就一百四十四连射。 遭到粗箭击中的数十名机士倒下。 公主边前进边拉下别的锁链。 一百四十四根的粗箭毫无间断地发射的同时,五梅特尔、十梅特尔,公主仍在前进著。 「基吉可!」 露露奇娜发出锐利的呼唤后,突然开始急速奔跑,基吉可紧追在后,人偶部队也没落后地跟上。 「哇啊……!?」 海迪慌张地大叫外,也拼命地动著双腿。 从退后和中了粗箭而倒下的丙机士之间,换甲机士上前。但是海迪他们的──公主正面的敌军队列乱七八糟,几乎要崩坏。 可是,没有吃到二十四连装弩的左右敌阵不同。朝海迪他们,不,是朝著公主,甲机士们蜂拥而上。这样下去,包含海迪他们在内,公主会受到两面夹击。 「只不过是机士……!」 把第二台二十四连装弩发射完毕的公主把身体向右转,拉下第三根锁炼。 「还敢嚣张……!」 二十四连装弩的粗箭朝从右边而来的机士喷出。 粗箭虽然刺到甲机士的大盾,却不太能贯穿。甲机士没有像丙机士那样倒下。 当第三台二十四连装弩全空的时候,海迪他们追上了公主。 「公主……!」 露露奇娜把兵器山从背上卸下,公主朝著左边开始拉下第四根锁炼。 当粗箭不再射出,公主马上拔出十字型投掷剑朝甲机士丢去。 「啊啊啊啊啊啊……!」 十字型投掷剑边旋转边飞出去,把三四名甲机士连同大盾一起扫倒。 公主拔出单刃大剑,并把不死鸟放下。 「露露奇娜,换装!」 「遵命,樱大人……!」 露露奇娜已经把行李都解开了,看来她是要把不死鸟上用完的二十四连装弩换成装满粗箭的二十四连装弩。那动作已经不能用迅速来形容了,到底是有多熟练啊。不过现在也不是看傻眼的时候,公主她── 公主把单刃大剑扛在右肩上,朝著右方的甲机士突击。 「骗人的吧……!」 海迪抑止不住大叫的冲动,叫了出来。 公主用左手的四连装弩发射二十四根粗箭,射死了两、三名甲机士,但那只是杯水车薪。 以为敌人到底有多少啊,非常、非常多,非常多的帝国军甲机士一大群,不,根本是大军,公主朝著整支军队一个人进行突击。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没有挥下单刃大剑。 直接撞过去。 撞到好几名甲机士。 公主用身体去撞。 身体撞击。公主没有想什么办法,只有果决地开始撞击。 甲机士们理所当然拿起大盾,并刺出重枪;而用身体去撞,照理来说会被重枪刺穿,或是被大盾撞飞。 并没有那样。 不管是重枪还是大盾,只要稍微接触到公主就马上,说不定是在接触到之前,就毫无例外地弹开。连同重枪跟大盾,还有甲机士本体都飞了出去。 跟那时一样。 跟公主一人歼灭斥候部队时,发生了完全一样的事。 魔性。 那是公主的魔性。 「无限失去爱情的世界(hyper bad)。」 结束二十四连装弩的换装,露露奇娜这么说的语气宛若是在唱著非常残酷、没有救赎的歌曲。 「常时发动,自动型,反射系──绝对反射,把各种力量弹回去,变成两倍、三倍、四倍,任意地,无法阻止地,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天空、大地、世界要破裂了,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无法接触到樱大人。那就是魔性,那正是樱大人的魔性。」 「无限失去爱情的世界……」 海迪茫然地低声说著。 露露奇娜那时跟海迪说不要摸樱大人,有胆就摸樱大人任何地方看看,可不会就只是这样了。 谁也,任何东西也,无法触碰公主。 一触碰,不,是试图触碰,就会任意地,自动地,变成那样。 就像是想要攻击公主而被弹飞的甲机士。 没用的。 只要一攻击公主,重枪、大盾、甲机士本身都会受到反弹。 全都没用。 公主继续攻击。她丢掉用完的四连装弩,朝甲机士们攻过去,挥舞著单刃大剑。这个能够砍断,能砍断重枪砍断大盾还有甲机士本身。确实地砍断,锐利地砍断,砍断。砍断到会让人不由自主想著这样砍断好吗,全都砍断,砍太多了,砍断,砍断,砍断掉。 原本单刃剑在「劈砍」这一点上就无人能出其右。只是比起双刃剑用途较为有限,还有不适合防御的缺点。 转换成守势的话,双刃剑压倒性地好用。要突刺的话则是枪比较好。追求破坏力的话就是帝国军的钝剑或重枪。 单刃剑说极端点,就是砍,只为了砍而生的武器。 公主完整地贯彻著那种使用方法。圆,圆型运动,转圈利用离心力来砍,转圈来砍。 什么队列,什么队型,什么阵型,在公主面前毫无意义,不管什么样的敌人,对公主而言都不算是敌人。 公主没有敌人。 ──我是无敌的。 公主的话没有夸大,也不是比喻,而是事实。 不过,也仅有公主真的如同字面一般是无敌的,海迪他们就不同了。 从左方靠近的甲机士和人偶部队展开激烈冲突,那瞬间重枪和大盾刺倒了几具人偶。人偶们的守备阵型并不密实,甚至可以说薄弱,倒下一具人偶的话,该处就会出现漏洞。 「很好……!」 露露奇娜舔了舔舌头后,扛起二十四连装弩。 「喔啦啊啊啊啊啊啊!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全都去死吧……!」 她拉下锁炼,将粗箭往守备阵型的漏洞射去,想从该处进入的甲机士全都中了粗箭,一个接著一个倒下。 基吉可那双蓝色眼睛发出灿烂光芒,大概在操控著人偶。 海迪成了拿著宝剑瓦帕的一名旁观者。 必须做点什么,他这么想,想要做些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那不是很单纯吗,战斗。 进行战斗。 此时此地有其他能做的事情,有其他要做的事情吗?没有,一件都没有。 海迪也要战斗。战斗吧。战斗吧。战斗吧。不战斗不行吧?没错,脑袋很清楚,那么就是身体无法理解吗,到底真的是那种问题吗。 在学生时代所阅读,关于兵卒的研究资料突然从他脑海闪过。 毕业于公立学校的准军官,透过后方勤务一边累积经验,一边朝前线调动。能够上战场的时候如果没有变成一名有用的军官,就无法完成指挥部队和策画作战之类的任务,指挥官或参谋无能的话,军队会陷入功能不全的窘境。而且还有「养成军官需要钱和时间,所以要这么保护」这种直接的理由。 但是兵卒不同,成为兵役的对象接受徵兵或是志愿,不管是哪边,成为兵卒大都是在接受短时间的训练后突然配置到前线。 至于原因,九成以上的新兵基本上都没有用处。不管在什么状况下都能照训练来积极采取战斗行动的人,在新兵当中据说只有一成。 只是,当危险波及自己和同伴,大致上所有的新兵都会拼死奋战。 反过来说,不杀人就会被杀,不给予这种条件的话──也就是说,若不配置到前线,大部分的新兵不管经过多久都还是没有用处的兵卒。 军队知道新兵,应该说知道人类的习性,才会把不成熟的兵卒丢到危险的地方。藉由经历战争来变成能够战斗的兵卒。而就算这样也无法完成,依旧没有用处的兵卒据说有两成左右。 海迪?巴兰是不是那两成? 此地明显是最前线,毫无疑问地身处于危险之中,双脚却不听使唤。没有用处的海迪会在变得有用之前,就在这里死去吗。 单刃大剑折断,公主边挥舞著单刃剑边冲回来。她背起不死鸟,马上射出二十四连装弩。拉下锁炼发射,不断发射。 「快后退……!会妨碍到我……!」 一接到公主的命令,露露奇娜把射完的二十四连装弩扔了,扛起另一台二十四连装弩。 「要退后了,基吉可……!不能劳烦樱大人……!」 「啊。」 基吉可做出奇怪的回答后,人偶的阵型开始缩小。 人偶部队、露露奇娜、基吉可、还有附属品海迪每退一、两步,公主反而就往前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死鸟上面搭载的四台二十四连装弩,一下子就吐出全部的粗箭。公主舍弃不死鸟,把它朝甲机士们丢过去,接著就冲往露露奇娜所留下的兵器山。她迅速地持续投掷十字型投掷剑和投枪,十字型投掷剑将甲机士砍成两半,投枪刺穿了甲机士。 当能够投掷的东西都丢完后,公主双手各持一把单刃大剑。 公主的呼吸紊乱,满身大汗。 甲机士朝公主冲去,接著就像爆炸般弹开。 「哈哈……!」 公主笑了出来。 但是,在往后退去、逐渐远离公主的海迪耳中,那声音听起来彷佛是哭声。 「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发出像又哭又笑的声音,公主纵身跳跃。 用右手的单刃大剑砍向甲机士,用左手的单刃大剑把甲机士砍倒。数名乙机士用力挥舞著钝剑朝公主打去,结果连同身体都弹飞。甲机士和乙机士混在一起朝公主蜂拥而上。 到方才为止,公主的对手大部分是拿著重枪和大盾的甲机士,肉搏战的时候当先锋展开突击是帝国军中甲机士的工作。甲机士破坏对手的阵型,再由装备钝剑与杓剑的乙机士冲进去胡乱攻击。 现状刚好相反,公主让敌军最前列的甲机士队列崩坏,自然地乙机士就得出现在前面。 「好弱……!」 公主大喊,把甲机士、乙机士通通都弹开。 「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好弱太弱了……!」 公主以单刃大剑屠杀甲机士、乙机士,见一个杀一个。甲机士、乙机士想要靠近公主就遭到弹飞。 当然,海迪他们这边也会有敌人,但是那数量绝对不算多,比起试图攻击公主的敌军数量,甚至可以说天差地远。而且以这边的情况来说,海迪虽然只是站在那里,但有露露奇娜在,有基吉可在,人偶的部队有一些遭到击溃,还是剩下三十具以上。基吉可操控的人偶们挺身保护海迪他们,露露奇娜虽把二十四连装弩全都射完后丢掉了,还是会把靠近的敌人揍飞或踢飞──单方面的战斗。 真的是单方面的战斗。 公主到底已经葬送多少机士,数十?不,不只那种数字,数百?千?该不会还更多? 以军队来说,把兵力耗损到无法继续组织性战斗行动的状态,叫做全灭。只要失去一半的兵力,无法维持军队的样子,叫做毁灭。 帝国军的机士跟公国军的兵士不同,不是人类的他们就算倒下多少同伴都不会害怕,也不会逃跑。就算全体机士数量的两、三成死亡,只要指挥官没有决定撤退,就能继续战斗。话虽如此,兵力一旦减半,即使是帝国军也会撤兵吧。 废王席克,札拉士达所率领的帝国军,公主几乎单枪匹马就要让其毁灭了。 预估两万人以上的机士,光凭一个人。 「──胜利?一个人……?」 普通来说不可能办到,可是公主并不普通,完全就是压倒性的。 因为,公主是无敌的,公主会把攻击她的人弹开,不攻击的话公主会砍杀对方。 公主完全进入了敌阵,海迪他们缓缓地后退,但公主持续前进。 废王席克在敌阵最深处吧,公主迟早会到达那里。 因为,没有能阻止公主的手段,公主一定会抵达该处。 在那之前废王席克逃跑的话状况就不一样了。但如果不逃,公主不久就会对上废王席克。而公主是无敌的,肯定能打倒废王席克。就这样,废王的军队败北,公主胜利,公主一个人赢得胜利。 这就是公主的,樱丝提亚莉斯?迪斯堤亚利斯公主的战斗吗。 甲机士和乙机士打算包围公主,还是让公主逼退。公主用右手的单刃大剑把甲机士连同大盾一起砍成两半,用左手的单刃大剑把乙机士一刀两断。甲机士和乙机士又朝公主冲去,然后被弹开,因为这个缘故有机士的手断了,重枪、大盾、钝剑、杓剑乱飞,朝向甲机士或乙机士飞去。飞出去的甲机士和乙机士又撞到甲机士和乙机士,其中也有被想逼近公主的甲机士手上的重枪贯穿的甲机士和乙机士。甲机士跟乙机士倒成一片。 海迪已经没在惊讶,惊愕不知道飞去哪里了。厉害、不只是厉害,是非常厉害,公主太厉害了。海迪感到颤抖。海迪?巴兰或许是没有用处的那两成,一定是天生的胆小鬼,但这股颤抖并不是从害怕而来,海迪完全不怕,这里明明是战场,是真正的最前线,他也一点都不怕。 因为公主要赢了,公主赢了。 英雄,完全就是英雄,难以置信,超越常理,相当夸张,看到简直像是故事般的活跃,海迪感到很兴奋。 「……可是──」 为什么呢。 「呜啊啊啊啊……!哈啊啊啊啊啊……!啦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公主发出的声音,那么的──痛苦呢。 仔细一看,公主的姿势放低,变成弯著腰的状况。是累了吗?对了。 公主或许是无敌的,但也不是都不会累。背著不死鸟前进,那样挥舞单刃大剑,不可能不觉得疲劳。 但就只是那样而已吗? 甲机士和乙机士没学到教训,又往公主聚集。 像是承受到冲击波似的,甲机士和乙机士都弹飞起来。 「唔……………………!」 中心的公主,如果海迪的眼睛没问题,没看错的话,她有往后仰。 累了会那么做吗,应该不会吧。 当然,她很疲劳。但那是疼痛的时候才会做的。 公主现在正感到无法承受的痛苦而扭曲身体。 海迪的眼中看起来像那样。 「露露奇娜小姐……?公主她──公主她……该不会……!?」 「魔性有著称作『制约』的限制和副作用──喝啊……!」 露露奇娜送给冲进来的乙机士一记飞踢。 「樱大人的『无限失去爱情的世界』也不例外。那恐怖的魔性会把所有力量自动反射──但那时候樱大人并不是没有感觉。用锐利的剑砍过去,也无法伤到樱大人一根汗毛,只是,受到斩击的疼痛会折磨樱大人。」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怎样。 太蠢了。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疼痛? 你说疼痛? 力量会反射回去,只留下疼痛? 公主感到很痛?现在公主正在感觉疼痛……? 不对,不只有现在,是一直。 一直。 一直。 一直。 一直。 一直。 一直。 打从开始就一直很痛,每当机士攻击就会痛,公主只是在忍耐。 「……如果──如果无法再承受疼痛的话……!?」 「一定要说出口您才会懂吗?──喔啊!喝啊啊……!」 露露奇娜把甲机士的大盾连同本体一起打倒在地,再把乙机士踢倒后,用闪烁著绿色光芒的眼睛看了海迪一眼。 「当然魔性就会失去效力。」 「那就是说,公主她──……」 假如在这种状况下,公主到达极限,她就会孤立在敌阵中,毫无防备,不再是无敌,就只是名公主,十六岁的少女。那会有什么结果?不用想都知道。 连短暂的时间都撑不了,马上会失去性命。──怎么可以……! 「不行……!」 海迪拔出宝剑瓦帕,他离开露露奇娜的身边,用宝剑接下乙机士的钝剑,随即把钝剑压回去,再跨步把乙机士的首级斩下。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当然不行!那样不行……!」 人偶部队大概减少了二十具,守备阵型整个很空,敌人持续从缝隙中进入,这表示该砍杀的敌人要多少有多少。海迪,海迪?巴兰,别看他这样,可是对剑术很拿手,连对手是剑术专家的武术教官他都没输过。他办得到。 只要有心,下定决心,他就办得到。 上,上吧,甲机士又怎样,重枪、大盾,只不过是装备吓人,动作很迟钝不是吗,看起来跟停止没两样。他们的重枪根本刺不中海迪,大盾只是有点麻烦而已,海迪踏进甲机士的侧面,一刀砍飞对方的头。乙机士又怎样,钝剑重又慢,打得中谁啊,杓剑也没有特别快。机士的动作大多很单调,和人类不同,完全按照一定的动作,这种家伙根本不是对手。海迪闪过乙机士的钝剑,弹掉杓剑,把脖子砍断。 砍得断,砍得断呢,不亏是不坏之剑卡巴兰剑,宝剑瓦帕锐利到让人想笑出来。 当然他没有笑,根本笑不出来。 海迪很愤怒。 「不行……!不能都让公主一个人奋战……!没错吧,露露奇娜小姐、基吉可小姐!我有说错吗……」 「要是能阻止樱大人……!」 露露奇娜踢走机士后冲到海迪面前,然后抓起他的领口。 「要是能阻止樱大人,露露奇娜老早就阻止了……!阻止不了啊!根本不可能阻止樱大人!所以露露奇娜才起码要这样帮忙……!别说得好像什么都懂,黄毛小子!」 「我就是要说!一直说!你说我是黄毛小子……!?」 海迪把露露奇娜的手甩开。 「那又怎样……!我要到前方去!就算是公主的命令我也不听!我绝对不再后退!我要去公主的身旁!跟公主一起战斗……!就算只有我一个人……!」 「你以为你办得到吗!像你这种软弱小鬼……!」 「可以!我是公主的侍卫官……!」 海迪开始奔跑,边将路上碰到的机士在擦身而过时砍倒,边跑著。 「混帐东西……!基吉可!不能让那笨蛋一个人!我们走……!」 「好……!」 露露奇娜、基吉可、人偶部队都跟著海迪。 是感到比较踏实吗,她们一追来,海迪就感觉身体更轻,瓦帕也更锐利。 海迪很生气,但是没有气到忘我,他有在思考。海迪的行为即使很危险,也不是有勇无谋,原因是敌人基本都针对公主,可以说九成以上的敌人都以公主为目标。 公主的前面和两侧敌人密集,非常密集。 但是,海迪他们的周围,还有公主和海迪他们之间的敌人很少,非常这样的话就能够突破,海迪这么想。明明非常不高兴,海迪他,起码海迪的某个部分异常地冷静,因此才会发现到。 「敌人的行动很奇怪……!」 到刚才为止都没发觉,敌军该怎么说──正在逆流。 机士们从前方跟左右逼近公主,公主打倒了其中大半,但也有再度站起来的机士,那些机士没有马上攻击公主──而是掉头?往左右而去?所以看起来像是逆流,可是敌军的阵型并没有向左右扩张的样子,那么,后退的机士们到底去了哪里……? 一个假设出现在海迪脑中。 敌军与其说是逆流,不如说是在回转……? 也就是说,一度和公主交锋,存活下来撤退的机士转一大圈后又回到公主前方的队列中,加强其战力。 废王席克应当在敌阵最深处,公主也以该处为目标。 但是,如果海迪的假设正确,保护废王席克的正面队列不管公主怎么削减,都会得到补充。 当然,兵力有限,并不是说会无限补充,机士的数量一减少,敌军的阵型全体会变得单薄,但这可以用来拖延时间。在那之间,公主会持续受到攻击,迟早会超越极限──该不会这就是敌人的,废王席克的目的。 「公主……!」 海迪用瓦帕斩掉机士,跟公主间的距离越短他就越是加速。快。 尽快赶到公主的身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公主丢掉了一把单刃大剑,用双手握著另外一把单刃大剑,然后使出全力,连同身体一起挥舞,往右旋转把机士砍成两半,往左旋转把机士砍倒。公主这时停了下来,姿势低到彷佛现在就要倒下,头也低了下去。用单刃大剑来作支撑,才好不容易能站著的公主,机士们争先恐后朝她而去。 「呜……!」 机士们被弹开,公主身体向后,仰望著天空。 「──还没完……!」 可是公主没有停下来,她又把双手拿著的单刃大剑连同身体向左旋转,向右旋转,砍著机士,公主停下来,机士们冲上去,被弹开。公主忍耐著痛苦。 「呜────……!」 乙机士也朝海迪冲过去。 海迪闪过乙机士,一口气到达公主的身旁。啊啊。 啊啊……! 怎么会这样! 公主的身上完全没有任何伤口。因为激烈运动而有些穿不好,到处破掉的衣服因为汗水而全湿,混著蔷薇露的白金色头发也是如此,全身都湿透了。简直像只有公主身处于暴雨之中,不,在海迪的眼中是这样。 公主用全身在哭喊。 绝对算不上强壮,完全没有粗壮的地方,看起来什么重量也承受不起,公主那娇小玲珑的身体,正不断地涌出泪水。 「公主……!您不需要一个人战 斗……!」 海迪向靠近的机士砍去。对现在的海迪来说,不管是甲机士还是乙机士,又或是收起弓箭拿著杓剑冲过来的丙机士,全部都很笨重,太过笨重了。海迪的剑从没有这么敏锐过,海迪的剑现在敏锐到极限。敌人的,机士的攻击根本不成问题,海迪确信他们的攻击绝对碰不到自己。他们动作实在太慢太单纯,海迪完全能够看穿,全部都看透。海迪?巴兰速度很快,快他们三倍、五倍、甚至十倍。 海迪边用不坏之剑,卡巴兰剑瓦帕毫无间断地把机士的首级砍掉,边想著都多亏了公主。原因一定是公主。 刚才让公主一个人战斗了。不能让公主做那种事,海迪是公主的侍卫官,必须在公主的身旁挥剑。当然,也不能拖累公主,不可以让公主保护,必须要帮上公主的忙,在危急时刻能够保护公主。 因为在公主的身边,海迪一定得变强、变快。 现在的海迪因为在公主身旁而又强又快。 敌人啊。 甲机士啊。乙机士啊。丙机士啊。 全部的敌人啊。 挡在我的面前吧,海迪?巴兰会将你们全部排除。 你们的重枪、大盾、钝剑、杓剑都无法触碰到我的身体。 这把剑,瓦帕将会把你们的首级像纸张一样砍下。 海迪从不知道。 自己的身体能够这么变化自如地行动,到目前为止海迪都不知道。不知道用最好的效率讨伐敌人的方法,不知道掌握和支配战场的方法。海迪原本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在此地,他知道了。 海迪压制了公主左侧一百八十度的半圆形空间,公主右侧的一百八十度,另一侧的半圆形空间则由露露奇娜和基吉可的「无情玩具」来阻止机士并压制。 「……你们在做什么!?」 公主大声斥责,就像是发出悲鸣。 「我不是叫你们后退吗……!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这是我的工作……!我得要去做……!我……!」 「为什么……!?」 海迪像是例行公事般地边斩杀机士边大喊。 「为什么公主得一个人去做……这是守护公国的战争!这样肯定不对……!」 「因为……!」 公主已经快蹲了下去,她的眼神迷蒙,肩膀下垂,腰挺不起来,双膝也快著地了。 「因为我不做的话人们会死。」 公主的话── 「我不会死,因为我是无敌的,可是士兵们不同。会死,打输的话就会死,打赢也还是会死,都会死掉。」 深深地刺进海迪的内心深处。 「那些人都有双亲,有兄弟姊妹,有妻子,有恋人,有小孩,有朋友。死了一个士兵,那些人就会失去孩子、失去双亲、失去兄弟姊妹、失去丈夫、失去恋人、失去朋友。但是我不会死,我是无敌的。」 ──把内心猛力地撕碎。 「由我来战斗, 我一个人来战斗,我赢的话, 谁都不会死,无敌的, 怪物般的我, 活著, 我活著的价值, 意义。」 「别说那种傻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海迪情绪激昂,但接著他马上劝戒自己。还在战斗中。海迪接连砍死机士。不能因为愤怒而失去冷静。但是,他边挥著瓦帕,边像在填补机士中间的隙缝般奔驰并砍下机士的首级,还是无法不说出口。 「我不会要你不要战斗……!那是公主的的话!我也无法夺走!才不会因为这样!才不会因为这样就让你一个人战斗……!我也要!我也要战斗!不过请你不用担心,公主……!我很强!我是公主的侍卫官!为了公主我能够变强!我绝对不会死……!」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露露奇娜放声大笑。 「说得好,黄毛小子……!樱大人……!到今天为止露露奇娜忍耐了很久,已经不想忍耐了……!就算樱大人叫露露奇娜退下露露奇娜也不会退下!从今天起,露露奇娜将会在樱大人的身边战斗……!露露奇娜不会像那个小鬼说自己不会死,就算死掉也是露露奇娜自己的生命……!让露露奇娜自由运用吧……!」 「我、我也是!」 第一次听基吉可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要待在这里!得斯……!我想要待在这里!一直想要!樱大人一个人,那么做!妈妈她也,不希望……!」 基吉可是公主的奶妈的养女,妈妈不用说就是指公主的养母吧。那说法就像奶妈已经不在了,海迪这么感觉,虽然有点在意,但现在不是那种时候。 「──你们……!」 公主冲了出去。 「笨蛋!大笨蛋!无可救药的笨蛋!全都是笨蛋……!如果死掉要怎么办……明明会无法挽回……!」 挥著单刃大剑,像是要把面前的机士似地砍倒。 海迪已经不再多嘴了,他在公主的左侧挥舞瓦帕,不过于用力,也不会太放松,用适度的力气砍下机士们的首级。 露露奇娜在公主的右侧用拳头打倒、豪爽地踢飞机士。 基吉可在公主的背后,用人偶部队来保护海迪他们的后方。 公主──海迪等人──在前进,比公主一个人的时候更快、更锐利地挖空敌阵。 机士们的循环,挡住海迪等人的正面队列的兵力补充已经跟不上了。海迪看得出这件事。 原因是,海迪等人从刚才开始对付的就不是甲机士也不是乙机士,都是丙机士。基本上是弓兵,为了近距离战而持有杓剑的丙机士,在刚开战进行完同时射击后会退到后方。也就是说,这是后列部队。 海迪等人马上就会突破敌阵,看见废王席克吧。 海迪的预感成真,不过是以有些意外的情况。 突然,机士们开始往左右靠,转眼前海迪等人面前就出现了一条路。 在那前方站著一对男女。 燃烧的火焰般的红发,金黄色的眼睛,让人生厌的甜美高雅脸庞。男性戴著手套。 海迪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不光是海迪,公主、露露奇娜、基吉可,当然人偶部队也都停下了脚步。 好近。 原来这么近吗。 彼此的距离顶多二十梅特尔。 席克?札拉士达。 废王席克。 以及其妹安娜塔西亚?札拉士达。 「喔,又见面了呢,樱丝提亚莉斯?迪斯堤亚利斯公主。」 废王席克缓缓地往前走。 安娜塔西亚没有移动。 废王席克眯起眼睛,嘴角浮现贵族的笑容。 「为了被打败特地来到这里,真是辛苦你了,公主。」 「……我说过了,我是无敌的。」 公主往前踏了一步,海迪本来要上前,公主摇头制止他。 「那个男人拥有魔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魔性,但对少尉来说负担太沉重了。」 以这点来说,海迪不得不承认。 打个比方,海迪有方法打破公主的魔性吗?没有,不可能有。 魔性是特别的力量。拥有魔性的人是特别的,机土姑且不论,对手是废王的话,海迪无法代替公主战斗,一般人没有那个资格。 「没事的。」 公主看向海迪,稍微露出那白皙的牙齿。 她露出了微笑。 对区区的海迪。 「我不会输。」 是,海迪本想这样么回,但是他也不知道 自己是不是有发出声音。那一瞬间的微笑抓住了海迪,久久不肯放开。这里是战场,敌军的指挥官就在眼前,再来要进行对公主而言大概是最后的战斗,海迪却沉醉在微笑中。即使在内心大声地斥责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也没用,海迪怀疑这该不会也是公主的魔性。那一瞬间的微笑,把海迪的心夺走了。 ──啊啊,我是公主的俘虏。 或许早就是那样了。 「一对一会赢樱大人的人,根本不存在。」 露露奇娜深呼吸完后恭敬地行礼。 「樱大人,祝您胜利。」 「嗯喵。」 基吉可原本不知道想说什么,却发出奇怪的声音,很难说恭敬,但她发自内心地鞠躬。 「我马上就回来。」 公主丢下这句话,就缓缓地走向废王席克。 「你的战斗姿态真的很美,公主啊。」 废王席克拨了拨浏海。 「高贵又美丽,如果我不是废王而是王的话,或许就会向你求婚。」 「如果你提出求婚,我会即刻回绝。」 「那真是可惜,我被你吸引了呢。并不是外表,谁都知道你很美。吸引我的是,你的内心。」 「真恶心。」 「是灵魂。」 「够了。」 「是魔性。」 「闭嘴。」 「公主啊,战斗时的你看起来非常痛苦。」 「我现在就让你闭嘴。」 「魔性让你痛苦,魔性的制约。」 「去死。」 公主开始冲刺。 三步就让废王席克进入攻击距离,她把单刃大剑往斜上一挥。 废王席克没有闪避,只是把戴著手套的右手往前伸。他想用那只手挡住单刃大剑吗,太蠢了,不可能办得到。 单刃大剑接触到废王席克的右手,会把右手整只砍掉吧。但是,事情并没有那样发展──爆炸。 爆炸了……!? 单刃大剑接触到废王席克的右手的同时,或是在前一刻,发生了闪光跟传出爆炸声,热量和火焰喷了出来。 「呜……!?」 公主随即放开单刃大剑。单刃大剑飞到空中,然后到掉到地上。虽然没有折断,剑身烧焦,正冒著烟。 「你跟我很像呢,公主。」 爆炸的火焰眨眼间就消失了。 废王席克只有头发稍微乱掉,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是绝对没错,海迪有看见,爆炸是在公主的单刃大剑跟废王席克的右手之间发生──魔性,没错。 爆炸的瞬间,废王席克的金黄色双眼散发著强烈的光芒,那是魔性。 「我的魔性『爆炎的叛逆者(rebelrebel)』也是反射系,你的魔性也是吧?只是,魔性这种东西不是毫无限制的力量,强大的力量就有强大的制约。」 「所以……!」 公主从小型投剑皮带中拔出小型投剑,双手的拇指跟食指间各一,食指跟中指间各一,中指跟无名指间各一,总共六把。 「那又怎样……!」 公主挥动左右手,将六把小型投剑掷出。 废王席克依然没有要闪躲的意思,黄色的瞳孔发光,右手爆炸,左肩爆炸,右胸爆炸,腹部附近爆炸,爆炸。六把小型投剑弹飞,废王席克在原地纹风不动,只有红发稍微摇晃了一下。 「公主啊,我们首次见面的那天,战斗时的你看起来很痛苦。」 废王席克往前走。 「我们虽然很像,还是有不同的地方。和我不同,你会感受到疼痛吧。」 「疼痛那种东西──」 公主本来将手放到腰间的单刃剑的剑柄上,又马上放开。 「那种东西根本没啥大不了。」 「那么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美丽的公主啊,你能够忍耐那股疼痛到最后就是我输了,但是如你途中求饶,那我就在这场游戏中得到胜利。」 ──糟糕。海迪咬著牙。废王席克看穿了公主的魔性的制约。 魔性的详细情报虽然是机密,但公主在和帝国军的战斗中立下战功,升到了上将。直接交锋好几回后,帝国军也对公主的魔性有某种程度的掌握,具体上来说肯定知道公主的魔性是反射系。 「……是那时候吗。」 八成废王席克是故意让公主歼灭斥候部队,他要亲眼观察好确定公主的魔性,这一定是他的真正意图。 制约换句话说就是魔性的缺点,公主也当然会尽量隐瞒。海迪最初也不知道,只是,如果仔细地观察,就算有察觉也不奇怪。不管多么努力忍耐,疼痛还是在。 实际上废王席克就发觉了,公主的魔性虽然是反射系,在反弹的时候会感受到痛苦。他确定那正是公主的魔性的制约。 然后,他采用了那个可以叫做循环阵型的战术,牺牲机士尽量带给公主痛苦,为了消耗公主的忍耐力。 最后的收尾由废王席克亲自进行。 利用那跟公主的「无限失去爱情的世界」一样是反射系的魔性。 那大概就是废王席克的剧本。 海迪他们完全落入圈套了。 「游戏开始,公主啊……!」 废王席克旋转那修长的右脚,是回旋踢。公主没有后退,伸出左手挡住废王席克的右脚。 「唔……!?」 爆炸不只一次,连续爆炸好多次,公主连忙往后跳。为什么……?废王席克使出回旋踢,就那么一下,然而却爆炸很多次。 废王席克的右脚还举在空中。 接著慢慢地放下。 「抱歉啊,公主,我完全不痛不痒,当然也不觉得烫。只是你就不同了吧?」 公主什么都没回答,她只咬著牙用右手按住左手臂。好烫。没错,爆炸当然不只有疼痛,还有高温,而且有好几次爆炸。海迪惊讶到停止呼吸。 「──原来如此……」 「反射系跟反射系……」 露露奇娜声音颤抖地小声说著。没错,就是那样。 废王席克的回旋踢由公主的魔性反弹,但是废王席克又用魔性来反弹回去,公主的魔性又再弹回去,废王席克又再用魔性弹回去。 反射系的魔性和反射性的魔性会不断互相反射,持续地反射。 虽然不太清楚废王席克的魔性,露露奇娜说过,公主的魔性会把各种力量变成两倍、三倍、四倍来反弹回去。这样一来,每次反射冲击力就会变成两倍或者更多倍,而那冲击力再度经由反射一直加倍下去──不过,光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永远持续下去而已,照常理来想会变成那样。如果没有制约。 因为制约,公主会感受到疼痛,爆炸的疼痛跟烧灼感因为反射的连锁而在瞬间得到非比寻常的增幅,朝公主袭来,一直袭击著公主。 海迪感到眼前一片昏暗──糟了。 这不是什么不太妙,是糟了,太糟糕了。 公主赢不了废王席克,她会输。无法预见这个以外的结果。 「公主啊,你的确曾经是无敌的。」 废王席克这次挥动左脚,公主跳起来闪过。公主也理解了,这对公主来说是极端不利的游戏。 「直到我出现在你的眼前……!」 废王席克往前踏,再使出右脚的回旋踢──是假动作,他的动作到一半就停住了,用轴心脚跳起,使出了右脚的正踢。受到废王席克的动作迷惑,公主无法回避,废王席克踢中了公主的胸口。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 炸爆炸爆炸。 「──呜……!」 公主脚步不稳地想拉开距离,废王席克又踢了一脚──不,他把右脚抬起做出后仰的姿势,然后一跃而起。他直接跳向公主,用右手的手背打了公主的脸颊。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 「啊──……!」 公主差点要往后倒,她向后退,勉强让自己没有跌倒。 「这是我跟你的游戏。」 废王席克把打了公主脸颊的右手举起。 「可是,同时我正在进行战争。我很贪婪喔,公主,两边我都要赢,你会败北,失去国家、失去尊严、失去自己的存在意义,失去一切。」 「全军前进……!」 废王的妹妹安娜塔西亚摇晃著有如挥洒火焰的红发,发出尖锐的号令。 「──按照原订计画。」 「前、进……」 海迪把视线往左右一瞥。啊,敌人,那些机士,让公主以及海迪等人撕裂了阵形的敌军开始前进,前进,开始前进。 机士不会说话,虽然不发一语,但气势很强。包覆身体的机骸是黄土色,看起来就像是浊流,机士们的浊流把海迪等人当成是岩石之类避开,从左右流过,前进的方向,不用说就是耶路瓦拉城市。 海迪看见了,那八成不是重武装的甲机士,不是剑斗专门的乙机士,不是弓兵的丙机士,是特殊武装的丁机士。机士当中混著拿著大型弩弓的丁机士,那弩不是用来发射粗箭或是石头,而是发射细又坚固、连著绳子的桩子,用来攀登城墙,攻城用的武器。 「要攻打耶路瓦拉……!?」 感到狼狈的不只是海迪。爆炸的声响连续不断传来。 「──啊……!」 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公主像被弹飞似地后退,废王席克踢到了她。 「别顾著看旁边啊!游戏还没结束呢,公主……!」 「唔……!」 公主拔出六把小型投剑,马上投了出去。废王席克完全不当一回事地靠近公主。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不行,废王席克贴到公主身边了,他用蹲低的姿势挥拳揍了公主的腹部,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 「呜……!」 公主往地面一滚逃过,废王席克打算用脚把公主踢起来。公主在地上一翻,闪过废王席克的右脚,可是被擦到了。爆炸爆炸爆炸。公主边发出悲鸣边起身奔跑,废王席克追在后面,激烈却又悠哉地追著。──游戏,说是游戏?这是游戏?不对,这是废王席克在欺负公主。是战争。 没错,这是战争。是战争,所以输了就得死。公主将会被杀,无敌的公主她,不对,并不是无敌。不管公主有多强,要一个人背负著一切,不管什么样的敌人都得打倒,守护公国──办不到,办不到是当然的,也不用那么做。这不只是公主的战争,海迪也必须战斗,不过该怎么做?魔性,废王席克的魔性,反射系,必须想办法破解。反射系,公主的魔性也是常时发动,自动型,反射系──露露奇娜确实这么说明公主的魔性。魔性这种东西不是毫无限制的力量,废王席克这么说,还说强大的力量就有强大的制约,魔性一定有制约,换句话说就是弱点,那废王席克的魔性的制约是……? 海迪做出了一个假设。 这种方法能够成功确认吗?办得到吗?不知道,但还是必须去做。 「基吉可小姐……!」 「啊咿!?」 「叫人偶部队攻击废王!从四面八方同时……!」 「呼啊……?」 基吉可眨了眨那发出蓝色光芒的眼睛,露露奇娜似乎察觉了什么,大声对她喊。 「照少尉说的去做,基吉可!现在就算只有一丁点希望也要去做……!」 「吶,啊咿……!」 二十具左右的人偶部队马上开始行动。常时发动,自动型,海迪边在心中这样默念,边混入人偶的部队中。 「……少尉!?」 露露奇娜叫了他,可是海迪并没有回头。 人偶部队逆著机士的浊流而上,最前方的机士已经到达耶路瓦拉的城墙了吧,或者还没,不管是哪边,海迪都无法停止这股浊流。海迪?巴兰是公主的侍卫官,支持公主,为公主尽心尽力,为公主战斗,这就是这个战场上海迪的工作,海迪要进行自己的任务。 废王席克快把公主逼入绝境了,他单方面地攻击公主,首先要解决这一点。 人偶部队很快地包围住废王席克,海迪躲在其中一具人偶后方,废王席克应该没有发现他。 海迪拜托基吉可说要同时,不过多达二十具的人偶似乎无法同时行动,第一波首先有十具左右的人偶部队伸出长枪朝废王席克刺去。 「哥哥大人……!」 安娜塔西亚大叫,废王席克应该老早就发现了人偶部队。无论如何,废王席克放弃继续把公主逼入绝境,而是环顾了人偶的部队,那金黄色的瞳孔发出诡异的光芒。 「居然找帮手──」 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冲击弹飞了人偶部队的长枪,人偶部队有些跌倒,有些跌坐在地,也有遭到炸飞而坏掉的人偶。 海迪还不能确定。 随即轮到第二波,十具人偶的部队攻击废王席克,站在海迪面前的人偶也参加了这第二波的攻击。 「真是不解风情……!」 废王席克大吼。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海迪在那之前进行了加速,在火焰和烟雾的螺旋当中,他穿过四处飞散的人偶之间,绕到废王席克的背后。这就是所谓的狗急跳墙吧,海迪发现眼睛看出去的东西都清楚到令人惊讶,身体完全照他的想法动作,废王席克没有注意到海迪,也无法注意到。 海迪挥下瓦帕,目标是废王席克的脖子。一刀两断,现在的海迪做得到,本来应该做得到。 「背后……!」 安娜塔西亚要是没有那样大喊,海迪就砍下了废王席克的头了。拜妹妹的提醒之赐,哥哥捡回一条命。 废王席克没有转头,直接往前滚闪开了瓦帕。他马上起身用右手按住脖子,海迪虽然失败……但有砍到东西的感觉。 废王席克看著戴著手套的右手,皱起眉头,他手套的指尖染成了红色。 「我说了这是我跟公主的游戏吧……?」 「不是,这是战争……!」 海迪将瓦帕的剑身竖直,抬高双肘、张开双腋,右脚稍微往前,左脚往后,重心放在中央。这跟武术教官所教的不同,并不是正统的姿势,那是他在打架的练习中学习到的自我流派,这种最适合他。 「游戏规则无效!我要打倒你……!」 「别出手……!」 公主保持备战的姿势大叫,虽然摆得出架式,但是她连站著都很吃力,肩膀跟背后不都在上下起伏吗。 海迪对公主露出笑容,他认为这算笑得不错了,如果真的有好好笑出来就好了。 「我不听。」 「少尉你……」 「没事的。」 这不是逞强,海迪开始奔驰,往右跳,往左眺,废王席克用眼睛想要追上海迪,却无法追上。 原因是海迪速度很快。 现在的海迪?巴兰非常非常快。 「真是……!」 公主也不想输给海迪而朝著废王席克冲去,海迪有预测到公主 会这么做。 这样就行了。 不出所料,废王席克的脸色大变,明显地失去余裕。 海迪心中早就有了确信。 「废王席克……!你的魔性不是常时发动,不是自动型……!」 如果跟公主的魔性一样是常时发动、自动型,那妹妹绝对不会去提醒哥哥注意,海迪的剑也不可能挥中。 换句话说,废王席克的「爆炎的叛逆者」并不是用爆炸来反射从外部来的力量,而是能够用爆炸反射从外部来的力量的魔性。 而且,大概不是「将魔性切到发动状态就能一直反射冲击」那种便利的能力,如果是那样,海迪的攻击便会受到反射。因为那时废王席克本来追著公主,还在战斗当中。 废王席克的魔性一定是需要更严密的条件,时间短暂,或者只能选定地点来发动。 「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公主猛力地往废王席克跳去,使出一记露露奇娜亲自传授的──不知道是不是那样,豪爽猛烈的飞踢。 「──唔……!」 废王席克往斜上方跳起来闪过。为什么他得闪开呢,因为海迪企图进入他的死角。废王席克在跟公主进行反射对战时,不能吃到海迪的斩击。这就是他的魔性的制约。 ╳ 耶路瓦拉城市北门上的楼阁,皮耶尔?安德雷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帝国军的机士们马上就要到达耶路瓦拉的城墙了。 「吹响喇叭,卡特。」 「是。」 身旁的里欧涅?卡特举起右手,一挥下去后,军乐队开始吹响喇叭。 皮耶尔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之后请不要对我发脾气喔,公主,我是第八公军的司令。」 ╳ 「……喔,指示来了,总算轮到我们上场啦。」 罗兰?达多留在地下洞穴中摸了摸爱马的脖子,一跃跳上马鞍。 「好,打开吧。」 「了解!」 兵卒把覆盖物去除后,阳光就照了进来。喇叭的声音依然继续响著。 斜著挖掘地面再把内部空间扩大的这个地下洞穴,一个就能收容骑兵十名跟士兵四十名,光步兵的话可以容纳八十人以上。 跟这个洞穴一样的东西在耶路瓦拉北边有四十几个,而旦鲁瓦拉废地中也安排了伏兵。 地下洞穴是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伏兵当然是第八公军司令皮耶尔、安德雷中将的指示。在接收到敌人来袭的报告后,他就让一部分的军队秘密出城,前往原先安排的地点。 「那么……」 达多留一马当先地从地下洞穴出来。 帝国军的机士们宛如雪崩似地朝耶路瓦拉而去。 往周围一看,其他的洞穴也有骑兵和步兵逐渐爬出来。 「要上啰,帝国的粪机士。从现在起,我的第一连队以下略将会狠狠杀得你们片甲不留,做好觉悟吧。」 达多留把背上的考夫林枪往前拿,摆出射击姿势,他闭起一只眼睛舔了舔嘴唇。 「哎,要你们做好觉悟好像太难为你们了。终究只是粪机士。」 ╳ 在废王席克的背后虎视眈眈的海迪也感到风向改变了。 喇叭的声音传来。 精神全集中在眼前的敌人、该打倒的目标,海迪并没有正确掌握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阵风会给海迪和公主的战斗带来影响吧。 「啊啦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哈啊啊啊啊啊啊……!」 公主逐渐缩短和废王席克的距离,不断重复使出拳脚。当公主拔出单刃剑时,废王席克的表情顿时冻结,他拼命地闪避,到处窜逃。 公主的动作非比寻常,她将跑跳时魔性产生的所有冲击做最大限度的活用。 废王席克在身体能力上也很厉害,眼睛利,直觉也很强。大概是曾经历过很多死斗,他对于战斗相当习惯,不过并无法说是凌驾于公主之上。 而且还有海迪在。 海迪重新体认到这很不可思议,彷佛体重只剩一半,不,十分之一,身体非常轻,但是又没有轻飘飘的感觉,海迪的手脚充满力量,甚至感觉不到瓦帕的重量。 说实话,海迪已经随时都能砍死废王席克,他一直有这种感觉,可是他无法相信而正在踌躇。他想,这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呼啊啊啊啊啊……!」 公主将单刃剑斜向挥出,不,她途中把单刃剑的剑柄放开,单刃剑朝著废王席克袭去。废王席克用右手弹开单刃剑,爆炸。公主趁隙闯到废王席克的怀中,以双手朝废王席克的腹部打去,这绝对闪不掉。 废王席克站稳脚步,用腹部接下了公主的双手,连锁爆炸,闪光,火焰,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爆炸。公主受不了冲击而后退之前,海迪从后方朝废王席克砍──没有,为什么? 针对废王席克,公主和海迪的同时攻击有效。只是时机稍有不对的话,废王席克会将海迪的攻击以爆炸来反射,海迪并未跟公主一样拥有反射的魔性,搞不好会受到致命伤,有可能会失去性命。 不能死在公主眼前。海迪跟公主说了,对海迪来说那是个约定,约好绝对不会死。 所以海迪选择了更确实的方法,他不再迟疑。 公主无法忍受冲击而后退。废王席克感到很诧异,为什么那名侍卫官没从背后砍过来?当他感到疑惑的那一瞬间。 海迪人在空中。 他跳得很高,跳到废王席克的头上。 「哥──」 安娜塔西亚发出尖叫。海迪在视野的一角看见安娜塔西亚正摇晃著著那头红发跑来。不可能来得及,海迪挥下瓦帕。 砍中了。 废王席克虽然有稍微闪开,还是斜斜地砍中了,从右肩到左侧腹。 海迪用尽全力挥出瓦帕,然后著地。 「呶──啊…………」 废王席克的脚步踉跄,不过他还是转身试图逃跑。应该是很重的伤,他还真是能撑。海迪原本想要追上废王席克给他致命一击,但当下他看见跪下去的公主,脚就自然停了下来。 「公主……!?」 「……唔……」 公主摇了摇头试著要站起来,海迪又看向废王席克。 「这场战争是我军输了。」 安娜塔西亚。 「在我的『贪婪的牢狱迷宫(heart?shaped?bo)』中沉眠吧,愚蠢的哥哥大人。」 妹妹一抱紧受伤的哥哥后,发生了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 简直就像安娜塔西亚把废王席克吸进体内,他消失无踪了。 「等我们接受失败该受的处罚后,如果主上愿意赏赐再战的机会,我们就会再回到这个战场来。──全军撤退……!」 「……别开……玩笑了……!」 公主可能是想奔跑,但她都快要往前仆倒了。 安娜塔西亚冷冷地瞧了公主一眼后,那一头有如火焰燃烧的长发猛然一甩,转过头去。左右随即就出现轻装的机士──不,虽然穿著类似机骸的黄土色甲胄,体格跟动作不太一样,他们大概是人类。帝国军的人类士兵涌出,遮蔽了安娜塔西亚的背影。 原本要攻打耶路瓦拉的机士们全都向后转,渐渐撤退。虽然没有到全部机士同时掉头的程度,但确实从这附近的机士开始,依序后退。 不过,他们看来无法简单撤退,响彻云霄的喇叭是进军的信号,机士们的两侧也有正在战斗的 ep 无法坦率 hard to say 当她下定决心冲出房间后,马上遇到拿著巨大洗衣蓝的露露奇娜。 「樱大人……?您要去哪?」 「去哪都好吧。」 她不小心用了冷漠的语气,也没办法跟露露奇娜的目光对上。露露奇娜正打算开口继续要说些什么之前,她已经背对露露奇娜开始往前走。 「樱大人。」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起码请穿个鞋,樱大人。」 「……鞋子。」 她停下脚步,往下一看,是光脚。后方传来露露奇娜的叹息。 露露奇娜把洗衣篮放到地上,走进房间,拿了拖鞋以及长袍就马上走了出来。 「不管您要去哪里,请先穿上这些。」 「唔……」 她把长袍抢过来披上,把脚刺进拖鞋里。 「这样总行了吧。」 「嗯,请慢走。」 露露奇娜用完美的笑容鞠躬。那彷佛看穿一切的态度真的很令人不快。 她边快速地往前走边小声地嘀咕。 「……明明是个小不点。」 「您有说什么吗?」 露露奇娜从远方说出这句话,没想到这种距离露露奇娜还听得见。 「没有说什么!你听错了吧!」 当她走下楼梯的时候,楼梯间有个柔软的肉块正散漫地趴著,肉块的背上坐著一具人偶。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呼呼……?」 肉块抬起头来,脸上的眼镜滑落,甚至快掉下来了。 「喔,樱大人。」 「什么喔,要睡午觉就回房睡。」 「……午觉,谁?睡?得斯?」 「我看起像在睡午觉吗。」 「不像,得斯。喔……?睡午觉是我?」 「总之你要小心别被踩死。」 「嗯,啊,好,得斯。」 名为基吉可的肉块缓慢充满肉感地站起身来,在这期间人偶奇努可已经移动到基吉可的肩膀上。为什么这个肉块不能像操控奇努可那样操控自己的身体?果然因为是肉块吗。 「樱大人。」 基吉可用双手把眼镜推上来。 「您要去哪里,得斯?」 「我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为什么需要一一告诉你。」 「……喵。」 基吉可把眉毛变成八字形,唇角也下垂了。这种程度的事情为什么要做出那么受伤的表情。真是烦人。 「反正你只会增加露露奇娜的工作,不要随便乱跑,乖乖去休息吧?你因为使用太多力量而累积了疲劳吧。」 基吉可歪著头眨了眨眼。 「樱大人。」 「什么?」 「您担心,我吗?得斯?」 「笨──」 她本来要骂基吉可,却只叹了一口气。感觉生气也很蠢,她累了。她从基吉可的旁边走下楼梯,在离开本殿要去军事区的途中,和罗阑、达多留擦身而过。 「喔,太守阁下。」 明明无视就好,她却不小心转头了。 因为不太高兴,她无言地瞪著达多留。达多留边摸著长满络腮胡的下颚边耸肩。 「我不讨厌美人瞪著我,只是我很胆小,会去在意理由呢。我对太守阁下做了什么吗?」 「你光站在那儿就让我不愉快。」 「啊啊,那真是对不起啊。」 「胡子剃一剃吧。」 「我的皮肤很脆弱,很常剃的话皮肤会出问题。」 「看起来很不乾净。」 「有味道吗?」 达多留把军服的领子拉起来或是用手挡在嘴巴前吹气,再用鼻子去闻。 「还有点酒臭味呢,喝到早上这也是当然。嘛,战后处理大致上都结束了,稍微放纵一点也不要紧吧?」 「随你便。」 「下次要不要一起喝啊?」 「那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很认真呢。」 「说什么傻话。」 「遵命。」 达多留故意表情认真地敬礼给她看,然后开口: 「什么傻话。」 虽然比起一直畏畏缩缩的男人跟开口只会谄媚的男人还好一些,但这也会让人脑充血。 「你要不要乾脆炭化。」 「……我可不想让恋爱的火焰烧到。」 「谁管你。」 气愤地丢下达多留的她刚要踏进军事区,就有一个留著优美八字胡的银发男人推著轮椅走了出来。轮椅上有个神情看似老人,外表却很亮丽的美男子。 里欧涅?卡特一看到她就敬礼。 「太守阁下,您今天心情美丽吗?」 「并不是很美丽。」 劈头就冷漠地拒绝后,轮椅上的皮耶尔边咳边笑了出来。 「公主……咳……请不要……呜嘎……欺负……老实的卡特。」 「我没在欺负他。」 她摆出这幅态度后,皮耶尔小声地嘀咕了句「真是的」,接著做几次深呼吸。咳嗽总算停下来了。 「您还在生气吗,公主?」 「我一点都不生气啊。」 「对我动用军队这件事。」 「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吧,皮耶尔。」 「嗯,您说的没错。」 「我也是那样,虽然中途有人妨碍。」 「结果并不坏吧。」 「并非如此。」 她摇头让头发跟著摇晃,之后就从卡特和皮耶尔旁边通过。原本想要直接冲进军事区,觉得不多说一句话不行。 「早点退役吧,你会给周围添麻烦。」 「公主,能得到您的关心是很令人感激,可是──」 「我才没有关心你!」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大家都吵死了,吵到不行。 她进入军事区,走下阶梯。军事区的地下有名为拘禁室的牢狱。当然里面有狱卒,但她只是用视线跟下颚比了一下,对方就开了铁格子的门锁,让她进入。 地下的空气寒冷又潮湿,灯光也只有最低限度。拘禁室是拿来关违反军纪的人或重要俘虏的牢狱,但现在的收容人不知道该说幸还是不幸,就只有一个人。 通铺有四间,独居房有八间。 记得是收容在最前面的独居房。 她在快走到那间的时候停下脚步,低下头去。 ──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该掉头吗,即使她很迷惘,但在思考一堆事情的时候就觉得烦了。怎样都好啦,反正不管她做什么或是想什么都没有意义,为了守护公国而战,她这个存在没有这个以外的意义。 她往前走,然后往独居房的内部看过去。 唯一的收容人正坐在床上,背靠著墙壁,双手环抱著膝盖,手上戴著手铐。虽然还穿著军服,武器理所当然地遭到没收,几乎是当成罪人。 收容人看到她,差点要跳起来似地全身颤抖。 「……咦……公、公主……!?等……咦……什……为、为什么要来到这种地方……」 「没有理由。」 她发现自己的脸颊在不知不觉间鼓起来了,感到有点讨厌。 「大概是来看少尉吧?」 「这、这样……吗?来、来看我?不,那个,能够让公主担心,该说我很惶恐还是……」 「我没有在担心你。」 「哇,对、对不起!咦,可是,那为什么… …?」 「兴……」 她稍微咬了一下嘴角。 「兴趣使然……?」 「啊……原、原来,也是呢。总觉得,果然很少有机会能看到呢,把人逮捕拘禁的地方……很少吧。是那样吗……」 「都好,我没兴趣。」 「咦……到、到底是哪边……?」 「哪边都好吧。」 「是、是的!哪边都好!对我来说,最后能拜见到公主的尊荣,就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别说那种无趣的话。」 「一、一点都不无趣吧!?公主的尊容有那种,请让我说一下不自量力的话,有那种价、价值……不是吗……」 「我不是指那个。」 「咦咦?那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说……」 最后。 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为什么要说那些无趣的话。 「够了。」 她准备要快步离开,走到一半脚步又慢了下来。为什么一定得用冲的,啊啊,好麻烦,慢慢走回去就好了。 她总觉得少尉会叫住她,每次想要回头,最后又没有回头。 少尉一直没有叫她,一定是觉得怎样都好吧。对她来说也是,怎样都好。 什么都是怎样都好。 如果真的怎样都好,没必要战斗。只要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喝,咽下最后一口气就好。为什么没那么做。 她停下脚步,用双手抓住自己的手臂,紧紧地抱著自己,闭上眼睛。 少尉接住了我。 反正不可能接住。谁也都无法碰到她,就算有多靠近,还是无法触摸,都是魔性的错。而且因为这个可恨的魔性,还会去伤到想要触摸她的人。 少尉也很清楚。 她那恐怖、丑陋、不顾一切的战斗方法,少尉亲眼看过了。 即使如此,少尉还是想接住她。 「少尉。」 「嗯、嗯!?有、有、有什么事吗……!?」 「我还会再过来。」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脸颊顿时变烫。 「──也许。」 她立刻补上这句。她没有听少尉的回答,她并不想听。她宛若逃跑般冲了出去。 后记 我出生在名为霍肯海姆的城市。霍肯海姆是位于德意志联邦共格国的巴登?符腾堡州莱茵?内卡尔郡的城市。那里有霍肯海姆赛道这个比赛路线,会定期举办一级方程式锦标赛德国大奖赛,所以或许有人知道。为什么我在德国出生,这是有原因的,如果我是德国人那就没什么好奇怪,但我是日本人。附带一提,我表面上是日本出生日本长大,说更白点我没有护照,出生到现在也没有出过国,记录上是那样。 可是我毫无疑问是在霍肯海姆出生。当时虽然我还小,从法兰克福机场搭飞机降落在成田机场时的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而且那时候我完全不会日语,之后才知道那个地方是日本成田机场,但机内的模样和机场的景色,从没闻过的外国味道(对霍肯海姆出生的我来说,那里就是外国)之类都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偶尔会突然回想起来。 我在那里跟看似母亲的人物分离,由说自己是#伯母#的女性陪同,大概是从上野车站还是哪里搭上夜行列车,前往北方。我最初落脚的地方大概是青森县。山车灯笼列队而行的睡魔祭夜晚,还有新町路的拱廊风景在我的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我在那里度过了数年,后来又北上要渡海。经常陪我玩的#伯父#带著我搭上青函交通船,船上非常地摇。印象中我晕船了,感觉非常难受。那时候我已经慢慢会日语了,但是船上小孩(虽然我自己也是小孩)一直叫我外国人、外国人,让我相当受伤。从那时以来,直到今天我都住在北海道,不知为何出生于霍肯海姆来到日本的过去遭到抹消。我的家族都不是我真正的家族,但没人会去提到这件事。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过去遭到窜改?某件事终于让我知道,对不起,全部都是谎话,我很不会写后记,不自觉地就说谎了。 那么,页数也都用完了。在《公主的献祭》企划初期帮忙的t先生、责任编辑的k编辑长、编辑m先生,画出超棒插图的吟老师,负责封面设计的vre的关善一先生、其他、和本书的制作与贩卖有关的各位,还有现在拿著这本书的各位,我献上打从心底的感谢与满腔的爱,今天就到此搁笔。下一本还能跟大家见面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十文字青 我出生在名为霍肯海姆的城市。霍肯海姆是位于德意志联邦共格国的巴登?符腾堡州莱茵?内卡尔郡的城市。那里有霍肯海姆赛道这个比赛路线,会定期举办一级方程式锦标赛德国大奖赛,所以或许有人知道。为什么我在德国出生,这是有原因的,如果我是德国人那就没什么好奇怪,但我是日本人。附带一提,我表面上是日本出生日本长大,说更白点我没有护照,出生到现在也没有出过国,记录上是那样。 可是我毫无疑问是在霍肯海姆出生。当时虽然我还小,从法兰克福机场搭飞机降落在成田机场时的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而且那时候我完全不会日语,之后才知道那个地方是日本成田机场,但机内的模样和机场的景色,从没闻过的外国味道(对霍肯海姆出生的我来说,那里就是外国)之类都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偶尔会突然回想起来。 我在那里跟看似母亲的人物分离,由说自己是#伯母#的女性陪同,大概是从上野车站还是哪里搭上夜行列车,前往北方。我最初落脚的地方大概是青森县。山车灯笼列队而行的睡魔祭夜晚,还有新町路的拱廊风景在我的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我在那里度过了数年,后来又北上要渡海。经常陪我玩的#伯父#带著我搭上青函交通船,船上非常地摇。印象中我晕船了,感觉非常难受。那时候我已经慢慢会日语了,但是船上小孩(虽然我自己也是小孩)一直叫我外国人、外国人,让我相当受伤。从那时以来,直到今天我都住在北海道,不知为何出生于霍肯海姆来到日本的过去遭到抹消。我的家族都不是我真正的家族,但没人会去提到这件事。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过去遭到窜改?某件事终于让我知道,对不起,全部都是谎话,我很不会写后记,不自觉地就说谎了。 那么,页数也都用完了。在《公主的献祭》企划初期帮忙的t先生、责任编辑的k编辑长、编辑m先生,画出超棒插图的吟老师,负责封面设计的vre的关善一先生、其他、和本书的制作与贩卖有关的各位,还有现在拿著这本书的各位,我献上打从心底的感谢与满腔的爱,今天就到此搁笔。下一本还能跟大家见面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十文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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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名为霍肯海姆的城市。霍肯海姆是位于德意志联邦共格国的巴登?符腾堡州莱茵?内卡尔郡的城市。那里有霍肯海姆赛道这个比赛路线,会定期举办一级方程式锦标赛德国大奖赛,所以或许有人知道。为什么我在德国出生,这是有原因的,如果我是德国人那就没什么好奇怪,但我是日本人。附带一提,我表面上是日本出生日本长大,说更白点我没有护照,出生到现在也没有出过国,记录上是那样。 可是我毫无疑问是在霍肯海姆出生。当时虽然我还小,从法兰克福机场搭飞机降落在成田机场时的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而且那时候我完全不会日语,之后才知道那个地方是日本成田机场,但机内的模样和机场的景色,从没闻过的外国味道(对霍肯海姆出生的我来说,那里就是外国)之类都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偶尔会突然回想起来。 我在那里跟看似母亲的人物分离,由说自己是#伯母#的女性陪同,大概是从上野车站还是哪里搭上夜行列车,前往北方。我最初落脚的地方大概是青森县。山车灯笼列队而行的睡魔祭夜晚,还有新町路的拱廊风景在我的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我在那里度过了数年,后来又北上要渡海。经常陪我玩的#伯父#带著我搭上青函交通船,船上非常地摇。印象中我晕船了,感觉非常难受。那时候我已经慢慢会日语了,但是船上小孩(虽然我自己也是小孩)一直叫我外国人、外国人,让我相当受伤。从那时以来,直到今天我都住在北海道,不知为何出生于霍肯海姆来到日本的过去遭到抹消。我的家族都不是我真正的家族,但没人会去提到这件事。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过去遭到窜改?某件事终于让我知道,对不起,全部都是谎话,我很不会写后记,不自觉地就说谎了。 那么,页数也都用完了。在《公主的献祭》企划初期帮忙的t先生、责任编辑的k编辑长、编辑m先生,画出超棒插图的吟老师,负责封面设计的vre的关善一先生、其他、和本书的制作与贩卖有关的各位,还有现在拿著这本书的各位,我献上打从心底的感谢与满腔的爱,今天就到此搁笔。下一本还能跟大家见面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十文字青 我出生在名为霍肯海姆的城市。霍肯海姆是位于德意志联邦共格国的巴登?符腾堡州莱茵?内卡尔郡的城市。那里有霍肯海姆赛道这个比赛路线,会定期举办一级方程式锦标赛德国大奖赛,所以或许有人知道。为什么我在德国出生,这是有原因的,如果我是德国人那就没什么好奇怪,但我是日本人。附带一提,我表面上是日本出生日本长大,说更白点我没有护照,出生到现在也没有出过国,记录上是那样。 可是我毫无疑问是在霍肯海姆出生。当时虽然我还小,从法兰克福机场搭飞机降落在成田机场时的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而且那时候我完全不会日语,之后才知道那个地方是日本成田机场,但机内的模样和机场的景色,从没闻过的外国味道(对霍肯海姆出生的我来说,那里就是外国)之类都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偶尔会突然回想起来。 我在那里跟看似母亲的人物分离,由说自己是#伯母#的女性陪同,大概是从上野车站还是哪里搭上夜行列车,前往北方。我最初落脚的地方大概是青森县。山车灯笼列队而行的睡魔祭夜晚,还有新町路的拱廊风景在我的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我在那里度过了数年,后来又北上要渡海。经常陪我玩的#伯父#带著我搭上青函交通船,船上非常地摇。印象中我晕船了,感觉非常难受。那时候我已经慢慢会日语了,但是船上小孩(虽然我自己也是小孩)一直叫我外国人、外国人,让我相当受伤。从那时以来,直到今天我都住在北海道,不知为何出生于霍肯海姆来到日本的过去遭到抹消。我的家族都不是我真正的家族,但没人会去提到这件事。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过去遭到窜改?某件事终于让我知道,对不起,全部都是谎话,我很不会写后记,不自觉地就说谎了。 那么,页数也都用完了。在《公主的献祭》企划初期帮忙的t先生、责任编辑的k编辑长、编辑m先生,画出超棒插图的吟老师,负责封面设计的vre的关善一先生、其他、和本书的制作与贩卖有关的各位,还有现在拿著这本书的各位,我献上打从心底的感谢与满腔的爱,今天就到此搁笔。下一本还能跟大家见面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十文字青 我出生在名为霍肯海姆的城市。霍肯海姆是位于德意志联邦共格国的巴登?符腾堡州莱茵?内卡尔郡的城市。那里有霍肯海姆赛道这个比赛路线,会定期举办一级方程式锦标赛德国大奖赛,所以或许有人知道。为什么我在德国出生,这是有原因的,如果我是德国人那就没什么好奇怪,但我是日本人。附带一提,我表面上是日本出生日本长大,说更白点我没有护照,出生到现在也没有出过国,记录上是那样。 可是我毫无疑问是在霍肯海姆出生。当时虽然我还小,从法兰克福机场搭飞机降落在成田机场时的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而且那时候我完全不会日语,之后才知道那个地方是日本成田机场,但机内的模样和机场的景色,从没闻过的外国味道(对霍肯海姆出生的我来说,那里就是外国)之类都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偶尔会突然回想起来。 我在那里跟看似母亲的人物分离,由说自己是#伯母#的女性陪同,大概是从上野车站还是哪里搭上夜行列车,前往北方。我最初落脚的地方大概是青森县。山车灯笼列队而行的睡魔祭夜晚,还有新町路的拱廊风景在我的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我在那里度过了数年,后来又北上要渡海。经常陪我玩的#伯父#带著我搭上青函交通船,船上非常地摇。印象中我晕船了,感觉非常难受。那时候我已经慢慢会日语了,但是船上小孩(虽然我自己也是小孩)一直叫我外国人、外国人,让我相当受伤。从那时以来,直到今天我都住在北海道,不知为何出生于霍肯海姆来到日本的过去遭到抹消。我的家族都不是我真正的家族,但没人会去提到这件事。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过去遭到窜改?某件事终于让我知道,对不起,全部都是谎话,我很不会写后记,不自觉地就说谎了。 那么,页数也都用完了。在《公主的献祭》企划初期帮忙的t先生、责任编辑的k编辑长、编辑m先生,画出超棒插图的吟老师,负责封面设计的vre的关善一先生、其他、和本书的制作与贩卖有关的各位,还有现在拿著这本书的各位,我献上打从心底的感谢与满腔的爱,今天就到此搁笔。下一本还能跟大家见面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十文字青 我出生在名为霍肯海姆的城市。霍肯海姆是位于德意志联邦共格国的巴登?符腾堡州莱茵?内卡尔郡的城市。那里有霍肯海姆赛道这个比赛路线,会定期举办一级方程式锦标赛德国大奖赛,所以或许有人知道。为什么我在德国出生,这是有原因的,如果我是德国人那就没什么好奇怪,但我是日本人。附带一提,我表面上是日本出生日本长大,说更白点我没有护照,出生到现在也没有出过国,记录上是那样。 可是我毫无疑问是在霍肯海姆出生。当时虽然我还小,从法兰克福机场搭飞机降落在成田机场时的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而且那时候我完全不会日语,之后才知道那个地方是日本成田机场,但机内的模样和机场的景色,从没闻过的外国味道(对霍肯海姆出生的我来说,那里就是外国)之类都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偶尔会突然回想起来。 我在那里跟看似母亲的人物分离,由说自己是#伯母#的女性陪同,大概是从上野车站还是哪里搭上夜行列车,前往北方。我最初落脚的地方大概是青森县。山车灯笼列队而行的睡魔祭夜晚,还有新町路的拱廊风景在我的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我在那里度过了数年,后来又北上要渡海。经常陪我玩的#伯父#带著我搭上青函交通船,船上非常地摇。印象中我晕船了,感觉非常难受。那时候我已经慢慢会日语了,但是船上小孩(虽然我自己也是小孩)一直叫我外国人、外国人,让我相当受伤。从那时以来,直到今天我都住在北海道,不知为何出生于霍肯海姆来到日本的过去遭到抹消。我的家族都不是我真正的家族,但没人会去提到这件事。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过去遭到窜改?某件事终于让我知道,对不起,全部都是谎话,我很不会写后记,不自觉地就说谎了。 那么,页数也都用完了。在《公主的献祭》企划初期帮忙的t先生、责任编辑的k编辑长、编辑m先生,画出超棒插图的吟老师,负责封面设计的vre的关善一先生、其他、和本书的制作与贩卖有关的各位,还有现在拿著这本书的各位,我献上打从心底的感谢与满腔的爱,今天就到此搁笔。下一本还能跟大家见面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十文字青 ax 名为爱恨的欠缺 sister 「──因为这样。」 那男人一拨起薰衣草灰的头发,据说那些低俗卑劣下等的女性们就能听到沙沙的轻快声响。 确实,那名男性不亏是这间豪华炫丽而且高度洗练,同时还非常可爱的七六旅团移动军营本部内「旅团长大人的房间」的主人──也就是她,荠露易丝?迪斯堤亚利斯的哥哥,外表很英俊。据说让男人那发出紫色光芒的眼睛注视的话,还有些精神怪异的蠢女人会直接倒下。 「我要先一步去那孩子身边了喔,荠。」 「哎呀,这样啊,杜兰哥哥,你就特地为了要说这件事而来吗。」 荠,亦即荠露易丝在会跟王座搞混的豪华椅子上交叠纤细又优美的脚,还不时交换左右脚,她用像陶瓷般的指尖拨了一下银色头发,闪著黄绿色光芒那宝石般的双眼透出侮辱的光芒。 「白────────────────痴吗。那种愚蠢,荠觉得真是罪该万死。」 「是那样吗?」 杜兰──杜兰塔立安?迪斯堤亚利斯眯起眼睛笑了。说起来荠有三个亲生哥哥,从上面数来第二个的这名男人,不管生气还是别有居心,甚至连睡觉脸上都挂著笑容。 「如果杜兰哥哥是无法了结自己生命的胆小鬼,那荠可以帮忙你喔。当然,荠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你要让你那些轻佻浅薄的跟班来下手?那些家伙能够把我怎样吗?」 「荠想就跟折断婴儿的手一样喔。因为,杜兰哥哥难得流著父亲大人的血,却只是个魔性识别者(judge)。」 「唉呀唉呀。」 杜兰站在荠面前。荠明明叫他跪趴在地上,哥哥却当耳边风毫不理睬。荠专用的椅子将椅面拉高,一坐上去脚就碰不到地面,但是杜兰很高,不管怎样都会变成杜兰俯视著荠。荠非常地不高兴。 「荠,你以为我只是单纯的魔性识别者啊。」 「从懂事以来,荠就把杜兰哥哥当做微不足道的魔性识别者喔。」 「的确我是魔性识别者啦,不久前刚十三岁的你生下来的时候,我是十一岁。说帮你换尿布那是谎言所以我不会这样讲,可是我知道很多事情喔。」 「卑鄙!」 荠把双手的拳头上下摆动,双脚也跟著前后摆动。 「卑鄙男人!下流!坏蛋!要是你把荠的秘密说出去,荠跟你没完没了。」 「我不会做那种事啦。我是你的哥哥呢,荠,没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强烈希望你的内心能够平安幸福。」 「还真敢说……」 「我爱著你,可是你却那样排挤我,我好难过。」 「那么你可以稍微露出难过的表情如何!」 「悲伤的时候只要笑就好了。这是,荠,我作为哥哥能够教你的人生智慧喔。」 「杜兰哥哥在悲伤的时候之外不也都一直笑著!」 「无论何时,不管发生什么事,用笑来度过是最好的。笑吧,荠。你是个美人,很可爱,笑容也很棒,是我自豪的妹妹,来,快笑,笑出来吧,荠,笑。」 杜兰一如往常地笑著,声音也没有改变,不,甚至口气比平常还温柔。他也没有靠近,兰站在原地。 ──开在月亮里侧的雏菊(brain?damage)。 这就是杜兰的魔性。 「快笑,荠。」 看清千差万别的魔性,给予其名字。这个叫做「魔性识别者」的能力,同一个时代据说会有复数人拥有,杜兰就是其中一人。 「笑。」 魔性识别者只能够做到看,而且为了看清,必须花时间凝视,不足为惧。明明是如此,到底为什么。 「笑吧,荠。」 用能够让一百个蠢女人中的一百人招架不住的笑容,杜兰仅是用像在邀人去散步似的语调在说话而已,荠却有了急迫感。得笑,不笑不行,不得不笑,不笑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没错,要笑,只不过是笑。 笑吧。 「……唔!」 别开玩笑了。 荠跳起来站在椅面上,从上俯视著杜兰。 「谁要笑啊!再继续待在荠的房间跟荠呼吸相同空气的话就是罪该万死!你要做的事情结束了吧!?快点出去,不管你是要去那个樱姊姊的那里还是哪里都好!」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不需要那么生气啊。」 杜兰边发出啊哈哈的笑声边慢慢后退,然后从怀里拿出模仿猫的面具戴上。荠皱起眉头。 「真是的,品味真差……那个面具是什么啊。」 杜兰把固定面具的带子上的扣具扣好,喵地叫了一声。 「猫啊,很可爱吧。」 「一点也不!」 「对了,荠,虽然这也许比不上你以前珍惜的那只猫,我觉得这也很可爱喔。」 荠停止了呼吸。 年幼的她在公都迪斯堤亚生活的时候,曾经宠爱过一只猫。 已经不在了,不在任何地方,去哪找都找不到。 那只猫不知为何在某天忽然失去踪影。 该不会杜兰他知道吧。 不可能,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没有被任何人知道才对。 在面具之下,杜兰边用喉咙发出笑声,边盖上外套的头巾。 「要在大白天露脸走动,我实在是太美了。荠,你也这么想吧?」 「……荠没那么想,连一丁点也没有。」 「你还是孩子,所以不了解我的魅力。不了解的东西很多绝对不是不好,因为那表示还有很多可以知道的东西。可是啊,荠,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喔。」 杜兰在离开房间之前,没有转过头来,就这么说。 「秘密这种东西啊,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哥哥离开,留下妹妹。 荠把手按在膝盖上,持续用低沉的呢喃咒骂了哥哥好一会儿。不久她心满意足,觉得清爽的那瞬间,姊姊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她的胸口又冒出怒火,荠咬了拇指的指甲。 「……只不过比我早出生一些,居然是上将又是太守。明明愚蠢又无能,荠比她更美更优秀……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姊姊,等著瞧,荠会让你好看。」 「──因为这样。」 那男人一拨起薰衣草灰的头发,据说那些低俗卑劣下等的女性们就能听到沙沙的轻快声响。 确实,那名男性不亏是这间豪华炫丽而且高度洗练,同时还非常可爱的七六旅团移动军营本部内「旅团长大人的房间」的主人──也就是她,荠露易丝?迪斯堤亚利斯的哥哥,外表很英俊。据说让男人那发出紫色光芒的眼睛注视的话,还有些精神怪异的蠢女人会直接倒下。 「我要先一步去那孩子身边了喔,荠。」 「哎呀,这样啊,杜兰哥哥,你就特地为了要说这件事而来吗。」 荠,亦即荠露易丝在会跟王座搞混的豪华椅子上交叠纤细又优美的脚,还不时交换左右脚,她用像陶瓷般的指尖拨了一下银色头发,闪著黄绿色光芒那宝石般的双眼透出侮辱的光芒。 「白────────────────痴吗。那种愚蠢,荠觉得真是罪该万死。」 「是那样吗?」 杜兰──杜兰塔立安?迪斯堤亚利斯眯起眼睛笑了。说起来荠有三个亲生哥哥,从上面数来第二个的这名男人,不管生气还是别有居心,甚至连睡觉脸上都挂著笑容。 「如果杜兰哥哥是无法了结自己生命的胆小鬼,那荠可以帮忙你喔。当然,荠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你要让你那些轻佻浅薄的跟班来下手?那些家伙能够把我怎样吗?」 「荠想就跟折断婴儿的手一样喔。因为,杜兰哥哥难得流著父亲大人的血,却只是个魔性识别者(judge)。」 「唉呀唉呀。」 杜兰站在荠面前。荠明明叫他跪趴在地上,哥哥却当耳边风毫不理睬。荠专用的椅子将椅面拉高,一坐上去脚就碰不到地面,但是杜兰很高,不管怎样都会变成杜兰俯视著荠。荠非常地不高兴。 「荠,你以为我只是单纯的魔性识别者啊。」 「从懂事以来,荠就把杜兰哥哥当做微不足道的魔性识别者喔。」 「的确我是魔性识别者啦,不久前刚十三岁的你生下来的时候,我是十一岁。说帮你换尿布那是谎言所以我不会这样讲,可是我知道很多事情喔。」 「卑鄙!」 荠把双手的拳头上下摆动,双脚也跟著前后摆动。 「卑鄙男人!下流!坏蛋!要是你把荠的秘密说出去,荠跟你没完没了。」 「我不会做那种事啦。我是你的哥哥呢,荠,没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强烈希望你的内心能够平安幸福。」 「还真敢说……」 「我爱著你,可是你却那样排挤我,我好难过。」 「那么你可以稍微露出难过的表情如何!」 「悲伤的时候只要笑就好了。这是,荠,我作为哥哥能够教你的人生智慧喔。」 「杜兰哥哥在悲伤的时候之外不也都一直笑著!」 「无论何时,不管发生什么事,用笑来度过是最好的。笑吧,荠。你是个美人,很可爱,笑容也很棒,是我自豪的妹妹,来,快笑,笑出来吧,荠,笑。」 杜兰一如往常地笑著,声音也没有改变,不,甚至口气比平常还温柔。他也没有靠近,兰站在原地。 ──开在月亮里侧的雏菊(brain?damage)。 这就是杜兰的魔性。 「快笑,荠。」 看清千差万别的魔性,给予其名字。这个叫做「魔性识别者」的能力,同一个时代据说会有复数人拥有,杜兰就是其中一人。 「笑。」 魔性识别者只能够做到看,而且为了看清,必须花时间凝视,不足为惧。明明是如此,到底为什么。 「笑吧,荠。」 用能够让一百个蠢女人中的一百人招架不住的笑容,杜兰仅是用像在邀人去散步似的语调在说话而已,荠却有了急迫感。得笑,不笑不行,不得不笑,不笑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没错,要笑,只不过是笑。 笑吧。 「……唔!」 别开玩笑了。 荠跳起来站在椅面上,从上俯视著杜兰。 「谁要笑啊!再继续待在荠的房间跟荠呼吸相同空气的话就是罪该万死!你要做的事情结束了吧!?快点出去,不管你是要去那个樱姊姊的那里还是哪里都好!」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不需要那么生气啊。」 杜兰边发出啊哈哈的笑声边慢慢后退,然后从怀里拿出模仿猫的面具戴上。荠皱起眉头。 「真是的,品味真差……那个面具是什么啊。」 杜兰把固定面具的带子上的扣具扣好,喵地叫了一声。 「猫啊,很可爱吧。」 「一点也不!」 「对了,荠,虽然这也许比不上你以前珍惜的那只猫,我觉得这也很可爱喔。」 荠停止了呼吸。 年幼的她在公都迪斯堤亚生活的时候,曾经宠爱过一只猫。 已经不在了,不在任何地方,去哪找都找不到。 那只猫不知为何在某天忽然失去踪影。 该不会杜兰他知道吧。 不可能,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没有被任何人知道才对。 在面具之下,杜兰边用喉咙发出笑声,边盖上外套的头巾。 「要在大白天露脸走动,我实在是太美了。荠,你也这么想吧?」 「……荠没那么想,连一丁点也没有。」 「你还是孩子,所以不了解我的魅力。不了解的东西很多绝对不是不好,因为那表示还有很多可以知道的东西。可是啊,荠,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喔。」 杜兰在离开房间之前,没有转过头来,就这么说。 「秘密这种东西啊,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哥哥离开,留下妹妹。 荠把手按在膝盖上,持续用低沉的呢喃咒骂了哥哥好一会儿。不久她心满意足,觉得清爽的那瞬间,姊姊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她的胸口又冒出怒火,荠咬了拇指的指甲。 「……只不过比我早出生一些,居然是上将又是太守。明明愚蠢又无能,荠比她更美更优秀……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姊姊,等著瞧,荠会让你好看。」 「──因为这样。」 那男人一拨起薰衣草灰的头发,据说那些低俗卑劣下等的女性们就能听到沙沙的轻快声响。 确实,那名男性不亏是这间豪华炫丽而且高度洗练,同时还非常可爱的七六旅团移动军营本部内「旅团长大人的房间」的主人──也就是她,荠露易丝?迪斯堤亚利斯的哥哥,外表很英俊。据说让男人那发出紫色光芒的眼睛注视的话,还有些精神怪异的蠢女人会直接倒下。 「我要先一步去那孩子身边了喔,荠。」 「哎呀,这样啊,杜兰哥哥,你就特地为了要说这件事而来吗。」 荠,亦即荠露易丝在会跟王座搞混的豪华椅子上交叠纤细又优美的脚,还不时交换左右脚,她用像陶瓷般的指尖拨了一下银色头发,闪著黄绿色光芒那宝石般的双眼透出侮辱的光芒。 「白────────────────痴吗。那种愚蠢,荠觉得真是罪该万死。」 「是那样吗?」 杜兰──杜兰塔立安?迪斯堤亚利斯眯起眼睛笑了。说起来荠有三个亲生哥哥,从上面数来第二个的这名男人,不管生气还是别有居心,甚至连睡觉脸上都挂著笑容。 「如果杜兰哥哥是无法了结自己生命的胆小鬼,那荠可以帮忙你喔。当然,荠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你要让你那些轻佻浅薄的跟班来下手?那些家伙能够把我怎样吗?」 「荠想就跟折断婴儿的手一样喔。因为,杜兰哥哥难得流著父亲大人的血,却只是个魔性识别者(judge)。」 「唉呀唉呀。」 杜兰站在荠面前。荠明明叫他跪趴在地上,哥哥却当耳边风毫不理睬。荠专用的椅子将椅面拉高,一坐上去脚就碰不到地面,但是杜兰很高,不管怎样都会变成杜兰俯视著荠。荠非常地不高兴。 「荠,你以为我只是单纯的魔性识别者啊。」 「从懂事以来,荠就把杜兰哥哥当做微不足道的魔性识别者喔。」 「的确我是魔性识别者啦,不久前刚十三岁的你生下来的时候,我是十一岁。说帮你换尿布那是谎言所以我不会这样讲,可是我知道很多事情喔。」 「卑鄙!」 荠把双手的拳头上下摆动,双脚也跟著前后摆动。 「卑鄙男人!下流!坏蛋!要是你把荠的秘密说出去,荠跟你没完没了。」 「我不会做那种事啦。我是你的哥哥呢,荠,没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强烈希望你的内心能够平安幸福。」 「还真敢说……」 「我爱著你,可是你却那样排挤我,我好难过。」 「那么你可以稍微露出难过的表情如何!」 「悲伤的时候只要笑就好了。这是,荠,我作为哥哥能够教你的人生智慧喔。」 「杜兰哥哥在悲伤的时候之外不也都一直笑著!」 「无论何时,不管发生什么事,用笑来度过是最好的。笑吧,荠。你是个美人,很可爱,笑容也很棒,是我自豪的妹妹,来,快笑,笑出来吧,荠,笑。」 杜兰一如往常地笑著,声音也没有改变,不,甚至口气比平常还温柔。他也没有靠近,兰站在原地。 ──开在月亮里侧的雏菊(brain?damage)。 这就是杜兰的魔性。 「快笑,荠。」 看清千差万别的魔性,给予其名字。这个叫做「魔性识别者」的能力,同一个时代据说会有复数人拥有,杜兰就是其中一人。 「笑。」 魔性识别者只能够做到看,而且为了看清,必须花时间凝视,不足为惧。明明是如此,到底为什么。 「笑吧,荠。」 用能够让一百个蠢女人中的一百人招架不住的笑容,杜兰仅是用像在邀人去散步似的语调在说话而已,荠却有了急迫感。得笑,不笑不行,不得不笑,不笑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没错,要笑,只不过是笑。 笑吧。 「……唔!」 别开玩笑了。 荠跳起来站在椅面上,从上俯视著杜兰。 「谁要笑啊!再继续待在荠的房间跟荠呼吸相同空气的话就是罪该万死!你要做的事情结束了吧!?快点出去,不管你是要去那个樱姊姊的那里还是哪里都好!」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不需要那么生气啊。」 杜兰边发出啊哈哈的笑声边慢慢后退,然后从怀里拿出模仿猫的面具戴上。荠皱起眉头。 「真是的,品味真差……那个面具是什么啊。」 杜兰把固定面具的带子上的扣具扣好,喵地叫了一声。 「猫啊,很可爱吧。」 「一点也不!」 「对了,荠,虽然这也许比不上你以前珍惜的那只猫,我觉得这也很可爱喔。」 荠停止了呼吸。 年幼的她在公都迪斯堤亚生活的时候,曾经宠爱过一只猫。 已经不在了,不在任何地方,去哪找都找不到。 那只猫不知为何在某天忽然失去踪影。 该不会杜兰他知道吧。 不可能,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没有被任何人知道才对。 在面具之下,杜兰边用喉咙发出笑声,边盖上外套的头巾。 「要在大白天露脸走动,我实在是太美了。荠,你也这么想吧?」 「……荠没那么想,连一丁点也没有。」 「你还是孩子,所以不了解我的魅力。不了解的东西很多绝对不是不好,因为那表示还有很多可以知道的东西。可是啊,荠,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喔。」 杜兰在离开房间之前,没有转过头来,就这么说。 「秘密这种东西啊,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哥哥离开,留下妹妹。 荠把手按在膝盖上,持续用低沉的呢喃咒骂了哥哥好一会儿。不久她心满意足,觉得清爽的那瞬间,姊姊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她的胸口又冒出怒火,荠咬了拇指的指甲。 「……只不过比我早出生一些,居然是上将又是太守。明明愚蠢又无能,荠比她更美更优秀……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姊姊,等著瞧,荠会让你好看。」 「──因为这样。」 那男人一拨起薰衣草灰的头发,据说那些低俗卑劣下等的女性们就能听到沙沙的轻快声响。 确实,那名男性不亏是这间豪华炫丽而且高度洗练,同时还非常可爱的七六旅团移动军营本部内「旅团长大人的房间」的主人──也就是她,荠露易丝?迪斯堤亚利斯的哥哥,外表很英俊。据说让男人那发出紫色光芒的眼睛注视的话,还有些精神怪异的蠢女人会直接倒下。 「我要先一步去那孩子身边了喔,荠。」 「哎呀,这样啊,杜兰哥哥,你就特地为了要说这件事而来吗。」 荠,亦即荠露易丝在会跟王座搞混的豪华椅子上交叠纤细又优美的脚,还不时交换左右脚,她用像陶瓷般的指尖拨了一下银色头发,闪著黄绿色光芒那宝石般的双眼透出侮辱的光芒。 「白────────────────痴吗。那种愚蠢,荠觉得真是罪该万死。」 「是那样吗?」 杜兰──杜兰塔立安?迪斯堤亚利斯眯起眼睛笑了。说起来荠有三个亲生哥哥,从上面数来第二个的这名男人,不管生气还是别有居心,甚至连睡觉脸上都挂著笑容。 「如果杜兰哥哥是无法了结自己生命的胆小鬼,那荠可以帮忙你喔。当然,荠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你要让你那些轻佻浅薄的跟班来下手?那些家伙能够把我怎样吗?」 「荠想就跟折断婴儿的手一样喔。因为,杜兰哥哥难得流著父亲大人的血,却只是个魔性识别者(judge)。」 「唉呀唉呀。」 杜兰站在荠面前。荠明明叫他跪趴在地上,哥哥却当耳边风毫不理睬。荠专用的椅子将椅面拉高,一坐上去脚就碰不到地面,但是杜兰很高,不管怎样都会变成杜兰俯视著荠。荠非常地不高兴。 「荠,你以为我只是单纯的魔性识别者啊。」 「从懂事以来,荠就把杜兰哥哥当做微不足道的魔性识别者喔。」 「的确我是魔性识别者啦,不久前刚十三岁的你生下来的时候,我是十一岁。说帮你换尿布那是谎言所以我不会这样讲,可是我知道很多事情喔。」 「卑鄙!」 荠把双手的拳头上下摆动,双脚也跟著前后摆动。 「卑鄙男人!下流!坏蛋!要是你把荠的秘密说出去,荠跟你没完没了。」 「我不会做那种事啦。我是你的哥哥呢,荠,没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强烈希望你的内心能够平安幸福。」 「还真敢说……」 「我爱著你,可是你却那样排挤我,我好难过。」 「那么你可以稍微露出难过的表情如何!」 「悲伤的时候只要笑就好了。这是,荠,我作为哥哥能够教你的人生智慧喔。」 「杜兰哥哥在悲伤的时候之外不也都一直笑著!」 「无论何时,不管发生什么事,用笑来度过是最好的。笑吧,荠。你是个美人,很可爱,笑容也很棒,是我自豪的妹妹,来,快笑,笑出来吧,荠,笑。」 杜兰一如往常地笑著,声音也没有改变,不,甚至口气比平常还温柔。他也没有靠近,兰站在原地。 ──开在月亮里侧的雏菊(brain?damage)。 这就是杜兰的魔性。 「快笑,荠。」 看清千差万别的魔性,给予其名字。这个叫做「魔性识别者」的能力,同一个时代据说会有复数人拥有,杜兰就是其中一人。 「笑。」 魔性识别者只能够做到看,而且为了看清,必须花时间凝视,不足为惧。明明是如此,到底为什么。 「笑吧,荠。」 用能够让一百个蠢女人中的一百人招架不住的笑容,杜兰仅是用像在邀人去散步似的语调在说话而已,荠却有了急迫感。得笑,不笑不行,不得不笑,不笑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没错,要笑,只不过是笑。 笑吧。 「……唔!」 别开玩笑了。 荠跳起来站在椅面上,从上俯视著杜兰。 「谁要笑啊!再继续待在荠的房间跟荠呼吸相同空气的话就是罪该万死!你要做的事情结束了吧!?快点出去,不管你是要去那个樱姊姊的那里还是哪里都好!」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不需要那么生气啊。」 杜兰边发出啊哈哈的笑声边慢慢后退,然后从怀里拿出模仿猫的面具戴上。荠皱起眉头。 「真是的,品味真差……那个面具是什么啊。」 杜兰把固定面具的带子上的扣具扣好,喵地叫了一声。 「猫啊,很可爱吧。」 「一点也不!」 「对了,荠,虽然这也许比不上你以前珍惜的那只猫,我觉得这也很可爱喔。」 荠停止了呼吸。 年幼的她在公都迪斯堤亚生活的时候,曾经宠爱过一只猫。 已经不在了,不在任何地方,去哪找都找不到。 那只猫不知为何在某天忽然失去踪影。 该不会杜兰他知道吧。 不可能,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没有被任何人知道才对。 在面具之下,杜兰边用喉咙发出笑声,边盖上外套的头巾。 「要在大白天露脸走动,我实在是太美了。荠,你也这么想吧?」 「……荠没那么想,连一丁点也没有。」 「你还是孩子,所以不了解我的魅力。不了解的东西很多绝对不是不好,因为那表示还有很多可以知道的东西。可是啊,荠,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喔。」 杜兰在离开房间之前,没有转过头来,就这么说。 「秘密这种东西啊,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哥哥离开,留下妹妹。 荠把手按在膝盖上,持续用低沉的呢喃咒骂了哥哥好一会儿。不久她心满意足,觉得清爽的那瞬间,姊姊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她的胸口又冒出怒火,荠咬了拇指的指甲。 「……只不过比我早出生一些,居然是上将又是太守。明明愚蠢又无能,荠比她更美更优秀……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姊姊,等著瞧,荠会让你好看。」 「──因为这样。」 那男人一拨起薰衣草灰的头发,据说那些低俗卑劣下等的女性们就能听到沙沙的轻快声响。 确实,那名男性不亏是这间豪华炫丽而且高度洗练,同时还非常可爱的七六旅团移动军营本部内「旅团长大人的房间」的主人──也就是她,荠露易丝?迪斯堤亚利斯的哥哥,外表很英俊。据说让男人那发出紫色光芒的眼睛注视的话,还有些精神怪异的蠢女人会直接倒下。 「我要先一步去那孩子身边了喔,荠。」 「哎呀,这样啊,杜兰哥哥,你就特地为了要说这件事而来吗。」 荠,亦即荠露易丝在会跟王座搞混的豪华椅子上交叠纤细又优美的脚,还不时交换左右脚,她用像陶瓷般的指尖拨了一下银色头发,闪著黄绿色光芒那宝石般的双眼透出侮辱的光芒。 「白────────────────痴吗。那种愚蠢,荠觉得真是罪该万死。」 「是那样吗?」 杜兰──杜兰塔立安?迪斯堤亚利斯眯起眼睛笑了。说起来荠有三个亲生哥哥,从上面数来第二个的这名男人,不管生气还是别有居心,甚至连睡觉脸上都挂著笑容。 「如果杜兰哥哥是无法了结自己生命的胆小鬼,那荠可以帮忙你喔。当然,荠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你要让你那些轻佻浅薄的跟班来下手?那些家伙能够把我怎样吗?」 「荠想就跟折断婴儿的手一样喔。因为,杜兰哥哥难得流著父亲大人的血,却只是个魔性识别者(judge)。」 「唉呀唉呀。」 杜兰站在荠面前。荠明明叫他跪趴在地上,哥哥却当耳边风毫不理睬。荠专用的椅子将椅面拉高,一坐上去脚就碰不到地面,但是杜兰很高,不管怎样都会变成杜兰俯视著荠。荠非常地不高兴。 「荠,你以为我只是单纯的魔性识别者啊。」 「从懂事以来,荠就把杜兰哥哥当做微不足道的魔性识别者喔。」 「的确我是魔性识别者啦,不久前刚十三岁的你生下来的时候,我是十一岁。说帮你换尿布那是谎言所以我不会这样讲,可是我知道很多事情喔。」 「卑鄙!」 荠把双手的拳头上下摆动,双脚也跟著前后摆动。 「卑鄙男人!下流!坏蛋!要是你把荠的秘密说出去,荠跟你没完没了。」 「我不会做那种事啦。我是你的哥哥呢,荠,没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强烈希望你的内心能够平安幸福。」 「还真敢说……」 「我爱著你,可是你却那样排挤我,我好难过。」 「那么你可以稍微露出难过的表情如何!」 「悲伤的时候只要笑就好了。这是,荠,我作为哥哥能够教你的人生智慧喔。」 「杜兰哥哥在悲伤的时候之外不也都一直笑著!」 「无论何时,不管发生什么事,用笑来度过是最好的。笑吧,荠。你是个美人,很可爱,笑容也很棒,是我自豪的妹妹,来,快笑,笑出来吧,荠,笑。」 杜兰一如往常地笑著,声音也没有改变,不,甚至口气比平常还温柔。他也没有靠近,兰站在原地。 ──开在月亮里侧的雏菊(brain?damage)。 这就是杜兰的魔性。 「快笑,荠。」 看清千差万别的魔性,给予其名字。这个叫做「魔性识别者」的能力,同一个时代据说会有复数人拥有,杜兰就是其中一人。 「笑。」 魔性识别者只能够做到看,而且为了看清,必须花时间凝视,不足为惧。明明是如此,到底为什么。 「笑吧,荠。」 用能够让一百个蠢女人中的一百人招架不住的笑容,杜兰仅是用像在邀人去散步似的语调在说话而已,荠却有了急迫感。得笑,不笑不行,不得不笑,不笑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没错,要笑,只不过是笑。 笑吧。 「……唔!」 别开玩笑了。 荠跳起来站在椅面上,从上俯视著杜兰。 「谁要笑啊!再继续待在荠的房间跟荠呼吸相同空气的话就是罪该万死!你要做的事情结束了吧!?快点出去,不管你是要去那个樱姊姊的那里还是哪里都好!」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不需要那么生气啊。」 杜兰边发出啊哈哈的笑声边慢慢后退,然后从怀里拿出模仿猫的面具戴上。荠皱起眉头。 「真是的,品味真差……那个面具是什么啊。」 杜兰把固定面具的带子上的扣具扣好,喵地叫了一声。 「猫啊,很可爱吧。」 「一点也不!」 「对了,荠,虽然这也许比不上你以前珍惜的那只猫,我觉得这也很可爱喔。」 荠停止了呼吸。 年幼的她在公都迪斯堤亚生活的时候,曾经宠爱过一只猫。 已经不在了,不在任何地方,去哪找都找不到。 那只猫不知为何在某天忽然失去踪影。 该不会杜兰他知道吧。 不可能,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没有被任何人知道才对。 在面具之下,杜兰边用喉咙发出笑声,边盖上外套的头巾。 「要在大白天露脸走动,我实在是太美了。荠,你也这么想吧?」 「……荠没那么想,连一丁点也没有。」 「你还是孩子,所以不了解我的魅力。不了解的东西很多绝对不是不好,因为那表示还有很多可以知道的东西。可是啊,荠,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喔。」 杜兰在离开房间之前,没有转过头来,就这么说。 「秘密这种东西啊,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哥哥离开,留下妹妹。 荠把手按在膝盖上,持续用低沉的呢喃咒骂了哥哥好一会儿。不久她心满意足,觉得清爽的那瞬间,姊姊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她的胸口又冒出怒火,荠咬了拇指的指甲。 「……只不过比我早出生一些,居然是上将又是太守。明明愚蠢又无能,荠比她更美更优秀……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姊姊,等著瞧,荠会让你好看。」 「──因为这样。」 那男人一拨起薰衣草灰的头发,据说那些低俗卑劣下等的女性们就能听到沙沙的轻快声响。 确实,那名男性不亏是这间豪华炫丽而且高度洗练,同时还非常可爱的七六旅团移动军营本部内「旅团长大人的房间」的主人──也就是她,荠露易丝?迪斯堤亚利斯的哥哥,外表很英俊。据说让男人那发出紫色光芒的眼睛注视的话,还有些精神怪异的蠢女人会直接倒下。 「我要先一步去那孩子身边了喔,荠。」 「哎呀,这样啊,杜兰哥哥,你就特地为了要说这件事而来吗。」 荠,亦即荠露易丝在会跟王座搞混的豪华椅子上交叠纤细又优美的脚,还不时交换左右脚,她用像陶瓷般的指尖拨了一下银色头发,闪著黄绿色光芒那宝石般的双眼透出侮辱的光芒。 「白────────────────痴吗。那种愚蠢,荠觉得真是罪该万死。」 「是那样吗?」 杜兰──杜兰塔立安?迪斯堤亚利斯眯起眼睛笑了。说起来荠有三个亲生哥哥,从上面数来第二个的这名男人,不管生气还是别有居心,甚至连睡觉脸上都挂著笑容。 「如果杜兰哥哥是无法了结自己生命的胆小鬼,那荠可以帮忙你喔。当然,荠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你要让你那些轻佻浅薄的跟班来下手?那些家伙能够把我怎样吗?」 「荠想就跟折断婴儿的手一样喔。因为,杜兰哥哥难得流著父亲大人的血,却只是个魔性识别者(judge)。」 「唉呀唉呀。」 杜兰站在荠面前。荠明明叫他跪趴在地上,哥哥却当耳边风毫不理睬。荠专用的椅子将椅面拉高,一坐上去脚就碰不到地面,但是杜兰很高,不管怎样都会变成杜兰俯视著荠。荠非常地不高兴。 「荠,你以为我只是单纯的魔性识别者啊。」 「从懂事以来,荠就把杜兰哥哥当做微不足道的魔性识别者喔。」 「的确我是魔性识别者啦,不久前刚十三岁的你生下来的时候,我是十一岁。说帮你换尿布那是谎言所以我不会这样讲,可是我知道很多事情喔。」 「卑鄙!」 荠把双手的拳头上下摆动,双脚也跟著前后摆动。 「卑鄙男人!下流!坏蛋!要是你把荠的秘密说出去,荠跟你没完没了。」 「我不会做那种事啦。我是你的哥哥呢,荠,没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强烈希望你的内心能够平安幸福。」 「还真敢说……」 「我爱著你,可是你却那样排挤我,我好难过。」 「那么你可以稍微露出难过的表情如何!」 「悲伤的时候只要笑就好了。这是,荠,我作为哥哥能够教你的人生智慧喔。」 「杜兰哥哥在悲伤的时候之外不也都一直笑著!」 「无论何时,不管发生什么事,用笑来度过是最好的。笑吧,荠。你是个美人,很可爱,笑容也很棒,是我自豪的妹妹,来,快笑,笑出来吧,荠,笑。」 杜兰一如往常地笑著,声音也没有改变,不,甚至口气比平常还温柔。他也没有靠近,兰站在原地。 ──开在月亮里侧的雏菊(brain?damage)。 这就是杜兰的魔性。 「快笑,荠。」 看清千差万别的魔性,给予其名字。这个叫做「魔性识别者」的能力,同一个时代据说会有复数人拥有,杜兰就是其中一人。 「笑。」 魔性识别者只能够做到看,而且为了看清,必须花时间凝视,不足为惧。明明是如此,到底为什么。 「笑吧,荠。」 用能够让一百个蠢女人中的一百人招架不住的笑容,杜兰仅是用像在邀人去散步似的语调在说话而已,荠却有了急迫感。得笑,不笑不行,不得不笑,不笑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没错,要笑,只不过是笑。 笑吧。 「……唔!」 别开玩笑了。 荠跳起来站在椅面上,从上俯视著杜兰。 「谁要笑啊!再继续待在荠的房间跟荠呼吸相同空气的话就是罪该万死!你要做的事情结束了吧!?快点出去,不管你是要去那个樱姊姊的那里还是哪里都好!」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不需要那么生气啊。」 杜兰边发出啊哈哈的笑声边慢慢后退,然后从怀里拿出模仿猫的面具戴上。荠皱起眉头。 「真是的,品味真差……那个面具是什么啊。」 杜兰把固定面具的带子上的扣具扣好,喵地叫了一声。 「猫啊,很可爱吧。」 「一点也不!」 「对了,荠,虽然这也许比不上你以前珍惜的那只猫,我觉得这也很可爱喔。」 荠停止了呼吸。 年幼的她在公都迪斯堤亚生活的时候,曾经宠爱过一只猫。 已经不在了,不在任何地方,去哪找都找不到。 那只猫不知为何在某天忽然失去踪影。 该不会杜兰他知道吧。 不可能,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没有被任何人知道才对。 在面具之下,杜兰边用喉咙发出笑声,边盖上外套的头巾。 「要在大白天露脸走动,我实在是太美了。荠,你也这么想吧?」 「……荠没那么想,连一丁点也没有。」 「你还是孩子,所以不了解我的魅力。不了解的东西很多绝对不是不好,因为那表示还有很多可以知道的东西。可是啊,荠,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喔。」 杜兰在离开房间之前,没有转过头来,就这么说。 「秘密这种东西啊,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哥哥离开,留下妹妹。 荠把手按在膝盖上,持续用低沉的呢喃咒骂了哥哥好一会儿。不久她心满意足,觉得清爽的那瞬间,姊姊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她的胸口又冒出怒火,荠咬了拇指的指甲。 「……只不过比我早出生一些,居然是上将又是太守。明明愚蠢又无能,荠比她更美更优秀……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姊姊,等著瞧,荠会让你好看。」 「──因为这样。」 那男人一拨起薰衣草灰的头发,据说那些低俗卑劣下等的女性们就能听到沙沙的轻快声响。 确实,那名男性不亏是这间豪华炫丽而且高度洗练,同时还非常可爱的七六旅团移动军营本部内「旅团长大人的房间」的主人──也就是她,荠露易丝?迪斯堤亚利斯的哥哥,外表很英俊。据说让男人那发出紫色光芒的眼睛注视的话,还有些精神怪异的蠢女人会直接倒下。 「我要先一步去那孩子身边了喔,荠。」 「哎呀,这样啊,杜兰哥哥,你就特地为了要说这件事而来吗。」 荠,亦即荠露易丝在会跟王座搞混的豪华椅子上交叠纤细又优美的脚,还不时交换左右脚,她用像陶瓷般的指尖拨了一下银色头发,闪著黄绿色光芒那宝石般的双眼透出侮辱的光芒。 「白────────────────痴吗。那种愚蠢,荠觉得真是罪该万死。」 「是那样吗?」 杜兰──杜兰塔立安?迪斯堤亚利斯眯起眼睛笑了。说起来荠有三个亲生哥哥,从上面数来第二个的这名男人,不管生气还是别有居心,甚至连睡觉脸上都挂著笑容。 「如果杜兰哥哥是无法了结自己生命的胆小鬼,那荠可以帮忙你喔。当然,荠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你要让你那些轻佻浅薄的跟班来下手?那些家伙能够把我怎样吗?」 「荠想就跟折断婴儿的手一样喔。因为,杜兰哥哥难得流著父亲大人的血,却只是个魔性识别者(judge)。」 「唉呀唉呀。」 杜兰站在荠面前。荠明明叫他跪趴在地上,哥哥却当耳边风毫不理睬。荠专用的椅子将椅面拉高,一坐上去脚就碰不到地面,但是杜兰很高,不管怎样都会变成杜兰俯视著荠。荠非常地不高兴。 「荠,你以为我只是单纯的魔性识别者啊。」 「从懂事以来,荠就把杜兰哥哥当做微不足道的魔性识别者喔。」 「的确我是魔性识别者啦,不久前刚十三岁的你生下来的时候,我是十一岁。说帮你换尿布那是谎言所以我不会这样讲,可是我知道很多事情喔。」 「卑鄙!」 荠把双手的拳头上下摆动,双脚也跟著前后摆动。 「卑鄙男人!下流!坏蛋!要是你把荠的秘密说出去,荠跟你没完没了。」 「我不会做那种事啦。我是你的哥哥呢,荠,没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强烈希望你的内心能够平安幸福。」 「还真敢说……」 「我爱著你,可是你却那样排挤我,我好难过。」 「那么你可以稍微露出难过的表情如何!」 「悲伤的时候只要笑就好了。这是,荠,我作为哥哥能够教你的人生智慧喔。」 「杜兰哥哥在悲伤的时候之外不也都一直笑著!」 「无论何时,不管发生什么事,用笑来度过是最好的。笑吧,荠。你是个美人,很可爱,笑容也很棒,是我自豪的妹妹,来,快笑,笑出来吧,荠,笑。」 杜兰一如往常地笑著,声音也没有改变,不,甚至口气比平常还温柔。他也没有靠近,兰站在原地。 ──开在月亮里侧的雏菊(brain?damage)。 这就是杜兰的魔性。 「快笑,荠。」 看清千差万别的魔性,给予其名字。这个叫做「魔性识别者」的能力,同一个时代据说会有复数人拥有,杜兰就是其中一人。 「笑。」 魔性识别者只能够做到看,而且为了看清,必须花时间凝视,不足为惧。明明是如此,到底为什么。 「笑吧,荠。」 用能够让一百个蠢女人中的一百人招架不住的笑容,杜兰仅是用像在邀人去散步似的语调在说话而已,荠却有了急迫感。得笑,不笑不行,不得不笑,不笑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没错,要笑,只不过是笑。 笑吧。 「……唔!」 别开玩笑了。 荠跳起来站在椅面上,从上俯视著杜兰。 「谁要笑啊!再继续待在荠的房间跟荠呼吸相同空气的话就是罪该万死!你要做的事情结束了吧!?快点出去,不管你是要去那个樱姊姊的那里还是哪里都好!」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不需要那么生气啊。」 杜兰边发出啊哈哈的笑声边慢慢后退,然后从怀里拿出模仿猫的面具戴上。荠皱起眉头。 「真是的,品味真差……那个面具是什么啊。」 杜兰把固定面具的带子上的扣具扣好,喵地叫了一声。 「猫啊,很可爱吧。」 「一点也不!」 「对了,荠,虽然这也许比不上你以前珍惜的那只猫,我觉得这也很可爱喔。」 荠停止了呼吸。 年幼的她在公都迪斯堤亚生活的时候,曾经宠爱过一只猫。 已经不在了,不在任何地方,去哪找都找不到。 那只猫不知为何在某天忽然失去踪影。 该不会杜兰他知道吧。 不可能,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没有被任何人知道才对。 在面具之下,杜兰边用喉咙发出笑声,边盖上外套的头巾。 「要在大白天露脸走动,我实在是太美了。荠,你也这么想吧?」 「……荠没那么想,连一丁点也没有。」 「你还是孩子,所以不了解我的魅力。不了解的东西很多绝对不是不好,因为那表示还有很多可以知道的东西。可是啊,荠,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喔。」 杜兰在离开房间之前,没有转过头来,就这么说。 「秘密这种东西啊,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哥哥离开,留下妹妹。 荠把手按在膝盖上,持续用低沉的呢喃咒骂了哥哥好一会儿。不久她心满意足,觉得清爽的那瞬间,姊姊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她的胸口又冒出怒火,荠咬了拇指的指甲。 「……只不过比我早出生一些,居然是上将又是太守。明明愚蠢又无能,荠比她更美更优秀……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姊姊,等著瞧,荠会让你好看。」 「──因为这样。」 那男人一拨起薰衣草灰的头发,据说那些低俗卑劣下等的女性们就能听到沙沙的轻快声响。 确实,那名男性不亏是这间豪华炫丽而且高度洗练,同时还非常可爱的七六旅团移动军营本部内「旅团长大人的房间」的主人──也就是她,荠露易丝?迪斯堤亚利斯的哥哥,外表很英俊。据说让男人那发出紫色光芒的眼睛注视的话,还有些精神怪异的蠢女人会直接倒下。 「我要先一步去那孩子身边了喔,荠。」 「哎呀,这样啊,杜兰哥哥,你就特地为了要说这件事而来吗。」 荠,亦即荠露易丝在会跟王座搞混的豪华椅子上交叠纤细又优美的脚,还不时交换左右脚,她用像陶瓷般的指尖拨了一下银色头发,闪著黄绿色光芒那宝石般的双眼透出侮辱的光芒。 「白────────────────痴吗。那种愚蠢,荠觉得真是罪该万死。」 「是那样吗?」 杜兰──杜兰塔立安?迪斯堤亚利斯眯起眼睛笑了。说起来荠有三个亲生哥哥,从上面数来第二个的这名男人,不管生气还是别有居心,甚至连睡觉脸上都挂著笑容。 「如果杜兰哥哥是无法了结自己生命的胆小鬼,那荠可以帮忙你喔。当然,荠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你要让你那些轻佻浅薄的跟班来下手?那些家伙能够把我怎样吗?」 「荠想就跟折断婴儿的手一样喔。因为,杜兰哥哥难得流著父亲大人的血,却只是个魔性识别者(judge)。」 「唉呀唉呀。」 杜兰站在荠面前。荠明明叫他跪趴在地上,哥哥却当耳边风毫不理睬。荠专用的椅子将椅面拉高,一坐上去脚就碰不到地面,但是杜兰很高,不管怎样都会变成杜兰俯视著荠。荠非常地不高兴。 「荠,你以为我只是单纯的魔性识别者啊。」 「从懂事以来,荠就把杜兰哥哥当做微不足道的魔性识别者喔。」 「的确我是魔性识别者啦,不久前刚十三岁的你生下来的时候,我是十一岁。说帮你换尿布那是谎言所以我不会这样讲,可是我知道很多事情喔。」 「卑鄙!」 荠把双手的拳头上下摆动,双脚也跟著前后摆动。 「卑鄙男人!下流!坏蛋!要是你把荠的秘密说出去,荠跟你没完没了。」 「我不会做那种事啦。我是你的哥哥呢,荠,没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强烈希望你的内心能够平安幸福。」 「还真敢说……」 「我爱著你,可是你却那样排挤我,我好难过。」 「那么你可以稍微露出难过的表情如何!」 「悲伤的时候只要笑就好了。这是,荠,我作为哥哥能够教你的人生智慧喔。」 「杜兰哥哥在悲伤的时候之外不也都一直笑著!」 「无论何时,不管发生什么事,用笑来度过是最好的。笑吧,荠。你是个美人,很可爱,笑容也很棒,是我自豪的妹妹,来,快笑,笑出来吧,荠,笑。」 杜兰一如往常地笑著,声音也没有改变,不,甚至口气比平常还温柔。他也没有靠近,兰站在原地。 ──开在月亮里侧的雏菊(brain?damage)。 这就是杜兰的魔性。 「快笑,荠。」 看清千差万别的魔性,给予其名字。这个叫做「魔性识别者」的能力,同一个时代据说会有复数人拥有,杜兰就是其中一人。 「笑。」 魔性识别者只能够做到看,而且为了看清,必须花时间凝视,不足为惧。明明是如此,到底为什么。 「笑吧,荠。」 用能够让一百个蠢女人中的一百人招架不住的笑容,杜兰仅是用像在邀人去散步似的语调在说话而已,荠却有了急迫感。得笑,不笑不行,不得不笑,不笑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没错,要笑,只不过是笑。 笑吧。 「……唔!」 别开玩笑了。 荠跳起来站在椅面上,从上俯视著杜兰。 「谁要笑啊!再继续待在荠的房间跟荠呼吸相同空气的话就是罪该万死!你要做的事情结束了吧!?快点出去,不管你是要去那个樱姊姊的那里还是哪里都好!」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不需要那么生气啊。」 杜兰边发出啊哈哈的笑声边慢慢后退,然后从怀里拿出模仿猫的面具戴上。荠皱起眉头。 「真是的,品味真差……那个面具是什么啊。」 杜兰把固定面具的带子上的扣具扣好,喵地叫了一声。 「猫啊,很可爱吧。」 「一点也不!」 「对了,荠,虽然这也许比不上你以前珍惜的那只猫,我觉得这也很可爱喔。」 荠停止了呼吸。 年幼的她在公都迪斯堤亚生活的时候,曾经宠爱过一只猫。 已经不在了,不在任何地方,去哪找都找不到。 那只猫不知为何在某天忽然失去踪影。 该不会杜兰他知道吧。 不可能,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没有被任何人知道才对。 在面具之下,杜兰边用喉咙发出笑声,边盖上外套的头巾。 「要在大白天露脸走动,我实在是太美了。荠,你也这么想吧?」 「……荠没那么想,连一丁点也没有。」 「你还是孩子,所以不了解我的魅力。不了解的东西很多绝对不是不好,因为那表示还有很多可以知道的东西。可是啊,荠,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喔。」 杜兰在离开房间之前,没有转过头来,就这么说。 「秘密这种东西啊,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哥哥离开,留下妹妹。 荠把手按在膝盖上,持续用低沉的呢喃咒骂了哥哥好一会儿。不久她心满意足,觉得清爽的那瞬间,姊姊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她的胸口又冒出怒火,荠咬了拇指的指甲。 「……只不过比我早出生一些,居然是上将又是太守。明明愚蠢又无能,荠比她更美更优秀……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姊姊,等著瞧,荠会让你好看。」 「──因为这样。」 那男人一拨起薰衣草灰的头发,据说那些低俗卑劣下等的女性们就能听到沙沙的轻快声响。 确实,那名男性不亏是这间豪华炫丽而且高度洗练,同时还非常可爱的七六旅团移动军营本部内「旅团长大人的房间」的主人──也就是她,荠露易丝?迪斯堤亚利斯的哥哥,外表很英俊。据说让男人那发出紫色光芒的眼睛注视的话,还有些精神怪异的蠢女人会直接倒下。 「我要先一步去那孩子身边了喔,荠。」 「哎呀,这样啊,杜兰哥哥,你就特地为了要说这件事而来吗。」 荠,亦即荠露易丝在会跟王座搞混的豪华椅子上交叠纤细又优美的脚,还不时交换左右脚,她用像陶瓷般的指尖拨了一下银色头发,闪著黄绿色光芒那宝石般的双眼透出侮辱的光芒。 「白────────────────痴吗。那种愚蠢,荠觉得真是罪该万死。」 「是那样吗?」 杜兰──杜兰塔立安?迪斯堤亚利斯眯起眼睛笑了。说起来荠有三个亲生哥哥,从上面数来第二个的这名男人,不管生气还是别有居心,甚至连睡觉脸上都挂著笑容。 「如果杜兰哥哥是无法了结自己生命的胆小鬼,那荠可以帮忙你喔。当然,荠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你要让你那些轻佻浅薄的跟班来下手?那些家伙能够把我怎样吗?」 「荠想就跟折断婴儿的手一样喔。因为,杜兰哥哥难得流著父亲大人的血,却只是个魔性识别者(judge)。」 「唉呀唉呀。」 杜兰站在荠面前。荠明明叫他跪趴在地上,哥哥却当耳边风毫不理睬。荠专用的椅子将椅面拉高,一坐上去脚就碰不到地面,但是杜兰很高,不管怎样都会变成杜兰俯视著荠。荠非常地不高兴。 「荠,你以为我只是单纯的魔性识别者啊。」 「从懂事以来,荠就把杜兰哥哥当做微不足道的魔性识别者喔。」 「的确我是魔性识别者啦,不久前刚十三岁的你生下来的时候,我是十一岁。说帮你换尿布那是谎言所以我不会这样讲,可是我知道很多事情喔。」 「卑鄙!」 荠把双手的拳头上下摆动,双脚也跟著前后摆动。 「卑鄙男人!下流!坏蛋!要是你把荠的秘密说出去,荠跟你没完没了。」 「我不会做那种事啦。我是你的哥哥呢,荠,没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强烈希望你的内心能够平安幸福。」 「还真敢说……」 「我爱著你,可是你却那样排挤我,我好难过。」 「那么你可以稍微露出难过的表情如何!」 「悲伤的时候只要笑就好了。这是,荠,我作为哥哥能够教你的人生智慧喔。」 「杜兰哥哥在悲伤的时候之外不也都一直笑著!」 「无论何时,不管发生什么事,用笑来度过是最好的。笑吧,荠。你是个美人,很可爱,笑容也很棒,是我自豪的妹妹,来,快笑,笑出来吧,荠,笑。」 杜兰一如往常地笑著,声音也没有改变,不,甚至口气比平常还温柔。他也没有靠近,兰站在原地。 ──开在月亮里侧的雏菊(brain?damage)。 这就是杜兰的魔性。 「快笑,荠。」 看清千差万别的魔性,给予其名字。这个叫做「魔性识别者」的能力,同一个时代据说会有复数人拥有,杜兰就是其中一人。 「笑。」 魔性识别者只能够做到看,而且为了看清,必须花时间凝视,不足为惧。明明是如此,到底为什么。 「笑吧,荠。」 用能够让一百个蠢女人中的一百人招架不住的笑容,杜兰仅是用像在邀人去散步似的语调在说话而已,荠却有了急迫感。得笑,不笑不行,不得不笑,不笑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没错,要笑,只不过是笑。 笑吧。 「……唔!」 别开玩笑了。 荠跳起来站在椅面上,从上俯视著杜兰。 「谁要笑啊!再继续待在荠的房间跟荠呼吸相同空气的话就是罪该万死!你要做的事情结束了吧!?快点出去,不管你是要去那个樱姊姊的那里还是哪里都好!」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不需要那么生气啊。」 杜兰边发出啊哈哈的笑声边慢慢后退,然后从怀里拿出模仿猫的面具戴上。荠皱起眉头。 「真是的,品味真差……那个面具是什么啊。」 杜兰把固定面具的带子上的扣具扣好,喵地叫了一声。 「猫啊,很可爱吧。」 「一点也不!」 「对了,荠,虽然这也许比不上你以前珍惜的那只猫,我觉得这也很可爱喔。」 荠停止了呼吸。 年幼的她在公都迪斯堤亚生活的时候,曾经宠爱过一只猫。 已经不在了,不在任何地方,去哪找都找不到。 那只猫不知为何在某天忽然失去踪影。 该不会杜兰他知道吧。 不可能,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没有被任何人知道才对。 在面具之下,杜兰边用喉咙发出笑声,边盖上外套的头巾。 「要在大白天露脸走动,我实在是太美了。荠,你也这么想吧?」 「……荠没那么想,连一丁点也没有。」 「你还是孩子,所以不了解我的魅力。不了解的东西很多绝对不是不好,因为那表示还有很多可以知道的东西。可是啊,荠,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喔。」 杜兰在离开房间之前,没有转过头来,就这么说。 「秘密这种东西啊,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哥哥离开,留下妹妹。 荠把手按在膝盖上,持续用低沉的呢喃咒骂了哥哥好一会儿。不久她心满意足,觉得清爽的那瞬间,姊姊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她的胸口又冒出怒火,荠咬了拇指的指甲。 「……只不过比我早出生一些,居然是上将又是太守。明明愚蠢又无能,荠比她更美更优秀……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姊姊,等著瞧,荠会让你好看。」 第一章 她的名字是亚璃帘 alice is not her name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沙漠赏日 录入:沙漠赏日,allen ───到底在哪里误入歧途的? 海迪·巴兰正在思考自己的人生。 因为能思考的时间很多,多到不行,甚至能说除了思考之外没有事可做。 因为他双手铐著手铐,正被关在牢里。 不,正确地说是受到拘禁。 根本就一样。 起码类似的东西。此处是军事区地下的禁闭室,用来关押违反军纪的人和重要的俘虏。换句话说就是牢狱 「……事情不该是这样……」 在悠闲的多库逹村出生和成长,进入公立学校,虽然没有交到朋友,某种意义来说就是没交到朋友才能跳级成为军人。说道威胁迪斯提亚公国的敌人,那就是帝国。既然加入了军队,当然想对打击帝国的贪婪野心提供助力。 还有升官,只要立下功劳升了官,就能得到爵位,薪俸会提高,税金也会减免,爵位越高,减税甚至免税的适用范围还会扩展到亲兄弟和亲人身上。 海迪是为了公国和家族,为了一族而努力。 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究竟是哪一步呢……」 海迪垂下头去。 身为公立学校毕业的准军官,他被分派到可说是最前线的耶路瓦拉第八公军,这还算好,不,突然分派到最前线是有点奇怪,并不是很好,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到了派驻地点,第八公军司令皮耶尔·安德雷中将就从天而降。 得到的任务,应该说是职位,是随侍太守的侍卫官。 而且太守还是迪斯提亚大公的亲生女儿,第四公主。 这件事海迪在到任前就知道,她不是靠著父亲,而是年纪轻轻就立下显赫战功,拥有公国军上将的阶级,此一事实存在于海迪脑中。 流著东方大陆名门血液的人。大半天生就拥有魔性(blood)这种特别的力量。或许该说是有著魔性这种特别的力量,他们才能成为国王或公爵,构成支配阶级。 因此耶路瓦拉太守当然也拥有魔性。 但海迪从没想到她会是单枪匹马冲进敌军之中,如此乱来的人。 魔性是能够办到这种事情的荒唐力量,说实话海迪从没想像过。 拥有这种魔性的公主殿下,她该说是很少见吗,或者该说是根本不曾见到过的美人,而且还住在骯脏房间内,也不把衣服穿好,眼睛都不晓得要看哪里才好───这方面是优点也是缺点,也能说是表里如一,但对侍卫官而言,说的委婉一点也不是能轻松随侍的女性。话虽如此,太守樱丝提亚莉斯·迪斯提亚利斯上将阁下兼公主殿下,的确是值得侍奉的贵人。 公主。 有得到这是适当称呼的认可,所以海迪都这么叫她。 这是何等命运的恶作剧,成为公主的侍卫官这种荣誉而与其说是不幸,应该算是幸运。 海迪打从心底这么想。 「因为我不做的话人们会死。」 战场上公主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深深地刻在海迪的脑海中。 虽说天生拥有超强的魔性,公主为什么要做出单枪匹马突击敌军这种乱来的举动,那句话就是答案。 海迪想要帮助那样的公主,为了公主他愿意做任何事。他该这么做,必须要这么做。这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只是,如果没有成为公主的侍卫官,那这种事情是否就不会发生。 「……不,没有这回事是吗……?」 他也搞不太清楚。 不断地思考仍然搞不清楚。 「我拥有魔性……?」 海迪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哪有可能……」 的确,说来也奇怪。 迎击废王席克,札拉士达所率领的帝国军,这场战争他还记忆犹新。 把帝国军的机士不断击倒的人是公主,但让公主看能打倒多少机士就打倒多少,好消耗公主的体力,最后再由废王席克来进行最后一击,这就是对方的作战计划。 说不定照那样下去,公主会败给废王席克。 海迪无视公主想要独力取胜的意志,出手帮忙。 如果是与公主和废王席克相同,拥有魔性的侍女露露奇娜·莉莉路还有基吉可那还能够理解,海迪只不过是一名刚从公立学校毕业的少尉,为什么居然帮的上忙。 甚至还让废王席克身受重伤,迫使对方撤退。 他也觉得那时的自己速度很快。 精神相当集中,还是说身体状况绝佳,抑或是狗急跳墙,他的身体轻盈到无法用这类理由来说明,能够灵活行动,以飞快的速度。 那时的海迪明显并不寻常。一定有什么原因。如果要说那是魔性,他也没有能够加以否定的根据。 「……那,我接下来会怎样……?」 他无法预测,但怎么想眼前都不会是光明的未来,因为现在他被关在这种地方。 ───该不会。 会这样终其一生……吧? 应该不会。即使要继续拘禁,也会移送到某个地方,比如说像专门的监狱之类。 不过,海迪是宣誓要效忠公国的军人。假如真的有魔性,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东西,他还是想为了公国使用这股力量。他愿意发誓不会在为了公国意外的场合使用,应该说拜托请让他发誓。 也不用到关起来吧,我不会做出危害公国的事情,这是我的祖国。双亲跟弟妹住在公国,做为侍卫官侍奉公主,海迪·巴兰为公国鞠躬尽瘁。 「……为什么我必须要像这样被关在牢里……?」 原因果然是那个吗。 魔性是王公贵族的东西。以迪斯提亚公国来说,公爵家和部分上流贵族拥有魔性。海迪是庶民,可说是在非常乡下的地方生长的一介庶民,不值一提的一介庶民其实是魔性拥有者───这是否为会带来困扰的事实?该怎么说───伤害特权阶级的权威之类? 如果这是会带来困扰的事实,该怎么做? 只要隐瞒就好。要怎么做? 「……抹杀。」 这句话浮现在脑海中,海迪颤抖了一下。───不,不会……吧?不会做出这种过分又恐怖的事情……吧。应该……不会,总觉得不会,如果不会就好了,不会做吧?不可能去做啦。 不会去做啦。 当然,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要相信,没事的,哪有不相信的理由?这是他的祖国。公国对海迪来说是重要的事物,公国是美好的国家。关于其他国家他只有关于军事的知识,以及一般普遍的印象,所以很难拿来比较,但他认为公国并不能说是特别邪恶的国家,起码跟帝国那种不断侵略,造成战争灾民接连出现的国家不同。 抹杀。 即使是军人,在哪之前还是公国人民的海迪,应该不会被那样对待。他这么认为,想要这么认为───然而。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旦开始思考就无法停止,脑中一片混乱。 正因如此,他没有听到脚步声伙食任何声响。门突然打开让海迪吓了一大跳。 「───噫呀啊!?」 「喔喔。」 是谁?背对著从通道射进来的光线,只能知道似乎是男性。 不,就算此处光线明亮,还是不会知道男人的真是身分。 男人脸上戴著怪异的面具。 「关了一阵子你却依然很有活 力呢,海迪·巴兰少尉。」 「……咦───请、请问是哪位……?」 「我吗?我是特别审问官。还有几个其他的身分,不过在这里我以特别审问官来自称比较妥当。」 「特别……审问官」 「没错,少尉。」 特别审问官吧面具取下,海迪倒抽了一口气。 安德雷司令是名美男子,说实话海迪并没有看过像司令那般外表出众的男性。已经不能说是没看过,该说是以前并没看过, 特别审问官脸上挂著笑容。世上能有这么吸引人的笑容存在吗。如果海迪是女性,一定会看的入迷,不,海迪虽然是男性,其实也看的入迷了。 「我是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你可以叫我杜兰。杜兰塔立安这个名字有点太长,你不觉得吗?」 「……嗯、嗯。不……那个,咦……?」 海迪在脑内反刍刚才那句话。 ───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迪斯提亚利斯? 「我是我国迪斯提亚公国目前唯一的特别审问官───」 杜兰眯起眼睛,他那紫色的瞳孔闪烁著光芒。 杜兰───看来是公爵家的族人,换句话说在公国中,似乎身分无与伦比的高贵,有著异常美貌的男性把海迪从拘禁室放出来,然后带著他进入军事区的房间内。和这名男性待在一起,就连冰冷房间中的朴素家具,看起来都像是品质精美的高级品,真是不可思议。不,说什么这名男性,根本不该有这种想法。身为公立学校的毕业生,海迪并没有马上想到,说道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他可是多里安大公的儿子。 大公家的次男。 樱丝提亚莉斯·迪斯提亚利斯公主───公主的兄长。 总之回到正题。 他不能有在任何失礼之举,必须要毕恭毕敬。不管对方说什么,都要回答是、是、是、遵命。那是当然,身分悬殊,海迪仅是一介庶民。 「那么───」 杜兰把两张椅子面对面排好,一张让海迪坐,他自己做到另一张上。海迪挺直了腰杆。 「是、是。」 「啊,在那之前。」 杜兰微笑著将视线往下移到海迪的膝盖上,说是膝盖,不如说是在双腿上的双手。 「要不要拿掉手铐?不会痛吗?」 「……不、不用。并不会痛……」 「不过很不好活动吧?」 「这、这个,是那样没错……但是我、我、下官是受到拘禁,因此……」 「你真是严肃呢,少尉。」 「承、承蒙您夸奖,下官倍感光荣。」 「不,我并没有在夸奖你。」 「啊,是、是那样吗?抱、抱歉……」 「算稍微有些在夸奖你把?」 「谢谢谢谢您。」 「起码我对你有好感,看来你是个好孩子。」 「这、这……」 海迪低下头咬著嘴巴───涌现在胸口的这股感情到底是什么? 害羞?不好意思?总之令人坐立难安,但是他当然只能龟缩坐著, 「那也好。」 杜兰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温柔的笑声。 「如果你说保持那样没问题,那就继续戴著手铐吧。无论如何,我要做的事情都───」 他没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后,房间的门缝一声地打开。海迪差点要晕过去,说起来是久违地在明亮的地方注视,他有感受到不同的特别之处。果然是独树一格,超越常人。 ───完美! 海迪在精神世界闭著单眼竖起大拇指。在现实世界他就办不到了,现实中的他意识完全收到压制。那宝石般的瞳孔,那细长又挺却不尖的鼻梁、那像是快要折断的铁细下颚曲线、宛如羽毛般柔软的脸颊、还有拿超自然、非常自然又耀眼的身体,海迪只能俯首称臣。公主似乎在生气,但那表情只有无与伦比能够形容。 「杜兰哥哥……!」 「哟,樱。」 杜兰眯著眼睛举起手来。 「你的打扮依然那么糟呢。」 「明明有其他该说的事情,你却劈头第一句话就说这个!?」 「第一句话是『哟,樱』吧?」 「歪理!」 「是吗?不过你的打扮真的很糟。」 应该没有多少人能否定杜兰说的话。 他说的完全正确。 虽然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公主只穿平常那件像是内衣的衣服,对不久前还在拘禁室内的海迪来说,刺激是在太过强烈。绝对不可错过。不,不可以看,他不知道看哪里,甚至想要自杀。 「樱大人。」 从公主的后方,娇小的金发侍女选上长袍,如果没有露露奇娜·莉莉路在旁边,在很多种意义上公主到底会变成怎样呢,事情肯定会变得很麻烦。公主边啧一声边拿起长袍套上。 「这样你就没话说了吧。」 「我觉得你前面要扣起来,至于光脚吗?」 「真是啰嗦」 「樱大人───唔。」 公主的身后,丰满到有种不道德感的侍女摔倒,人偶奇努可也跟著一起摔倒,但它马上站起来并捡起从基吉可手上飞出去的拖鞋,接著放到公主的脚边,公主穿上拖鞋,用鼻子哼了一声。 「这样就完美了。」 「樱。我实在很担心你的将来,不只未来,现在也是。」 「我还没落魄到要让愚笨的杜兰哥哥担心。」 「说人愚笨真是不错的态度呢。」 「你来做什么。」 公主稍微瞧了海迪一眼,再瞪向杜兰。 「只要身为太守的我还活著,即使是杜兰哥哥,我也不会允许你在耶路瓦拉乱来、」 「这么说来,海迪·巴兰少尉的瞳孔很黑呢。」 「别岔开话题!」 「不,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的职责,在关于疑似案例的审问上,光凭太守的权限是无法阻止身为特派审问官的我。」 「……唔、唔、唔。」 公主紧握双拳,咬著牙真的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如此完全居于下风的公主,海迪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名男性很厉害。 不,不能想说什么这名男性,但轻而易举地辩赢公主,让海迪不只有若干的敬畏,还有著莫大的反感。你对我的公主做了什么……要是说出来或许就是这种意思,可是公主当然并不是海迪的公主。 公主走进房内。 「我要待在一旁。」 「好啊。」 杜兰对著公主微笑。那是让人不由得抱持好印象的笑容,很难讨厌,该说是非常困难。 「我并不会感到困扰,你就好好看到结束吧。」 「就算你拒绝我也会那样做。」 「基吉可和───你是露露奇娜吧?你们也进来吧。」 「那请恕晓得失礼。」 露露奇娜鞠躬后进到屋内,基吉可边重新调整眼镜的位置边要走进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脚又绊到墙壁,差点又要跌倒。即使如此基吉可跟奇努可总算进到房间内,并在关上门的时候夹到手指。 「啊痛。」 「……基吉可的笨拙程度一点都没变呢。」 杜兰也看傻了眼,绝世的俊男也会看傻眼呢,想想这也是当然。 无论如何,起码不是两人相处,对海迪来说可以放松───才怪。 先不管露露奇娜和基吉可以及奇努可,公主双眼一直注视著海迪 ,正确来说是注视著海迪和杜兰。 说实话海迪相当紧张。 「我想你也知道───」 杜兰交叉双腿,还用指尖拨了一下浏海。 「第八公军司令皮耶尔·安德雷知道此事。我是特别审问官,只接受多里安大公的命令来执行任务,可说是超越法规的存在,但我不喜欢硬来。我的主义是尽量不要引起风波。海迪·巴兰少尉,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不利,只要你不是会危害公国的邪恶人士。」 「……我、我!下官……危害公国,这种事情───」 「嘘。」 杜兰把身子往前倾,将食指铁道海迪的嘴巴上。 「你不用说,我会看著你。」 「……看?」 「别说话,不,也不用点头,不需要摇头,我会看著你,因为我能够看见。」 杜兰的紫色双瞳发出光芒。───魔性。 魔性辨识者,他刚才这么说。海迪无法把目光从杜兰的双眼上移开。 多么───深邃的眼睛。闪耀的紫色光彩宛如拂晓的天空,黑色瞳孔仿佛是无限延伸的洞穴, 「关在月亮裹侧的雏菊。」 杜兰轻声说道。 在洞穴的深处,杜兰正在招手。来这边。只能够前往,海迪并没有拒绝的权力。他也不想拒绝,反而是很想前去,去那里才是正确的。 ───那里? 那里是哪里……? 这里喔,杜兰指引出道路,海迪只需要随之前进。 可是,并没有道路,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杜兰也不在这里,当他正在困惑,就有人推了他的背,是谁?他不清楚,某个人在身边,靠著他,拉著他的手,在黑暗中往上爬。简直像是座楼梯,一阶一阶地上升。是夜晚吗?如同在夜空中朝上方奔驰,不断地上升。恐惧,还有不安,喘不过气来。没事的,某个人在鼓舞他,不用担心,就是那样,没事的,往上,继续上升。 接著终于到达了。 这里是哪里? 月亮的裹侧喔,某个人告诉他。可是,没有其他人存在。 看不见任何东西。 黑暗。 真正的黑暗。 ……救命。 这里很暗,太暗了。 救命。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没有声音,无声,没有感觉。手呢?脚呢?不清楚。 救命! 想要大声喊叫───喊叫? 声音。 谁的? 自己的? 自己是谁?这里是哪里? ───该不会。 眼睛。 瞳孔的内部? 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你是─── 「冷静下来,少尉。」 声音响起。是杜兰的声音。 「吸气……吐气……没错,慢慢地深呼吸。」 模糊地───开始感受到光芒,看见光芒。 能够感受到。 存在,自己存在于此。 椅子。海迪坐在椅子上。这是刚才那间房间,杜兰交叉著双腿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稍微歪著头露出微笑。 「月亮的裹侧如何啊?」 「……如何是指───。月亮的……裹侧?」 「不需要听这个人胡说八道。」 公主插嘴,她往上拨了一下就像溶入玫瑰露的白金色头发。 「那么少尉的魔性到底是什么?杜兰哥哥。」 「很令人感兴趣呢。」 杜兰把双手交叠在嘴巴前面。 「我相当感兴趣,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确认。少尉,你在公立学校跟武术教官比试,还赢了对吧。」 「……啊,是。怎、怎么了吗……?」 「和武术教官的比试中,你从来没输过,记录上这么写。」 「我、我想那是偶然,该说是碰巧吗。而且第一次大概是教官太大意……」 「武术教官是凯雷尔·路多伦多吗?」 「是,正如同您所说。」 「他是子爵加的三男,拥有魔性,潜在等级是d,最低位阶,算是很弱的魔性。」 「……这、这样啊,咦?那……有什么问题吗?」 「有。」 海迪随即回答。事实上就是如此,对方越强,受到启发我也能够发挥力量,他原本是这么想───但并不是从没觉得很不可思议过。 「少尉,简单来说那就是你的魔性。」 「……身体特别灵活?」 露露奇娜皱著细长的眉毛。 「那是指对魔性有所反应吗?」 「嗯喵啊?」 基吉可本来是想要思考,结果却在发呆───是吗……?那样的话,肯定发呆过头踏入了危险的领域。她的表情不妙,似乎稍微出神了。 「没错。」 杜兰张开双手,把交叉的左右脚互换。 「拥有魔性的人在附近,少尉的魔性就会发动。也就是自动型,以系统来说是强化系。身边拥有魔性的人越多,少尉就会单纯地越变越强。虽然不是肌肉和神经上的作用,少尉的魔性应该是以增强肌力的形式来 体现。」 「您说了越多是吗?」 露露奇娜一问,杜兰从容地点头。 「我的确那么说,越多。加以说明的话,魔性的强度也会有影响。总结起来,越多魔性拥有者在身边,魔性越强,少尉就会跟著变得越强。」 露露奇娜皱著眉头,嘴巴动了一下。 虽然没有听到声音,不过她大概是说真是奸诈。 「这是。」 杜兰再度把双手交叠在嘴巴前面。 「相当棒的魔性呢,海迪·巴兰少尉,我调查了你跟你家族的来历,我就直说了,起码在能够调查到的范围中,完全没有混合任何一滴有身份地位的人所流的血。至于非常久远的过去就无法得知了。总之,你这种人天生会有魔性,是非常非常稀有的事情。」 「……那我───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嗯?」 「假定我有魔性……但那时偶然……并不是我所努力获得的东西,也不是我所期望,所以该怎么说……」 「先让我说一句,少尉。」 「是。」 「我讨厌那种想法。」 「……啊?」 「不管是否有所期望,人都有背负著很多的东西,以及欠缺东西,才来到这个世上,这或许有语病,我并不相信由世界神卡巴拉所定下的命运,可是,我认为命运这种东西。生下来的瞬间所得到的东西,没有得到的东西,那些才是命运。人都无法逃避那种命运。」 「无法……逃避命运。」 「嗯,你该接受那些,应该说也只能接受。」 「少尉。」 听见叫唤的声音,海迪一看过去,公主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高兴。 「别相信那个人说的话,他是个骗徒。」 「……啊,是。咦,可、可是,刚才……」 「用花言巧语来欺骗,好操控别人,这就是他的手段。」 「是、是那样吗!?那我必须小心点…….」 「噗……」 杜兰差点要爆笑出来,连忙用手遮住嘴巴。 「他还真是个坦率的人呢。樱,我听说你的新侍卫官是魔性拥有者,本来很担心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但出乎我意料之外呢。看来似乎不会是第二位想取你性命的刺客。」 「你明明没有在担心。」 「我是你的 哥哥喔,樱。我一直比谁都还希望你幸福。」 「感觉反倒会不幸呢,拜托别那么做。」 「你做为我的妹妹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由我来希望你的幸福也是命运喔。你只能接受。」 「绝对,不要。」 「唉,真是倔强,我的兄弟姐妹每个都是。───对了,少尉。」 「是、是。」 海迪挺直腰杆表情严肃,杜兰差点要笑出来。 「你接下来会经过几道手续,只要立下誓言,你就可以回到原部队。当然,也要你那么希望。」 「我希望那么做!」 「真快,我以为你会问我如果不希望会变成怎样呢。」 有需要问那种事情吗? 该不会,杜兰以为海迪是个笨蛋。不,虽然不是特别聪明,脑袋也不是特别灵光,但这种事情只要思考就会理解。魔性由国家来加以认证和管理,公国不可能放任魔性拥有者自由行动。虽然有些害怕,海迪还是去注视著杜兰的眼睛。 「我身为公主的侍卫官宣誓效忠公国。如果今后也能继续保有原职,我将会专心在任务上,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好吧。」 杜兰回答时视线没从海迪身上移开。 「那么,我要替你的魔性取名,这也是特别审问官兼魔性识别者的工作。」 气氛紧张起来,不只海迪,连公主、露露奇娜、基吉可都屏息以待。不过奇努可是人偶,本来就没有在呼吸。 『你是我的漆黑太阳。』 杜兰说出名字的瞬间,海迪感觉到像是内脏紧缩了一下。 「潜在等级是aa。」 接著说出来的这句话代表什么意义,海迪并不太理解。可是公主、露露奇娜跟基吉可都面露惊讶。特别是露露奇娜还抬高眉毛───该不会是在生气吧……? 「总之,详细的说明就等之后在进行。我想你有很多疑问,如果你有提出,我能够回答的我会尽量回答。」 「啊……是、麻、麻烦您了,特别审问官……殿下。」 「叫我杜兰就好,只要对我的美抱持著相当的敬意,称呼这种东西我并不在意。」 「这……这样啊。不、不,即使如此也不能直呼您的名字……」 「那就照普通那样加大人如何,这样就恰当了吧?」 「杜兰混蛋!」 公主挺起胸膛指著杜兰。 「这样叫他就好。很适合这个人。」 「喂喂,樱。要是你那样说我,即使心胸宽大如我,也会想要做出坏心眼的事情喔。」 「杜兰哥哥的坏心眼是天生的,打从本质就烂了,令人不忍卒睹。真的很惨烈。」 「耶路瓦拉太守樱丝提亚莉斯·迪斯提亚利斯上将。」 杜兰的声音突然改变,表情也变了,美丽之外加上冰冷和严肃。 基吉可还是呆滞著,但露露奇娜缩起下颚稍微弯腰,表达著敬畏。明明是由基吉可操控,奇努可却跟露露奇娜一样立正站好,真是个迷。 至于公主,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很懊恼。嘴巴呈现へ字形,感觉虽然懊恼,但是只能沉默地洗耳恭听。 「我,公国军总司令部特使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少将,以公国军总帅多里安·迪斯提亚利斯之名下令。」 杜兰从怀中拿出卷宗,优雅的摊开给众人看。 「命令你率领第八公军前去攻陷法拉斯城。另外,荠露易丝·迪斯提亚利斯少将的七六旅团也会参加本次作战行动。你要阅读指令书吗。」 「……不用。」 公主的脸色发青。 ───法拉斯城。 法拉斯城位于越过耶路瓦拉北方的鲁瓦拉废地之处,过去是马洛这个国家的城市,现在由帝国所占领。 攻陷?要进攻马?越过鲁瓦拉废地攻陷法拉斯城?才刚阻止帝国军的侵略?又要叫公主那样做? 「快读。」 杜兰把似乎是指令书的卷宗对著公主。 「快读它,樱,阅读好加以确认。你有这么做的义务,没错吧?」 「……!」 公主把指令书抢下来,一看完正要用力丢到地上。 「樱大人!」 受到露露奇娜的制止,公主似乎回心转意,公主把指令书交给露露奇娜后,抬起下颚用俯视的眼光瞪著杜兰。 「我会听从命令。」 「不是这样吧,樱?」 杜兰把双眼眯到剩一条线,眼尾下垂,嘴唇的两端整个吊起。即使如此勉强也还是美貌。可是绝不会让看到的人感到愉快,完全是相反。 「好好说出口。你是军人又是太守。换句话说你是公国的狗。狗要有狗样,我从你小时候就那么教你吧?」 「如果我是狗,杜兰哥哥你也一样吧。」 「那又如何?我是狗,并不会改变你是狗的事实。来,樱,表现出你是高级的狗吧。不是学狗叫,不要泣诉,用人类的语言来说话。」 「……命令。」 公主的下颚微微颤抖。杜兰毫不留情摇头。 「不对。」 「谨遵!」 「没错,就是那样,樱,接下来呢?」 「谨……」 「对。」 「谨遵。」 「加油。」 「……谨遵命。」 「别在这里停下啊,樱,前面都白费了。」 「谨、谨遵命令!这样总行了吧!」 「这样总行了吧,这句是多余的,樱,你是只教养不好的狗,必须给你处罚。」 杜兰重新面向海迪,这次他脸上浮现出非常舒服的笑容。 「海迪·巴兰少尉,只要你立下誓言,就能恢复原职。可是,让魔性拥有者随侍在太守身边,考虑到各种理由,这种事情必须慎重。因此我会向安德雷司令提案要调动你的职务。司令会判断我的担忧很正常,而不会拒绝吧。」 「……也就是说───」 海迪低下头去,应该是从脖子,以及肩膀失去力气,整张脸朝下。 「我会,不再是……公主的侍卫官……?」 x 原本当然不是自愿要成为侍卫官。 海迪·巴兰是军人,军人必须要服从命令,在公立学校,特别是从选择军人课程开始,就不断被教导服从命令的重要性。只不过是一个人违反命令,就有可能会对组织的营运产生重大影响,根据情况还可能造成组织瓦解。他接受严格的训练,使他能够正确地回应命令。不能说不,服从命令,那就是军人。 受到拘禁时一并没收的卡巴兰剑宝剑───瓦帕,也还给海迪。 安德雷司令把海迪叫到司令部,给了他新的调职令。 「海迪·巴兰少尉,我在此命令你于本日四月十八日就任为吾等第八公军第一连队连队长辅佐实习军官。」 「是!」 海迪把右手的手刀架在左胸行公国军式敬礼来回应。 「海迪·巴兰少尉就任为第八公军第一连队连队长辅佐实习军官!」 「……嗯,该怎么说……抱歉。」 「咦,怎、怎么了吗…?」 「你眼泪泛泪喔。」 「咦咦!?哪、哪有可能……」 海迪用手擦拭眼睛周围,确实有点湿湿的,虽然没发觉,但泪水在他的眼眶打转。 司令边咳嗽,边深感歉意地皱眉。 「就我来说……嗯……是想让海迪你继续专心当公主的侍卫官,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杜兰塔立安 殿下所说的话也有其道理,咳,咕,哈……喔……」 银发美髯的里欧涅·卡特上校扶著差点要倒下的司令。 「司令,请坐到椅子上。」 「……不、不要紧。」 「司·令。」 罗兰·达多留上校边用首摸著满是胡渣的下颚,边用眼睛看向椅子。 司令叹了一口气,表现出「真是拿你们没办法的态度」坐到椅子上。卡特上校和达多留上校似乎也想说那是他们才该讲的话。 「总之───」 司令用手帕遮住嘴巴,又咳了两、三声。 「情况就是这样……咕……海迪你以后要在达多留上校的身边学习……呜嘿……身为军官的言行举止……」 「说是我,其实你会跟的人是我的副官。」 达多留上校看向海迪还对他露出奸笑。 「说实话,我的部队很严格喔。你看我都这么规规矩矩,副官可是比我更守规矩。」 达多留上校连该穿得坚挺的军服都穿不好,怎么看都不觉得是规规矩矩,不过副官也许因此是很认真的人。 不管怎么,啊,这样啊,好好,怎么样都好,说实话海迪很难舍弃这种心情。但必须要舍弃掉,完全地。 海迪向达多留上校敬礼。 「还要请您多多指教…….」 「明明那么年轻却一点活力都没有呢。」 「对、对不起……」 「总之,请多指教啦。」 达多留上校一拍海迪的肩膀,他就眼眶又泛著泪光───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海迪马上冲回房间,收拾仅有的私人物品。这个房间和公主的私人房间中间只隔了一间房间,既然已经不是侍卫官们,当然要跟著这间房间说再见。 在前任房间的途中,海迪内心期待著是否会遇见公主,但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他打开窗户,窥探公主的房间,窗户有打开,可是里面似乎没有人,搞不好公主并不在房间内。 一拿著行李来到走廊上,就遇到用单手轻轻地举起巨大洗衣篮的露露奇娜。 露露奇娜朝他轻轻点头,本来正要从他身边走过去,却又停下了脚步。 「听说您分派到第一连队。」 「……啊,是,没、没错。要麻烦达多留上校了。」 「这样啊。」 「是、是,那个───」 公主她还好吧……? 海迪很想发问。可是,海迪已经不是侍卫官,询问公主的情形超越了他的职务。公主是太守兼公国军上将,对一位新任军官来说是遥远的存在。 「……嗯───那个……请多保重。」 「谢谢。少尉也要保重身体,在军务上努力。」 「是、是。」 「那么请恕我告辞。」 露露奇娜鞠躬完就离开,这下─── 光这样就结束了吗。 鼓起勇气问公主的事情就好了,但是问了有怎样?会有改变吗?什么都不会改变。 接到调职令后到现在为止的短暂期间中,到底思考了多少次,今后又会明白多少次。 海迪·巴兰已经不是公主的侍卫官了。 不久就会习惯,他这么告诉自己,依依不舍地离开本殿。太守的私人房间、办公室、谒见室,此外还有金库跟宝物库的本店或许再也不会踏进来。 离开主城,直接前往位于城市内东北方的第八公军驻扎地区。一抵达第一连队的军营,士兵就带领他到连队司令部和埃米尔·布流雷上尉见面。 标准身材,头发是褐色,眼睛是棕色,非常难说明是怎样的男性,同样年纪的男性如果有一百人就会跟七十五人左右相似的男性,正站在连队室正中央阅读文件。要是没穿著军服真的一点都不显眼,甚至就算穿著军服也不会引人注目,即使如此又不是凡庸之辈。漫不经心的话或许会没有察觉,但仔细一瞧任何人都会认为他是有才乾的人,眼睛锐利,站姿毫无破绽。桌子跟椅子是连队长专用,身为副官的自己绝对不能使用───能感受到这种坚定的意志。这人肯定非常顽固。 「海迪·巴兰少尉?」 布流雷上尉瞧了海迪一眼就把视线移到文件上。 海迪敬礼。 「是!接到调职令,本日于第八公军第一连队就任,我是海迪·巴兰少尉。」 「了解。」 「是。」 海迪维持敬礼姿势一动也不动。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布流雷上尉斜眼看著海迪。 「你在做什么?」 「咦……啊,是,司令吩咐下官跟著达多留上校来学习军官该有的言行举止……达多留上校说我会跟著副官您做事……所、所以。」 「不知道做什么?」 「是!您说的没错!」 「好吧,少尉。那我来给你工作。」 「谢谢!」 「寻找你的工作」 「是!」 ───咦……? 海迪瞪目结舌,布流雷上尉稍微困惑地看著他。 「怎么了?」 「……没事。」 「我话说在前头,我讨厌的军人有两种。一个是看起来并不无能的无能军官,另一个是看起来无能实际上也无能的军人。我很忙,现在到处都欠缺人手,懂了就快离开。」 「是!」 海迪走出连队长室。 在进入驻扎地点之前海迪就察觉到,连队因为要准备战争而非常忙绿,根本没有时间按部就班教导新任军官。不要带来麻烦就好,去做些杂事。应该是这样。这反而激起了海迪的斗志。 海迪好不容易找出军官营舍的地点,还有分配给新任军官的房间,他立刻放下行李。之后就回到连队司令部,用一段时间稍微观察军官们的行动。 虽然不时会想起公主,但他咬牙拋开。眼前有该做的事情反而令人感谢,集中精神,忘记公主吧。 不久他发现连队司令部的军官们会带著联系表,到处来回奔走。里面还有一次抱著三四张文件,便确认联系表便从连队司令部离开的军官。 海迪叫住了那位军官。 「下官是新任的海迪·巴兰少尉!如果能让下官帮忙就太好了!」 对方瞪了他几次,也有人直接无视,接著总算拿到一张联系表。阅读练习表就能知道该前往何处。驻扎地点的导览图已经记在他的脑海中,起码知道什么设施在哪里。送达联系表后回到连队司令部,在跟另一位军官攀谈。在重复几次之后,换成军官会主动叫他,做著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营舍的房间是四人房,海底跟托鲁中尉、佛兰中尉、强恩少尉同房。强恩少尉虽然不到海迪这种程度,也还算年轻,托鲁中尉差不多是三十岁,佛兰中尉年龄差不多在两人的中间。 一开始三人都有找他聊天,但是海迪不太能好好回话,让气氛变得尴尬。如果是惯例的固定台词,明明就能简单说出口,为什么会无法正常对话?一旦陷入自我厌恶,又更说不出话来。保持沉默的海迪,三人逐渐把他当成空气,这是跟平常一样的情形,这样也好,他已经习以为常。 即使房间变成一片黑暗,他还是在想著公主,难以入眠。 已经无法再见面了吗? 不,应该不会那样。 第八公军朝法拉新城进军。虽然会留下防卫耶路瓦拉的部队,但从今天往返的联系表看来,第一连队会参加作战。 杜兰命令公主率领第八公军攻略法拉新城, 当然公主也要前往法拉新城。 海迪会跟公主站在同一个战场上。 话虽如此,无法跟还在当侍卫官时一样,在公主的身旁战斗。海迪会做为第一联队的一员,作为一个齿轮,展开行动。 原本军人就是这种生物。 来到耶路瓦拉就任之前,海迪也有心理准备。 却成为了公主的侍卫官这点实在不太好,因为这让他一直在想些奇怪的事情。 想著这样好吗。 自己还有更多能够做的事情,以及该去做的事情吧。 ───拥有魔性的我。 「什么愚蠢的想法……!」 海迪不自觉的喊出声来,把同寝的军官前辈们都吵了起来。 「什么事!?」 「怎么了!?」 「是谁在说话!?」 「对、对不起!梦、梦话啦!抱歉!真的很抱歉……」 军官前辈们虽然有抱怨,还是马上又睡著了,不过海迪从那之后也苦闷到天明。再稍微睡一下后,第二天也在帮忙送交联系表,偶尔还是会想起公主。 有时会有士官和他说话,跟他商量一些事情。边处理这些边递送联系表,第二天就结束了。强恩少尉在睡前和他说了晚安,他太高兴而惊慌失措,一下子做出不回答。 「……为什么我总是这样……」 当他在漆黑的床上不经意的自言自语,不知道是托鲁中尉还是佛兰中尉就咳了一声。该道歉吗。不对,如果道了歉反而会吵到人。看来保持沉默才好───是吗?明天一早再道歉就好。不过或许明天中尉就忘记了,道歉只会让他感到困惑。况且不知道该跟哪位中尉道歉,不行,没办法道歉。但是不道歉真的好吗……。 如果是公主一定会不负责任地说。 『照你喜欢去做就好啊?』 之类的。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啦。』 也有可能这么说。 最后大概会这样讲。 『你很烦耶,真的好麻烦,好想消失……』 在那张凌乱的床上躺著,把双手放在肚子上的公主,那副样子浮现在眼前。 你很烦、好麻烦、怎样都好啦,有点想亲耳听到公主这么说。希望公主能更乐光,要怎么样做公主才会把目光一项快乐的事情还有变得开朗呢? 希望公主能够笑著。 如果可以希望她一直笑著。 啊啊,不过,现在公主的各种悲观还真让人怀念。 『你很烦。』 想让公主这样说。 『好麻烦。』 想看见公主露出觉得麻烦的表情。 『好想消失……』 不行啦,公主! 马上说出这种不知分寸的发言。 如果公主消失会很困扰! 『你说谁会困扰?』 那当然……。 有很多人,困扰的人非常多喔。露露奇娜小姐非常重视公主,基吉可小姐也是,司令虽然那样也是在担心公主喔。 ───当然我也是。 『可是,少尉已经不是我的侍卫官了吧。』 心脏差点要停了。 乾脆停止或许还比较好。 『好想消失……』 海底小声地呢喃,这次没有咳嗽回应他。他听到了打呼跟平稳的呼吸声,同寝的三人似乎睡的很沉。 x 「───以上,报告完毕。」 门马末磨说完就闭上嘴巴低著头,咎野不人很清楚他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门马不想直视不人。 「……辛苦了。」 不人一点头之后,门马轻轻地叹气。 「那么,在下就此告辞。」 「……要继续麻烦您了。」 「遵命。」 门马双手交叉并将额头贴上来行礼,接著就转身离开,他翻开帘幕,正要走出有些昏暗的总监室,不人叫住了他。 「……门马大人。」 「是。」 门马转过身来,三十岁前后,留著细长胡子的门马还是不想和不人目光对上。身上的绿色卫服显示他是臣十三位,至于不人穿的卫服是蓝色,表示为臣十二位。 不人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年龄,不过大该是二十岁左右,门马比不人大上十岁,臣位却比较低。当然会不愉快,况且不人又是那种出身。 「……我接到耶路瓦拉的第八公军会进行增援的报告。」 「是从哪里接到的报告呢。」 「……从别的管道。」 「原来如此。」 门马的表情稍微扭曲。法拉斯占领军团内设立的调查部,门马身为部长,不人从别的管道得到情报,这个事实让他很不高兴。对不人来说,虽然不想让门马不高兴,但他判断隐匿得到的情报反而有害。 「……请进行调查。我想要正确地把握对方的战力。」 「遵命。」 「……麻烦您了,门马大人。」 「咎野副总监。」 门马咳了一声。 「请别继续这样。」 「……是要我别继续做什么?」 「称呼在下的时候,请不要继续加上大人,咎野副总监是在下的上司。」 「……抱歉,今后我会多加留意。」 「希望如此,那告辞。」 门马说完就走出房间。下贱的人表现谦卑,这也会让人气愤吗,不人抚摸著下颚。 「……真是困难啊。」 不人也穿过幕帘离开总监室。虽然一直注意到要改,但等到察觉又已经驼背了。穿著卫服的人一定会在不人面前停下脚步,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来弯腰鞠躬。在室外的话根据情况可以点头示意,不过在室内臣位低的人一定要跟臣位高的人这么行礼。法拉斯占领军团中臣位比不人还高的只有唯一一人,所以每个人都跟他行礼。即使臣位是不人比较高,还是没有人出身比不人还低贱。 刚在走廊和不人插身而过的人,他总觉得那个人对著他的背部低身说著。 「只不过是个前自由民……」 虽然想要转过头去确认,但如果眼神对上了要怎么办? 即使受到辱骂,或是有人抱持著不满,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人这么认为。 因为那是事实。 咎野不人确实曾是自由民。 帝国的自由民是指没有身分───连奴隶这种下位也算不上的人,别说当做人了,连物品都算不上。大部分的情况都会遭到彻底无视。一般认为是过去犯了重罪而从人类社会受到放逐的人们的后代,可是自由民连存在价值都不被认可,起源当然也不可考。 高贵人士的一时兴起让不人成为下七位的奴隶,虽然他本身认为是错估的评价,但他的才能受到认可,而跳过人位得到了臣位。 连奴隶都不是,,如同草芥的自由民,别说是受到帝国养育的人民,甚至成为了为帝国发张尽心力的臣民。 并不是说没有前例,但的确非常稀少。必须接受前自由民的命令来工作的人,他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话虽如此,如果不人外貌出众,外表看起来是个气宇轩昂的大男人,他们或许也还能接受。 然而不人虽然很高,姿势却很丑,他也觉得自己是适合跪著或者蹲著的体型。而且明明才二十岁,少年白让他有一半是白发。眼睛是淤泥般的浑浊颜色。偶尔看著镜子,不人自己都会感到消沉。 ───我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不人一天内会自问好几十次。 答案早就决定好了。 为了做该做的事情,不人才会在此处。 法拉斯主城的天守阁是楼阁型的建筑物,顶楼能够把四面的墙壁像窗户似得全开,眺望整座城市。 爬著楼梯就感觉到风。看来墙壁敞开了,并没有点著灯火。该出声还是不要出声,不人正犹豫著。它的主人喜欢高处和黑暗,而且最喜爱在夜晚的高处沉思,他不想妨碍主人。 还不到换上睡衣就寝的时间,主人原本就是晚睡的人,没有任何问题,这是他的推测。不人爬上阶梯后,差点要整个人往后仰。 主人好好穿著宫家军人才能穿上的特别卫服。 称为禁衣的这套卫服,从不人的角度来说,会觉得这到底是想怎样的服装。 因为,禁衣是用相当薄、类似丝绸的纤维构成,紧紧贴著身体,所以轮廓,和一些细微的微妙部分都会明白呈现出来。特别是女人,看起来更露出肌肤没两样,会不知道眼光该摆哪里。 穿著那种衣服,主人不会害羞吗? 不人到现在还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主人本身并不在意。高贵人士都有某些低贱之人无法理解的地方,不管是主人,还是主人那位把不人捡回来的祖父。 话虽如此,主人穿著禁衣的样子不人也差不多看习惯了,只要不凝视就不要紧。 但是,这次无法如此。 糟糕。 太糟糕了。 主人把头冠取下了。 冠本来就是戴在头上的东西,头冠是个表现重复的名称,但帝国的高贵人士都不让别人看见头部,特别是头发,所以都用照头发形状制作的冠来遮住头发。听说是自古有头发和灵魂相连的想法,以此为由来养成的风俗习惯,庶民先不提,高贵人士们现在还是顽固地因循旧习。 不人的主人当然也是一样。 从还是少年的时候就服侍主人,但到目前为止没看过她的头发。 不,是从未看过。 看到了。 房间虽然昏暗,正好偌大的月亮浮在夜空中。主人的头发跟不人的不同,是乌黑亮丽,笔直的头发。很长又乌黑的头发随著夜晚的风摇曳在空中。 不人想要膜拜,即使没有一丁点的信仰之心,他还是觉得这该膜拜,只能膜拜了。 同时罪恶感也袭上心头,看到了主人的头发,这不是能够得到原谅得罪,只有以死谢罪。 不过主人背对著不人,陷入沉思中,没有注意到不人,乾脆当作没看见会不会才是为了主人好?不人有什么样的下场都没关系,但他不想让主人感受到耻辱。该怎么办? 「该不会。」 主人说话了。 声音跟平常一样,不人的主人今年十七岁,却无比沉著,几乎不会惊慌失措。 「你在哪里吗?咎野。」 根本不可能说谎,谎言也没有意义。 「……是,亚璃帘大人,我在这里。」 「片刻,不,暂时。」 「……是。」 「回去,这样的话。」 「……嗯?」 「我叫你离开!」 听见主人气愤的声音,这或许是头一遭。 「过一会儿后再回来!我要戴头冠……在那段时间中……」 「……是、是!十分抱歉!」 不人急忙走下楼梯。一到底下那一层楼,他就无法保持站姿,整个人趴倒地上。不行了,我不能活下去,我怎么做出这种事。让主人内心动摇,根本死不足惜,只能去死了。不过原来主人也会生气,也会羞耻地大声起来。这是多么令人喜悦的事情。───啊啊,头发。 看见了头发。 美丽的头发,那么美丽的东西居然存在世上。前自由民,低贱,和草芥没两样的咎野不人,要看到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奢侈,根本不该去看。 但是,过一会儿再回来,主人这么命令他。命令必须要遵守。已经好了吗?还没吗?到底是哪边? 当他踌躇的时候,楼上传来声音。 「上来。」 「……是,我马上到!」 不人急忙跑上楼梯,主人戴著头冠,点起了灯火。比起灰色更像银色的瞳孔在细长的眼睛中完全没有移动,和平常一样散发出冰冷又聪明的光芒。嘴唇涂了白色颜料是唯一的化妆,工整但偏小的脸,所以嘴唇要是不白看起来会比实际年龄更年幼。 不人低头跪下。 「……刚、刚才我做出非常失礼的举动,请给我处罚……」 「忘掉它」 「……可是。」 「我说忘掉它。」 主人的声音稍微带著动摇───不忍这么感觉。 「……是。谨遵您的吩咐。亚璃帘大人。」 「抬起头来。」 「……是」 只要是主人要求的事情,不人都会去做,他依照主人的吩咐抬起头来。虽然受到主人注视会让他想消失,当然并不是真的会消失。只要主人没这么希望就绝对不会,如果主人这么希望,他会排除万难在一瞬间消失吧。 「我讨厌你的脸,咎野。」 「……是,对不起。」 「知道原因吗。」 「……我不清楚,对不起。」 「因为你很自卑,你认为自己很丑陋吧,并不是那样。你那过度的自卑让你变丑。今后别再那样了。」 「……是。」 主人说别再那样,那只能照做。舍弃与生俱来的自卑,办得到吗?就算办不到也要去做,无论如何。 不人站起身来,从上方俯视主人。不人的身高比主人不止高出一个头。舍弃自卑,不能自卑,说到不会自卑的人?就在眼前,主人,学习主人的言行举止就好。 「……这样总行了吧」 「那种说法太傲慢了喔。」 「……这样啊。」 「这话题就到这里吧。」 主人的眼角稍微下垂。 飘逸的长发在不人的脑海中闪过。主人年幼时的脸,细微的表情,背影,跪著时看到的纤细下颚,主人把白色颜料涂在嘴巴上的动作。不人把主人的一切都记忆在脑海中。 亚璃帘宫家的前任当家把他捡回去当奴隶,还提拔他,让他能服侍亚璃帘宫太华子。 在帝国,即使是出生在皇帝亲族的十四宫家,没有给国家带来贡献也只会是下级的臣民。 主人选择成为军人,不人也当然跟随主人加入军队,今后不人也不会从主人身边离开。 直到生命终结。 如果遭到主人拋弃,那不人的命就没有价值,届时他就会自杀。 「……亚璃帘大人,公国要攻打过来了。」 「嗯,我知道了。」 主人稍微张大眼睛。 银色的瞳孔点燃了异常的光芒。 不人最喜欢这一瞬间。 「给我情报,咎野,所有的情报。来拟定战略吧,这是战争。」 第二章 就连擦身而过都无法 long wrong distance 海迪·巴兰的日子飞也似地过去。公主的事情,不,不光是公主的事情,他甚至没有时间思考。为了不让自己思考,他让自己很忙碌。 法拉斯城攻略作战除了第一连队外,还有第四连队、第五连队、第七连队参加,第二、第三、第六、第八连队留守。第八公军的战斗人员总数二万名余中大约一半,要越过鲁瓦拉废地参加战斗。这些还要加上负责运输跟医疗之类的非战斗人员,会成为超过一万三千人的大部队。 海迪是在第一连队副官埃米尔·布流雷的底下做事,因此,做好安排让第一连队约两千五百人顺利穿越废地抵达法拉斯城,还有在进行战斗后平安地回到耶路瓦拉,就是他的工作。 正确来说,帮忙可称得上是无数的准备工作,正是海迪的职务。 这做起来非常有趣。 预测,拟定计划、进行分析、把该做的事情列表检视。 要比喻的话,就是把高低起伏不平的道路铺平,打造出平整的道路。比较地图、人员、物资的名称与数量,发现小缺陷。找到缺陷就一个一个填平,大家团结一致地开拓道路。 只是,现在谁在做什么,道路进行到什么程度,这些事只有实际的统筹者布流雷上尉所掌握,其他的军官不一一询问上尉就无法纵观全局,因此连系上的误解,还有重复作业这些问题不时会发生。 果然让相关人等全员随时都能确认进度比较好,为此利用公立学校所使用的黑板跟粉笔如何,海迪战战兢兢地───真的很胆颤心惊地,别说责骂了,甚至有受到处罚的觉悟,向布流雷上尉提出建言。 上尉乾脆地接受了海迪的意见。 「好。那黑板和粉笔也由你来准备,你就试看看吧。」 「是、是!感谢您!」 耶路瓦拉这种大城,绝对有一、两间私塾,海迪曾经听说过,黑板跟粉笔本身就是采用某处的私塾所使用的东西。 不出所料,某件私塾的仓库内摆放著老旧的黑板,请对方出让之后把黑板放到马车上运回连队司令部。粉笔只要是富裕人家的小孩就会拿来在石墙涂鸦,要多少就有多少。海迪在黑板上写下大致的行动计划以及计划表,什么事情进行得如何都一目了然。 军官们也都很聪明,不久众人都会各自活用黑板,图表受到改良,工作的效率大幅上升。 「哟,少尉。」 当海迪正感动地眺望著上面用多种笔迹写著各式各样事情的黑板,达多留上校轻轻用手指戳了他一下。 「你会想到一些奇妙的事情呢。比起军人更适合当官史吧。」 「……或许真的是那样。」 「你在学校的成绩很好吧。」 「因为我只有念书这件事可以做……」 「什么意思,你是在挖苦成绩很差的我吗?」 「咦,您那时成、成绩不好吗……?」 「课堂上我都在睡觉。」 达多留上校摸著满是胡渣的下颚, 「没有课的时候我都在跟女人睡觉。」 「……全、全都在睡觉───中度过吗……」 「不,你该有反应的不是那边吧。」 「嗯?」 「该吐槽的地方。」 「……吐槽?对、对不起,我,不,下官这种程度的脑袋不太能理解……」 「没救了。」 达多留上校按著额头叹气。海迪刚才就发现,他的脸色很差。 海迪抬头望著达多留上校。 「那、那个,上校。」 「怎么了。」 「需要我拿水来吗。」 「啊?」 「我在想您是不是宿醉…….」 「你猜对了,不过并不需要这么关心我,我不是司令,自己会照顾自己。」 「对、对不起!今后我会多加留意……」 「巴兰少尉。」 突然有锐利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回头一看,布流雷上尉抱著一整捆文件靠近,海迪连忙敬礼。 「是、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有空陪连队长聊天的话,不如去工作。」 布流雷上尉把文件推给海迪,接著瞪向达多留上校。 「上校,如果要来连队司令部,请等到酒醒再前来。这样无法教导下属。」 「我已经酒醒了,也没人想要我成为榜样啦,埃米尔。」 「我一直都认为上校该做个好榜样。」 「只有你吧。」 「附带一提,自己该做的事请自己做好。」 「为什么要有你在?」 「辅佐上校是身为副官的任务。」 「那就是说,代替我处理各种麻烦是就是你的工作吧。」 「不是。」 「骗~人。」 「我没有骗人。」 「你还真拘谨呢,埃米尔。你就是那样才不受女人欢迎。」 「没有问题,我有未婚妻了。」 「这么说来是这样呢。」 达多留上校耸了耸肩,还搔了搔头发。 「嘛,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未婚妻是怎样的女人,如果不想失去她的爱情,你个性要懂得变通比较好。」 「虽、虽然您这么说!」 海迪无法继续保持沉默,忍不住插嘴。 「布流雷上尉接受了我这种人的建言!如果欠缺变通的能力,就做不出这种事情───啊,我,我做了什么……对、对不起,十分抱歉,我怎么那么不知天高地厚……笨蛋,我真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如果有地洞我好想鑚进去……好想埋在里面……」 海迪抱著头,布流雷上尉用冷静的语气对他说: 「要把他埋起来吗?」 「不,总之现在先不要。」 达多留上校一把搂住海迪的肩膀,脸上挂著笑容。 「少尉,你真是个怪人。虽然我并不讨厌。」 「……咦。」 「啊?」 「不,那个……这个,没,没事。」 「什么啦,这样我会很在意,快说出来。」 「……咦……那、那么,那个───上校是不在意性别的人吗?」 「啊?」 「虽、虽然我不太清楚,这种事,应该说是这种主义,还是这种现象……在都会有时会发生,以前我曾经听说过……」 「上校纯粹只喜欢女人。」 布流雷上尉用冰冷的声音断言,海迪才终于安心下来。 「……这、这样……啊。啊,这么说来刚才也说跟女人睡觉……睡、睡、睡觉!?跟女性!?在学生时代!?睡觉是要做什么!?怎么办到的……!?」 「……你真的是个怪人。」 「是、是那样吗!?如、如果会对勤务造成影响我会改善,请、请好好指导我!」 「埃米尔,交给你了。」 「我拒绝。」 「他这么说呢。」 达多留上校拍了拍海迪的肩膀。 「真不巧,总之你得自己想办法。」 想办法?要怎么做?该做些什么?即使完全搞不清楚,不过连同这点也都得想办法改善吧。海迪·巴兰虽说是新人,也已经是一名军人,跳级让他现在还是十七岁,但也已经算是大人了。 「……我会努力!」 「嗯,就是那样,加油吧,青少年。啊,对了。」 达多留上校摩擦著下颚的胡须,看来这是他的习惯。 「看来终于出现了呢。七六旅团。───荠露易丝·迪斯提亚利斯少将吗。 太守阁下的妹妹到底是怎样的人呢。当然她一定还很年幼,对我来说是不在对象内的小鬼。」 x 『───我很强!我是公主的侍卫官!为了公主我能够变强!我绝对不会死……!』 一下子醒了过来。这张床虽然有半边已经下垂,还是有天顶。 樱不经意地看著屋顶。 心脏噗通地跳著,甚至会感觉到痛楚。 刚刚是在做梦吗。不过那是实际上发生过的事情,还是说那只是樱那么认为,事实并不是那样,根本没有那种事情发生。 不管有没有都没差。 少尉已经不在了。 不在樱的身边。 「……什么我的侍卫官……」 可是少尉会调职也是樱的错。樱只要在哥哥面前表现出顺从的态度,就不会变成这样。不,真是如此吗?或许不管樱怎么行动,哥哥最后还是会做出一样的事情。他就是那么坏心眼的男人。坏心眼,坏心眼?对谁?对樱吗?让少尉调职的这件事?为什么这会是坏心眼。 只不过是单纯的侍卫官,还是就任不到一个月的。 ───也不算是单纯的侍卫官,因为他有魔性。 话虽如此,也仅只这样。 「……不管怎样都好啦……」 樱闭起双眼,把双手覆盖到眼皮上。 她叹了一口气。 「没差,与我无关。」 忘记吧,不管怎样,侍卫官只是单纯的职位,少尉碰巧成为侍卫官,然后不再是侍卫官。 又有某个人会来当新的侍卫官吗。不需要,樱这么想。自己能够保护自己,受到被人的监视会让她很不舒服,有一名啰嗦但很有能力的侍女,跟一名完全派不上用场的侍女在,根本不需要侍卫官。对,跟皮耶尔这样说吧,她下定决心。我不需要侍卫官,即使你要指派我也会强硬拒绝。 对樱来说,海迪·巴兰是最后的侍卫官。 「……唔」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的脸颊发烫,真的搞不清楚原因。当她用双手对脸搧风,门就打开了。大概是露露奇娜,她不用看也知道。 「樱大人。」 「怎么了。」 「差不多该做准备了。」 「知道了。」 樱起身走下床。 露露奇娜皱眉并眨了眨眼。樱感到疑惑。 「怎么了吗?」 「……不。我只是觉得真是稀奇。」 「不是得准备了吗。」 「是没错───」 「那开始吧。就只是这样,要就快点。」 「遵命。」 露露奇娜刚行礼,门就传来碰一声。似乎有人从外侧在撞门。当然,会做这种事情的只有一个人。不出所料,不久之后眼镜都没戴好的丰满侍女打开门,边揉著额头边走进屋内。 「呜呜───…….」 基吉可的脚边,像是军服和礼服合一的衣服正在移动。衣服自己移动───当然不会有这种事,八成是基吉可原本抱著衣服前来,但撞到门让衣服掉到地上,再由奇努可来运送。奇努可体积很小,无法把衣服拿起来,只好埋在里面往前拉。 「…….真是的。」 露露奇娜一捡起衣服,果然奇努可就在下面。 樱藉由露露奇娜的帮忙穿上衣服,露露奇娜的手脚灵活,所以能轻松地完全不接触到樱来帮她穿上衣服。中途基吉可本来要出手帮忙,却被露露奇娜骂。 「基吉可你别做多余的事情,乖乖缩在角落,你只会带来麻烦。」 「……呜,了解,得斯。」 奇努可对著沮丧的基吉可做出加油的动作。 樱看了上面有裂痕的镜子一样后,叹了一口气。穿著这种紧紧包覆身体的衣服,会让她感到呼吸异常困难,想要消失。虽然非常讨厌,但现在怎样都好的心情比较强烈。 「老实说───」 露露奇娜边把袖子和裙子弄整荠边说著、 「我没想到您会乖乖穿上。」 「这样啊。」 「是。」 「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吧。」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 「我只是一时兴起。」 「樱大人。」 基吉可不知为何蹲在房间的角落,奇努可站在她的肩膀上。 「你寂寞?得斯?」 「啊?」 樱本来要瞪基吉可,又马上停下来。瞪人也很累,她不会做会累的事情,很麻烦。 「才没有,什么寂寞,别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 「……对不,企,荠?起?得斯……」 「真的凈是一些麻烦事。」 做不下去了。 可是还是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在立场上。 就因为这种天生的力量。 义务。 责任。 在第一次站上的战场中,樱一开始无论如何都无法踏出步伐。 帝国的机士们正在攻击公国的士兵。 机士是怎样的东西,樱当然也知道。它们不是人类,是把某种生物整形成人类的样子,再穿上叫做机骸的甲胄,那就是机士。它们没有意志或是思考这种东西,只是受到操控而战斗。那么,帝国是怎么操作它们呢,这个问题完全没有解开。如果知道的话,就有可能让机士停止。只是,有确认到机士当中有穿的跟机士一样的人类混在里面。那个人的头盔一定会安装类似笛子的乐器,机士们肯定是由这个东西来操控。 总之,机士并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的机士们朝人类猛攻,用钝剑和杓剑来乱砍跟殴打。人类要阻止机士们的攻势很困难。机士不知道疼痛,也不知道恐惧,应该说完全没有感觉,所以只要命令进攻,机士就会毫不犹豫的冲刺。当然如果是人类就无法这样,受到攻击会害怕,受伤就会想退到后方,普通人就是如此,连受到过锻炼身经百战的勇士,也依然是个人类。被箭射中、被刀砍伤、被枪刺伤、被钝器殴打,只要是人这样就会死。谁都不想死。 在樱的面前,公国的士兵们受到机士军团的激烈攻势,面临溃败。 不久樱一个人伫立不动。 士兵们转身拼命后退,但不是遭到机士斩杀,就是刺杀,或者殴打致死,踩烂。正受到机士的攻击而无法后退,又或是为了让同伴逃跑而拼命战斗来阻止机士前进。一部分的军官为了制止士兵逃走而大吼,但完全没有效果。 然后,其中一队机士终于逼近樱。 在显而易见的败北局势中,士兵们开始奋力抵抗就是在这时。 ───保护公主殿下……! ───不可以让公主殿下死去……! ───公主殿下……! ───快来保护公主殿下……! ───快聚集……! ───到公主殿下的前方……! 士兵们在樱的前方不顾自身安危形成队列,要阻止那队机士。 当然,做这种事情也无法阻止,他们大部分都受了伤,人数也不算多,毫无慈悲心的机士们,毫不留情地杀戮著士兵。就在樱的跟前,士兵被杀死,士兵的血洒到樱的身上,她闻得到血跟内脏的味道。但是,它们的血并没有接触到樱的肌肤和头发。 ───不可以……! 樱大喊著。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谁,身体总算得以前进。 ───不可以!不要死……!不可以为了我这种人死去……! 樱有学习基本的挥剑和格斗技术,但那时她 无法思考,只能不断向前冲。 光这样就足够了。只要撞到敌人就好,咬牙忍著痛楚就好。如果快要晕过去,就自己揍自己来回神,樱不会受伤,只会感到疼痛,不会像士兵们那样死去。没事的。 当樱粉碎了一队机士,己方就开始扳回局势。士兵们想要在樱的身旁战斗,但樱并不允许,樱刻意远离己方来追击敌人。她认为只要有她就好,光她战斗一个人就好。 因为,樱并不会死。 先前却什么都没做,众多士兵死在樱的面前,被敌人所杀。 生为多里安大公的女儿,拥有魔性的樱,如果一开始她就无所畏惧地率先对敌人进行突击,那就有很多人不用死去。 樱没有尽到职责,所以士兵们死去。 即时战斗结束之后,士兵也接连死去。身受重伤,叫著母亲的名字、父亲的名字、妻子的名字、恋人的名字、儿子的名字、女儿的名字,只能等待生命流逝的士兵,樱就看到好几位。 ───保护公主殿下……! 大喊著冲到公主面前的士兵也在其中。 樱想著起码要拥抱他,不想让他孤独死去。想让他在自己的怀中死去,却办不到。樱的魔性不允许这种事情,这个恐怖的魔性会让生命末期的他更痛苦,不能做出那种事。 ───迪斯提亚公国,万岁……愿公主殿下长久幸福……。 他留下这句话就断气了。 樱没有哭泣,不可能哭得出来。要是樱好好尽到义务,他就不会死,是樱让他死去的。 杀了他的人是樱。 「樱大人,准备完成了。」 露露奇娜对她鞠躬。 樱轻轻地点了头就离开房间。一来到本殿,皮耶尔·安德雷中将和里欧涅·卡特上校,以及数十名参谋迎接她。 「……公主。」 皮耶尔睁大眼睛在咳嗽。樱皱起眉头。 「怎么了?」 「不……能看见您穿著太守公衣这是第二次。」 「我大概是第三次穿这件衣服,要出发了吧。」 「是,那就出发吧。」 皮耶尔开始往前走,接著随即脚步不稳有卡特上校扶著。主城的外面停著马车,樱和皮耶尔、卡特上校坐上马车。 露露奇娜和基吉可目送马车离去,参谋们搭别的马车跟随在后。 马车出了耶路瓦拉南门后就停下。 下车一看,离南门大约两百梅特尔外筑起了临时的军营。虽说是临时的,却有些豪华。架起能说是豪华的营门,车辆代替围墙紧凑排列,也有配置士兵,就算现在遭到袭击也能马上进行防御、 营门前穿著闪亮军服的男人们以举枪礼的姿势一字排开。 每个男人身高都很高,明明充满肌肉,却看起来很苗条。手脚修长,头部很小,脸也很工整。经过精细挑选,外表俊俏的男人们,在脖子或胸口别上「」的胸章,并自豪地炫耀著。 其中一名把金发梳成旁分,蓝色眼珠闪烁著光芒的男人走到众人面前。 「我是安特留·巴鲁马少校。」 敬礼完后,男人说自己是名叫巴鲁马的少校,他全身晒得黝黑,笑著时露出的牙齿异常地洁白。 「诸位是樱丝提亚莉斯·迪斯提亚利斯太守阁下。以及皮耶尔·安德雷第八公军司令阁下、第八军幕僚长里欧涅·卡特上校吧。请由我带领各位去见吾等闪耀的七六旅团的荠露易丝·迪斯提亚利斯旅团长。来,请往这里。」 「啊……」 皮耶尔似乎有些话想说,但樱默默地往前走。 巴鲁马不知为何笑得更开心,他把樱等人引导进军营内。真是诡异的男人,大概是妹妹的兴趣,樱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军营中虽不到杀气腾腾,看来也随时能够进入战斗状态。没有半个士兵和跟在樱等人身后的「」男人们一样全身闪闪发光。不管哪一位士兵,那肃杀的气氛比起军人更像是好战份子。 公国军的旅团是规模比公军小的单位,运用上也不同。公军以城市或要塞为据点,必要时进行移动,旅团则是从战场到下一个战场不断战斗,完全就是旅团。 七六旅团本部是让人联想到马戏团的豪华帐篷,果然───樱这么想著,妹妹的品味很差。 一进到帐篷内,内部也很惨烈。挂著和铺著天鹅绒还有长毛的毯子,有装饰柜,有化妆台,到处摆放著五颜六色的坐垫跟玩偶。贵族喜好跟少女喜好混杂在一起,完全就是莫名其妙。 「哎呀,笨姐姐。」 妹妹在王座般的奢华椅子上交叉双腿,从上俯视著樱他们。 还只是十三岁。 身高也应该比樱还矮,明明坐在椅子上,不知为何头部的位置却很高。仔细一瞧,除了椅面特别高之外,椅子的下方有垫著台阶。 「你来啦。身为太守却特地来见荠,令人有些佩服,不过荠才不会欢迎你呢。因为荠根本不想看到笨姐姐的那张蠢脸。」 「那还真巧。」 樱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看到你的脸。」 「那是当然的。」 妹妹用手指拨了银色的头发,黄绿色的瞳孔燃起憎恨的火焰,脸上露出微笑。 「只要来到荠的面前,任谁都会拜倒在荠的压倒性美貌和出众的才能与智慧之下,得知差距甚大,沉入劣等感的泥沼中。我很清楚笨姐姐的心情。」 「是喔。」 「唔!」 妹妹差点要站起来,但她又坐了回去,环起双手。 「……算了。笨姐姐还能得意忘形也就只剩现在了。」 「我并没有得意忘形。」 「笨姐姐一派轻松的表情在呼吸,就已经是得意忘形,你不知道吗?」 「嗯。」 「那么你最好记住呢!」 「好麻烦,我不要。」 「!」 「……好、好啦好啦。」 皮耶尔露出疲倦的笑容介入姐妹之间。 「感情好到会吵架虽然也不错的事情……」 「你说谁。」 樱斜眼瞪著皮耶尔。 「你说谁。」 妹妹也瞪向皮耶尔。 姐妹一瞬间互相看著彼此,然后同时。 「哼……」 「哼!」 一起别过头去。 卡特上校咳了几声。 「荠大人。」 巴鲁马少校把手靠上胸口行礼。 「请恕我那么慢才冰雹,不才安特留·巴鲁马带著樱丝提亚莉斯·迪斯提亚利斯太守阁下,以及皮耶尔·安德雷第八公军司令阁下、第八公军幕僚长里欧涅·卡特上校前来,想请您称赞我。」 「有劳你了。」 妹妹态度随便地说出这句话,巴鲁马少校却突然单膝跪地仰望著上方,还闭起眼镜。 泪水在眼眶打转。 应该说,已经在哭了。 「啊啊……!谢谢您,荠大人……!我!我……!是多么辛运的人!能够让荠大人称赞……!」 「今后也要为荠尽心尽力喔。」 「那是当然,荠大人!我的身心都是齐大人的东西……!」 「只会说那种理所当然的话,所以你才会一直没出息,你这废物!」 「废物!得到废物了……!能够让荠大人责骂,我安特留·巴鲁马刚到无比幸福!」 「擅自觉得幸福,还真是自得其乐啊。」 「对不起!我这垃圾!垃圾!垃圾!无可救药的垃圾!」 巴鲁马少 校趴在地上,用脸去磨蹭地毯。 樱和皮耶尔、卡特上校环视彼此。皮耶尔跟卡特上校都哑口无言,樱也整个人愣住了。 「……这个人是怎样。」 「如你所见是个垃圾家伙。」 荠不知道为何得意洋洋。 「我把亲卫队『』的队长一职交给他。」 「『』……」 不就完全照著字面的意思吗。 ───虽然有这么想,樱还是没说出口。 因为实在太蠢了。 况且原本到底是为了做什么才来到这里的。 「皮耶尔。」 「……嗯。」 「我可以回去了吗?」 「不,这个嘛……」 「看吧。」 妹妹用靠在扶手上的手托著下颚,脸上露出欣喜的颜色。 「不愧是笨姐姐,开始了呢。把身为太守,身为公国军上将的职责都拋诸脑后,说出『我可以回去了吗?』。真是令人无法相信,你也这么想吧,巴鲁马。」 「是,荠大人!您说的完全没错。」 「我要回去了。」 樱一转身,卡特上校就挡住她的去路。 「太守阁下,请您多忍让……」 面对做事一板一眼的卡特上校,樱也不好做出人性之举。当她正想著要忍耐,妹妹却发出笑声。 「回圈!一点忍耐力都没有的笨姐姐!如果连工作都做不好,那由荠来代替你吧,马上辞去太守!」 「我绝…………….───」 樱抬头望著荠。 「对,不会辞职。」 「你这不懂事的人!没用的东西!蠢货!笨姐姐还是被太阳烧成烤笨姐姐吧!」 「荠还是掉到池塘里被鲶鱼舔一舔吧。」 「呀!?怎么能够想到那么可怕的事情!?完全无法认同你是我姐姐!果然笨姐姐是从河床上流漂下来被捡回家的小孩。」 「真的是那样的话有多好。」 「没错!我有同感!现在也不迟!跳到河里从上游飘下来如何!一定没有人会把笨姐姐捡回去!」 「我很擅长游泳,不会有问题。」 「啊!你是知道荠不会游泳才说那种话吧!坏心眼的笨姐姐!人格跟品格全都糟透了!我不会在原谅你……!」 「……那个。」 皮耶尔低声说道。 「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继续讨论……」 「问那边那个荠。」 樱一这么说,妹妹就─── 「问那边的笨姐姐。」 说出这句话。 「看看?」 「就好啦!」 为什么只有这种地方会步调一致,没有比这件事更令人气愤的事了。 「哼。」 「哼!」 姐妹同时别过头去。 卡特上校咳了一声,肩膀稍微下垂。 「……看来还要花上一会呢。」 x 喇叭声突然响起,海迪·巴兰从床上跳了出来。 不,不是突然。 从七六旅团抵达耶路瓦拉开始算起第四天,已经过了四天。 帕鲁大王历38年四月二十九日,第八公军的第一、第四、第五、第七连队在城市北边组成队列随时准备出发,七六旅团也拆掉军营在第四、第五连队之间组成队列。即使亲眼目睹毫无疑问的现实,这里状况还是不太能相信。 一转眼的时间…… 作为第一连队连队长辅助实习军官,当他再努力地绞尽脑汁还有身体力行,不知不觉就到了出征的日子。这是海迪毫无虚假的感想。 在连队的中枢工作,比想象中更难接触到外部,所以他不太了解其他连队的事,别说七六旅团了,连第八公军整体的行动她都无法一一掌握。 ───这样没问题吗? 没问题,也只能这么想。 海迪该思考的是让第一连队顺利抵达法拉斯城一旦开始战斗,让第一连队能够好好战斗并胜利。为此奉献全部心力,这就是现在的海迪所结下的任务。 配合命令出发的喇叭声,先锋的第四连队开始行军。 耶路瓦拉太守兼法拉斯远征部队的总指挥樱丝提亚莉斯·迪斯提亚利斯所率领的第五连队、七六旅团、第一连队依序跟上,第七连队负责殿后。 皮耶尔·安德雷司令和里欧涅·卡特上校在城内留守。第八公军的幕僚团中三分之一跟七六旅团的幕僚团会和,实际上会由七六旅团的幕僚团来统率远征部队。因此,远征部队副指挥官荠露易丝·迪斯提亚利斯的全线甚至会凌驾总指挥官,这种编制是上头的指示。 战斗人员总数二万一千多人,各部队尾巴和第七连队之中加上补给支援部队,非战斗人员大约四千名。而法拉斯城据说有约两万名的机士在保护。 ───公主在做什么呢。 忽然想到这种事情,海迪紧紧闭起眼睛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详情,虽说这次的远征露露奇娜和基吉可都会随行,有那两人在,公主一定不要紧。 公主该率领那个连队───应该说那个连队要直接掩护公主,这件事曾引发议论。 里面有由第一连队直接掩护公主的提案。 可是马上遭到副指挥官亲自反对,结果就变成第五连队。 第一连队是第八公军自豪的精锐机动部队,总指挥官以把魔性当作武器的单独行动为主,与其进行支援,不如分头行动来活用第一连队的突破能力,这些就是副指挥官所提出的意见, 海迪也只是听到别人转述,并不太清楚实际状况。 总之,他无法在公主身边战斗。 海迪是名为实习军官的打杂人员,边进行传令的工作,边观察连队指挥加以学习就是他的工作。原本就不是要拔剑冲入敌阵这个立场。 公主的事情就忘了吧。 集中在任务上。 不要再想起公主的脸。 都只思考第一连队的事情吧。 「……公主。」 他突然回神,用力地摇著头。 「我……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刚才说了公主呢。」 「咦!?」 海迪没想到有人会听见,也没想过有人会吐槽。 仔细一瞧,骑著动物的士官往下看著徒步的海迪,脸上浮出浅笑。 虽说是骑,并不是跟达多留上校麾下的第一中队,俗称达多留中队的士兵一样骑著马。 黑犬鹿。 正如其名,毛皮想巨大的黑狗,外表又像鹿的动物。海迪知道鲁瓦拉废地伙食险峻的山地会有这种生物栖息,也听说这种动物比起鹿更不怕人。可是没想到能够驯养成用来骑乘,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非常惊讶。 话虽如此,能够骑著黑犬鹿的不到十人。 她是其中一人。 ───不对? 该说是她吗? 海迪看过她的长相,两人并没有交谈过。 况且她本来就很少出现在驻扎地点的第一连队营区中。 编制上是第一连队第十三中队,她是该中队的中队长。 但是说来也很奇妙。 因为第一连队有三个大队,每个大队由四个中队所构成。 也就是说,第一连队本来只有十二个中队。 第十三中队多了出来。 「……西利鲁·克雷卡少校。」 海迪战战兢兢地叫了她的名字───不过真的很奇怪。 除了公主这种特殊的例子,公国军应该没有女性军人。在公立学校中,军人课程也都没有女学生。 可是,褐色的肌肤加上闪亮的眼睛,浅色的金发,她的容貌令人想到妖艳这两个字,怎么看都是女性。 「嗯?」 克雷卡少校疑惑地歪著头。 「什么?怎么了吗?」 「……那、那个……以前我好像在军事会议上看过您……」 「啊,你这是侍卫官的时候?」 「呜……」 海迪压著胸口,他想起来了,海迪·巴兰是公主的侍卫官,曾经有这种事情过,现在已经是遥远的过去。呜哇哇哇哇。 总之,克雷卡少校说的没错,以前陪伴公主出席军事会议时,的确有看过克雷卡少校的脸。为什么有女性,虽然有这样想,但克雷卡少校没有发言,海迪又十分紧张,认真地不漏听出席人士的每一字每一句,所以他没有余裕仔细思考。要说不可思议是很不可思议。 「怎么了?你心脏不好吗?」 「……不、不。并没有那种事。」 「啊,不知道详情所以觉得很奇怪吗。因为吾的第十三中队是独立部队。」 「吾、吾?」 「是开玩笑喔?」 「是、是吗。」 「咱。」 「咱、咱!?」 「所以是开玩笑啦。我的第十三中队是第八公军秘密中的秘密。」 「……原、原来是那样!?」 「不,说不上秘密中的秘密,大概是中秘密?」 「…….中、中秘密……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表现方式。」 「因为在下也是第一次用呢。」 「咦咦咦咦咦咦……应该说用在下是……」 「这种事情没差吧。总之独立部队这点不是骗人,还有我其实是大队长。」 「是……是!?」 「从大队拉走一个中队的人所组成的就是地市三中队。」 「嗯嗯嗯嗯……」 「海迪你迟早会弄清楚啦。」 「……是、是那样吗。」 「如果弄不清楚,你就是个笨蛋,自己掐著脖子再咬舌自尽比较好。那,公主是指太守阁下?」 「是……咦!?不,那个,那是……」 「克雷卡少校。」 埃米尔·布流雷上尉在马上露出苦涩的表情。 「要捉弄小孩也该差不多就好。」 「了解,布流雷。」 克雷卡少校微笑著对布流雷上尉敬礼。 「……小孩……」 海迪低头叹气。从布流雷上尉的角度看来我只是小孩吗,他虽然想大声主张说我才不是小孩,但不经意说出公主……实在也算不上是大人。 「那么。」 达多留上校摸著下颚。 轮到第一连队要开始行军。 「该走了。」 达多留上校缓缓地举起右手。 第一连队从最前列起依序出发。 前往鲁瓦拉废地。 目的地法拉斯城就在越过鲁瓦拉废地之处。 x ───心情不太高兴。 她有自觉,也知道原因。 妹妹。 荠露易丝·迪斯提亚利斯。 从小就很傲慢,想证明自己比身为姐姐的樱在各方面都更优秀,令人不愉快,烦人,吵闹,又很难应付的妹妹。 多里安大公有三个儿子、五个女儿,荠是五女,最小的老幺。 荠和四女樱之间有三男马可逹米安。荠跟马可逹米安的感情很好,应该说马可逹米安很擅长让荠得意忘形藉以操弄她。 马可逹米安对樱来说是年纪相近的弟弟,外表樱也觉得算很可爱,但却不能掉以轻心,该说是恐怖吗,总之是令人会毛骨悚然的弟弟。荠完全被马可逹米安骗得团团转,真是个笨妹妹。 因为是笨蛋,荠每次都跟樱唱反调。 以荠的角度来说,大哥佛里吉安差十四岁,二哥杜兰塔立安也比荠大了十岁。至于姐姐,樱的上面多里安大公三女阿玛丽易丝是十九岁,两人年级有一段差距。虽然造成樱的困扰。单质差三岁的樱对荠而言是很好的目标。 樱最年轻就成为公国军上将,樱是这么想的,不过荠并不这么想。 对荠来说,樱是很好的对手。荠是这样,那樱也肯定是那样,绝对是那样,这就是妹妹的思考形式。也就是非常以自我为中心。 樱希望荠别管她,希望荠别靠近她。再怎么说也是妹妹,并不会希望她消失───虽然是这样,还是希望她在远处过著幸福的日子,可以的话不要再见面。 能不能消失啊,果然还是会这么想。 这样的妹妹却满不在乎地出现,还得一起作战。 如果心情还会好,那就是脑袋有些古怪。 「……樱大人。」 基吉可紧张地窥视樱的脸。 行军的第二天。法拉斯远征军在鲁瓦拉废地内,成暗下来之前做好露宿的准备,明天一天亮就要出发。 事先准备了能跟两名侍女一起睡的巨大帐篷给总指挥官樱。只是,将兵的大部分都得露宿。 这里是鲁瓦拉废地。几乎没有空旷的地点,即使有一条能让大军通过的道路,那是跟野兽走的道路几乎没差,无法成为道路的道路。别说搭帐篷了,连要得到能伸直身体来睡的空间都不简单。 虽然樱说不需要帐篷,但在一群男人中只有三名女人,实在不能那么做。 附带一提,荠在树木根树木之间缠上布,搭起了大到夸张的帐篷。 在成为总指挥官本部的帐篷前,摆放可携式炉子,折叠椅,还有一些柜子之类的东西,正在此处吃著晚餐的樱也看得见荠的豪华帐篷。 「那也真是脑袋很不正常……」 「呼哇?樱大人,您说了什么?吗……?」 基吉可蹲在樱的面前,把脖子歪了七十度左右,身体也跟著倾斜,看起来差不多要摔倒了。 基吉可用双手抱著胸部。 说是抱不如说是扶著。看起来很重呢,樱偶尔会这么想。 实际上会很重吗? 「我什么都没说。」 「喔……」 基吉可把滑落的眼镜重新戴好。这个动作让她的胸部溢出,身体又更倾斜。 「……咕啊。」 差点要摔倒的基吉可,奇努可在千钧一发之际撑住她。可是基吉可不光是胸部,其他部分也都很有重量。奇努可如果不非常努力就会被基吉可压扁。 「你在做什么啦,你这糊涂虫。」 露露奇娜迅速伸出一双手拉基吉可让她重新站好,接著在樱的面前公斤低呈上碗。 「樱大人请用。就算您没有食欲也请吃下这些。」 「我没有说没食欲啊。」 樱把碗抢过来,碗里是加了肉丸的蔬菜汤。樱的三餐是由露露奇娜准备材料再由露露奇娜来制作,基吉可负责试毒。曾经好几次差点遭到毒杀,只能多加小心。 樱用汤匙舀起汤来喝。───喔。 她并不讨厌露露奇娜的调味,算是比较淡的味道,但富有深度,有著和温度不同的温暖。 前暗杀者是从那里学到这么温柔又味道深沉的料理呢。 即使感到很不可思议,她还是不会开口去问。 「……怎样都好。」 「您说什么?」 露露奇娜马上发问,樱没有回答而是默默抵用汤匙喝汤。 露露奇娜最早 发觉那人的气息。 她解开本来做出的防御动作。恭敬地弯腰行礼。 「克雷卡少校。」 「哟。」 西利鲁·克雷卡出现在近到让人惊讶的位置,她举手打了个招呼。 当然是消除脚步声,屏住呼吸,悄悄地靠近,但露露奇娜会允许她接近到一会见就能砍到公主的距离,这实在是不寻常。 樱把汤匙跟晚饭在台子上。 「什么事。」 「嗯,这个吗。」 克雷卡把头发往上拨,接著坐到露露奇娜迅速地方到樱的右前方的那张椅子上。 「有件事想传达给总指挥官阁下知道。」 「我有在听,说吧。」 「哎呀?」 「怎么了?」 「不,我只是想说真稀奇───」 克雷卡看了露露奇娜和基吉可一眼,基吉可还是在发呆,露露奇娜则是拘谨地无视。克雷卡稍微耸了耸肩。 「那么,我要说了。」 「就那么做吧。」 「意外地,敌人进行谍报站的对决。」 「怎么回事。」 「到目前为止,我们第八公军谍报大队都如入无人之境。为数众多的队员在法拉斯出入,直接带来新鲜的情报,这点阁下也很清楚。」 「有那种感觉。」 「帝国觉得谍报工作太大费周章。有空做那种事,不如把机士送到敌阵,这是他们的做法───我是那么认为的。」 「发生什么事。」 「进到法拉斯的人没有回来,连一个都没有。」 「……也就是说。」 樱咬住了唇角。 「那些人出事了?」 「遗憾地,只有那种可能性。」 「为什么。」 「追根究底就是我们太小看敌人了,这是我的责任,必须跟阁下还有部下们道歉。」 「不用跟我道歉。」 「这样吗。」 「更重要是说明详情。」 「敌人也有间谍类的人员,我的部下都受到监视,为了随时都能加以处理,我们没有察觉到这点,太大意了。帝国要隐藏的情报只有跟机士有关的东西,就像是其他不管我们要打探什么都请随意。」 「你的部下……遭到处理,那就是说无法得知敌人的行动了吗?」 「我派出增援,正在重建情报网。到完成为止就如同您所说,虽然不能说全部,但确实是无法得知。我们现在变成了近视眼。」 「反过来说。」 露露奇娜中途插话。 「应该要视为敌人知道我们的行动。」 「当然。」 克雷卡自嘲地笑著。 「理应这样思考呢───我接下来会去跟达多留上校报告。副指挥官方面由上校传达,现在的我是在上校麾下。」 「这才真是大费周章。」 樱叹了口气后,克雷卡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中将她也有很多计谋吧,别看那样子,她可是很阴险的人。我想阁下应该没有兴趣知道,这次的作战本身就是副指挥官拼命奔走才实现,不可能会乖乖吃下这记闷棍。」 「我真的没有兴趣。」 「我知道。」 克雷卡对著樱敬礼。 「跟到目前为止一样,如果您允许,我会照自己的方法去做。」 「就那么做吧。」 「是。」 「克雷卡。」 「什么事?」 「你也要小───」 樱把说到一半的台词吞了回去,并且低著头。 「……没事。」 「不用担心,阁下。」 「才、才没有在担心。」 「我可是很小心谨慎的喔?」 克雷卡转过身去。 「司令有再三交代我,不要去烦公主。」 「下次你记得跟皮耶尔说,不要假好心了。」 「了解,公主。」 克雷卡的背影一眨眼就消失在树木后头的黑暗之中。 樱看著台子上的碗,汤大概已经冷了。 「要帮您重新热过吗?」 露露奇娜一这么说,不知为何樱就很想反驳,她摇著头拿起碗来。 「不用。」 「可是。」 「我说不用。」 汤果然变得温温的。 一切都好令人不高兴。 看著妹妹的豪华帐篷,樱再度叹气。 都是荠,没有别的理由,全都是荠的错。 肯定是这样。 「真让人不爽……」 达多留上校边瞪著废地的黑暗边举起水壶来饮用。 上校的周围一直都有副官埃米尔·布流雷上尉以及形成连队司令部的军官,外围由达多留中队的骑兵所包围。 当然,海迪·巴兰的位置基本上也都在达多留上校的附近,如果没有接到命令,他除了看著上校和布流雷上尉外没有其它事好做。 不久前西利鲁·克雷卡少校来找达多留上校,不知道讨论了些什么。接著达多留上校带著布流雷上尉不知道要去哪里时,有下了命令,所以他就遵守。 原地待命。 这是达多留上校给海迪等人的命令,要求待命那不管一天还是十天都得乖乖不动,那就是军人这种职业。 不过两人不久就回来了。似乎是去副指挥官那里,布流雷上尉简单地说明状况。 提供远征军情报的通路现在是遭到截断的状态。 因此法拉斯城的动向不明。 鲁瓦拉废地配置许多巡逻塔和巡逻壕沟。只是,离耶路瓦拉越远,分布的密度就越低,换句话说,巡逻网出现缝隙、漏洞,会无法掌握敌人的行动。远征军离开耶路瓦拉已经过了两天,此地的巡逻网已经很稀疏。如果是小部队,十分有可能避开巡逻塔和巡逻壕沟。也就是说,必须严防敌人的袭击。 原本也不算很放松,但紧张程度一口气增加。因为达多留上校和平时不同,太多严肃,大家就知道这下来真的。这场战争看来不是那么简单,需要更加绷紧神经。 话虽如此,海迪也没有能做的事情。 远征军在野外露宿,当然是有设下威哨。基本上到起床的命令响起为止,都只能睡觉。他抱著棉被横躺,眺望著单膝直立在火堆旁席地而坐的达多留上校和布流雷上尉。 「好不爽啊。」 达多留上校又喝了口水壶里的东西。 「那是当然的。」 布流雷上尉用鼻子哼了一声。 「因为这种情形下就不能把水壶里的水换成酒了吧。」 「啊?埃米尔你不会以为这里面装著水吧?」 「上校的水壶我刚才有确认过了。」 「笨蛋,你的招数我都看穿了啦,当然会准备诱饵。」 「别再逞强了很难看啊。」 「为什么我要像你这种对手逞强。」 「那请把水壶借给我。」 布流雷上尉面无表情地伸手。 「由我检查那个水壶。」 「才不要,你嘴巴上那么说,其实打算没收吧。」 「如果是就当然会没收。」 「哪有明知道会被收走还交出去的笨蛋。」 「根本不是那样,其实是水吧。」 「不是水,是酒。」 「请证明给我看。」 「我才没有那种义务。」 「是水吧。」 「酒 。」 「不,是水。」 「我不是说是酒吗。」 「是水,肯定没错。」 「完全就是酒,啊,好喝,真好喝,呜噫,有点醉了呢?」 「您哪是这样就会醉的人。」 「那是根据时间还有场合喔,比如说跟好女人一起喝酒的时候。还有像这种地方也容易醉。埃米尔,你不能喝酒所以不知道啦。」 「我不是不能喝酒,只是不喝酒。」 「因为你会发酒疯,说到酒醉的你啊……」 「住嘴。」 「喂,对著上司喊住嘴是怎样,什么住嘴。」 「您听错了吧,我没有说那种话。」 「不,我听见了,完全地听见了,你的确说了住嘴!」 「我没有说,是您的脑袋不清楚了吧。」 ───那两人是怎样啊……。 海迪有些傻眼,不过也想说肯定是他们感情好。没有朋友的海迪不太能够理解,不过八成是关系良好的话,就会做出无聊的拌嘴,或是装成吵架的喧闹吧。 这些跟海迪似乎一生都无缘。 有点寂寞。 只是有点而已。 去追寻没有的东西很丢脸又空虚。如果交不到朋友,只要得到其他东西就好。其他的东西吗,是什么呢,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富贵?名声?友情没办法的话───爱情? 「……爱……」 一说出口海迪的脸就发烫。什么───什么爱啦,好羞耻,连朋友都交不到的人,能够有恋人吗?海迪也无法相信没有半个朋友的人,没有朋友肯定是有什么巨大、致命的缺陷。这种有缺陷的人,到底谁会重视?会有人对这种人保持恋爱感情吗? 「……不可能会有。」 身体失去了力气。 这相当令人难受,虽然是自己想到的,这对海迪是太过严苛的结论。 不知为何公主的脸浮现在眼前。 ───但又马上消失。 乾脆自杀……。不。 不、不。 绝对不行。 现在不是认为人生虚渺无垠的时候。海迪·巴兰是守护公国安宁的军人,要死的话起码要带著公国的敌人一起上路。 海迪抱著瓦帕得手更加用力。有力气了,好,没问题。 周围的军官都睡得很热。达多留上校跟布流雷上尉正在抢夺水壶。 「不,不行,快还给我埃米尔,喂,那是我的。」 「我不会还给您。这原本就不是私人物品,这个水壶是公国军───」 布流雷上尉本来要打开水壶的盖子,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达多留上校环顾四周。 海迪跳了起来,把手按到瓦帕的剑柄上。 达多留上校看著海迪露出奸笑。 「你还起得真早啊,少尉。」 「没、没有……」 是在捉弄他吗?讽刺?开玩笑?俏皮话?海迪搞不清楚。 但他听到了某种声音。 「在那个方向。」 把法拉斯远征军的前进方向当做零点的话,布流雷上尉看著五点钟方向。就在那之后。 「敌人来袭……!」 「是敌人!」 「敌人来袭!」 「敌人来袭……!」 好几个人大喊。喇叭跟鼓马上想起,布流雷上尉把附近的军官叫醒。 「全员进行迎击!快!」 「喂,少尉!」 达多留上校用下颚指著另一个地方。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快去总指挥官阁下那里,传达第一连队对敌军七夕采取应急状态!」 「是!我这就去进行传令!」 海迪刚一冲刺就马上又紧急剎车转过头来。 「咦咦咦咦咦咦!?要去公、公、公、公主那里吗……!?可可可可以吗!?」 「我已经下令了,快去!」 「了了了了了了解……!」 谢谢谢谢真的打从心里谢谢,感谢感激谢谢,罗兰·达多留是很棒的上司我会永远跟随他,谢谢!我可以哭吗,谢谢! 海迪用无法压抑的脚步朝第五联队的扎营地点飞奔。当然他也知道这不是该高兴的时候,不,他真的知道吗?到底是怎样呢,或许根本不知道,对他来说那并不重要,因为,能见到公主!能够见到公主!令人无法置信!公主!公主!公主!公主!是公主!能见到公主!能见到公主!根本像是骗人! 身体好轻,海迪是魔性拥有者。「你是我的漆黑太阳」。只要附近魔性拥有者越多,拥有的魔性越强,海迪就会跟著变得越强。简直像是有发动魔性,或者是长了翅膀似地,他能够高速地前进。这也难怪,能跟公主见面!因为是传令,不只能见面,还能交谈!就算是公主,也起码会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好想听!我知道了!公主的我知道了!好想看!想看点头的公主! 想跟公主见面! ───然而,好事多磨。 怎么会这样呢。 当他在小队跟小队之间穿梭,这时机士的集团就发动了袭击。 「耶咦咦咦咦咦咦……!?」 正好在做应急准备的两个小队马上遭到推挤,黄土色的机士跟公国军的士兵混在一起。 「啊……」 就在海迪的身旁,一名军官想用剑接下已机士的钝剑却失败而倒地。比海迪还年长,大约二十岁左右。阶级少尉,小队长吗。糟糕,他会死。 「无法───」 海迪拔出瓦帕砍到乙机士的右手。 「坐视不管……!当然!喝……!」 他又更逼近乙机士,砍下左手,接著用脚踢倒后砍断机士的脖子。 「少尉!你没事吧……!?」 「嗯……!」 果然有回应,可是声音气若游丝。受伤了吗,不好了。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即使不知道有多少人,士兵也有几名倒在地上。 「───敌人来了……!」 另一名乙机士朝著海迪挥出钝剑,要是吃下这招,当然不会没事,但机士的动作比人类还单调,所以容易预测, 「唔……!」 海迪没有后退,而是往前踏。在非常近的距离闪过钝剑,将瓦帕往乙机士的喉咙砍去。当然混战的时候,后退或往左右移动反而可能会被敌人包围。相反地该要往前冲,话虽如此─── 「没有那么简单……!」 即使知道,无论是谁都会害怕朝著敌人冲去,海迪只是刚好拿著以锐利无比自豪的宝剑瓦帕,能够轻轻地砍到或贯穿及时的机骸。因此能够把心力都放在攻击上。其他人并不能这样。 「呜啊啊啊!啦啊啊啊啊……!」 海迪又砍杀了两名朝两名朝摔在地上的士兵而来的乙机士。第三名乙机士让他觉得有点棘手。 任务该怎么办……? 达多留上校的命令必须要完成,无论何时都该优先完成任务。这点他也很清楚。 「可是,他们会死啊……!」 能够拯救的生命就在眼前,如果陷入迷惘让剑尖迟钝,能拯救的生命就会拯救不了。 「喔喔喔喔……!」 「在这里……!」 两名士兵照著第三名乙机士冲去。当乙机士的注意力转移到两人身上,放松了对海迪的警戒,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行动。 瓦帕发出一道闪光,第三名乙机士的首级飞在空中。 「谢谢你的帮忙!」 其中一名士兵对海迪这么说。 海迪一点头,该名士兵就惊讶地眨了眨眼。 「───咦?你好年轻……军官?」 「还没完!」 海迪边从冲过来的乙机士身旁闪过,边挥舞瓦帕。乙机士的右手腕遭到砍断,钝剑也随之弹飞。 忘记任务吧,在短暂时间内。等这两支小队重整态势,就前往公主的所在地点。高速地冲刺,只是稍微绕一下远路。 「一起击退它们吧───嗯……?」 海迪怀疑自己的眼睛。 机士们逐渐撤退。 为何? 敌人的夜袭让远征军差点要陷入混乱,只要再施加攻势,就会有小队分崩离析。明明是如此,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后退? 「别追……!不可以追上去…….!」 「穷寇莫追……!」 「现状!维持现状……!」 「确认伤者,留在原地……!」 不久各处就开始响起这种声音,以实习军官的身份算是僭越,但海迪觉得这是正确的判断。废地的地形本来就很复杂,黑暗会让危险加倍,而且─── 「敌人很少……」 倒在地上的机士尸体只有海迪斩杀的四名,逃跑的机士数量也绝不算很多。没有第二波,第三波,八成是一开始就没有准备。快速袭击,快速撤退。那就是敌人的目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海迪摇了摇头,这不是现在海底该思考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任务……」 达多留上校是这么命令海迪,要他快去总指挥官阁下那里,传达第一连队对敌军奇袭采取迎击状态。但是,敌人的奇袭已经结束,起码是告一段落了,现在才把这件事传达给公主知道,到底有什么用? 「……没有意义……呢……」 他很想哭。 第三章 悲哀的阴谋 sad plot 手上铐著铁手环,身上绑著铁链,十二名公国人被拖到法拉斯主城的中庭。里面包含著伤患,却没有接受治疗。失去大部分的同伴,还成为阶下囚。篝火所照亮的脸庞,一样都充满脏污、疲倦。 门马末磨守著表示臣十三位的绿色卫服,他一下令,由臣二十位的红褐色卫服所包覆的帝国士兵用长枪威胁十二名公国人跪下。 周围还配置了黄土色的机士。 门马转身面向穿著禁衣戴著头冠的亚璃帘宫太华子───咎野不人的主人,进行双手交叉贴上额头的敬礼。 「下属将他们带来了。」 「辛苦了。」 主人轻轻举起左手。当主人迅速地在说话的时候,涂著白色颜料的嘴唇看起来连一丁点都没有动。当然,实际上是有动,但不人的主人能在表情完全没有变化的情况下说话。 「那么。」 主人用玻璃珠似的银色眼睛环顾公国人,接著不是用抑扬顿挫很少的帝国人语,而是用卡巴拉语来说话。 「我不清楚各位知不知道,帝国原则上不会收容俘虏。因此,各位当然不是俘虏。帝国有下位的奴隶,持有人位的人民,拥有臣位的臣民。各位不是上述任何一种,什么都不是。」 「……你是谁?」 一名公国人用锐利如弓箭,又有点在打探似得眼神看著不人的主人。那名公国人身份地位似乎比较高。 主人无视他的问题。 「我要给各位机会。宣誓效忠帝国,以及愿意替我卖命的话,我跟各位约好会给臣民的待遇。」 门马斜眼瞧了主人一眼。不人有看见门马那些长的胡子有些在颤抖。 公国人们发出惊讶的声音,彼此看著对方。 「什么都不是的各位,会成为臣民。」 不人的主人不只是表情,没有必要的话手脚也不会移动。 「这是多么破例的事情,各位一定无法想象。咎野,说明给他们听。」 「……是。」 不人也会卡巴拉语。不人已经不会再驼背,叫位阶比自己低的门马也不会再加大人。 「……公国人,加入你们表示恭顺加入帝国,会得到人十二位,成为最下级的人民。可是,如果你们在抗战之后败北,接受占领军团的管理,这种情况通常会将你们视为下七位的奴隶。要成为臣民需要有绝对的皇帝,吾等的君主来允许。将身心奉献给主君和帝国,终生尽心尽力是臣民的职责。另外,如果有十万名奴隶,其中能够当上臣民的只有一或两个人。即使是人民,一千人之中也只有一人能成为臣民。」 「也就是说!」 刚才的公国人激动地大喊。 「你要我们背叛对吧!背叛祖国,这样就会饶你一命,你再这样教唆我们,没错吧!」 不人看著主人。主人点了头,所以不人继续开口说道。 「……没错,公国人。可是,并不是让你们活下来而已,还给你们为帝国尽忠的道路,报酬很优渥。你们很辛运,如果不想活用这个机会而想死,那就去死吧。你们什么都不是,连臣民或人民拥有的奴隶都不是。你们本来连虫子的价值都比不上,而我们给了你们机会,你们运气非常好。」 「别愚弄我们!」 「……不,我没有在愚弄你们。」 「白费功夫!我们是光荣的迪斯提亚公国军人!才不会投身野蛮的帝国!要杀便杀!」 「……我知道了。」 不人往前进并拔出太刀,砍下了公国人的首级。主人偶尔会骂这什么怪力。 公国人的首级掉落到地上。身体也随之倒下。 其他的公国人脸色发青不发一语。 「……你们要怎么做?要跟著名男人一样死去,还是成为臣民来服侍我的主人。选择那边都行,反正都要把你们全部杀光并不用费多少功夫。只是……你们是公国的间谍。我的主人看重你们的技术和经验。如果不便宜的生命,能够卖出高价当然最好,我是这么想。」 x 首次的夜袭是行军第二天,四月三十日正要换日之时,第二次是五月二日的凌晨二点,第三次的夜袭是又隔了一天,五月四日的凌晨零点半。 敌人不是攻击法拉斯远征军的全部部队,第一次是前锋第四连队和第一连队,第二次是第一连队跟第七连队,第三次是第四连队跟第七连队,虽然是少数,但各有出现死伤者。 「嘛。」 罗兰·达多留上校便巧妙滴操控爱马,边用手去磨蹭长著胡须的下颚。 「就像猫咪挥拳,不过有产生死者,以猫咪的拳头来说是太过强烈了点。但是,我们再怎么腐败也是军队大人,这种情况根本无法让我们颤抖。」 「腐败的人只有上校吧。」 副官埃米尔·布流雷上尉操控缰绳的技术也是一流。 「即使不会产生动摇,还是会疲累。」 「你觉得那是他们的目的吗?」 「并不觉得呢。」 「对吧。」 远征军正顺利地进行第八天的行军计划。 海迪·巴兰虽说是实习军官,依然是辅佐第一连队连队长的军官中的一员,他边踩著地上蜿蜒著像是大型藤蔓的草、枯树枝、凹凸不平这些很难走的恶劣道路上,一边也正在思考。 敌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知道吗?」 突然从上方传来曾经听过的声音,海迪吓了一大跳。 「咦……」 位置就在海迪的正上方。 一抬头看去,带著动物面具的男人,正靠在巨木的树枝上交叉著双腿。 数名骑兵举起了火枪,但达多留上校制止他们。 「等等等等。───喔喔,这不是……军特使大人吗。」 「不,现在的我不是军特使呢。」 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 由他看透魔性,并接受完他的说明后,海底就前往驻扎地点,那之后两人没有再见过面,海迪也不会想见他,说实话根本不想跟他再度碰面。 ───都是因为这个人。 迫使两人分开,这样说法或许有点太夸张了。但是如果杜兰没有提议调职,海迪现在也还是公主的侍卫官吧。 不知不觉间,海迪的手差点要按到瓦帕的剑柄上。不不不,不管怎样杀气也太重了,对方是军人还是少将,更是公主的哥哥,大公家的贵人,还是直系。 「呵呵。」 杜兰好像看穿了海迪心思般地笑著,然后从树枝上一跃而下。高度不算低,杜兰却弯曲膝盖轻快地著地,马上站起来───本来以为是这样,他却蹲下了。 「……好痛。有点太高了呢,脚麻了……」 「没、没事吧?殿下……」 海迪忍不住开口。 「嗯,还好。」 杜兰这下真的站起来了。 「不过,『殿下』吗。我是以一名旅行者自居。而且,我应该跟你说过叫我杜兰就好,海迪。」 「如果是一名旅行者,那我们无法拋下您。」 布流雷上尉从容地说出这句话,海底顿时在心中说著很好,快,继续说,暗地替他加油。 杜兰依然保持悠然自得的态度。 「随便你们,但别妨碍我。我从以前就绝对不会原谅妨碍我的人。特别是身为旅人的我想要自由。为了得到自由,我付出了相对的牺牲,也做了努力。自由对我来说很重要。」 「───所以?」 达多留上校笑容满面地抚摸著剑鞘。 「旅行者先生为什么会 来到此地?」 「是我想要来啊,上校。」 杜兰展开双臂。 「工作结束了。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所以我想来观光。法拉斯占领军团的总监似乎是宫家的女孩,你知道吗?」 「喔喔。」 达多留上校眯起眼睛。 「旅行者先生是从那里得知这个消息?」 「是风喔,上校,我问了风,她似乎是相当杰出的人物呢。我好像跟她见上一面。」 「要不是之后要进行战争,我也想看看呢。」 「对吧?上校,我从之前就觉得跟你很合得来。」 「真是太荣幸了。」 「樱似乎也喜欢你。」 「真的是那样吗。」 「不,她一定喜欢你。我很清楚她的事,真的很清楚,完全地,因为我们是兄妹。」 杜兰把用面具遮著的脸面向海迪。 「她的喜好都逃不过我的法眼。单纯、迟钝、无聊的孩子。如果不是大公家的女儿,谁都不会看她一眼吧。有价值的东西只有她身上流的血。」 「少尉。」 布流雷上尉用非常低沉的声音一喊,海迪才发觉。 不知何时他已准备要拔出瓦帕。 弯曲膝盖,放低重心,随时都能跳上前去。 要杀掉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 「───哈……!」 海迪边用力地吐气边把手从瓦帕的剑柄放开。怎么会这样,海迪刚才想要砍杜兰。杜兰拥有魔性,所以海迪的魔性会自动发动,海迪会变强。如果真的拔出剑来───大概谁也无法阻止海迪。达多留上校、布流雷上尉、其他的军官、骑兵们。最坏的情况海迪也许会杀了杜兰,就算没那么严重也会让杜兰受伤。那么会有什么后果? 对方是一名旅行者所以没有处罚,不可能这样。再怎么说他也是多里安大公的次男。期马会受到严厉处罚,还有可能会死刑。 该不会,那就是杜兰的目的? 可以侮辱公主,让海迪发怒,要他拔剑……? 这个人到底是……? 「我很清楚她,在各种方面。」 杜兰边让喉咙发出笑声,便转身背对海迪开始往前走。 「现在的我是旅行者,在悠闲的旅行中让我好好观光吧。战争只要不是自己参加就是很棒的东西,非常有趣的一场秀。啊,不过───」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来不及了吗?这次我好像会被卷入呢。」 「───埃米尔!」 达多留上校拿起火枪。 布流雷上尉连点头都没有就挥了下手。 「全员准备迎击!再有命令之前不准轻举妄动……!」 海迪拔出瓦帕。声音响起,是激动的叫声,从哪传来的?喇叭跟鼓一起响起。负责殿后的第七连队那方向吗。不,并不知那里。 划开空气的声音传来。接著是斩断和贯穿轻薄东西的声音。 「箭……!」 海迪抬头一看,茂盛的数目会形成遮蔽物,废地并不适合射击。所以数量并不多,但箭朝此处飞来。 数支箭到各处的地面。骑兵的马之中有一批开始发狂,是中箭了吗。弓箭还是不断落下。 「少数兵力吗……?」 达多留上校放下火枪。 「还不能断定。」 布流雷上尉沉著地观察上下左右。第一联队的军乐兵同时吹起喇叭跟敲鼓,但远方的喇叭开始吹起攻击的乐曲。第七连队打算主动出击吗。达多留上校似乎不打算轻举妄动。 「侦查!」 布流雷上尉的视线停在海迪身上。 「巴兰少尉,带领百七班区搜索。」 「是!」 海迪拿著瓦帕像被电到似地快速敬礼。百七班是联队司令部直属预备小队第七班的通称,包含波路下士等五名。海迪一把瓦帕收回剑鞘内,波路下士等人已跑到他的身边。预备小队是老练兵员的集合,和他们比起来海迪跟小孩没两样,年龄也有能当她父亲的人。特别是最年长的士官,波路下士年近四十,雄壮威武,威风堂堂,甚至令人感到威严的胡子壮年。 「请、请、请多指教!」 「……是,少尉,我才要请您多多指教。」 「那、那、那么,我们动身吧!」 海迪朝著箭飞来的方向奔跑,可是一离开行军通道,就是别说跑,连走都没办法好好走,算不上道路的道路。搜索跟找寻敌人位置非常困难,敌人的身影先不提,连敌人存在的痕迹都没发现。 第七连队似乎也停止了追击。 「少尉,没办法继续了,我们回原部队吧。」 虽然还想要在坚持下去,但海迪只能判断听从波路下士的建言才妥当。 在归途中,他鼓起勇气询问战争经验丰富的波路下士。 「那个,下士你认为敌人的目标为何……?」 「如果连我这种人都能看穿,那各位军官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吧。我有这种愚蠢的想法呢。」 「……对不起。我、我───不,下官,啊,那个,跟小官这种见识浅薄的年轻人不同,侠士的战场经验丰富,所以……想说你是不是有感觉到什么。」 「恕我僭越,您的态度可以更坚毅一点,虽说您很年轻,但少尉是我的长官。」 「……是、是,对不起……」 「所以我说……」 下士抬起眉毛,手摩擦著脸颊的胡须。 「算了。总之,我也搞不清楚这次的敌人。真是奇妙的敌人,到底有没有干劲。」 「……干劲。」 「敌我双方都没有什么严重的损伤。这根本不是战争,简直像是游戏。」 「游戏吗。」 「不不。我说的话不需要全盘接受。话虽如此战争还是战争,机士不是人类,况且敌人的感觉或许跟我们的差很多。」 「感觉吗……这样啊。的确没错呢……」 海迪凝视著连数十梅特尔前方都看不清的废地的另一头。 确实,机士并不是人类。 但操控机士的应该是人类。 假如及时对帝国军来说只是可替代的道具,也不会光是在玩耍就用完即丢。不管做什么都一定有其目的。 搞不清楚这次的敌人,下士他这么说。 达多留上校和布流雷上尉似乎也对敌人有同样的印象。 ───该不会,那正是敌人的目的……? x 当天夜晚达多留上校早早就寝,布流雷上尉一个人看著燃烧的火堆。 「布流雷上尉。」 海迪下定决心靠近布流雷上尉并叫了他。 布流雷上尉只瞧了海迪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躺在火堆旁的达多留上校口中说出的梦话打破了沉默。 「……好了啦。可以了……再继续下去的话……」 嘿嘿嘿,边笑著边搔著肚子的达多留上校到底在做什么梦,好像想知道有不太想知道。 布流雷上尉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事?」 「啊、那个……我有事想请教您。」 「尽量简短些。」 「是、是!」 「坐下吧。」 海迪照著吩咐姿势端正地坐到布流雷上尉的身旁。 「……那、那么,我要发问了。」 「直接说重点。」 「对、对不起……啊,这种话也不需要呢,那个……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上、上 尉您对敌人的行动有什么感想?」 「很怪异呢。」 「……果然您认为敌人是故意做出会让我方这么想的行动吗?」 「嗯。」 布流雷上尉微微点头,接著用树枝拨了一下火堆。 「我认为该有这种认知。会进行谍报战的敌人,不可能是傻瓜。」 「是为了不让我方看穿攻击手段吗……?」 「可能是单纯的干扰作战,也可能是准备工作,有不少可能性───那么,我方必须针对各种可能性来准备应对方法。」 「也就是说……起码到目前为止,敌人都做得不错吗。」 「我军的损伤很轻微,并不会对达成作战目的造成妨碍。」 「……您是说别想太多?让我方进行各种思考就是敌人的计谋?」 「思考是好事。假设出各种状况来加以准备,这是必要的。只是,就算有所顾虑,也不能犹豫,剑───」 布流雷上尉把树枝刺进火焰的中心。 「要刺穿的地方必须现决定好。不管视野多广,中心绝对不要变动。我们要打下法拉斯,那就是剑尖该朝向的地方。」 「剑尖……朝向的地方。」 摇晃的火焰中闪过公主的脸,海迪眨了眨眼。不、不对……不是那样吧?应该不是,海迪·巴兰已经不是太守的侍卫官,而是第一连队连队长辅助实习军官。 「少尉。」 布流雷上尉把树枝丢到一旁。 「你的剑似乎朝著别的方向。」 「咦。才、才、才、才没有那种……事……唔……」 海迪抱著头。他想要忘记,也不是说一天到晚都在想公主的事情,但在某些瞬间就会想起。 「啊、啊啊啊啊对了。布流雷上尉,还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你说看看。」 「关于公主的第五连队跟七六旅团。」 「公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请、请、请、请当做没听见……」 「第五连队跟七六旅团怎么了。」 「没、没有受到攻击的,只有第五连队跟七六旅团。总觉得敌人做出的行动,跟敌人没做的行动一样,都有什么意图───」 「嗯……」 这时,达多留上校爬了起来,转动著肩膀。 「啊啊……?你在做什么,少尉,埃米尔也一样。睡吧,快睡。快乐的废地之旅如果按照预定只剩三天。接著就是更快乐的战争,趁现在───喂……」 喇叭跟鼓的声音。今天在白天有过袭击,所以海迪有些觉得意外,但并没有感到惊讶,可是,这个方向。 海迪以膝盖著地,支起身。 「七六旅团……!?」 「快提高警戒!」 布流雷上尉叫起周围的军官。第一连队的军乐兵随即吹响喇叭跟敲鼓。 「真是的。」 达多留上校边搔著头边粗鲁地拿起火枪。 「原本还在想说不擦屁股是有什么理由,又照顺序来了。真是老是会搔到痒处的麻烦地人呢。」 擦布擦屁股这种比喻虽然有点不太好,但达多留上校也有在意直接掩护公主的第五连队和七六旅团没受到袭击。不,正确来说之前没受到袭击,敌人现在正对七六旅团发动夜袭。 第五连队有公主在,七六旅团有同时是公主妹妹的少将在,敌人如果有掌握法拉斯远征军的情报,应该会知道这些事情。也当然知道两人是魔性拥有者此一事实。 因为这些缘故,敌人刻意不攻击第五连队和七六旅团───海迪是这么推测,看来并不是那样。海迪咬著牙。 「第五连队───公主她……」 x 「樱大人!起码穿上长袍!」 正要从帐篷飞奔出去,露露奇娜就递上长袍,所以她抢下来随便穿上。 每晚都有夜袭,所以她忍耐著,一整天都穿那件很拘束的太守公衣。 可是今天在白天收到奇袭,夜晚应该就不会有事发生,她一这样想就再也按耐不住,一进到帐篷就马上脱下太守公衣。 然而却是这种下场。 帐篷外军官们正乱成一团。第五连队到目前为止没受到攻击,怎么可能,他们大概也抱著这种惊讶。 「总指挥官阁下!」 第五连队的连队长佛路库雷脸色大变地冲到樱身旁。 「弓、弓……!」 「啊?」 樱抬头一看。───弓?弓箭啊。 真的。 箭飞了过来。 大概是魔性的原因,这种时候,樱最先感受到的是真麻烦。她伸出手掌来接下弓箭。 话虽如此,她受到诅咒,想接下页无法接下。弓箭在接触到她的手掌之前就弹开了。痛是会痛,但这种程度她早就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而且─── 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感受到疼痛反而会觉得安心。 疼痛令人不愉快,当然她也不想要感到疼痛,却不知为何会安心下来。 樱自己也不太清楚,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很奇怪。 和普通的人比起来,樱就像是怪物,那可能不奇怪。她也会这样想。 「───总指挥官阁下!您没事吧……!?」 佛路库雷上校比达多留上校还年长,战斗经验也很丰富,平常事沉作冷静的军人,但脑袋有点僵硬。附带一提,脸长得四四方方,外表看起来就很顽固。 「你知道我的状况吧。不要紧,这种程度杀不了我。」 「是!现在旁边的七六旅团以及我们连队正受到攻击。」 「不要说那种看了就知道的事情。我要出击。」 「是!不!?可是……」 樱无视佛路库雷上校,开始往前走。 「樱大人……!」 听见有人叫她而转过头去,就看到露露奇娜背著武器堆成的山追了上来。后方还有带著人偶部队的基吉可。 「单刃大剑。」 樱说完就伸出右手,露露奇娜迅速地把比樱的身高还长的的单刃大剑丢给她。 樱一抓到单刃大剑,马上跑了起来。 「总指挥官阁下…….!」 「不要在意我,进行防御战!」 樱一面对著佛路库雷上校大喊,一面不断加速。因为光著脚。每当提到地面或是树木,脚就感受到各种疼痛。树枝划过身体某处的话,该处也会痛。如果没有魔性,转眼间就会伤横累累吧。 明明真的会痛,每种疼痛却简直像是赝品。 「呼啊!樱大人……!」 「樱大人,请稍微等等!您的速度太快了!请放慢一些……!」 侍女们的声音,樱并不是没有听到。 但是感觉比实际的距离还遥远。 反正他们追不上樱。为了不让她们追上,樱又更加速向前冲。地形高低起伏不平和樱一点关系都没有。樱跑上像是小山丘似地盘根错节隆起的地上根,再从那里一跃而下。不管另一边是高度差了五梅特尔,还是十梅特尔的凹陷,著地时也只会感到疼痛。这股痛楚也不是真货,真正的痛楚会破坏樱的肉体。没有破坏掉任何地方、任何东西的疼痛,与寂寞跟悲伤并没两样,寂寞?悲伤?樱知道那种东西只是错觉。不管有多么寂寞,不管有多么悲伤,只要忍耐迟早会不在意,就算眼泪让内心浸湿,总有一天会干掉,一定会干掉。 「敌人!」 樱边飞也似地奔跑,边挥舞著单刃大剑。 「找到了……!」 黑暗 中一群看起来是拿著弓的丙机士在蠢动。看来是打算要撤退。 才不会让他们得逞。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樱朝丙机士们跳跃,然后挥下单刃大剑。将一名丙机士一刀两断,在顺势旋转一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解决了一名,但敌人似乎没有要迎击的打算。 丙机士们背对著樱在撤退。 一溜烟地逃跑。 这些敌人是怎样。樱原本想说终于可以战斗了,却是这种情形。再怎么说也太令人提不起劲。 樱感到很生气。 「追!只要一直追下去的话……!」 没错,就是这个,樱这么想。 敌人为了不接触到远征军的搜索网,似乎分成小部队来各自行动。话虽如此,总不可能从敌人的根据地法拉斯城 就分头出发,再各自回来。整批部队前进到某个地点后再散开,奇袭结束后再集合,肯定是这样。 只要追著这群丙机士,就能抵达该集合地点。 这样一来就能一口气扫荡聚集的敌人。 「───或许是个好主意……!」 樱在战斗的时候,几乎没有烦恼,想办法,或是绞尽脑汁过。说是几乎,基本是完全没有。 总之就是攻击眼前的敌人,让敌军溃不成军,这样就能赢。到头来战争就是这种东西,不管使用多少谋略,不减少对方的数量加以毁灭,或是让对方撤退,就无法胜利。因此,即使受到攻击只要忍痛就不会倒下,能够不后退半步持续前进就是樱的强大之处。 可是,这次的敌人很奇怪。 简直像是没打算要赢,有气无力地战斗,仿佛是在进行骚扰。 「不过,我会赢……!」 樱放慢脚步,跟丙机士集团拉开距离。 最理想的状况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将敌军全灭,或是让敌军溃败逃跑。 那样的话就没有人会死。 『思考吧,樱丝提亚莉斯。』 ───那双眼睛。 瞪大又直视樱,却像是根本没在看樱的眼睛无法从脑海中消除。 『你本身没有任何价值,你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魔性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可是,一般来说并不是刚生下来就会显露出来。 不论男女,据说大致上都在身体产生变化而能够生殖的时间点,才会显现出魔性。 樱的情况更早。 所以,樱并不知道他人的温暖。 这应该是在魔性显现之前,相当年幼时的记忆,他清楚记得那个男人抓著她的头发,硬要她抬头,并且用等大的眼睛凝视著她。 『没有任何价值,有没任何意义的你,为什么活著?』 年幼的心灵感到恐惧,恐惧到无法承受。 『好好思考,樱丝提亚莉斯。』 『你没任何价值。』 『没任何意义。』 『───为什么活著?』 那名男人───父亲多里安大公,果然是憎恨樱吗? 因为太憎恨樱,才会重复说出那样的话? 身为大公妃的母亲都不会出席公开场合。这点不管是谁都知道,然而并不只如此。樱也没有见过母亲的记忆。 『母亲大人为什么不来看我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经问过别人。跟父亲不是能闻得出这种问题的关系,八成是跟兄妹吧。应该是哥哥,一定是杜兰塔立安。虽然樱从以前就讨厌杜兰哥哥,但起码他跟其他的兄妹不一样。杜兰不会无视樱。 『樱,你的母亲大人她啊───』 杜兰静静滴用含有笑意的声音对樱小声说著。 『有许多困难的问题,是你无法理解的问题。所以父亲大人把母亲大人关起来。就算你想见她,母亲大人也无法出来见你。万恶的根源是父亲大人,那个人他讨厌你,憎恨著你。』 我知道。 那种事情我早就清楚。 那个人───父亲,还有母亲肯定也是,无视她的兄妹,坏心眼的杜兰哥哥,弟弟,妹妹,全都讨厌她。 原因是樱丝提亚莉斯·迪斯提亚利斯这个存在没有任何价值,没有任何意义。不知道这样对她说了多少次,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染色。 明明是这样,为什么活著? 樱找到了她自认的答案。 血统。 这种魔性。 樱本身没有价值也没有意义。 可是魔性有价值,有利用的价值。 魔性是力量,只要使用力量自然会产生意义。不,力量光是存在就具有意义。 上了战场,樱就实际体认到了。 这股力量能够打倒敌人,能够驱逐敌人,能够毁灭敌人。这股力量能够救人,能够派上用场。这股力量有价值,这股力量有意义。 『───我很强!我是公主的侍卫官!为了公主我能够变强!我绝对不会死……!』 不知为何,樱的胸口传来一阵疼痛。明明没有中箭,也没有被长枪刺到。 虽然不太清楚,但有一点她很肯定。海迪·巴兰少尉弄错了。虽然天生拥有魔性,那就不是该为了樱而变强,应该有别的用途,该思考如何活用。 必须在战场上打倒更多敌人。 失去的东西众多的士兵们,可能的话,不想让任何一名死去。 「唔……!?」 突然从左手边飞来弓箭。由茂盛的树木阻挡,顶多只有一、两支箭到达樱的身边,连擦都没擦到,但是───左边?她正在追赶的丙机士集团在前方,这么说来是别的部队? 该怎么办。 即使犹豫,樱还是没有停下脚步。左边又有箭飞过来,她丝毫不在意地继续前进。可是这次她不能再不在意了。 机士从右侧的树木群中杀出。樱用身体撞飞第一名机士,再用单刃大剑斩向第二名机士。疼痛跟用剑斩杀机士的手感让樱的脑袋发烫。破坏、破坏、破坏,血液在命令樱,魔性在命令樱。眼前要是有敌人,就一个不剩地全部破坏掉。将单刃大剑砍进机士头里,把机士的杓剑用手弹开,拉近距离用膝盖撞击下颚,把机士砍成薄片,弹飞机士再使出飞踢,把单刃大剑刺进逃跑的机士背部。追,追赶机士。不会让它们逃掉的,连一个也不放过。 只要把全员一个不剩地杀光,敌人迟早会全灭。这样做就没人会死,很简单的道理。 樱不会受伤。 樱不会死。 樱不会输。 所以,只需要由樱来战斗。 「───敌人!?在哪里……」 她不知道到底砍倒多少敌人,但回过神来,周围已经没有敌人的身影。 非常安静,只听得见樱自己的呼吸声,太安静了。 该不会这附近真的已经没有敌人了,不,不管是敌人,就连己方也不存在。 没有任何人。 只剩下樱。 「……这里是。」 樱咬著嘴唇。冷静一想,从离开扎营地点之后似乎过了很长时间───感觉是那样。她不知道自己朝哪个方向奔跑了多久,完全不记得了。 「哪里……?」 x 「你说什么啊啊啊!?总指挥官阁下失踪了……?」 达多留上校的声音很大,连有些距离的海迪也听到了。其实从第五连队派来传令的时候他就一直很注意是什么消息。海迪听了差点要晕倒。不、不现在不是晕倒的时候,他这么激动 自己,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举起手了。 「我要去找公主……!」 他自己说出口,却马上脸色发青。───我说了什么。 到底是在说什么。海迪·巴兰是第一连队连队长辅佐实习军官,跟直接掩护公主的第五连队毫无瓜葛。或许不是完全的外人,也顶多是亲戚,不对比亲戚还要个更亲近些,兄弟姐妹之类?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重要,总之公主的搜索会有第五连队进行,即使海迪恳切地提出请让我帮忙也不会有人接受。这种程度的事情不用思考也会知道,到底是在说什么。太蠢了,笨蛋,大笨蛋! 「……你在做什么,少尉?」 达多留上校问他。 「是、是……」 海迪正襟危坐正要把瓦帕按到脖子上。 「该怎么说,没有继续活下去的自信……我已经……」 「要送你上路吗。」 听见布流雷上尉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海迪马上跳了起来。 「您愿意送我上路吗!?」 「真是拿你没办法。」 达多留上校哼了一声,然后耸了耸肩。 「你带著波路下士他们去搜索总指挥官吧,反正日出之前都无法行动,记得出发之前要回来。」 「上校……」 「这样也好吧,埃米尔。听说是一个人追著敌人冲了出去。或许是在附近迷路,也能顺便搜索敌人。对了,除了巴兰少尉以外,也多组织几支搜救队分头进行。这样做并不会受罚啦,失踪的可不是小小兵卒,而是我们的总指挥官阁下。」 「了解。」 布流雷上尉叹了一口气后瞪著海迪。 「这是上校的命令,带著百七班去吧,巴兰少尉。」 「是……!海迪·巴兰少尉会率领百七班去搜索公主不对是总指挥官阁下谢谢我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任何时候死掉都好!波路下士不好意思请跟我来快点快走吧必须越早越好……!」 海迪抓住还在拖拖拉拉的波路下士的手,硬拉著他出发。找到,一定会找到公主,绝对要找到公主,肯定能够找到。海迪有想到方法,他有魔性。 拥有魔性的人在附近的话,海迪的魔性就会不由自主地发动。「你是我的漆黑太阳」。那么要多靠近魔性拥有者,海迪的魔性才会发动?杜兰表示这点即使是身为魔性识别者的他也无法断定。 『我看见的东西是某种印象。比如说,要说明红色这种颜色看起来怎样很困难吧?就跟那个很像,我是解释那种印象在用言语表现出来。』 他还说了这些,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的话,果然还是不太知道,但在多方尝试的过程中逐渐明朗。魔性就是那种东西。所以只要公主在多少梅特尔内魔性就会发动,并没办法这么说明,但从经验看来只要靠近到十梅特尔,不,二十梅特尔内,海迪的身体确实就会变轻、变快。因为是自己的身体,只要加以留意就绝对能察觉。 一定能感觉到公主。 这只有海迪办得到。 只有海迪能找出公主。 这么说会不会太夸张?太夸张,怎么想都是太夸张,应该说就算没找到也想找到。 想要亲手找到公主,无论如何。 「……少尉!」 听见波路下士的呼唤,海迪停下脚步并看向周围。 「奇、奇怪?下士……?」 「我在这里!请不要冲的那么快!」 「对、对,对不起……!」 海迪在原地等著波路下士他们追上。 「如果用那种速度在冲刺,会连我们都迷路喔,少尉。」 「……说、说的也是。就算真的能找到公主,那是要是连我们也迷路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连这种事情也忘记,我真是烂透了……」 「我觉得没有到烂透啦……」 「不!感谢你安慰我,但我烂透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就算了,还差点给下士你们带来麻烦!?这样的我……真是丢脸……!啊啊!?说这种话也只会让你困扰吧!?我真的是…….为什么都这样……!」 「少尉的朋友应该很辛苦……」 「不。这点不要紧,我没朋友。」 「……没有吗?」 「没有,虽然令人羞耻,但一个也没有。」 「这、这样啊……那我失礼了……」 「请别在意,没有朋友是我自作自受。你应该知道了吧?因为我是这种人所以才交不到朋友,不可能交得到。呵呵……自己一讲胸口就痛起来…….不,这种事不重要!公主,快点搜寻公主!」 但是要怎么搜寻才好? 原本就地形复杂的废地由浓密的黑暗所掩盖。 说实话,能否回到第一联队的扎营地点已经很令人怀疑。 「那边是东方。」 看不下去了吗,波路下士用指的来告诉海迪。他的身影也只有利用树木缝隙所射下的星光和月光,勉强能够确认的程度。 「北方是那边,第一连队在那边。再来第五连队在那边。要点亮灯火吗?」 「……或许有敌人在。」 「不,真的是那样吗。虽然是我个人的意见,敌人已经不在附近了吧。当然,我会听从少尉的决定。」 「嗯……那,请快点燃提灯。」 「了解。还有少尉───」 波路下士靠上前,在海迪的耳边说道。 「这样下去会变成几乎没有睡眠就行军喔?」 「……是,或许……是那样没错,那有什么问题?啊───」 海迪要是不说出要去搜索公主,以波路下士为首的百七班可以睡到等起床号想起。即使没那种意图,海迪还是把他们拖下水了。 「……对、对不起。因、因为我害你们……」 「别这样。」 波路下士轻轻地笑出来。 「我已经当了很久的军人,即使是这种年龄,要熬夜一两天也不是问题。虽然所有人都是这样,但也只能做到能够做到的事情。啊,我说了多余的话,才要跟您道歉。」 「不……怎么会,我会铭记在心。各位。」 海迪依序一个一个看著百七班的士兵,然后向他们鞠躬。 「我……还、还是个年轻小伙子,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这种话,可是我是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不了解的……新鲜人。我需要大家的帮助,拜托大家请借给我力量。我总有一天会报答……虽然还无法约好什么,我会努力。我,那个,即使是这样也还是个军官,说实话是能够做到的立场,应该说想要能够成为办得到的立场,我也希望变成那样。所以……请各位多多帮忙。」 士兵们面面相觑。 面容有点恐怖的亚坦兵长,给人感觉是严肃好男人的瓦鲁夫上等兵,体格特别壮硕的马奇斯上等兵,娇小但感觉彪悍的卢梅上等兵,以及最年长并且是班长的波路下士。大家叫他老爹的波路下士是三十八岁,其他是二十五到三十多岁。 总觉得好像是有父亲和年纪有段差距的哥哥或是堂哥所围绕。海迪当然也有父亲,还有年长的堂哥,但他跟沉默寡言的父亲从未交谈过,堂哥们也跟他不是很亲近。亲生父亲还有堂哥们从没围著他过。 「我很期待喔,少尉。」 亚坦兵长笑著说完,瓦鲁夫、马奇斯、卢梅上等兵都跟著笑了出来。 「总之,出发吧。」 波路下士轻轻地拍了海迪的肩膀。海迪感到胸口发烫,不自觉地泪水在眼眶打转。 出人头地,海迪这么想著。立下战功,出人头地吧。 波 路下士他们是优秀的士兵,才会分配到连队司令部直属的预备小队。但是没从公立学校毕业的话,没有什么特殊功劳就无法成为少尉以上的军官。能够受到提拔成为士官长、士官、下士等士官的也只有少数一部分的士兵。志愿兵不管多么认真在任务上,也只能停在 以士兵来说最高阶级的兵长,不可能会被授予爵位。 可是立下功绩的话,能得到奖金,如果充分活跃。就能从兵长升为下士,成为士官就能得到虽不是爵位,不过是以爵位待遇为准的准爵位。 从军官们的角度,大致上都看重特定的士官或士兵,并不只是偏袒,而是信任他们,给他们任务,只要能加以回报,就可以得到军官的信赖,筑起良好的关系。 士兵们接到命令要他们做什么就不能说不。话虽如此,不想做的事情就会偷懒,讨人厌的上司下的命令会不想去做也是人之常情。 这家伙说的事情我们就照做吧。 海迪想要成为让波路下士等人能这么想的军官。他必须成为这样的军官,为此必须先找到公主───这件事能成为功绩吗……?总觉得很微妙,不不,没有那回事,公主可是失踪的总指挥官阁下,找到公主能为法拉斯远征军全体带来利益。 「好!」 海迪重新振作起来开始往前走。绝对要找到公主,她一定一个人在害怕。的快点找到她,不论如何都的要找到她。绝对,一定,要找到她,这是义务,也是任务。 应该说,好想见到公主。 x 「……迷路了。」 说出口后重新体认到这件事。樱停下脚步,低著头咬著嘴唇。 完全迷路了。 这下真的糟了───看来是如此。 算是,不,不是算是,是真正的法拉斯远征军总指挥官,离开了军队一个人在夜晚的废地徘徊。怎么想都是异常状况。糟糕,太糟了。而且引起这种不寻常状况的是总指挥官本人,真令人发笑。这不是该笑的时候,根本笑不出来。 「都是我的错…….」 有引起一阵骚动了吗?八成会乱成一团吧,肯定会有很多人在寻找樱。如果是敌人在寻找只要守株待兔把他们全都打倒就好,但对方是己方。 「……会被骂吗?」 不只那么简单,没错,根本不是这种问题,什么被骂或不会被骂,又不是小孩。这大概是那个,会变成责任问题,身为总指挥官的人到底在做什么,太蠢了吧,自觉根本不够,或许该说一点自觉都没有,不如辞职吧───该怎么说呢,进退问题? 「辞职时也没关系……」 『果…………………………………………然啊』 荠那副嘲笑跟鄙视著樱,非常高兴的脸浮现在眼前。 『对本姐姐来说实在是无法胜任总指挥官!毕竟不负责又无能的笨姐姐!』 「唔……」 虽然很不高兴,但这种状态下会无法反驳。该怎么办才好。 得回去,早一分一秒也好,回到扎营地点。只要赶快回去摆出没事的表情,就能够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吗?虽然不太清楚,但尽早回去绝对没错。 「只、只要有在前进,迟早能到原来的地方……」 樱这么告诉自己,继续往前走。可是这个方向对吗?弄不好可能越走会离扎营地点越远。如果又进行搜索,那待在原地不动是否比较好?不,不行,必须要在被人发现之前,独力回到扎营地点。偷偷进到称为总指挥官本部的帐篷内。我一直都在这里呢,怎么了吗?能够这样蒙混过去最好。不行吗,这实在有困难。 「啊呜…….」 樱蹲下来抱著头。───受不了了,一切都太惨了。 「真有趣啊。」 声音传来,樱转过头去。 戴著奇怪面具的男人坐在隆起的地上根上,交叉著双腿,男人把面具摘下。 「天色太暗看不到你的多变表情真是太可惜了,樱。即使如此也够有趣了。」 「……杜兰哥哥,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才是为什么在这里?你明明是远征军的总指挥官。」 「唔……」 「你真是不成才的妹妹呢,樱。所以我才会觉得你很可爱,可爱到无与伦比。」 「别开玩笑了。」 「不,这是真心话喔。你很可爱,我是打从心底那么想。你是个废物,无可救药的不成才妹妹,但怎么说还是很可爱,我想帮助你。」 「我才不想要你帮忙。」 「是吗?」 「……反正你根本没打算帮助我吧。杜兰哥哥是军特使,又是独立监军。你会在这里就是在监视远征军。」 「或许我是以一名旅行者的身份在这里喔?」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相信比较好,我能轻易找到你,也知道回去的路。」 杜兰向著樱伸出手来。 「要我把你带到扎营地点也行喔,樱。」 『───没事的,相信我,樱。』 那是魔性显现后没多久的事情。樱还不太清楚自己的魔性是什么程度的东西。有什么东西怎么触碰会有什么结束,结果只能实际触碰看看来确认。身为魔性识别者的杜兰这么说,所以樱照著做。 话虽如此,为什么会用手指去戳走廊上装饰用的壶呢。樱也不太记得,但她做了,只是试著轻轻触碰,指尖却传来强大的冲击,壶掉到地上摔成碎片。 樱愣了一会。一回头杜兰就在眼前,哥哥脸上浮出和平常一样的笑容。 『是你做的吗?』 樱马上摇头。杜兰说,没关系啦。 『不用说谎。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会帮你保密,如果你愿意坦率承认是自己的错。』 杜兰是不能信任的哥哥,樱那时已经知道这点。可是,那时候她无意识地点头。 一大意就会不小心相信。杜兰具备著这种东西,并不是魔性───不,说不定这才是真正的魔性。 『没事的,相信我,樱。』 当然,樱之后被父亲叫到面前,严厉地处罚了她。 『无价值又无意义的樱,我的无趣女儿,你想确认魔性吗,那就由我来确认吧,由我来看清你的极限,好好体会制约吧。』 「……我才不会上当!」 樱背对著杜兰开始奔跑。哥哥虽然没有追上来,但他是很擅长隐藏气息的男人。在起伏剧烈、视野非常恶劣的废地中边奔跑,边想著,该不会───这才是那个男人的目的。说不定是猜到如果那样提出,樱一定会这样反应,杜兰才会故意那么说。为了什么?比如说把樱引到废地的更深处之类?一旦在鲁瓦拉废地迷路就的做好死亡的觉悟。杜兰是故意要让樱遇难宝石荒野吗?无法肯定地说出不可能。 樱停下脚步,本来要把单刃大剑砍向附近的树木,最后又停手了。因为这么做也没有意义,只是在发泄。 要掉头回去,忍著耻辱去拜托杜兰带她回到扎营地点吗。不,不行。樱不想对那个男人低头,更何况也没有他会乖乖带路的保证。樱还认为杜兰应该不在原地了。 就算还在,樱也没有能回到那个地方的自信。 教教我,差点要说出这句话,她紧闭著双唇,樱舍去浮现的脸孔和名字,想著只有这个绝对不能说出口,要是一说出口,一定就再也无法 承受,无法继续往前走。樱有著这种感觉。 x 「……来了。」 海迪瞪大双眼。 「来了,是什么来了?」 波路下士一问,海迪 犹豫著该怎么回答。关于他的魔性,除了公国军在作战上有必要而且长官许可的情况之外,不能够泄漏出去。杜兰特别审问官再三叮咛他,他也在宣誓书上签了名。 「这个……该怎么说,我能够感觉到。下士你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不,完全没有。你们呢?」 波路下士转头询问,亚坦兵长、瓦鲁夫上等兵、马奇斯上等兵、卢梅上等兵通通都摇头。这也是当然,不可能感觉到,要是有感觉到反而就麻烦了。有也大概十分之八九是错觉。 可是海迪确实有感觉到。 身体稍微变轻一些,血液循环异常地好,感觉能够跑得更快,一定也能跳得更高。 「是、是类似直觉的东西。不是很重……重要吗?直觉这种东西。」 「啊啊,或许是那样呢。」 波路下士虽然嘴上那么说,明显地还是半信半疑。说出实情是最好,海迪不想对波路下士等人说谎。但是根本办不到,这下只能证明海迪的直觉很正确了。 「大概是这边……」 海迪边慎重地感觉身体状况的变化,边缓缓前行。 这么说来,魔性发动的时候,一般来说眼睛会发光。正确来说,那不是发光,而是产生看起来像在发光的变化,但不巧海迪的眼睛是黑色,因此看起来是发出黑色光芒。具体来说就是原本黑色的眼睛会变得更黑,旁人看不太出来。 要是自己的眼睛不是黑色而是蓝色或绿色,有没有对魔性产生反应就一目了然。 不过如果是这样,就无法隐瞒。大概更早就会察觉他是魔性拥有者,海迪一定会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踏上别的道路,或许就不会跟公主相遇。 眼睛是黑色真是太好了,父母和弟妹都是黑色系的眼睛,但都比海迪的还淡,黑道能够断言是黑色的只有海迪。 会不会是命运,他曾这么想著,不知为何天生拥有魔性,眼睛黑色,没交到朋友,进到公立学校,没交到朋友,跳级,到耶路瓦拉就任,成为公主的侍卫官。根本太凑巧,杜兰说他不相信世界神卡巴拉所订定的命运,但那种东西果然还是存在吗。 所以才会像这样被吸引。 看见了光芒。 从树木的缝隙中,不时现出身影。不会很远,大概二十梅特尔左右,以当下身体的轻盈程度,只不过是一个跳跃的距离。 「公主……!」 海迪忍不住大喊。 光芒停了下来。 「……少尉?」 听见声音的那瞬间,海迪可能失神了。 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躺在地上,波路下士们正从上方看著他。 「少、少尉!?没事吧少尉!?」 「……嗯,我没事,对不起……」 「您突然倒下去呢!?您知道吗!?」 「……嗯,真的很对不起……」 「少尉?」 金发的少女从波路下士等人之间探出头来。少女?能这样说吗?外表的确是少女。 「……露露奇娜小姐。」 不是公主。 而是露露奇娜。 海迪把上半身挺起来,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脸。搞错了,不是公主而是露露奇娜。不过仔细一想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公主失踪,基吉可是那样的人所以会负责留守,至于露露奇娜当然会进行搜索。露露奇娜也拥有魔性,让他虽然娇小却有著非比寻常的力气。海迪的「你是我的漆黑太阳」对露露奇娜的魔性产生反应,发生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别沮丧了,这样不是对露露奇娜很失礼吗。没错。海迪站起来努力对露露奇娜露出微笑。 「露、露露奇娜小姐也在找公主吗?请让我们一起找!」 「……嗯。是没关系啦,您不要紧吗?」 「我很健康!」 海迪跳起来给众人看。因为露露奇娜在身边,他发挥出一点都不普通的跳跃力,波路下士等人都看傻了眼。 「哈哈哈哈哈,看吧,非常健康吧?我真的很健康!」 笑著打算蒙混过去,不过真的蒙混过去了吗。 海迪和露露奇娜肩并著肩,带著包含波路下士在内的百七班再度展开搜索。稍微移动一会后,他就察觉身体实在太轻了。因为露露奇娜在身边。公主的魔性应当会让海迪变成比现在的状态还要强上一两阶,但这样能够确实察觉变化吗。该不会跟露露奇娜分头行动比较好。当海迪正准备说出口,一直特别安静的露露奇娜少见地犹豫著要不要开口。 「那个、少尉。」 「嗯?怎、怎么了吗?」 「没事。」 「这样……吗?」 「嗯。」 「不过,可是,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话,还是说出口比较好。」 「……其实。」 「嗯。」 「说来可耻,露露奇娜其实迷路了。」 露露奇娜看著前方。应该说瞪著前方,完全不看海迪一眼。 她稍微在一瞬间斜眼看了海迪。 「谢、谢、谢……谢您。」 从一开始到最后有点口齿不清,差点就要没听见,但是海迪听到了,听见了。 不知为何海迪心跳加速,这种感情是怎么回事,他看向露露奇娜的侧脸。露露奇娜咬著嘴唇,脸颊稍微鼓起来,眉毛也抬高。如果把现在的露露奇娜画起来,要命名的话,就是悔恨无比吧。 露露奇娜似乎非常生气,但海迪的脸整个放松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啊。 原来如此,他懂了。 「那、那个,刚才……」 「什么事。」 糟糕,声音很可怕。 「……不、不、没、没事……」 「请说出来,这样我会很在意啊。」 「不……这个……还是不要说好了。」 「我不是叫你快说嘛?」 锵───露露奇娜怒视著海迪并威胁他。 说实话,差点吓到要尿出来。如果把不经意想到的事情直接说出口事情会很严重,可是看来不说也一样。 「……你好可爱呜。」 话都还没说完,肚子就中了一拳,海迪弯下腰来。要是没受到魔性强化,可能就晕过去了。强烈的一拳。 「请不要再说出那种话───真是无聊。」 「……因为露露奇娜小姐要我说。」 「啊啊?」 「……对不起,我、我会小心,不再说……」 「绝对、绝不要说出来。」 「我、我会牢记在心里……」 海迪确认波路下士他们的样子,看起来是想跟他保持距离。一定是觉得海迪真是不可靠的军官而愣住了吧。赢取他们的信赖,成为受到信赖的军官,是多么险恶又遥远的路途。 总之在那之前必须找到公主。好想见到公主,想见到无法自拔。 x 掉进这个坑洞里后过了多久呢。 鲁瓦拉废地有著地洞,并不是比喻,而是有如同字面上只会觉得是地洞,无数的细长凹陷和裂纹存在。 如果有气无力地走著总感觉会被浓厚的黑暗所吸入,所以她决定要奔跑,却直接掉进其中一个里面。 并不是笔直的岩壁,而是由地方突出有地方凹陷的地洞。她的身体撞到───不,因为可恨的魔性,不管多么尖锐的岩壁都无法接触到樱的身体,但她的衣服残破不堪,并且感到相当的疼痛。掉到底部后终于才停止。 之后樱都待在原地不动。 一切她都觉得很麻 烦。 虽然没有试过,但不吃不喝樱还是会死吧。饿死吗,好像很痛苦,可是她已经习惯了疼痛,应该不会无法忍耐。只要忍耐就迟早会消失,那忍耐就有价值。 在这里一个人死去吧。 这样一来就能从所有事情得到解放。 到底为什么能够忍耐到今天?忍著,忍著、忍下去,是有什么好事会发生吗? 没有。 不可能有。 『没有那种事啦,公主大人。』 耶努。 奶妈耶努对公主这么说。 『听好喔,公主大人,只要活著就一定会有好事。并不需要拼尽全力地活著,只要活著就行。这是只对公主大人您说的话。耶努并不像多里安大公或其他人对公主有什么希望或期待。只要公主能活下去,耶努就能满足。那对耶努来说,是很好的事。耶努不漂亮,脑袋也不好,是没有任何长处的女人,可是活著就能遇到这么好的事情。对吧?活著就会有好事,由耶努来说是不是很有说服力呢?』 说起话来长篇大论的人,还是很啰嗦的人。 她曾经好几次试著触摸樱而受伤。想要像魔性还没有觉醒的幼儿期一样抱著樱,为什么没办法拥抱呢。我要诅咒订下这种命运的世界神卡巴拉。她是会这样哭泣的人。 你是笨蛋吗。是个笨蛋呢。 樱一这么说,肥胖的耶努就挺起大胸部。 『嗯,没错,耶努是笨蛋。那又怎样嘛?这么愚笨的耶努,每天还是快乐的过活,因为恭祝您还活著。』 那时,樱才刚满十二岁。 边照大公家的惯例,她替樱的食物试毒。樱只能吃她试完毒再送上来的东西。这是每次的惯例流程,本应是如此。 当樱要吃下食物的时候,她突然大声制止。 『不可以!不能吃那些东西!』 这时她的脸已经通红,流下了很多汗。 樱只能冲到倒在地上的她身旁。 『啊,耶努不想死。』 她突出喊著血的白沫,边用手搔著脖子跟胸部边说著。 『耶努不想死,公主大人,耶努还不能死,不想死,不想死……』 然后她就死了。 ───只要活著就会有好事? 「耶努……」 樱在黑暗的底部笑著。 「哪有?好事?什么是好事?照顾我这种人,最后还吃下毒,痛苦地……十分痛苦地,为了我……因为我而死。根本没有好事啊。」 『真是令人遗憾呢,樱。』 耶努的丧礼那天,杜兰在耳边对她说。 『她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人,所以她才会死,对你来说是很遗憾的事情。不过只要习惯就好,你该要习惯。这种事情在今后也会发生,经常会发生。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道,樱摇了摇头。她不想去思考这种事还会发生,也不知道该怎么防范这种事情。 『我教你一个我珍藏的方法。』 那是什么方法? 『不要去爱任何人,不可以喜欢别人。把任何人都当成路边的石头就好,石头就算消失,也只会感觉到啊啊消失了对吧?』 耶努才不是石头。 『没错。───正因如此,你才会意志消沉,太可怜了我实在看不下去,樱。可爱又可怜的我的妹妹。』 那杜兰哥哥也是石头呢。 『你是我美丽又独一无二、很棒的石头喔,樱。』 「……大家都很奇怪。」 恐怖的父亲,连长相都不记得的母亲,无视樱把她当作石头的大哥,姐姐们,杜兰哥哥,弟弟,妹妹,家族全员都很奇怪。当然樱也很奇怪。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吗?像魔性那样天生就很奇怪吗?还是说生在大公家,任何人都会变得很奇怪? 『───我很强!我是公主的侍卫官!为了公主我能够变强!不绝对不会死……!』 不知为何又想起少尉那段话,就快要哭出来了。 绝对不会死。 「……你不会……跟耶努一样因为我而死吗……?」 少尉奇迹似地拥有魔性。而且少尉的「你是我的漆黑太阳」会对魔性产生反应。 为了公主我能够变强。 神奇地跟少尉自己说的话不谋而合。只要待在樱的身旁,少尉真的会变强,这到底是什么命运的恶作剧。 可是少尉不是樱的侍卫官了,这样也好吧? 少尉仅止于变强。和樱不同,遭到砍伤或中箭就会死。会真的死掉,不行,在樱的身旁很危险。所以这样就好。 想要一个人独处,一直保持一个人,不需要同伴,只要有敌人就好,这样也比较轻松。 「……我好怕。」 害怕会坏掉。 害怕有一天会死。 害怕会失去。 害怕,樱就只是害怕,一味地在害怕。 可是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这种事情她很清楚。 「我并不是小孩。」 离开吧。 在这种地洞的底部,等待痛苦又平稳的死亡。她才不被允许有那么安详的死法。战场,樱有一天会死在战场。魔性饱和,超过了极限,先前摊开的剑就会斩断她的身体,弓箭会刺到她的身体,弓箭会刺到她的身体,贯穿,疼痛将不在是赝品。真正的痛楚会粉碎樱。樱会变成沾满血的肉块,那才是她应得的结束方式。 一想像死期,当然会感到恐怖,但同时也感到放心。这种无趣的人生能够那样好好结束,一定起码能够接受吧。努力过了,已经够了,辛苦了,那么再见。能够对自己那么说。 樱从地洞中爬上来。虽然花了一点时间,只要想离开,这种程度的地洞算不了什么。 当回到地上做个深呼吸后,又对一切感到厌烦,好想全都拋开。 这种如果是战场,只要忍痛战斗就好。樱接下来必须找到扎营地点并回到那里。太蠢了,真是麻烦,不过天空有些明亮。早晨马上就要到来,真的必须要加快脚步。 「如果能赶上就好了……」 办不到,也不是没有在这么想。即使不想走路,还是只能往前走。没办法。当她叹了口气,开始往前走,沙沙───某种东西踩到野草的声音传来。 在背后。 要转过身去。 「喔、喔……!?」 一名男人,并不是医士,穿著白色的衣服,人类,草丛中有男性人类。 发觉自己很沮丧,樱感到很惊讶,到底是在期待些什么? 拋开失望和自我厌恶,她做好准备。单刃大剑在掉进洞穴里的时候不见,但赤手空拳她还是能保护自己。不,应该要先发制人,不过状况似乎有些其妙。 「谁?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咦……该、该不会是太守阁下……?」 太守?会叫樱太守,这么说来───是己方吗。士兵?但他穿的衣服很奇怪。一般人民?旅行者?在接近早晨的这个时间点,根本不会有人在废地里徘徊。 「您、您是太守阁下吗……?」 樱差点要表示肯定,接著她咬了嘴唇。太可疑了,那件明显不是公国军的军服。该不会是刺客?但考虑到地点这也很奇怪,一切都很奇怪。 要冲上去踹倒他还是逃跑,二选一,那么就选择踹倒。当樱正打算这么做,和白衣男子不同的气息从左边传来。 「少───」 这次总该。 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想。 她看向左方。 「……校。」 「您好,总指挥官阁下。」 黑色的野兽像从黑暗中诞生似地出现。 西利鲁·古雷克少校在黑犬鹿的背上举起一只手。 「虽然有在寻找您,不过情况有些棘手。我居然没能马上找到您,真是抱歉。」 樱默默地摇头。───不是少尉。 那又如何? 首先少尉根本不可能来。万一真的来了,那又怎样呢。 根本没差。 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怎样都好。 「嘛,这些先不管───」 古雷克看向白衣男子。 「摩洛士官长。」 「……是。」 被称为摩洛士官长的白衣男子从草丛中跳出来,立正站好后把右手的手刀举到左胸前。 那是公国军式的敬礼。 「少校,我有想要快点向您报告的事情───」 「不,在那之前我问你。」 古雷克拿起背上的弩。 「接到我的命令潜入法拉斯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你穿的那件衣服。」 弩对准了摩洛士官长。 「那不是只会给予帝国臣民的卫服吗。」 第四章 我们就这样逐渐地 every matter 因为要天亮了,海迪等人只好先归队,和露露奇娜分开后跟连队会合,就听到公主平安归来的消息,海迪当然安心到全身瘫软无力,不过也不由得产生那是怎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种想法。公主能够回来真是太好了,关于这点他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并不是那方面,海迪·巴兰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走运,还有对跟公主无缘到感觉是由谁故意在妨碍,会像讲说那是怎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该不会命中注定跟公主无法见面……? 「别那么失意嘛,少尉。」 达多留上校把手搭到海迪的肩膀上安慰他。 「或许不能相见的时候孕育了出什么喔。嗯,抱歉,我刚才是随便说说。嘛,就是那个,少尉,人生这种东西,放弃很重要喔。」 「……放弃。」 海迪抱著头。 「是要放弃什么!?根本没有什么放弃!并不是那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哈哈,你还真有趣呢。哇哈哈哈哈。」 「上校。」 即使是一副很想发出啧声的表情,布流雷上尉绝对不会做出来。 「现在不是捉弄小孩的场合。必须决定摩洛士官长的处置,还有对他所提出的报告作出评价。」 「喔~没错没错。嗯───……」 摩洛士官长是古雷克少校的部下,并且是潜入法拉斯城的谍报人员。 本来是大队长,现在对外假装是中队长。其实西利鲁·古雷克少校是统帅第八公军谍报部门的重要人物。 附带一提,找到公主的人也是古雷克少校,真是多事───不不,应该称赞不愧是古雷克少校。 据说古雷克少校送了三十名以上的谍报人员去法拉斯跟其周边。可是,负责统筹的贝尔中尉和底下的谍报人员,全员都遭到法拉斯的帝国军逮捕,或是杀害。 因此,法拉斯周边的情报无从得知,变得无法掌握帝国军的动向。 ───本来是这样。摩洛士官长却回来了。 本人表示,帝国军的法拉斯占领军团总监引诱他们背叛,威胁说不背叛就要取他们性命,所以他就假装顺从。那个叫总监的让士官长当帝国臣民,还给了他代表臣二十三位的卫服───象徵位阶的制服。士官长穿著这件衣服假装臣服皇帝,再趁隙逃脱。然后他逃到废地中,向古雷克少校报告。 据士官长所言,法拉斯占领团正在悄悄地把机士和其他人员移往城外。 也就是在进行撤退。 士官长有目击那幅景象。 另外,帝国军抓到的谍报人员是贝尔中尉及底下人员十二名,包含贝尔中尉在内的四名拒绝背叛,遭到杀害。 包含士官长在内的八名为了活下去而接受对方的要求,但之后他们分散各地,无法知道谁在哪里,也没办法互相联络。士官长是单独计划要逃脱,并且成功实行。 目前士官长受到拘禁,由古雷克少校的部下在监视。 简单来说,士官长受到怀疑。 首先,士官长一开始背叛公国军,接著又背叛帝国,哪边的背叛才是伪装,或者该说,才是真正的背叛。 假如士官长完全没说谎,他带来的情报,真实性需要另外考量。帝国或许看穿士官长会脱逃,而故意设计让他带回假情报。况且士官长脱逃成功这件事本身不就很奇怪吗。士官长假装脱逃,或者帝国故意让士官长脱逃,这样还比较能让人接受。那么不管是哪边,士官长的发言都不值得信赖。 另一方面,如果假设士官长的情报正确,那又会如何?帝国军不断发动小规模的奇袭,目的是要争取撤退的时间。不过,远征军目前是按照计划在前进,那种程度的奇袭无法拖慢远征军的速度。还是说只是单纯想装成有要战争的样子才发动攻击?尤其我方是正困惑于对方到底是否想战争的状态。 结论先予以保留,远征军仅比预定还迟一些就开始进军。 出发之前,总指挥官跟副指挥官似乎有争吵,但只是实习军官的海迪无法得知详情。 在行军当中,达多留上校和布流雷上尉,以及古雷克少校交换意见。 「还真是会耍小聪明的家伙,那名占领团的总监,真让人不算。」 「听说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喔。」 古雷克少校笑著说,骑马的达多留上校做出莫名认真的表情。 「更让我不爽了,我要抓到她对她说教。」 「上校是有什么脸去对别人说教。」 「当然是这张脸,埃米尔,你看,有男人中的男人的感觉吧。」 「比起年轻的时候,很多地方松弛了呢。」 「笨蛋,这是历史,历史。男人的脸是由走过的历史来塑造。并不光是表面,辛苦又严苛的人生,给了我的脸沧桑感。懂了吗?」 「只是没有养生造成的后果吧。」 「比起不喝而死,我宁愿选喝了再死。很有男子气概吧?」 「贝尔中尉说起来也是有男子气概的男人。」 古雷克少校骑著黑犬鹿在地形险恶的废地像在游泳般地轻松前进。 「摩洛士官长是有些地方无法预测的男人。应该说性格不太寻常,并不是欠缺忠诚心。只是对认为正确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去完成。」 「跟你很像呢。」 布流雷上尉这么一说,顾磊克少校就邹起眉头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别把我跟那种丑男相提并论,布流雷。而且如果是我根本不会让敌人抓到。」 「可是啊,少校。」 这次换到达多留上校微笑著。 「让敌人抢得先机,现在还是无法得知法拉斯周边的状况吧?换个方式想,这比被抓到还蠢呢。」 「我承认。」 古雷克少校耸了耸肩。 「在我这领域当中的战争,只要被抢先一步就无法挽回。这次我是蠢蛋。敌人比我还更技高一筹。」 「所以?你该不会要乖乖吞下去吧。」 「嗯,可以的话我想离开此地,去前先进行指挥。如果我提出这项提议,您会允许吗?」 「士官长那件事你要怎么处理。」 「虽然是我个人的意见,总之就保持现状无视就好,今后除了我给予的情报以外,请不要相信。」 「你是指不要被骗吗。」 「在画图的不知道是否为那位年轻姑娘,但我认为,这名敌人是为了下一步和下下一步在移动棋子。可是我们的目的就只是攻陷法拉斯吧?」 听著长官们的交谈,海迪想起布流雷上尉说的话。 『剑要刺穿的地方必须现决定好。』 布流雷上尉这么说,有著宽广的视野,考虑各种事情是很好,但中心绝不可以犹豫。 布流雷上尉说摩洛士官长跟古雷克少校相似,说不定布流雷上尉跟古雷克少校才是相似。 「……原来如此。」 达多留上校摩擦著全是胡渣的下颚。 「原本认为干扰我们才是敌人的目标,看来并不一定是这样,敌人有某种要做的事情,或许是跟我们没有直接关系的事。这么一来,从我们的角度看起来,就会看不懂那些家伙在做什么。」 「没有直接关系,这点还无法断定呢。嘛,关于这点我想要自己去调查看看。我会留下尼卡,应该不会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他虽然年轻,可是能力跟留在耶路瓦拉的欧兹瓦卢相比毫不逊色。」 「我知道了。」 达多留上校点头。 「你去吧,少校。反正我如果不点头,你可能会准备替身之后照样出发吧。」 「我 的替身不存在啦,您说看看谁能模仿我?」 古雷克少校嫣然地笑著。 「尼卡,过来。」 「耶───」 叫做尼卡的军官也骑著黑犬鹿。以军人来说他很娇小,而且是娃娃脸。 暗色系的头发,并不长,可是……发量很多,还有很卷。 海迪一眼就对这名军官产生亲近感。 眼神不太锐利,看起来就很阴沉。 尼卡让黑犬鹿跟在古雷克少校的后方,接著点头示意。 「我是拉利·尼卡中尉。根据少校所说,和留守的欧兹瓦卢上尉有同等的能力。」 「虽然看起来不像,他是纯真的孩子,有事尽管吩咐他。」 古雷克少校露出妖艳的笑容说完,就骑著黑犬鹿消失在废地深处。 「……纯真吗。」 达多留上校毫不客气地眺望著尼卡。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啊。」 「耶───」 「那个『耶───』是什么意思啊。」 「是,同时也是否。」 「……所以到底是哪边。」 「两边都是。」 「这家伙没问题吗……」 「耶───」 尼卡完全没有动摇。看来是神经很大条的人,海迪心中萌芽的亲近感顿时凋零。 好想见到公主,不不不,现在不是想那种事情的时候。海迪改变想法,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之后,布流雷上尉就用看到脏东西的眼神看著他。我是脏东西,反正我就是脏东西,脏东西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海迪深深地反省。起码要变得比脏东西还好一些,他在内心发誓,总之要集中精神在军务上。再三天,法拉斯远征军三天就会穿越鲁瓦拉废地。从那里到法拉斯城就只是一步之遥。 x 「……人民的撤退已经完成,亚璃帘大人。」 从后方和主人报告完,主人就轻轻地点头。 「装备呢?」 「……几乎全部都交给了安排在身边的下民。」 「结果,只有一个人逃跑吗。」 「……是。」 「意外地没骨气呢。」 城墙上吹著蕴含下雨预兆的强风,主人那像是要折断的纤细身体却一动也不动。 「千年了,咎野。」 大概是强风的关系,贴身的禁衣比平常更让主人的身体轮廓明显浮现。咎野不人把视线移向主人用银色眼睛注视的阴暗鲁瓦拉废地。 「我们花了千年才回到此地。过去遭到卡巴拉的暴王阿蒙夺取,既是我们的父亲也是我们的母亲这片土地。」 「……千年前的事情。」 说到一半不人就闭起嘴巴。前自由民是在说什么僭越的话呢───他不自觉地感到自卑。人真的很难改变,但还是得改变,因为这是主人的命令。 「……您还记得吗。」 「当然不记得。」 「主人只把头转了过来,表情很认真。」 「当然啊,这是我们任何人都还没出生时的事情。你是笨蛋吗?」 「……我说的不是记忆,而是偏记录的意思。」 「我知道,我不是笨蛋。」 「……我知道您不是笨蛋。」 「真的吗?」 该不会主人在开玩笑吧?如果是那样就找错对象了。曾是自由民的不人生长过程中几乎没有跟别人一起玩过。因此玩弄文字或是开玩笑这种感觉他还无法理解。 主人似乎觉得很无聊而面向前方,果然是在开玩笑吗。 「不只是宫家的族人,只要在本国出生成长,从幼童开始就会不断被灌输。在东方大陆失去先祖的土地,离散到各地,遭到迫害、追捕,失去一切,历经艰难在西方大陆聚集,终于再度崛起,这些前人的故事,学校则当做历史来教导。」 「……雷比特的正史吗。」 「没错,不管希不希望,都会深植在心中。让我们相信那是真实的故事,还有种下遗恨的幼苗。伤害我们,杀害我们,虐待我们的人,特别是卡巴拉的子孙,要将他们消灭,把他们从我们手中抢走的先祖土地夺回。对我们雷比特的后裔『枭』之民来说,那根食欲、睡眠欲、生殖欲一样只是自然的欲求。」 主人也跟世人一样有生殖欲吗……? 与其说是发问,对不人来说这算是不小的冲击,不过也当然没有说出口。主人也是人类,是生物,有著对生物而言里说当然的欲求也不奇怪。 「亚璃帘大人也憎恨著卡巴拉吗?」 「千年实在很长。」 主人没有直接回答不人的问题。 「你不这么想吗,咎野。」 「……我有这么想。」 「譬如说我还能活几年?四、五十年后我就是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了。」 「……亚璃帘大人吗。」 「人都会老死,有时没有老就会死。」 的确是那样没错,但不人不想去思考。亚璃帘宫太华子会老这种事情。 不,变老也行,可是主人的生命总有一天会走到尽头这点,即使这是天命,是无法动摇的事实,不人还是不愿相信。就像不懂事的小孩一样,不人提出希望。 请让主人永远不死。 「活著的期间要做什么?我在思考这件事,从很久以前开始一直思考著。可以说我都只在思考这件事。」 不人在主人的身后待命。主人的眼睛现在正微微张开,发出异常灿烂的光芒吧。不人很恨自己的立场没办法跟主人肩并肩去直视那种光芒。不人该有这种期望吗?成为不只是侍奉主人,而是能在身边支持主人的存在。总觉得是奢望,这就是自卑吗? 比如说现在不人要是前进到主人的旁边,主人会做出什么表情呢?会责备不人吗?会生气要不人退下吗?还是放著不管?什么都不说?不在意?不人并不清楚。 「……你想要在活著的期间达成帝国的悲剧吗?」 「你觉得这样太傲慢吗。」 「……不会。」 不人刻意不让主人发现地轻轻叹气,活著的期间吗。 ───主人活著的期间,我要…… 想要做什么?想要实现什么? 「亚璃帘大人一定会完成。请让我帮忙,就算您拒绝也一样。」 x 喇叭和太鼓响起是在行军第十天,五月八日的黄昏。 不过,在好几个小时前,克雷卡少校就派来使者,报告说帝国军的机士接连进入废地,看来敌人打算转为攻势。这个消息马上传达给全军,做好了迎击准备,但依然超乎想象。 首先是弓箭飞来。 在废地没有太大的效果,但这只是各部队的损伤轻微的意思,没有效果而已。从每个士兵的角度来看,搞不好自己会中箭,万一射中要害还会死,因此还是感觉很恐怖。话虽如此,几乎不会产生死者,在废地中为了闪箭而乱动反而危险。 远征军无视射击,继续缓慢又整齐的行军。这次换成装备大盾跟重枪的甲机士从侧面突击。 第一连队外侧的步兵侧面也受到冲击,几乎要陷入混乱。 「埃米尔。」 「是,上校。」 了解达多留上校的用意,布流雷上尉马上对海迪等数名连队司令部直属军官下令。去鼓舞士兵们。海迪率领百七班跟步兵的部队会合,边大喊边解决两名甲机士。第一连队随即重新振作,冷静地开始对甲机士进行反击。 才刚这么想,接在第一波的弓箭,第二波的甲机士突击 之后,第三波来了。弓箭又再度飞来,还不只这样,是乙机士,乙机士挥著盾剑进行攻击。该说是而且还是此外,方才明明还是黄昏,却一口气像是夜晚的帘幕垂下似地变得昏暗。今天本来天气就不好,乌云完全垄罩天空。雨。 终究下起雨来了。 「───敌人的条件也一样……」 海迪边喊著这句话,边用瓦帕弹开乙机士的钝剑。 「可是啊……!」 和海迪背靠著背的波路下士笑著说。 「对方不是人类,是机士呢……!」 「嘛,是那样没错……!」 乙机士虽然装备没像甲机士那么厚重,但像是金属棍棒的钝剑使出的每一击都很沉重。即使是安德雷司令赐与的宝剑瓦帕,如果正面承受,海迪也很怕刀刃会受损。 只是,钝剑虽然有重量,每个动作就不免很大,动作一大,破绽也会变大。 乙机士又用钝剑敲过来了,是很大的挥舞动作。 「……就是现在!」 海迪离开波路下士的背后,靠近乙机士。他一鼓作气踏进乙机士怀里,把瓦帕刺进喉咙中,扭动瓦帕把首级斩断。 「少尉干掉敌人了……!」 波路下士大喊。雨势渐渐增强,鼓声跟喇叭声都变得很难听到,但波路下士的巨大音量不输给雨声。 「大家快跟著巴兰少尉……!」 海迪感觉不用叫他的名字也行,但波路下士一定有他的想法。鼓舞步兵交给波路下士跟亚坦兵长,海迪集中在阻止靠近的乙机士上。瓦鲁夫上等兵、壮硕的马奇斯上等兵、较小的卢梅上等兵三人巧妙地支援海迪。这样战斗起来很轻松,海迪只要一一打倒眼前的乙机士就好。 「───不过,雨还真大……!」 加上黑暗,只要稍微离远一点,就连敌我双方都无法判断。海迪在队列最外侧,他想要带在离敌人最近的地方,但总觉得有点太前面,又好像有进入到队列内。队形还维持著吗?或是陷入混战?根本不太清楚。 「五月居然下起这种雨……!」 瓦鲁夫上等兵边说边用剑把乙机士推回去。 鲁瓦拉废地一带在六月、七月、以及十月雨量多到可以叫做雨季。还有一整个夏季都会下骤雨。可是接近雨季的五月很少下雨。事实上,到目前为止的行军都是好天气,却在这时下雨───真不走运。没这样感觉的士兵大概是少数。 「没什么,就当做代替洗澡……!」 壮硕的马奇斯上等兵开朗地笑著,海迪也感到心情比较轻松。 「比起洗澡我更想要女人……!」 卢梅上等兵边说著这种话,边给予从左边要攻击海迪的乙机士一击。 「───谢谢……!」 海迪一边道谢,一边逼近那名乙机士,看下首级。 「巴兰少尉又干掉敌人了……!」 面相凶恶的亚坦兵长一大声呼喊,不只百七班,连周围的步兵都发出欢呼声。总觉得有点害羞,但这是要鼓舞己方。这些行动收到了效果,海迪以及百七班周围目前处于优势。 但是,还没结束。 敌人没有后退。 当然多亏有百七班掩护,海迪大概亲自斩断了十名甚至二十名以上的机士。这也是多亏怎么砍都不会变钝的瓦帕。 几乎是一片昏暗,所以没有办法确认时间,也没有余裕去确认,但从袭击开始以来过了一小时,不,有两小时了吧。 还是没有结束。 弓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射过来。 甲机士跟乙机士接连不断蜂拥而至。 雨也是,虽然有变小,但没有停。 「准备真是周到呢……!」 波路下士的声音感觉得到疲劳。 「看来敌方掌握了地利……!」 也就是说,敌人早就知道迪斯提亚公国军迟早会进行反攻,越过鲁瓦拉废地进行攻击───起码有加以警戒。为了那一天,他们和公国军一样仔细调查废地,掌握地形,订定防卫战的计划,波路下士大概是想这么说。 海迪也抱持相同意见。 帝国的法拉斯占领军团让机士移动到城外进行撤退,摩洛士官长有做出这个证言。这下就明朗了,那不是伪证就是伪装,别说撤退了,帝国军似乎打算彻底抗战。 降雨应该是偶然,这样一来就是敌人得到了命运相助。 「可是啊……!」 波路下士用更大的声音喊著。 「二十人斩的巴兰少尉就在此处……!才不会输给无脑的机士……!迪斯提亚公国万岁……!」 「万岁…….!」 「迪斯提亚公国万岁……!」 百七班和步兵们都一齐高喊。 「杀掉那些破机士……!」 「要杀几匹才能升官……!」 「万岁……!」 「迪斯提亚公国万岁……!」 「杀……!」 「杀掉机士……!」 士兵们的怒吼声互相连锁,简直就像一首歌。不只波路下士,只要士气一低落,到处就会传来勇猛的怒吼,大家都振奋起来。这样总算能够团结一心,继续战斗。 海迪重新体认到战况对帝国军有利。机士不是人类,只是受到操控进行战争的道具,好辛苦,好痛苦,好累,不想再继续,都不会这么想。 不过操控这也是人类。操控机士们的帝国军人,一定在这场黑暗的雨中和海迪他们有著相同的感受。 而且,机士也是生物,不吃不喝应该也活不下去,不可能一直活动。 「没错……!」 海迪弹开机士的杓剑就冲上前去,直接砍断首级。───这名机士不是乙机士,当然也不是重武装的甲机士,是丙机士。 做为弓兵的丙机士来到前线。 「第二十一人……!」 这真的是第二十一人吗,这种小事无须在意,重要的是步兵们振奋起来。 「就差一步……!再撑一下敌人就撤退了……!加油吧……!」 海迪也不是有了确信才说,结果或许会变成说谎。 但是,重要的是现在,总之不撑过现在的话,明天就不会到来。如果不相信明天回来,就没有活过今天的力量。 实际上,明天来了。 敌人的攻击中断好几次却依然继续,过了凌晨零时换日的时候,才终于结束。雨也在那之后就完全停了。 波路下士、亚坦兵长、瓦鲁夫上等兵、马奇斯上等兵、卢梅上等兵,百七班全员平安,除了马奇斯上等兵有些擦伤外也没受伤。 要掌握连队,还有全军的伤害,需要花上一点时间。 敌人也不知道何时会再出现,这么黑,地面又泥泞不堪,也不能进行露宿。到天亮为止维持警戒状态待命,虽然下了这个命令,但是累到直接倒下睡著的人,还有坐下却睡不著的人,大概各占一半。 海迪带著百七班回到达多留上校所在之处,跟布流雷上尉报告完,布流雷上尉就叫他去睡觉。虽然很令人感激,但他明明有疲劳感,却睡不著。 至于百七班,波路下士、瓦鲁夫上等兵和马奇斯上等兵把桐油树这种植物的大片树叶铺好然后在上面躺著睡觉,亚坦兵长和卢梅上等兵坐著,但没有睡著。应该是要轮流睡吧。 「您睡不著吗,少尉。」 亚坦兵长一问,海迪老实地点头,卢梅上等兵就把水壶拿给他。 「您要喝吗?」 「……里面装的该不会是。」 「当然是单纯的水。 」 卢梅上等兵笑得像是在愚弄人。 「身体会稍微变暖的魔法之水。」 犹豫了一会,海迪还是接下水壶。 「那请让我喝一口。」 「请不用客气。」 「不,那个,真的,该怎么说,光一口大概就……」 「十七岁吗。」 亚坦兵长说完叹了一口气,然后稍微露出笑容。 「您知道吗,少尉,老爹他最大的女儿今年二十岁喔。」 「咦咦。」 海迪把含在嘴里的魔法之水一口气喝下去。 「二、二十岁,比我还大呢……」 「老爹他想要儿子。可是二十岁、十六岁、十四岁、十岁,之后他妻子就去世,跟后妻生下的是六岁,么儿是三岁,不知道为何,全部都是女孩。」 「……话说,居然有六个小孩。」 「还会增加吧。」 卢梅上等兵喝下魔法之水后说道。 「老爹他很固执,生下儿子之前不会放弃啦。」 「的确。」 亚坦兵长笑到肩膀在摇晃。海迪本来也要笑出来,原本在打呼的波路下士却转过身来咳了一声。 「我听得见喔。」 「对、对不起。」 海迪一反射性地道歉,亚坦兵长跟卢梅上等兵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心情虽然轻松了不少,但还是睡不著,海迪就跟亚坦兵长、卢梅上等兵,还有轮流起床的瓦鲁夫上等兵、马奇斯上等兵聊天。话虽如此,海迪几乎都是聆听著,但这样让他能够了解百七班的众人。 有妻子的是波路下士和瓦鲁夫上等兵,瓦鲁夫上等兵还没有小孩。 亚坦兵长根据马奇斯上等兵所言,「脸长得比别人凶一倍却是个花心男」,还离过婚。到处都有女人,所以应该有一两个私生子,瓦鲁夫上等兵说。 瓦鲁夫上等兵毋庸置疑是百七班最英俊的美男子,海迪是这么认为,但他的妻子是青梅竹马,据说他也只跟妻子交往过。 大胃王壮汉马奇斯上等兵不受女性欢迎是他长年的烦恼。「明明你很温柔又很有力气呢」,瓦鲁夫上等兵安慰著他。 卢梅上等兵因为酒和女人失败过很多次,但两边都是他打从心底最喜爱的东西,所以戒不掉。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人有很多种,走在各自的人生上,三十八岁的波路下士有三十八年分,三十三岁的亚坦兵长有三十三年分,三十岁的瓦鲁夫上等兵有三十年分,二十八岁的马奇斯上等兵有二十八年分,二十六岁的卢梅上等兵有二十六年分,有他们专属的特别人生。海迪了解到这点。 这种世界上只有唯一一人的人命,到底失去了多少。 『因为我不做的话人们会死。』 公主说的话沉重地渗入内心。 『我不会死,因为我是无敌的,可是士兵们不同,会死,打输的话就会死,打赢也还是会死,都会死掉。』 公主的决心与其说是悲壮,不如说是极端。海迪本来总有这种感觉。 『那些人都有双亲,有兄弟姐妹,有妻子,有恋人,有小孩,有朋友。死了一个士兵,那些人都会失去孩子、失去双亲、失去兄弟姐妹、失去丈夫、失去恋人、失去朋友。但是我不会死,我是无敌的。』 可是现在他打从心底有同感。 有六个女儿的波路下士,和青梅竹马结婚的瓦鲁夫上等兵,女性关系很乱的单身贵族亚坦兵长,海迪都不想让他们死去,或许有些傲慢,他希望马奇斯上等兵有一天能找到很棒的恋人,也希望过这乱七八糟生活的卢梅上等兵能过著健康的生活并得到幸福。 如果海迪跟公主一样因为魔性而无敌,一定会想到同样的事情。也许会像公主那样一个人冲入敌阵想将敌人一扫而空。这样一来,大家都不会遭遇到危险,任何人都不会死。 如果真的是无敌的话。 实际上公主的魔性有其极限。说不定也有弱点,而且虽然身体不会受伤,公主还是的忍耐难以忍受的痛楚。 公主有进行战斗吗?又自己迎向敌人的刀刃,用疼痛作交换,屠杀大量敌人吗?露露奇娜跟基吉可有帮上公主的忙吗? 不久就确认第一连队的死者是四十一名,送到后方的重伤者达到一百二十二名。远征军整体的死者是三百名,重伤者超过六百名。遭到遗弃的机士尸体估算有一千多。 考虑在不利的状况下长时间战斗,损害其实并不大。话虽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死亡,重伤者当中也有努力治疗依然回天乏术的人,失去手脚的人也不少。 这就是战争。 而且还是刚开始。 拂晓之前克雷卡少校派遣的使者前来,带来帝国军再度来袭的情报。全军马上起床,才刚做好迎击的准备弓箭就落下,接著甲机士间不容发地手持重枪进行突击,队列到处产生混乱,海迪率领的百七班为了重整其中一个地方而出动。 「……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抵达法拉斯!」 「别抱怨啊,少尉。」 波路下士那张忙是胡子的脸挂著笑容,他还拍了拍海迪的肩膀。 「不管有多长的道路,总会有终点。」 「老人说的话要听喔,少尉。」 卢梅上等兵开玩笑地说,波路下士瞪了回去。 「你说谁是老人,谁!」 「该不会您还觉得自己很年轻吧?我想说您是老人所以慰劳一下您,让您睡到早上呢。」 「那真是多谢啊!多亏如此我精神很好呢!好,走吧,少尉!」 「是,老爹。」 海迪提起勇气这么叫,包含波路下士本人在内,百七班全员都笑了出来。形式上是部下,但他们全员都是伙伴,绝对不能让他们死掉,海迪在心里发誓。不会让任何人死去。 x 「抬起来。」 荠露易丝·迪斯提亚利斯的命令是绝对的。做出人肉塔来支撑她的椅子,亲卫队「」的男人们一起站了起来。 亲卫队员的肩膀上站著亲卫队员,肩膀上的亲卫队员上面有站著亲卫队员……以这种形式做出来的人肉塔顶端,她这朵花惹人怜爱地、优美、大胆地、奇迹似地,还有当然是美丽地绽放。高度差不多离地面十梅特尔。 鲁瓦拉废地高大的树木茂盛到会觉得烦闷。即使还是不太能远望,但总比在地面上好多了。荠把膝盖上的地图跟附近的景色对照,呼……高贵地吐出一口气。 「先选这条路前进,从这边开始换这样前进……嗯,看来没问题呢。」 「───荠大人……!」 人肉塔的下方,安特留·巴鲁马正露处白色的闪亮牙齿大喊。 「感觉怎样!?坐起来舒服吗!?会不会摇晃!?」 「不要紧,巴鲁马。目前还好───」 才刚说完人肉塔就稍微摇晃了一下。 「……我收回那句话,巴鲁马。」 「什么!?刚才没有站好的是谁!?失礼的家伙!根本不配光荣的之名!由我安特留·巴鲁马来处罚……!」 「是我……!」 构成人肉塔的其中一名亲卫队员哭著大喊,巴鲁马瞪大双眼,那张工整的脸悲伤地扭曲。 「塞德里克·梅纳德!是你吗!就是你吗……!」 「我无法辩解!全都是我的错!对不起,队长!请给我处罚!可以的话希望由荠大人直接责问并处罚我,那就是在太幸福了……!」 「你这家伙……!不只让荠大人感到不快,还想要劳烦荠大人,真是太不检点……!虽然我懂你的心情,但 是无法原谅……!给我重新站好……!」 「我不能重新站好……!一站好就会整个崩塌……!」 「唔唔!这真是困扰,非常困扰……!你是很厉害的策士,梅纳德……!」 「我绝不是有意做出这种事……!这只是偶然,队长。」 「闭嘴!」 荠因为觉得很吵而大声制止,巴鲁马和梅纳德马上噤声。梅纳德是人肉塔的零件所以无法移动,但巴鲁马低头跪下。 荠俯视著整个七六旅团。她的部队虽然也遭到机士攻击。但都不是这种程度就会胆怯的士兵。平时的锻炼才没那么软弱随便。如果想那么做,那种敌人轻松就能打败。那是当然,她的七六旅团是最强的。 只是考虑到废地的特性,能够当做墙壁使用的大型车辆全都放在耶路瓦拉。现在的七六旅团只有在恶劣道路上也能通行的运输用轻型车辆,在防卫战上会比较弱。 这并不是七六旅团的单独作战,还跟其他部队协力,因此不得不停下脚步彻底进行迎击和歼灭。 到目前为止这是没办法的事。荠跟依靠魔性只会横冲直撞的笨姐姐不同,她是天才,不,无庸置疑的天才将帅。将来要把公国军全军当手脚来指挥,名闻天下的总帅之材。和蠢到冲入敌阵搞失踪,愚蠢也该有个限度的笨姐姐不同,他能够考虑远征军全体来作出适当的判断。所以,她所爱的七六旅团被迫进行不利的战斗。内心即使气愤难平,还是一直忍耐。───到目前为止。 可是,状况有了改变。 最重要的是目的地近了。 「荠决定了。」 荠一从椅子上站起来,巴鲁马就慌张地抬头。 「荠、荠、荠大人!很危险……!」 「啰嗦,巴鲁马!荠才不会摔下去呢!」 「啊,啊啊啊啊啊……!您说得对!您说的一点都没错!巴鲁马全面地、完全地、完美地错了……!」 「知道就好。」 「不!请看要踢我还是踩我,处罚!给我处罚……!」 「那种事之后要怎样都好,快紧急联络各连队!」 「遵命……!那内容呢…….!?」 「七六旅团将往侧面移动,接著要前进!」 荠挺胸指著废地的终点。 「突破敌军,全速离开废地……!全军跟著七六旅团前进……!如果有异议可以提出,但荠露易丝·迪斯提亚利斯相信这是打破现状最好的策略!提不出替代方案就该遵从……!」 x 「什么!?要扯断敌人的阵形,直冲法拉斯!?」 罗兰·达多留正在马上只会第一连队时,收到了从七六旅团来的传令。 他和身旁的埃米尔·布流雷四目相交。埃米尔那平凡却不平庸的脸面无表情,马上就点头。 「我觉得是好方法。」 「真的吗。」 「上校有维持现状以外的替代方案吗?还是您觉得维持现状是最好的?」 「嘛,这个吗……」 达多留瞄了七六旅团派来的使者一眼,再用手绕过埃米尔的肩膀抱住他。 「……这是那位副指挥官的提案喔?随便就答应好吗?」 埃米尔觉得很烦地推开达多留。 「我不知道上校您怎么想,但我认为副指挥官阁下是优秀的指挥官。七六旅团纪律良好,即使总指挥官阁下没有发挥实质功用,远征军还是能顺利抵达这里,结果还是靠副指挥官阁下的指挥手腕吧?」 「那是没错,你讲话真不留情呢。总指挥官阁下有总指挥官阁下的烦恼……」 「那不关我的事。」 「嗯,也对,你啊?就是那种人呢?」 「这个方法也很合乎道理。敌人的攻击虽然是大规模,但并不是要压过我军的总攻击。明显是要阻止我军前进,好让我军消耗军力,要是一直在此地迎击,反而正中敌人下怀。如果是强行军就能在日落前抵达离开废地的地点。一口气前进也不是有勇无谋,而且,不只七六旅团,我们第一连队也是突破能力优秀的部队。」 「我们不只累了,还很焦急吗……」 「还有一点───」 埃米尔这次自己靠近达多留小声地说著。 「七六旅团率先行动的话,敌人攻击当然会集中到七六旅团身上。她等同说要让自己成为诱饵,就让她去吧。」 「我懂了。」 达多留耸了耸肩再转过来面对使者。 「第一连队连队长及下属,赞同副指挥官阁下的意见,将会遵照指示。转达给副指挥官阁下说了解。」 x 总指挥官阁下,总觉得有人这样叫她。不,并不是错觉,实际上方脸的佛路库雷上校叫了樱好几次。 「───总指挥官阁下!总指挥官阁下!?您打算怎么做呢,总指挥官阁下!?」 「嗯……」 暧昧的回答,她自己都觉得不该说嗯。 「樱大人。」 守候在身后的露露奇娜发出恐怖的声音。似乎在生气,生气也很正常。 「樱大人…….?」 站在露露奇娜旁的基吉可声音听起来很担心。人偶奇努可小步地走了过来,歪著头仰望著樱。 第五连队连队长佛路库雷上校,还有荠送来的使者,樱不是没有在听他们讲话,也有听进耳里。 荠打算让七六旅团展开行动,突破攻打过来的敌人,前往法拉斯。 跟在七六旅团后面,全军开始移动,在日落前穿过废地靠近法拉斯,这就是荠的提案。 看吧。 我有在听,也能够理解。没问题。 「那又怎样?」 「……那、那又怎样是什么意思?」 佛路库雷反问,让樱感到困惑。她觉得知道了荠的想法,那又怎样呢? 「佛路库雷上校是在问您是否赞成副指挥官阁下的提案。」 露露奇娜快速地在她耳边说道,樱听完咬著下嘴唇。 「那、那种事情我知道。」 「那请给出答案。」 「别、别急。」 「要让我的连队参谋们商讨看看吗……?」 佛路库雷是出于好心才这么说,这点樱也知道,只是这根本是多管闲事。 「决、决定这种事我一个人就能做。这个……好、好吧。」 「那么就是您承认了───」 「等一下!」 佛路库雷要转过去面向使者,樱忍不住制止他。想到荠满足的笑容,就猛烈地感到不高兴。 能让那个荠称心如意吗?如果顺利成功,荠绝对会可以对樱自夸,还有愚弄樱。就让她一直自夸吧,也是有这样想,愚弄别人的人自己才是笨蛋。荠还是小孩,樱是大人,只要冷静应对就好。可是受到荠当面嘲笑的话,樱没有能够忍耐的自信。 应该说。 荠的所有言行都让她生气,荠的存在本身就让她不开心,先拋开这些,远征军该怎么行动。这才是问题,当然,她也知道。 樱闭起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眉头不管怎样都会皱起来。 好麻烦。 怎样都好。 作战,策略,深谋远虑。这些从没跟她直接关联过。成为耶路瓦拉太守后那是当然,在那之前也都是交由他人决定。 刚成为军人的时候,就站在命令她要站的地方,敌人来了就一个不留地歼灭。接到移动命令就移动,击溃出现的敌人。成为将官之后,就听从下属的意见照做。 反正樱要做的事情都一样,敌人出现就 打到敌人。这么做战争就会胜利。实际上她也一直都胜利,才会晋升为上将,还被任命为太守。即使她根本不想当什么太守。 樱就算当一个兵卒她也没关系,只要有需要消灭的敌人就好。 她原本是这样想的。 这样不行吗? 可是,脑袋比樱好,擅长思考的军人很多,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全部交给他们就好。 樱是剑,是武器,是毁灭敌人的兵器。 『那,笨姐姐。』 荠在樱的脑海中露出轻薄的笑容。 『就由荠来使用你吧。笨姐姐如果是锐利的剑那就好了。』 「……唔!」 樱忍不住在原地踱步。她从小就是很奸诈的妹妹,嘴巴也很厉害。父亲跟大哥都很看重荠。荠很擅长阿谀献媚,就算放著不管荠也会升官。马上会追上樱,还会追过樱吧。不管是上将还是元帅,快点升上去就好。锐利的剑?很好啊,那样就好,樱原本就不是什么上将的料。反正失踪那件事之后会成为问题,荠或者是在某处旁观的杜兰会大肆闹上一番。不管是解除太守职务还是要降职,怎么做都行。 樱不管结果是怎样都不在意。 只要能站在战场上,代替士兵们战斗就好,能够多减少一个因为战争而死的士兵就好。在那一天,在她的眼前,为了保护樱而死的人们,只要能像他们赎罪就好。知道这个可恨的魔性超越极限的那天位置,能多解决一个敌人是一个。 「帮我告诉荠。」 她下定决心。 樱张开眼睛瞪著使者,使者虽然没有错,但一想到他的背后有荠,说实话樱就觉得他很可恨。 「我也要出击。反正目的地一样吧,就彼此竞争看看谁先抵达,这样跟荠说。」 x 一种异常的吵杂声响起,战场整体以奇妙的方式开始变化。 「七六旅团要行动了……!」 海迪听见这样声音。───行动是指? 用瓦帕弹开乙机士的杓剑,那一瞬间,某处的喇叭吹响了尖锐的进军旋律。进军……? 「要前进吗……!?」 波路下士不只说出海迪的,还像是替大家说出心声似地大喊。糟糕,周围的步兵开始躁动了。 「并不是第一连队……!」 海迪挥著瓦帕超乙机士发动攻击。 「要进军的不是第一连队……!我们找原本这样就好……!集中精神在眼前的敌人上……!」 「巴兰百杀少尉他这么说……!」 亚坦兵长用恐怖的声音怒吼。脸也很像坏人,根本就是坏人的威胁台词───百杀是……到底要讲得多夸张? 「不要去思考多余的事情……!为了我们迪斯提亚公国……!」 「为了迪斯提亚公国……!」 「公国万岁……!」 「打倒机士……!」 「喔喔喔喔……!」 多亏有百七班,士兵的动摇马上平息下来。不过敌人的样子很怪,压力突然变弱,攻势减弱了。这造成己方冲过头,队列会崩坏,这样没问题吗? 「某种程度上应该是没办法……!」 当海迪在犹豫该如何判断的时候,波路下士提出了建言。 「想办法让士兵不要冲太前面……!」 「是,老爹……!」 海迪架开乙机士的钝剑,马奇斯上等兵活用壮硕的身体撞倒那名乙机士,手脚灵活的卢梅马上扑上去解决乙机士。海迪一口气前进道最前排后停下脚步。 「就这里……!」 不要让己方超过此处,要在这里挡下敌人。才刚下定决心,后方就传来声音。 「传令……!传令……!吾等第一连队要跟随七六旅团进军……!目标法拉斯……!所有人员都做好进军准备……!」 那是怎样,即使突然说这种事情,到底是怎样了。海迪一下子很生气,但波路下士不愧是老练士兵。 「终于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卢梅上等兵一笑出来,瓦鲁夫上等兵就愉快地回应,亚坦兵长大喊说打起精神来。 「光是防御很无聊吧……!」 波路下士发出洪亮的声音,马奇斯上等兵用「要进攻啦」来回应。幸好有百七班让海迪也冷静下来。 「───我真是一点都不成熟……!」 弹开乙机士的钝剑,把另一名乙机士往后踢。看来七六旅团偏离前进方向,正往侧面偏。这是怎么回事?别思考,与其思考,现在更重要的是对付,对付敌人! 法拉斯远征军的排列顺序是第四连队,直接援护公主的第五连队、七六旅团、第一连队、第七连队。 七六旅团往前进方向的右边移动。第一连队不久开始前进,七六旅团离开远征军的队列,第一连队变成接在第五连队之后。 从海迪他们的角度看来,必须在侧面承受攻击的状况前进。当然比从正面冲突还更困难,但因为敌人的攻击变弱,意外地能够办到。反而是开始前进后还比较轻松,只要快步前进,偶尔解决冲过来的机士就好,相当有余裕。 「第五连队……」 公主。 第五连队有公主在。 总觉得情绪高昂起来,海迪摇了摇头。 「……那是该兴奋的时候!」 x 「荠行动了吗。」 杜兰塔立安·迪斯提亚利斯在猫的面具下偷笑。 「而受到刺激的樱也是。真是无可救药的妹妹,那么到底是吉是凶呢……」 这附近最高的树顶端附近,杜兰坐在很不可靠的纤细树枝上,根本没有人发现到他。 即使是大地起伏剧烈,草木又茂盛的鲁瓦拉废地,在此处还是能够掌握敌我双方的动静。 杜兰的兴趣是旅行跟旁观,还有疼爱可爱的弟妹。即使世界如此宽阔,像他这样充满家族爱的人也很稀少,但多里安大公不是会跟儿子一起玩的父亲。母亲受到父亲监禁。真是该加以学习的美丽夫妇爱!令人难过地,大哥佛里吉安似乎藐视杜兰,几乎都不理他。就算跟在后头,佛里吉安也会马上消失。大姐艾莉卡露易丝嫁给卡巴拉大王帕鲁陛下,年龄相近的二姐薇妮拉提亚莉斯也嫁给罗丹公国的波梅拉里安王子。因此杜兰能随心所欲疼爱的只有弟弟马可逹米安和妹妹阿玛丽易丝、樱丝提亚莉斯、齐露易丝。 只有一次也好。 能够家族全员围著餐桌边谈笑边吃晚餐是杜兰的梦想,但想要实现,障碍似乎很多。 「在缺少谁之前,如果能有机会就太好了呢。」 很困难呢,杜兰自言自语著。 「一定没剩多少时间了。爱一直是虚无缥缈,真叫人遗憾。」 x 果然前方有敌人就让人能安心。 机士。黄土色的机士。那是甲机士?乙机士?丙机士?哪一种都好,都一样,不管是什么机士都没差。樱只拿著一把单刃大剑,但她没打算使用。我的身体就是剑,出鞘的剑。 「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樱冲刺出去想赏对方一记飞踢,该名机士就把重枪刺了出来。那又如何。樱承受到身体由某种粗壮的东西贯穿的冲击,疼痛实际贯穿了樱,可是,就只是这样。樱没有停下来,弹开重枪,樱的右脚踢到机士的脸───不,没有碰到,在那之前樱的魔性就把机士弹飞。而樱右脚的确传来手感───或者该说是脚感───。右脚仿佛要粉碎了!让人想大叫,好痛、好痛、好痛!著地的时候也传来摇晃整个脑部的剧烈疼痛───就是要 这样,樱这么想著。越痛越有在战斗的感觉。 承受了这么痛的感受,希望能够原谅我。 希望能够认同我。 到底希望原谅什么?想要谁认同什么? 「谁───管他啊……!」 樱又打算朝别的机士跳过去,但机士却逃跑了。没有踢到,只好挥舞单刃大剑来砍。 「怎么了……!?」 敌人。 从侧面冲刺要追过远征军第四连队的樱面前,机士们正在撤退。 有股想要追上去全部解决掉的冲动,但樱咬著牙继续前进。 「樱大人……!」 「咕喵!樱大人……!」 扛著武器山的露露奇娜和率领人偶部队让奇努可坐在肩膀上的基吉可,再来是佛路库雷上校带著第五连队呈一列纵队跟在樱得后面。 如果敌人要逃跑那倒好。虽然不知道原因,樱前进之后就会有路可走,好机会。就这样追过第四连队,站到队伍最前方。最早抵达法拉斯,然后直接攻陷法拉斯。 才不是不想输给荠。对樱来说那种输赢根本不重要,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只是,打倒敌人是樱的工作。她不想让别人夺走这个工作,要是失去这个工作,樱就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谁都无法了解? x 「荠大人……!」 和轿子并行的安特留·巴鲁马发出兴奋的声音。 「坐起来的感觉如何……!?坐起来的感觉怎么样呢,荠大人……!?」 「说实话。」 荠高雅地皱起眉头,然后用手指拨开闪亮的银发。 「很差。」 「什、什、什么……!?你们这些家伙……!荠大人这么说了……!还不赌上亲卫队『』之名减少摇晃!激烈减少,接近完全没有……!另外还要加速到极限,不,超过极限……!荠大人的玉足和你们平高……!你们这些家伙别忘记这件事……!」 「是!」 「了解!」 「遵命!」 「遵命……!」 「呼……」 荠优雅地用鼻子呼吸。她的七六旅团正解决掉机士在鲁瓦拉废地中突进。她自己坐在她的亲卫队「」所抗的轿子上,几乎在队伍的正中央。俊美的亲卫队员扛著她的轿子,还毫无缝隙地包围她的轿子进行完美的防御。 身体能力当然不用说,头脑明晰,而且还要外表俊俏的男人,才能成为荠的亲卫队员。只是完全不过问家世跟身份是荠的做法。她讨厌丑陋的东西,不允许不美的人在旁随侍。不过就算丑陋,要是很有能力,她还是会加以使用。 七六旅团有俊美健康又强的男人,和不俊美但健康又强的男人所组成。当然,每个男人都崇拜者荠。 因为荠露易丝·迪斯提亚利斯是公主? 这也是原因之一吧,无法说无关。迪斯提亚大公家的尊贵血统给了荠美丽的外形,给了她魔性。各种各式各样的天赋之才,还是不能说跟血统无关。 但不光是这样。荠从幼年就成为军人,从以上校身份来指挥连队开始,并不是大家都跪倒在她面前。也有人侮辱她,表面上看起来很有礼貌其实内心都在轻视她,这是大部分将士的态度。 她展现能力让所有人认同。 将兵们一定都感到出人意表,荠重视的并不是魔性。 魔性的确是能当王牌的力量,但光靠魔性无法打赢战争。将士们都这样想,她知道这件事,也理解将士们的想法是正确的。 第一点、设下适合目标。 第二点、适材适所、 第三点、让将士发挥实力。 让将士胜利,得到坚定的自信,让将士有荣誉心,这是她全心投入的工作。 即使沾满泥土依然要站在最前面,和颜悦色地鼓励将士。看著年幼的她接连发出指示,将士们会有什么感觉,会怎么想。她当然是经过计算才做出这些举动。跟位于迪斯提亚西方的赛所进行的小规模战斗,跟南西方的托鲁梅斯特王国的纷争,她接连胜利。从晋升为少将并成为旅团长以来,她还有越过国境去敌国领土到处破坏。 她让将士们相信。 她是真正特别的真货,年幼的军神。 她成功做到了。 魔性笨蛋的笨姐姐一定无法想象。当然这种事情荠一定不会说出口,她以「要吸取关于战争的一切」这样的打算,拼命学习。跟笨姐姐不同。原本才能就天差地远,荠是完美无缺的天才,还有下功夫去努力。说实话,她也不想跟那个笨姐姐相比。 「我们的格局相差太多了呢。」 荠缩起下颚微笑著。 「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吧,笨姐姐。」 x 好一段时间没看到机士的身影。现在第一连队的进军速度比快走还慢一些,考虑到废地的地理条件,这已经是平常的一倍,算相当快。 甩开帝国军了,似乎可以这么说,不过要是脚步慢下来,可能又会被追上。 海迪所率领的百七班位置往前到靠近第一连队的最前方。边激励士兵边前进,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这里。 好,这是骗人的。 因为夹在中间的七六旅团冲了出去,第一连队刚好在第五连队正后方,而第五连队有公主在。 一想到这点,就一直想往前,实在无法忍耐。 快要到最前方了。这样乾脆在最前方拉著大家前进吧,海迪很年轻。大概比第一连队的所有人都还年轻。充满活力的自己当引导人,可以吧? 他觉得不错,应该也不会有人责怪他。 「少尉……!」 亚坦兵长用凶恶的声音叫住海迪,海迪没有停下脚步,转过头去。 「是是是!怎么了吗……!?」 「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亚坦兵长的凶恶脸庞和平常一样,但波路下士满脸胡须的那张脸流著汗。英俊的瓦鲁夫上等兵给人彪悍感觉的卢梅上等兵似乎没事。不过,马奇斯上等兵庞大身体正冒出蒸气。 「对、对不起!嗯、嗯……我会减慢速度!」 「别在意我,少尉。」 波路下士边擦著脸上的汗边露出微笑。 「我还可以。如果再来都这样,可能就会有点无法承受。」 「我也还没问题!」 马奇斯上等兵也这么说,可是海迪还是悲伤地把脚步调整成和第一连队的其他士兵相同。第一连队几乎追上了第五连队,公主就在眼前,身体却没有变轻盈,很遗憾地似乎没进到海迪的魔性会有反应的距离,但也不会很远,这样就足够了吧,足够吗?虽然不足够,即使不足够,也只能满足,也只能妥协。不然是要怎么办……? 海迪低著头,看著脚边前进。他的体力还剩很多。好想奔跑,想透过奔跑获得舒畅感觉。不行、不行、不行,不可以做出任性的行动。 「啊───」 卢梅上等兵发出声音,海迪转过头去。 「咦?」 「那个。」 卢梅上等兵指著前方。 「在我们前面的不是第五呢。」 「……咦?」 海迪重新面向前方。士兵们的头因为有树挡住所以看不太清楚,但前方是山丘,登上山丘的士兵就能够加以确认。 公国军的士兵人人都戴著头盔,头盔跟军服上的徽章能够分辨所属的连队───的确不是。 那并不是第五连队。 是第四连队的士兵。 「咦?咦?咦?咦?等等,咦?为什么?第四?咦?骗人? 不是第五连队?这、这、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我们的前面是七六旅团而现在七六旅团不在了所以前方应该有第五连队……咦咦咦咦咦!?为什么……!?」 「可能第五连队追过了第四连队。」 波路下士冷静地说道。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海迪笑了出来,为什么要笑?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应该是那样!?照常理想是那样呢!?咦可是为什么……因为这样的话不就表示那个,也就是公主不在附近……怎么会……」 「少尉……」 「什么事,瓦鲁夫……」 「该不会您在哭吧……?」 「我没在哭喔……不是啦怎么会……哈哈哈哈……这种事怎么可能哭……要是哭了就是脑袋还有很多地方都怪怪的……我也是个男人,不会哭喔,哈哈哈哈哈哈……好,要振作起来!」 海迪用全力揍了自己脸颊七、八拳,很痛,所以这下他真的要哭出来了。不过他重新振作起来了,硬是让自己镇做起来了。 「我没事……现在的我将灵魂奉献给百七班的各位还有第一连队,以及深爱的祖国……!」 「……奉献灵魂的对象会不会太多了。」 得到卢梅上等兵的吐槽,他反而很高兴。到先前为止,能够有人吐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总、总之,我会加油……!」 那完全就是强行军。小休息只有一次。午餐是边走边吃著口粮。途中听说队伍最后方的第七连队吸收伤者跟脱队的人,几乎是一半脱离远征军的状态。当然,所有人都很疲劳,但除了身体不适跟因为受伤而放慢速度的人以外,都有种其妙的活力,保持著开朗。到处传来歌声,从未间断。海迪虽然不太会唱歌还是跟著唱,把野蛮跟下流的歌跟同伴一起边唱边走,就会觉得很快乐。 该不会,远征军的士兵们精神开始出现异常? 或许是如此,八成根本不是正常的心理状态。那又如何。 每一步都会更靠近目的地。他们想要到达那里,就只差一点点,精神哪有可能不亢奋? 马上要就一决胜负。 漫长又痛苦的行军要结束。 不管什么样的战争等在前面,还是会有结果。 是生,是死。 是胜利,还是败北。 当然海迪他们打算胜利,打算全员存活。拿下胜利吧,无论如何都要胜利。都来到这里了。我们已经跟胜利没两样,海迪他们唱这歌,不能够太乐观这种想法有在脑海中闪过,可是士兵们的士气虽然有点像自暴自弃,但依然高涨,海迪现在不想泼冷水,害怕一泼水脚步就会停下来。 快到下午四点时,前方传来要划破天空的剧烈欢呼声。远征军的先锋终于离开了废地。肯定是那样。 「呀哈哈哈哈哈……!」 波路下士发出很有趣的笑声,还拍了拍海迪的背。海迪也跟著笑了。像是食人老虎的亚坦兵长也笑了,瓦鲁夫上等兵那张严肃又工整的脸也滑稽地笑出来。身材高大的马奇斯上等兵笑声跟咆哮没两样。卢梅上等兵边笑得跟白痴没两样,边拿起水壶来喝。那里面一定不是水,不过没关系啦! 「迪斯提亚公国万岁……!」 「万岁……!」 「帝国军根本不是对手……!」 「帝国这混蛋……!」 「前进!前进……!」 「万岁……!迪斯提亚公国万岁……!」 大家自然地加快脚步,忘我地避开树木,爬过地上根,跳过坑洞。 视野变得辽阔。 终于穿过了废地。 由夕阳照的黄澄澄的农地另一头耸立著城墙。那是法拉斯城。 前头的部队也还没到达法拉斯城。不─── 右手边。 数千人凝聚成一个团体,气势万钧地正要逼近城墙。海迪刚觉有人打了他巴掌,甚至比自己打的时候还有效。一瞬间狂热就消退了。 「七六旅团……!」 第五章 发生什么事都不是问题 i can’t stop loving you 「荠……!」 樱就站在追过第四连队,位于队伍最前端的第五连队最前方。她算是很自制了。超过第四连队之后,她小心地不把露露奇娜、基吉可和第五连队拋下。没有奔跑,只有快步走。即使觉得不耐烦还是忍耐下来,可是一离开废地,她就再也按耐不住。 远征军原本就是尽量选择直线前往法拉斯。樱也清楚这件事,一离开预定的路线,第五连队的佛路库雷上校就拼命地拉回来,所以樱也乖乖听从。也就是说,樱走著最短路线,在不给其他人添太多麻烦的范围内,用最快的速度冲刺。 明明是如此,却有人已经朝法拉斯城墙冲去。 荠。 七六旅团选择比樱等人还绕更多远路的路线,却被他们抢先。 樱向前奔跑。露露奇娜虽然有阻止她,但她没有理会。因为是耕地,所以很难奔跑,速度无法提高。用力去踢地面把冲击加倍反射的魔性会带来反作用力,利用这点不断把身体往前推就是樱的跑法。可使地面很柔软的话就无法好好利用。不管怎么跑都不行。 输了,她这么想著。 突然她的脚不听使唤。 「啊……」 樱往前扑进还没收获的麦田里。虽然没有很痛,身体却使不上力。 她转过身来躺著,仰望太阳尚未完全西下的天空。 露露奇娜和基吉可呼唤著樱的名字。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好想沉下去。 就这样沉入地底。 她很清楚,这种事情做不到。 「……不能这样,我。」 她很清楚,不能这样下去。必须想点办法,必须好好振作。要考虑后再行动,要有所成长,要变成大人,要变得更优秀。 她很清楚,荠虽然看起来是那副样子,还是有在努力。虽然有傲慢跟孩子气的地方,荠自由就偷偷地在努力。这种事情大家都知道。 可是荠是笨蛋,脑袋明明很聪明,为什么会那么笨?根本不需那么把樱当作竞争对手。如果不喜欢樱,只要无视就好。根本无须在意。樱就是那么没有价值。 父亲多里安大公从没有对荠说出你没意义或没价值之类的话吧。为什么?因为并不是那样。父亲对谁都不温柔,但他不会像对待樱一样对待荠。其他的兄弟姐妹也应该没有受到跟樱一样的对待。为什么?因为只有樱毫无价值。 樱一定从根本就不如人。欠缺重要的东西。 『思考吧,樱丝提亚莉斯。』 父亲虽然瞪大眼睛,明明面对著她,那双仿佛根本没在看樱的眼睛,却还是正注视著樱。 『你本身没有任何价值,你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没任何价值,有没任何意义的你,为什么活著?』 『好好思考,樱丝提亚莉斯。』 『你没任何价值。』 『没任何意义。』 『为什么?』 『你为什么活著?』 「……为什么?」 反而是樱一直很想问,想问父亲。 多里安大公───父亲大人您是怎么想? 我为什么活著?为什么要让我活著?如果没任何价值有没任何意义,乾脆杀了我不就好了?做不到?因为不能杀了我所以我才活著?为什么要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要那么恨我?我做了什么吗?就算没做什么也不行吗?不愿意认同我吗?到底要做什么?要怎么做您才会原谅我? 就算问了,父亲也回答不出来吧,不可能会回答。 樱在露露奇娜追上来之前就爬起身来。在再次被呼唤以前,她注视著代替她背著像鸟展翅的特殊武装具「不死鸟」冲过来的露露奇娜,露出了微笑。 「没事,单纯跌到而已。」 「……樱大人?」 露露奇娜停下脚步,露出诧异的表情。基吉可率领著人偶跑过来。不管是露露奇娜,还是基吉可,八成都打从心底担心樱,真是令人感激,重视这种没有任何价值的人,并不是没有在感谢他们。但是,为什么?并不是说他们的心情没有传达给樱,樱却无法高兴,无法满足,樱的身体从头顶到脚尖都还是冰冷的。 我还真是过分,樱这么想,露露奇娜和基吉可都应该得到更多回报。虽然因为可恨的魔性没办法牵起她们的手,樱起码该打从心底对她们说出谢谢。 乾脆现在说看看? 「谢───……」 想要打铁趁热,樱却感觉自己的脸僵住。说不出口,不可能说得出口,因为不是真心的,就不该说出来。 差点要做蠢事。首先现在根本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战争,战斗,虽然输给荠,但是战争才刚开始。 「跟我来。」 樱只说出这句话就转身背对露露奇娜。 「───嗯!当然!我很乐意……」 露露奇娜的声音参杂著喜悦之情。总觉得好像骗了她,樱的胸口传来痛楚。 「嘎噗。」 刚才基吉可大概跌倒了,樱没有回过头去,而是继续奔跑。 七六旅团马上要蜂拥至法拉斯的城墙。荠会使用那个吧。樱看著城墙上一字排开的机士。 一瞬间想著,还真多啊。 x 地面震动的声音越来越近。海迪转头一看,骑兵的集团从废地中跳出来,像是推开步兵似地奔驰。第一连队的核心部队,由连队长罗兰·达多留亲自率领的达多留中队。达多留上校在队伍的最前方,后面跟著埃米尔·布流雷上尉,骑著黑犬鹿的拉利·尼卡中尉也在队伍中。 骑兵的速度果然很快,一眨眼就追上了。气势上感觉会直接冲出去,达多留上校却让马慢下来。海迪混在第一连队的先锋部队中。要进行攻城让骑兵部队突出在队列外也没有意义。 「哟,少尉……」 「达多留上校……」 「七六旅团速度还真快……!那个小公主挺有两把刷子嘛……!」 这时一匹黑犬鹿朝著达多留中队高速接近。当然那不是野生的黑犬鹿。上面有人骑著。明明穿著军服,却简直像是女性───不,可是女性的军人除了大公家的人以外不可能存在,果然是男性……吗?目前还搞不清楚。 「上校……!」 「这不是克雷卡少校吗……!怎么了……?」 「有很多事情弄明白了……!摩洛士官长说他目击到之前离开法拉斯的敌军部队,那是伪装!并不是机士,而是人类……!」 「啊啊……!?那是怎么回事……!?」 「让人类穿著机骸,好假扮成机士吗……!?」 布流雷上尉说完,克雷卡少校就点头。 「就是那样,布流雷!虽然理由不明,敌人让相当数量的居民从法拉斯离开……!还有,大部分的机士恐怕还在废地里!光我所掌握的数量也有七千到八千……!到目前为止的战斗,减少的数量是三、四千左右吧!?城里应该还留有两千到三千……!」 「咦咦!?可是,那个……!」 海迪忍不住插嘴。 「城墙上有非常多呢……!?因为那样一字排开……!」 布流雷上尉瞪了他一眼,本来他有觉悟会被骂,但是却没事。 「……的确很奇怪!法拉斯是四边都有两公里的城墙。假如一边两公里的城墙上配置千人,四边要四千。可是实际上一边千人根本不够,真的要防守最少也要一倍,不,三倍。如果要有万全准备,那需要两万。事实上,法拉斯应该有配备两万名机士。」 「那种密集度……!」 达多留上校在马上凝视著法拉斯城。 「光是正面的城墙就有五千呢……!」 在废地的战斗中,帝国军起码失去三千名机士。表示剩下一万七千人。西利鲁·克雷卡少校说,废地中最少还有七千名机士。这样剩下一万。所以五千名机士挤在正面的城墙也不奇怪,计算上是这样,但克雷卡少校又说留在城里的机士是两千到三千,果然很奇怪。要居民离开也很令人在意。 「要开始了。」 尼卡中尉用下颚指著已经很靠近城墙的七六旅团。 「不,对方先射击了。」 「哇……!」 海迪忍不住叫出声来。城墙上的机士对著七六旅团射出大量的箭。不过有些奇怪,那是─── 「不是弓箭……!?」 「是啊……!」 达多留上校跟布流雷上尉同时大喊。没错,那个箭的轨道,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射到七六旅团。但如果是弓应该会更弯曲的飞行,而且能够连射。刚才一起射击完就结束了,没有继续。 帝国军的丙机士是装备弓箭跟杓剑的弓兵。 那并不是,如同布流雷上尉所言,是用弩来射击。 「来了吗……!」 克雷卡少校拉著缰绳让黑犬鹿像跳跃般地急速掉头。 「什么───」 海迪惊讶地转过头去。 远征军还在持续离开废地,就在队伍的外侧,与其说是黄土色,找到夕阳看起来比较像鲜红色。机士,机士从黑色的废地中的树木之间涌出。海迪忘我地停下脚步。不光是海迪,波路下士及百七班,其他的步兵,还有骑兵,脚步几乎都要停下来了。 「别停下来……!」 达多留上校立刻拔剑挥舞,刺激马匹。 「第一连队前进……!到临死之前都要紧跟著我……!」 达多留上校的马奔腾起来,简直像一阵风,而且是热风!那身影,上校的背影抓住了心脏,如果不跟上就不是男人了!让人有这种感觉,海迪,不对,是海迪等人齐声大吼。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都争先恐后地追随达多留上校。 「骑兵跟著上校……!各小队成一列纵队……!」 布流雷上尉拼命要控制士兵。中队长、小队长之类想要回应,但士兵们完全激昂起来。 海迪也无法压抑自己。总之要跟著达多留上校!上校叫我们要跟著他!必须跑到生命终结为止!达多留上校的声音和身影,有著会让人那么想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很帅!男人都会想变成那样。如果无法变成那样,起码要为上校而死。死一点都不可怕! 「喔喔……!喔喔喔喔……!」 海迪边毫无意义地大喊边奔跑。即使情绪很激动,脑海的一角还是在想著可怕。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像这样失去理性。应该说让人失去理性的这种状况,上校身为指挥官的能力很可怕。 要是在这种状态下战斗,只要说一声去吧,马上就会笑著进行突击,抬头挺胸从容赴义。 只是,现在的第一连队一定很强,没有会输的感觉。大概全员都有这种感觉,任何人对胜利都深信不疑。 觉得不管有什么事都会赢,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人低下头去。虽然没有低头向下,但太过令人惊讶的事情让海迪瞠目结舌。 「啊啊啊啊!?好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x 「全员,挺身保护荠大人……!」 安特留·巴鲁马一发出怒吼,拿著盾牌的前卫步兵边前进边举起巨大盾牌,亲卫队「」的精锐们各自摆出自己觉得很棒的姿势,在荠面前筑起人肉盾牌。 从法拉斯城的城墙上射下的弓失只有刺中前卫步兵的盾牌,或是被盾牌弹开。荠当然预料到会这样,完全没有动摇的样子。她也早就发现城墙上的敌兵很奇怪。乍看像是机士,但不对。 那是人类。 当然帝国军也有人类的士兵。 不过人数没有很多。基本上战斗人员时穿著机骸,外表像人又非人的生物,机士。虽然有为了操控机士而混入机士当中的人员,还有执行保护重要人士等纤细任务的人员,这仅只于例外。 所以,有那么多的人类士兵在帝国军中,依照常识来说不可能。 而且他们穿著机骸,起码是像机骸的铠甲,伪装成是机士。 或是被逼著那么做。 荠一眼就看穿那并非老练的士兵,甚至是门外汉,八成连士兵都不是。到荠这种程度,光是看到队列的样子,这种程度的事情根本一目了然。之所以不是拿弓,而是拿弩,是因为弩连笨蛋都能击发吧。 笨蛋们没有充分拉弦就射击,七六旅团连轻微的损害都没有。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打算,但是游戏结束了。 荠会让游戏结束了。 「巴鲁马,要去了喔。」 荠一从轿子上下来,巴鲁马就露出洁白的闪亮牙齿勇猛地冲过来,然后跪下。 「是……!承蒙您这次也选巴鲁马,我真的,真的万分欣喜……!」 「目前选你最省事,就只是这样,你可别搞错了。」 「了解……!我巴鲁马发誓会献上全部心力来达成荠大人的期待……!」 「后退!」 荠一下令,亲卫队员们就迅速地从荠和巴鲁马周围离开。亲卫队员们全都用羡慕的眼光看著巴鲁马。可是因为嫉妒而没有听从荠的命令的人,还有没能马上反应的人,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都成为了亲卫队员,当然理解这种事。 荠把身体往后弓,接著把手放到巴鲁马的额头上。 「高压与傲慢的恐怖缝隙……!」 黄绿色的瞳孔发出大量的光芒,银发像是被风吹拂似地飞舞。力量,魔性的力量从荠的身体深处喷发,扩展到全身。 「嗯……唔……!」 独特的感觉袭击著荠。这该怎么表现才好?说到相似的东西,因为没有格调所以从没跟别人说───小水,就是小便。忍著小便,忍著,忍到极限才放出───就跟那时的感觉有点像。 应该说是把那种感觉变得更强,强烈数十倍的感觉。虽然想上,忍不住地想上,但不想上。可是又不能不想上。然后终于上了。这种的数十倍! 为什么会这么苦闷? 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好想停下来,停下来比较好,却停不下来。荠想叫出来,可是又不叫出来,她有身为公主的矜持。 「……呼……呜……!」 咬著牙,不能出声,表情也不能改变。 啊啊,可是,不行了,飞,要飞了。 「哈……唔……嗯……!」 力量在荠的体内流窜,粗鲁地乱冲,这是多么凶暴的力量,如果不是荠可能就无法忍受,可能就无法控制。没错,控制,把这股力量传给巴鲁马,让力量流到巴鲁马身上。 「呼喔喔喔喔喔!荠大人!荠大人……!我感觉到了……!荠大人的力量!这是……!荠大人自身……!我巴鲁马现在……!和荠大人合为……!一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多么地幸福……!」 巴鲁马的双眼、嘴巴、鼻子都发出光芒。 「───呜……啊,嗯嗯……唔……!」 荠把所有力量都发出来,全部都灌进巴鲁马的体内,然后她后退几步。脚步不稳,就快要晕倒,但还是得挺直腰杆。 荠露易丝·迪斯提亚利斯是多里安大公的女儿。 历史悠久的迪斯提亚公国的公主。 『荠露易丝。』 父亲虽然 瞪大眼睛,明明面对著她,那双仿佛根本没在看荠的眼睛,却还是正注视著荠。 『思考吧,你本身没有任何价值,你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父亲在看著荠。 『没任何价值,又没任何意义的你,为什么活著?』 当然是为了父亲,还有为了公国! 年幼的荠立刻回答,父亲听了,眯起眼睛微笑。 『你是聪明的孩子,荠露易丝。帮忙父亲,得到价值跟意义吧。』 荠当然打算那么做。父亲对她有所期待。还说荠是聪明的孩子。父亲给了荠评价。───但是。 有件事荠很在意。 不管怎样都很在意。 父亲从没有触摸过荠。连那个笨姐姐,在魔性显现之前,父亲都有摸过她的头。不对,不只是摸,父亲抓起笨姐姐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因为不那么做,笨姐姐只会胆怯,根本不敢看父亲。父亲明显在生气,荠幼小的心灵想著,为什么姐姐要那么让父亲生气。父亲为什么要去管那么蠢的笨姐姐? 另外,荠还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母亲都没有出现?为什么都不来跟荠见面?是不爱荠吗? 荠偷偷寻找母亲。花了千方百计,在两年前,终于能跟母亲相见。不,正确来说,是见了母亲的脸一眼。 那瞬间,荠终于了解父亲回去管笨姐姐的理由。 母亲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明明已经快五十岁,却一模一样。 像是滴下玫瑰露的头发还有眼睛的颜色,脸形,体形,身高,一切。 樱丝提亚莉斯───母亲和笨姐姐长得如出一辙。 荠仰望巴鲁马。 巴鲁马依然跪在地上,但现在的他比荠要来的巨大多了。 变大了,逐渐巨大化,不,已经很巨大。身上穿的军服爆开,内衣裤跟鞋子也裂开。巴鲁马现在是全裸。荠更在后退,不这样做巴鲁马恐怕会压扁她。 经过锻炼,把赘肉去除,全身每个角落都晒黑的巴鲁马,他的肉体变大,变大,变大,变得更大。 七六旅团发出欢呼声。 巴鲁马的巨人化总算结束了。 「荠大人……!」 身体很大所以声音也很大。 巴鲁马站起身来。 身高八十梅特尔以上。 身高变成十倍的巴鲁马有十人份的力量───当然没有。 是百人份的力量。 不,甚至是以上的力量。 「请对巴鲁马下令……!荠大人……!」 「根本不用说吧。」 荠单手插腰,另一手指著法拉斯。 「去把法拉斯城拿下……!」 「遵命……!」 大巴鲁马为了不踩扁七六旅团便巧妙地避开,边跳著开始冲刺。 一瞬间就逼近城墙在进行跳跃。 「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左脚踏到城墙上后,他挥舞右脚把周围的假机士全都踢飞。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巴鲁马抬高大腿,把比出手刀的左右手交互前后,在法拉斯的城墙上奔跑。 假机士们抱头鼠窜。大巴鲁马没有特地瞄准个别的甲机士来踩或是踢。就只是奔驰。光这样假机士就陷入大混乱。有想要逃而撞在一起,或是因为推挤而从城墙上摔落的假机士。还有无法完全逃走,被大巴鲁马一脚踩扁的假机士。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啊哈哈!啊噫噫噫噫噫噫……!」 一个人。 虽然说巨大,光一个大巴鲁马就踩躝了法拉斯城墙上的假机士。 七六旅团当然备有攻城兵器,可是有重量体积有不小的攻城兵器不搭载到重型车辆上就无法运送。或者是运用大型的攻城车辆。重型车辆跟大型攻城车辆都无法穿过鲁瓦拉废地。实际上,七六旅团只带了组合式梯子跟小型的攻城锤这种便于携带的攻城兵器,其他全部都放在耶路瓦拉。 因为没有必要。 只要有荠的魔性「高压与傲慢的恐怖缝隙」,和藉由其强大效力来巨人化,绝对服从她的命令,宣誓对她效忠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由她所认可的亲卫队「」的队员,根本不需要攻城兵器。 「荠大人……!荠大人……!巴鲁马、我巴鲁马……!感到很幸福……!能够生在这个世上……!能够跟荠大人相遇……!藉由荠大人的力量……!帮上荠大人的忙!巴鲁马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喔喔喔喔喔喔……!」 大巴鲁马在法拉斯的城墙上转身,抬高右手,放低左手,让脚微妙地交叉。似乎是某种姿势。虽然搞不太清楚,不过他是笨蛋。脑袋绝对不差,却太蠢了。 包含这种地方在内,也不是说不惹人怜爱。双腿之间的东西虽然有点那个,但巨大化一定的全裸,与其感到害羞,不如正正堂堂还比较让人喜欢。 荠挺著胸露出微笑。 「很好喔,巴鲁马。」 「真是令人感激……!令人感激的幸福……!呜喔喔喔啊啊啊啊啊……!」 「队长……!」 肤色白皙的亲卫队员塞德里克·梅纳德流著泪大喊。 「虽然很不甘心……!但现在的队长是最棒的……!」 「队长!」「队长……!」「您是最棒的,队长……!」「最棒的……!」「最棒的……!」 亲卫队员们开口大声赞扬大巴鲁马。然后这些赞扬当然会在下一瞬间,变成百倍、千倍、万倍加注在荠身上。 然而在那之前,背后传来紧迫的声音。 「荠大人……!敌方部队从废地出现……!」 「───你说什么……!?」 荠立刻转过头去。就在她转过头去的前一刻,梅纳德发出「哈哇!?」的奇怪声音。 「城、城门……!?」 「唔……───」 荠倒抽一口气。把城门打开了?敌人自行打开的?连荠都无法预测到这种状况。居然会在这种时机开门,到底是打什么如意算盘。平常的话她会瞬间想到好几种可能性,那才是荠。可是这次不同,想不到任何事,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呆滞地浪费时间。 「梅纳德!」 荠跳到轿子上。 「是、是!荠大人……!」 包含梅纳德在内的亲卫队员连忙抬起轿子。想要用这双眼睛更加确认状况,荠在轿子上又站起来。 「不是士兵……!?」 打开城门冲出来的是机士那还能够理解。可是那种打扮,该说是村民样式吗,还有农民样式的人,每个看起来都很贫穷,里面甚至有女人跟小孩,怎么看都不是士兵。 单纯的市井小民边发出悲鸣边蜂拥而至。 荠───荠露易丝·迪斯提亚利斯居然犹豫了。 该怎么办?敌人───不,那是敌人吗?他们不是敌人,这点很明显。他们一定是被敌人利用。八成跟城墙上的甲机士一样。荠是在看穿了一半的情况下让大巴鲁马去攻击城墙。知道不是机士而是人类,还让大巴鲁马杀了假机士。现在还需要踌躇吗? 「呜喔喔喔喔……!这是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巴鲁马抱头大喊。 荠瞪大眼睛。没错,就算那些单纯是市井小民,就算他们无罪,也不需要在意,如果会造成妨碍就要扫除,必须要排除。 啊啊,可是太迟了。判断晚了一步。况且七六旅团本来就离法拉斯很近,接近到 只剩下数十梅特尔的地方。 空手的男女老幼袭击七六旅团的强健士兵。不,他们只是在逃跑,大概是遭到追赶,然后七六旅团在逃跑的方向上。眨眼间男女老幼跟七六旅团整个混在一起。接著当然─── 没错,当然。 如果要这么做,不做到这种地步就没有意义。可是荠办不到,就算有想到,他也无法实行,这实在是太不人道的策略。 男女老幼的后方,机士们排好列队,就像在研磨利牙一样。 「……中计了。」 荠咬著嘴唇。 机士和男女老幼混在一起进攻,七六旅团的队列本来就不整齐,这下会简单就遭到撕裂。 x 樱知道荠的魔性,所以巨人突然出现,她也没有感到惊讶。为什么是裸体,她这样想,而且得注意别看到不想看的地方,感觉很不舒服,但也没有让那么巨大的人穿的衣服吧。没办法。全裸的巨人虽然没有让她吓破胆,机士从废地像虫子般涌出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接著法拉斯的城门敞开更让她吓了一跳。 城壁上变成巨人的独占舞台。那个巨人很轻易就能进到城里吧,然后一定会为了七六旅团从内侧把门打开。那么庞大的巨人,这种程度的事情一定轻而易举。七六旅团从巨人开的门冲进城内,一口气压制整个城市。那就是荠的计画,那种事情樱也能看得出来。 然而在巨人开门前,门就打开了。怎么回事……? 「呜喔喔喔喔……!这是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人用双手抱头大喊。 虽然看不太清楚,七六旅团整个乱成一团。是敌人从打开的门跑出来了吗。那样的话巨人就毫无办法。怎么看都有十五梅特尔以上的巨人,那巨大的手脚无法只帮助己方排除敌人。 然后,敌人也从废地而来。 什么战略战术策略,樱不太懂。 可是她总觉得───能够看得清敌人的目的了。 「露露奇娜!把不死鸟给我……!」 「───遵命…….!」 露露奇娜飞奔过来,她动作灵活地卸下不死鸟,再让樱背起。樱边自己扣上扣具,边不时瞧著跟敌人混战的七六旅团。 「咕呜呜呜呜……!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人从城墙上跳下来,他准备要迎击从废地跑出来的机士吗。七六旅团的混战仍未止息。 终于把扣具都扣上,樱试著摇晃身体。位置不会歪掉所以没问题,但是很重。实在太重,已经到了疼痛的程度,全身,仿佛肌肉、骨头、血管、神经,全都发出悲鸣。 即使如此,只要能够忍耐住这股疼痛,不管多重的东西都不会压扁樱。魔性让樱不会受伤,就算头晕,就算内脏好像全部翻搅在一起,就算脑袋变得很奇怪,也还是要忍耐。 「───呜……嗯嗯嗯嗯嗯嗯嗯……!荠……!」 敌人的目标大概是荠。 不知道理由,战术上这是惯用手法吗?樱无法判断。但是敌人的矛头八成是指向荠,一定是试图杀了荠。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不计代价。即使机士全灭也要杀了荠。用全部兵力去做交换也要让荠断气。这肯定是敌人的目的。樱这么确信。 「要杀……!就冲著我来啊……!」 荠实在是很讨厌。 但是,不能让敌人杀掉荠,因为是妹妹?不知道。妹妹、哥哥、姐姐、弟弟、父亲、母亲───家族这种东西樱实在搞不清楚。 可是与其让荠先死掉,樱觉得自己死掉还比较好。他无来由地这么想。 人偶奇努可走过来轻轻一跳,爬到不死鸟上。 稍微往身后一看,基吉可以前扑的形式摔在地上。又跌倒了吗。 露露奇娜用右边的拳头打著左边的手掌。 「樱大人!就算您要责骂,露露奇娜还是要跟您一起去……!」 「我只说一句。」 「什么话!?」 「死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是…….!」 「……笨蛋。」 小声说完,樱开始冲刺。不久前只要樱说别跟来,露露奇娜跟基吉可就会乖乖遵从。现在却变得很自大,都不听话了。都是少尉的错。 海迪·巴兰。从那位年轻少尉忤逆樱开始,连露露奇娜跟基吉可都受到影响,也要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明明不希望她们跟来,如果受伤要怎么办?如果死掉呢?她们跟只要忍痛到最后就不会死的樱不同。 全部都是少尉的错。 你要负起责任喔。 她很清楚。 少尉已经不在了。不是,没有不在,只是不是侍卫官了。跟樱没有任何瓜葛。这样就好,要是待在樱的身旁,少尉一定会死。就算拥有魔性,总有一天还是会失去性命。所以对少尉来说变成这样很好。 当然,对樱来说也是。 樱奔驰著,猛烈地奔驰著。每踏出一步,膝盖、腰、背部、肩膀,到处都传来比剧烈疼痛还更痛的痛楚。脑袋沸腾,整个要爆开了!她想著自己居然没有失去意识。痛到总觉得开始变得奇怪,不是,或许早就变得奇怪了。 「让开……!」 樱边对著东跑西窜的七六旅团士兵跟穿著农民衣服的男女大喊,边拔出单刃大剑。士兵跟农民看到樱都让出路来,没要让路的只有黄土色的机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樱把单刃大剑刺进机士的胸口,直接顺势撞到机士,接著用身体去撞另一边的机士弹飞它,再踢飞另一名机士。 「喝啊……!」 露露奇娜对机士使出飞踢。 奇努可抓著不死鸟。 前进,不断前进,穿过士兵和农民之间的空隙,打倒机士前进。 荠在七六旅团的正中央。应该由那个什么亲卫队「」在保护。 没有很远,马上要到了。 「嘿啊……!」 再挥下单刃大剑斩杀机士之后,樱就快维持不住姿势了。有东西在拉她,从后方。 露露奇娜打倒机士后大叫。 「───樱大人……!敌人……!」 不死鸟,机士团团抱住不死鸟。奇努可从不死鸟上下来,应该说掉下来。 疼痛虽然能忍耐,但这样下去会倒下。樱立即把单刃大剑刺到地上来支撑,但这只是拖延时间,露露奇娜也正被机士包围,无法马上赶过来。 「这样的话……!」 樱用左手握著单刃大剑的剑柄,右手以要把扣具扯坏的力气解开扣具。不死鸟跟机士们一起摔在地上,但没什么关系,武器有单刃大剑,腰间也挂著单刃剑。 奇努可是去了哪里。基吉可有追上吗。但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情的时候。 樱从后方用单刃大剑把包围露露奇娜的其中一名机士一刀两断。 「不是说要跟来吗……!?别拖拖拉拉……!」 「对不起……!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露奇娜用正拳一口气打飞两、三名机士。 「───敌人好像对我们很有研究……!?」 「跟我无关…….!」 樱挥舞著单刃大剑前进。单刃大剑虽然早就变钝,可是不能斩也不要紧,只要能推开敌人就可以了。 前方有穿著闪亮军服的集团。是亲卫队。然而说是集团也没有那么密集,大概在变换成密集队形之前,机士就攻进来了。亲卫队员各自,或是联手要排除机士,但并没有成功。 机士们进到亲卫队的队伍中。 「那孩子她 ……!」 即使拥有魔性,头脑再怎么好,付出的努力常人无法比拟,和年龄不相符的战略家,指挥官,她也还是十三岁。 身体就只有十三岁。 仅仅是柔弱的少女。 和樱不同,甲机士的重枪能够轻松贯穿那孩子的身体。乙机士的钝剑能够简单地打破那孩子。如果让机士们拿的杓剑砍到,那孩子就会死。 樱把钝剑又弯曲的单刃大剑丢掉。他从腰间拔出容易使用的单刃剑,要赶到那孩子的跟前───但是,亲卫队硬要把队形变的更密集,机士跟亲卫队员们黏在一块,变成互相刺跟砍著对方的状态。完全没有空隙。该不分敌我把全员都撂倒前进吗?不过樱所弹飞的亲卫队员或机士可能会伤到那孩子。那孩子可能会这样死掉。 双脚无法动弹。 「可──────恶──────啊──────……!」 巨人正用壮观到愚蠢的规模在大闹,他抓起机士丢掉再抓起机士再丢掉,但它的体积实在太大。跟用空洞很大的筛去捞沙子,会从缝隙中溜走一样。没办法阻止全部的机士。如果是人类可能会害怕巨人的存在而逃跑,起码会感到胆怯,但对方是机士。就算同伴被踩扁,还是被抓起来丢,机士们还是会心无旁骛地突击。七六旅团从前后遭到夹击,整个乱七八糟。 可能───没办法救她。 『你没任何价值。』 父亲的声音响起。 『没任何意义。』 父亲虽然瞪大眼睛,明明面对著她,那双仿佛根本没在看樱的眼睛,却还是正注视著樱。 『为什么?你为什么活著?』 「……对不起。」 身体丧失力气,樱几乎要蹲了下去。 可能已经不行了。 不是。 从一开始就没用。 因为樱没有任何价值,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没有活著的意义。 公主……!就是这么没用,太没用了,才会听见不可能听见的声音。 「公主!公主!公主!公主─────────……!」 「少尉……!?」 露露奇娜说出这句话,不是听错也不是幻听。 少尉。 这时樱才注意到地面震动的声音正在靠近。一转过头就看到骑兵集团,那是第一连队。连队长罗兰·达多留上校亲自率领通称达多留小队的骑兵们,正扬起尘土狂奔而来。追过第五连队,还有在第五连队后面的第四连队。如果是马的脚力应该不是不可能。啊啊,可是不只是骑兵,基吉可,基吉可正有人偶部队搬运,不,实际上是她命令人偶来搬运,但看起来就是人偶在搬运她。 还有,最前方。 跑在最前方的不是骑兵。 好快,太快了,人类不可能跑那么快。普通人肯定没办法。 他办得到。 因为有基吉可在。 这里还有露露奇娜也在。 以及,樱也在。 有那么多魔性拥有者在场,他可以奔驰的比风还快吧。 奇努可在樱的脚边跳跃。 不想要叫他的名字,因为叫了一定会无法再忍耐。虽然樱不知道自己在忍耐什么。但是她有在忍耐,不继续忍耐的话一定连站立都无法做到。 「……少尉。」 不过,不行了,已经压抑不住。 「海迪·巴兰……!」 x 第一连队转眼间就追过前方的第四连队,还有跟第四连队混在一块的第五连队。话虽如此,达多留上校等人其实还是有控制马的速度让步兵能够追上。海迪一开始就这么想,看来八成也是那样没错。不过速度会不会太快。 要说什么太快,就是海迪。很快很轻巧。身体太轻盈了,感觉不是长了翅膀在飞般地轻盈还有快速。───这个感觉是。 可行,他这么想著。真的可以冲出去吗,连思考这件事的时间都没有他就冲出去了。 海迪一口气追过骑兵们。 接著前方就有正在被搬运的人。不是人,根据个人观点看来或许是很可爱,但是跟人类差不多大小的大型人偶部队,正在搬运胸部摇晃著的女性。女性转过头来。 「啊……!海迪先生……!」 「基基基基基基基基吉可小姐」 不行虽然很好可是这里是战场却做那种打扮可以吗,在平常的侍女服上装著铠甲,这是之前海迪也见过的服装,兴奋成这样也有点过头,但是隔了一段时间才有看见的破坏力实在惊人!说明白点,就是胸部!胸部胸部胸部!为什么能那么隆起又摇晃著,那是大胸肌吗,是脂肪吗,搞不太清楚不过是什么都好,总之很厉害,看著不该看的地方,所以要别开视线,不,根本办不到,试著不去看这种事,因为想看而且又看到了……! 不对现在不是这种时候!海迪也很明白,这种程度的事情。什么这种程度,根本不是程度的问题,明显地有更重要,非常重要的事情。 前方是七六旅团,正在战斗,陷入混战。 她在那里。 她。 使用这种第三人称代名词令人有所顾忌。 是在做梦吗?或许是梦,的确连梦中都见过。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想见她? 曾经好想见她。过去式!终于能见面了! 「公主……!」 即使叫出口也还是不敢相信。真的吗,那是真正的公主吗。因为好像有点歪斜?是眼泪,海迪正在哭泣,眼泪让他没办法好好看见公主。 「公主!公主!公主!」 海迪脱掉麻烦的头盔,用手背拭去眼泪。公主。果然是公主,没错,那个公主并不是幻觉,幻觉不可能重现公主到这种地步。 「公主──────……!」 「少尉……?」 海迪这时才发现公主的身旁有一名少女。少女,该说是少女吗,总之是露露奇娜。露露奇娜转头看著他。对不起,完全没有注意到你!总之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因为,是公主!公主在这! 公主回头了! 看著我! 哇!眼神对上了!骗人!怎么会!能跟公主眼神对上!一直见不到她。一直好想见她,想见她到无可救药,想见她到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想见她,想要试著见她,却没见到。明明一直都无法见面,终于!总算!见上面了! 「……少尉。」 然后,然后───然后! 连名字都叫了,而且还是全名!她呼唤了名字!公主呼唤了海迪的名字! 沸腾,血、肉。喜悦,精神、肉体、灵魂。能够生下来能够活著真是太好了。得到了回报。啊啊啊该怎么说,愿望实现了?愿望真的实现了?海迪的世界完结了。完美无缺,已经什么都不需要,海迪什么都不需要。因为能够跑的遮么快。公主就在身旁。海迪已经什么都不需要。公主呢?有没有什么能帮公主做的事情?为了公主什么事都愿意去做,什么都想做,不管多么困难海迪还是会完成。海迪有这么做的义务。这种绝对的幸福和感动,都是公主给予的。 虽然海迪做什么都无法相抵,但起码想要做点什么。 「什么……!我该做什么……!?请对我下令,公主……!」 「救荠……!」 樱说出口后像在说糟了似地皱起眉头。那表情也是非常惹人怜爱! 「了解……!」 虽然不太了解,不过了解了。荠,法拉斯远征军副指挥官。荠露易丝·迪斯提亚利斯,公主的妹妹,这样啊,总觉得好像能理解,原来是 这么回事。 海迪跑过公主的身旁,飞进和机士混在一起的七六旅团。不是冲进去,而是跟字面一样飞进去。机士、七六旅团的士兵、穿著闪亮军装的旅团长直属亲卫互相推挤,互相残杀,连一丁点缝隙都没有,所以即使是现在的海迪,要冲进去也是很困难。所以他跳到非常高的地方,说起来也只是五梅特尔左右。海迪在空中俯瞰。现在的海迪不只速度快,不知能跳得高,还能看得见,一瞬间就能辨识。海迪在空中拔出瓦帕,瞄准机士落下。踢了机士的头顶,再踢另一名机士的肩膀,又踢了另一名机士的头,藉以前进。 找到了,荠露易丝。轿子横躺在地上,她就在轿子旁,两名亲卫队员虽然在保护她,但是已经遭到机士包围。四名甲机士一起刺出重枪,把其中一位亲卫队员刺穿。这下保护副指挥官荠的亲卫队员只剩一人。那名亲卫队员皮肤特别白皙。不,这种事情并不重要。 荠并没有动作,连稍微动一下都没有。话虽如此,她看起来不是茫然地站著。记得是十三岁,身高和年龄相符。苗条有纤细的少女,以要杀便杀的坚毅态度,挺起胸膛稍微抬起下颚,用俯视的角度瞪著敌人。受到那么多敌人包围,亲卫队员倒在眼前,她还是没有害怕的样子。自尊,那名公主很有自尊。就算中箭中枪,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公主还是不会失去自尊地死去吧。 「才不会让她死去……!」 受到公主的请托,救荠。公主拜托海迪。去做,当然要去做,帮助她。拯救公主的妹妹,绝对。确实地进行,海迪办得到。 荠露易丝·迪斯提亚利斯第五公主也拥有魔性,海迪会变得更快更强。 手上提的是卡巴兰剑,瓦帕。以惊人的锐利程度著称,不会断,不会弯,以其威力让过去的卡巴拉古王国得到飞跃性的发展,不坏之剑。 海迪跳起来,首先先切断正要刺杀白皮肤士兵的乙机士首级,踢倒旁边的乙机士,在著地之前又砍飞另一名乙机士的手机。著地的同时又用力站另一名乙机士的脖子,接著马上在刚才踢倒的乙机士站起来前踩碎它的头。海迪每挥一次瓦帕,每刺出一次瓦帕,乙机士,甲机士都一个接一个失去性命。他完全不做多余的动作,以最短距离接近,用一刀,用一刺就斩下首级或破坏头部。海迪他知道,对该怎么行动瞭若指掌。他看得见该怎么使用瓦帕,明确地看得见一秒之后的自己在做什么。只要照著做就好,一定会有一样的结果。也就是说敌人会死,一直死去。海迪没有思考什么,因为没有必要,一个不留地杀掉敌人。确保副指挥官荠,公主的妹妹的安全。海迪让这件事变得可能,一点都不麻烦,机士跟木偶没两样,就只为了让海迪破坏而存在。然后海迪实际上也在破坏机士。 三十八人。 海迪杀掉第三十八名机士的时候,稍微喘了一口气。 「副指挥官阁下……!您没事吧……!?」 「……我没事。」 荠露出什么表情海迪并不知道。海迪背对著荠。敌人,机士还在场。只要那名机士再往前踏一步,海迪就会把那家伙的首级取下。 「什……什么。你到底是……」 「我接到公主的───啊,樱、樱大人,不对樱丝提亚莉斯殿下的,啊啊啊,总指挥官阁下的命令,前来拔刀相助……!」 说完之前那名机士就靠近了,海迪跳起来斩断那家伙的首级。回到荠身边,有解决两名机士。 「……笨姐姐的。」 荠声音颤抖著。 「啊?笨……?」 「多管闲事!居然受到笨、笨姐姐的帮助……别开玩笑了!那还不如死了比较好……!」 「别说傻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海迪立刻转过头去怒吼。 「死了还比较!?那有可能有这种事!你年仅十三岁就出色地率领旅团!实质上把远征军引导到此地的手腕,一点都不寻常,太精采了!你是重要的人!就算公主没有拜托,我也不想让你死!怎么可以让你死!本来十三岁的女孩子就不该说出轻视自己生命的话……!」 荠瞪大眼睛───是傻眼了吗。 她眨了眨眼,低下头去。用双手按著胸部。 「你、你这……!」 白皮肤的亲卫队员如同喷火似地挥著剑。 「无、无礼之徒……!不过是小小的军官,居然那么傲慢地对荠大人说话……!」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亲卫队员一说海迪才发现。怎怎怎怎怎么做出这种事。对方是副指挥官,还是公主,连敬语都没使用就说出了很不得了的事情。这只能那个吧,自杀,该自杀吗,只能用死来偿还的类型。海迪把瓦帕的剑尖按到脖子上,正要一口气切断颈动脉。 「够了,梅纳德。」 荠制止白皮肤的亲卫队员,然后咳了一声才再度看向海迪。 「你的名字是?」 「…….咦,啊…….我叫海迪。啊那个,下属是海迪·巴兰少尉……」 「这样啊,你叫海迪啊。我会记住。虽然荠不会感谢你,但荠原谅你的无礼。」 「……啊,咦……谢、谢谢……您。」 「不客气。荠会记住,你也要记住,海迪。荠跟笨姐姐不同,很宽容又聪明,是背负著公国的人才。你救了荠,是很重要的人。」 「喔……啊,那是……」 「好好记住喔,海迪。───七六旅团……!」 荠指著天空发出勇敢的声音。 「你们还要多久才能解决这些杂鱼……!?你们的荠依然健在……!你们也想赢吧……!?」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海迪不自觉地遮住耳朵。这是声音吗?这是七六旅团士兵和亲卫队员的声音吗?看来是这样没错。 男人们的声音撼动天地。 「那就应给荠看……!」 宛如是磨利的枪尖,荠的命令锐利地贯穿敌我双方。 「尽情地战斗,赶快解决敌人……!荠不准你们说办不到……!你们可是七六旅团……!」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哗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 「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跟激起士气的鼾声不同,连勇猛的叫喊也不是,单纯的吼叫。吼叫形成的漩涡疯狂卷起,把海迪也卷入其中。他一瞬间什么都不知道了,不,并没有那样,敌人。 打倒敌人,把敌人全都打倒然后前进。必须这么做,他只知道该这么做。 大家都一样,任何人都知道。 该做的事情不多,该考虑的事情极端地少。 杀掉敌人,杀到溃不成军,攻进法拉斯城内。 单纯,但是只要这样就好。 海迪杀了机士,把引入眼帘的机士全部杀掉,把在瓦帕能接触到的距离内的机士杀光光。他边杀边和士兵成为一体往前进。等到回过神来,已经穿过了法拉斯城的城门。赢了,他心里这么想,终于踏进法拉斯。越过鲁瓦拉废地来到法拉斯。击破不断上前的可恶敌人。赢了!我们赢 了! 「荠大人的胜利……!」 士兵们笑著大叫。 「七六旅团万岁……!」 「呜喔喔喔喔喔!荠大人!愿荠大人光荣常存……!」 「荠大人……!荠大人……!荠大人……!荠大人……!荠大人……!」 在通过法拉斯城门的宽广大道上,欢呼荠的声音响彻云霄。海迪也差点要喊出荠的名字,又连忙停了下来。不不不行,海迪不是七六旅团。因为不再是侍卫官,无法说该侍奉的主人是公主真令人难过,但该赞颂的对象只有公主。啊啊,公主!公主也进到法拉斯城了!嘛,不只公主,还有露露奇娜以及基吉可,后面达多留上校带领第一连队也依序涌入法拉斯。里面当然还有波路下士,坏人脸的亚坦兵长、脸很严肃的瓦鲁夫上等兵、彪形大汉的马奇斯上等兵、娇小但彪悍的卢梅上等兵───百七班也在。不过,公主,海迪只看得见公主,其他的人也进入视野中,但是海迪的眼中只有公主是鲜明的,抱歉其他人跟背景没两样。 在完全没有人往来的大街上,七六旅团的进军几乎停止。 公主跨著大步走了过来。七六旅团的士兵也让路给公主。这是理所当然的,她是公主。 「……笨姐姐。」 荠指著公主。 「好不容易赢了,却因为笨姐姐诶的错,而欠缺画龙点睛!你要怎么赔偿,笨姐姐……!」 「我什么都没做。」 公主面无表情,只在一瞬间看了海迪一眼。公主看我,公主看向我! 「救了你的是在那边的巴兰少尉吧。」 「嗯,没错,海迪救了荠。都是亲卫队一点出息都没有───」 在荠周围的亲卫队员全都低头跪下。虽然不是很重要,为什么最靠近荠的全裸男人还是全裸。那晒得很漂亮的肤色,几乎没有赘肉的躯体,流顺的金发,总觉得有看过。该不会他就是那个巨人吧。一定是利用荠的魔性来巨大化,不知不觉间回到平常的大小。这种事情不重要,但是公主似乎有点不高兴。 「说起来!」 荠突然靠近海迪然后抱住他的手。 亲卫队员们发出吵杂声。而且是非常险恶的吵杂声。海迪感觉到他们发出类似杀气的东西。荠到底是在做什么。 突然搂住海迪的手,是有什么打算。 「海迪对荠来说是救命恩人。」 「……!」 公主的表情扭曲。在生气吗?为什么?总之生气也还是很棒。 好可爱,海迪感觉自己快融化。生气的脸反而更棒了。 「对吧,海迪。」 荠把身体靠了上来,还摩擦了海迪的胸口。这个人到底在做什么。应该说海迪看公主看到出神了所以没有感觉───这个人真的到底在做什么。你是女孩子吧?是公主吧?海迪是男人又是庶民。不,并不是这个问题?感觉不是、这个、问题……? 「哇、哇、哇、哇、哇……等等,请快、快放开,不、不可以这样,咦!?等、等等,,荠荠荠荠荠露易丝殿下!?阁下……!?」 「要不要放开是由荠来决定喔,海迪。」 「咦咦咦咦咦咦!?是是是那样吗!?是那么回事吗……!?」 「就是那么回事,不是理所当然吗?」 「……荠!」 「怎么啦,笨姐姐。有人挺身救了荠的命。七六旅团旅团长和远征军副指挥官的身分姑且不提,身为第五公主,作出最大限度的回报才合理吧?你有什么怨言吗?」 「是没有……」 公主鼓起脸颊,别过头去。 「什么怨言……!」 「太好了。那么,海迪。」 「什什什什什什么事!?」 虽然海迪还搞不清楚状况,他感觉到头有点晕。荠即使是女孩子,也只不过是十三岁,没有像基吉可那种充满女人味的丰满身体,可以说差太远了。这种表现方式不知道如何,就是小孩。不过现在海迪发现了,有种好香的味道,让脑袋空空夺取思考能力的味道。 「你就加入荠的亲卫队吧。」 「不要。」 完全没有思考就立刻回答。 「你……」 荠脸色大变,她放开了海迪。 「你说什么……!?居然拒绝荠的邀请,你以为你是谁……!?」 「不……我并不是什么谁。只是,那个……我的所属是第八公军,还是第一连队的实习军官……」 「那种事情很简单就能解决!明天起,不,荠还可以让你现在马上调职。」 「咦咦!?到公主殿下的层级,能够使用特权做出这种事情吗!?」 「特、特权说得多难听,说是政治力好吗!」 「不过,还是不要。」 「什么!?」 「我、我───」 海迪想看公主的脸,想要注视著,想要眺望个一小时。但是做不到。 我果然还是想服侍公主,想要在公主身旁战斗。 这种事情他说不出口,也不能去想。海迪是军人,要完成分配到的职务。不该去思考其他的事。对第一连队产生留恋这件事,荠想要报答海迪,但海迪想要报答帮助他的百七班成员这件事,都毫无关系。叫他去不管是哪里他都会去,命令他做他就都会去做。要是荠发挥政治力让海迪成为亲卫队,他也只能默默地服侍荠。 军人就是如此,海迪也一定会那么做。如果配属到荠的亲卫队,那件闪亮的军服虽然让人感到很羞耻,但他还是会穿上。在亲卫队员的任务上发挥全力,堵上性命保护荠。 只是,他有自己的意志,有自己的希望,有自己的愿望。 无法把有的东西假装成没有。 「如果实际有调职令下来,我当然会遵从,可是。」 海迪直视著荠的黄绿色眼睛。 「我不要。」 「你还真是很大胆呢,少尉。」 荠微笑著。像是优雅得砍过来,充满攻击性的笑容。 「好吧。关于这件事就等一切告一段落后再说。首先要将城内───」 忽然响起巨大又沉重的声音,荠闭起嘴巴。 全裸的亲卫队员站了起来。 「亲卫队!保护荠大人……!」 亲卫队员们马上整队。在那之前,跟正在整队时,声音都持续响著。什么?发生了某些事,这肯定没错。而且还是非比寻常的情况。海迪奔跑起来,爬上大街旁的建筑物,应该说是从墙壁笔直跑上屋顶。魔性让他可以做到这么异于常人的事情。他在屋顶上环顾四周。 「啊啊啊……!?」 每当声音响起,城内的各处就发出闪光,冒出黑烟。火,是火,著火了。 「火灾……!?是火灾……!到处都发生火灾───呜……!」 海迪差点要蹲下。和目前为止的声音完全不能比,非常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那一瞬间,法拉斯城全体不知是否都一起晃动了。 海迪看著大街的前方,声音跟冲击的来源明显是那个方向。的确,不管是谁只要看到就能明白。 主城。法拉斯的主城耸立在城市中央稍微偏北的位置。比耶路瓦拉的主城还要来得小,这点在城市的规模上也是。不过高度很高,楼阁形状的天守阁宛如一座塔。 正在燃烧。 法拉斯的主城燃烧起来了。 「呜哇……!」 「糟、糟了……!」 「快逃!快避难……!」 「烟……!」 大街上的士兵开始胡乱窜逃 。附近的建筑物也烧起来。海迪也因吸入飘过来的烟而咳嗽。眼睛也很痛,泪水让他无法看清楚。 「少尉……!」 在吵杂声中,海迪也马上知道是公主在叫他。 海迪硬是把眼睛张开。不出所料,是公主,公主正抬头看著他。 先回到公主的身边吧。法拉斯远征军打了胜战。虽然成功攻陷法拉斯,不过事情看来变得很麻烦。总之现在先到公主身旁,一分,不,一秒也行,待在公主身旁吧。直接跟她报告说没有大碍。之后再请达多留上校下指示。这种程度的事情应该会受到允许。 ───就算永远都无法接触到你任何一处,总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吧。 x 穿著禁衣,戴著头冠贵人坐在步行鸟的背上,这种光景第一很稀奇,第二很不可思议,第三令人想微笑。 步行鸟是栖息在西大陆无法飞翔的鸟,原本体型就不小,经过品种改良成乘坐用的又更巨大。到头顶的高度有七尺(约2.1公尺)以上,体重超过百贯(约375公斤)。负重虽然比不上马,以交通工具来说能跟马匹敌。跳跃力远远凌驾在马之上,所以技术好的骑手能够让他踏破马实在没办法前进的恶劣道路。即便在帝国是很常利用的骑乘用动物,贵人一般来说会选择马。 马只有东大陆有。 从西大陆侵略东大陆,帝国的到了马,之后特别是身份地位高的帝国人都会想骑马。 宫家的人骑著步行鸟的,大概只有亚璃帘宫太华子。 在山丘上形成一列的法拉斯占领军团的帝国臣民们,也跟咎野不人一样骑马,或是徒步。步行鸟只有不人的主人骑著的那头。 「……亚璃帘大人。」 「什么事,咎野。」 「……以前我就有件事很想问您。」 「我不是说什么事吗。」 「……为什么要骑步行鸟。」 「不行吗。」 「……不行鸟比马还难处理,照料起来很花功夫。」 「是啊。」 「……并不是亚璃帘大人要负责照顾。」 「你在责怪我吗。」 「……听起来像那样吗。」 「你越来越傲慢了,别太得寸进尺。」 主人皱著眉头瞪了不人一眼。───不过表情看起来似乎有点高兴。这种程度的事情常年随时在旁的不人看得出来。 法拉斯占领军团由主人和不人带领,正在爬著的郁郁苍苍山丘。在舍弃了法拉斯的现在,占领军团这名字或许已经不适合,但没有任何人意志消沉。他们打了败仗,敌军攻陷法拉斯。可是,失去性命的几乎都是原本就是战争道具的机士,还有是帝国所有物的下民。会损失一些操控机士的操守。但他们所受的训练最终是要牺牲机士以生存为优先,成功逃脱的人会有不少吧。之后双方会在事前说好的地点会合。人民在公国军来袭之前就一个不剩地让他们避难。占领军团的臣民都在此处。 法拉斯原本是马洛这个国家的城市。马洛失去过半的领土举白旗投降,但法拉斯在投降前就受到帝国的占领。选择抗战的地区,帝国没有仁慈到把该地区的人当做人民。法拉斯的居民全员都以下民的形式由帝国所有。 换句话说,在这场战争中死掉的多半是旧马洛人。 为了保护出生成长的城市不受公国军侵略,穿上机骸,拿起弩弓,还有为了成为诱饵,从敞开的城门冲出去,对他们来说也是心甘情愿吧。 不人无法加以确认,如果问他不会感伤吗。身为前自由民,也无法说完全没有吧。只是,他的感情没有起伏到会对主人的想法表达异议。这点毫无疑问。 「因为很可爱啊?」 主人突然拋出这句话,还让步行鸟停了下来。 可爱。 要理解主人是指步行鸟花了一些时间。 在能够远望法拉斯的山丘上,占领军团停下脚步。 「……可爱,是吗。」 不人看著由主人摸著脖子而在眨眼的步行鸟的脸。步行鸟的身体由羽毛所覆盖,虽然脖子有长著短毛,但粗壮的脚跟颜面是无毛。如果是猫狗,那说「可爱」不人还算可以理解,说步行鸟长得可爱,不人连一丁点都不觉得。 「你不懂就算了。」 主人轻轻地哼了一声,看来她变得不太高兴。 「不管谁说什么,可爱的东西就是可爱。」 「……我知道亚璃帘大人是这种人。」 「是吗。」 「……嗯。」 「真的吗?」 「……嘛。」 「你说的话一点都不可靠。」 「……这样啊。」 「对,话说回来───」 山丘上相当明亮。 在夕阳西下的天空之下,法拉斯正在燃烧。 主人让银色的眼睛发出异常灿烂的光芒,嘴唇的两端稍微翘起。 「感觉如何呢,得到他人给于的胜利。」 「……有件事我很担心。」 「什么事,咎野。」 「……或许会单纯看做我们输了。」 「你说上头吗。」 「……是。」 「前任亚璃帘宫行事英明。」 「……我很清楚。」 主人的祖父前任亚璃帘宫,众人皆知他是个奇特的人物,拉拔自由民还让其服侍孙女,的确实很与众不同。可是同时也有是杰出人才的高评价。由前任看中,并且亲自教育的人,就是不人的主人。两个人很像。 「现任的父亲才能凡庸。有时我还会哑口无言地想著这真的是我的父亲吗。」 「……您的父亲是个好人。」 「没错,咎野,父亲虽然凡庸,可是他很清楚这件事。平凡的男人要在世上生活,该怎么做才好?如果自己没有用,那就只能利用他人吧?所以那个人很温和、朴实、讲义气。那个人唯一一个非凡的地方就是知道自己的愚钝,清楚自己的无知,把一切都交给他人。对任何人都能请托、认同、原谅、赞赏、信赖。那个人他绝对不会生气,因此同志非常多。不,还有一个优点。」 「……是什么?」 「父亲崇拜祖父,以及相信我。只要我说是黑,父亲连白的东西也能当成黑的。为了我,那个人愿意做任何事。」 「…亚璃帘大人的父亲使用人脉在支援您。」 「没错。父亲没有能够理解我的洞察和战略的头脑。只是,父亲能够相信我是正确的,会告诉大家,他们会成为我的力量。我的道路或许一时会多少变窄,我站的地方会变低一些。但是,道路马上会变宽广,他们会把我举得更高,跟我来吧,咎野。」 「……直到死我都会待在这里。」 「在我的身后?」 「……不。」 不人摇头。 「……在您的身旁。」 「真敢说呢。」 主人从喉咙发出笑声,看来她的心情变得很好。 「那股魔性───有著真人血统的人,他的力量很棘手,我也因此败北,现状下要赢会花上一番功夫,所以我故意输。只是,我并不是什么好人,才不会留给他们任何东西。甚至这下他们就明白绝对赢不了我们。为此我让出胜利。感觉如何啊?收获很少的胜利尝起来很苦吧,我一定会无法忍受,可是又不能吐出来,他们已经吞下去了。因为他们赢了我。」 ep 迷惘 puzzle 并不是法拉斯全境都燃烧起来。可是火从各处烧起,要组织延烧十分困难。要是在正努力从井和水路提水来灭火时,帝国军掉头回来该怎么办?劳多功少。或迟早会熄灭,总之只能让其继续燃烧。 法拉斯远征军维持警戒状态,在法拉斯城外露宿。 下这个决定的人是荠。 樱在会议听了幕僚跟荠的发言,只有「嗯」地点头。 到底这样好吗。 本来是觉得很好。 但现在总觉得不太好。 我起码也是公国军上将建太守,远征军的总指挥官,应该要振作一点吧。如果说出来就是这样,但哪里不太对。至于是哪里不太对,樱不太清楚。 夜晚无法入睡,睡在同一个帐篷内的基吉可说著「呜喵喵喵」、「喵喵喵」、「呼喵喵」之类的梦话,让樱很在意。她也有生气地把枕头砸过去,但这种程度会醒来的话就不是基吉可了。露露奇娜问了三次「怎么了吗?」,她全部无视。一大清早她就偷偷从帐篷溜出去。 在还有些昏暗的天空下,除了值夜班的士兵外,所有人都躺在地上的光景相当异常。其实全都是尸体,只有樱一个人活下来───因为樱做的不好,让大家都死了。一瞬间这种错觉袭击她,让她不自觉滴差点蹲了下去。 当然,这只不过是错觉,有在打呼的人,也有在翻身的人,士兵们都活著。 在法拉斯城前方的战斗中产生最多死伤者的是荠的七六旅团,但也不算是受到重大打击。其他的各连队在废地受到的损害还比在法拉斯大。遗体的回收是从今天开始,虽然还不知道正确的数字,战死者大概不会达到三千,今天的会议上幕僚这么说。即使如此还是会超过一千五百人。 如果在这种情形下把毫发无伤的法拉斯纳入手中,还能将当地居民从把占领地区的人民当成奴隶的帝国高压统治中解放,那或许可以说是巨大胜利。 可是,法拉斯遭到纵火,居民作为临时士兵跟远征军战斗,死伤惨重。 存活下来的居民大部分也逃到不见人影。远征军保护了三百多名男女,但他们不是年老就是身上有伤,或者是抱著乳儿,根本想逃也逃不了。 的确打倒了很多机士,驱逐了帝国的法拉斯占领军团。这些要说是战果也能算是战果。 明明打了胜战,远征军连胜利的欢呼都没做。 樱也是这样,士兵大概也是,即使有战斗结束的安心感,却没有胜利的实感。 「……对不起。」 樱低声说完就咬著嘴唇。 道歉并没有用。樱连到底是什么地方失败才变成这样都不知道。 做这种是根本没用。 做什么都没用。 毫无意义。 樱漫无目的地走在远征军的扎营地区。偶而跟醒著的士兵或刚起床的士兵眼神对上,每个士兵都马上闭起眼睛装睡。起码可以对他们说些慰劳的话,不过樱根本做不到。 要怎么做士兵才会高兴、才会安心,樱完全不清楚。 只是想著我应该很碍事。 樱不要在士兵身旁比较好。虽然无法理解他人的心情,但她起码知道士兵对她敬而远之。 刚成为军人的时候。士兵们拼命要保护樱,那是因为他是多里安大公的女儿,因为不能让公主死掉。这是非常不名誉的事。可是樱不会死,身体比他们还要强固太多,几乎到了无法相比的地步。当这个事实传遍全军,就再也没有做出要保护公主这种蠢事的士兵。一点都不重要。这样就好,樱不想让任何人靠近她,一个人就好。 一回神,她已经到了看得见妹妹的那种愚蠢帐篷的地方。 帐篷前有人影。是樱的妹妹。 妹妹还在瞪著冒烟的法拉斯。妹妹的附近有两名亲卫队员跪在地上,妹妹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这么一大早是做什么,是在想什么。───樱能够想象得到。 荠很后悔,后会让士兵死去。责备自己说是自己的错。脑袋很好的妹妹一定不只后悔,还有反省,为了死去的人要成为更好的指挥官,因此要做这些事做那些事,肯定在想很多东西。那孩子一定也过了睡不著的夜晚。 荠忽然转过头来,发现到樱。樱茫然地伫立在原地,没有要特别去承受去的视线却也只能承受。 荠原本似乎想说些什么,又闭起了嘴巴,哼,发出一声嘲笑。然后就回到帐篷内。比起生气,更感觉到胸口一紧而很痛苦。 妹妹很自大,藐视著樱。但是樱从没有替妹妹做任何一件姐姐会做的事情。如果像个姐姐一样好好疼爱妹妹,或许就不会变成这种关系。樱不是个好姐姐,荠当然不是个好妹妹。假如不是好妹妹,姐姐也应该疼爱妹妹吧。───可是,疼爱?要怎么做? 比如说,奶妈耶努为樱做的事情,樱再为荠去做就行吗? 「……真恶心。」 反正别说拥抱妹妹,连牵手樱都做不到。无法改变过去,现在也没有能为荠做的事情。对荠来说,她也没有对樱有什么期待吧。 樱再度开始往前走。当要走出扎营地区,卫哨叫住了她。她没有回答继续前进,对方也没有说什么。 好想就这样继续走下去。 走到没有任何人的地表尽头。 明明不会那么做却在想那种事,总觉得一切都好烦。 大概是储藏室之类,有一栋小屋出现在眼前。樱把手贴到小屋的墙壁上。当然因为魔性的关系她摸不到墙壁。任何东西都接触不到樱。 年幼的时候樱还知道各种东西的触感,现在已经全都忘记了。只有著推回来或是受到拒绝的奇妙感觉。连用木头做成的墙壁都会拒绝樱。 樱坐到地上,背靠著小屋的墙壁。从地面,从墙壁,都好像在说著别过来、别靠近、去别的地方,只要有魔性,就无法逃避这种感觉。 她低下头,用自己的手摸著身体,尽量温柔地摩擦。樱的魔性会弹开樱自己吗?她也不太清楚。 只有空虚。 「好像消失……」 有没有说出这句话,樱自己也不太清楚。 脚步声传来。 有人在奔跑───跑著靠近这里。 樱抬起头来。 在用自己的眼睛确认那是谁之前,不知为什么她已经有了预感。 「哇……」 那个人发出声音停下了脚步。应该说往后跳。 樱低著头咬牙。不知为何不想看到他的脸。 「公、公、公主、为、为、为什么、会、会、会在这种地方?」 「吵死了。」 瞬间就说出了这句话。樱抱著膝盖。 「……要待在哪里是我的自由吧。少尉你才是在做什么。」 「咦,啊,我、我是太早起来,所以、该怎么说,想要在附近跑步……」 跑步?明明战争才刚结束呢?笨蛋吗?真正的笨蛋? 「……怪人。」 「说、说得对……!?我、我也觉得在这种时候跑步有点奇怪,但一想到今后的事情,就无法一直都不动……那个……」 「什么?」 「那个……该怎么办……可、可以吗……果然还是不要吧……这种事情。」 「你到底是要说什么?」 「我不想后、后悔,所以要说了……!可、可、可可可、可以更,那个,靠近您一、一、一、一、一些吗……!?」 「不行。」 「是吗……!?说的也是!我这种人当然不行!对不起,真是……!告、告、告、告辞……!」 少尉跑著离开。 樱抬头看著他的背影。少尉正用全力奔跑,背影越来越小。 总感觉很生气,感到想笑。 可是樱到底是在对什么生气呢? 没有办法好好看著少尉的脸───不想看。 少尉问可以更靠近一些吗,立刻回答不行。 光是目送少尉的背影,就如此气愤。 「……该不会。」 樱皱起眉头。 「我讨厌少尉……?」 ax 遥不可及的天伦之乐 forecer young 「该看到的东西都看到了呢。」 杜兰在猫的面具底下笑著,他从伫立在鲁瓦拉废地角落的树木枝头上跳下。 「───唔……」 著地的冲击让他的脚麻了。看来高度有些太高了。杜兰蹲著等待疼痛消灭。他站起身来,看著满布朝霞的天空,做了个深呼吸。 「好,虽然令人依依不舍,也该回去了。这样的我也有不得不去做的工作。所谓的人情世故,要活在世上还真困难……」 杜兰才刚开始往前走就马上停下脚步。他看著四周,想著是错觉吗。 有什么───不,有人在……有这种感觉,而且还是在非常近的距离。 如果有,他也不是没有头绪,但是───杜兰轻轻摇头。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一开始是浑浊的,然后随著声音逐渐变得清澈,他跟著浮现出来。 真的是非常近的距离,而且是杜兰的正面。杜兰也不算矮,可是他比杜兰还要高一个头,要说是银发不如说是白发。蒙眬地张开眼睛,明明用黄色的瞳孔朝下注视著杜兰,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再看,令人无法不这么想。五官工整,只是看过他的人之中,留下是美男子这类印象的人肯定不多。有种东西偏离了。或者该说什么都不协调。 「杜兰塔立安,我的弟弟啊。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您说得对,大哥。───佛里吉安太子。」 多里安大公的长男,太子,公国军总帅代理。 仔细一看,他的身体整体往右边倾斜,脸也有点歪斜,表情只有在脸的左半边浮现。 杜兰摘下面具行礼。 「没想到太子会来到这里……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管哪里我都会去。就算我不在中枢,大公也在,我不在并不会造成问题,一切都是。」 佛里吉安站在只要受到多里安大公委任就能掌握全权的立场,反过来说,多里安大公没有表示的话,他没有任何权限。说起来就是究极的花瓶。 「只要大公还没死的话。不过,那个不会死,不会那么简单就死。」 ───大哥知道大公的魔性的真面目吗……? 杜兰并不知道。据说看了父亲魔性的魔性识别者消失了。大哥掌握著父亲的秘密吗?不会死,刚刚大哥这么说,不会死的魔性。大哥的魔性也是那类的东西。杀也杀不死的两个怪物围绕著公国的顶点之位在暗斗。 根本没有杜兰出场的余地,所以他早早放弃这场胜负。杜兰是顺从的儿子,没有毅力、缺乏斗争心、却也没有放荡的志气,没出息的弟弟。虽然有在演戏的部分,但他也觉得那是自己的本质。 杜兰低头跪下。 「太子。我想正式的报告会在之后才送上───法拉斯远征军胜利,同时也失败了。」 「要说是两败俱伤,这失败也太苦涩。我们如果采取攻势,帝国又会那么做。不得不这么想。」 「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轻视称为下民的奴隶阶级。他们如假包换就只是帝国的所有物,跟机士同等,或者更低贱。」 「可是,我们赢了。」 「您说得对,太子。虽然收获很少,我们还是从帝国手中夺下胜利。」 「功劳会是谁的,樱丝提亚莉斯吗。」 「很可惜,樱丝提亚莉斯身为指挥官,却犯下了不少失策。实质上将远征军导向胜利的是副指挥官荠露易丝。」 「那种年龄就要晋升中将吗。也会照顾她的希望给她太守的位子吧。」 「樱丝提亚莉斯要怎么处置?」 「那不是我该决定的事情。不过───还有用途吧。大公为了更进一步压住卡巴拉,决定使用阿玛丽易丝,不过换成樱丝提亚莉斯也没关系。」 「对那位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吗。」 杜兰拼命忍著要笑出来的冲动。卡巴拉大王国的帕鲁大王在位三十八年,已经七十二岁,在前妻意外死亡之后,多里安大公将长女艾丽卡露易丝嫁过去,不过帕鲁大王已经是高龄,即使并非如此,大王的王位也称不上坐的安稳,无论如何都不会维持太久。帕鲁大王一驾崩,下一个就是阿斯塔罗特大王子太子的时代。超过烂熟而腐烂,集糜烂的卡巴拉大王国之最于一身的「死王子」阿斯塔罗特要成为大王。 光是杜兰有掌握到的,阿斯塔罗特就曾三度试著暗杀樱丝提亚莉斯。并不是说阿斯塔罗特对樱丝提亚莉斯有什么执著。那大概是兴趣,或是本能。 从身边的人到不是身边的人,从低贱之人到贵族,死王子葬送了数十或者更多人。杜兰也曾差点遭到毒杀过,从抓到的实行犯开始追,追到叫做「贝弗梅多」这个以魔术师自称的可疑人物。而当找到贝弗梅多跟阿斯塔罗特有关的证据时,贝弗梅多就突然死亡。大概是被杀了。 「如果是樱丝提亚莉斯,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也会很满足吧。」 「她还有其他用途。」 佛里吉安似乎没在听杜兰说的话。对于哥哥完全不顾虑弟弟的这种态度,他以前曾感到很受伤,现在早就习惯了。 「那个也不会轻易死去。在作为祭品被阿斯塔罗特杀掉前,尽量能利用就利用。我们必须赢。」 「乾脆把樱丝提亚莉斯一个人放到帝国的领土,要她解决接触到的帝国人。」 「大公有可能会这么做,樱丝提亚莉斯跟母亲太相似。」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没有回答,杜兰就直接问了。 「父亲跟母亲之间发生什么事,大哥您知道吗?」 「秘密这种东西,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受到佛里吉安毫无感情的声音刺激。杜兰抬起头来。 佛里吉安开始变得稀薄。 「这是你的台词,杜兰塔立安。想知道的话就去揭穿吧……」 声音浑浊,佛里吉安正在消失。 眨眼间就消失了。 ───「无处可去的叹息之钝痛」 并不是看不见,是真的消失了。虽然不知道制约,但似乎有限制时间。在消失的时候也能移动,那就是佛里吉安的魔性。 杜兰维持著原本的姿势一段时间。佛里吉安应该离开了,或者还在附近呢。虽然感觉不到气息,不过并不确定。 他站起来,带上猫面具。───我们必须赢,吗。 「大哥以为会赢呢……」 止不住笑意。或许还在附近,如果大哥听到了该怎么办?谁管他啊!怎样都好。赢过帝国。称霸西方大陆,还把触角伸到东方大陆,吞并各种国家的帝国,大哥还是打算要抵抗,八成父亲也是。桀骜不逊的父亲,不管人民死了几万人都不会投降吧,不管死了多少士兵,父亲都不会死,大哥也一定不会死。至于杜兰呢?姊姊们呢?弟弟呢?妹妹们呢?母亲呢?他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杜兰笑到在咳嗽,他还是继续笑。不断地笑,不断地笑。一边捧腹大笑,杜兰一边低语。 「果然要家族全员围绕著餐桌很困难呢。」 to be tinued 「该看到的东西都看到了呢。」 杜兰在猫的面具底下笑著,他从伫立在鲁瓦拉废地角落的树木枝头上跳下。 「───唔……」 著地的冲击让他的脚麻了。看来高度有些太高了。杜兰蹲著等待疼痛消灭。他站起身来,看著满布朝霞的天空,做了个深呼吸。 「好,虽然令人依依不舍,也该回去了。这样的我也有不得不去做的工作。所谓的人情世故,要活在世上还真困难……」 杜兰才刚开始往前走就马上停下脚步。他看著四周,想著是错觉吗。 有什么───不,有人在……有这种感觉,而且还是在非常近的距离。 如果有,他也不是没有头绪,但是───杜兰轻轻摇头。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一开始是浑浊的,然后随著声音逐渐变得清澈,他跟著浮现出来。 真的是非常近的距离,而且是杜兰的正面。杜兰也不算矮,可是他比杜兰还要高一个头,要说是银发不如说是白发。蒙眬地张开眼睛,明明用黄色的瞳孔朝下注视著杜兰,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再看,令人无法不这么想。五官工整,只是看过他的人之中,留下是美男子这类印象的人肯定不多。有种东西偏离了。或者该说什么都不协调。 「杜兰塔立安,我的弟弟啊。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您说得对,大哥。───佛里吉安太子。」 多里安大公的长男,太子,公国军总帅代理。 仔细一看,他的身体整体往右边倾斜,脸也有点歪斜,表情只有在脸的左半边浮现。 杜兰摘下面具行礼。 「没想到太子会来到这里……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管哪里我都会去。就算我不在中枢,大公也在,我不在并不会造成问题,一切都是。」 佛里吉安站在只要受到多里安大公委任就能掌握全权的立场,反过来说,多里安大公没有表示的话,他没有任何权限。说起来就是究极的花瓶。 「只要大公还没死的话。不过,那个不会死,不会那么简单就死。」 ───大哥知道大公的魔性的真面目吗……? 杜兰并不知道。据说看了父亲魔性的魔性识别者消失了。大哥掌握著父亲的秘密吗?不会死,刚刚大哥这么说,不会死的魔性。大哥的魔性也是那类的东西。杀也杀不死的两个怪物围绕著公国的顶点之位在暗斗。 根本没有杜兰出场的余地,所以他早早放弃这场胜负。杜兰是顺从的儿子,没有毅力、缺乏斗争心、却也没有放荡的志气,没出息的弟弟。虽然有在演戏的部分,但他也觉得那是自己的本质。 杜兰低头跪下。 「太子。我想正式的报告会在之后才送上───法拉斯远征军胜利,同时也失败了。」 「要说是两败俱伤,这失败也太苦涩。我们如果采取攻势,帝国又会那么做。不得不这么想。」 「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轻视称为下民的奴隶阶级。他们如假包换就只是帝国的所有物,跟机士同等,或者更低贱。」 「可是,我们赢了。」 「您说得对,太子。虽然收获很少,我们还是从帝国手中夺下胜利。」 「功劳会是谁的,樱丝提亚莉斯吗。」 「很可惜,樱丝提亚莉斯身为指挥官,却犯下了不少失策。实质上将远征军导向胜利的是副指挥官荠露易丝。」 「那种年龄就要晋升中将吗。也会照顾她的希望给她太守的位子吧。」 「樱丝提亚莉斯要怎么处置?」 「那不是我该决定的事情。不过───还有用途吧。大公为了更进一步压住卡巴拉,决定使用阿玛丽易丝,不过换成樱丝提亚莉斯也没关系。」 「对那位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吗。」 杜兰拼命忍著要笑出来的冲动。卡巴拉大王国的帕鲁大王在位三十八年,已经七十二岁,在前妻意外死亡之后,多里安大公将长女艾丽卡露易丝嫁过去,不过帕鲁大王已经是高龄,即使并非如此,大王的王位也称不上坐的安稳,无论如何都不会维持太久。帕鲁大王一驾崩,下一个就是阿斯塔罗特大王子太子的时代。超过烂熟而腐烂,集糜烂的卡巴拉大王国之最于一身的「死王子」阿斯塔罗特要成为大王。 光是杜兰有掌握到的,阿斯塔罗特就曾三度试著暗杀樱丝提亚莉斯。并不是说阿斯塔罗特对樱丝提亚莉斯有什么执著。那大概是兴趣,或是本能。 从身边的人到不是身边的人,从低贱之人到贵族,死王子葬送了数十或者更多人。杜兰也曾差点遭到毒杀过,从抓到的实行犯开始追,追到叫做「贝弗梅多」这个以魔术师自称的可疑人物。而当找到贝弗梅多跟阿斯塔罗特有关的证据时,贝弗梅多就突然死亡。大概是被杀了。 「如果是樱丝提亚莉斯,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也会很满足吧。」 「她还有其他用途。」 佛里吉安似乎没在听杜兰说的话。对于哥哥完全不顾虑弟弟的这种态度,他以前曾感到很受伤,现在早就习惯了。 「那个也不会轻易死去。在作为祭品被阿斯塔罗特杀掉前,尽量能利用就利用。我们必须赢。」 「乾脆把樱丝提亚莉斯一个人放到帝国的领土,要她解决接触到的帝国人。」 「大公有可能会这么做,樱丝提亚莉斯跟母亲太相似。」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没有回答,杜兰就直接问了。 「父亲跟母亲之间发生什么事,大哥您知道吗?」 「秘密这种东西,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受到佛里吉安毫无感情的声音刺激。杜兰抬起头来。 佛里吉安开始变得稀薄。 「这是你的台词,杜兰塔立安。想知道的话就去揭穿吧……」 声音浑浊,佛里吉安正在消失。 眨眼间就消失了。 ───「无处可去的叹息之钝痛」 并不是看不见,是真的消失了。虽然不知道制约,但似乎有限制时间。在消失的时候也能移动,那就是佛里吉安的魔性。 杜兰维持著原本的姿势一段时间。佛里吉安应该离开了,或者还在附近呢。虽然感觉不到气息,不过并不确定。 他站起来,带上猫面具。───我们必须赢,吗。 「大哥以为会赢呢……」 止不住笑意。或许还在附近,如果大哥听到了该怎么办?谁管他啊!怎样都好。赢过帝国。称霸西方大陆,还把触角伸到东方大陆,吞并各种国家的帝国,大哥还是打算要抵抗,八成父亲也是。桀骜不逊的父亲,不管人民死了几万人都不会投降吧,不管死了多少士兵,父亲都不会死,大哥也一定不会死。至于杜兰呢?姊姊们呢?弟弟呢?妹妹们呢?母亲呢?他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杜兰笑到在咳嗽,他还是继续笑。不断地笑,不断地笑。一边捧腹大笑,杜兰一边低语。 「果然要家族全员围绕著餐桌很困难呢。」 to be tinued 「该看到的东西都看到了呢。」 杜兰在猫的面具底下笑著,他从伫立在鲁瓦拉废地角落的树木枝头上跳下。 「───唔……」 著地的冲击让他的脚麻了。看来高度有些太高了。杜兰蹲著等待疼痛消灭。他站起身来,看著满布朝霞的天空,做了个深呼吸。 「好,虽然令人依依不舍,也该回去了。这样的我也有不得不去做的工作。所谓的人情世故,要活在世上还真困难……」 杜兰才刚开始往前走就马上停下脚步。他看著四周,想著是错觉吗。 有什么───不,有人在……有这种感觉,而且还是在非常近的距离。 如果有,他也不是没有头绪,但是───杜兰轻轻摇头。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一开始是浑浊的,然后随著声音逐渐变得清澈,他跟著浮现出来。 真的是非常近的距离,而且是杜兰的正面。杜兰也不算矮,可是他比杜兰还要高一个头,要说是银发不如说是白发。蒙眬地张开眼睛,明明用黄色的瞳孔朝下注视著杜兰,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再看,令人无法不这么想。五官工整,只是看过他的人之中,留下是美男子这类印象的人肯定不多。有种东西偏离了。或者该说什么都不协调。 「杜兰塔立安,我的弟弟啊。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您说得对,大哥。───佛里吉安太子。」 多里安大公的长男,太子,公国军总帅代理。 仔细一看,他的身体整体往右边倾斜,脸也有点歪斜,表情只有在脸的左半边浮现。 杜兰摘下面具行礼。 「没想到太子会来到这里……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管哪里我都会去。就算我不在中枢,大公也在,我不在并不会造成问题,一切都是。」 佛里吉安站在只要受到多里安大公委任就能掌握全权的立场,反过来说,多里安大公没有表示的话,他没有任何权限。说起来就是究极的花瓶。 「只要大公还没死的话。不过,那个不会死,不会那么简单就死。」 ───大哥知道大公的魔性的真面目吗……? 杜兰并不知道。据说看了父亲魔性的魔性识别者消失了。大哥掌握著父亲的秘密吗?不会死,刚刚大哥这么说,不会死的魔性。大哥的魔性也是那类的东西。杀也杀不死的两个怪物围绕著公国的顶点之位在暗斗。 根本没有杜兰出场的余地,所以他早早放弃这场胜负。杜兰是顺从的儿子,没有毅力、缺乏斗争心、却也没有放荡的志气,没出息的弟弟。虽然有在演戏的部分,但他也觉得那是自己的本质。 杜兰低头跪下。 「太子。我想正式的报告会在之后才送上───法拉斯远征军胜利,同时也失败了。」 「要说是两败俱伤,这失败也太苦涩。我们如果采取攻势,帝国又会那么做。不得不这么想。」 「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轻视称为下民的奴隶阶级。他们如假包换就只是帝国的所有物,跟机士同等,或者更低贱。」 「可是,我们赢了。」 「您说得对,太子。虽然收获很少,我们还是从帝国手中夺下胜利。」 「功劳会是谁的,樱丝提亚莉斯吗。」 「很可惜,樱丝提亚莉斯身为指挥官,却犯下了不少失策。实质上将远征军导向胜利的是副指挥官荠露易丝。」 「那种年龄就要晋升中将吗。也会照顾她的希望给她太守的位子吧。」 「樱丝提亚莉斯要怎么处置?」 「那不是我该决定的事情。不过───还有用途吧。大公为了更进一步压住卡巴拉,决定使用阿玛丽易丝,不过换成樱丝提亚莉斯也没关系。」 「对那位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吗。」 杜兰拼命忍著要笑出来的冲动。卡巴拉大王国的帕鲁大王在位三十八年,已经七十二岁,在前妻意外死亡之后,多里安大公将长女艾丽卡露易丝嫁过去,不过帕鲁大王已经是高龄,即使并非如此,大王的王位也称不上坐的安稳,无论如何都不会维持太久。帕鲁大王一驾崩,下一个就是阿斯塔罗特大王子太子的时代。超过烂熟而腐烂,集糜烂的卡巴拉大王国之最于一身的「死王子」阿斯塔罗特要成为大王。 光是杜兰有掌握到的,阿斯塔罗特就曾三度试著暗杀樱丝提亚莉斯。并不是说阿斯塔罗特对樱丝提亚莉斯有什么执著。那大概是兴趣,或是本能。 从身边的人到不是身边的人,从低贱之人到贵族,死王子葬送了数十或者更多人。杜兰也曾差点遭到毒杀过,从抓到的实行犯开始追,追到叫做「贝弗梅多」这个以魔术师自称的可疑人物。而当找到贝弗梅多跟阿斯塔罗特有关的证据时,贝弗梅多就突然死亡。大概是被杀了。 「如果是樱丝提亚莉斯,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也会很满足吧。」 「她还有其他用途。」 佛里吉安似乎没在听杜兰说的话。对于哥哥完全不顾虑弟弟的这种态度,他以前曾感到很受伤,现在早就习惯了。 「那个也不会轻易死去。在作为祭品被阿斯塔罗特杀掉前,尽量能利用就利用。我们必须赢。」 「乾脆把樱丝提亚莉斯一个人放到帝国的领土,要她解决接触到的帝国人。」 「大公有可能会这么做,樱丝提亚莉斯跟母亲太相似。」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没有回答,杜兰就直接问了。 「父亲跟母亲之间发生什么事,大哥您知道吗?」 「秘密这种东西,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受到佛里吉安毫无感情的声音刺激。杜兰抬起头来。 佛里吉安开始变得稀薄。 「这是你的台词,杜兰塔立安。想知道的话就去揭穿吧……」 声音浑浊,佛里吉安正在消失。 眨眼间就消失了。 ───「无处可去的叹息之钝痛」 并不是看不见,是真的消失了。虽然不知道制约,但似乎有限制时间。在消失的时候也能移动,那就是佛里吉安的魔性。 杜兰维持著原本的姿势一段时间。佛里吉安应该离开了,或者还在附近呢。虽然感觉不到气息,不过并不确定。 他站起来,带上猫面具。───我们必须赢,吗。 「大哥以为会赢呢……」 止不住笑意。或许还在附近,如果大哥听到了该怎么办?谁管他啊!怎样都好。赢过帝国。称霸西方大陆,还把触角伸到东方大陆,吞并各种国家的帝国,大哥还是打算要抵抗,八成父亲也是。桀骜不逊的父亲,不管人民死了几万人都不会投降吧,不管死了多少士兵,父亲都不会死,大哥也一定不会死。至于杜兰呢?姊姊们呢?弟弟呢?妹妹们呢?母亲呢?他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杜兰笑到在咳嗽,他还是继续笑。不断地笑,不断地笑。一边捧腹大笑,杜兰一边低语。 「果然要家族全员围绕著餐桌很困难呢。」 to be tinued 「该看到的东西都看到了呢。」 杜兰在猫的面具底下笑著,他从伫立在鲁瓦拉废地角落的树木枝头上跳下。 「───唔……」 著地的冲击让他的脚麻了。看来高度有些太高了。杜兰蹲著等待疼痛消灭。他站起身来,看著满布朝霞的天空,做了个深呼吸。 「好,虽然令人依依不舍,也该回去了。这样的我也有不得不去做的工作。所谓的人情世故,要活在世上还真困难……」 杜兰才刚开始往前走就马上停下脚步。他看著四周,想著是错觉吗。 有什么───不,有人在……有这种感觉,而且还是在非常近的距离。 如果有,他也不是没有头绪,但是───杜兰轻轻摇头。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一开始是浑浊的,然后随著声音逐渐变得清澈,他跟著浮现出来。 真的是非常近的距离,而且是杜兰的正面。杜兰也不算矮,可是他比杜兰还要高一个头,要说是银发不如说是白发。蒙眬地张开眼睛,明明用黄色的瞳孔朝下注视著杜兰,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再看,令人无法不这么想。五官工整,只是看过他的人之中,留下是美男子这类印象的人肯定不多。有种东西偏离了。或者该说什么都不协调。 「杜兰塔立安,我的弟弟啊。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您说得对,大哥。───佛里吉安太子。」 多里安大公的长男,太子,公国军总帅代理。 仔细一看,他的身体整体往右边倾斜,脸也有点歪斜,表情只有在脸的左半边浮现。 杜兰摘下面具行礼。 「没想到太子会来到这里……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管哪里我都会去。就算我不在中枢,大公也在,我不在并不会造成问题,一切都是。」 佛里吉安站在只要受到多里安大公委任就能掌握全权的立场,反过来说,多里安大公没有表示的话,他没有任何权限。说起来就是究极的花瓶。 「只要大公还没死的话。不过,那个不会死,不会那么简单就死。」 ───大哥知道大公的魔性的真面目吗……? 杜兰并不知道。据说看了父亲魔性的魔性识别者消失了。大哥掌握著父亲的秘密吗?不会死,刚刚大哥这么说,不会死的魔性。大哥的魔性也是那类的东西。杀也杀不死的两个怪物围绕著公国的顶点之位在暗斗。 根本没有杜兰出场的余地,所以他早早放弃这场胜负。杜兰是顺从的儿子,没有毅力、缺乏斗争心、却也没有放荡的志气,没出息的弟弟。虽然有在演戏的部分,但他也觉得那是自己的本质。 杜兰低头跪下。 「太子。我想正式的报告会在之后才送上───法拉斯远征军胜利,同时也失败了。」 「要说是两败俱伤,这失败也太苦涩。我们如果采取攻势,帝国又会那么做。不得不这么想。」 「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轻视称为下民的奴隶阶级。他们如假包换就只是帝国的所有物,跟机士同等,或者更低贱。」 「可是,我们赢了。」 「您说得对,太子。虽然收获很少,我们还是从帝国手中夺下胜利。」 「功劳会是谁的,樱丝提亚莉斯吗。」 「很可惜,樱丝提亚莉斯身为指挥官,却犯下了不少失策。实质上将远征军导向胜利的是副指挥官荠露易丝。」 「那种年龄就要晋升中将吗。也会照顾她的希望给她太守的位子吧。」 「樱丝提亚莉斯要怎么处置?」 「那不是我该决定的事情。不过───还有用途吧。大公为了更进一步压住卡巴拉,决定使用阿玛丽易丝,不过换成樱丝提亚莉斯也没关系。」 「对那位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吗。」 杜兰拼命忍著要笑出来的冲动。卡巴拉大王国的帕鲁大王在位三十八年,已经七十二岁,在前妻意外死亡之后,多里安大公将长女艾丽卡露易丝嫁过去,不过帕鲁大王已经是高龄,即使并非如此,大王的王位也称不上坐的安稳,无论如何都不会维持太久。帕鲁大王一驾崩,下一个就是阿斯塔罗特大王子太子的时代。超过烂熟而腐烂,集糜烂的卡巴拉大王国之最于一身的「死王子」阿斯塔罗特要成为大王。 光是杜兰有掌握到的,阿斯塔罗特就曾三度试著暗杀樱丝提亚莉斯。并不是说阿斯塔罗特对樱丝提亚莉斯有什么执著。那大概是兴趣,或是本能。 从身边的人到不是身边的人,从低贱之人到贵族,死王子葬送了数十或者更多人。杜兰也曾差点遭到毒杀过,从抓到的实行犯开始追,追到叫做「贝弗梅多」这个以魔术师自称的可疑人物。而当找到贝弗梅多跟阿斯塔罗特有关的证据时,贝弗梅多就突然死亡。大概是被杀了。 「如果是樱丝提亚莉斯,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也会很满足吧。」 「她还有其他用途。」 佛里吉安似乎没在听杜兰说的话。对于哥哥完全不顾虑弟弟的这种态度,他以前曾感到很受伤,现在早就习惯了。 「那个也不会轻易死去。在作为祭品被阿斯塔罗特杀掉前,尽量能利用就利用。我们必须赢。」 「乾脆把樱丝提亚莉斯一个人放到帝国的领土,要她解决接触到的帝国人。」 「大公有可能会这么做,樱丝提亚莉斯跟母亲太相似。」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没有回答,杜兰就直接问了。 「父亲跟母亲之间发生什么事,大哥您知道吗?」 「秘密这种东西,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受到佛里吉安毫无感情的声音刺激。杜兰抬起头来。 佛里吉安开始变得稀薄。 「这是你的台词,杜兰塔立安。想知道的话就去揭穿吧……」 声音浑浊,佛里吉安正在消失。 眨眼间就消失了。 ───「无处可去的叹息之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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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哪里我都会去。就算我不在中枢,大公也在,我不在并不会造成问题,一切都是。」 佛里吉安站在只要受到多里安大公委任就能掌握全权的立场,反过来说,多里安大公没有表示的话,他没有任何权限。说起来就是究极的花瓶。 「只要大公还没死的话。不过,那个不会死,不会那么简单就死。」 ───大哥知道大公的魔性的真面目吗……? 杜兰并不知道。据说看了父亲魔性的魔性识别者消失了。大哥掌握著父亲的秘密吗?不会死,刚刚大哥这么说,不会死的魔性。大哥的魔性也是那类的东西。杀也杀不死的两个怪物围绕著公国的顶点之位在暗斗。 根本没有杜兰出场的余地,所以他早早放弃这场胜负。杜兰是顺从的儿子,没有毅力、缺乏斗争心、却也没有放荡的志气,没出息的弟弟。虽然有在演戏的部分,但他也觉得那是自己的本质。 杜兰低头跪下。 「太子。我想正式的报告会在之后才送上───法拉斯远征军胜利,同时也失败了。」 「要说是两败俱伤,这失败也太苦涩。我们如果采取攻势,帝国又会那么做。不得不这么想。」 「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轻视称为下民的奴隶阶级。他们如假包换就只是帝国的所有物,跟机士同等,或者更低贱。」 「可是,我们赢了。」 「您说得对,太子。虽然收获很少,我们还是从帝国手中夺下胜利。」 「功劳会是谁的,樱丝提亚莉斯吗。」 「很可惜,樱丝提亚莉斯身为指挥官,却犯下了不少失策。实质上将远征军导向胜利的是副指挥官荠露易丝。」 「那种年龄就要晋升中将吗。也会照顾她的希望给她太守的位子吧。」 「樱丝提亚莉斯要怎么处置?」 「那不是我该决定的事情。不过───还有用途吧。大公为了更进一步压住卡巴拉,决定使用阿玛丽易丝,不过换成樱丝提亚莉斯也没关系。」 「对那位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吗。」 杜兰拼命忍著要笑出来的冲动。卡巴拉大王国的帕鲁大王在位三十八年,已经七十二岁,在前妻意外死亡之后,多里安大公将长女艾丽卡露易丝嫁过去,不过帕鲁大王已经是高龄,即使并非如此,大王的王位也称不上坐的安稳,无论如何都不会维持太久。帕鲁大王一驾崩,下一个就是阿斯塔罗特大王子太子的时代。超过烂熟而腐烂,集糜烂的卡巴拉大王国之最于一身的「死王子」阿斯塔罗特要成为大王。 光是杜兰有掌握到的,阿斯塔罗特就曾三度试著暗杀樱丝提亚莉斯。并不是说阿斯塔罗特对樱丝提亚莉斯有什么执著。那大概是兴趣,或是本能。 从身边的人到不是身边的人,从低贱之人到贵族,死王子葬送了数十或者更多人。杜兰也曾差点遭到毒杀过,从抓到的实行犯开始追,追到叫做「贝弗梅多」这个以魔术师自称的可疑人物。而当找到贝弗梅多跟阿斯塔罗特有关的证据时,贝弗梅多就突然死亡。大概是被杀了。 「如果是樱丝提亚莉斯,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也会很满足吧。」 「她还有其他用途。」 佛里吉安似乎没在听杜兰说的话。对于哥哥完全不顾虑弟弟的这种态度,他以前曾感到很受伤,现在早就习惯了。 「那个也不会轻易死去。在作为祭品被阿斯塔罗特杀掉前,尽量能利用就利用。我们必须赢。」 「乾脆把樱丝提亚莉斯一个人放到帝国的领土,要她解决接触到的帝国人。」 「大公有可能会这么做,樱丝提亚莉斯跟母亲太相似。」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没有回答,杜兰就直接问了。 「父亲跟母亲之间发生什么事,大哥您知道吗?」 「秘密这种东西,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受到佛里吉安毫无感情的声音刺激。杜兰抬起头来。 佛里吉安开始变得稀薄。 「这是你的台词,杜兰塔立安。想知道的话就去揭穿吧……」 声音浑浊,佛里吉安正在消失。 眨眼间就消失了。 ───「无处可去的叹息之钝痛」 并不是看不见,是真的消失了。虽然不知道制约,但似乎有限制时间。在消失的时候也能移动,那就是佛里吉安的魔性。 杜兰维持著原本的姿势一段时间。佛里吉安应该离开了,或者还在附近呢。虽然感觉不到气息,不过并不确定。 他站起来,带上猫面具。───我们必须赢,吗。 「大哥以为会赢呢……」 止不住笑意。或许还在附近,如果大哥听到了该怎么办?谁管他啊!怎样都好。赢过帝国。称霸西方大陆,还把触角伸到东方大陆,吞并各种国家的帝国,大哥还是打算要抵抗,八成父亲也是。桀骜不逊的父亲,不管人民死了几万人都不会投降吧,不管死了多少士兵,父亲都不会死,大哥也一定不会死。至于杜兰呢?姊姊们呢?弟弟呢?妹妹们呢?母亲呢?他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杜兰笑到在咳嗽,他还是继续笑。不断地笑,不断地笑。一边捧腹大笑,杜兰一边低语。 「果然要家族全员围绕著餐桌很困难呢。」 to be tinued 「该看到的东西都看到了呢。」 杜兰在猫的面具底下笑著,他从伫立在鲁瓦拉废地角落的树木枝头上跳下。 「───唔……」 著地的冲击让他的脚麻了。看来高度有些太高了。杜兰蹲著等待疼痛消灭。他站起身来,看著满布朝霞的天空,做了个深呼吸。 「好,虽然令人依依不舍,也该回去了。这样的我也有不得不去做的工作。所谓的人情世故,要活在世上还真困难……」 杜兰才刚开始往前走就马上停下脚步。他看著四周,想著是错觉吗。 有什么───不,有人在……有这种感觉,而且还是在非常近的距离。 如果有,他也不是没有头绪,但是───杜兰轻轻摇头。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一开始是浑浊的,然后随著声音逐渐变得清澈,他跟著浮现出来。 真的是非常近的距离,而且是杜兰的正面。杜兰也不算矮,可是他比杜兰还要高一个头,要说是银发不如说是白发。蒙眬地张开眼睛,明明用黄色的瞳孔朝下注视著杜兰,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再看,令人无法不这么想。五官工整,只是看过他的人之中,留下是美男子这类印象的人肯定不多。有种东西偏离了。或者该说什么都不协调。 「杜兰塔立安,我的弟弟啊。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您说得对,大哥。───佛里吉安太子。」 多里安大公的长男,太子,公国军总帅代理。 仔细一看,他的身体整体往右边倾斜,脸也有点歪斜,表情只有在脸的左半边浮现。 杜兰摘下面具行礼。 「没想到太子会来到这里……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管哪里我都会去。就算我不在中枢,大公也在,我不在并不会造成问题,一切都是。」 佛里吉安站在只要受到多里安大公委任就能掌握全权的立场,反过来说,多里安大公没有表示的话,他没有任何权限。说起来就是究极的花瓶。 「只要大公还没死的话。不过,那个不会死,不会那么简单就死。」 ───大哥知道大公的魔性的真面目吗……? 杜兰并不知道。据说看了父亲魔性的魔性识别者消失了。大哥掌握著父亲的秘密吗?不会死,刚刚大哥这么说,不会死的魔性。大哥的魔性也是那类的东西。杀也杀不死的两个怪物围绕著公国的顶点之位在暗斗。 根本没有杜兰出场的余地,所以他早早放弃这场胜负。杜兰是顺从的儿子,没有毅力、缺乏斗争心、却也没有放荡的志气,没出息的弟弟。虽然有在演戏的部分,但他也觉得那是自己的本质。 杜兰低头跪下。 「太子。我想正式的报告会在之后才送上───法拉斯远征军胜利,同时也失败了。」 「要说是两败俱伤,这失败也太苦涩。我们如果采取攻势,帝国又会那么做。不得不这么想。」 「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轻视称为下民的奴隶阶级。他们如假包换就只是帝国的所有物,跟机士同等,或者更低贱。」 「可是,我们赢了。」 「您说得对,太子。虽然收获很少,我们还是从帝国手中夺下胜利。」 「功劳会是谁的,樱丝提亚莉斯吗。」 「很可惜,樱丝提亚莉斯身为指挥官,却犯下了不少失策。实质上将远征军导向胜利的是副指挥官荠露易丝。」 「那种年龄就要晋升中将吗。也会照顾她的希望给她太守的位子吧。」 「樱丝提亚莉斯要怎么处置?」 「那不是我该决定的事情。不过───还有用途吧。大公为了更进一步压住卡巴拉,决定使用阿玛丽易丝,不过换成樱丝提亚莉斯也没关系。」 「对那位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吗。」 杜兰拼命忍著要笑出来的冲动。卡巴拉大王国的帕鲁大王在位三十八年,已经七十二岁,在前妻意外死亡之后,多里安大公将长女艾丽卡露易丝嫁过去,不过帕鲁大王已经是高龄,即使并非如此,大王的王位也称不上坐的安稳,无论如何都不会维持太久。帕鲁大王一驾崩,下一个就是阿斯塔罗特大王子太子的时代。超过烂熟而腐烂,集糜烂的卡巴拉大王国之最于一身的「死王子」阿斯塔罗特要成为大王。 光是杜兰有掌握到的,阿斯塔罗特就曾三度试著暗杀樱丝提亚莉斯。并不是说阿斯塔罗特对樱丝提亚莉斯有什么执著。那大概是兴趣,或是本能。 从身边的人到不是身边的人,从低贱之人到贵族,死王子葬送了数十或者更多人。杜兰也曾差点遭到毒杀过,从抓到的实行犯开始追,追到叫做「贝弗梅多」这个以魔术师自称的可疑人物。而当找到贝弗梅多跟阿斯塔罗特有关的证据时,贝弗梅多就突然死亡。大概是被杀了。 「如果是樱丝提亚莉斯,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也会很满足吧。」 「她还有其他用途。」 佛里吉安似乎没在听杜兰说的话。对于哥哥完全不顾虑弟弟的这种态度,他以前曾感到很受伤,现在早就习惯了。 「那个也不会轻易死去。在作为祭品被阿斯塔罗特杀掉前,尽量能利用就利用。我们必须赢。」 「乾脆把樱丝提亚莉斯一个人放到帝国的领土,要她解决接触到的帝国人。」 「大公有可能会这么做,樱丝提亚莉斯跟母亲太相似。」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没有回答,杜兰就直接问了。 「父亲跟母亲之间发生什么事,大哥您知道吗?」 「秘密这种东西,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受到佛里吉安毫无感情的声音刺激。杜兰抬起头来。 佛里吉安开始变得稀薄。 「这是你的台词,杜兰塔立安。想知道的话就去揭穿吧……」 声音浑浊,佛里吉安正在消失。 眨眼间就消失了。 ───「无处可去的叹息之钝痛」 并不是看不见,是真的消失了。虽然不知道制约,但似乎有限制时间。在消失的时候也能移动,那就是佛里吉安的魔性。 杜兰维持著原本的姿势一段时间。佛里吉安应该离开了,或者还在附近呢。虽然感觉不到气息,不过并不确定。 他站起来,带上猫面具。───我们必须赢,吗。 「大哥以为会赢呢……」 止不住笑意。或许还在附近,如果大哥听到了该怎么办?谁管他啊!怎样都好。赢过帝国。称霸西方大陆,还把触角伸到东方大陆,吞并各种国家的帝国,大哥还是打算要抵抗,八成父亲也是。桀骜不逊的父亲,不管人民死了几万人都不会投降吧,不管死了多少士兵,父亲都不会死,大哥也一定不会死。至于杜兰呢?姊姊们呢?弟弟呢?妹妹们呢?母亲呢?他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杜兰笑到在咳嗽,他还是继续笑。不断地笑,不断地笑。一边捧腹大笑,杜兰一边低语。 「果然要家族全员围绕著餐桌很困难呢。」 to be tinued 「该看到的东西都看到了呢。」 杜兰在猫的面具底下笑著,他从伫立在鲁瓦拉废地角落的树木枝头上跳下。 「───唔……」 著地的冲击让他的脚麻了。看来高度有些太高了。杜兰蹲著等待疼痛消灭。他站起身来,看著满布朝霞的天空,做了个深呼吸。 「好,虽然令人依依不舍,也该回去了。这样的我也有不得不去做的工作。所谓的人情世故,要活在世上还真困难……」 杜兰才刚开始往前走就马上停下脚步。他看著四周,想著是错觉吗。 有什么───不,有人在……有这种感觉,而且还是在非常近的距离。 如果有,他也不是没有头绪,但是───杜兰轻轻摇头。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一开始是浑浊的,然后随著声音逐渐变得清澈,他跟著浮现出来。 真的是非常近的距离,而且是杜兰的正面。杜兰也不算矮,可是他比杜兰还要高一个头,要说是银发不如说是白发。蒙眬地张开眼睛,明明用黄色的瞳孔朝下注视著杜兰,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再看,令人无法不这么想。五官工整,只是看过他的人之中,留下是美男子这类印象的人肯定不多。有种东西偏离了。或者该说什么都不协调。 「杜兰塔立安,我的弟弟啊。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您说得对,大哥。───佛里吉安太子。」 多里安大公的长男,太子,公国军总帅代理。 仔细一看,他的身体整体往右边倾斜,脸也有点歪斜,表情只有在脸的左半边浮现。 杜兰摘下面具行礼。 「没想到太子会来到这里……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管哪里我都会去。就算我不在中枢,大公也在,我不在并不会造成问题,一切都是。」 佛里吉安站在只要受到多里安大公委任就能掌握全权的立场,反过来说,多里安大公没有表示的话,他没有任何权限。说起来就是究极的花瓶。 「只要大公还没死的话。不过,那个不会死,不会那么简单就死。」 ───大哥知道大公的魔性的真面目吗……? 杜兰并不知道。据说看了父亲魔性的魔性识别者消失了。大哥掌握著父亲的秘密吗?不会死,刚刚大哥这么说,不会死的魔性。大哥的魔性也是那类的东西。杀也杀不死的两个怪物围绕著公国的顶点之位在暗斗。 根本没有杜兰出场的余地,所以他早早放弃这场胜负。杜兰是顺从的儿子,没有毅力、缺乏斗争心、却也没有放荡的志气,没出息的弟弟。虽然有在演戏的部分,但他也觉得那是自己的本质。 杜兰低头跪下。 「太子。我想正式的报告会在之后才送上───法拉斯远征军胜利,同时也失败了。」 「要说是两败俱伤,这失败也太苦涩。我们如果采取攻势,帝国又会那么做。不得不这么想。」 「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轻视称为下民的奴隶阶级。他们如假包换就只是帝国的所有物,跟机士同等,或者更低贱。」 「可是,我们赢了。」 「您说得对,太子。虽然收获很少,我们还是从帝国手中夺下胜利。」 「功劳会是谁的,樱丝提亚莉斯吗。」 「很可惜,樱丝提亚莉斯身为指挥官,却犯下了不少失策。实质上将远征军导向胜利的是副指挥官荠露易丝。」 「那种年龄就要晋升中将吗。也会照顾她的希望给她太守的位子吧。」 「樱丝提亚莉斯要怎么处置?」 「那不是我该决定的事情。不过───还有用途吧。大公为了更进一步压住卡巴拉,决定使用阿玛丽易丝,不过换成樱丝提亚莉斯也没关系。」 「对那位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吗。」 杜兰拼命忍著要笑出来的冲动。卡巴拉大王国的帕鲁大王在位三十八年,已经七十二岁,在前妻意外死亡之后,多里安大公将长女艾丽卡露易丝嫁过去,不过帕鲁大王已经是高龄,即使并非如此,大王的王位也称不上坐的安稳,无论如何都不会维持太久。帕鲁大王一驾崩,下一个就是阿斯塔罗特大王子太子的时代。超过烂熟而腐烂,集糜烂的卡巴拉大王国之最于一身的「死王子」阿斯塔罗特要成为大王。 光是杜兰有掌握到的,阿斯塔罗特就曾三度试著暗杀樱丝提亚莉斯。并不是说阿斯塔罗特对樱丝提亚莉斯有什么执著。那大概是兴趣,或是本能。 从身边的人到不是身边的人,从低贱之人到贵族,死王子葬送了数十或者更多人。杜兰也曾差点遭到毒杀过,从抓到的实行犯开始追,追到叫做「贝弗梅多」这个以魔术师自称的可疑人物。而当找到贝弗梅多跟阿斯塔罗特有关的证据时,贝弗梅多就突然死亡。大概是被杀了。 「如果是樱丝提亚莉斯,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也会很满足吧。」 「她还有其他用途。」 佛里吉安似乎没在听杜兰说的话。对于哥哥完全不顾虑弟弟的这种态度,他以前曾感到很受伤,现在早就习惯了。 「那个也不会轻易死去。在作为祭品被阿斯塔罗特杀掉前,尽量能利用就利用。我们必须赢。」 「乾脆把樱丝提亚莉斯一个人放到帝国的领土,要她解决接触到的帝国人。」 「大公有可能会这么做,樱丝提亚莉斯跟母亲太相似。」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没有回答,杜兰就直接问了。 「父亲跟母亲之间发生什么事,大哥您知道吗?」 「秘密这种东西,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受到佛里吉安毫无感情的声音刺激。杜兰抬起头来。 佛里吉安开始变得稀薄。 「这是你的台词,杜兰塔立安。想知道的话就去揭穿吧……」 声音浑浊,佛里吉安正在消失。 眨眼间就消失了。 ───「无处可去的叹息之钝痛」 并不是看不见,是真的消失了。虽然不知道制约,但似乎有限制时间。在消失的时候也能移动,那就是佛里吉安的魔性。 杜兰维持著原本的姿势一段时间。佛里吉安应该离开了,或者还在附近呢。虽然感觉不到气息,不过并不确定。 他站起来,带上猫面具。───我们必须赢,吗。 「大哥以为会赢呢……」 止不住笑意。或许还在附近,如果大哥听到了该怎么办?谁管他啊!怎样都好。赢过帝国。称霸西方大陆,还把触角伸到东方大陆,吞并各种国家的帝国,大哥还是打算要抵抗,八成父亲也是。桀骜不逊的父亲,不管人民死了几万人都不会投降吧,不管死了多少士兵,父亲都不会死,大哥也一定不会死。至于杜兰呢?姊姊们呢?弟弟呢?妹妹们呢?母亲呢?他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杜兰笑到在咳嗽,他还是继续笑。不断地笑,不断地笑。一边捧腹大笑,杜兰一边低语。 「果然要家族全员围绕著餐桌很困难呢。」 to be tinued 「该看到的东西都看到了呢。」 杜兰在猫的面具底下笑著,他从伫立在鲁瓦拉废地角落的树木枝头上跳下。 「───唔……」 著地的冲击让他的脚麻了。看来高度有些太高了。杜兰蹲著等待疼痛消灭。他站起身来,看著满布朝霞的天空,做了个深呼吸。 「好,虽然令人依依不舍,也该回去了。这样的我也有不得不去做的工作。所谓的人情世故,要活在世上还真困难……」 杜兰才刚开始往前走就马上停下脚步。他看著四周,想著是错觉吗。 有什么───不,有人在……有这种感觉,而且还是在非常近的距离。 如果有,他也不是没有头绪,但是───杜兰轻轻摇头。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一开始是浑浊的,然后随著声音逐渐变得清澈,他跟著浮现出来。 真的是非常近的距离,而且是杜兰的正面。杜兰也不算矮,可是他比杜兰还要高一个头,要说是银发不如说是白发。蒙眬地张开眼睛,明明用黄色的瞳孔朝下注视著杜兰,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再看,令人无法不这么想。五官工整,只是看过他的人之中,留下是美男子这类印象的人肯定不多。有种东西偏离了。或者该说什么都不协调。 「杜兰塔立安,我的弟弟啊。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您说得对,大哥。───佛里吉安太子。」 多里安大公的长男,太子,公国军总帅代理。 仔细一看,他的身体整体往右边倾斜,脸也有点歪斜,表情只有在脸的左半边浮现。 杜兰摘下面具行礼。 「没想到太子会来到这里……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管哪里我都会去。就算我不在中枢,大公也在,我不在并不会造成问题,一切都是。」 佛里吉安站在只要受到多里安大公委任就能掌握全权的立场,反过来说,多里安大公没有表示的话,他没有任何权限。说起来就是究极的花瓶。 「只要大公还没死的话。不过,那个不会死,不会那么简单就死。」 ───大哥知道大公的魔性的真面目吗……? 杜兰并不知道。据说看了父亲魔性的魔性识别者消失了。大哥掌握著父亲的秘密吗?不会死,刚刚大哥这么说,不会死的魔性。大哥的魔性也是那类的东西。杀也杀不死的两个怪物围绕著公国的顶点之位在暗斗。 根本没有杜兰出场的余地,所以他早早放弃这场胜负。杜兰是顺从的儿子,没有毅力、缺乏斗争心、却也没有放荡的志气,没出息的弟弟。虽然有在演戏的部分,但他也觉得那是自己的本质。 杜兰低头跪下。 「太子。我想正式的报告会在之后才送上───法拉斯远征军胜利,同时也失败了。」 「要说是两败俱伤,这失败也太苦涩。我们如果采取攻势,帝国又会那么做。不得不这么想。」 「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轻视称为下民的奴隶阶级。他们如假包换就只是帝国的所有物,跟机士同等,或者更低贱。」 「可是,我们赢了。」 「您说得对,太子。虽然收获很少,我们还是从帝国手中夺下胜利。」 「功劳会是谁的,樱丝提亚莉斯吗。」 「很可惜,樱丝提亚莉斯身为指挥官,却犯下了不少失策。实质上将远征军导向胜利的是副指挥官荠露易丝。」 「那种年龄就要晋升中将吗。也会照顾她的希望给她太守的位子吧。」 「樱丝提亚莉斯要怎么处置?」 「那不是我该决定的事情。不过───还有用途吧。大公为了更进一步压住卡巴拉,决定使用阿玛丽易丝,不过换成樱丝提亚莉斯也没关系。」 「对那位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吗。」 杜兰拼命忍著要笑出来的冲动。卡巴拉大王国的帕鲁大王在位三十八年,已经七十二岁,在前妻意外死亡之后,多里安大公将长女艾丽卡露易丝嫁过去,不过帕鲁大王已经是高龄,即使并非如此,大王的王位也称不上坐的安稳,无论如何都不会维持太久。帕鲁大王一驾崩,下一个就是阿斯塔罗特大王子太子的时代。超过烂熟而腐烂,集糜烂的卡巴拉大王国之最于一身的「死王子」阿斯塔罗特要成为大王。 光是杜兰有掌握到的,阿斯塔罗特就曾三度试著暗杀樱丝提亚莉斯。并不是说阿斯塔罗特对樱丝提亚莉斯有什么执著。那大概是兴趣,或是本能。 从身边的人到不是身边的人,从低贱之人到贵族,死王子葬送了数十或者更多人。杜兰也曾差点遭到毒杀过,从抓到的实行犯开始追,追到叫做「贝弗梅多」这个以魔术师自称的可疑人物。而当找到贝弗梅多跟阿斯塔罗特有关的证据时,贝弗梅多就突然死亡。大概是被杀了。 「如果是樱丝提亚莉斯,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也会很满足吧。」 「她还有其他用途。」 佛里吉安似乎没在听杜兰说的话。对于哥哥完全不顾虑弟弟的这种态度,他以前曾感到很受伤,现在早就习惯了。 「那个也不会轻易死去。在作为祭品被阿斯塔罗特杀掉前,尽量能利用就利用。我们必须赢。」 「乾脆把樱丝提亚莉斯一个人放到帝国的领土,要她解决接触到的帝国人。」 「大公有可能会这么做,樱丝提亚莉斯跟母亲太相似。」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没有回答,杜兰就直接问了。 「父亲跟母亲之间发生什么事,大哥您知道吗?」 「秘密这种东西,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受到佛里吉安毫无感情的声音刺激。杜兰抬起头来。 佛里吉安开始变得稀薄。 「这是你的台词,杜兰塔立安。想知道的话就去揭穿吧……」 声音浑浊,佛里吉安正在消失。 眨眼间就消失了。 ───「无处可去的叹息之钝痛」 并不是看不见,是真的消失了。虽然不知道制约,但似乎有限制时间。在消失的时候也能移动,那就是佛里吉安的魔性。 杜兰维持著原本的姿势一段时间。佛里吉安应该离开了,或者还在附近呢。虽然感觉不到气息,不过并不确定。 他站起来,带上猫面具。───我们必须赢,吗。 「大哥以为会赢呢……」 止不住笑意。或许还在附近,如果大哥听到了该怎么办?谁管他啊!怎样都好。赢过帝国。称霸西方大陆,还把触角伸到东方大陆,吞并各种国家的帝国,大哥还是打算要抵抗,八成父亲也是。桀骜不逊的父亲,不管人民死了几万人都不会投降吧,不管死了多少士兵,父亲都不会死,大哥也一定不会死。至于杜兰呢?姊姊们呢?弟弟呢?妹妹们呢?母亲呢?他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杜兰笑到在咳嗽,他还是继续笑。不断地笑,不断地笑。一边捧腹大笑,杜兰一边低语。 「果然要家族全员围绕著餐桌很困难呢。」 to be tinued 「该看到的东西都看到了呢。」 杜兰在猫的面具底下笑著,他从伫立在鲁瓦拉废地角落的树木枝头上跳下。 「───唔……」 著地的冲击让他的脚麻了。看来高度有些太高了。杜兰蹲著等待疼痛消灭。他站起身来,看著满布朝霞的天空,做了个深呼吸。 「好,虽然令人依依不舍,也该回去了。这样的我也有不得不去做的工作。所谓的人情世故,要活在世上还真困难……」 杜兰才刚开始往前走就马上停下脚步。他看著四周,想著是错觉吗。 有什么───不,有人在……有这种感觉,而且还是在非常近的距离。 如果有,他也不是没有头绪,但是───杜兰轻轻摇头。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一开始是浑浊的,然后随著声音逐渐变得清澈,他跟著浮现出来。 真的是非常近的距离,而且是杜兰的正面。杜兰也不算矮,可是他比杜兰还要高一个头,要说是银发不如说是白发。蒙眬地张开眼睛,明明用黄色的瞳孔朝下注视著杜兰,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再看,令人无法不这么想。五官工整,只是看过他的人之中,留下是美男子这类印象的人肯定不多。有种东西偏离了。或者该说什么都不协调。 「杜兰塔立安,我的弟弟啊。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您说得对,大哥。───佛里吉安太子。」 多里安大公的长男,太子,公国军总帅代理。 仔细一看,他的身体整体往右边倾斜,脸也有点歪斜,表情只有在脸的左半边浮现。 杜兰摘下面具行礼。 「没想到太子会来到这里……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管哪里我都会去。就算我不在中枢,大公也在,我不在并不会造成问题,一切都是。」 佛里吉安站在只要受到多里安大公委任就能掌握全权的立场,反过来说,多里安大公没有表示的话,他没有任何权限。说起来就是究极的花瓶。 「只要大公还没死的话。不过,那个不会死,不会那么简单就死。」 ───大哥知道大公的魔性的真面目吗……? 杜兰并不知道。据说看了父亲魔性的魔性识别者消失了。大哥掌握著父亲的秘密吗?不会死,刚刚大哥这么说,不会死的魔性。大哥的魔性也是那类的东西。杀也杀不死的两个怪物围绕著公国的顶点之位在暗斗。 根本没有杜兰出场的余地,所以他早早放弃这场胜负。杜兰是顺从的儿子,没有毅力、缺乏斗争心、却也没有放荡的志气,没出息的弟弟。虽然有在演戏的部分,但他也觉得那是自己的本质。 杜兰低头跪下。 「太子。我想正式的报告会在之后才送上───法拉斯远征军胜利,同时也失败了。」 「要说是两败俱伤,这失败也太苦涩。我们如果采取攻势,帝国又会那么做。不得不这么想。」 「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轻视称为下民的奴隶阶级。他们如假包换就只是帝国的所有物,跟机士同等,或者更低贱。」 「可是,我们赢了。」 「您说得对,太子。虽然收获很少,我们还是从帝国手中夺下胜利。」 「功劳会是谁的,樱丝提亚莉斯吗。」 「很可惜,樱丝提亚莉斯身为指挥官,却犯下了不少失策。实质上将远征军导向胜利的是副指挥官荠露易丝。」 「那种年龄就要晋升中将吗。也会照顾她的希望给她太守的位子吧。」 「樱丝提亚莉斯要怎么处置?」 「那不是我该决定的事情。不过───还有用途吧。大公为了更进一步压住卡巴拉,决定使用阿玛丽易丝,不过换成樱丝提亚莉斯也没关系。」 「对那位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吗。」 杜兰拼命忍著要笑出来的冲动。卡巴拉大王国的帕鲁大王在位三十八年,已经七十二岁,在前妻意外死亡之后,多里安大公将长女艾丽卡露易丝嫁过去,不过帕鲁大王已经是高龄,即使并非如此,大王的王位也称不上坐的安稳,无论如何都不会维持太久。帕鲁大王一驾崩,下一个就是阿斯塔罗特大王子太子的时代。超过烂熟而腐烂,集糜烂的卡巴拉大王国之最于一身的「死王子」阿斯塔罗特要成为大王。 光是杜兰有掌握到的,阿斯塔罗特就曾三度试著暗杀樱丝提亚莉斯。并不是说阿斯塔罗特对樱丝提亚莉斯有什么执著。那大概是兴趣,或是本能。 从身边的人到不是身边的人,从低贱之人到贵族,死王子葬送了数十或者更多人。杜兰也曾差点遭到毒杀过,从抓到的实行犯开始追,追到叫做「贝弗梅多」这个以魔术师自称的可疑人物。而当找到贝弗梅多跟阿斯塔罗特有关的证据时,贝弗梅多就突然死亡。大概是被杀了。 「如果是樱丝提亚莉斯,阿斯塔罗特大王太子也会很满足吧。」 「她还有其他用途。」 佛里吉安似乎没在听杜兰说的话。对于哥哥完全不顾虑弟弟的这种态度,他以前曾感到很受伤,现在早就习惯了。 「那个也不会轻易死去。在作为祭品被阿斯塔罗特杀掉前,尽量能利用就利用。我们必须赢。」 「乾脆把樱丝提亚莉斯一个人放到帝国的领土,要她解决接触到的帝国人。」 「大公有可能会这么做,樱丝提亚莉斯跟母亲太相似。」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没有回答,杜兰就直接问了。 「父亲跟母亲之间发生什么事,大哥您知道吗?」 「秘密这种东西,是为了让人知道才存在的。」 受到佛里吉安毫无感情的声音刺激。杜兰抬起头来。 佛里吉安开始变得稀薄。 「这是你的台词,杜兰塔立安。想知道的话就去揭穿吧……」 声音浑浊,佛里吉安正在消失。 眨眼间就消失了。 ───「无处可去的叹息之钝痛」 并不是看不见,是真的消失了。虽然不知道制约,但似乎有限制时间。在消失的时候也能移动,那就是佛里吉安的魔性。 杜兰维持著原本的姿势一段时间。佛里吉安应该离开了,或者还在附近呢。虽然感觉不到气息,不过并不确定。 他站起来,带上猫面具。───我们必须赢,吗。 「大哥以为会赢呢……」 止不住笑意。或许还在附近,如果大哥听到了该怎么办?谁管他啊!怎样都好。赢过帝国。称霸西方大陆,还把触角伸到东方大陆,吞并各种国家的帝国,大哥还是打算要抵抗,八成父亲也是。桀骜不逊的父亲,不管人民死了几万人都不会投降吧,不管死了多少士兵,父亲都不会死,大哥也一定不会死。至于杜兰呢?姊姊们呢?弟弟呢?妹妹们呢?母亲呢?他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杜兰笑到在咳嗽,他还是继续笑。不断地笑,不断地笑。一边捧腹大笑,杜兰一边低语。 「果然要家族全员围绕著餐桌很困难呢。」 to be tinued 后记 大家有建造过秘密基地吗?我有呢。我对建造秘密基地可是小有研究。首先是地点的选择,必须是尽量掩人耳目的地方,而未开拓的秘境又交通不便,原本那种地方在日本就很稀有。还好地点之后再决定秘密基地整体形状画成圆,不需要是很正确的园,大概就好。接著要准备必要的建材,尽量使用秘密基地周边能获得的东西。因此立地条件自然会设定为容易获得建材的地方。等到建材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终于要开始建造秘密基地。你是地上派呢?还是地下派?我断然是地下派。所以首先要挖洞。我做的秘密基地中,最大的有挖过长宽六公尺,深五公尺。我想地下派的人一定知道,挖掘地面实际上做起来蛮困难,会挖到硬的地盘,或挖出水来,障碍很多。不过就算没挖到五公尺,能挖三公尺的洞就会很有成就感。地上派的你请绝对要尝试一次看看。 挖完洞,接著要一边进行补强,一边营造在秘密基地生活所需的环境。重点还是地板,比起墙壁,地板更重要,我会在底部铺上啥子。上面盖上塑胶,再用把木板铺好地板。这是透过常年来建造秘密基地的经验而固定下来的做法。以地下秘密基地的情况而言,制作天花板是最后一个步骤,但挡雨的临时天花板从初期就需要。初学者会想把临时天花板直接当成正式天花板,但我不建议这么做。秘密基地领域有一句有名的格言。「基地的危险之处在上与下」。没错,地板跟天花板才是最重要之处。制作地板跟天花板绝不可以偷懒。请记住,只要有美妙的地板跟天花板,你的秘密基地就会变成天国。另外,用「秘密基地 地板」或「秘密基地 天花板」这种关键字去搜索,从网路得到知识我觉得不太妥当,建造秘密基地主要还是靠经验。藉由真正建造秘密基地来学习建造秘密基地的秘诀,过著超棒的秘密基地生活吧。附带一提我只建造过一次秘密基地,所以以上都是胡说八道。 那么,页数也都用完了。负责本书的k编辑长、编辑m先生,画出超棒的插画的吟老师,负责封面设计的vre的关善一先生,其他和本书的制作与贩卖有关的各位,还有现在拿著这本书的各位,我先上打从心底的感谢与满满的爱,今天就到此拦笔。下一本还能跟大家见面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十文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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