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兽调查员》 黑暗之王的故事 1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孤伶伶的黑暗之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孤伶伶的黑暗之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孤伶伶的黑暗之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孤伶伶的黑暗之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孤伶伶的黑暗之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孤伶伶的黑暗之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孤伶伶的黑暗之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孤伶伶的黑暗之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孤伶伶的黑暗之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第1话 飞龙与少女 一只蝙蝠飞翔在古老且广大的森林中。 季节正值初夏。恣意伸展的茂密枝叶有如屋顶般覆盖在头顶上,沐浴在来自天空的阳光中闪耀著翠绿的光芒。长满青苔的粗壮树干林立的森林阴暗而幽静,充满沁凉的湿气。自茂密叶片的隙缝间洒落的金黄阳光有如雨点笔直洒落,彷佛要证明当下确实是夏天。每当风吹过枝丫,光便在沙沙声中翩翩起舞,轻盈滑过森林中层层堆叠的叶片与青苔或色泽鲜艳的蕈类。在这光景中,一只蝙蝠任凭阳光拂过翅膀,愉快地在林间飞舞。 细长尖爪般的骨头之间张著的翼膜迎风改变形状。以没有这能力的其他鸟类难以办到的动作强劲地拍打空气,得意地转身向后。 银铃般的轻笑声回应他。 蝙蝠的眼前站著一名外表莫约十来岁的白皙少女。那单薄而欠缺色素的身躯在这幽暗的森林中有如一朵绽放的花。蝙蝠觉得她好漂亮,漂亮得让蝙蝠直想跟森林中所有的野兽们炫耀。她是就蝙蝠所知,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 日正当中却依然幽暗的树林中,她悠然向前步行,歌唱般说道: 「托罗,不可以一个人跑太远喔,一定要待在我追得上的地方。」 甜美的嗓音。每当听闻那声音,蝙蝠──托罗总是会有股像是害臊又像是喜悦的心情。他连忙飞往少女的身旁,少女以微笑和一句「欢迎回来」迎接他,覆盖著她头顶的白色头纱微微摇曳。有著镂空花朵图样的布料下,剪短的头发也是雪白,更下方的肌肤同样白皙。各种色调与质感不同的白色构成了少女身影的一切。 托罗于自己的脑袋里翻找著词汇。她的头发彷佛绸缎,肌肤则有如果实,充满韧性而坚强,柔软而水嫩。总之就是一片白。在她那稚气未褪的圆润脸庞上,在纤长睫毛的环绕下,有著一双蜂蜜色的眼睛,与托罗的眼睛颜色相同。 那双眼睛总让托罗好骄傲。 因为这共通之处相当于证明了她就是托罗的主人,也是托罗的母亲。 托罗是少女亲手创造的烧瓶侏儒的亚种。在她细心的作业下,于七百四十八天前诞生于这个世界。让蝙蝠的精子在烧瓶中腐败后加上少女的血,让他得到了肉体。但是,烧瓶中的侏儒一般而言注定无法活著离开烧瓶。尽管如此,他现在却自由自在地在广大的世界中飞翔。 这让托罗开心得不得了。不过托罗之所以能得到自由──一想到那理由,总是让他有点五味杂陈。 「还有,要小心点喔,托罗。」 突然间少女低声说道。托罗知道,每当她以这样的语调说话,就是这世界的幻兽发生异状时。少女紧握著合花楸木制成的长而牢固的手杖。看似新娘头纱的薄布下,是一套朴素的贯头衣加上长裤,脚踩厚实皮靴,肩上背著一个大皮包。身穿那袭有如旅行尼僧的服装,她踩著习于行走山林的步伐走在层层堆积的落叶上。微微眯起那双明亮的眼睛,谨慎观察四周。 「完全感觉不到幻兽的存在。地面上也没有『妖精环』,就连一般的动物也不见踪影。明明森林在夏日阳光下这么有精神,但是……他们究竟是为何逃走了?」 她沉思著这个问题,但在下一瞬间急忙抬起头。 ──────风起。 强风拍打少女的脸颊。 云朵般巨大的黑影从少女的头顶上高速经过。那黑影无情地摧残著树梢,掠过森林正上方。坚硬鳞片覆盖的巨大腹部撞上叶片便发出有如冰雹的啪啪声响。那巨大的身躯没有上臂,向两侧宽广伸展的是一对翅膀。每当那对翅膀拍动,遭到撕裂的空气便随之高声惨叫,令整片森林动摇。少女自枝丫树叶的空隙间瞥见那黑影的头部长有大小不同的角,形似蜥蜴的眼睛瞳孔细长。 「──────飞龙(wyvern)。」 少女低声喃喃说道。同时,飞龙甩动的尾巴折断了上方的树干。 「………………啊!」 折断的树干起初看起来只像一个黑点。但是那物体在划破空气的同时坠落,一瞬间便抵达少女的头顶上。托罗毫不犹豫地冲向她的正上方,伸展双翼。就在少女与蝙蝠要被压扁之前,半截树干静止在半空中。 摇晃的叶片拂过托罗的鼻尖。少女吐出刚才哽在喉中的一口气。 「…………太好了。」 她缓缓伸出手,接住耗尽体力而落下的托罗。将托罗的身躯抱在怀里,她仰起头对著静止在半空中的树干微笑道: 「是你吧,库施那?谢谢你。」 听见少女口中那名字,托罗感觉到全身的毛倏地倒竖。托罗仰起头,只见折断的树干上缠绕著无数的黑色。黑色自少女脚边的影子朝天伸出,彷佛百头巨蟒将树干固定在半空中。黑影彷佛生物般微微弯曲蓄劲,将树干拋向远处后,向上方「笔直」拉长。轻盈的落地声响起,那家伙站到了地面上。甫一张口,阴郁低沉的声音与快活的语调交织而成的矛盾话语便从中冒出。 「唔嗯,看来没受伤真是太好了,我的鲜花啊。怎么,无须道谢喔。毕竟我永远都是你无敌无畏的骑士。嗯?话说那边的小不点又是怎么了?为什么一脸不开心?若没有我即时相助,你现在可就变成压平的蝙蝠肉饼了喔。来啊,还不秀个更开心的表情给我瞧瞧,快点快点。」 托罗全力板起了脸回应那家伙的捉弄。那家伙有如稻草人修长的肢体包裹在细如长筒的黑色衣物之中──质地高级,但裁缝工匠绝对无法缝制的晚礼服。在这片树林中,这装扮无论是人是兽都太过奇异,但更奇怪的是那家伙的头部。 少女称为库施那的那家伙,有著人类般的身躯与兔子的头部。 托罗也记得数种半人半兽的幻兽。但是这家伙的特徵与托罗所知的每一种都不同,简直莫名其妙。而且那轻浮的举止与对主人的态度,总是令托罗心中怀著几分不满。像现在也是,与主人的距离似乎太近了些,又好像不会……仔细一看还是太近了。 「嗯?怎么了?怎么了?还不快住手,别扑向我的脸。检查我的鲜花有没有受伤到底有何不对……等等,这理由未免太不讲道理了。你仔细听好,我绝非心理变态之流。」 「你们两个的感情还是一样好呢,真教人羡慕。」 「绝非如此!话说,有时实在令人怀疑我的你眼睛长在哪里。嗯?」 突然间,库施那的动作静止了。粉红色的鼻尖屡次抖动,长耳朵直指向天空。那对长耳灵敏地朝著左右转动,他哼笑道: 「我是察觉了,但你『察觉了』吗,我的鲜花啊?」 「嗯,我知道了。得加快脚步了。」 「要我抱著你跑?」 「不行。也许有人会逃进森林里,万一撞见你,人家会被吓到的。」 「说的也是。我就先躲起来比较好吧。有什么事会再现身。」 库施那话一说完便迅速融入少女的影子中。少女蹬向地面跑了起来,托罗则在她身旁使劲拍打著翅膀。前进一段时间后,空气中开始参杂著物体烧焦的气味。少女更加快速度,以紧张的语气喃喃低语: 「……得快点才行。」 头纱下的双眼注视著森林的前方,她低声接著说: 「再不快点,也许会有人死。」 * * * 穿过森林时,飞龙已经振翅离去。不过在距离森林没多远的村庄中暴虐的痕迹历历在目。目睹眼前的情景,少女喃喃说道: 「……好过分。」 村庄燃烧著。四周有石墙环绕的村庄规模不算小,在民房聚集的平原另一头有一大片沿著山坡开辟的麦田。然而,现在以森林里的木材建造的厚实房屋有几栋正熊熊燃烧。 村民对著建筑物泼水,在火势减弱后便折断柱子让建筑物崩塌。让火焰被封闭在瓦砾之中,先用濡湿的布条拍打后,再将水泼向依然闷烧的地方。村民们像这样不断重复同样的作业直到废墟不再冒烟。那预防延烧的一连串手法不知为何显得异常熟练。 紧接著,少女的视线挪向麦田。在初夏的翠绿之海中也有数个彷佛蠹虫咬穿布料般的洞口。该处的植物彻底炭化至可见到地面,但恐怕不是最近被烧毁的。 在那附近看不见拍打麦穗拚命灭火的村民们。少女感到不解。 「来过好几次了吗?况且那孩子明明那么愤怒,损害却不严重。」 盛怒下的飞龙如果真起了杀意,村中民房和整片麦田恐怕都已经陷入火海,村民肯定也无人能幸存。 为何飞龙没有烧尽一切?更重要的是,飞龙为何袭击村庄? 按捺下涌现心头的疑问,少女笔直跑向村庄。 * * * 穿过无人看守的村门,少女在村中缓步前进。 走在路上的村民们脸上挂著沉重的疲态。 看著不远处化作焦黑废墟的民房,母亲紧咬著嘴唇将孩童紧揽在身旁。少女对母子投来的狐疑视线低头行礼,朝著瓦砾的方向迈步,在依旧飘荡著燃烧余味的微热空气中前行。男人们踩著濡湿的地面进行作业,他们的说话声传到少女耳畔。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那家伙一定还会再来啊。」 「不能再继续拆房子了。尽可能多储备一些水吧。」 「那样真的够吗?那田里用的水该怎么办?啊~~可恶,混帐东西。根本没办法下田工作,这样下去大家都会完蛋。」 「喂,你冷静点。」 「要怎么冷静啊!我们会被他折磨到死!」 惨叫般的怨叹声。少女更加走近骚动的中心,几位村民发现她的到来,纷纷停下手边的工作。他们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纳闷地看著这位外来者。少女再度低头行礼,来到不直接参与工作而向众人发出指示的老年男性的背后。她停下脚步。 「这还能用,搬到那边去。可恶,这下该怎么办……嗯?你是……?」 在他转头的瞬间,少女将手伸进自己衣服的领口,掏出一条细锁链。 ──────铃铛般的清响声。 伴随著那细微的声响,银色膏药盒有如坠饰挂在少女胸前。膏药盒的表面刻著长有数百根短角的古龙纹章。少女对著双眼圆睁的年老男性低下头。 「初次见面。我是旅行中的幻兽调查员,名叫菲莉?埃赫纳。我想您应该是阿堪西亚村的村长,所以向您请教。村庄似乎是受到飞龙的烈焰侵袭?」 「那纹章……还有头纱……喔喔,您是幻兽调查『官』啊。人家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您能在这时赶上真是万幸。虽然我们已经联络了卡纳莉镇,但迟迟没有回音。没想到以叫不动闻名的官员大人居然直接造访本村。」 「不、不好意思,我并不是常驻于卡纳莉镇的调查官。」 面对口中说著有些失礼的评语同时面露喜色的村长,少女──菲莉以带著几分歉疚的低沉语气回答。 生存在这世界上的「幻兽」,意即「拥有独特的生态,不属于一般食物链──同时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生物」。调查幻兽的生态系统、向国家报告,同时也处理对一般民众而言最切身的问题──幻兽造成的兽害,这些都属于国家认定的专家「幻兽调查官」的职责。然而菲莉虽然正是村民们引颈盼望的专家,但同时也有所不同。 「听闻由于海怪频繁出现,现在卡纳莉镇的调查官正为了处理来自商会的驱除要求而分不出身。那个,我与国家指派的幻兽调查官不同,只是拥有同样权限的契约调查员。不过,与幻兽有关的人类与幻兽双方所受的灾害,在我权限范围内都能予以处理……您明白吗?」 「调查……员。呃,请问和常驻调查官到底有什么差别?」 「是的,幻兽的栖息地点相当广,种类也复杂繁多,因此资讯的收集仍然十分不齐全。目前拥有充分专门知识的调查官培育速度仍然赶不上需求。国家的辅助政策是,与国家认定的魔术师或炼金术师的家族订立契约,赋予同等的权限。因为和每天处理当地问题的国家调查官不同,那个……确实对当地特有幻兽的专门知识方面较为薄弱。但是我拥有代代相传的知识,愿意尽心尽力帮助各位。」 菲莉的解释和年幼的外表让村长脸上掩不住失落。再加上振翅飞在少女身旁的蝙蝠,同样让他感受到一抹难以言喻的疑问。不过,他似乎觉得事到如今也无法多挑剔什么,短促地点了头。村长扯开嗓门,对周遭喊道: 「各位放心吧,幻兽调查员大人大驾光临了。啊~~虽然不是之前联络的那一位,不过她同样愿意了解那条该死的飞龙对我们造成的危害……嗯,这可是求之不得。没错,正是求之不得的幸运!我得暂时离开这里。这个嘛……亚伯、依威尔、托马斯都过来。来来来,请往这边走。」 村长唤来数名男性,带著菲莉离开了火灾的废墟。 在他的带领下,菲莉前往坐落于麦田附近山丘上的村长宅邸。这座建筑有著从森林远眺也十分醒目的鳞片状屋顶,似乎同时也是迎接贵宾的场所。 村长亲手为菲莉推开大门,她低头行礼后走进屋内。地上铺著数层有著华丽刺绣的布织品,她与村长一同坐在橡木制成的桌子旁。 在男人们眼前振翅飞翔的托罗找到了挂在墙上的鹿头标本,心满意足地倒吊在鹿角下。村长夫人连忙端来饮料后,名为依威尔的男人首先开了口: 「飞龙每天都飞来村里,吐火烧毁房子或田地后又飞走。」 「不只这样!还会把家畜抓走!虽然到下一次冬天还有时间,但这样下去绝对撑不过冬天!那家伙就是打算把我们活生生折磨到死!」 名为托马斯的男子一面喷著唾沫一面控诉。看来村长似乎召集了村内地位较高的家族的当家们,要告知菲莉各自遭受的损害。 菲力从皮包中取出了一叠纸,开始记录详细的受损状况。向牧场主人询问损失的家畜头数,又向麦田的主要管理者询问麦田的损伤。最后菲莉静静点头。 「损害状况我大致了解了。这次事件确实可认定为幻兽──龙种飞龙造成的兽害。若各位向我提出申请,我就能捕捉飞龙或处理这次的事态。」 「喔喔,这真是求之不得。我这就代表全村向您提出请求。如此一来我们终于能得救了。」 「在那之前,那个,我有件事想请教各位。」 菲莉将整叠纸的边缘敲在桌面上整理对齐后搁在一旁,语气平淡地切入正题。她那双明亮的蜂蜜色眼睛扫视在场所有人,微微歪过头。 「各位是不是对那只飞龙做了什么?」 「─────────────咦!」 瞬间鸦雀无声。在那显然不自然且尴尬的沉默中,村民纷纷将视线自菲莉脸上挪开。然而,尽管置身于这股彷佛正强求她别多过问的气氛,菲莉的表情依旧毫无变化。最后像是敌不过菲莉的坚持,村长咳了一声开口说: 「您指的是什么,我们不太明白。」 「至今飞龙不曾没由来地袭击人类。他们并非蛮横粗暴的种族。」 「呃,这个嘛……也许只是那只飞龙习性特别吧?」 「幻兽书,第三卷第一百八十五页────『阿堪西亚村的飞龙』。」 菲莉突然吟咏诗句般流畅地轻声说道。同一瞬间,她脚边的影子吐出了一本书。在软衬料质地的桌巾遮掩下,菲莉佯装自脚边的皮包取 出那本书,将陈旧的古书举到眼前。泛黄的纸张上头写满了手写文字。她没有任何迟疑就翻开要找的条目,开口说: 「虽然内容我全都记住了,但为防万一还是对照资料吧。『特徵是将积存于体内的浮游用的气体高速喷出,再以嘴喙前端的突骨互相碰撞点燃以喷射火焰』,除此之外还标明了『已登录』。国家与栖息于地脉的龙种长老们订有契约,不得随机猎捕或驱除龙种,且所有个体都登录在国家的档案中。他是其他幻兽调查员已经确认并且向国家报告,认定为本地特有幻兽的独特个体,应该没错吧?」 菲莉抬起脸,蜂蜜色的双眼再度映出村长的表情。 「一般而言,离群的飞龙属于危险个体。尽管如此,他还是受到国家认定,理由是村中有能抑止飞龙的人物。应该没错吧?」 「这……」 「她现在人在哪里?我想与她讨论这次飞龙失控的情况。」 「您说的她是指……」 「这本书中是这么记载的──『缎带的少女』。」 菲莉说出这字眼的瞬间,村民们惊讶得彷佛突然遭到石块投掷的鸟群。其中名叫亚伯的年轻男子靠近她一步。 「你突然在说什么……那本书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借我看看。」 他的手伸向菲莉的肩膀。但在转瞬间,一道黑影缠住了他的手腕。在亚伯双眼睁大的同时,黑影转变为人类手掌的形状。手掌连接到一条细如长管的纤瘦手臂。亚伯惊恐地缓缓抬起脸,目睹眼前光景而哑然无言。 「哎呀,该不会她娇柔可爱的模样让你心生误会了?不好意思啊,有个棘手的护卫随侍在旁喔。」 不知何时,在亚伯眼前站著一位以厚实黑布遮掩脸部的异样人物。外表看起来勉强算得上人模人样──一双兔耳藏在高顶帽中,服丧似的以黑布盖住脸庞──库施那在自己面前竖起一根指头,以夸张动作左右摇晃。 「啧﹑啧!这可不行啊,年轻人。我可没有准许你随便触碰她,毕竟就连我都会挨那小不点的骂。但你却想摸就摸,未免太不公平了吧?难道不是吗?」 「好痛、好痛啊!」 「库施那。」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哈哈。只是一时冲动。没办法嘛,人类的手臂和妖精那火柴棒般的手臂也没什么差别。」 阴郁的嗓音快活地回响在客厅,库施那松开了亚伯的手。面前的厚实黑布摇曳著,他将菲莉笼罩在白色头纱下的肩膀往身边揽。 「人类,你要明白,我的主人可不是怀著恶意的人有资格触碰的花朵。」 「我只是想把各位的证言当作参考,理解飞龙情绪失控的原因。既然我已经接受兽害申请,无论理由为何,我的责任都不会改变。为了各位,也为了那孩子,我必须阻止灾害继续扩大。但我还是不能对那孩子失控的原因一无所知。」 为了不被屋内的喧闹声盖过,菲莉拉高了音量。突然现身的异样男人,再加上似乎意指那只飞龙的「那孩子」这个字眼让场面更加混乱。但是,最终村长像是放弃了什么般摇了摇头,再度开口说道: 「其实……这件事实在太过丢人,我们也不想让外人知道。」 这座村里原本有著名为「缎带的少女」的圣女,代代相传管理著飞龙。「缎带的少女」──在遥远的过去,一头飞龙失去了原本当作住处的神木而闯进附近森林时,一名少女将附加了咒语的缎带绑在飞龙身上,藉此平息飞龙的愤怒。那位少女的后裔正是「缎带的少女」──她平常就住在森林,与飞龙共同生活,与村民间鲜有往来。圣女与村民间原本视彼此为「好邻居」,维持著遭遇困难时互相帮助的关系。然而某一天盗贼团袭击了村庄,要求的不只是钱财还有年轻女子,于是村民们便向盗贼团透露了圣女的住处。 飞龙在圣女被掳走的当下,不知为何并没有攻击盗贼们,但在那之后就不时来此烧毁庄稼与房舍。 「我想您应该会觉得很过分吧。我明白,我们也这么认为。然而这对我们也是非常痛苦的选择。虽然我们也联络过卡纳莉镇的自警团,但是实在无法指望他们出手相助……光靠我们要对抗盗贼团未免太过危险……这种事我们实在办不到。希望您能体谅。」 「…………我明白了,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吧。谢谢您的报告。」 菲莉并未责怪村民,而是低下了头。也许村民们十分害怕外来者的评价吧。目睹菲莉的反应,村民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然而菲莉露出沉痛的表情继续说: 「如果有一天各位的母亲或姊姊突然被掳走,各位有办法忍受吗?」 「啥?」 「在诸多龙种之中,飞龙拥有的智力算不上高。不过飞龙拥有的知性与其他动物相比,可说是十分丰富,也能明白人的情绪。他们的思绪与人类相当接近。」 村民们不禁面面相觑。身为一个人、身为一位女性、身为一位外来者,少女似乎不打算责怪他们。然而,她却以一本正经的表情继续说著谁也未曾预料的话。 「那个……请问您指的是什么?」 「我指的是那孩子,也就是飞龙。我是幻兽调查员,其他人的问题……无论是她的痛苦或是各位的痛苦,以及当时是不是真的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只不过是一名旅行者的我无法断言。然而只有这句话,身为一名幻兽调查员的我非说不可。」 村民们脸上的纳闷之色更深了。然而,菲莉继续她那近乎愚昧的真心倾诉。 「他们的心灵与人相近,有时也会深深受伤。请各位千万不要忘记这件事。与幻兽相处时不能忘记他们看事情的角度,如果忘了这件事──」 库施那从少女手中接过书并阖上。他就如同一开始现身时,转瞬间融化消失在菲莉脚边的黑影中。托罗拍著翅膀从鹿角下飞到她的头纱上降落。菲莉静静摇头,站起身。 「──那真的教人非常非常难过。」 菲莉深深低下头,起身离席。她对著村长夫人行礼后迈步走过走廊。自高挂著编织成圈的树枝当装饰的玄关走到屋外,关上背后那扇嘎吱作响的木门。 环顾眼前的农村光景,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麦田另一头的棱线已经逐渐染上黄昏的色彩,橘色光芒也洒落在森林的树冠上,彷佛著火般绽放著金色光彩,数以万计的叶片在风中摇曳而光芒闪烁。清凉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余灰扑向她,但从下方伸长的影子将之一片也不留地击落。 『打起精神来,我的鲜花。对幻兽怀抱太多同情,是我的你的优点,不过同时也是缺点。』 「谢谢你,库施那……说的也是。现在没有时间消沉,在那孩子来之前得做好准备。」 菲莉喃喃低语,蜂蜜色的双眸坚定地望向空中。 愤怒的飞龙肯定明天也会造访吧。 在那之前,她有些事非得先确认不可。 * * * 使劲将翅膀往下方一压,飞龙就这么威风凛凛冲上天空。 每当他振翅,森林中的树木便以他为中心被风压得向外侧弯腰。虽然飞龙距离村庄还有好一段距离,但已能轻易感受到那股非比寻常的力量。菲莉虽然目睹了如此情景,却叹息般摇摇头。 她像是看著迷路的孩童般,以沉痛的视线注视著飞龙。 「…………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啊。」 以寿命长达数百年的龙种来说,眼前的飞龙只不过是个孩童。 任凭白色头纱随风翻飞,菲莉紧握住合花楸木的细手杖。她的脚底下踩著燃烧而崩塌的民房留下的焦黑地面。她现在独自站在村庄入口处的废墟,万一遭到火焰喷射也不至于波及其他民房的位 置。村民们全都按照她的指示躲在房内,托罗也在村长的家中等待。在场的人就只有菲莉一个,不过她身旁还有另一道人影相伴。 现在那人影没有遮掩那双兔耳,库施那大大方方地随侍在她身旁。他自豪地抚过那对修长的耳朵,又搓揉著笔挺坚硬的胡须,对菲莉问道: 「要留情吗?」 「不要伤到性命。」 「还有吗?」 「可以的话,别让他受伤。」 「知道了。你还是老样子,人很好啊。」 两人结束了简短扼要的对话。库施那就这么双手抱胸,不时动著兔耳,视线悄悄瞥向菲莉的侧脸。她的表情紧绷而认真。库施那轻哼一声,伸出手。 将手掌搁在菲莉那头白发上,摩娑著头顶般绕著圆挪动手掌。 「哇啊,库施那?」 「我觉得这样的你很不错喔。唔嗯,很不错,这样的你很不错。但是别这么苦恼。没有人的请求就无法对飞龙出手,接受人的请求就必须剥夺飞龙的自由。真是矛盾啊。况且理由居然那般不值一提,完全是人类那一方的问题。」 库施那说完耸了耸肩,再度轻捻胡须,以认真的口吻继续说: 「不过,为了其他龙种,也不能放任他继续迷失下去。唉,不过那些自视甚高的龙种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一群时常惹麻烦却又绝不主动解决麻烦的自大贵族罢了……别在意,负责动手的是我,尽管把烦恼全拋在脑后。不然就站在后头,为我高歌一曲也无妨。」 「这样不对。因为这是我决定的。」 「还真是劳碌命啊。虽然这才像我的你,但不得不说你还真是笨拙的生物啊。」 「还有,我唱歌不好听喔。」 「啊哈哈!别担心,好听、难听不过在听者的一念之间。无论是否五音不全,我都能听得有如天籁,哎呀!」 这时一抹黑影从菲莉的皮包中窜出,扑向库施那的脸。偷偷躲在里头的托罗用鼻尖顶开皮包上盖冲了出来。他使劲振动翅膀,拍打著库施那的脸。 「托罗你真是的。我不是叫你在屋子里等吗?」 「快住手,小不点,难道现在是控诉什么靠太近的时候吗?你是怎么啦?居然偷偷跟到这里来。胆小鬼也想逞英雄啊?是不是啊?喂,别抓人啊。」 托罗对著库施那挤出一张鬼脸,转身飞向菲莉,攀附在开始随风翻飞的菲莉的头纱上,为了保护头纱不被风吹走而用自己的全身压住头纱。库施那无奈地摸摸自己的兔脸,转身面向飞龙。那巨大的身躯已经来到不远处。一阵阵强风扫过库施那的毛与菲莉的头纱。库施那正眼迎向那充满愤怒的视线,活动肩膀关节。然而,他突然改以认真的口吻细语: 「主人啊,请开口吧。」 「拜托你了,库施那。」 这时菲莉闭起双眼。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蜂蜜色的双眸。 「──────阻止那孩子。」 「如你所愿,我的鲜花。」 库施那优雅地弯身行礼,仰起头,轻蹬脚跟。 剎那间,影子在地面上倏地扩张,向天空迸射。 数十道黑影有如植物急遽伸向天空,彷佛藤蔓要缠上飞龙的身躯。飞龙在惊惶中全力振翅,往上空方向逃离。冲击波般的强风直扑菲莉等人。库施那不慌不忙地抬腿踢向半空中,两股强风互相碰撞而抵销。在那同时,无数黑影划出灵活的轨迹扑向飞龙。在黑影就要勾上飞龙尾巴的瞬间,飞龙的身体倏地往一旁翻滚并急速回旋,几乎不曾振翅就钻过黑影的隙缝之间。那彷佛视惯性与重力于无物的动作令菲莉不禁叫道: 「好厉害!飞龙果然能办到单纯就身体构造而言不可能达成的飞行啊。如此年幼也能发挥这样的灵活性……真是令人惊叹的生物呢!」 「我的鲜花啊,虽然我是轻松写意,但是该怎么说呢……你还真是老样子啊。话说好一段时间没听过你发出这样兴奋起来的声音了啊,不是吗?」 「你知道吗?在加鲁干博士提出的学说中,他们在身旁形成独特的力场──」 「唔嗯,我明白了。晚一点再听你说,晚一点,好吗?」 像是要打断两人的对话,喀嚓喀嚓的声音响起。飞龙一度振翅,甩动粗壮的长尾转身向后,朝著直追在身后的库施那的影子喷射火焰。在炫目的光芒中,影子在转瞬间消逝,烈焰过后什么也不剩。 库施那赞赏般鼓掌。 「哈哈!不错、不错啊!纵使敬陪末座,但龙种不愧是龙种啊。欣喜吧,飞龙────我要亲自上了。」 语毕,库施那踩著舞步似的向前伸出右脚。脚底的影子雨后春笋般急遽向上抽长。他单脚踩在影子前端维持平衡。在他支撑不住而前倾时,另一道黑影追上支撑他的左脚。库施那就这么在接连伸长的影子上头有如踩著阶梯在空中轻松迈步。恐怕也没料到对方会凌空步行而来,飞龙烦躁地直盯著他,敲响嘴喙前端的骨突。火花四溅,喷射气体即将著火。在那之前,库施那猛蹬影子。「动如脱兔」的兔头人影高高跃起。目标突然自视野中消失,飞龙放弃吐火,扫视周遭。 库施那降落在飞龙的头顶上。他俯瞰著瞪大双眼的飞龙,抿起兔唇一笑。 ─────叽~~? 「────嗨,小伙子。」 库施那就这么将巨大的飞龙一脚踢往地面。 飞龙看似会狠狠摔在地上,但是在他接触地面的瞬间,地面四周如沼地般发黑而下陷。在下方预备的影子化作缓冲,接住了飞龙的身躯。 飞龙彷佛落入无底沼泽的野兽,剧烈挣扎。但在无数黑色藤蔓的束缚下,他无法自黑影之中挣脱。 当飞龙失去自由后,家家户户的大门纷纷敞开。大概是之前就从窗口窥看情况吧,村民们冲出了屋外,喜悦地叫道: 「成功了吗!」「真厉害~~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只混帐蜥蜴!」「之前居然敢侮辱我们!」 「────不可以!」 发现人们边欢呼边靠近飞龙,菲莉连忙迈步奔跑。 尽管身体无法动弹,但飞龙还有其他武器。只见飞龙扬起脖子,瞪向村民们。覆盖著鳞片的胸膛急遽膨胀到比之前都大,证明了他这次一定要焚毁一切的决心。就在毁灭性的烈焰就要喷出口的瞬间,菲莉叫道: 「不可以伤害人!」 听见那高亢但微弱的声音,不知为何飞龙倏地咽下了烈焰。 菲莉来到他身旁蹲下身子,迅速从皮包中取出蓝色缎带,绑住了飞龙的嘴。彷佛中了咒术一般,飞龙的身体失去了力量。 菲莉温柔地抚著飞龙的头。 「她是这么教你的,对吧?人类之间的问题由人类解决,要你不可以伤害人对吧?你的一击对人类而言太过沉重,换作是我也会阻止你。你心爱的那个人当时一定也是这么阻止你的,所以你才会放盗贼逃走。」 菲莉以指尖拂过蓝色的缎带。大概是顾虑到飞龙,编有咒术纹路的缎带有著柔软的内衬。虽然就算缎带磨擦,龙那坚硬的鳞片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圣女肯定是一位善良过头的温柔女性吧。 菲莉如此想像著那缎带原本的拥有者,继续说: 「但是你无法原谅了。因为她都已经不在了,村民们却过著一如往常的生活;因为谁也不去救她;因为不管再怎么等都等不到她回来──因为你太聪明,知道她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这条缎带是菲莉昨天在圣女家中发现的。位在森林中的圣女的小屋,大概是被放火而有一半焚毁,但还勉强保留著原型。房内出乎意料地不算太过脏乱,雨水也几乎没有累积。 菲莉发现留在屋顶上的爪痕便明白了。 恐怕是飞龙张开翅膀代替屋顶,在该处等候村民们救她回来吧。他肯定等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却等不到她回来。 谁也没有前去救她,村民们甚至没有这个念头。他们割舍了那样的可能性,被掳走的她就那样一去不回。年幼的他就这么孤单地留在森林里。 飞龙拥有远比其他动物更丰富的智能,理解人的情绪。人类倘若自己的姊姊或母亲突然遭人强夺,肯定难以忍受,而飞龙的心灵与人类相近。 因此,有时也会深深受创。 飞龙彷佛要向菲莉倾诉般发出「咕呜呜」的低鸣声。菲莉缓缓抚著他的头。 「乖孩子,乖孩子。你是个好孩子。你只是遵照她的教导去相信人,却又遭到背叛而已。但是我还是非阻止你不可。是啊,这真的很教人难过。」 菲莉停下手,缓缓闭上眼睛。泪珠自她的眼角滑落。菲莉抹去那道痕迹,要安慰飞龙似的再度轻抚著他,低声说道: 「我真的很难过。」 欢呼声再度沸腾。目睹飞龙完全放弃抵抗,村民们欢声雷动。在那片欣喜的气氛中,菲莉独自一人流著泪。 她好一段时间就这么陪伴在那孤伶伶的飞龙身旁。 * * * 夜晚降临,白色弯月高高升起。在皎洁的月光下,村内正因为顺利捕获飞龙而盛大庆祝,唯独村长家中充斥著紧张气氛。在摆著空酒桶的客厅,气愤的村长拍著桌子,他面前的菲莉则紧握著手杖。 「我再次向您声明。这种事我绝对不会承认。」 「我已经讲过很多次,那不该是您去判断的事吧!」 村长直瞪著菲莉,但她没有移开蜂蜜色的双眸,情绪也没有因此激动,只是与村长互相凝视。攀附在头纱上的托罗正竭尽所能摆出威吓的表情。 村长正与菲莉为了如何处置捕获的飞龙而争执不下。 对于捕获的龙,大致上有两种惩罚。 假设龙的失控原因不在他自身,本身的危险性较低的情况下,经过幻兽调查官的判断后,龙将被移送至其他地点。然而当龙本身具备高危险性,也没有抑制其力量的方法时,该头龙将被认定为不属于与龙种长老的契约中的「失序龙」,规定上将予以杀害。同时,其尸体将代替补偿金交给受到损害的被害者。 龙种的尸体相当罕见且昂贵。食用其心脏就能理解动物的语言,其他内脏可制药,鳞片能打造防具,翅膀则是上好皮革。一头龙的尸体就能转变为难以想像的财富,受盗贼侵袭又遭到飞龙吐火的村庄正索求那份补偿。然而菲莉坚持她的见解,毫不退让。 「他失序的行为原因在于失去了共同生活的圣女。他现在尚年幼,因为突如其来的丧失而受到严重打击。尽管如此,他还是强忍住对盗贼的杀意,长时间等待她的归来。对于拥有如此程度理性的存在,我无法轻易认定他是『失序龙』。我坚决主张将之移送。」 「那您要怎么保证他不会再回到村里!您应该也很明白,飞龙的移动范围非常广大!无论移送到何处,我们都无法放心。难道您要我们永远害怕它来复仇吗?况且我们所受的损害又有谁来补偿?冬天漫长而严苛,如果小麦的收成不好──」 「很抱歉。我是幻兽调查员,不会因为人类方的问题而认定他是『失序龙』。」 「人没得吃就活不下去啊!」 「况且他没有杀害你们,就连一个人也没死。」 「够了!和你简直讲不通!我会向卡莉纳镇的调查官寻求判断!」 ────咕呜呜! 在人们的争执仍持续时,被束缚在废墟的飞龙发出细小的呻吟声。 飞龙的听力远比人类灵敏。村长与菲莉的争执不下全都传进了他的耳中。察觉自己的命运似乎即将决定,他为了逃脱而试著挣扎,但是从缎带缓缓流向他的魔力阻碍著他的抵抗。 飞龙尝试至少要胜过这份不安的心情。他可是出身尊贵的一族,「她」也这么告诉过他:你强大且良善。正因如此,他绝对不能认输。但是对年幼的他而言,要控制情绪未免太强人所难。无法按捺心中逐渐高涨的不安,他希望有人能摸摸他的头,但那双手已经不在身边。 飞龙回想起那双洁白柔软的手掌最后一次触碰自己的记忆。 那时下著雨,但火焰燃烧著。她让表情凶狠的一群粗暴人类在背后等待,伸出了手。抚过飞龙的脸颊后,她轻声说:「不可以动喔。」明明只要她一句话,飞龙立刻就能将她背后那群人化为灰烬,她却没有这么做,只是抽回微微颤抖的指尖,亲吻他的额头。 『我不想让你因为人类的过错去伤害人。』 『别担心,村里的人一定会救我的。』 她留下那抹微笑,就这么被带走了。飞龙等候著,一直一直等待著。飞龙知道「她」那个种族虽然脆弱且短命,却相当聪明。 至今为止她从来没有说过谎。飞龙虽然不了解「她」相信的村民们,但既然与「她」属于同样种族,那么一定也是良善的生物吧。 约定一定会实现,村民们一定会拯救她。 他如此深信,但空等了好几天,从来无人造访。 搞不好只是稍微离开一下,「她」就会刚好回来。飞龙不想让「她」失望,误以为飞龙根本没在等她。所以他不去水边也不去觅食,持续守护著「她」的家,雨天就张开翅膀,刮强风的日子就守在快崩塌的墙壁旁。 又过了一段时间,飞龙等了好久,还是没有任何人来。 就在他的不安即将凌驾于对「她」那句话的信赖时,村民们终于到来。在他们身旁没有「她」的身影。尽管如此,飞龙心中还是充满期待。他们一定马上就会向飞龙保证,他们肯定会动身前去把她带回来,因为他们是「她」所相信的善良生物。用不著担心,肯定就是如此。 他们一定会将「她」带回到飞龙的身边。 「啊~~……还真的被掳走了。是因为我们啊,如果我们没告诉那些家伙这个人的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喂,少说蠢话了。你想想看如果我们没说会有什么下场。可恶,事到如今还来确认什么啊?不是我们不好,错不在我们。」 「就算真的是这样,那家伙会不会怎样啊……总不能就这样放著不管吧?」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视线不时瞄向飞龙。听见他们说的话,飞龙有种浑身鳞片剎那间倒竖的感觉。但飞龙还是尽可能别去思考刚才听见的那些话语。他们肯定会去为自己带回「她」。应该是这样没错。要相信「她」,相信他们──人类的协助,所以自己不可以伤害他们。他们是善良的生物,应该是善良的生物没错。然而,村民们的嘴唇弯曲成像是笑容又像是哭泣的扭曲形状,开口说: 「唉,就算那个人不见了,这家伙还是乖乖的嘛。没牺牲村里的女孩真是太好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啊。」 短暂的笑声响起。但他们很快就敛起笑容。 他们将脱下的帽子按在胸前,紧抿嘴唇低头盯著地面。飞龙也能明白那言语与表情中洋溢著后悔。但那已经足够了。他们的话语已经足以让愤怒烧尽飞龙的其他感情。 他已经知道那群粗暴的人类是因为谁才会来到这间鲜少有人造访的「她」的小屋了。 他们还说村里又有喜事了。村民们有他们的妻女,回到她们等待的家。但是他已经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别担心,村里的人一定会救我的。』 那时下著雨,那双手颤抖著。现在回想起来, 展露微笑的她── 那时候,也许她正在哭泣。 虽然他太过愚钝,当时没有察觉,但那肯定是──最后的诀别吧。 在这瞬间,飞龙昂首发出了哭嚎般的声音。村民们同时转头看向他。已经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飞龙扬起充当屋顶的宽阔翅膀,自这间已经不会再有人回来的小屋高高举起。 ─────────咕呜呜! 飞龙再度低声鸣叫。甩开了痛苦的记忆,他看向澄澈的夜空。就在这时,于他的视野一角,黑影无声蠢动。覆盖飞龙身躯的藤蔓有一部分松开,彷佛狗尾般左右摇曳。飞龙疑惑地眯起眼睛,只见黑影凝聚成人的形状。 阴郁的嗓音搭配快活的语调响起。 「嗨,小伙子。」 库施那左右晃动著双耳,举起一只手打招呼。飞龙盯著刚才击败自己的异形,低声嘶吼著询问来意。但是库施那彷佛全不放在眼里,迈开步伐,蹦蹦跳跳地走过飞龙的眼前,哼笑道: 「唉,还真是难堪至极啊。都是因为你去相信人类啊,真是蠢龙一条。」 库施那如此嘲弄飞龙。飞龙拚命挣扎著想反击,但就连尾巴都动不了。库施那挺起胸膛开始绕著他的巨大身躯。 库施那摇动毛绒绒的圆尾巴,嘲笑般继续他的演讲。 「真是愚蠢到家。早点把村民全部杀光不就得了?就是因为你温吞地折磨他们,才会落得这种下场。哎,也许你也没办法轻易割舍圣女的教诲吧,或者是无法彻底放弃他们把圣女带回来的可能性?哈!简直太天真了。人不过就跟毒虫一样,不早点捻死,就会轮到我们被咬。」 突然间,库施那的两脚跟倏地并拢,站定在飞龙眼前。他以演员般夸大的动作一拍手掌,发出响亮的声音。 「──────但是啊……」 库施那微微歪著脸,转身面对飞龙。黑兔的偌大红眼眯成不祥的形状。背对著弯月,那脸庞似乎散发著邪恶的光芒。库施那抿唇一笑,低声说: 「相信一位少女可就另当别论。如同陪伴恋人、如同仰望明月、有如玩赏鲜花──如果你有心目中仅此唯一的那个人,想陪伴在那人身旁没什么错。那是与脆弱的种族一同过活的我们、倾心于对方的我们应尽的义务,是在毒虫之中发现鲜花者的宿命。虽然不过是短暂的一时之间,但如果决定赌上性命──」 库施那高高举起细长的黑色手臂。与弯月重叠的指尖弹出清响声。 ────────啪!啪! 「不赌到底,就只是个半吊子喔。」 束缚飞龙身体的影子发出声响断裂了。飞龙睁大双眼。 库施那已经敛起笑容。他以几乎冷漠无情的认真口吻用威吓所有听者的低沉嗓音细语: 「你以为深夜里影子就会消失吧?很遗憾,黑暗全部属于我。夜里的我比谁都强。所以啊────你要明白,这是我的慈悲。」 飞龙的身体渐渐恢复自由。他缓缓挪动身躯。 撑开翅膀,强劲拍打空气。但是那甘甜的麻痹依旧缠身。蓝色的缎带依然束著飞龙的嘴喙,但飞龙还是拚命挣扎。配合飞龙的振翅,库施那双手打著节拍,歌唱般继续说: 「忘不了她称赞你是乖孩子的声音吧?忘不了那双抚摸著你的手吧?只要她说不准伤害别人,你就浑身动弹不得吧?这样没有错,这样才像话。但是你还是搞错了一点。无药可救的蠢材,贵为龙种却是一条不如去死的畜生。现在是你玩弄这群毒虫的时候吗?」 库施那倏地抬起一条腿,踩在飞龙的鼻尖上。他对著低声嘶吼的飞龙细语: 「你真正该杀的家伙不在这里吧?」 ────────────咕呜呜。 飞龙彷佛回答库施那的问题,拍打翅膀。黑色晚礼服的下襬随风翻飞,库施那背对著弯月而笑。他的右臂划破空气高高扬起,直指向位在遥远彼端,细小如针尖的峡谷。 「往东边越过两座山头的山谷处,据说那一带从上个月开始时常遭到盗贼掳掠。也不晓得人是否还活著,是否平安无事,不晓得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就算这样也得飞。是你到了今天都还没动身,是你太愚昧了。如果没赶上就去死吧。为自己的愚蠢后悔而死吧。没时间了!快一点快一点!快点、快点、还不快一点!」 在库施那的斥喝下,飞龙绞尽力气拍打双翼。不理会麻痹,使出浑身解数想飞上天空。四周卷起了强劲阵风。他硬是抬起绑著蓝色缎带的脖子,大颗泪珠自眼眶落下,在月光下灿然发光。 同一时间,库施那打暗号般弹响指尖。 ──────啪! ──────啪沙! 蓝色缎带落地,飞龙腾空飞起。那身影转瞬间就化作一抹黑影,直奔弯月般转眼间就远去。库施那眺望著那骄傲地遨游天空的身影,轻吐一口气,将手插进口袋,自嘲般自言自语: 「────反正人马上就会死掉嘛。」 察觉异状的村民们纷纷冲出屋外。在人们的惊呼声响起之前,他再度弹响指尖。 之后此处便什么也不留,只剩下房屋的废墟与坚硬的地面。 * * * 隔天早晨。在凉爽的空气中,托罗伏在橡木制的桌子上。他不断发出一般蝙蝠不会发出的哔哔声,向菲莉诉说。菲莉连连点头,配合著他的鸣叫声在纸上留下点与线构成的符号。当托罗不再鸣叫后,就开始将符号翻译成文字。菲莉读过如此传递而来的讯息,深深点头。 「我接到其他调查员透过烧瓶中的侏儒的感应力捎来的讯息。该个体已经越过山峰,没有意图回头的迹象。虽然属于危险个体,但今后应该不会再威胁各位的生活。我个人因为仍在旅途中,后续处理将会交给邻近的调查官。我会先做好报告,这次的事件各位都辛苦了。」 菲莉如此说完便深深低下头。在她面前,聚集于此的村民们彷佛失了魂魄,表情呆滞。他们已经无法得到任何补偿了。其中有数名村民怀疑菲莉故意放走飞龙而直瞪著她,但这时托马斯突然喃喃自语: 「…………啊……不过,也许这样的结果最好。」 他将帽子按在胸前,感触良多地说道。依威尔对他的背使劲一顶。不过许多村民的脸上也同样挂著近似心安的神情,彷佛附身的邪灵已经远离,露出终于自恶梦中苏醒的表情,不时环顾四周。最后村长站起身,开口说: 「调查员菲莉?埃赫纳大人,非常感谢您的协助。这次的事件辛苦您了……好了,你们几个还在做什么?飞龙已经不会再来了,开始好好工作吧。可别轻忽大意,冬天很快就会到来。」 村民们点头同意村长的意见,纷纷离去。菲莉等托罗再度飞到她的头纱上后,对众人低头行礼后离去。她关上背后那扇嘎吱作响的门扉,走下山丘。 看著在麦田工作的女人们,她再度走向森林。 就在她即将走进树林时,背后传来高亢的声音叫住她。菲莉转头一看,只见孩童们正朝著她跑来。他们带著雀斑的脸颊通红,气喘吁吁地将某个东西塞到菲莉怀中。 「请问这是……?」 「爸爸和妈妈说不可以告诉别人。」 小小的藤笼中装著杂粮面包与乾燥起司,以及封口的牛奶瓶。菲莉露出平稳的表情将藤笼抱在怀中,深深低头行礼,对著不知所措的孩童们轻声说: 「请帮我转达,真的很谢谢你们。」 菲莉再度道谢后,一手提著藤笼迈步走进森林。在途中转头一看,孩子们还在对她挥手。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依旧挥著手。 * * * 菲莉踩著习于行走山林的步伐,走过层层堆积的落叶。森林中还没有其他生物的气息,不过妖精和野兽,或是小型幻兽很快就会回来吧。菲莉很明白这一点。当她那蜂蜜色的双眸观察著森林时,脚边的黑影倏地升起,库施那出现在她身旁。他用双手抱著后脑杓,愉快地迈开步伐。 「你什么都不问?」 「我都知道啊。」 「既然知道,没关系吗?」 「因为你不是我啊。」 「嗯?这什么意思啊,我的鲜花?」 粉红色鼻尖不时颤动,库施那如此问道。菲莉露出平静的微笑回应他的疑问。闭起蜂蜜色的双眸,像在说悄悄话般细语: 「你不是幻兽调查员,所以没必要受到规则的束缚。」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确实如你所说。我的你不只是顽固,同时也有著柔软的思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当作慰劳?只要你开口,人类可能期望的一切我都给得起喔。」 「我没什么想要的。」 「果然是这个回答啊。」 菲莉冷淡的回答似乎让库施那很是愉快,他哼声笑著。菲莉在他身旁向前迈步,但突然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伸手揪住库施那的袖口。库施那歪过头,转身看向她。 「怎么了,主人?」 「库施那,过来一下。」 「嗯?」 菲莉摆了摆手示意要他弯下身。库施那顺从地低下头,她便伸长了手,来回轻抚那长著柔软兔毛的兔头。 「乖孩子,乖孩子。」 「嗯嗯?怎么啦,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在飞龙消失之前,托罗听见那附近的一些声音,把内容告诉了我。」 「嗯?」 「所以说,我在想你是不是也喜欢人家给你摸摸头。」 就只是这样而已。少女如此说著展露微笑,再度迈开步伐。被留在后头的库施那在原地呆站了好半晌。他举起硕大的兔掌摀著脸,随后放声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但确实值得赌上性命啊!」 托罗觉得那笑声著实烦人而板起脸,同时用嘴叼著菲莉的头纱连连拉扯。菲莉说著:「托罗也是乖孩子喔。」同样摸了摸他的头。 库施那愉快地追上菲莉的步伐,不满地控诉:「喂,为什么小不点也有份?」托罗二话不说便扑向他的脸。你们两个感情真好呢──菲莉微笑著如此说道。 一行人就这么步入森林。 在他们身后,金色翅膀的妖精翩翩飞过。 * * * 自村庄往东边跨越两座山头的山谷中,盗贼的营地遭到袭击。据说突如其来的烈焰烧毁营地,盗贼们慌成一团,其中有几个人丧命,现在那地方依旧草木不生。于是长期于各地流窜的盗匪带来的灾害就此告终。 虽然不知道是否与那无名火有关,但在同一时间有项十分稀奇的目击报告。领著羊群的老人目睹了在这里应该不存在的庞大身影飞过天空。 如果老人没有看错,那悠游天空的龙背上坐著一个人影。 同时也听说他长而壮硕的龙尾上自豪地束著一条蓝色缎带。 黑暗之王的故事 2 国王自从诞生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是国王了。 毕竟国王是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生物。 他的父亲是非常强大的幻兽,他的母亲则是拥有意志的黑暗。 在他诞生的同时,父亲就已经丧命,那巨大的身躯平躺在他身旁。无数的鸟与野兽、妖精与幻兽原本正享用著那具尸骸,但在国王苏醒的同时,大家全都逃得不见踪影。母亲确定他已经苏醒后,只转达父亲留下的一句话,她自己则一句话也没说,转瞬间就消失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语言)。 起初他与母亲同样没有形体,他必须决定自己要就这么身为黑暗或者拥有一个固定的形体。就在这时,父亲的身躯后方跳出一只来不及逃走的黑色圆滚滚的小生物。兔子──这名词自然而然浮现在国王的心头。国王中意兔子那双长长的耳朵,就决定当作自己的形体。 国王抽动著粉红色的鼻头,没有方向地随意蹦跳。 不停地跳呀跳的,最后国王跳到了某个国家。 城里四处都冒著火焰,无数人们遭受残酷的杀害。国王听见了许多倾诉不想死的惨痛叫声,在城里还有许多士兵正在交战。看著那彷佛不知厌倦地持剑互砍的两种颜色的铠甲,国王心想: 怎么会这么吵闹,怎么会如此愚昧?这里已经聚集了太多憎恨与悲伤。不管哪一方胜利,弃置在城内的无数尸骸马上就会招来疾病,杀死所有人吧。但为什么他们彷佛浑然不觉,不停互相残杀? 如果亲眼目睹自己丑陋的模样,也许就能明白自己的愚昧吧? 国王大幅伸展他那黑影构成的身躯,分成数块模仿映入眼中的所有人的形体。看见突然现身的与我方拥有相同样貌的大军,残存的士兵们全都陷入恐慌。 一定是死神变成与自己相同的模样现身了。这样下去肯定小命不保。一想到这里,他们不分敌我也不分长官或属下,争先恐后逃出了这座城。 于是在这广大的城内,就只剩国王孤伶伶一人(话虽如此,现在的国王拥有很多具身体)。 一个人留在城里的国王觉得自己模仿的形体只要一个就好了(自己有很多具身体,总觉得很不自然)。国王挑选了人类中他觉得最帅气的模样──少女的尸体怀里抱著的书的封面上穿著晚礼服的人物──模仿后,只留下这具身躯。与真正的人类相比过度细长的肢体,以及因为墨水渗过页面而染成全黑的晚礼服,其实看上去非常不自然,但他很中意。然而,国王还是舍不得放弃那对兔耳,于是只有头部变回了兔脸。 如此一来,国王终于决定了自己的形体。 国王知道那就是地位最高的人的位子,就坐在空荡荡的王座上。 国王坐在那位子上,扫视广场。城里还留有许许多多尸体。国王弹响指尖,那一切全都乾乾净净地埋葬在黑影之中。 国王想著──这下终于能彻彻底底地孤伶伶一个人了。 看来自己似乎能自由摆弄任何事物,也能随意破坏任何事物。 只要自己希望,一切都在自己掌中。 发现这一点的瞬间,国王不再有任何想要的东西了。 国王自从诞生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是国王了。 毕竟国王是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生物。 他的父亲是非常强大的幻兽,他的母亲则是拥有意志的黑暗。 在他诞生的同时,父亲就已经丧命,那巨大的身躯平躺在他身旁。无数的鸟与野兽、妖精与幻兽原本正享用著那具尸骸,但在国王苏醒的同时,大家全都逃得不见踪影。母亲确定他已经苏醒后,只转达父亲留下的一句话,她自己则一句话也没说,转瞬间就消失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语言)。 起初他与母亲同样没有形体,他必须决定自己要就这么身为黑暗或者拥有一个固定的形体。就在这时,父亲的身躯后方跳出一只来不及逃走的黑色圆滚滚的小生物。兔子──这名词自然而然浮现在国王的心头。国王中意兔子那双长长的耳朵,就决定当作自己的形体。 国王抽动著粉红色的鼻头,没有方向地随意蹦跳。 不停地跳呀跳的,最后国王跳到了某个国家。 城里四处都冒著火焰,无数人们遭受残酷的杀害。国王听见了许多倾诉不想死的惨痛叫声,在城里还有许多士兵正在交战。看著那彷佛不知厌倦地持剑互砍的两种颜色的铠甲,国王心想: 怎么会这么吵闹,怎么会如此愚昧?这里已经聚集了太多憎恨与悲伤。不管哪一方胜利,弃置在城内的无数尸骸马上就会招来疾病,杀死所有人吧。但为什么他们彷佛浑然不觉,不停互相残杀? 如果亲眼目睹自己丑陋的模样,也许就能明白自己的愚昧吧? 国王大幅伸展他那黑影构成的身躯,分成数块模仿映入眼中的所有人的形体。看见突然现身的与我方拥有相同样貌的大军,残存的士兵们全都陷入恐慌。 一定是死神变成与自己相同的模样现身了。这样下去肯定小命不保。一想到这里,他们不分敌我也不分长官或属下,争先恐后逃出了这座城。 于是在这广大的城内,就只剩国王孤伶伶一人(话虽如此,现在的国王拥有很多具身体)。 一个人留在城里的国王觉得自己模仿的形体只要一个就好了(自己有很多具身体,总觉得很不自然)。国王挑选了人类中他觉得最帅气的模样──少女的尸体怀里抱著的书的封面上穿著晚礼服的人物──模仿后,只留下这具身躯。与真正的人类相比过度细长的肢体,以及因为墨水渗过页面而染成全黑的晚礼服,其实看上去非常不自然,但他很中意。然而,国王还是舍不得放弃那对兔耳,于是只有头部变回了兔脸。 如此一来,国王终于决定了自己的形体。 国王知道那就是地位最高的人的位子,就坐在空荡荡的王座上。 国王坐在那位子上,扫视广场。城里还留有许许多多尸体。国王弹响指尖,那一切全都乾乾净净地埋葬在黑影之中。 国王想著──这下终于能彻彻底底地孤伶伶一个人了。 看来自己似乎能自由摆弄任何事物,也能随意破坏任何事物。 只要自己希望,一切都在自己掌中。 发现这一点的瞬间,国王不再有任何想要的东西了。 国王自从诞生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是国王了。 毕竟国王是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生物。 他的父亲是非常强大的幻兽,他的母亲则是拥有意志的黑暗。 在他诞生的同时,父亲就已经丧命,那巨大的身躯平躺在他身旁。无数的鸟与野兽、妖精与幻兽原本正享用著那具尸骸,但在国王苏醒的同时,大家全都逃得不见踪影。母亲确定他已经苏醒后,只转达父亲留下的一句话,她自己则一句话也没说,转瞬间就消失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语言)。 起初他与母亲同样没有形体,他必须决定自己要就这么身为黑暗或者拥有一个固定的形体。就在这时,父亲的身躯后方跳出一只来不及逃走的黑色圆滚滚的小生物。兔子──这名词自然而然浮现在国王的心头。国王中意兔子那双长长的耳朵,就决定当作自己的形体。 国王抽动著粉红色的鼻头,没有方向地随意蹦跳。 不停地跳呀跳的,最后国王跳到了某个国家。 城里四处都冒著火焰,无数人们遭受残酷的杀害。国王听见了许多倾诉不想死的惨痛叫声,在城里还有许多士兵正在交战。看著那彷佛不知厌倦地持剑互砍的两种颜色的铠甲,国王心想: 怎么会这么吵闹,怎么会如此愚昧?这里已经聚集了太多憎恨与悲伤。不管哪一方胜利,弃置在城内的无数尸骸马上就会招来疾病,杀死所有人吧。但为什么他们彷佛浑然不觉,不停互相残杀? 如果亲眼目睹自己丑陋的模样,也许就能明白自己的愚昧吧? 国王大幅伸展他那黑影构成的身躯,分成数块模仿映入眼中的所有人的形体。看见突然现身的与我方拥有相同样貌的大军,残存的士兵们全都陷入恐慌。 一定是死神变成与自己相同的模样现身了。这样下去肯定小命不保。一想到这里,他们不分敌我也不分长官或属下,争先恐后逃出了这座城。 于是在这广大的城内,就只剩国王孤伶伶一人(话虽如此,现在的国王拥有很多具身体)。 一个人留在城里的国王觉得自己模仿的形体只要一个就好了(自己有很多具身体,总觉得很不自然)。国王挑选了人类中他觉得最帅气的模样──少女的尸体怀里抱著的书的封面上穿著晚礼服的人物──模仿后,只留下这具身躯。与真正的人类相比过度细长的肢体,以及因为墨水渗过页面而染成全黑的晚礼服,其实看上去非常不自然,但他很中意。然而,国王还是舍不得放弃那对兔耳,于是只有头部变回了兔脸。 如此一来,国王终于决定了自己的形体。 国王知道那就是地位最高的人的位子,就坐在空荡荡的王座上。 国王坐在那位子上,扫视广场。城里还留有许许多多尸体。国王弹响指尖,那一切全都乾乾净净地埋葬在黑影之中。 国王想著──这下终于能彻彻底底地孤伶伶一个人了。 看来自己似乎能自由摆弄任何事物,也能随意破坏任何事物。 只要自己希望,一切都在自己掌中。 发现这一点的瞬间,国王不再有任何想要的东西了。 国王自从诞生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是国王了。 毕竟国王是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生物。 他的父亲是非常强大的幻兽,他的母亲则是拥有意志的黑暗。 在他诞生的同时,父亲就已经丧命,那巨大的身躯平躺在他身旁。无数的鸟与野兽、妖精与幻兽原本正享用著那具尸骸,但在国王苏醒的同时,大家全都逃得不见踪影。母亲确定他已经苏醒后,只转达父亲留下的一句话,她自己则一句话也没说,转瞬间就消失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语言)。 起初他与母亲同样没有形体,他必须决定自己要就这么身为黑暗或者拥有一个固定的形体。就在这时,父亲的身躯后方跳出一只来不及逃走的黑色圆滚滚的小生物。兔子──这名词自然而然浮现在国王的心头。国王中意兔子那双长长的耳朵,就决定当作自己的形体。 国王抽动著粉红色的鼻头,没有方向地随意蹦跳。 不停地跳呀跳的,最后国王跳到了某个国家。 城里四处都冒著火焰,无数人们遭受残酷的杀害。国王听见了许多倾诉不想死的惨痛叫声,在城里还有许多士兵正在交战。看著那彷佛不知厌倦地持剑互砍的两种颜色的铠甲,国王心想: 怎么会这么吵闹,怎么会如此愚昧?这里已经聚集了太多憎恨与悲伤。不管哪一方胜利,弃置在城内的无数尸骸马上就会招来疾病,杀死所有人吧。但为什么他们彷佛浑然不觉,不停互相残杀? 如果亲眼目睹自己丑陋的模样,也许就能明白自己的愚昧吧? 国王大幅伸展他那黑影构成的身躯,分成数块模仿映入眼中的所有人的形体。看见突然现身的与我方拥有相同样貌的大军,残存的士兵们全都陷入恐慌。 一定是死神变成与自己相同的模样现身了。这样下去肯定小命不保。一想到这里,他们不分敌我也不分长官或属下,争先恐后逃出了这座城。 于是在这广大的城内,就只剩国王孤伶伶一人(话虽如此,现在的国王拥有很多具身体)。 一个人留在城里的国王觉得自己模仿的形体只要一个就好了(自己有很多具身体,总觉得很不自然)。国王挑选了人类中他觉得最帅气的模样──少女的尸体怀里抱著的书的封面上穿著晚礼服的人物──模仿后,只留下这具身躯。与真正的人类相比过度细长的肢体,以及因为墨水渗过页面而染成全黑的晚礼服,其实看上去非常不自然,但他很中意。然而,国王还是舍不得放弃那对兔耳,于是只有头部变回了兔脸。 如此一来,国王终于决定了自己的形体。 国王知道那就是地位最高的人的位子,就坐在空荡荡的王座上。 国王坐在那位子上,扫视广场。城里还留有许许多多尸体。国王弹响指尖,那一切全都乾乾净净地埋葬在黑影之中。 国王想著──这下终于能彻彻底底地孤伶伶一个人了。 看来自己似乎能自由摆弄任何事物,也能随意破坏任何事物。 只要自己希望,一切都在自己掌中。 发现这一点的瞬间,国王不再有任何想要的东西了。 国王自从诞生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是国王了。 毕竟国王是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生物。 他的父亲是非常强大的幻兽,他的母亲则是拥有意志的黑暗。 在他诞生的同时,父亲就已经丧命,那巨大的身躯平躺在他身旁。无数的鸟与野兽、妖精与幻兽原本正享用著那具尸骸,但在国王苏醒的同时,大家全都逃得不见踪影。母亲确定他已经苏醒后,只转达父亲留下的一句话,她自己则一句话也没说,转瞬间就消失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语言)。 起初他与母亲同样没有形体,他必须决定自己要就这么身为黑暗或者拥有一个固定的形体。就在这时,父亲的身躯后方跳出一只来不及逃走的黑色圆滚滚的小生物。兔子──这名词自然而然浮现在国王的心头。国王中意兔子那双长长的耳朵,就决定当作自己的形体。 国王抽动著粉红色的鼻头,没有方向地随意蹦跳。 不停地跳呀跳的,最后国王跳到了某个国家。 城里四处都冒著火焰,无数人们遭受残酷的杀害。国王听见了许多倾诉不想死的惨痛叫声,在城里还有许多士兵正在交战。看著那彷佛不知厌倦地持剑互砍的两种颜色的铠甲,国王心想: 怎么会这么吵闹,怎么会如此愚昧?这里已经聚集了太多憎恨与悲伤。不管哪一方胜利,弃置在城内的无数尸骸马上就会招来疾病,杀死所有人吧。但为什么他们彷佛浑然不觉,不停互相残杀? 如果亲眼目睹自己丑陋的模样,也许就能明白自己的愚昧吧? 国王大幅伸展他那黑影构成的身躯,分成数块模仿映入眼中的所有人的形体。看见突然现身的与我方拥有相同样貌的大军,残存的士兵们全都陷入恐慌。 一定是死神变成与自己相同的模样现身了。这样下去肯定小命不保。一想到这里,他们不分敌我也不分长官或属下,争先恐后逃出了这座城。 于是在这广大的城内,就只剩国王孤伶伶一人(话虽如此,现在的国王拥有很多具身体)。 一个人留在城里的国王觉得自己模仿的形体只要一个就好了(自己有很多具身体,总觉得很不自然)。国王挑选了人类中他觉得最帅气的模样──少女的尸体怀里抱著的书的封面上穿著晚礼服的人物──模仿后,只留下这具身躯。与真正的人类相比过度细长的肢体,以及因为墨水渗过页面而染成全黑的晚礼服,其实看上去非常不自然,但他很中意。然而,国王还是舍不得放弃那对兔耳,于是只有头部变回了兔脸。 如此一来,国王终于决定了自己的形体。 国王知道那就是地位最高的人的位子,就坐在空荡荡的王座上。 国王坐在那位子上,扫视广场。城里还留有许许多多尸体。国王弹响指尖,那一切全都乾乾净净地埋葬在黑影之中。 国王想著──这下终于能彻彻底底地孤伶伶一个人了。 看来自己似乎能自由摆弄任何事物,也能随意破坏任何事物。 只要自己希望,一切都在自己掌中。 发现这一点的瞬间,国王不再有任何想要的东西了。 国王自从诞生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是国王了。 毕竟国王是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生物。 他的父亲是非常强大的幻兽,他的母亲则是拥有意志的黑暗。 在他诞生的同时,父亲就已经丧命,那巨大的身躯平躺在他身旁。无数的鸟与野兽、妖精与幻兽原本正享用著那具尸骸,但在国王苏醒的同时,大家全都逃得不见踪影。母亲确定他已经苏醒后,只转达父亲留下的一句话,她自己则一句话也没说,转瞬间就消失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语言)。 起初他与母亲同样没有形体,他必须决定自己要就这么身为黑暗或者拥有一个固定的形体。就在这时,父亲的身躯后方跳出一只来不及逃走的黑色圆滚滚的小生物。兔子──这名词自然而然浮现在国王的心头。国王中意兔子那双长长的耳朵,就决定当作自己的形体。 国王抽动著粉红色的鼻头,没有方向地随意蹦跳。 不停地跳呀跳的,最后国王跳到了某个国家。 城里四处都冒著火焰,无数人们遭受残酷的杀害。国王听见了许多倾诉不想死的惨痛叫声,在城里还有许多士兵正在交战。看著那彷佛不知厌倦地持剑互砍的两种颜色的铠甲,国王心想: 怎么会这么吵闹,怎么会如此愚昧?这里已经聚集了太多憎恨与悲伤。不管哪一方胜利,弃置在城内的无数尸骸马上就会招来疾病,杀死所有人吧。但为什么他们彷佛浑然不觉,不停互相残杀? 如果亲眼目睹自己丑陋的模样,也许就能明白自己的愚昧吧? 国王大幅伸展他那黑影构成的身躯,分成数块模仿映入眼中的所有人的形体。看见突然现身的与我方拥有相同样貌的大军,残存的士兵们全都陷入恐慌。 一定是死神变成与自己相同的模样现身了。这样下去肯定小命不保。一想到这里,他们不分敌我也不分长官或属下,争先恐后逃出了这座城。 于是在这广大的城内,就只剩国王孤伶伶一人(话虽如此,现在的国王拥有很多具身体)。 一个人留在城里的国王觉得自己模仿的形体只要一个就好了(自己有很多具身体,总觉得很不自然)。国王挑选了人类中他觉得最帅气的模样──少女的尸体怀里抱著的书的封面上穿著晚礼服的人物──模仿后,只留下这具身躯。与真正的人类相比过度细长的肢体,以及因为墨水渗过页面而染成全黑的晚礼服,其实看上去非常不自然,但他很中意。然而,国王还是舍不得放弃那对兔耳,于是只有头部变回了兔脸。 如此一来,国王终于决定了自己的形体。 国王知道那就是地位最高的人的位子,就坐在空荡荡的王座上。 国王坐在那位子上,扫视广场。城里还留有许许多多尸体。国王弹响指尖,那一切全都乾乾净净地埋葬在黑影之中。 国王想著──这下终于能彻彻底底地孤伶伶一个人了。 看来自己似乎能自由摆弄任何事物,也能随意破坏任何事物。 只要自己希望,一切都在自己掌中。 发现这一点的瞬间,国王不再有任何想要的东西了。 国王自从诞生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是国王了。 毕竟国王是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生物。 他的父亲是非常强大的幻兽,他的母亲则是拥有意志的黑暗。 在他诞生的同时,父亲就已经丧命,那巨大的身躯平躺在他身旁。无数的鸟与野兽、妖精与幻兽原本正享用著那具尸骸,但在国王苏醒的同时,大家全都逃得不见踪影。母亲确定他已经苏醒后,只转达父亲留下的一句话,她自己则一句话也没说,转瞬间就消失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语言)。 起初他与母亲同样没有形体,他必须决定自己要就这么身为黑暗或者拥有一个固定的形体。就在这时,父亲的身躯后方跳出一只来不及逃走的黑色圆滚滚的小生物。兔子──这名词自然而然浮现在国王的心头。国王中意兔子那双长长的耳朵,就决定当作自己的形体。 国王抽动著粉红色的鼻头,没有方向地随意蹦跳。 不停地跳呀跳的,最后国王跳到了某个国家。 城里四处都冒著火焰,无数人们遭受残酷的杀害。国王听见了许多倾诉不想死的惨痛叫声,在城里还有许多士兵正在交战。看著那彷佛不知厌倦地持剑互砍的两种颜色的铠甲,国王心想: 怎么会这么吵闹,怎么会如此愚昧?这里已经聚集了太多憎恨与悲伤。不管哪一方胜利,弃置在城内的无数尸骸马上就会招来疾病,杀死所有人吧。但为什么他们彷佛浑然不觉,不停互相残杀? 如果亲眼目睹自己丑陋的模样,也许就能明白自己的愚昧吧? 国王大幅伸展他那黑影构成的身躯,分成数块模仿映入眼中的所有人的形体。看见突然现身的与我方拥有相同样貌的大军,残存的士兵们全都陷入恐慌。 一定是死神变成与自己相同的模样现身了。这样下去肯定小命不保。一想到这里,他们不分敌我也不分长官或属下,争先恐后逃出了这座城。 于是在这广大的城内,就只剩国王孤伶伶一人(话虽如此,现在的国王拥有很多具身体)。 一个人留在城里的国王觉得自己模仿的形体只要一个就好了(自己有很多具身体,总觉得很不自然)。国王挑选了人类中他觉得最帅气的模样──少女的尸体怀里抱著的书的封面上穿著晚礼服的人物──模仿后,只留下这具身躯。与真正的人类相比过度细长的肢体,以及因为墨水渗过页面而染成全黑的晚礼服,其实看上去非常不自然,但他很中意。然而,国王还是舍不得放弃那对兔耳,于是只有头部变回了兔脸。 如此一来,国王终于决定了自己的形体。 国王知道那就是地位最高的人的位子,就坐在空荡荡的王座上。 国王坐在那位子上,扫视广场。城里还留有许许多多尸体。国王弹响指尖,那一切全都乾乾净净地埋葬在黑影之中。 国王想著──这下终于能彻彻底底地孤伶伶一个人了。 看来自己似乎能自由摆弄任何事物,也能随意破坏任何事物。 只要自己希望,一切都在自己掌中。 发现这一点的瞬间,国王不再有任何想要的东西了。 国王自从诞生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是国王了。 毕竟国王是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生物。 他的父亲是非常强大的幻兽,他的母亲则是拥有意志的黑暗。 在他诞生的同时,父亲就已经丧命,那巨大的身躯平躺在他身旁。无数的鸟与野兽、妖精与幻兽原本正享用著那具尸骸,但在国王苏醒的同时,大家全都逃得不见踪影。母亲确定他已经苏醒后,只转达父亲留下的一句话,她自己则一句话也没说,转瞬间就消失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语言)。 起初他与母亲同样没有形体,他必须决定自己要就这么身为黑暗或者拥有一个固定的形体。就在这时,父亲的身躯后方跳出一只来不及逃走的黑色圆滚滚的小生物。兔子──这名词自然而然浮现在国王的心头。国王中意兔子那双长长的耳朵,就决定当作自己的形体。 国王抽动著粉红色的鼻头,没有方向地随意蹦跳。 不停地跳呀跳的,最后国王跳到了某个国家。 城里四处都冒著火焰,无数人们遭受残酷的杀害。国王听见了许多倾诉不想死的惨痛叫声,在城里还有许多士兵正在交战。看著那彷佛不知厌倦地持剑互砍的两种颜色的铠甲,国王心想: 怎么会这么吵闹,怎么会如此愚昧?这里已经聚集了太多憎恨与悲伤。不管哪一方胜利,弃置在城内的无数尸骸马上就会招来疾病,杀死所有人吧。但为什么他们彷佛浑然不觉,不停互相残杀? 如果亲眼目睹自己丑陋的模样,也许就能明白自己的愚昧吧? 国王大幅伸展他那黑影构成的身躯,分成数块模仿映入眼中的所有人的形体。看见突然现身的与我方拥有相同样貌的大军,残存的士兵们全都陷入恐慌。 一定是死神变成与自己相同的模样现身了。这样下去肯定小命不保。一想到这里,他们不分敌我也不分长官或属下,争先恐后逃出了这座城。 于是在这广大的城内,就只剩国王孤伶伶一人(话虽如此,现在的国王拥有很多具身体)。 一个人留在城里的国王觉得自己模仿的形体只要一个就好了(自己有很多具身体,总觉得很不自然)。国王挑选了人类中他觉得最帅气的模样──少女的尸体怀里抱著的书的封面上穿著晚礼服的人物──模仿后,只留下这具身躯。与真正的人类相比过度细长的肢体,以及因为墨水渗过页面而染成全黑的晚礼服,其实看上去非常不自然,但他很中意。然而,国王还是舍不得放弃那对兔耳,于是只有头部变回了兔脸。 如此一来,国王终于决定了自己的形体。 国王知道那就是地位最高的人的位子,就坐在空荡荡的王座上。 国王坐在那位子上,扫视广场。城里还留有许许多多尸体。国王弹响指尖,那一切全都乾乾净净地埋葬在黑影之中。 国王想著──这下终于能彻彻底底地孤伶伶一个人了。 看来自己似乎能自由摆弄任何事物,也能随意破坏任何事物。 只要自己希望,一切都在自己掌中。 发现这一点的瞬间,国王不再有任何想要的东西了。 国王自从诞生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是国王了。 毕竟国王是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生物。 他的父亲是非常强大的幻兽,他的母亲则是拥有意志的黑暗。 在他诞生的同时,父亲就已经丧命,那巨大的身躯平躺在他身旁。无数的鸟与野兽、妖精与幻兽原本正享用著那具尸骸,但在国王苏醒的同时,大家全都逃得不见踪影。母亲确定他已经苏醒后,只转达父亲留下的一句话,她自己则一句话也没说,转瞬间就消失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语言)。 起初他与母亲同样没有形体,他必须决定自己要就这么身为黑暗或者拥有一个固定的形体。就在这时,父亲的身躯后方跳出一只来不及逃走的黑色圆滚滚的小生物。兔子──这名词自然而然浮现在国王的心头。国王中意兔子那双长长的耳朵,就决定当作自己的形体。 国王抽动著粉红色的鼻头,没有方向地随意蹦跳。 不停地跳呀跳的,最后国王跳到了某个国家。 城里四处都冒著火焰,无数人们遭受残酷的杀害。国王听见了许多倾诉不想死的惨痛叫声,在城里还有许多士兵正在交战。看著那彷佛不知厌倦地持剑互砍的两种颜色的铠甲,国王心想: 怎么会这么吵闹,怎么会如此愚昧?这里已经聚集了太多憎恨与悲伤。不管哪一方胜利,弃置在城内的无数尸骸马上就会招来疾病,杀死所有人吧。但为什么他们彷佛浑然不觉,不停互相残杀? 如果亲眼目睹自己丑陋的模样,也许就能明白自己的愚昧吧? 国王大幅伸展他那黑影构成的身躯,分成数块模仿映入眼中的所有人的形体。看见突然现身的与我方拥有相同样貌的大军,残存的士兵们全都陷入恐慌。 一定是死神变成与自己相同的模样现身了。这样下去肯定小命不保。一想到这里,他们不分敌我也不分长官或属下,争先恐后逃出了这座城。 于是在这广大的城内,就只剩国王孤伶伶一人(话虽如此,现在的国王拥有很多具身体)。 一个人留在城里的国王觉得自己模仿的形体只要一个就好了(自己有很多具身体,总觉得很不自然)。国王挑选了人类中他觉得最帅气的模样──少女的尸体怀里抱著的书的封面上穿著晚礼服的人物──模仿后,只留下这具身躯。与真正的人类相比过度细长的肢体,以及因为墨水渗过页面而染成全黑的晚礼服,其实看上去非常不自然,但他很中意。然而,国王还是舍不得放弃那对兔耳,于是只有头部变回了兔脸。 如此一来,国王终于决定了自己的形体。 国王知道那就是地位最高的人的位子,就坐在空荡荡的王座上。 国王坐在那位子上,扫视广场。城里还留有许许多多尸体。国王弹响指尖,那一切全都乾乾净净地埋葬在黑影之中。 国王想著──这下终于能彻彻底底地孤伶伶一个人了。 看来自己似乎能自由摆弄任何事物,也能随意破坏任何事物。 只要自己希望,一切都在自己掌中。 发现这一点的瞬间,国王不再有任何想要的东西了。 第2话 翼蜥之蛋 「当太阳八次西沉,九次东升之时,翼蜥……翼蜥将诞生在这座村子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宝石妆点的饰带束起漆黑长袍,绽放不祥的光芒。黑山羊的皮革加上白猫毛皮内衬制成的厚重手套与兜帽,雕成眼珠模样的古老玻璃珠一共五颗串成项炼。松弛的下巴肉层次分明,皱巴巴的脸庞,与癞虾蟆有几分神似的鼓胀脸颊。 再加上那双爬满血丝的圆睁双眼,僵著咆啸嘴型的口中上下两排泛黄的暴牙。 身穿那令人退避三舍的服装,脸上摆出熟识的孩童见了也会不禁放声大哭的表情。村里的预言老太婆吐出了最可怕的预言。话才说完,在那村民们屡次劝她搬家的通风不良的帐篷中,老太婆口吐白沫,猝然倒下。 时节正值初夏。 几天后,顺利复原的老太婆说她只是一时喘不过气。 老太婆忠实的助手,同时也与年轻时的她十分神似的孙女──顺带一提,是个美人──斐蒂雷那迅速且高效率的传播能力,顺眼间就将预言传遍村中每个角落。她一面敲打著锅子一面吶喊的声音没有放过任何一位村民。 老太婆的村庄是个小小的村落、值得自豪的顶多只有祖父母那一辈前往都市立业的某个男人为村民们设立的鸡舍,以及在鸡舍内能捡到的新鲜鸡蛋。 村民们不禁陷入混乱,这悠哉和平而又偏僻的村庄为何会有翼蜥到来?趁著有如天地异变的混乱,鸡群突袭了放置饲料的仓库,吃了平常的两倍分量,只有一只好像生病了的公鸡食欲不振,莫名其妙不断挖著铺在鸡舍内的乾草。 顺带一提,翼蜥的鸣叫声尖锐,光用视线就能将它注视的对象化作石像,口中喷出的气息能招致瘟疫──可说是称为怪物也不为过的一种幻兽。 村民们打从心底祈求这可怖的预言落空。但令人不安的是老太婆的预言直到目前可说是百发百中。无论是闪电击中村里的石碑,或是龙卷风卷起的河中鱼从天而降,甚至是铁匠那所剩无几的发丝全数凋零的日子,全都让老太婆说中。对村民们来说,老太婆的预言是无可避免的命运,甚至有人怀疑就是因为老太婆说出预言才会招致不幸发生。特别是铁匠的恨意格外深重,每当黄汤下肚,他总是不断叨念:我会秃头都是老太婆害的。不过所有村民同样都认为就算没有老太婆的预言,他的头发恐怕也撑不过一年。 言归正传。 总而言之,预言已然说出。村民们在惊惶中迎接太阳升起,在恐惧中看著太阳西沉。唯有身为骚动起因之一的斐蒂雷撩起一头飘逸的红发,开朗笑道:事到如今害怕有什么用?船到桥头自然直。 时间不理会村民们的不安,鸡啼径自响起。日升又日落;月升又月沉。村子迎来了下一次的鸡鸣。 在这段时间内,公鸡依旧不断挖著铺在鸡舍内的乾草。 * * * 第八次的太阳西沉,命运之日到来了。 就在同一天,在第九次的太阳升起时,一位稀客造访。 「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各位。我是一位旅行者。」 听访客如此自我介绍,村民们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偏僻的小村庄鲜少有旅行者造访,会来到这村庄的外人顶多就只有想分得一些鸡只或鸡蛋的邻村村民。不过邻村的村民自从听闻翼蜥的谣言后,还特地捎来断绝往来的声明书,之后便不再有外人步入村内。 询问为何来到这村庄后,年纪尚轻的少女自称为了搜集幻兽的资讯而四处旅行。目的是调查幻兽的习性,并且将获得的知识记录在书中,因此有时会特地选择一般旅行者不会造访的地点。 村民们再度面面相觑。稀奇的理由再加上这个时机,会有一丝期望油然而生也属人之常情。他们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问她: 「那个……该不会您就是幻兽调查官?」 「很遗憾,我不是国家直属的幻兽调查官,但我是拥有同等权限的幻兽调查员。如果各位有什么与幻兽有关的烦恼,我什么忙都能帮喔。」 听闻这回答的瞬间,村民们为之狂喜、为之欢呼、将额头撞向地板,又将工作时接到手中的鸡蛋扔向空中。顺带一提,这是村中代代相传的庆祝喜事的仪式,不过少女满脸写著不知所措。 村民们的兴奋暂且落定时,他们口口声声说著这肯定是神的救赎,向少女寻求协助。但这时他们倏地回过神来。对手可是号称活天灾的翼蜥,拜托如此一名弱不禁风的少女去应付真的好吗?但事到如今没有其他办法了。为何那老太婆的预言净是些麻烦事?自悲叹的村民口中得知事实后,少女点头说道: 「翼蜥啊……翼蜥本身就属于兽害,是『第一种危险幻兽』。事态非同小可。不过,很简单喔!方便的话,可以带我到鸡舍吗?」 未曾预料的回答让村民们愣了好半晌。虽然也担心这孩子是否真的没问题,但是既然她自己都这么说了……于是村民们领著少女来到他们自豪的鸡舍。 * * * 狭窄但通风良好,紧邻运动场的鸡舍中饲养著许多鸡只。 鸡只在乾草上自由走动,有的将头埋进饲料箱,有的则钻进产卵箱中产下鸡蛋。用老太婆特别调配的饲料喂养的鸡只们每只都长得浑圆,而且一点也不怕人。它们好奇地群聚在步入鸡舍的少女身旁又叫又跳,好像在问:「你是谁啊?」「有何贵干啊?」让少女不禁睁圆了眼。 「大、大家好像都很有精神呢。呃,请问这之中有没有最近食欲比较差,或是一直挖著乾草、情绪特别浮躁的公鸡?现在好像大家都很有精神就是了。」 村民们从与母鸡分开饲养的公鸡中指出了符合少女口中症状的公鸡。现在那家伙正拍打著不会飞的翅膀,在鸡舍中不停左右狂奔。 紧接著少女询问那公鸡平常睡的位置,村民便指向那头公鸡之前不停挖掘的位置。少女没有一瞬间迟疑就伸出白皙的手,在沾著粪便、饲料跟羽毛的骯脏乾草中翻找。 「翼蜥会从公鸡生下的蛋中诞生。不过正确来说,那是精液与粪便混合,看似鸡蛋的物体。公鸡会将那颗蛋产在乾草底下挖的洞隐藏起来。一般来说,那颗蛋会慢慢腐烂,但是……啊,有了,果然在这里!」 少女语气欣喜地高声说道,指向她掀起的下方。村民们探头一看,不禁瞪大双眼。一只蟾蜍就在那洞中抱著那颗蛋。一颗沾满黏液的蛋在弹性十足的腹部下方。少女对著一头雾水的村民们得意地挺起胸膛说明: 「被蛋的气味吸引而来的蟾蜍就会像这样,如母鸟般用冰冷的皮肤孵化翼蜥的蛋。然后──各位请看!翼蜥就要诞生了!」 少女用与刚才毫无二致的语气发出令人背脊发寒的宣言。只见蟾蜍呱呱叫著跳开,留在原地的蛋表面裂开,蛋中的内容物溢出。 恰巧就在这瞬间,第九次升起的太阳光芒射入鸡舍。 一切都太迟了。蛋壳已破,翼蜥诞生在这个村庄了。 在这瞬间,老太婆的预言已然成真。 陷入绝望的村民们一眼也不敢看刚诞生的翼蜥,不约而同拔腿就逃。就在这瞬间,在划破空气般的声音传来的同时,阴郁的说话声快活地响起。 「主人啊,抓到喽~~」 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村民们僵在原地维持左右臂各揽著一只鸡,就要钻进乾草底下藏身的姿势。他们战战兢兢地转头一看,刚才诞生的翼蜥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一小摊黏液。 同时少女不知正对著摇曳的黑影说些什么。 「谢谢你,库施那。快得超乎想像呢。」 「唔嗯。这还满稀奇的,我记得翼蜥是稀有种吧?习性的资料也相当缺乏 ,就这么先暂时保管在黑暗中让他沉睡吧。」 「嗯,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要好好照顾他喔……各位还好吗?啊,对了。不好意思,我忘记告诉各位了。翼蜥如果先被人看见,反而会先死掉,所以在刚诞生的时候几乎没有危险性,没必要逃走喔。」 少女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明似乎非常重要的大事。 在她的背后,公鸡们在晨光中昂首啼叫,自敞开的鸡舍大门奔窜而出。在白色羽毛漫天飞舞之中,少女姿势端正地低下头。 「那么,各位辛苦了!」 目睹她灿烂的笑容,村民们也反射性回答:「你也辛苦了。」 * * * 少女在村中住了一天。从午餐、晚餐到隔天的早餐,她对新鲜的鸡蛋料理赞不绝口。隔天村民们赠送她熏鸡肉作为临别赠礼,又为她补充其他物资时,她笑著回答: 「居然给我这么多……真的非常谢谢各位!啊,建议各位可以在五月时彻底清扫鸡舍再放上千金榆枝喔。」 少女低头行礼道别后步出村庄。一只应该是她饲养的蝙蝠拍著翅膀跟在她身后。从头到尾都笑容满面的幻兽调查员就这么离开了。 目送她的背影离去,村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看吧,就算有天大的灾难,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红发的斐蒂雷如是说。 听说在这之后,村民若要表达「原本以为很可怕,但实际体验后却没什么大不了」的意思,总会用「翼蜥之蛋」这字眼当作比喻。 黑暗之王的故事 3 那是一段非常无聊又非常漫长的时间,却又好像转眼间就过去了。 人类好几次率领著大军想夺回这座城,但是国王很中意这座城堡,于是每次都唤起黑影的暴风驱赶,或是用黑色荆棘堵住城门。 一个人过活的国王开始一一阅读过去住在这座城堡里的人类留下的纪录。纪录中以夸耀的文字描写著无数征战的历史。国王回想起丑陋地互相残杀的人们的模样,觉得人类就跟毒虫没什么两样。 在那无止境的无聊之中,最后国王开始思考自己置身于此的意义。 国王是特别强大的幻兽与黑暗所生下的孩子。拥有身分特别的父母亲的他,应该有某个必须达成的使命。国王想了又想,在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是不是为了改变生态环境──为了彻底改变在国王诞生前的生物们的领土而诞生?因为根据这些纪录,国王这个位子似乎就是为了争战、为了争夺领土而存在。 若要达成这个使命,就必须破坏许许多多生命──特别是人类──不过人类本来就会自相残杀,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踌躇的? 好几次回想起那残酷的情景,就在国王就要下定决心的时候。 古怪的访客造访了这座城。 那家伙灵巧地钻过了黑色荆棘,攀越堆积在走道上的瓦砾,浑身衣物破破烂烂的模样出现在国王面前。 尽管那人影有著如绸缎又有如果实的白色,但那白色却沾满了灰尘,那样一名脏兮兮的小女孩来到了国王面前。当国王皱起眉头问:你是什么玩意儿?只见她那双蜂蜜色的眼睛熠熠生辉,从背在肩头的皮包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住在这座城里的魔王真的是幻兽啊!初次见面,我是一名幻兽调查员,为了将幻兽的详细习性记录在这本书以告知大众,也为了寻找人类与幻兽共存的道路而旅行。那个,我想您应该是新种的幻兽──」 啪!国王听到这里便弹响指尖。 国王唤来黑影的浪潮冲走了少女,将她扔到城外。 国王无奈地摇摇头。刚才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居然还有这种奇怪的生物。又变回一个人的国王在这无聊的世界再度开始思考自己该做什么事。但没过多久,同一名少女又来到国王面前。这下国王也免不了大吃一惊,变得更加灰头土脸的少女毫不害怕国王,又说: 「我吓了一跳耶。求求您,只要一下下就好,听我把话说完……不对,像这样一看,您很可能是幻兽与目前对人类而言只在理论上存在,尚无目击证据的精灵种之间的混血种……这两者之间的融合,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您是非常稀少而强大的存在,关于您的力量──」 啪!国王再度弹响指尖。 国王唤来黑影的浪潮冲走了少女,再度将她扔到城外。 国王无奈地摇摇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样一来,那家伙也不会再来了吧。虽然国王这么想,但没过多久,少女的娇小身影再度出现。 头顶上的白色头纱大概是勾到荆棘而裂成了一块破布。少女顶著那块残破不堪的破布,毫不气馁地说: 「我明白了。这些问题之后再问,现在请先让我画下您的模样。」 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国王不禁这么想。 那是一段非常无聊又非常漫长的时间,却又好像转眼间就过去了。 人类好几次率领著大军想夺回这座城,但是国王很中意这座城堡,于是每次都唤起黑影的暴风驱赶,或是用黑色荆棘堵住城门。 一个人过活的国王开始一一阅读过去住在这座城堡里的人类留下的纪录。纪录中以夸耀的文字描写著无数征战的历史。国王回想起丑陋地互相残杀的人们的模样,觉得人类就跟毒虫没什么两样。 在那无止境的无聊之中,最后国王开始思考自己置身于此的意义。 国王是特别强大的幻兽与黑暗所生下的孩子。拥有身分特别的父母亲的他,应该有某个必须达成的使命。国王想了又想,在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是不是为了改变生态环境──为了彻底改变在国王诞生前的生物们的领土而诞生?因为根据这些纪录,国王这个位子似乎就是为了争战、为了争夺领土而存在。 若要达成这个使命,就必须破坏许许多多生命──特别是人类──不过人类本来就会自相残杀,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踌躇的? 好几次回想起那残酷的情景,就在国王就要下定决心的时候。 古怪的访客造访了这座城。 那家伙灵巧地钻过了黑色荆棘,攀越堆积在走道上的瓦砾,浑身衣物破破烂烂的模样出现在国王面前。 尽管那人影有著如绸缎又有如果实的白色,但那白色却沾满了灰尘,那样一名脏兮兮的小女孩来到了国王面前。当国王皱起眉头问:你是什么玩意儿?只见她那双蜂蜜色的眼睛熠熠生辉,从背在肩头的皮包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住在这座城里的魔王真的是幻兽啊!初次见面,我是一名幻兽调查员,为了将幻兽的详细习性记录在这本书以告知大众,也为了寻找人类与幻兽共存的道路而旅行。那个,我想您应该是新种的幻兽──」 啪!国王听到这里便弹响指尖。 国王唤来黑影的浪潮冲走了少女,将她扔到城外。 国王无奈地摇摇头。刚才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居然还有这种奇怪的生物。又变回一个人的国王在这无聊的世界再度开始思考自己该做什么事。但没过多久,同一名少女又来到国王面前。这下国王也免不了大吃一惊,变得更加灰头土脸的少女毫不害怕国王,又说: 「我吓了一跳耶。求求您,只要一下下就好,听我把话说完……不对,像这样一看,您很可能是幻兽与目前对人类而言只在理论上存在,尚无目击证据的精灵种之间的混血种……这两者之间的融合,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您是非常稀少而强大的存在,关于您的力量──」 啪!国王再度弹响指尖。 国王唤来黑影的浪潮冲走了少女,再度将她扔到城外。 国王无奈地摇摇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样一来,那家伙也不会再来了吧。虽然国王这么想,但没过多久,少女的娇小身影再度出现。 头顶上的白色头纱大概是勾到荆棘而裂成了一块破布。少女顶著那块残破不堪的破布,毫不气馁地说: 「我明白了。这些问题之后再问,现在请先让我画下您的模样。」 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国王不禁这么想。 那是一段非常无聊又非常漫长的时间,却又好像转眼间就过去了。 人类好几次率领著大军想夺回这座城,但是国王很中意这座城堡,于是每次都唤起黑影的暴风驱赶,或是用黑色荆棘堵住城门。 一个人过活的国王开始一一阅读过去住在这座城堡里的人类留下的纪录。纪录中以夸耀的文字描写著无数征战的历史。国王回想起丑陋地互相残杀的人们的模样,觉得人类就跟毒虫没什么两样。 在那无止境的无聊之中,最后国王开始思考自己置身于此的意义。 国王是特别强大的幻兽与黑暗所生下的孩子。拥有身分特别的父母亲的他,应该有某个必须达成的使命。国王想了又想,在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是不是为了改变生态环境──为了彻底改变在国王诞生前的生物们的领土而诞生?因为根据这些纪录,国王这个位子似乎就是为了争战、为了争夺领土而存在。 若要达成这个使命,就必须破坏许许多多生命──特别是人类──不过人类本来就会自相残杀,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踌躇的? 好几次回想起那残酷的情景,就在国王就要下定决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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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无奈地摇摇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样一来,那家伙也不会再来了吧。虽然国王这么想,但没过多久,少女的娇小身影再度出现。 头顶上的白色头纱大概是勾到荆棘而裂成了一块破布。少女顶著那块残破不堪的破布,毫不气馁地说: 「我明白了。这些问题之后再问,现在请先让我画下您的模样。」 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国王不禁这么想。 那是一段非常无聊又非常漫长的时间,却又好像转眼间就过去了。 人类好几次率领著大军想夺回这座城,但是国王很中意这座城堡,于是每次都唤起黑影的暴风驱赶,或是用黑色荆棘堵住城门。 一个人过活的国王开始一一阅读过去住在这座城堡里的人类留下的纪录。纪录中以夸耀的文字描写著无数征战的历史。国王回想起丑陋地互相残杀的人们的模样,觉得人类就跟毒虫没什么两样。 在那无止境的无聊之中,最后国王开始思考自己置身于此的意义。 国王是特别强大的幻兽与黑暗所生下的孩子。拥有身分特别的父母亲的他,应该有某个必须达成的使命。国王想了又想,在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是不是为了改变生态环境──为了彻底改变在国王诞生前的生物们的领土而诞生?因为根据这些纪录,国王这个位子似乎就是为了争战、为了争夺领土而存在。 若要达成这个使命,就必须破坏许许多多生命──特别是人类──不过人类本来就会自相残杀,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踌躇的? 好几次回想起那残酷的情景,就在国王就要下定决心的时候。 古怪的访客造访了这座城。 那家伙灵巧地钻过了黑色荆棘,攀越堆积在走道上的瓦砾,浑身衣物破破烂烂的模样出现在国王面前。 尽管那人影有著如绸缎又有如果实的白色,但那白色却沾满了灰尘,那样一名脏兮兮的小女孩来到了国王面前。当国王皱起眉头问:你是什么玩意儿?只见她那双蜂蜜色的眼睛熠熠生辉,从背在肩头的皮包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住在这座城里的魔王真的是幻兽啊!初次见面,我是一名幻兽调查员,为了将幻兽的详细习性记录在这本书以告知大众,也为了寻找人类与幻兽共存的道路而旅行。那个,我想您应该是新种的幻兽──」 啪!国王听到这里便弹响指尖。 国王唤来黑影的浪潮冲走了少女,将她扔到城外。 国王无奈地摇摇头。刚才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居然还有这种奇怪的生物。又变回一个人的国王在这无聊的世界再度开始思考自己该做什么事。但没过多久,同一名少女又来到国王面前。这下国王也免不了大吃一惊,变得更加灰头土脸的少女毫不害怕国王,又说: 「我吓了一跳耶。求求您,只要一下下就好,听我把话说完……不对,像这样一看,您很可能是幻兽与目前对人类而言只在理论上存在,尚无目击证据的精灵种之间的混血种……这两者之间的融合,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您是非常稀少而强大的存在,关于您的力量──」 啪!国王再度弹响指尖。 国王唤来黑影的浪潮冲走了少女,再度将她扔到城外。 国王无奈地摇摇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样一来,那家伙也不会再来了吧。虽然国王这么想,但没过多久,少女的娇小身影再度出现。 头顶上的白色头纱大概是勾到荆棘而裂成了一块破布。少女顶著那块残破不堪的破布,毫不气馁地说: 「我明白了。这些问题之后再问,现在请先让我画下您的模样。」 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国王不禁这么想。 那是一段非常无聊又非常漫长的时间,却又好像转眼间就过去了。 人类好几次率领著大军想夺回这座城,但是国王很中意这座城堡,于是每次都唤起黑影的暴风驱赶,或是用黑色荆棘堵住城门。 一个人过活的国王开始一一阅读过去住在这座城堡里的人类留下的纪录。纪录中以夸耀的文字描写著无数征战的历史。国王回想起丑陋地互相残杀的人们的模样,觉得人类就跟毒虫没什么两样。 在那无止境的无聊之中,最后国王开始思考自己置身于此的意义。 国王是特别强大的幻兽与黑暗所生下的孩子。拥有身分特别的父母亲的他,应该有某个必须达成的使命。国王想了又想,在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是不是为了改变生态环境──为了彻底改变在国王诞生前的生物们的领土而诞生?因为根据这些纪录,国王这个位子似乎就是为了争战、为了争夺领土而存在。 若要达成这个使命,就必须破坏许许多多生命──特别是人类──不过人类本来就会自相残杀,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踌躇的? 好几次回想起那残酷的情景,就在国王就要下定决心的时候。 古怪的访客造访了这座城。 那家伙灵巧地钻过了黑色荆棘,攀越堆积在走道上的瓦砾,浑身衣物破破烂烂的模样出现在国王面前。 尽管那人影有著如绸缎又有如果实的白色,但那白色却沾满了灰尘,那样一名脏兮兮的小女孩来到了国王面前。当国王皱起眉头问:你是什么玩意儿?只见她那双蜂蜜色的眼睛熠熠生辉,从背在肩头的皮包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住在这座城里的魔王真的是幻兽啊!初次见面,我是一名幻兽调查员,为了将幻兽的详细习性记录在这本书以告知大众,也为了寻找人类与幻兽共存的道路而旅行。那个,我想您应该是新种的幻兽──」 啪!国王听到这里便弹响指尖。 国王唤来黑影的浪潮冲走了少女,将她扔到城外。 国王无奈地摇摇头。刚才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居然还有这种奇怪的生物。又变回一个人的国王在这无聊的世界再度开始思考自己该做什么事。但没过多久,同一名少女又来到国王面前。这下国王也免不了大吃一惊,变得更加灰头土脸的少女毫不害怕国王,又说: 「我吓了一跳耶。求求您,只要一下下就好,听我把话说完……不对,像这样一看,您很可能是幻兽与目前对人类而言只在理论上存在,尚无目击证据的精灵种之间的混血种……这两者之间的融合,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您是非常稀少而强大的存在,关于您的力量──」 啪!国王再度弹响指尖。 国王唤来黑影的浪潮冲走了少女,再度将她扔到城外。 国王无奈地摇摇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样一来,那家伙也不会再来了吧。虽然国王这么想,但没过多久,少女的娇小身影再度出现。 头顶上的白色头纱大概是勾到荆棘而裂成了一块破布。少女顶著那块残破不堪的破布,毫不气馁地说: 「我明白了。这些问题之后再问,现在请先让我画下您的模样。」 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国王不禁这么想。 那是一段非常无聊又非常漫长的时间,却又好像转眼间就过去了。 人类好几次率领著大军想夺回这座城,但是国王很中意这座城堡,于是每次都唤起黑影的暴风驱赶,或是用黑色荆棘堵住城门。 一个人过活的国王开始一一阅读过去住在这座城堡里的人类留下的纪录。纪录中以夸耀的文字描写著无数征战的历史。国王回想起丑陋地互相残杀的人们的模样,觉得人类就跟毒虫没什么两样。 在那无止境的无聊之中,最后国王开始思考自己置身于此的意义。 国王是特别强大的幻兽与黑暗所生下的孩子。拥有身分特别的父母亲的他,应该有某个必须达成的使命。国王想了又想,在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是不是为了改变生态环境──为了彻底改变在国王诞生前的生物们的领土而诞生?因为根据这些纪录,国王这个位子似乎就是为了争战、为了争夺领土而存在。 若要达成这个使命,就必须破坏许许多多生命──特别是人类──不过人类本来就会自相残杀,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踌躇的? 好几次回想起那残酷的情景,就在国王就要下定决心的时候。 古怪的访客造访了这座城。 那家伙灵巧地钻过了黑色荆棘,攀越堆积在走道上的瓦砾,浑身衣物破破烂烂的模样出现在国王面前。 尽管那人影有著如绸缎又有如果实的白色,但那白色却沾满了灰尘,那样一名脏兮兮的小女孩来到了国王面前。当国王皱起眉头问:你是什么玩意儿?只见她那双蜂蜜色的眼睛熠熠生辉,从背在肩头的皮包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住在这座城里的魔王真的是幻兽啊!初次见面,我是一名幻兽调查员,为了将幻兽的详细习性记录在这本书以告知大众,也为了寻找人类与幻兽共存的道路而旅行。那个,我想您应该是新种的幻兽──」 啪!国王听到这里便弹响指尖。 国王唤来黑影的浪潮冲走了少女,将她扔到城外。 国王无奈地摇摇头。刚才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居然还有这种奇怪的生物。又变回一个人的国王在这无聊的世界再度开始思考自己该做什么事。但没过多久,同一名少女又来到国王面前。这下国王也免不了大吃一惊,变得更加灰头土脸的少女毫不害怕国王,又说: 「我吓了一跳耶。求求您,只要一下下就好,听我把话说完……不对,像这样一看,您很可能是幻兽与目前对人类而言只在理论上存在,尚无目击证据的精灵种之间的混血种……这两者之间的融合,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您是非常稀少而强大的存在,关于您的力量──」 啪!国王再度弹响指尖。 国王唤来黑影的浪潮冲走了少女,再度将她扔到城外。 国王无奈地摇摇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样一来,那家伙也不会再来了吧。虽然国王这么想,但没过多久,少女的娇小身影再度出现。 头顶上的白色头纱大概是勾到荆棘而裂成了一块破布。少女顶著那块残破不堪的破布,毫不气馁地说: 「我明白了。这些问题之后再问,现在请先让我画下您的模样。」 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国王不禁这么想。 那是一段非常无聊又非常漫长的时间,却又好像转眼间就过去了。 人类好几次率领著大军想夺回这座城,但是国王很中意这座城堡,于是每次都唤起黑影的暴风驱赶,或是用黑色荆棘堵住城门。 一个人过活的国王开始一一阅读过去住在这座城堡里的人类留下的纪录。纪录中以夸耀的文字描写著无数征战的历史。国王回想起丑陋地互相残杀的人们的模样,觉得人类就跟毒虫没什么两样。 在那无止境的无聊之中,最后国王开始思考自己置身于此的意义。 国王是特别强大的幻兽与黑暗所生下的孩子。拥有身分特别的父母亲的他,应该有某个必须达成的使命。国王想了又想,在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是不是为了改变生态环境──为了彻底改变在国王诞生前的生物们的领土而诞生?因为根据这些纪录,国王这个位子似乎就是为了争战、为了争夺领土而存在。 若要达成这个使命,就必须破坏许许多多生命──特别是人类──不过人类本来就会自相残杀,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踌躇的? 好几次回想起那残酷的情景,就在国王就要下定决心的时候。 古怪的访客造访了这座城。 那家伙灵巧地钻过了黑色荆棘,攀越堆积在走道上的瓦砾,浑身衣物破破烂烂的模样出现在国王面前。 尽管那人影有著如绸缎又有如果实的白色,但那白色却沾满了灰尘,那样一名脏兮兮的小女孩来到了国王面前。当国王皱起眉头问:你是什么玩意儿?只见她那双蜂蜜色的眼睛熠熠生辉,从背在肩头的皮包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住在这座城里的魔王真的是幻兽啊!初次见面,我是一名幻兽调查员,为了将幻兽的详细习性记录在这本书以告知大众,也为了寻找人类与幻兽共存的道路而旅行。那个,我想您应该是新种的幻兽──」 啪!国王听到这里便弹响指尖。 国王唤来黑影的浪潮冲走了少女,将她扔到城外。 国王无奈地摇摇头。刚才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居然还有这种奇怪的生物。又变回一个人的国王在这无聊的世界再度开始思考自己该做什么事。但没过多久,同一名少女又来到国王面前。这下国王也免不了大吃一惊,变得更加灰头土脸的少女毫不害怕国王,又说: 「我吓了一跳耶。求求您,只要一下下就好,听我把话说完……不对,像这样一看,您很可能是幻兽与目前对人类而言只在理论上存在,尚无目击证据的精灵种之间的混血种……这两者之间的融合,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您是非常稀少而强大的存在,关于您的力量──」 啪!国王再度弹响指尖。 国王唤来黑影的浪潮冲走了少女,再度将她扔到城外。 国王无奈地摇摇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样一来,那家伙也不会再来了吧。虽然国王这么想,但没过多久,少女的娇小身影再度出现。 头顶上的白色头纱大概是勾到荆棘而裂成了一块破布。少女顶著那块残破不堪的破布,毫不气馁地说: 「我明白了。这些问题之后再问,现在请先让我画下您的模样。」 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国王不禁这么想。 第3话 人鱼 在澄澈无垠的蓝天下,宽广的海面上闪烁著网格状的粼粼波光。 自海面吹来的风夹带著几许腥臭味。托罗厌恶那彷佛揪著全身的毛的海风,独自留在广场,倒吊在捧著鱼叉的圣人像的手臂下方,用手臂抹著自己的脸。 菲莉举手压著白色头纱,眺望著反光刺眼的街景。 位在高台的广场上,可将下方眩目的洁白民房与碧蓝大海尽收眼底。 位于崖上的城镇四周环绕著城墙,一眼看上去有如要塞森严,但沐浴在夏日阳光下的城镇气氛好客且繁荣,顾虑到防水性而在墙面涂上灰泥的洁白街景取悦著观光客的双眼。自广场俯瞰下方的渔港,现在大型船正要驶进港口。收纳在船舱中的鱼被渔网拉上甲板,数十条鱼落在甲板上,跳动反射著银灰光泽。船员们牵引粗绳的动作熟练俐落,充满了粗犷的力道。 菲莉仔细观察映在视野中的一切,喃喃说道: 「库施那,这个城镇好棒啊,每个地方都闪闪发光。」 「到了冬天,这种城镇也会特别阴郁就是了。这片大海和天空也是因为这时期天候正佳吧,不过应该能吃到新鲜的海产。我的鲜花啊,你喜欢吃鱼吗?」 「我最喜欢的是章鱼。」 「我有时实在有点搞不懂你啊。」 菲莉一行人穿越森林,造访了因翼蜥的预言而惊恐的村庄后,搭乘顺流而下的船只,花上数天抵达位于海边的城镇。初夏的时节已过,天空一片澄澈碧蓝。 在幽暗宁静的山林间无法体验到的刺眼光芒与开阔景致,让菲莉眯起了眼睛。 在铺著石砖的美丽广场上休憩了好一段时间后,她从圣人像的底座站起身。托罗振翅飞来,趴在她的头纱上。 她手持合花楸木的手杖,沿著坡度陡峭的阶梯往下走。 「我的鲜花啊,这次是要上哪去?」 「到海边。这里应该能见到只有海边才有的幻兽,我想先到岸边绕绕。」 「真是热衷工作啊。这城镇似乎像迷宫莫名复杂,不过无论走哪条阶梯应该都能抵达海边吧。小心可别跌倒了。虽然就算跌倒,我也能轻易接住你…………嗯?」 这时,库施那的话语声戛然而止。菲莉也察觉异状,凝神倾听。 竖琴的音色与女性的歌声不知从何处乘风而来。那声音柔和地轻抚著耳畔,菲莉不由得喃喃说著: 「………………好美妙的歌声。」 那歌声彷佛满溢著花蜜的腐烂花朵,又像是熟透而正要腐坏的果实,带有一种稍有差错就等同于毒药般危险的甜美,带给听者耳朵被舌尖爱抚似的快感。也许是刺激太强了,托罗像是承受不住而晕眩,从菲莉的头纱落下。菲莉小心翼翼地接住他,将他放回头顶上。 站在原地陶醉地听著那歌声好半晌后,菲莉得到了一个结论。 那有如芳醇美酒的歌声不可能出自于人。 「是人鱼。」 循著那歌声的来向,菲莉迈开步伐。迷宫般复杂的无数阶梯,她只管一路往下走。途中遇到三岔路而一度迷惘,但她还是循著声音继续走下去。 最后菲莉抵达了沿著断崖边一路通往崖底的狭窄阶梯,此处毫无人踪。 菲莉沿著左手边就是峭壁的陡峭石阶往下走。海潮的气味越来越浓烈,浪潮声与歌声,以及纤细的乐器声逐渐逼近。菲莉不由得歪过头。 「……竖琴的声音?」 人鱼不弹人类的乐器。 心中觉得不可思议的菲莉依然一路往下走,来到石阶的最底处,眼前景观豁然海阔天空。在菲莉一行人眼前出现了一片弯月状的狭长沙滩。这地方大概在涨潮时就会没入海中,潮湿的沙地上遗留著海藻与漂流木,以及五颜六色的贝壳。 而就在不远处,在浪花碎裂之处,裸体的年轻女性侧躺在沙滩上。 隐没在海中若隐若现的下半身是一条闪烁著七彩色泽的鱼尾。在她身旁,一名青年坐在岩石上弹著竖琴,栗色浏海下那对深褐色的眼睛充满爱怜地注视著眼前的人鱼。但是当他察觉菲莉的存在时,立刻惊惶地放开琴弦,不再演奏。他凝视著菲莉那双蜂蜜色的眼眸。 「你是……」 年轻人不再开口,紧抿嘴唇,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起身。将竖琴紧抱在怀中,一脚蹬向沙滩。那年轻人就这么从菲莉身旁跑过,沿著阶梯往上方跑远。 虽然那反应让菲莉纳闷,但她还是转头面对留在原处的人鱼。 人鱼摆动著那头亮眼的美丽金发,不愉快地看向菲莉。宝石般的蓝眼眸弯成不悦的神情,张开丰润的嘴唇说: 「你的肌肤没让太阳烤过,头发也未经海风洗涤。远离这块丰沛水边的陆地子民,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事?都是因为你这不速之客,我可爱的孩子逃走了啊。」 「很不好意思,我完全没有要打扰您的意思。我是幻兽调查员,名叫菲莉?埃赫纳。我想您应该是美丽的海中歌手,人鱼。若您不嫌弃,是否能简单陈述您在海中的生活…………!」 在菲莉的话说完前,人鱼以超乎想像的力道使劲甩动下半身的鱼尾拍向海面,激起大量海水泼向菲莉的脸颊。人鱼嘟起嘴说道: 「关我什么事。还不快点走开…………哎呀?」 人鱼的双眼因为讶异而圆睁,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菲莉面前出现了一面小而薄的黑影护盾。兔首的异形──库施那举著表面彷佛附了一层油膜般泛著复杂光泽的黑影。 人鱼抬起脸看向那双不愉快的红眼睛,轻笑道: 「哎呀,黑暗之王。没想到您居然会为区区一名少女亲自出手,还真是奇怪呢。」 将白皙的手掌按在胸前,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恭敬的姿势行礼后,她使劲一甩尾巴,转身潜至闪烁著波光的蓝色海面下。 确定人鱼已经消失后,库施那弹响指尖。在纸张破裂般的声响中,那面盾也跟著消灭。他就某种意义来说像极了兔子躁动地跺著脚跟。菲莉抬起头看向他道谢: 「谢谢你,库施那。」 「唔嗯。理所当然的小事罢了,不需要道谢。」 「原来你很有名啊?」 「呃……唔嗯,还算小有名气吧。嗯,或者该说是声名远播。不过,没必要在意。无论我名气如何,我依然是我。我就是我,你是我的你,小不点还是小不点……话说不知不觉间,你似乎很凄惨啊。」 当库施那如此说道,在空中拍打著翅膀的托罗满脸不愉快地转过身。因为他刚才冲到护盾前方,被海水泼得浑身湿透。 库施那一手拎起他的脖子,傻眼地说: 「别摆出这种表情嘛。你自己冲到盾前面,我要怎么保护你……唔嗯,变成一只浑身湿透的落汤蝙蝠了。喂,别生气,别生气嘛。我绝对不是故意不帮你的啊,可别用你那两只小脚踢我的脸。喂,住手,会痛啊!」 「对不起喔,托罗,你是想保护我对吧。嗯~~浑身湿答答的。如果旅社里有东西能擦就好了……来,过来我这边。」 菲莉将托罗捧在掌心,在库施那的陪伴下迈开步伐。两人沿著狭窄的阶梯缓缓往上走,身后只剩下濡湿的灰色沙滩以及来回轻抚沙滩的蓝色浪潮。 ────────哗啦! 突然间,美丽的脸庞探出水面。任凭一头长长金发有如海藻般随波摇曳,人鱼那双与晴天下的大海同样颜色的蓝眼直盯著渐行渐远的菲莉的背影。 ────────哗啦! 不久后,她的身影再度消失在波浪间。 * * * 「不好意思,这孩子在海里湿透了,请问可以借点 能擦乾的东西吗?」 菲莉如此请求后,旅社的老板娘二话不说就给了她金属脸盆、水壶和乾布。 菲莉将脸盆放在客房的地上,再将托罗放在里头,细心地将井水浇在他身上。她以白皙的指尖温柔地洗净托罗的全身上下。不过在冲过水后,她又像是要擦乾孩童的头发那样,以乾布用力擦拭托罗的身子。结束时,托罗眼冒金星,瘫软趴在客房的床上。 菲莉浅浅微笑,环顾室内。这间充斥著海潮气味的房间彷佛搁浅船的船舱。 亮晃晃的日光与海风一同自敞开的窗口流入室内。无论是褪色而泛黄的窗帘、墙壁或者地面都沾著细小的沙粒,摸起来有种粗糙的触感。突然间,一阵尖得叫人蹙眉的声音响起,因为湿气而略为膨胀变形的木门开启。菲莉转头一看,发现旅社的孩子们正在门口以灿烂发光的眼神注视著托罗。菲莉用眼神询问托罗的意见,得到同意后对他们招了招手。 孩子们欢呼著冲进室内,托罗洋洋得意地秀了一手空中回旋。 不久后,菲莉也觉得饿了,不过托罗说还想和孩童们玩。 菲莉决定独自一人前往一楼的酒馆吃午餐。 走过位于二楼的旅社柜台,越靠近一楼喧闹声也越响亮。 从可俯视一楼的走道往下看,店内漆的红色褪色,装饰著真正的船锚与珊瑚。从大白天就饮酒作乐的男人们在店内大声喧哗。菲莉避开拥挤的里侧座位,来到柜台边。爬上高脚椅坐好,她将视线转向挂在墙上的菜单。这间挂著鱼型铜牌当作招牌的店家,招牌菜似乎如同预料是鲜鱼料理。不过歪七扭八的字体让菲莉伤透了脑筋,最后她直接向老板问道: 「不好意思,有什么价位一般的推荐菜色吗?」 老板手抓著仍在跳动的鲷鱼,一刀剁下鱼头后,抬起眼瞪向菲莉。菲莉看著那刺著章鱼刺青的秃头,不由得开口说: 「……很……」 「很?」 「很帅气耶。」 「……是、是喔?小姑娘也这么觉得?」 「对啊,我很喜欢章鱼。很棒的章鱼刺青喔。」 「是、是喔。谢啦……话说有什么事?」 「啊,嗯。请问一下,有什么价位一般的推荐菜色吗?」 「……如果让我帮你选菜来配,保证好吃又便宜。」 「那就拜托您了。」 菲莉微笑著说道,老板短促地点头。他像是有点害臊地搔了搔鼻头,接二连三切开鱼腹,掏出内脏。不久后,将数种鱼肉、乌贼、马铃薯块,再加上切好的蔬菜以及大块章鱼肉装在陶器内,以香油烤熟的料理送到菲莉面前。大概是用上了制作鲜鱼片时剩余的材料,鱼肉量比想像中更丰富。器皿依然烫手,金色的油在盆内滋滋作响。 菲莉用叉子叉起一块厚度十足的鱼肉,送进口中。虽然只用带著大蒜味的香油与盐巴调味,但确实衬出了鱼肉本身的鲜美,汤头的味道也已经渗进蔬菜中。 「…………真好吃。」 她发自内心如此赞赏后,店主再度使劲搔了搔鼻头。 菲莉将大块章鱼放进口中,享受充满嚼劲的口感。这时,店里头传出不知谁倒地的声音。当菲莉正要转头一探究竟时,老板把脸凑到菲莉身旁,用沙哑粗犷的嗓音低声说: 「小姑娘,别理他们,看了只会不太舒服而已。况且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靠著海里怪物的施舍维生的软脚虾啊!」 饮料泼洒的声音传来。菲莉不理会老板的制止,转头向后,微微睁大了双眼。被酒泼得一头一脸并倒在地上的人,就是菲莉上午在海边遇见的青年。肌肤黝黑的渔夫们在他面前冷笑著,他们大概是刚结束工作下船来此享用午餐吧。 「你爸和你祖父也是这样啊,你们全家都是迷上水边妖女的废物。别说是海上男儿,连陆地上的男人都比不上。」 「你也用不著上渔船,靠著人鱼扔给你的鱼就能过活了吧?还真是高贵啊!话说被妖女养是什么感觉啊?咦?」 粗鄙的笑声响起。青年俯著脸,咬紧嘴唇。但是他一句话也没反驳,就这么站起身。在这瞬间,平静的说话声在店内响起。 「人鱼不会养人类喔。」 「啊?」 「各位好像有什么误会。人鱼没有饲养人类的习性。」 渔夫们同时抬起脸。老板万分无奈地摀住脸。菲莉姿势端庄地将构不著地面的双腿并拢,面无惧色迎向他们的注视。没想到突然插嘴的居然是一名年幼的少女,男人们显得有些纳闷,但还是回答: 「是、是怎样?小女孩你是怎么啦?你大概不晓得吧,这懦弱的家伙都不用工作,却每天都抓到比我们多出好几倍的鱼。整天就只要讨好人鱼,不知羞耻地扭腰摆臀,让海边的妖女帮他抓鱼喔。」 「我看不久之后,八成就会生下指头之间长著蹼的小鬼吧?」 「我、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吵死了,你闭嘴啦。」 「非人者对于人类给予的善意,有时会以加护或祝福作为回报。这有什么问题吗?」 完全无视现场气氛的说话声再度响起。男人们又转头看向菲莉。她依旧姿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歪著头露出打从心底觉得无法理解的表情。 男人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板起脸回答: 「什么问题……呃,就整天讨好海边的妖女……」 「幻兽有时会对人『小小的善意』毫不吝惜地给予回报,同时对触犯他们的行动回以灾厄。特别是被分类为『妖精种』的幻兽,这方面的习性也特别明显。这是属于他们的自然习性。那么有人因此获得恩惠,也同样属于自然的定理吧。」 「自然?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叫自然啊?真正的道理是人每天辛苦工作──」 「对与人类建立关系的幻兽而言,那就是自然而言的行动。要不要接受他们的恩惠,取决于那个对象的选择。目前在任何一个地区都没有非得拒绝的法律。还是说他接受人鱼的恩惠,会对各位造成任何问题?」 「这……」 「如果有任何具体上的问题,我会予以处理……」 「死小鬼,你是在吵什么?大人在讲话不要插嘴啊!」 也许是忍耐突破极限,满脸胀红的男人大吼。不要跟小孩一般见识──甫过中年的渔夫在他背后想制止他,但菲莉那双直盯著他的蜂蜜色眼睛似乎让他的怒气更加高涨。他甩开压在肩膀上那只满是斑点的手,愤恨地继续说: 「你那个嚣张的眼神是怎样?回答啊,外头来的小鬼敢瞧不起我们可是会吃苦头──」 ──────锵~~~~~~~~! 叉子擦过那男人的脸颊,直刺在墙面。 叉子伴随傻气的震动声,微微颤动。数秒后,男人满脸惊恐地转头看向后方。老板手工制作的飞镖盘的正中央不偏不倚地深深插著一把叉子。叉子的尖端完全刺进盘面,就人类的臂力而言不可能办到的情景跃入眼帘。 「正中红心啊。话说,如果外头来的女孩瞧不起你,会吃上什么苦头?说来听听啊。」 阴郁的嗓音搭配快活的语调回响在店内。不知何时,菲莉身旁坐著一道修长的人影。脸部盖著黑布,头上顶著高礼帽的库施那举止高傲,大剌剌地翘著脚。那态度与打扮,有如前来镇上酒馆找碴的贵族家的纨裤子弟。 尽管受到那异样的气氛压迫,但男人还是强撑著面子就要开口时,突然间一位老妪慌张地冲进了店内。眼圈发黑、神情憔悴的她环顾店内,突然露出惊觉的表情,冲向一手抓起醋腌鲱鱼,另一只手抓著酒杯的微胖男人。 「欧尔顿医师!您又在这种地方喝成这副德性!我家女儿闹肺病啊,昨天开始就咳得越来越严重……总之您快跟我来啊!」 摇晃著吊带裤勉强支撑起的啤酒肚,老妪口中的医生被她硬拉出了酒馆。趁著渔夫们注意力转移时,和人鱼在一起的那名青年也趁机转身拔腿就跑。他跌跌撞撞地用肩膀顶向还没关上的门,冲出店门口。 在门终于关上的时候,一阵尴尬的沉默充斥在店内。像是要打圆场般,刚才要阻止那男人找菲莉麻烦的老渔夫开口说: 「肺病啊……最近越来越多了啊,大家都在传是不是因为停在东海岸的那艘船。不少和那边的船员扯上关系的女人都得了病。听说尤奇家的女儿也是。」 「真的假的?那还真惨。」 「……那家伙又逃走了。」 红脸男人唾弃道。他似乎也不打算继续纠缠菲莉和库施那,反倒像在泄愤般猛灌著酒。老渔夫像是要安抚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你也用不著这样。那家伙的爸爸和祖父最后也都放下人鱼不管,某一天突然就上船远行,最后带著老婆跟儿子回到这里。那家伙之后也会那样。」 「呿!我看是因为人鱼的下面用起来不舒服吧?哇啊!」 这回是餐刀从男人的脸颊旁飞过,与刚才的叉子并排刺在圆心处。库施那二话不说就站起身,像是要牵起公主的手般指尖轻触菲莉的手掌。 「我的鲜花啊,该离开了。这里的对话太缺乏格调,实在不能让你继续听下去。」 「等一下,他还没回答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具体上的问题。如果有,我得解决才──」 「哪有什么问题!不过就是不值一提的嫉妒或男人的矜持,诸如此类的理由罢了,用不著理会。」 「可是,还有章鱼……」 「好了好了,不管是章鱼还是乌贼晚上再来吃吧!如果真的缺这么一点旅费,我挣来给你花用就是了!要我到街头杂耍都无所谓!」 「这倒是不需要……嗯……说得也是。好,我们走吧。」 菲莉突然间转变心意,借助库施那的搀扶下了高脚椅。她轻吹口哨,托罗便从敞开的客房门口振翅飞向她。他在酒馆的半空中绕了一圈来到一楼,降落在菲莉的头纱上。 托罗对著追到楼梯的孩童们挥了挥翅膀,像是与他们道别。 菲莉握住摆在座位下的合花楸木的手杖,对著男人们与老板低下头,转身走向酒馆大门。 「我的鲜花啊,这下是要去哪儿?不回房间吗?」 「嗯,有个地方得跑一趟才行。」 菲莉如此回答库施那的疑问。她使劲推开门,走到夏日炎炎的街道,洋溢著海潮气味的热风直扑向她。菲莉任凭白色头纱摇曳,喃喃自语: 「我得去人鱼那边才行。」 * * * 菲莉一行人再度造访了弯月状的海滩。 波浪的位置比刚才更高,蓝色海面已经逼近至楼梯附近。库施那确定人鱼不在附近后,融入菲莉的影子中。 菲莉在阶梯的最后一阶处竖起膝盖坐下,抱著手杖睡著般闭上眼睛。 舒适的温热空气与波浪的声音环绕著她。就在她差点真的打起瞌睡时,突然听见硬物碰撞的声响。菲莉连忙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色彩鲜艳的贝壳被库施那的护盾弹开,掉落在沙滩上。当菲莉的注意力集中在从贝壳中伸出脚的寄居蟹时,冰冷的说话声响起。 「又来了啊。还真是无耻又烦人的人类。」 菲莉对著不愉快地嘟著嘴唇的人鱼低头行礼,抬起脸再度笔直凝视人鱼那双彷佛将夏日海面镶在其中的蓝色眼眸。 「其实我有事情想问您。」 「什么啊,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我只想和我的好孩子说话。」 「幻兽书,第一卷第九十三页──『人鱼──不含地域特有种』。」 菲莉脚边的黑影伸长,将一本厚重的书籍放在阶梯上。 外观比之前菲莉对照飞龙资料的那本书更加陈旧。她小心翼翼地将书本抱在怀中,缓缓翻过泛黄的书页。 「『妖精种。上半身是美丽的少女模样,下半身为鱼尾的幻兽。』『拥有预知海象的力量以及草药方面的知识。』──书上是这么记载的。现在城镇中有许多女性罹患肺病,若您愿意,可以告诉我生长在这附近能治疗肺病的药草吗?」 「你在说什么蠢话?搞清楚你是谁。你又不是我的好孩子,为什么我非得告诉你?」 「有很多女性正受病痛折磨。若您知道,希望您伸出援手。」 「你说话前可以先想一想吗?人类受到什么折磨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没错。对,就是这样,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 人鱼语带迟疑,垂下了脸。她默默地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海水的水滴自纤长睫毛的前端有如珍珠般滑落。最后她轻声说道: 「如果你去拿『甜美的陆地之蛋』给我,我就告诉你。」 「『甜美的陆地之蛋』?」 那话语中隐约带著一抹迫切。但在下一瞬间,人鱼露出看准了菲莉肯定做不到的表情,撩起一头金发。她弯起嘴角说: 「对。我没拿到东西就不会告诉你。这点小事应该不难吧?」 「我明白了。我会尽可能做到的。」 菲莉答应了人鱼的要求后,人鱼不愉快地轻哼一声。她转身一甩鱼尾,敏捷地消失在海面下。菲莉坐在阶梯上目送她消失。库施那出现在她背后,嬉戏般以单脚站在阶梯的边缘处,灵敏地转了一圈。 「所以,我的主人啊,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甜美的陆地之蛋』吗?」 「不知道,一点头绪也没有。」 菲莉二话不说便如此回答。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这样──库施那如此说著,不知为何一脸满意地点头。托罗飞到他眼前,拍打著翅膀不知想传达些什么。 「嗯?怎么了,小不点?什么?你说也许有种鸡会下甜味的蛋?怎么可能啊,蠢货。如果真的有,那肯定是翼蜥的亚种之类的幻兽吧。」 库施那用指尖轻弹托罗的鼻头,托罗在空中转了好几圈,使劲一拍翅膀取回了平衡。他露出牙齿扮了个鬼脸后,飞回菲莉的头纱上。 有的话一定很棒啊,新种的翼蜥──菲莉如此安慰托罗后,摇曳著头纱迈开步伐。库施那跟在她后头沿著阶梯往上走。 「话说这下又得去哪了,我的鲜花?」 「我不知道什么是『甜美的陆地之蛋』,不过一定没问题。我想知道的人一定会知道。」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仰望库施那,柔和地微笑。 「所以我们去找应该知道的那个人吧。」 * * * 「那家伙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人鱼万一被网子勾到就会唤来暴风雨。现在人鱼为了那家伙跑来港口附近,渔夫们就得留意闪躲。目前还没有人因此受害就是了。不过啊,从老是给别人带来不幸的家伙手中得到幸运,会讨厌也是人之常情吧。」 酒馆老板这么解释。不过他并未隐瞒,直接告诉菲莉青年的住处。 自从父母因为长途跋涉的疲劳而早逝,青年就独自一人住在位于城镇郊外的悬崖旁的家。 菲莉爬上通往悬崖尽头的绿意盎然的坡道。抵达有著醒目橘色屋顶的宅邸时,见到黑发青年坐在阴凉的树荫下,看起来正在保养竖琴。在他头顶上,结实的果树在海风吹拂下发出沙沙声。 青年察觉菲莉造访,放下竖琴连忙站起身。 「……是你啊。刚才真的很谢谢你。」 他如此说著低 头致谢。菲莉摇头回答: 「没这回事。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没什么值得道谢的。」 「你在说什么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那种话。」 「那种话?」 「……没有轻蔑我,说那是自然而然。」 青年说完俯著脸咬紧嘴唇,表情万分不甘心。他彷佛要倾诉心中苦楚,一把抓住衬衫的胸口处。那件衬衫比镇上渔夫们穿的衣物要高级许多。 突然间,海风猛烈拍打他的背。他宛如听见大海的呼唤,转头向后。菲莉也跟著望向简陋栅栏的另一头。 遥远的崖底是一片碧蓝的大海,零星数艘船只有如随著波浪漂荡起伏的落叶,船尾后方划出一道白色泡沫的轨迹。船上渔夫们大概正卖力地捕鱼吧。青年远眺著那情景,不悦地说: 「我看起来很悠哉对吧?大家每天都拚命工作,我只要在想工作的时候出海一次就好。光是这样,鱼就会主动跳进我的网里。无论做什么都有好运伴随,做什么都一帆风顺。但那些都是人鱼的加护,不是我的实力。」 「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的,非人者会对『渺小的善意』毫不吝惜地给予回报,没有一种法律规定人不得接受。但是,对于接受恩惠的人而言,那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幸运,谁也不晓得。」 听了菲莉这么说,青年眉心微蹙。菲莉那双蜂蜜色的眼睛转向他。 「对您而言是带来幸运的女神,但有时对别人是造成不幸的瘟神。常人总是对幻兽怀有戒心。同时,您已经向幻兽那方多跨出了一步,恐怕无法免于别人的嫉妒或迫害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因为他们带来的恩惠太过丰硕,有时反而会伤害到受惠者的自尊心。」 人并非只凭著面包就能过活。来自幻兽的回礼总是美好得与人类付出的善意不成比例。然而不求回报的食衣住的长期保证,有时对人而言会带来慢性自杀般的窒息感。 「而有些时候,那也可能夺走受惠者活下去的动力。」 「…………」 「不过,那样的喜悦与痛苦,都只有您一个人领受……不需要太介意其他人的意见。」 「…………是啊。我想你说的对。」 青年直盯著崖底,扬起白帆的几艘船在碧海上奔驰。青年近似饥渴地注视著那情景,紧抓著衬衫的手上没有渔夫们那样的斑点与伤痕。菲莉凝视著他,语气平静地继续说: 「与人鱼亲近的不是别人,只有您一人。如果您想选择成为她『真正的情人』这条路,谁也没有资格责备你。」 「但是我……就像他们所说的,我还没活过我自己的人生!」 青年悲痛地如此吶喊,倏地蹲下身。他抓住脚边的竖琴,振臂高举。当他一松手,竖琴就这么飞进半空中。旋转的竖琴撞上悬崖,四散纷飞,化作无数闪闪发光的碎片洒落海中。青年以哀伤的眼神目送著这一幕。 「…………我…………我究竟想要什么?」 青年失去未来方向般呢喃说道,凝视著大海。最后他像是下定决心般紧握拳头。在他转身就要迈开步伐的瞬间,菲莉问道: 「您知道什么是『甜美的陆地之蛋』吗?」 「……是她说的?」 青年面露讶异,停下脚步。菲莉点头回答他的疑问。 「她会和我之外的人交谈还真稀奇……没想到居然连『甜美的陆地之蛋』也告诉你。」 「她和我约好了,只要带那个去给她,就会告诉我对肺病有疗效的药草。」 「是这样啊。她是怎么了呢……你稍等一下,虽说是较快熟成的品种,但还不到收成的时期就是了……那一个应该可以吧?」 青年抬头仰望头顶上的枝叶以视线找寻后,从仓库搬来了梯子。他熟练地爬上梯子,一脚跨上较粗的枝干,灵巧地摘下位于高处树梢的其中一颗后,回到了地上。他将果实递给菲莉的同时,显得有些害臊地说: 「祖父从远方运来苗种,但最后长成的只有这一株。这就是我……我们给她的『善意』。」 「甜美的陆地之蛋」──他微笑说道。 他的手中握著一颗才刚要转红的苹果。 * * * 在夕阳的映照下,海面闪烁著橙红的光芒。在反射著粼粼波光的水边,人鱼摆动著下半身的鱼尾,一头长发浸泡在高级酒般金黄发泡的海水中。她裸露的上半身倚著被海面淹没的半截阶梯,闭著眼睛。当菲莉等人靠近时,人鱼随即睁开蓝色双眼,抬起脸。 与菲莉一同前来的青年对著她扬起手。 「嗨。」 「你来了啊。」 人鱼的脸庞挂著与面对菲莉时截然不同的表情,浮现妩媚的微笑。她欣喜地挨近青年身旁。他轻抚著她濡湿的白皙脸颊,微微眯起眼。但他彷佛要甩开什么似的摇摇头,将苹果递给她。 「来。你好像跟旅行者要这个?」 「因为不管再怎么拜托,你都不拿来给我啊。」 「现在季节稍嫌太早,尝起来很酸啊。你每次问,我不是都这么回答吗?」 「才不只是这样,是因为你最近都不来我这边。而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副寂寞的表情,所以我才觉得你已经不会再主动拿来给我了。」 「……这样啊。原来你已经发现了啊。」 青年的表情显得有些紧绷。见到他充满寂寥之情的双眼,人鱼裸露的双肩微微颤抖。她伸出苍白的手臂揪著青年的衣袖。 「我都知道。那是和你父亲,和你父亲的父亲同样的眼神。你一定也正想著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 「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不对?你和我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对?」 人鱼哀伤地倾诉,使劲拉扯青年的袖口。青年虽然眯起眼,但眼中已经不再有当初弹奏竖琴时那般爱怜的神色。 他轻轻挥开人鱼的手。人鱼呆愣地注视著空荡荡的指尖。 「我决定搭上下次的远程渔船了。」 「………………这样啊。」 「我已经决定了。这一定会是一趟漫长的旅程。在那之后,我一定会一次又一次搭上其他船。也许再也回不来,但是我已经不想再让人瞧不起了。谢谢你过去的照顾,以后我会凭著自己的手抓住幸运。」 「你不在之后,我要找谁拿『甜美的陆地之蛋』?」 「我会在悬崖边种下『甜美的陆地之蛋』的树苗。这样一来,从悬崖落下的『甜美的陆地之蛋』就会掉进你手中。这样一来,你就不需要我了……对,打从一开始就不需要。」 青年用彷佛要说服自己的口吻对著人鱼说。但人鱼还是摇头。她眯起圆亮的双眼,嘟起嘴。 「你什么也不懂。我才不需要那棵树。在『甜美的陆地之蛋』的树苗长大之前,你的孩子一定会回到这里,把『甜美的陆地之蛋』带来给我。」 「我也许不会再回来。况且孩子也许是女孩啊。」 「女孩就更好了。那孩子才不会出海捕鱼,她会永远为我送来『甜美的陆地之蛋』,而且还会跟我一起唱歌。我会很爱惜她,用色彩鲜艳的珊瑚和贝壳,还有沉船里的宝石妆点她的头发。」 「别这样闹脾气。」 「再见了,大傻瓜。爱怎样就随便你吧。」 人鱼冷淡地说完,猛甩鱼尾就这么一跃入海,转眼间就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金黄色的海面。青年望著彷佛正熊熊燃烧的橙红之海,朝大海举起手臂。但他最后握紧了拳头,转身背对大海,头也不回地迈步奔跑。 就像之前那样,青年在狭窄的阶梯与菲莉错身而过,往上方奔驰而去。 但他恐怕不会再回到这片海滩了吧。 剩下独自一人的菲莉注视著冒泡的金色海面,但人鱼并未现身。在菲莉也打算回到镇上,抬起脚要踩上阶梯时── 「去找原野上绽放的苦蒿花,捣成汁给少女们服用。」 甜美的嗓音从后方追来。菲莉讶异地转头,看见人鱼自摇曳的波光间探出脸。她注视著菲莉,歌唱般继续说: 「他的船一定不会遭遇任何风暴,也不会沉没吧。他会历经一次又一次的航海,和最后的最后遇见的女孩一同回到故乡,继承家产。」 她深深叹息后,微微扬起嘴角。那表情像是在讥笑他反正总有一天会回来却又如此选择,也像是在悲叹。被海水濡湿的苍白脸庞流下好几颗水珠。虽然看似泪珠,但应该不是眼泪吧。 人鱼尽管与人神似,但终究非人。然而,她那张脸看起来还是很悲伤。 「他父亲的父亲也是这样。原以为他回来了,但回来的却是他儿子。他本人已垂垂老矣。他的父亲也是这样,原以为他回来了,但回来的却是他儿子。他本人已垂垂老矣。为什么人类就是不懂呢?为什么最后总会回到这里,却还是一定要乘船远行?」 人鱼烦躁地使劲一甩鱼尾拍打海面。水花洒落在海上,激起金色涟漪。好一段时间,她就这么盯著涟漪呢喃: 「究竟是为什么呢?我总是见不到那些可爱孩子们最有男子气概的年纪。就算一次也好,我一直想亲眼看看啊……不过,看来这次也没机会了。」 下一个瞬间,人鱼翻身离去。她一度沉入海中,却又转身回到岸边。 她示意著什么般振臂,不知投出了什么。 菲莉连忙伸手接下。落在她掌心的是正要转红的苹果。人鱼将手放在嘴边,拉高音量喊道: 「我不要了。给你吃吧,很好吃喔。」 说完,她沉默了一瞬间,海蓝眼眸凝视著青年离去的方向。 人鱼感触良多地喃喃说道: 「尝起来就像落到地上的月亮喔。」 语毕,人鱼再度翻身。这回她不再回头,消失在海中。 菲莉注视著海面,托罗振翅飞离她的头纱。他靠近菲莉脚边的影子,不知问了些什么。库施那用阴郁的嗓音回答: 「嗯?你问为什么明知如此还要屡次尝试?谁晓得呢。也许是想亲近人类,也许是怀著恋情,或是海中的生活太无趣,又或是见不到憧憬中海上男儿的模样使好奇心无法磨灭,这只有人鱼才晓得。至于最终疲惫地回到此处的男人们,也不晓得是因为忘不了人鱼,或是无法斩断对财富的执著。那毫无保留地赋予他们又束缚他们的一切,究竟是真正的祝福还是诅咒,他们肯定也不明白吧。」 库施那如此侃侃说道。菲莉微微点头。有时非人者会毫不吝惜地回报人类的「渺小善意」,至于要不要接受,选择权只在得到那份恩惠的人手上,而能承担随之而来的喜悦与痛苦的也只有当事人。 而是否要持续给予那份恩惠,选择权在于幻兽。不过那究竟是祝福或是诅咒,恐怕幻兽自己也不明白。 人类一定也不明白吧。 无论重复几次都一样。 「就只是────一方给了苹果,另一方收下了苹果。有时光是这样就会招致连绵不绝的祝福,或是诅咒。」 听著库施那的话语,菲莉咬了一口苹果。 青涩苹果的淡淡甜味与酸楚在她口中漾开。 黑暗之王的故事 4 「我会在这附近自己找地方生活,请别介意。」 少女如此宣言后,就这么在城里住下来。当然她没缴房租也没经过国王的同意。 虽然行为未免也太嚣张,但每次都得把她扔出城外实在麻烦,况且国王也觉得没必要与这小生物一般见识,便决定不再理会她。 少女每天都向国王询问许许多多的问题。虽然国王一开始不搭理她,但因为少女实在太啰嗦了,国王拿不出办法,渐渐开始回应少女的问题。在少女得知国王心中认定他自己该做的事之后,鼓起了脸颊。 「不可以因为无聊就胡思乱想喔。虽然您确实是足以扰乱既有生态系统的强大存在,也许幻兽和精灵的目的也真的就在此。就算真的是这样,还是不可以伤害人类或动物喔。那是件很悲伤的事。」 「但是,既然我是为此而被创造的生物,那不就是我的职责吗?」 「不管父母的想法为何,所有生物都能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再说您从出生到现在接触到的好像都是些悲伤的情景或纪录,您还不晓得这世界任何美好之处。但您如果就这样因为无聊而破坏了一切,有一天肯定会后悔。」 「真是只烦人的毒虫。你究竟明白我的什么了?你有什么权力对我指指点点?何不暂时闭上你的嘴?」 「我不会闭嘴。您才应该好好重新想过。您就是一个人躲在这座城里才会这样。您看起来照到阳光也没事,大概是因为选择了人的型态,好像拥有了近似于人的感觉,却又每天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会变得想破坏一切也是理所当然。」 少女如此说完,接二连三对国王提出许多要求。 最后国王终于败给了少女的毅力,为她除去一部分遮盖窗口的黑色荆棘。于是阳光照进城堡内,能看见外头的蓝天或黄昏、雨幕与彩虹。 少女未经同意就开始打扫城堡,敏捷地从窗口爬到外头摘花带回城堡。原本庄严的王座旁,现在摆满了桃色、黄色、红色与白色的花朵。 国王捻起一枝洋溢著香气的柔软桃色花朵,厌烦地问道: 「欸,烦人的毒虫啊,你做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不过,世界上有很多虽然没意义却很美好的事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啊,对了。接下来请挪开楼梯的瓦砾,我要从图书室搬书过来。」 国王不禁想著:这家伙好像会越来越索求无度啊。 「我会在这附近自己找地方生活,请别介意。」 少女如此宣言后,就这么在城里住下来。当然她没缴房租也没经过国王的同意。 虽然行为未免也太嚣张,但每次都得把她扔出城外实在麻烦,况且国王也觉得没必要与这小生物一般见识,便决定不再理会她。 少女每天都向国王询问许许多多的问题。虽然国王一开始不搭理她,但因为少女实在太啰嗦了,国王拿不出办法,渐渐开始回应少女的问题。在少女得知国王心中认定他自己该做的事之后,鼓起了脸颊。 「不可以因为无聊就胡思乱想喔。虽然您确实是足以扰乱既有生态系统的强大存在,也许幻兽和精灵的目的也真的就在此。就算真的是这样,还是不可以伤害人类或动物喔。那是件很悲伤的事。」 「但是,既然我是为此而被创造的生物,那不就是我的职责吗?」 「不管父母的想法为何,所有生物都能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再说您从出生到现在接触到的好像都是些悲伤的情景或纪录,您还不晓得这世界任何美好之处。但您如果就这样因为无聊而破坏了一切,有一天肯定会后悔。」 「真是只烦人的毒虫。你究竟明白我的什么了?你有什么权力对我指指点点?何不暂时闭上你的嘴?」 「我不会闭嘴。您才应该好好重新想过。您就是一个人躲在这座城里才会这样。您看起来照到阳光也没事,大概是因为选择了人的型态,好像拥有了近似于人的感觉,却又每天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会变得想破坏一切也是理所当然。」 少女如此说完,接二连三对国王提出许多要求。 最后国王终于败给了少女的毅力,为她除去一部分遮盖窗口的黑色荆棘。于是阳光照进城堡内,能看见外头的蓝天或黄昏、雨幕与彩虹。 少女未经同意就开始打扫城堡,敏捷地从窗口爬到外头摘花带回城堡。原本庄严的王座旁,现在摆满了桃色、黄色、红色与白色的花朵。 国王捻起一枝洋溢著香气的柔软桃色花朵,厌烦地问道: 「欸,烦人的毒虫啊,你做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不过,世界上有很多虽然没意义却很美好的事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啊,对了。接下来请挪开楼梯的瓦砾,我要从图书室搬书过来。」 国王不禁想著:这家伙好像会越来越索求无度啊。 「我会在这附近自己找地方生活,请别介意。」 少女如此宣言后,就这么在城里住下来。当然她没缴房租也没经过国王的同意。 虽然行为未免也太嚣张,但每次都得把她扔出城外实在麻烦,况且国王也觉得没必要与这小生物一般见识,便决定不再理会她。 少女每天都向国王询问许许多多的问题。虽然国王一开始不搭理她,但因为少女实在太啰嗦了,国王拿不出办法,渐渐开始回应少女的问题。在少女得知国王心中认定他自己该做的事之后,鼓起了脸颊。 「不可以因为无聊就胡思乱想喔。虽然您确实是足以扰乱既有生态系统的强大存在,也许幻兽和精灵的目的也真的就在此。就算真的是这样,还是不可以伤害人类或动物喔。那是件很悲伤的事。」 「但是,既然我是为此而被创造的生物,那不就是我的职责吗?」 「不管父母的想法为何,所有生物都能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再说您从出生到现在接触到的好像都是些悲伤的情景或纪录,您还不晓得这世界任何美好之处。但您如果就这样因为无聊而破坏了一切,有一天肯定会后悔。」 「真是只烦人的毒虫。你究竟明白我的什么了?你有什么权力对我指指点点?何不暂时闭上你的嘴?」 「我不会闭嘴。您才应该好好重新想过。您就是一个人躲在这座城里才会这样。您看起来照到阳光也没事,大概是因为选择了人的型态,好像拥有了近似于人的感觉,却又每天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会变得想破坏一切也是理所当然。」 少女如此说完,接二连三对国王提出许多要求。 最后国王终于败给了少女的毅力,为她除去一部分遮盖窗口的黑色荆棘。于是阳光照进城堡内,能看见外头的蓝天或黄昏、雨幕与彩虹。 少女未经同意就开始打扫城堡,敏捷地从窗口爬到外头摘花带回城堡。原本庄严的王座旁,现在摆满了桃色、黄色、红色与白色的花朵。 国王捻起一枝洋溢著香气的柔软桃色花朵,厌烦地问道: 「欸,烦人的毒虫啊,你做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不过,世界上有很多虽然没意义却很美好的事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啊,对了。接下来请挪开楼梯的瓦砾,我要从图书室搬书过来。」 国王不禁想著:这家伙好像会越来越索求无度啊。 「我会在这附近自己找地方生活,请别介意。」 少女如此宣言后,就这么在城里住下来。当然她没缴房租也没经过国王的同意。 虽然行为未免也太嚣张,但每次都得把她扔出城外实在麻烦,况且国王也觉得没必要与这小生物一般见识,便决定不再理会她。 少女每天都向国王询问许许多多的问题。虽然国王一开始不搭理她,但因为少女实在太啰嗦了,国王拿不出办法,渐渐开始回应少女的问题。在少女得知国王心中认定他自己该做的事之后,鼓起了脸颊。 「不可以因为无聊就胡思乱想喔。虽然您确实是足以扰乱既有生态系统的强大存在,也许幻兽和精灵的目的也真的就在此。就算真的是这样,还是不可以伤害人类或动物喔。那是件很悲伤的事。」 「但是,既然我是为此而被创造的生物,那不就是我的职责吗?」 「不管父母的想法为何,所有生物都能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再说您从出生到现在接触到的好像都是些悲伤的情景或纪录,您还不晓得这世界任何美好之处。但您如果就这样因为无聊而破坏了一切,有一天肯定会后悔。」 「真是只烦人的毒虫。你究竟明白我的什么了?你有什么权力对我指指点点?何不暂时闭上你的嘴?」 「我不会闭嘴。您才应该好好重新想过。您就是一个人躲在这座城里才会这样。您看起来照到阳光也没事,大概是因为选择了人的型态,好像拥有了近似于人的感觉,却又每天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会变得想破坏一切也是理所当然。」 少女如此说完,接二连三对国王提出许多要求。 最后国王终于败给了少女的毅力,为她除去一部分遮盖窗口的黑色荆棘。于是阳光照进城堡内,能看见外头的蓝天或黄昏、雨幕与彩虹。 少女未经同意就开始打扫城堡,敏捷地从窗口爬到外头摘花带回城堡。原本庄严的王座旁,现在摆满了桃色、黄色、红色与白色的花朵。 国王捻起一枝洋溢著香气的柔软桃色花朵,厌烦地问道: 「欸,烦人的毒虫啊,你做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不过,世界上有很多虽然没意义却很美好的事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啊,对了。接下来请挪开楼梯的瓦砾,我要从图书室搬书过来。」 国王不禁想著:这家伙好像会越来越索求无度啊。 「我会在这附近自己找地方生活,请别介意。」 少女如此宣言后,就这么在城里住下来。当然她没缴房租也没经过国王的同意。 虽然行为未免也太嚣张,但每次都得把她扔出城外实在麻烦,况且国王也觉得没必要与这小生物一般见识,便决定不再理会她。 少女每天都向国王询问许许多多的问题。虽然国王一开始不搭理她,但因为少女实在太啰嗦了,国王拿不出办法,渐渐开始回应少女的问题。在少女得知国王心中认定他自己该做的事之后,鼓起了脸颊。 「不可以因为无聊就胡思乱想喔。虽然您确实是足以扰乱既有生态系统的强大存在,也许幻兽和精灵的目的也真的就在此。就算真的是这样,还是不可以伤害人类或动物喔。那是件很悲伤的事。」 「但是,既然我是为此而被创造的生物,那不就是我的职责吗?」 「不管父母的想法为何,所有生物都能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再说您从出生到现在接触到的好像都是些悲伤的情景或纪录,您还不晓得这世界任何美好之处。但您如果就这样因为无聊而破坏了一切,有一天肯定会后悔。」 「真是只烦人的毒虫。你究竟明白我的什么了?你有什么权力对我指指点点?何不暂时闭上你的嘴?」 「我不会闭嘴。您才应该好好重新想过。您就是一个人躲在这座城里才会这样。您看起来照到阳光也没事,大概是因为选择了人的型态,好像拥有了近似于人的感觉,却又每天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会变得想破坏一切也是理所当然。」 少女如此说完,接二连三对国王提出许多要求。 最后国王终于败给了少女的毅力,为她除去一部分遮盖窗口的黑色荆棘。于是阳光照进城堡内,能看见外头的蓝天或黄昏、雨幕与彩虹。 少女未经同意就开始打扫城堡,敏捷地从窗口爬到外头摘花带回城堡。原本庄严的王座旁,现在摆满了桃色、黄色、红色与白色的花朵。 国王捻起一枝洋溢著香气的柔软桃色花朵,厌烦地问道: 「欸,烦人的毒虫啊,你做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不过,世界上有很多虽然没意义却很美好的事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啊,对了。接下来请挪开楼梯的瓦砾,我要从图书室搬书过来。」 国王不禁想著:这家伙好像会越来越索求无度啊。 「我会在这附近自己找地方生活,请别介意。」 少女如此宣言后,就这么在城里住下来。当然她没缴房租也没经过国王的同意。 虽然行为未免也太嚣张,但每次都得把她扔出城外实在麻烦,况且国王也觉得没必要与这小生物一般见识,便决定不再理会她。 少女每天都向国王询问许许多多的问题。虽然国王一开始不搭理她,但因为少女实在太啰嗦了,国王拿不出办法,渐渐开始回应少女的问题。在少女得知国王心中认定他自己该做的事之后,鼓起了脸颊。 「不可以因为无聊就胡思乱想喔。虽然您确实是足以扰乱既有生态系统的强大存在,也许幻兽和精灵的目的也真的就在此。就算真的是这样,还是不可以伤害人类或动物喔。那是件很悲伤的事。」 「但是,既然我是为此而被创造的生物,那不就是我的职责吗?」 「不管父母的想法为何,所有生物都能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再说您从出生到现在接触到的好像都是些悲伤的情景或纪录,您还不晓得这世界任何美好之处。但您如果就这样因为无聊而破坏了一切,有一天肯定会后悔。」 「真是只烦人的毒虫。你究竟明白我的什么了?你有什么权力对我指指点点?何不暂时闭上你的嘴?」 「我不会闭嘴。您才应该好好重新想过。您就是一个人躲在这座城里才会这样。您看起来照到阳光也没事,大概是因为选择了人的型态,好像拥有了近似于人的感觉,却又每天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会变得想破坏一切也是理所当然。」 少女如此说完,接二连三对国王提出许多要求。 最后国王终于败给了少女的毅力,为她除去一部分遮盖窗口的黑色荆棘。于是阳光照进城堡内,能看见外头的蓝天或黄昏、雨幕与彩虹。 少女未经同意就开始打扫城堡,敏捷地从窗口爬到外头摘花带回城堡。原本庄严的王座旁,现在摆满了桃色、黄色、红色与白色的花朵。 国王捻起一枝洋溢著香气的柔软桃色花朵,厌烦地问道: 「欸,烦人的毒虫啊,你做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不过,世界上有很多虽然没意义却很美好的事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啊,对了。接下来请挪开楼梯的瓦砾,我要从图书室搬书过来。」 国王不禁想著:这家伙好像会越来越索求无度啊。 「我会在这附近自己找地方生活,请别介意。」 少女如此宣言后,就这么在城里住下来。当然她没缴房租也没经过国王的同意。 虽然行为未免也太嚣张,但每次都得把她扔出城外实在麻烦,况且国王也觉得没必要与这小生物一般见识,便决定不再理会她。 少女每天都向国王询问许许多多的问题。虽然国王一开始不搭理她,但因为少女实在太啰嗦了,国王拿不出办法,渐渐开始回应少女的问题。在少女得知国王心中认定他自己该做的事之后,鼓起了脸颊。 「不可以因为无聊就胡思乱想喔。虽然您确实是足以扰乱既有生态系统的强大存在,也许幻兽和精灵的目的也真的就在此。就算真的是这样,还是不可以伤害人类或动物喔。那是件很悲伤的事。」 「但是,既然我是为此而被创造的生物,那不就是我的职责吗?」 「不管父母的想法为何,所有生物都能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再说您从出生到现在接触到的好像都是些悲伤的情景或纪录,您还不晓得这世界任何美好之处。但您如果就这样因为无聊而破坏了一切,有一天肯定会后悔。」 「真是只烦人的毒虫。你究竟明白我的什么了?你有什么权力对我指指点点?何不暂时闭上你的嘴?」 「我不会闭嘴。您才应该好好重新想过。您就是一个人躲在这座城里才会这样。您看起来照到阳光也没事,大概是因为选择了人的型态,好像拥有了近似于人的感觉,却又每天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会变得想破坏一切也是理所当然。」 少女如此说完,接二连三对国王提出许多要求。 最后国王终于败给了少女的毅力,为她除去一部分遮盖窗口的黑色荆棘。于是阳光照进城堡内,能看见外头的蓝天或黄昏、雨幕与彩虹。 少女未经同意就开始打扫城堡,敏捷地从窗口爬到外头摘花带回城堡。原本庄严的王座旁,现在摆满了桃色、黄色、红色与白色的花朵。 国王捻起一枝洋溢著香气的柔软桃色花朵,厌烦地问道: 「欸,烦人的毒虫啊,你做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不过,世界上有很多虽然没意义却很美好的事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啊,对了。接下来请挪开楼梯的瓦砾,我要从图书室搬书过来。」 国王不禁想著:这家伙好像会越来越索求无度啊。 「我会在这附近自己找地方生活,请别介意。」 少女如此宣言后,就这么在城里住下来。当然她没缴房租也没经过国王的同意。 虽然行为未免也太嚣张,但每次都得把她扔出城外实在麻烦,况且国王也觉得没必要与这小生物一般见识,便决定不再理会她。 少女每天都向国王询问许许多多的问题。虽然国王一开始不搭理她,但因为少女实在太啰嗦了,国王拿不出办法,渐渐开始回应少女的问题。在少女得知国王心中认定他自己该做的事之后,鼓起了脸颊。 「不可以因为无聊就胡思乱想喔。虽然您确实是足以扰乱既有生态系统的强大存在,也许幻兽和精灵的目的也真的就在此。就算真的是这样,还是不可以伤害人类或动物喔。那是件很悲伤的事。」 「但是,既然我是为此而被创造的生物,那不就是我的职责吗?」 「不管父母的想法为何,所有生物都能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再说您从出生到现在接触到的好像都是些悲伤的情景或纪录,您还不晓得这世界任何美好之处。但您如果就这样因为无聊而破坏了一切,有一天肯定会后悔。」 「真是只烦人的毒虫。你究竟明白我的什么了?你有什么权力对我指指点点?何不暂时闭上你的嘴?」 「我不会闭嘴。您才应该好好重新想过。您就是一个人躲在这座城里才会这样。您看起来照到阳光也没事,大概是因为选择了人的型态,好像拥有了近似于人的感觉,却又每天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会变得想破坏一切也是理所当然。」 少女如此说完,接二连三对国王提出许多要求。 最后国王终于败给了少女的毅力,为她除去一部分遮盖窗口的黑色荆棘。于是阳光照进城堡内,能看见外头的蓝天或黄昏、雨幕与彩虹。 少女未经同意就开始打扫城堡,敏捷地从窗口爬到外头摘花带回城堡。原本庄严的王座旁,现在摆满了桃色、黄色、红色与白色的花朵。 国王捻起一枝洋溢著香气的柔软桃色花朵,厌烦地问道: 「欸,烦人的毒虫啊,你做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不过,世界上有很多虽然没意义却很美好的事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啊,对了。接下来请挪开楼梯的瓦砾,我要从图书室搬书过来。」 国王不禁想著:这家伙好像会越来越索求无度啊。 「我会在这附近自己找地方生活,请别介意。」 少女如此宣言后,就这么在城里住下来。当然她没缴房租也没经过国王的同意。 虽然行为未免也太嚣张,但每次都得把她扔出城外实在麻烦,况且国王也觉得没必要与这小生物一般见识,便决定不再理会她。 少女每天都向国王询问许许多多的问题。虽然国王一开始不搭理她,但因为少女实在太啰嗦了,国王拿不出办法,渐渐开始回应少女的问题。在少女得知国王心中认定他自己该做的事之后,鼓起了脸颊。 「不可以因为无聊就胡思乱想喔。虽然您确实是足以扰乱既有生态系统的强大存在,也许幻兽和精灵的目的也真的就在此。就算真的是这样,还是不可以伤害人类或动物喔。那是件很悲伤的事。」 「但是,既然我是为此而被创造的生物,那不就是我的职责吗?」 「不管父母的想法为何,所有生物都能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再说您从出生到现在接触到的好像都是些悲伤的情景或纪录,您还不晓得这世界任何美好之处。但您如果就这样因为无聊而破坏了一切,有一天肯定会后悔。」 「真是只烦人的毒虫。你究竟明白我的什么了?你有什么权力对我指指点点?何不暂时闭上你的嘴?」 「我不会闭嘴。您才应该好好重新想过。您就是一个人躲在这座城里才会这样。您看起来照到阳光也没事,大概是因为选择了人的型态,好像拥有了近似于人的感觉,却又每天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会变得想破坏一切也是理所当然。」 少女如此说完,接二连三对国王提出许多要求。 最后国王终于败给了少女的毅力,为她除去一部分遮盖窗口的黑色荆棘。于是阳光照进城堡内,能看见外头的蓝天或黄昏、雨幕与彩虹。 少女未经同意就开始打扫城堡,敏捷地从窗口爬到外头摘花带回城堡。原本庄严的王座旁,现在摆满了桃色、黄色、红色与白色的花朵。 国王捻起一枝洋溢著香气的柔软桃色花朵,厌烦地问道: 「欸,烦人的毒虫啊,你做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不过,世界上有很多虽然没意义却很美好的事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啊,对了。接下来请挪开楼梯的瓦砾,我要从图书室搬书过来。」 国王不禁想著:这家伙好像会越来越索求无度啊。 第4话 猫妖精的猫法庭 在村外的森林中,老人像是刻意远离他人,独居于此。 与其他人互不相见的生活轻松多了。老人原本就有著承自偏执伯父的孤僻个性,不怎么喜欢与他人交流。过去他在个性沉稳的妻子扶持下于村庄中生活,但如今他已经与儿子和媳妇分开,独自住在伯父死后留给他的林中小屋,静悄悄地生活著。 家门前的森林广大且深郁,很适合打猎。他捕捉不时踩中陷阱的兔子,将肉煮成汤,毛皮则细心剥下,带到市场兜售。此外他在河里也设置陷阱捕鱼。他用树枝编成的捕鱼笼有著只准进不准出的设计,大只鱼也难以突破。 这双灵巧的手是他的自豪之处。以前他就时常为妻子制作发饰或锅垫,为孩子们雕刻木制玩具。听说现在那些都传到孙子手上了。 虽然他很少与孙子见面,但每当得知他们一如往常地健康生活,还是让老人相当欣慰。 今天老人同样将两条鱼放进铜制水桶,带回小屋。刚抓到的两条鱼有著漂亮的铁灰色身躯,相当有精神。体型较大,在水桶中不断绕圈的那条预定要在晚餐时吃,反应沉稳的小鱼则要留到明天早上。在这时,他回想起最近发生在身旁的怪事。 最近一到早上醒来时,常常发现带回家的鱼不翼而飞。尽管视明天的天候或考虑到食材的消耗速度而多带两三条鱼回家,鱼总会是在夜里不知去向。 老人不记得自己有多吃了。如果是过世的妻子在夜里造访,偷偷吃了鱼,那么老人也很欢迎。但妻子不喜欢河鱼的味道,如果真的是她,消失的应该会是兔肉才对。 今天这条鱼也会消失吗? 老人这么想著,决定今晚熬夜看守。 就算熬夜害他隔天睡过头,也只会影响他一个人。况且夏日的夜晚总是难以入眠,偶尔一次也无妨吧。老人这么想著,裹著被单在玄关前缩起身子。这算是深夜里的小小冒险吧。他悄悄地微笑。 就这么慎重地监视水桶时,不知为何心脏兴奋地蹦跳。老人回想起孩提时代害怕鬼怪上门而紧张地不断盯著窗口的回忆。打从小时候,他就有种越是害怕就越想亲眼确认的不服输个性。但现实像是要嘲笑与睡意奋战的老人,时间平稳地流逝。 在他惊觉鱼尾拍打水面的声音时,意识其实已经有一半落入梦乡了。 ────────────叽……! 突然间,传来房门开启的嘎吱声。老人倏地起身,连忙抬起脸。房门微微开了一道隙缝,一道亮晃晃的月光从该处投入昏暗的房内。 有东西无声地从那里溜了进来。老人在黑暗中凝神注视,吃了一惊。 入侵者是一只体型瘦小的橘猫。 因为体型特别娇小,说不定还只是只小猫。猫一步步走过房中,在水桶前沉稳地坐下。猫高举起一只前脚,一动也不动。 下一瞬间,猫灵巧地只溅起最少的水花,从水桶中捞出了鱼。 叼起在地面上弹跳的鱼,猫洋洋得意地摇摆著细长的尾巴。见猫大摇大摆地就要走出房门,老人这下怒火中烧。 老人原本就讨厌猫。虽然妻子喜欢,但是那偷偷摸摸的态度总是让老人觉得不愉快。况且附近的野猫和邻居养的猫一见到老人总是拔腿就逃,更让老人心里烦躁。 长年累积的不满,在这瞬间暴发了。 老人猛然抓住橘猫的尾巴,一把举起将它倒吊在半空中。猫发出远比老人预料中更响亮的惨叫声。那彷佛恐惧死亡的惨叫,让老人连忙松开手。猫惊慌跳起,撞倒了倚在墙边的扫帚,又撞上柜子让乾柴散落一地,最后在混乱中逃出小屋。老人开口想叫住那只猫,但在他说些什么之前,猫已经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树林之间,只剩下那条鱼还在地上不断弹跳著。老人叹了口气站起身,将那条精神饱满的大鱼放回水桶。 偷鱼大盗出乎预料的真面目与这次事件,让老人不知怎地觉得好累。 他躺到床上,决定这次要一觉到天亮。 他将单薄的床单拉到胸口处,闭上眼睛。但这次就是无法入睡。猫刚才惨痛的叫声还在耳边缭绕不去。老人突然担心起妻子万一知道了这回事,不知道会怎么说。妻子是个温柔的女性,一定会气得鼓起那柔软丰盈的脸颊。 亲爱的,不可以这样喔。怎么可以抓猫的尾巴呢? 不好意思啦,老伴──老人默默想著。 因为我从来不晓得它会这么痛啊。 老人想著,明天摆条鱼在外头当作给猫致歉吧。但老人又想到,那只猫这回吃了苦头大概就不会再回到这间小屋了吧。 ────────────叽……! 就在这时,房门缓缓敞开。老人以为是猫回来了,自床上撑起身子,但是他的动作在途中静止。猫的确是回来了没错。那只瘦弱的橘猫气愤地鼓著长尾巴,正要走进房内。在它身后,众多猫鱼贯进入。 有黑色、有红色;有灰色、有三色;有虎纹、有黑白;有瘦有胖,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猫成群结队,每一只都带著认真得令人感到滑稽的表情,安静地走进房内。 从没想过猫居然带著同伴前来报复,老人目睹月光下的猫群,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但在下一个瞬间,他忘了恐惧,不由得歪过头。 在猫的队伍中,有个显然格格不入的生物。 披著头纱的白皙少女,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参与其中。 仔细一看,她的头纱上戴著一对摆明了只是装饰品的白色猫耳。 大概是察觉老人的视线,她扬起脸。彷佛要告诉老人请别介意般,她对老人低头致歉。老人不禁想著:等等,在道歉前有其他该说的话吧?你究竟是谁?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老人没有勇气在这状况下开口询问。 最后,猫群与少女在房间内围绕成圆圈坐下。 喵呜~~喵呜~~喵呜~~喵呜~~喵呜~~喵呜~~ 猫儿同时叫了起来。彷佛受到刺耳叫声的呼唤,一只体型壮硕如狗的猫并非从房门,而是从房间角落的暗处现身了。胸前有著白色斑点的黑猫浑身散发著与其他猫截然不同的威严。 老人一目睹那身影,自然而然就明白了。这只黑猫是猫妖精,大概就是这群猫的首领吧。那么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呜喵、呜喵、呜喵、呜嘎~~ 猫妖精以低沉的叫声不知发出什么宣言。于是刚才那只瘦弱的橘猫垂下头,走进圆圈中央。橘猫以两条后腿摇摇晃晃地直立,从脚边倏地抓起它带进房里的老鼠尸体。橘猫粗暴地甩动老鼠尾巴后,松开前脚。可怜的老鼠尸体就这么摔落在地上,橘猫也跟著应声倒地,哀哀低鸣。看来似乎是在控诉老人刚才将它吊起的经过。 围绕成圆圈的猫群倏地躁动,批判的眼神剎那间集中在老人身上。虽然不懂它们的语言,但是目睹了似乎正不断恶化的状况让老人不禁倒抽一口气。就在这时,那位古怪的少女倏地起身。 「呜咪、呜咪咪!呜喵~~!呜喵!」 她将双手握成拳头模仿猫的手掌,以可爱的动作示意一旁的水桶。随后她摆出从空中叼起物体的姿势,而后摇了摇头。大概是在说不可以偷人家的鱼吧。但刚才的橘猫不愉快地低鸣著站起身。少女仍旧握著猫拳,喵喵叫著摆出应战的姿势。 呜喵「呜喵喵!」喵呜「喵喵!」喵~~!「喵呜!」呜嘎~~! 少女与橘猫之间的激烈交锋不断持续。老人看不出现在情势究竟偏向哪一方。只见橘猫倒立,白色少女则摇晃著假的猫尾跳舞。橘猫后空翻,白色少女则在一抹看似影子的玩意儿支撑下,倏地跳到天花板附近。不过老人告诉自己那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两者间的争执更加白热化,周遭的猫群也跟著激动起来,呜喵呜喵地叫著不知想表达什么,眼看场面就要失去控制。就在这一刻,猫妖精将粗壮的尾巴甩向地面。 ─────叩、叩! 那彷佛法官敲响的木槌声,猫群剎那间恢复宁静。在一片沉默下,猫妖精走进猫群环绕之中,举起了前脚。白色少女与橘猫同样表情紧张地摇著尾巴。 随后,猫妖精的手掌使劲一拍橘猫的头。 橘猫发出低沉的哀鸣,缩起身子。猫妖精叼起橘猫的颈子,走出房门。其他猫也一脸肃穆地点点头跟在后头。少女也站起身就要走出门外时,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老人,深深低下头。 「猫妖精的猫法庭至此结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少女摇晃著尾巴,再度要转身离去,但来到门口又停下步伐转身。 「啊,结果好像是无罪喔。恭喜您。」 少女露出与老人的妻子有几分神似的温柔微笑向老人道别,消失在门后。 她彷佛跟随著猫群的去向走向森林中。老人似乎看见了有只蝙蝠飞到她戴在头上的猫耳之间落脚。 只剩一人的老人愣愣地喃喃自语: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他如此嘟哝时,晨光终于照亮小屋的窗边。 隔天,他用烤网将那尾大鱼烤得香气四溢,摆到盘子上搁在玄关大门前。 随后便出发前往村里拜访许久未见的孩子一家。 黑暗之王的故事 5 少女踩著蹒跚的步伐将大量的书搬到国王身边后,开始为国王说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故事中写的人类与纪录中好像全然不同。原本以为全是毒虫的人类,有时候会为了同胞英勇涉险,有时也会挺身帮助受伤生病的动物或幻兽,有如花朵般在故事中恣意绽放。 「这之中有些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喔。」 少女如此说道。除此之外,少女摘了水果、钓了鱼来给国王看。国王说存在于自然界之物的形体他大致上都认识而拒绝,但少女回答:「脑海中的知识和实际见到的不同。」少女甚至未经同意就生火,想让国王品尝烤起司的味道。但那时排烟状况不若她想像中顺利,害得国王只好连忙搧风。 少女虽然身体看似娇弱,却穿著厚底皮靴习惯冒险似的四处行动。不知为何明明皮肤白皙,却不曾对阳光显得抗拒。少女出乎意料的丰沛活力让国王十分厌烦。 「你真是超乎想像的强韧啊。」 「毕竟我算是只有这个优点嘛。」 而且少女的说教总是不分昼夜,没完没了。 「不可以伤害人喔。」「不可以杀人喔。」「当然幻兽也同样不可以。」「动物和人都不是因为无聊就可以随便毁坏的。」「不可以一直待在无聊的生活里。」 不知不觉间,少女不再对国王使用敬语。少女抬头挺胸,就像对待朋友或家人一样与国王交谈。国王总是板起脸反驳。尽管如此,少女还是毫不气馁。 「愚蠢的家伙,区区毒虫也敢对我指手划脚。」 「因为最后会后悔的一定是你啊。」 「那我就从你这家伙开始杀吧,让你尝尝永远的痛苦如何?」 「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请便。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我真的会动手喔。」 「要等到什么时候?」 「烦不烦啊!」 少女每天一到晚上便向国王道晚安,在国王脚边入睡。尽管置身于能破坏一切的国王身边,少女却从未露出恐惧的表情。 某一天夜里,坐在王座上的国王伸手摘起花朵的残骸。那是少女最初带到王座旁的粉红花朵。少女忘记清理的花朵已经乾枯,失去了原本的香气。国王在深夜里用自己的黑色指尖抚过枯萎的花瓣时,突然感到遗憾。 直到这时,国王第一次明白了所谓的破坏代表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渐渐地,国王和少女开始聊起别的话题。 少女踩著蹒跚的步伐将大量的书搬到国王身边后,开始为国王说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故事中写的人类与纪录中好像全然不同。原本以为全是毒虫的人类,有时候会为了同胞英勇涉险,有时也会挺身帮助受伤生病的动物或幻兽,有如花朵般在故事中恣意绽放。 「这之中有些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喔。」 少女如此说道。除此之外,少女摘了水果、钓了鱼来给国王看。国王说存在于自然界之物的形体他大致上都认识而拒绝,但少女回答:「脑海中的知识和实际见到的不同。」少女甚至未经同意就生火,想让国王品尝烤起司的味道。但那时排烟状况不若她想像中顺利,害得国王只好连忙搧风。 少女虽然身体看似娇弱,却穿著厚底皮靴习惯冒险似的四处行动。不知为何明明皮肤白皙,却不曾对阳光显得抗拒。少女出乎意料的丰沛活力让国王十分厌烦。 「你真是超乎想像的强韧啊。」 「毕竟我算是只有这个优点嘛。」 而且少女的说教总是不分昼夜,没完没了。 「不可以伤害人喔。」「不可以杀人喔。」「当然幻兽也同样不可以。」「动物和人都不是因为无聊就可以随便毁坏的。」「不可以一直待在无聊的生活里。」 不知不觉间,少女不再对国王使用敬语。少女抬头挺胸,就像对待朋友或家人一样与国王交谈。国王总是板起脸反驳。尽管如此,少女还是毫不气馁。 「愚蠢的家伙,区区毒虫也敢对我指手划脚。」 「因为最后会后悔的一定是你啊。」 「那我就从你这家伙开始杀吧,让你尝尝永远的痛苦如何?」 「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请便。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我真的会动手喔。」 「要等到什么时候?」 「烦不烦啊!」 少女每天一到晚上便向国王道晚安,在国王脚边入睡。尽管置身于能破坏一切的国王身边,少女却从未露出恐惧的表情。 某一天夜里,坐在王座上的国王伸手摘起花朵的残骸。那是少女最初带到王座旁的粉红花朵。少女忘记清理的花朵已经乾枯,失去了原本的香气。国王在深夜里用自己的黑色指尖抚过枯萎的花瓣时,突然感到遗憾。 直到这时,国王第一次明白了所谓的破坏代表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渐渐地,国王和少女开始聊起别的话题。 少女踩著蹒跚的步伐将大量的书搬到国王身边后,开始为国王说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故事中写的人类与纪录中好像全然不同。原本以为全是毒虫的人类,有时候会为了同胞英勇涉险,有时也会挺身帮助受伤生病的动物或幻兽,有如花朵般在故事中恣意绽放。 「这之中有些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喔。」 少女如此说道。除此之外,少女摘了水果、钓了鱼来给国王看。国王说存在于自然界之物的形体他大致上都认识而拒绝,但少女回答:「脑海中的知识和实际见到的不同。」少女甚至未经同意就生火,想让国王品尝烤起司的味道。但那时排烟状况不若她想像中顺利,害得国王只好连忙搧风。 少女虽然身体看似娇弱,却穿著厚底皮靴习惯冒险似的四处行动。不知为何明明皮肤白皙,却不曾对阳光显得抗拒。少女出乎意料的丰沛活力让国王十分厌烦。 「你真是超乎想像的强韧啊。」 「毕竟我算是只有这个优点嘛。」 而且少女的说教总是不分昼夜,没完没了。 「不可以伤害人喔。」「不可以杀人喔。」「当然幻兽也同样不可以。」「动物和人都不是因为无聊就可以随便毁坏的。」「不可以一直待在无聊的生活里。」 不知不觉间,少女不再对国王使用敬语。少女抬头挺胸,就像对待朋友或家人一样与国王交谈。国王总是板起脸反驳。尽管如此,少女还是毫不气馁。 「愚蠢的家伙,区区毒虫也敢对我指手划脚。」 「因为最后会后悔的一定是你啊。」 「那我就从你这家伙开始杀吧,让你尝尝永远的痛苦如何?」 「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请便。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我真的会动手喔。」 「要等到什么时候?」 「烦不烦啊!」 少女每天一到晚上便向国王道晚安,在国王脚边入睡。尽管置身于能破坏一切的国王身边,少女却从未露出恐惧的表情。 某一天夜里,坐在王座上的国王伸手摘起花朵的残骸。那是少女最初带到王座旁的粉红花朵。少女忘记清理的花朵已经乾枯,失去了原本的香气。国王在深夜里用自己的黑色指尖抚过枯萎的花瓣时,突然感到遗憾。 直到这时,国王第一次明白了所谓的破坏代表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渐渐地,国王和少女开始聊起别的话题。 少女踩著蹒跚的步伐将大量的书搬到国王身边后,开始为国王说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故事中写的人类与纪录中好像全然不同。原本以为全是毒虫的人类,有时候会为了同胞英勇涉险,有时也会挺身帮助受伤生病的动物或幻兽,有如花朵般在故事中恣意绽放。 「这之中有些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喔。」 少女如此说道。除此之外,少女摘了水果、钓了鱼来给国王看。国王说存在于自然界之物的形体他大致上都认识而拒绝,但少女回答:「脑海中的知识和实际见到的不同。」少女甚至未经同意就生火,想让国王品尝烤起司的味道。但那时排烟状况不若她想像中顺利,害得国王只好连忙搧风。 少女虽然身体看似娇弱,却穿著厚底皮靴习惯冒险似的四处行动。不知为何明明皮肤白皙,却不曾对阳光显得抗拒。少女出乎意料的丰沛活力让国王十分厌烦。 「你真是超乎想像的强韧啊。」 「毕竟我算是只有这个优点嘛。」 而且少女的说教总是不分昼夜,没完没了。 「不可以伤害人喔。」「不可以杀人喔。」「当然幻兽也同样不可以。」「动物和人都不是因为无聊就可以随便毁坏的。」「不可以一直待在无聊的生活里。」 不知不觉间,少女不再对国王使用敬语。少女抬头挺胸,就像对待朋友或家人一样与国王交谈。国王总是板起脸反驳。尽管如此,少女还是毫不气馁。 「愚蠢的家伙,区区毒虫也敢对我指手划脚。」 「因为最后会后悔的一定是你啊。」 「那我就从你这家伙开始杀吧,让你尝尝永远的痛苦如何?」 「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请便。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我真的会动手喔。」 「要等到什么时候?」 「烦不烦啊!」 少女每天一到晚上便向国王道晚安,在国王脚边入睡。尽管置身于能破坏一切的国王身边,少女却从未露出恐惧的表情。 某一天夜里,坐在王座上的国王伸手摘起花朵的残骸。那是少女最初带到王座旁的粉红花朵。少女忘记清理的花朵已经乾枯,失去了原本的香气。国王在深夜里用自己的黑色指尖抚过枯萎的花瓣时,突然感到遗憾。 直到这时,国王第一次明白了所谓的破坏代表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渐渐地,国王和少女开始聊起别的话题。 少女踩著蹒跚的步伐将大量的书搬到国王身边后,开始为国王说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故事中写的人类与纪录中好像全然不同。原本以为全是毒虫的人类,有时候会为了同胞英勇涉险,有时也会挺身帮助受伤生病的动物或幻兽,有如花朵般在故事中恣意绽放。 「这之中有些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喔。」 少女如此说道。除此之外,少女摘了水果、钓了鱼来给国王看。国王说存在于自然界之物的形体他大致上都认识而拒绝,但少女回答:「脑海中的知识和实际见到的不同。」少女甚至未经同意就生火,想让国王品尝烤起司的味道。但那时排烟状况不若她想像中顺利,害得国王只好连忙搧风。 少女虽然身体看似娇弱,却穿著厚底皮靴习惯冒险似的四处行动。不知为何明明皮肤白皙,却不曾对阳光显得抗拒。少女出乎意料的丰沛活力让国王十分厌烦。 「你真是超乎想像的强韧啊。」 「毕竟我算是只有这个优点嘛。」 而且少女的说教总是不分昼夜,没完没了。 「不可以伤害人喔。」「不可以杀人喔。」「当然幻兽也同样不可以。」「动物和人都不是因为无聊就可以随便毁坏的。」「不可以一直待在无聊的生活里。」 不知不觉间,少女不再对国王使用敬语。少女抬头挺胸,就像对待朋友或家人一样与国王交谈。国王总是板起脸反驳。尽管如此,少女还是毫不气馁。 「愚蠢的家伙,区区毒虫也敢对我指手划脚。」 「因为最后会后悔的一定是你啊。」 「那我就从你这家伙开始杀吧,让你尝尝永远的痛苦如何?」 「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请便。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我真的会动手喔。」 「要等到什么时候?」 「烦不烦啊!」 少女每天一到晚上便向国王道晚安,在国王脚边入睡。尽管置身于能破坏一切的国王身边,少女却从未露出恐惧的表情。 某一天夜里,坐在王座上的国王伸手摘起花朵的残骸。那是少女最初带到王座旁的粉红花朵。少女忘记清理的花朵已经乾枯,失去了原本的香气。国王在深夜里用自己的黑色指尖抚过枯萎的花瓣时,突然感到遗憾。 直到这时,国王第一次明白了所谓的破坏代表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渐渐地,国王和少女开始聊起别的话题。 少女踩著蹒跚的步伐将大量的书搬到国王身边后,开始为国王说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故事中写的人类与纪录中好像全然不同。原本以为全是毒虫的人类,有时候会为了同胞英勇涉险,有时也会挺身帮助受伤生病的动物或幻兽,有如花朵般在故事中恣意绽放。 「这之中有些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喔。」 少女如此说道。除此之外,少女摘了水果、钓了鱼来给国王看。国王说存在于自然界之物的形体他大致上都认识而拒绝,但少女回答:「脑海中的知识和实际见到的不同。」少女甚至未经同意就生火,想让国王品尝烤起司的味道。但那时排烟状况不若她想像中顺利,害得国王只好连忙搧风。 少女虽然身体看似娇弱,却穿著厚底皮靴习惯冒险似的四处行动。不知为何明明皮肤白皙,却不曾对阳光显得抗拒。少女出乎意料的丰沛活力让国王十分厌烦。 「你真是超乎想像的强韧啊。」 「毕竟我算是只有这个优点嘛。」 而且少女的说教总是不分昼夜,没完没了。 「不可以伤害人喔。」「不可以杀人喔。」「当然幻兽也同样不可以。」「动物和人都不是因为无聊就可以随便毁坏的。」「不可以一直待在无聊的生活里。」 不知不觉间,少女不再对国王使用敬语。少女抬头挺胸,就像对待朋友或家人一样与国王交谈。国王总是板起脸反驳。尽管如此,少女还是毫不气馁。 「愚蠢的家伙,区区毒虫也敢对我指手划脚。」 「因为最后会后悔的一定是你啊。」 「那我就从你这家伙开始杀吧,让你尝尝永远的痛苦如何?」 「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请便。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我真的会动手喔。」 「要等到什么时候?」 「烦不烦啊!」 少女每天一到晚上便向国王道晚安,在国王脚边入睡。尽管置身于能破坏一切的国王身边,少女却从未露出恐惧的表情。 某一天夜里,坐在王座上的国王伸手摘起花朵的残骸。那是少女最初带到王座旁的粉红花朵。少女忘记清理的花朵已经乾枯,失去了原本的香气。国王在深夜里用自己的黑色指尖抚过枯萎的花瓣时,突然感到遗憾。 直到这时,国王第一次明白了所谓的破坏代表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渐渐地,国王和少女开始聊起别的话题。 少女踩著蹒跚的步伐将大量的书搬到国王身边后,开始为国王说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故事中写的人类与纪录中好像全然不同。原本以为全是毒虫的人类,有时候会为了同胞英勇涉险,有时也会挺身帮助受伤生病的动物或幻兽,有如花朵般在故事中恣意绽放。 「这之中有些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喔。」 少女如此说道。除此之外,少女摘了水果、钓了鱼来给国王看。国王说存在于自然界之物的形体他大致上都认识而拒绝,但少女回答:「脑海中的知识和实际见到的不同。」少女甚至未经同意就生火,想让国王品尝烤起司的味道。但那时排烟状况不若她想像中顺利,害得国王只好连忙搧风。 少女虽然身体看似娇弱,却穿著厚底皮靴习惯冒险似的四处行动。不知为何明明皮肤白皙,却不曾对阳光显得抗拒。少女出乎意料的丰沛活力让国王十分厌烦。 「你真是超乎想像的强韧啊。」 「毕竟我算是只有这个优点嘛。」 而且少女的说教总是不分昼夜,没完没了。 「不可以伤害人喔。」「不可以杀人喔。」「当然幻兽也同样不可以。」「动物和人都不是因为无聊就可以随便毁坏的。」「不可以一直待在无聊的生活里。」 不知不觉间,少女不再对国王使用敬语。少女抬头挺胸,就像对待朋友或家人一样与国王交谈。国王总是板起脸反驳。尽管如此,少女还是毫不气馁。 「愚蠢的家伙,区区毒虫也敢对我指手划脚。」 「因为最后会后悔的一定是你啊。」 「那我就从你这家伙开始杀吧,让你尝尝永远的痛苦如何?」 「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请便。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我真的会动手喔。」 「要等到什么时候?」 「烦不烦啊!」 少女每天一到晚上便向国王道晚安,在国王脚边入睡。尽管置身于能破坏一切的国王身边,少女却从未露出恐惧的表情。 某一天夜里,坐在王座上的国王伸手摘起花朵的残骸。那是少女最初带到王座旁的粉红花朵。少女忘记清理的花朵已经乾枯,失去了原本的香气。国王在深夜里用自己的黑色指尖抚过枯萎的花瓣时,突然感到遗憾。 直到这时,国王第一次明白了所谓的破坏代表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渐渐地,国王和少女开始聊起别的话题。 少女踩著蹒跚的步伐将大量的书搬到国王身边后,开始为国王说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故事中写的人类与纪录中好像全然不同。原本以为全是毒虫的人类,有时候会为了同胞英勇涉险,有时也会挺身帮助受伤生病的动物或幻兽,有如花朵般在故事中恣意绽放。 「这之中有些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喔。」 少女如此说道。除此之外,少女摘了水果、钓了鱼来给国王看。国王说存在于自然界之物的形体他大致上都认识而拒绝,但少女回答:「脑海中的知识和实际见到的不同。」少女甚至未经同意就生火,想让国王品尝烤起司的味道。但那时排烟状况不若她想像中顺利,害得国王只好连忙搧风。 少女虽然身体看似娇弱,却穿著厚底皮靴习惯冒险似的四处行动。不知为何明明皮肤白皙,却不曾对阳光显得抗拒。少女出乎意料的丰沛活力让国王十分厌烦。 「你真是超乎想像的强韧啊。」 「毕竟我算是只有这个优点嘛。」 而且少女的说教总是不分昼夜,没完没了。 「不可以伤害人喔。」「不可以杀人喔。」「当然幻兽也同样不可以。」「动物和人都不是因为无聊就可以随便毁坏的。」「不可以一直待在无聊的生活里。」 不知不觉间,少女不再对国王使用敬语。少女抬头挺胸,就像对待朋友或家人一样与国王交谈。国王总是板起脸反驳。尽管如此,少女还是毫不气馁。 「愚蠢的家伙,区区毒虫也敢对我指手划脚。」 「因为最后会后悔的一定是你啊。」 「那我就从你这家伙开始杀吧,让你尝尝永远的痛苦如何?」 「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请便。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我真的会动手喔。」 「要等到什么时候?」 「烦不烦啊!」 少女每天一到晚上便向国王道晚安,在国王脚边入睡。尽管置身于能破坏一切的国王身边,少女却从未露出恐惧的表情。 某一天夜里,坐在王座上的国王伸手摘起花朵的残骸。那是少女最初带到王座旁的粉红花朵。少女忘记清理的花朵已经乾枯,失去了原本的香气。国王在深夜里用自己的黑色指尖抚过枯萎的花瓣时,突然感到遗憾。 直到这时,国王第一次明白了所谓的破坏代表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渐渐地,国王和少女开始聊起别的话题。 少女踩著蹒跚的步伐将大量的书搬到国王身边后,开始为国王说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故事中写的人类与纪录中好像全然不同。原本以为全是毒虫的人类,有时候会为了同胞英勇涉险,有时也会挺身帮助受伤生病的动物或幻兽,有如花朵般在故事中恣意绽放。 「这之中有些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喔。」 少女如此说道。除此之外,少女摘了水果、钓了鱼来给国王看。国王说存在于自然界之物的形体他大致上都认识而拒绝,但少女回答:「脑海中的知识和实际见到的不同。」少女甚至未经同意就生火,想让国王品尝烤起司的味道。但那时排烟状况不若她想像中顺利,害得国王只好连忙搧风。 少女虽然身体看似娇弱,却穿著厚底皮靴习惯冒险似的四处行动。不知为何明明皮肤白皙,却不曾对阳光显得抗拒。少女出乎意料的丰沛活力让国王十分厌烦。 「你真是超乎想像的强韧啊。」 「毕竟我算是只有这个优点嘛。」 而且少女的说教总是不分昼夜,没完没了。 「不可以伤害人喔。」「不可以杀人喔。」「当然幻兽也同样不可以。」「动物和人都不是因为无聊就可以随便毁坏的。」「不可以一直待在无聊的生活里。」 不知不觉间,少女不再对国王使用敬语。少女抬头挺胸,就像对待朋友或家人一样与国王交谈。国王总是板起脸反驳。尽管如此,少女还是毫不气馁。 「愚蠢的家伙,区区毒虫也敢对我指手划脚。」 「因为最后会后悔的一定是你啊。」 「那我就从你这家伙开始杀吧,让你尝尝永远的痛苦如何?」 「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请便。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我真的会动手喔。」 「要等到什么时候?」 「烦不烦啊!」 少女每天一到晚上便向国王道晚安,在国王脚边入睡。尽管置身于能破坏一切的国王身边,少女却从未露出恐惧的表情。 某一天夜里,坐在王座上的国王伸手摘起花朵的残骸。那是少女最初带到王座旁的粉红花朵。少女忘记清理的花朵已经乾枯,失去了原本的香气。国王在深夜里用自己的黑色指尖抚过枯萎的花瓣时,突然感到遗憾。 直到这时,国王第一次明白了所谓的破坏代表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渐渐地,国王和少女开始聊起别的话题。 第5话 栖息水中的马 葬礼的队伍在灰色山丘上缓缓前行。 夏日的天空布满了层层堆叠的乌云。沉重的天空涂满浓淡各不同的灰色,看起来彷佛下一瞬间就会像坨泥巴坠向地面。云的内侧传来雷鸣声,一部分隐约发光。但是不知为何嗅不到降雨前的湿气。在这片阴天笼罩下,枯草遍布的灰色山丘上,葬礼的队伍在雷鸣的追赶中缓缓前行。 菲莉默默让出道路,未经犹豫便跪在路旁。她将双手交握在胸前,垂下头开始为死者祈祷。丧礼的队伍走过她的面前。 队伍的成员都穿著遮盖全身的黑色长袍,手中握著锁链,锁链下端吊著小提灯。橙色光芒在这片灰色的世界中随步伐摇曳。那火光肯定会将死者的灵魂确实引导至墓地吧,一定也能驱赶在这途中诱惑死者的恶灵。 从头到脚盖著黑布的队伍成员看起来彷佛他们自己才是死者。这时,队伍中突然有一个人绊到了脚而跌倒。黑布随之掀起,露出底下那张稚气未褪的少女脸庞。菲莉连忙站起身,伸手帮忙搀扶。就在这时,菲莉瞧见了棺材里头。棺材似乎是送到墓地安置后才会用铁钉钉死,棺盖现在半开著。 看见棺材内部,菲莉眯细眼睛。 棺材里头几乎是空的。 里头只躺著一小块缠绕著染血绷带的肉块。苍蝇发出振翅声飞在周遭。少女以颤抖的声音道谢,试著站起身。她的脸颊爬满了泪水。一位老妪──也许是她的祖母──靠近两人,伸手帮忙搀扶少女的肩膀。老妪察觉了菲莉的视线,以枯哑的嗓音低声说: 「她是这孩子的好朋友。在湖畔失去行踪,最后只有肝脏被冲回岸边。像这样死去的孩子已经好几个人了……真是凄惨啊。」 老妪低下头,迈开步伐。少女也摇摇晃晃地回到葬礼的队伍中。不知谁敲响了手中的钟。钟声与雷鸣彼此重合,沉郁的声响在这片灰色的世界回荡不已。 灰色的送葬队伍渐行渐远,留在原处的菲莉自言自语: 「…………水马(each uisge)。」 她拿起刚才平放在地上的手杖,紧紧握住。 随后菲莉朝著送葬队伍的反方向,也就是村落的方向迈开步伐。 * * * 在长满鲜绿牧草的平原上设有白色的围篱。围篱中的羊群们挤在同一个角落,不断发出咩咩声。大概是害怕雷鸣,它们躁动地不断蹬著草地。附近的空气中充满了细微的羊叫声与浓烈的野兽气味。托罗从皮包中探出脸,抖动著鼻翼,打了个喷嚏。 为了让羊群直接进入,围篱旁有一栋朱红色建筑物。 菲莉沿著围篱的外侧,朝著那砖瓦建造的牧羊小屋前进。现在关闭的左右两扇木门前方,身穿连身工作服,很适合大胡子的粗犷男人不知正搬运著什么。 他在地上摆出好几根铁钩。握柄有如枪一般长,前端附有造型凶恶的倒钩,怎么看也不像牧羊所需的农具。男人像是在检视铁钩的品质,一根接一根将铁钩拿到手上。菲莉靠近正聚精会神工作的男人。 「不好意思…………请问──」 就在这时,男人脚边那抹黑影有所动静。菲莉不由得瞪大双眼。 那是一头年老的黑狗。身形壮硕有如一条小牛的老狗撑起身子,直盯著她。尽管在过去曾遇见无数形形色色的野兽与幻兽,但菲莉还是在老狗站起身之后才察觉它的存在。在讶异的菲莉耳畔,库施那吹了声短促的口哨。 『还真是稀奇,就连我也几乎感觉不到存在感。不晓得在人类身旁担任卫兵几年了,真是了不起的侍卫,堪称老兵的榜样啊。』 「您好。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喔。」 菲莉低下头对著老狗轻声说道。老狗嗅了嗅菲莉伸出的手掌后,稍稍放松紧戒。但它显然并未完全松懈,而是将视线挪向菲莉脚边的影子。 『哦……能察觉我的存在吗?』 「请别担心,库施那也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老狗没有出声回答,只是放松了力气。它将头搁在前脚上,再度于主人身旁趴下。男人用那双大手摸了摸老狗的头,以嘶哑的声音对菲莉说: 「既然古里姆放行了,你应该不是坏人吧……你是什么人?」 「突然造访很不好意思,我是旅行中的幻兽调查员,名叫菲莉?埃赫纳。关于您女儿的事件,我深感遗憾。」 菲莉取出膏药盒,向男人显示纹章后深深低头行礼。男人像是理解了她的来意,点了点头,对她伸出手。菲莉紧握住那只皮粗肉厚的手掌。 「我叫巴纳德。既然你特地来找我这连葬礼都不参加的混帐父亲……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家女儿是怎么死的了?」 「是的。听说是在湖畔失去行踪,只有肝脏被冲回湖畔。应该是水马吧?」 「是喔……原来那怪物叫这名字。」 「您亲眼目击过?」 「不,看到的不是我……不过,有个幸存者。」 巴纳德一脸阴沉地摇摇头,开始诉说从幸存者那里听到的事情。 在某个炎热的午后,六名少女与一名少年前往湖边戏水。听说一行人在岸边遇见了一匹可爱的小马。小马像是希望有人骑上它的背,挨近众人身旁磨蹭。少女答应了那可爱的邀请,一个接一个骑上马背,小马愉快地低鸣。但在这时,少年发现了一件怪事。为什么一匹小马能让六个人乘在它背上?定睛一看,原来那匹马的身躯正一点一点地拉长。 那绝对不是什么幼马。少年发现这回事,拔腿就想逃。但小马昂首嘶鸣,挡到湖畔方向让少年无法逃进森林中,奔驰在水面上追赶在少年身后。同一时间,六名少女们在惊惧之中哭喊却无法离开马背。直到少年抓住垂到湖面的树枝爬上树,小马这才放弃他,跳进湖水中。 在那之后,六个肝脏被冲上湖畔。 因为少年口述的内容太过荒诞,村民们谁也没相信。虽然村民也曾听闻幻兽造成的灾害,但都是外头的传闻,这一百年来一次也没在本地现身。但是,巴纳德的女儿为了寻找在森林走失的小羊,因为距离不远便拒绝了老狗的护卫,前往湖畔后也同样下落不明。 隔天,肝脏被冲上湖畔。 「是我们太蠢了。无论是我们家或村里的人,大家都觉得不可能有那种怪物。女孩们的死状确实异样,但大家都觉得应该是胡闹过头而溺水,尸体被狼啃了吧。小伙子也是因为目睹伙伴们死去,一时之间胡言乱语而已吧。只剩下肝脏听起来是不太对劲,但根本没人想过同样的事件会再度发生……如果那时候我愿意相信,女儿也不会丢了性命。」 「请别责怪自己,这是人之常情。幻兽带来的灾害时常因为事态超乎常识,起初不容易明白原因在于幻兽。再者,水马也并非多么著名的幻兽。」 如此解释后,菲莉蹲下身。不知何时她脚边摆了一本书。她白皙的手指拾起那厚重而陈旧的书本。巴纳德虽然一瞬间感到纳闷而皱起眉头,但最后没多说什么。她熟稔地翻开泛黄的书页。 「幻兽书,第二卷第五十六页──『水马』──『第一种危险幻兽』。」 菲莉紧张的语气念出「第一种危险幻兽」这字眼。 菲莉翻开的水栖马的条目中,设有许多子项。其中只有水马被认定为「第一种危险幻兽」。 「『栖息于水中的马,水栖马中最危险的种类。出没于海洋或湖泊,时常以鬃毛美丽的模样现身,将乘上马背的人拖进湖中猎食。但因为讨厌肝脏而留下肝脏不吃,剩下的肝脏会被冲上湖岸。』在同种族中以凯尔派(kelpie)最为闻名,但凯尔派是栖息于急流处,凶猛性与危险性都偏低的幻兽。而水马则是『第一种危险幻兽 』,也就是存在本身就相当于兽害的幻兽。只要您向我提出请求,我就能立刻予以处置。」 「不了,不需要。」 巴纳德的回答让菲莉愣愣地眨了眨眼,纳闷地歪过头。菲莉露出打从心底无法理解的表情,对巴纳德问道: 「请问是为什么?」 「女儿的仇,由我来报。」 巴纳德如此说完,拿起刚才摆在地上的铁钩。他从中选了三把扛在肩上,迈开步伐。菲莉紧追在他身后。 「那太危险了。此外身为幻兽调查员,我也无法建议被害者私自复仇──」 「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不过调查员小姐,你一定是打算尽可能别杀那家伙吧?你的眼神看起来就像那样。」 「……的确,我个人并不喜欢杀害幻兽。然而『第一种危险幻兽』属于必须尽速移至没有人烟的『保存地区』或是予以『驱除』的对象。水马并非规定上建议迁移至『保存地区』的稀少幻兽,而属于『驱除对象』。况且现在也已经造成了严重灾害。我会将各位居民的安全放在最优先,负起自身的职责。」 「这样啊。那调查员小姐,万一我死了你就宰了那家伙吧。」 「无论是我或您下手,结果都一样。您不这么认为吗?」 「我不觉得啊。这是我的问题。」 巴纳德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菲莉。那双眼中清楚浮现了对眼前这位固执少女的愤怒。菲莉用蜂蜜色的眼睛平静地接下燃烧般的视线。 「女儿、重要的家人被杀的仇恨,没办法托付给别人就能放下。拜托你体谅我。如果现在把敌人让给你,我会后悔一辈子。」 「您的女儿肯定是一位温柔善良的孩子吧。兽害的遇害者比起为自身复仇,大多更希望遗族能平安活下去。尽管死去的她不期望您为她报仇……您还是非得这么做不可?」 「你说的没错,就是这样。我啊……我就只是恨那家伙。」 巴纳德喃喃说著。他脸上表情并非憎恨,而是飘过一抹空虚。他如此独白: 「杀了我女儿的怪物,我就是恨到无法忍受。」 幻兽没有人类的道德观,习性较接近动物的种族更是如此。 他们总是倏地现身,顺从天性啃食名为人类的肉块。正因如此,在童话与传说中总不缺少人类与幻兽交战的故事。 对于女儿惨遭猎食的父亲心中的憎恨,菲莉没有再多说什么。 巴纳德打开了仓库门。仓库内的横梁上绑著一条绳索,绳索下则吊著一只背部刺著吊钩的小羊。颈子已被割断的小羊身躯下方流了一滩发黑黏稠的血泊。巴纳德挥手驱赶苍蝇,将小羊的尸体从吊钩上取下,以厚毛毯包裹,放在一声不吭地跟进仓库的老狗背上,用细绳固定。老狗并未因血味而兴奋,默默扛起尸体。 随后巴纳德背起了早已准备好的沉重背包。左肩扛著铁钩,右肩扛起皮包,在老狗的伴随下迈开步伐。甚至没有将因雷鸣而胆怯的羊群赶回小屋,他踏上通往村庄的道路。菲莉默默地跟在他背后。 「你要跟来是无所谓,但可别碍事。虽然我不晓得你一个小姑娘要怎么击退怪物,但调查员小姐要工作就等我死之后……如果你碍事,我没办法手下留情。拜托你千万别这样。」 巴纳德以阴沉的语气如此断定,同时菲莉脚边的黑影有了动静。低沉阴郁的嗓音伴随著同样的语气询问: 『我的鲜花,你这下打算怎么办?在那人类开始愚蠢的复仇之前,我也是可以先找到水马做成串烧。』 「不行。那个人是认真的。现在如果我硬是要出手,我觉得他真的会一辈子耿耿于怀。减轻兽害遇害者的精神负担也是调查员的职责……对『驱除对象』的惩罚,就依照他的要求。如果他遭遇危险,你再马上出手帮忙。」 『这样应该比较好吧。万一仇敌被夺走,那男人说不定会想杀你。到时候我就会杀了那男人。不过就是区区一条毒虫,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但我的你肯定不愿意吧?』 「绝对不可以。就算我死了也不可以。」 『少说蠢话。如果我要出手,一定是对方对你显露杀意的瞬间,远在你被杀之前就结束一切。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你……绝对不会。只有这一点就算你再怎么请求,我也不会退让。』 「大笨蛋库施那。顽固,牛脾气,死脑筋。」 『为什么在这时你会毫不犹豫就骂人啊?这样我也很伤脑筋啊。』 菲莉也知道无论再怎么说,库施那都不会改变心意。她只能鼓著脸颊不断投以愤怒的言词。菲莉对著一头雾水而不知所措的库施那,继续低声说: 「老是想耍帅,明明就怕寂寞,整天都在保养尾巴。」 『尾巴就是要绒毛松软比较好吧!』 库施那语气悲痛地反驳。大概是听见两人的窃窃私语,巴纳德纳闷地回过头来。库施那连忙噤声,菲莉的影子不再起伏而变回原本的平坦。老狗再度凝视著菲莉的黑影。菲莉蹲下身,询问顺从地扛著小羊的老狗: 「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 「小姑娘,这家伙不会吠。」 听见菲莉对老狗说话,巴纳德头也不回地开口说道。菲莉纳闷地歪过头。她看著老狗,对巴纳德问道: 「不会吠?请问是为什么?难道是声带受伤了?」 「因为那家伙浑身漆黑不吉利,原本预定要被埋在刚落成的墓地,当成守护墓地的守墓犬。但是,我家女儿那时候挺身阻止了。她当时说:在我死之后,我的灵魂来守墓,所以拜托大家放过这孩子,不要活埋它。在那之后,这家伙就成了我家的狗,但大概是那时被吓坏了吧,之后连一声也没吠过。」 「代替狗啊……」 菲莉愣愣地反刍这句话。为了守护墓地,在尚未有死者的墓地活埋动物虽然残酷,但也是常见的习俗。活埋的祭品有时也会选择小羊或猪。愿意发誓取而代之,选择死后也被束缚于墓地的命运,那样的觉悟非同小可。菲莉试著描绘勇敢少女的身影,但浮现在眼皮下的却是落在棺材内的肉片。 「是啊。但是女儿只有肝脏回到我身边……那家伙的灵魂现在究竟在哪里,是不是真的成为了守墓人,我连这个都不晓得。」 巴纳德再度以空洞的声音如此说完,一人与一犬就这么安静地沿著道路前行。虽然巴纳德没对狗下指令,但双方不约而同在通往村庄的半路上偏离道路,步入森林。菲莉追赶在他身后。 在灰色的阴天下,森林中阴暗得彷佛夜晚提早降临。越往森林深处走,脚底下的土壤就越是湿软,渐渐开始沾黏在鞋底。冰凉的不祥湿气弥漫在整座森林中,乳白的浓重雾气遮挡在眼前。在到处都是枝丫的白色世界中,一切都显得飘忽不定。在乳白色的雾气中,人影或树干也不容易分辨清楚。尽管如此,菲莉还是努力追逐著巴纳德的背影,但是人影突然从视野中消失。老狗随即四脚蹬地一跳,身影也被雾气吞没。两声水声接连传来。 「…………到湖边了?」 菲莉连忙跑向他们消失时的位置,踩过脚下密布的树根,急著向前。但这时一道黑影从背后拉住了她的手臂。菲莉停下脚步,数颗石子自她的脚边落入白雾中。数秒后传来水声。 「…………谢谢你,库施那。」 『用不著谢。在视野这么差的地方,代替你的眼睛也是我应尽的职责。』 仔细一看,眼前的地面已经崩塌,下方应该就是湖面了。在雾气中凝神注视,可以看见散落著小石子的混浊浅滩。虽然高度落差不大,但如果毫无提防就这么直接摔下去大概会有危险吧,一人与一狗刚 才大概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主人啊,请走。』 「谢谢你,库施那。」 菲莉踩在库施那造出的黑影阶梯上,省略了最后一阶而跳进浅滩,厚底皮靴沉沉陷进参杂著水草的淤泥。 她置身于有如云层紧贴湖面的雾气中,寻找巴纳德的身影。 ──────哗啦!哗啦! 不远处传来清晰的水声。菲莉循著那声音,看见男人与老狗正横越湖泊。巴纳德与老狗抵达湖中的沙洲后放下行囊。菲莉连忙追赶到他们身旁,蹲下身。 巴纳德从行李中取出小铲子,开始挖坑。坑洞的深度足够后,他便将大而平的石头从岸边搬来,放置在两侧。紧接著从皮包中取出包在纸中的石炭与乾燥的木材,一同铺在坑洞底部。用火柴点燃纸张,扔进洞中。 火焰熊熊升起后,巴纳德将小羊的尸体从老狗背上卸下。从铁钩中挑了一根,将握柄刺进羊的尸体。伴随著骨肉撕裂的恶心声响,被刺穿的羊身流落血滴。巴纳德凭著蛮力硬是将铁钩从羊的肛门贯穿到嘴巴,随后将铁钩的两端架在石头上。虽然有些不平衡,他就这么将小羊放在火堆上烧烤。 巴纳德将剩下的两把铁钩放进火中,从皮包里取出鼓风器吹进空气,开始加热。他神情肃穆地烧著羊的尸体与铁钩。 他抹去汗水,以乾哑的声音说: 「要打败怪物用铁的武器最好,我家老头子以前都这么说。这玩意儿是我拜托铁匠朋友打造的特制品,在我女儿死掉的当晚一直到今天,赶工帮我打造的。」 火烤羊尸的味道弥漫在湖面。尚未除去羊毛与内脏,也没彻底放血的羊尸在火烤时的气味近乎恶臭,但那同时也是强烈吸引兽性的气味。羊毛的一部分起火燃烧,自内脏滴落的油脂掉到火堆,滋滋作响。 ─────────哗啦!哗啦! 就在这时,细微的水声传来。巴纳德惊觉有异而抬起脸。菲莉也凝神注视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在雾中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没有放松戒备。 巴纳德与她刚才渡过浅滩时发出的水声远比这声音更响亮。刚才的声音就像是有东西正轻盈走在水面上,若非如此无法解释。彷佛呼应众人的戒心,水声再度响起。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已经毋庸置疑了。有东西正在湖面上来回奔跑。 「……来了啊?」 「……水马。」 突然间,沉默降临。浓密如幻境的白雾帘幕毫无动静。沉默漫长得让人怀疑刚才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是,突然间传来了鼻孔呼气的短促哼声。 巨大黑影像是要撞破白雾般冲向此处,踏过水面的蹄声转变为踢蹬泥地的声响。冲上湖中沙洲的异形直扑向羊尸。在火堆照耀下,异形强劲地蹬向地面。 菲莉不由得屏息注视。 烈焰照出了鬃毛凌乱纠结的丑马身影。 恐怕是因为现在不需以美丽的身影诱惑人吧,化作怪物的水马张嘴就要咬向羊身。巴纳德一把抄起在洞中灼烧已久的铁钩,伴随著飞溅的赤红石炭碎片,将那铁钩直劈向水马的身躯,随后狠狠拉扯。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怒吼著撕裂了水马的皮肤与肌肉。黑血倏地迸出洒落在地面,腥臭味直刺鼻腔。 水马发出痛苦的哀鸣声,使劲蹬地。彷佛没受到分毫伤害般充满力道高高跳起,淌著黑血的水马就这么冲进了浓雾之中。 「得手了吗?」 「不可以放松!他还会再来!」 在菲莉吶喊的瞬间,燃烧著愤恨的双眼在雾气中发光。那就有如夜晚中闪烁的星星,拖著红色尾巴快速靠近。 雾气爆炸般迸裂。一匹丑陋的马冲向此处。水马如海藻般纠缠的鬃毛随著奔驰而摇晃,拖著一条长长的肠子,直扑向巴纳德。他侧腹部遭到马头撞个正著,倒进湖中,水花四溅。水马扬起前脚要将巴纳德踢向湖中更深处。一旦被拖进水底,必然有死无生。 就在菲莉向库施那发出指示的瞬间。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时间静止了。至少菲莉感觉就像静止。 那是憎恨的嘶吼,也是杀意的嘶吼。 同时也是战吼声。 老狗长吠。菲莉愣愣地注视著那身影。 至今一声也没吠过,有如失去言语的老狗高声咆啸,猛踢地面飞身窜起。他撑开了嘴,利牙狠狠刺进水马的咽喉。水马在剧痛中昂首,口吐血沫,疯狂甩动那粗壮的颈子。但老狗绝不松口,他眼中燃烧的憎恨绝不输给水马的愤怒。 水马拚了命挣扎,将老狗的身躯甩向沙洲。尽管背脊猛烈撞地,老狗依然继续紧咬上下颚。一狗一马就这么纠缠在一块,滚进了湖中。 水声剧烈响起,最终恢复平静。雾帘另一头已经看不见任何动静。 菲莉犹豫了一瞬间,跑向巴纳德。腰部以下浸泡在湖水中的他按著侧腹,摇了摇头。 「我、我没事……别管我,拜托去帮我看看那家伙。我好像骨头断了,动不了。」 他口中的那家伙指的究竟是老狗还是水马,菲莉并不明白。但是菲莉没有多问,拔腿跑向湖中。 菲莉毫不迟疑奔向湖水较深的方向,漆黑藤蔓自她即将沉入水中的脚底处升起,支撑她的身躯。她就这么在漆黑的立足点上奔跑,但她左顾右盼都找不到水马与老狗的身影。托罗从她的皮包中钻出,像是要帮忙寻找般在四周飞翔。 菲莉想更加快脚步时,衣物下襬绊著了步伐,让她差点跌倒。她粗鲁地一把掀起衣服下襬,就要继续奔跑。 「光是看都觉得麻烦!真拿你没办法!这样肯定比较快吧!」 「库施那?」 「况且身为一位淑女,这举止未免太不像话了吧,我的鲜花。」 「别说了,拜托帮忙找到他们!」 库施那把少女的身躯拦腰抱在怀里,奔跑在湖面上。不久后,菲莉发现浅滩似乎有所动静。菲莉朝著在白雾中一瞬间浮现的黑影伸长手指。 「库施那!」 「知道了。」 库施那回应她的指示,飞快奔驰。老狗的身影很快就浮现在白雾的另一头。 老狗浑身颤抖著,张嘴不知把什么吐向地面。那是一块长著毛,形似马的咽喉的肉块。但那肉块随即转为透明而瓦解,变质为形似水母的物体。 菲莉从库施那的怀中跳下,用差点要摔倒的速度奔向老狗。但在途中,她倒抽一口气,停下脚步。 老狗的腹部开了一个大洞。 被水马咬穿的伤口深得可看见内脏,大量的血不断流入湖中。 那伤势肯定保不住性命吧。然而,尽管面临死亡的恐惧,老狗却没有为自己哀号。老狗像是再度失去了声音般,只是急促地不断喘气。老狗的双眼濡湿,但不知为何彷佛充满成就感,澄澈而骄傲。菲莉突然回想起不久前巴纳德的那句话。 重要的家人被杀的仇恨,没办法托付给别人就能放下。 死去的少女为了保护守墓犬,发誓让自己来担任守墓人。 「你也一样…………………………………………………………憎恨吗?」 老狗的眼眶冒出一颗又一颗的豆大泪珠,眼神倏地变得混浊而失去焦点。突然间,它再度看向菲莉,彷佛发觉了什么似的悠悠眨眼。 老狗的鼻子猛喘气,任凭大量的血不断流失,摇摇晃晃地向前进。菲莉连忙跪坐在淤泥中,抱住了他的身躯。它的血染红了菲莉的全身。 老狗轻咬菲莉的衣角,微微拉扯,鼻尖转向落在地上的水马残骸。那模样像是要向主人报告自己真的办到了,真的战胜了。 这时菲莉明白了。在那逐渐朦胧的意识中,它把菲莉当成了另一个人。 老狗挺起鼻尖好几次磨蹭菲莉白皙的手掌。菲莉目睹那彷佛幼犬对饲主撒娇的模样,一次又一次轻抚它的头。这时,老狗彷佛终于能安心般,轻哼出一口气,绞尽最后的力量似的缓缓摇了摇尾巴。 一次又一次,摇著尾巴。 老狗浑身瘫软倒下。 菲莉缓缓伸出手,阖上那双依然睁著的眼皮。 站在一旁的库施那摘下高顶帽,将帽子押在胸前。追到此处的托罗停在他的肩头,像是提出疑问般把脸凑到他耳畔。库施那低声回答: 「我这样很稀奇?也没什么。只是同样身为从者,觉得应该表示敬意罢了。」 在他身旁,菲莉双手交握,闭上双眼。也不管染血的衣服变得更脏,她就这么跪在血泊中祈祷。许久之后,她轻声说道: 「得去告诉巴纳德先生才行。让这孩子能埋葬在她看守的墓园。」 「我的鲜花啊,你觉得守墓人和这只老狗真的能再会吗?」 「不晓得。现在她的灵魂究竟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但是──」 菲莉伸出手轻抚老狗的头。报仇雪恨的狗的灵魂究竟置身何方,谁也不晓得。尽管如此── 「我想他们一定都已经自由了。」 菲莉为两人的重逢祈祷,再度闭上眼睛又睁开,然后站起身。 四周是一片静谧的湖面,浓雾正逐渐自森林散去。 黑暗之王的故事 6 「我懂了。如果要让你闭嘴,就需要给予某些代价吧。」 某一天,国王双手抱胸对少女这么说道。正用翠绿软枝编织头冠的少女歪过头。她将完成的头冠戴到正等候回覆的国王头上。国王摘下头冠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人会为扩展领地而争战,为追求财富而杀戮。人类应该是以代价驱动的生物没错吧?但至今为止我只是单方面要求你闭嘴。你想要什么?虽然你很啰唆没错,但确实有你在让我这阵子都不无聊。只要你开口,人类所期望的一切我全都能赏赐给你。」 「我没什么想要的。」 「真是如此?」 「正是如此。」 因为少女都这么说了,国王也没办法。 少女说不可以杀害、不可以破坏,又拿了许多东西来给国王看,讲了许多故事给他听,却从来不向他索求回报。 尽管如此,国王还是向少女展示各式各样在这城堡里人类应该会想要的各种物品。宝石、美酒、金币与贵重的饰品。但少女依旧回答自己什么也不要。 日复一日,同样的对话重复了不知几次后,黑暗之王投降了。 「我明白了。看来你真的别无所求。」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是有个请求。希望你不要伤害任何生命。」 「这样就够了?」 「对啊。」 「就这样?」 「对啊。」 「真的就这样?」 「真的啊。」 「原来如此,就这样啊。」 「啊!不过……」 「嗯?」 听见少女这句话,让国王不禁靠向她。看来少女心中其实也有想要的东西。国王虽然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但同时也有一点点失望。 恐怕只是国王一直猜错,但少女也和其他人类同样有她追求的代价吧。然而,少女给了一个国王始料未及的回答。 「你有没有打算离开这座城堡?」 「离开?为什么?你突然在讲什么?」 「我说你啊,与其一直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 「──跟我一起走一定比较好。」 国王愣了好半晌。他非常非常吃惊。 坐在王座上的他双臂抱胸,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我懂了。如果要让你闭嘴,就需要给予某些代价吧。」 某一天,国王双手抱胸对少女这么说道。正用翠绿软枝编织头冠的少女歪过头。她将完成的头冠戴到正等候回覆的国王头上。国王摘下头冠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人会为扩展领地而争战,为追求财富而杀戮。人类应该是以代价驱动的生物没错吧?但至今为止我只是单方面要求你闭嘴。你想要什么?虽然你很啰唆没错,但确实有你在让我这阵子都不无聊。只要你开口,人类所期望的一切我全都能赏赐给你。」 「我没什么想要的。」 「真是如此?」 「正是如此。」 因为少女都这么说了,国王也没办法。 少女说不可以杀害、不可以破坏,又拿了许多东西来给国王看,讲了许多故事给他听,却从来不向他索求回报。 尽管如此,国王还是向少女展示各式各样在这城堡里人类应该会想要的各种物品。宝石、美酒、金币与贵重的饰品。但少女依旧回答自己什么也不要。 日复一日,同样的对话重复了不知几次后,黑暗之王投降了。 「我明白了。看来你真的别无所求。」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是有个请求。希望你不要伤害任何生命。」 「这样就够了?」 「对啊。」 「就这样?」 「对啊。」 「真的就这样?」 「真的啊。」 「原来如此,就这样啊。」 「啊!不过……」 「嗯?」 听见少女这句话,让国王不禁靠向她。看来少女心中其实也有想要的东西。国王虽然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但同时也有一点点失望。 恐怕只是国王一直猜错,但少女也和其他人类同样有她追求的代价吧。然而,少女给了一个国王始料未及的回答。 「你有没有打算离开这座城堡?」 「离开?为什么?你突然在讲什么?」 「我说你啊,与其一直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 「──跟我一起走一定比较好。」 国王愣了好半晌。他非常非常吃惊。 坐在王座上的他双臂抱胸,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我懂了。如果要让你闭嘴,就需要给予某些代价吧。」 某一天,国王双手抱胸对少女这么说道。正用翠绿软枝编织头冠的少女歪过头。她将完成的头冠戴到正等候回覆的国王头上。国王摘下头冠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人会为扩展领地而争战,为追求财富而杀戮。人类应该是以代价驱动的生物没错吧?但至今为止我只是单方面要求你闭嘴。你想要什么?虽然你很啰唆没错,但确实有你在让我这阵子都不无聊。只要你开口,人类所期望的一切我全都能赏赐给你。」 「我没什么想要的。」 「真是如此?」 「正是如此。」 因为少女都这么说了,国王也没办法。 少女说不可以杀害、不可以破坏,又拿了许多东西来给国王看,讲了许多故事给他听,却从来不向他索求回报。 尽管如此,国王还是向少女展示各式各样在这城堡里人类应该会想要的各种物品。宝石、美酒、金币与贵重的饰品。但少女依旧回答自己什么也不要。 日复一日,同样的对话重复了不知几次后,黑暗之王投降了。 「我明白了。看来你真的别无所求。」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是有个请求。希望你不要伤害任何生命。」 「这样就够了?」 「对啊。」 「就这样?」 「对啊。」 「真的就这样?」 「真的啊。」 「原来如此,就这样啊。」 「啊!不过……」 「嗯?」 听见少女这句话,让国王不禁靠向她。看来少女心中其实也有想要的东西。国王虽然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但同时也有一点点失望。 恐怕只是国王一直猜错,但少女也和其他人类同样有她追求的代价吧。然而,少女给了一个国王始料未及的回答。 「你有没有打算离开这座城堡?」 「离开?为什么?你突然在讲什么?」 「我说你啊,与其一直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 「──跟我一起走一定比较好。」 国王愣了好半晌。他非常非常吃惊。 坐在王座上的他双臂抱胸,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我懂了。如果要让你闭嘴,就需要给予某些代价吧。」 某一天,国王双手抱胸对少女这么说道。正用翠绿软枝编织头冠的少女歪过头。她将完成的头冠戴到正等候回覆的国王头上。国王摘下头冠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人会为扩展领地而争战,为追求财富而杀戮。人类应该是以代价驱动的生物没错吧?但至今为止我只是单方面要求你闭嘴。你想要什么?虽然你很啰唆没错,但确实有你在让我这阵子都不无聊。只要你开口,人类所期望的一切我全都能赏赐给你。」 「我没什么想要的。」 「真是如此?」 「正是如此。」 因为少女都这么说了,国王也没办法。 少女说不可以杀害、不可以破坏,又拿了许多东西来给国王看,讲了许多故事给他听,却从来不向他索求回报。 尽管如此,国王还是向少女展示各式各样在这城堡里人类应该会想要的各种物品。宝石、美酒、金币与贵重的饰品。但少女依旧回答自己什么也不要。 日复一日,同样的对话重复了不知几次后,黑暗之王投降了。 「我明白了。看来你真的别无所求。」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是有个请求。希望你不要伤害任何生命。」 「这样就够了?」 「对啊。」 「就这样?」 「对啊。」 「真的就这样?」 「真的啊。」 「原来如此,就这样啊。」 「啊!不过……」 「嗯?」 听见少女这句话,让国王不禁靠向她。看来少女心中其实也有想要的东西。国王虽然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但同时也有一点点失望。 恐怕只是国王一直猜错,但少女也和其他人类同样有她追求的代价吧。然而,少女给了一个国王始料未及的回答。 「你有没有打算离开这座城堡?」 「离开?为什么?你突然在讲什么?」 「我说你啊,与其一直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 「──跟我一起走一定比较好。」 国王愣了好半晌。他非常非常吃惊。 坐在王座上的他双臂抱胸,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我懂了。如果要让你闭嘴,就需要给予某些代价吧。」 某一天,国王双手抱胸对少女这么说道。正用翠绿软枝编织头冠的少女歪过头。她将完成的头冠戴到正等候回覆的国王头上。国王摘下头冠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人会为扩展领地而争战,为追求财富而杀戮。人类应该是以代价驱动的生物没错吧?但至今为止我只是单方面要求你闭嘴。你想要什么?虽然你很啰唆没错,但确实有你在让我这阵子都不无聊。只要你开口,人类所期望的一切我全都能赏赐给你。」 「我没什么想要的。」 「真是如此?」 「正是如此。」 因为少女都这么说了,国王也没办法。 少女说不可以杀害、不可以破坏,又拿了许多东西来给国王看,讲了许多故事给他听,却从来不向他索求回报。 尽管如此,国王还是向少女展示各式各样在这城堡里人类应该会想要的各种物品。宝石、美酒、金币与贵重的饰品。但少女依旧回答自己什么也不要。 日复一日,同样的对话重复了不知几次后,黑暗之王投降了。 「我明白了。看来你真的别无所求。」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是有个请求。希望你不要伤害任何生命。」 「这样就够了?」 「对啊。」 「就这样?」 「对啊。」 「真的就这样?」 「真的啊。」 「原来如此,就这样啊。」 「啊!不过……」 「嗯?」 听见少女这句话,让国王不禁靠向她。看来少女心中其实也有想要的东西。国王虽然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但同时也有一点点失望。 恐怕只是国王一直猜错,但少女也和其他人类同样有她追求的代价吧。然而,少女给了一个国王始料未及的回答。 「你有没有打算离开这座城堡?」 「离开?为什么?你突然在讲什么?」 「我说你啊,与其一直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 「──跟我一起走一定比较好。」 国王愣了好半晌。他非常非常吃惊。 坐在王座上的他双臂抱胸,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我懂了。如果要让你闭嘴,就需要给予某些代价吧。」 某一天,国王双手抱胸对少女这么说道。正用翠绿软枝编织头冠的少女歪过头。她将完成的头冠戴到正等候回覆的国王头上。国王摘下头冠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人会为扩展领地而争战,为追求财富而杀戮。人类应该是以代价驱动的生物没错吧?但至今为止我只是单方面要求你闭嘴。你想要什么?虽然你很啰唆没错,但确实有你在让我这阵子都不无聊。只要你开口,人类所期望的一切我全都能赏赐给你。」 「我没什么想要的。」 「真是如此?」 「正是如此。」 因为少女都这么说了,国王也没办法。 少女说不可以杀害、不可以破坏,又拿了许多东西来给国王看,讲了许多故事给他听,却从来不向他索求回报。 尽管如此,国王还是向少女展示各式各样在这城堡里人类应该会想要的各种物品。宝石、美酒、金币与贵重的饰品。但少女依旧回答自己什么也不要。 日复一日,同样的对话重复了不知几次后,黑暗之王投降了。 「我明白了。看来你真的别无所求。」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是有个请求。希望你不要伤害任何生命。」 「这样就够了?」 「对啊。」 「就这样?」 「对啊。」 「真的就这样?」 「真的啊。」 「原来如此,就这样啊。」 「啊!不过……」 「嗯?」 听见少女这句话,让国王不禁靠向她。看来少女心中其实也有想要的东西。国王虽然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但同时也有一点点失望。 恐怕只是国王一直猜错,但少女也和其他人类同样有她追求的代价吧。然而,少女给了一个国王始料未及的回答。 「你有没有打算离开这座城堡?」 「离开?为什么?你突然在讲什么?」 「我说你啊,与其一直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 「──跟我一起走一定比较好。」 国王愣了好半晌。他非常非常吃惊。 坐在王座上的他双臂抱胸,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我懂了。如果要让你闭嘴,就需要给予某些代价吧。」 某一天,国王双手抱胸对少女这么说道。正用翠绿软枝编织头冠的少女歪过头。她将完成的头冠戴到正等候回覆的国王头上。国王摘下头冠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人会为扩展领地而争战,为追求财富而杀戮。人类应该是以代价驱动的生物没错吧?但至今为止我只是单方面要求你闭嘴。你想要什么?虽然你很啰唆没错,但确实有你在让我这阵子都不无聊。只要你开口,人类所期望的一切我全都能赏赐给你。」 「我没什么想要的。」 「真是如此?」 「正是如此。」 因为少女都这么说了,国王也没办法。 少女说不可以杀害、不可以破坏,又拿了许多东西来给国王看,讲了许多故事给他听,却从来不向他索求回报。 尽管如此,国王还是向少女展示各式各样在这城堡里人类应该会想要的各种物品。宝石、美酒、金币与贵重的饰品。但少女依旧回答自己什么也不要。 日复一日,同样的对话重复了不知几次后,黑暗之王投降了。 「我明白了。看来你真的别无所求。」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是有个请求。希望你不要伤害任何生命。」 「这样就够了?」 「对啊。」 「就这样?」 「对啊。」 「真的就这样?」 「真的啊。」 「原来如此,就这样啊。」 「啊!不过……」 「嗯?」 听见少女这句话,让国王不禁靠向她。看来少女心中其实也有想要的东西。国王虽然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但同时也有一点点失望。 恐怕只是国王一直猜错,但少女也和其他人类同样有她追求的代价吧。然而,少女给了一个国王始料未及的回答。 「你有没有打算离开这座城堡?」 「离开?为什么?你突然在讲什么?」 「我说你啊,与其一直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 「──跟我一起走一定比较好。」 国王愣了好半晌。他非常非常吃惊。 坐在王座上的他双臂抱胸,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我懂了。如果要让你闭嘴,就需要给予某些代价吧。」 某一天,国王双手抱胸对少女这么说道。正用翠绿软枝编织头冠的少女歪过头。她将完成的头冠戴到正等候回覆的国王头上。国王摘下头冠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人会为扩展领地而争战,为追求财富而杀戮。人类应该是以代价驱动的生物没错吧?但至今为止我只是单方面要求你闭嘴。你想要什么?虽然你很啰唆没错,但确实有你在让我这阵子都不无聊。只要你开口,人类所期望的一切我全都能赏赐给你。」 「我没什么想要的。」 「真是如此?」 「正是如此。」 因为少女都这么说了,国王也没办法。 少女说不可以杀害、不可以破坏,又拿了许多东西来给国王看,讲了许多故事给他听,却从来不向他索求回报。 尽管如此,国王还是向少女展示各式各样在这城堡里人类应该会想要的各种物品。宝石、美酒、金币与贵重的饰品。但少女依旧回答自己什么也不要。 日复一日,同样的对话重复了不知几次后,黑暗之王投降了。 「我明白了。看来你真的别无所求。」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是有个请求。希望你不要伤害任何生命。」 「这样就够了?」 「对啊。」 「就这样?」 「对啊。」 「真的就这样?」 「真的啊。」 「原来如此,就这样啊。」 「啊!不过……」 「嗯?」 听见少女这句话,让国王不禁靠向她。看来少女心中其实也有想要的东西。国王虽然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但同时也有一点点失望。 恐怕只是国王一直猜错,但少女也和其他人类同样有她追求的代价吧。然而,少女给了一个国王始料未及的回答。 「你有没有打算离开这座城堡?」 「离开?为什么?你突然在讲什么?」 「我说你啊,与其一直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 「──跟我一起走一定比较好。」 国王愣了好半晌。他非常非常吃惊。 坐在王座上的他双臂抱胸,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我懂了。如果要让你闭嘴,就需要给予某些代价吧。」 某一天,国王双手抱胸对少女这么说道。正用翠绿软枝编织头冠的少女歪过头。她将完成的头冠戴到正等候回覆的国王头上。国王摘下头冠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人会为扩展领地而争战,为追求财富而杀戮。人类应该是以代价驱动的生物没错吧?但至今为止我只是单方面要求你闭嘴。你想要什么?虽然你很啰唆没错,但确实有你在让我这阵子都不无聊。只要你开口,人类所期望的一切我全都能赏赐给你。」 「我没什么想要的。」 「真是如此?」 「正是如此。」 因为少女都这么说了,国王也没办法。 少女说不可以杀害、不可以破坏,又拿了许多东西来给国王看,讲了许多故事给他听,却从来不向他索求回报。 尽管如此,国王还是向少女展示各式各样在这城堡里人类应该会想要的各种物品。宝石、美酒、金币与贵重的饰品。但少女依旧回答自己什么也不要。 日复一日,同样的对话重复了不知几次后,黑暗之王投降了。 「我明白了。看来你真的别无所求。」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是有个请求。希望你不要伤害任何生命。」 「这样就够了?」 「对啊。」 「就这样?」 「对啊。」 「真的就这样?」 「真的啊。」 「原来如此,就这样啊。」 「啊!不过……」 「嗯?」 听见少女这句话,让国王不禁靠向她。看来少女心中其实也有想要的东西。国王虽然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但同时也有一点点失望。 恐怕只是国王一直猜错,但少女也和其他人类同样有她追求的代价吧。然而,少女给了一个国王始料未及的回答。 「你有没有打算离开这座城堡?」 「离开?为什么?你突然在讲什么?」 「我说你啊,与其一直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 「──跟我一起走一定比较好。」 国王愣了好半晌。他非常非常吃惊。 坐在王座上的他双臂抱胸,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第6话 小孩枕边的精怪 托罗心中有许多不满。 第一,自己的威严似乎江河日下,或者该说从来不被当作一回事。第二,自己明明也是主人的护卫,却好像从未立下功劳。第三,今天库施那也莫名地靠近主人,托罗用头槌制裁他却被躲过。 还有就是现在被关在皮包里不能出去! * * * 那是一间狭小破旧却温馨可爱的小屋。 在与厨房直接相连的客厅墙面上,标本钉固定著许多乾燥后的淡紫色花朵。夏末时分的宜人微风自没有窗帘的窗口吹入室内。 菲莉背靠著用剩余布料拼凑制成的软垫,坐在没点火的暖炉前的摇椅上休息。 三名孩童在她的身旁跑来跑去。他们挥舞著木片削成的剑,打著一场没有终点的战争。将刚才炖煮马铃薯的大锅清洗乾净后,孩子们的母亲用围裙抹著手。她圆圆的鼻头泛起红潮,伤脑筋似的笑著。 「不好意思啊,这位客人。孩子们有点太吵了。」 「不会,请别介意。我才该道歉,在各位享天伦之乐的时候来打扰。」 「您在说什么呢,用不著介意这种小事。只要您愿意,明天也好后天也好,想待几天都无所谓喔。对吧,亲爱的。」 「………………嗯。」 「哎呀,这个人也真是的,都没在听人说话。」 见丈夫只顾著翻书随口应声,夫人手扠著腰叹息说道,但语气听起来并非真的动怒。夫人也明白,她的丈夫虽然正沉浸在向菲莉借来的家畜医疗书,但他会看得如此入迷不只是因为他本身喜欢照顾动物,最重要的还是为了让家人的生活能更加富足。 今天菲莉之所以会借住在这户人家,原因也是小山羊的疾病。 得知小山羊喝了不乾净的水而腹泻后,菲莉让它服用草药。菲莉当时那一句「我身上有不少动物用的药」,让这户人家的丈夫深受感动,便招待菲莉来到自家作客。 在晚餐时,菲莉与他讨论动物的习性。当菲莉谈起几项关于幻兽的知识,丈夫听得入迷而让夫人最拿手的家常菜都凉了。夫人虽然装出一副气愤的表情,但菲莉也一眼就明白她深爱著这样的丈夫。 虽然对菲莉而言晚餐确实是快乐的时光,但在晚餐后有个麻烦正持续著。 孩子们实在太吵了。三个调皮活泼的男孩,让客厅变得有如妖精的酒宴吵闹。他们眼中见到的世界似乎与菲莉或父母有根本上的不同。他们说这间客厅是座魔法的大陆,他们正为了争夺领土而持续一场横跨百年的战争。 现在暖炉前方是长男的国家,而客厅木地板的大部分──一直到厨房地砖地面的分界线为止──是在上次的战争中夺得功绩的二哥的国家。而在摆饰橱柜下方起毛球的橄榄色地毯则是小弟略为狭小的国度。此外,地面上的裂缝是危险地带,他们声称那同时也是通往其他世界的入口。 菲莉觉得小孩子活泼当然是好,库施那对于不影响自己的吵闹也十分宽容,但托罗可就难以忍受了。因为自从造访这户人家后,他就一直被关在菲莉的皮包里头。 「稍微再等一下喔,托罗。你现在出来会有危险。」 托罗点头回应菲莉的细语。万一被淘气的小鬼头发现,托罗肯定会立刻成为他们的玩具吧。 只要出了这皮包,托罗一定会成为下一场大战的火种,被卷进三国的纷争之中,最后被收进胜利者的宝箱中挂上锁头。我又不是什么金银财宝,求求你们不要为了我起争执!托罗一面想像著那情景一面发抖。就在这时,夫人喊道: 「好了,你们几个!不乖一点,会被多姆?德金吃掉喔!」 夫人双手扠腰,鼓起脸颊厉声说道。孩子们愣了短短一瞬间,但立刻又哈哈大笑起来。长男挥舞著木雕的传说宝剑,扮了个鬼脸。 「才没有什么多姆?德金哩!」 「又讲这种话!多姆?德金长著一口铁牙,会把吵闹的小鬼头活生生吞下肚子喔!」 夫人举起装成爪子状的双手作势威吓,但孩子们一点也不听。唯有小弟露出几分不安的表情,但在两位哥哥面前,他似乎决定装作若无其事。 他很快就抹了鼻子,回到前往「连接到另一个世界的裂缝」的三王国联合探险队。这次探险的结果也许将终结百年来的战争,怎么可以慢吞吞的。看著三人又回到他们浩大的冒险,夫人长叹一口气。 「唉,以前还满有效的耶。」 「您说的是枕边的精怪?」 菲莉如此询问,夫人点了点头。她放弃教训孩子们,转身回到厨房将擦乾的器皿放到架子上。她离开后,库施那低声问道: 『主人啊,你们说的是什么?我没听说过。那是一种幻兽?』 「嗯~~有点类似但不是这样。『枕边的精怪』虽然算是属于妖精种的幻兽,但实际上并不存在。mumpoker、果树园的杰克、懒散的罗伦斯、果姬婆婆、莓太太──他们都是大人们为了让孩子们远离危险场所而创造出的虚构角色。」 『原来如此。也就是用枕边故事吓阻孩童啊,这可不能记录在幻兽书上。我才在想,明明是没听过的幻兽,我的你却反应如此平淡。』 「嗯。其实我也觉得有点遗憾。要是其中一位真的存在,一定很有意思。」 菲莉如此说完微笑。收拾好餐具的夫人为菲莉端上茶水。乾燥的数种草药混合调配的茶喝起来清凉爽口,很适合夏夜饮用。 夫人对孩子们吼道:该上床睡觉了。孩子们挥舞著木剑表示抗议,但目睹父亲默默地站起身后,他们便不情不愿地将今天的冒险成果记录在纸上,将那张纸珍藏在名为宝箱的破烂纸盒中,让夫人一个接一个亲吻额头后,走向小孩房。好一段时间,那里还是不断传出兴奋的说话声。 夫人又为菲莉泡了杯茶,著手打理剩余的家事。最后在小孩房的喧闹声完全落定后,她领著菲莉来到终于恢复宁静的小孩房。 「那么,客人请住这间房吧。不好意思,我们家没有多余的空间能当作客房……不过孩子们房间用的寝具比我们的寝室要好上很多喔。」 三个男孩并排躺在房间内,旁边恰好有个空隙勉强能让菲莉一个人平躺。不过孩子们在睡梦中左滚右滚,夫人举手一拍额头,喃喃说著:这下伤脑筋了。 「唉,这样不是办法啊,况且早上一定也很吵……该怎么办?我就在椅子上睡吧?我的床铺虽然压扁了有点硬,若不嫌弃,请客人您……」 「不会的,请别担心。我在家里平常也是和受伤的幻兽们挤在一起睡。这些孩子比幻兽要安静多了。早上我也会比孩子更早起来,请别介意。真的很谢谢您这么多的关心。」 「这样啊……那么,就祝客人一夜好梦。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叫我。」 菲莉低头向夫人道晚安。夫人留下亲切的笑容,转身离开。 确定男孩们都已经睡著后,托罗终于能从满是尘埃味的皮包中探出头。他像是要舒展筋骨,飞上房间的天花板。今天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却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他在窗帘后头找到一个不错的藏身位置,倒吊在该处。在这里应该能一觉到天亮吧。 菲莉伸出白皙的指尖轻轻磨蹭疲惫不堪的托罗的鼻尖。 「晚安了,托罗。今天也谢谢你了。」 『我的鲜花啊,愿你好梦。』 「晚安,库施那。祝你好梦。」 放下行囊,简单整理过装扮,菲莉平躺在床上。 就算长男把腿搁到她身上,她还是闭上眼睛,轻轻吐气。 不久后,平稳的梦乡造访小孩房。 * * * 话虽如此, 但蝙蝠本来就是夜行性动物。 当然身为烧瓶中的侏儒的亚种,托罗并不受蝙蝠习性的限制。 经菲莉创造的他本来就能配合菲莉的活动时间,在早晨自然清醒,在白昼四处飞行,在夜里安稳沉睡。但是像今天这样整天都待在皮包里的日子,蝙蝠的本性还是不由得躁动。 托罗认为稍微活动一下也不会挨骂,就这么从窗边飞起。小孩房的墙面上画著无数的涂鸦,再加上杂物散落一地,让整个房间看起来非常杂乱。但现在孩童们都已经沉睡。在落入梦乡的他们上方,托罗像是要发散白天时的怒气般盘旋著。 如果你们都是乖巧的好孩子,那我就能展现这精湛的飞行技术给你们瞧瞧了! 托罗不禁愤慨地想著。其实托罗并不讨厌和孩童们嬉戏,说是喜欢也不为过。毕竟他们都会率真地赞赏托罗,毫不吝惜给予掌声,托罗也觉得自己平日时常低落的威严也有所回升。但今天简直糟透了。说起来,自己的帅气程度会坠地涂泥,都是因为库施那有事没事就叫自己小不点。托罗烦闷地想著。 现在托罗在房内四处飞行,却也没听见那语带讥讽的阴郁嗓音。看来库施那很稀奇地今晚也睡著了。托罗得意地想著:那家伙虽然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是孩子们整晚的尖叫与欢呼肯定也让那对兔耳疲惫不堪了吧。现在还有活力的就只剩自己了。也许今后遇见类似的状况,就是自己一展身手的大好机会。托罗在期待之余先是眺望著天花板,又看向地面,在半空中翻滚画圆。不过就在他看著墙面上的涂鸦时,他的思绪开始往其他方向飘移。 虽然孩子们的嬉戏是很吵闹,但他们的冒险让托罗十分憧憬。 托罗试著拍打想像力的翅膀。 面对严苛冒险的勇者托罗;所向无敌的勇者托罗。 如果真能变成这样── 若有他上天下海的活跃,肯定能在各地发现许许多多的新种幻兽。幻兽们甚至会亲自来到传说勇者的跟前。如此一来,主人也不会再依靠那身分可疑的兔耳,会更加仰仗托罗的力量吧。 不过,真要问自己是不是讨厌兔耳,倒也没这回事。更重要的是,托罗的活跃值得享誉世间。不对,其实没没无闻也无所谓,无人知晓也没关系。其实托罗一点也不想要什么称得上勇者的名誉。 只是想著,如果自己拥有与传说中的勇者匹敌的力量。 不管主人遭遇什么危险肯定都能保护她。 有时也能对难得的旅途伙伴──兔耳伸出援手吧。 托罗不希望老是让人家保护。这样不行。那兔耳肯定也有他使不上力的时候。在那种时候,自己就得好好加油才行。然而,托罗却没有那样的力量。不行,不能像这样马上就放弃。托罗使劲摇了摇头。他肯定也有自己能办到的事才对。 没错。虽然现在并非如此,但托罗本来就是帅气的男子汉。 首先就从威吓开始练习吧。有些胜负不需真正交手也能获胜。 重新立定志向,托罗意气飞扬地抖动鼻翼,聚精会神。其实这招他从几天前就开始偷偷练习了。托罗自认熟练度已经称得上炉火纯青,但毕竟平常总有库施那的耳目在,托罗也不敢说练习已经十分充分。既然如此,现在正是好机会。托罗一甩翅膀静止。 在这瞬间,他撑大了嘴,展露他满怀信心,自评满分的威吓。 就在他的正前方,有一张孩童的脸孔。 托罗剎那间静止不动,穿著睡衣的男孩也浑身僵硬。一人与一只就这么有如雕像般静止在原处。但孩子惊讶地圆睁的双眼在数秒后倏地扭曲变形。托罗在四秒内就决定撤退,立刻钻进菲莉的皮包中。 男孩──三兄弟的小弟在下一个瞬间,发出了目睹世界末日般的嚎啕哭声。 「妈妈────!妈妈────!多姆?德金来了啦──────!」 不对,我不是什么多姆?德金──虽然托罗如此叫道,但他的话语只有菲莉和库施那能理解。大哭的小弟惊醒了长男和二哥。大概是从小弟号哭不止的反应察觉异状,刚才信誓旦旦声称不怕的两人也开始放声大哭。再加上刚才不管是被起来上厕所的小弟踩到,或是被二哥踢到都依然熟睡的菲莉也剎那间睁开眼睛。她飞快地挺起上半身,将手伸进皮包中,从托罗身旁抽出了纸张和笔。 「多姆?德金?难道真的存在吗!在、在哪里?请问在哪里!就算一眼也好,拜托让我亲眼看看!」 「你们几个究竟是怎么了?客人您还好吗?」 目睹菲莉兴奋的模样,夫人纳闷地问道。小弟、二哥、长男接连扑向母亲的怀中。随后来到小孩房的一家之主见到孩子们哭得像是婴孩,伸手依序摸了摸他们的头。 在惊醒全家的大骚动中,托罗只能在皮包中颤抖著等待天亮。 * * * 隔天,在哭累的男孩们再度落入梦乡时,菲莉品尝美味的早餐。 菲莉低头说著「谢谢两位的招待」,赠送一些家畜用的药品后,与两夫妇道别。转身看向一直挥著手的两人,菲莉也挥了挥手,迈步走在街道上。 一直到那户人家消失在视野中,菲莉双手抱胸,喃喃自语: 「结果还是没能亲眼确认多姆?德金的存在啊……到底能不能当作不确定幻兽多添增一项条目呢……虽然人家画了这幅画给我……」 菲莉低头看向小弟为她画的图。纸上画著他昨晚目睹的多姆?德金。菲莉盯著那有一双黑色翅膀,张著血盆大口的幻兽身影,歪过头。 「不过…………总觉得,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托罗忐忑不安地尽可能与她保持一段距离振翅飞行,内心祈求著菲莉别在幻兽书上添增多姆?德金的条目,更重要的是,别发现自己那丢人的练习。但就在他拍打著翅膀前进时,突然间传来彷佛正强忍著笑意的说话声。一股不好的预感涌现心头,托罗扫视四周。自菲莉的脚边,一道黑影倏地抽长。 『小不点啊,昨天晚上那回事──』 「…………!」 『别生气别生气。我不会取笑你,意图我也明白。这不是很值得称赞吗……不过啊,该老实说的还是得说清楚吧?是吧?』 「…………!」 托罗焦急地拍著翅膀,库施那愉快地继续对他细语。 菲莉在旁看著两人间的交流,默默想著:他们两个今天也玩得很开心呢。 黑暗之王的故事 7 左思右想,右思左想,想到最后黑暗之王渐渐生气了。 说起来,贵为黑暗之王的自己,为什么必须为这种事烦恼啊? 那少女简直莫名其妙。未经同意就突然闯进城里,最后居然要求比任何人都尊贵的国王跟她一起走,这究竟是哪门子的道理?这可不是区区毒虫可以随口提出的请求。虽然这座城堡只是国王一时兴起决定的住处,但是国王相当中意这地方才会守护城堡不让人类进犯。然而,为何尊贵的国王得离开王座?那啰嗦的人类该明白自己的分寸。没错,国王不可能跟她一起去。 在烦人的少女离去之后,城堡将再度被黑色荆棘层层覆盖吧。 传闻中恐怖魔王的栖身之处,肯定不会再有其他人造访。 最后孤伶伶的国王就会永远独居在黑暗之中。 国王拾起少女新撒下的花朵,最后喃喃说道: 「噢────原来如此。」 国王发现了。其实国王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他非得独自待在这地方的理由,其实一个也不存在。 左思右想,右思左想,想到最后黑暗之王渐渐生气了。 说起来,贵为黑暗之王的自己,为什么必须为这种事烦恼啊? 那少女简直莫名其妙。未经同意就突然闯进城里,最后居然要求比任何人都尊贵的国王跟她一起走,这究竟是哪门子的道理?这可不是区区毒虫可以随口提出的请求。虽然这座城堡只是国王一时兴起决定的住处,但是国王相当中意这地方才会守护城堡不让人类进犯。然而,为何尊贵的国王得离开王座?那啰嗦的人类该明白自己的分寸。没错,国王不可能跟她一起去。 在烦人的少女离去之后,城堡将再度被黑色荆棘层层覆盖吧。 传闻中恐怖魔王的栖身之处,肯定不会再有其他人造访。 最后孤伶伶的国王就会永远独居在黑暗之中。 国王拾起少女新撒下的花朵,最后喃喃说道: 「噢────原来如此。」 国王发现了。其实国王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他非得独自待在这地方的理由,其实一个也不存在。 左思右想,右思左想,想到最后黑暗之王渐渐生气了。 说起来,贵为黑暗之王的自己,为什么必须为这种事烦恼啊? 那少女简直莫名其妙。未经同意就突然闯进城里,最后居然要求比任何人都尊贵的国王跟她一起走,这究竟是哪门子的道理?这可不是区区毒虫可以随口提出的请求。虽然这座城堡只是国王一时兴起决定的住处,但是国王相当中意这地方才会守护城堡不让人类进犯。然而,为何尊贵的国王得离开王座?那啰嗦的人类该明白自己的分寸。没错,国王不可能跟她一起去。 在烦人的少女离去之后,城堡将再度被黑色荆棘层层覆盖吧。 传闻中恐怖魔王的栖身之处,肯定不会再有其他人造访。 最后孤伶伶的国王就会永远独居在黑暗之中。 国王拾起少女新撒下的花朵,最后喃喃说道: 「噢────原来如此。」 国王发现了。其实国王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他非得独自待在这地方的理由,其实一个也不存在。 左思右想,右思左想,想到最后黑暗之王渐渐生气了。 说起来,贵为黑暗之王的自己,为什么必须为这种事烦恼啊? 那少女简直莫名其妙。未经同意就突然闯进城里,最后居然要求比任何人都尊贵的国王跟她一起走,这究竟是哪门子的道理?这可不是区区毒虫可以随口提出的请求。虽然这座城堡只是国王一时兴起决定的住处,但是国王相当中意这地方才会守护城堡不让人类进犯。然而,为何尊贵的国王得离开王座?那啰嗦的人类该明白自己的分寸。没错,国王不可能跟她一起去。 在烦人的少女离去之后,城堡将再度被黑色荆棘层层覆盖吧。 传闻中恐怖魔王的栖身之处,肯定不会再有其他人造访。 最后孤伶伶的国王就会永远独居在黑暗之中。 国王拾起少女新撒下的花朵,最后喃喃说道: 「噢────原来如此。」 国王发现了。其实国王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他非得独自待在这地方的理由,其实一个也不存在。 左思右想,右思左想,想到最后黑暗之王渐渐生气了。 说起来,贵为黑暗之王的自己,为什么必须为这种事烦恼啊? 那少女简直莫名其妙。未经同意就突然闯进城里,最后居然要求比任何人都尊贵的国王跟她一起走,这究竟是哪门子的道理?这可不是区区毒虫可以随口提出的请求。虽然这座城堡只是国王一时兴起决定的住处,但是国王相当中意这地方才会守护城堡不让人类进犯。然而,为何尊贵的国王得离开王座?那啰嗦的人类该明白自己的分寸。没错,国王不可能跟她一起去。 在烦人的少女离去之后,城堡将再度被黑色荆棘层层覆盖吧。 传闻中恐怖魔王的栖身之处,肯定不会再有其他人造访。 最后孤伶伶的国王就会永远独居在黑暗之中。 国王拾起少女新撒下的花朵,最后喃喃说道: 「噢────原来如此。」 国王发现了。其实国王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他非得独自待在这地方的理由,其实一个也不存在。 左思右想,右思左想,想到最后黑暗之王渐渐生气了。 说起来,贵为黑暗之王的自己,为什么必须为这种事烦恼啊? 那少女简直莫名其妙。未经同意就突然闯进城里,最后居然要求比任何人都尊贵的国王跟她一起走,这究竟是哪门子的道理?这可不是区区毒虫可以随口提出的请求。虽然这座城堡只是国王一时兴起决定的住处,但是国王相当中意这地方才会守护城堡不让人类进犯。然而,为何尊贵的国王得离开王座?那啰嗦的人类该明白自己的分寸。没错,国王不可能跟她一起去。 在烦人的少女离去之后,城堡将再度被黑色荆棘层层覆盖吧。 传闻中恐怖魔王的栖身之处,肯定不会再有其他人造访。 最后孤伶伶的国王就会永远独居在黑暗之中。 国王拾起少女新撒下的花朵,最后喃喃说道: 「噢────原来如此。」 国王发现了。其实国王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他非得独自待在这地方的理由,其实一个也不存在。 左思右想,右思左想,想到最后黑暗之王渐渐生气了。 说起来,贵为黑暗之王的自己,为什么必须为这种事烦恼啊? 那少女简直莫名其妙。未经同意就突然闯进城里,最后居然要求比任何人都尊贵的国王跟她一起走,这究竟是哪门子的道理?这可不是区区毒虫可以随口提出的请求。虽然这座城堡只是国王一时兴起决定的住处,但是国王相当中意这地方才会守护城堡不让人类进犯。然而,为何尊贵的国王得离开王座?那啰嗦的人类该明白自己的分寸。没错,国王不可能跟她一起去。 在烦人的少女离去之后,城堡将再度被黑色荆棘层层覆盖吧。 传闻中恐怖魔王的栖身之处,肯定不会再有其他人造访。 最后孤伶伶的国王就会永远独居在黑暗之中。 国王拾起少女新撒下的花朵,最后喃喃说道: 「噢────原来如此。」 国王发现了。其实国王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他非得独自待在这地方的理由,其实一个也不存在。 左思右想,右思左想,想到最后黑暗之王渐渐生气了。 说起来,贵为黑暗之王的自己,为什么必须为这种事烦恼啊? 那少女简直莫名其妙。未经同意就突然闯进城里,最后居然要求比任何人都尊贵的国王跟她一起走,这究竟是哪门子的道理?这可不是区区毒虫可以随口提出的请求。虽然这座城堡只是国王一时兴起决定的住处,但是国王相当中意这地方才会守护城堡不让人类进犯。然而,为何尊贵的国王得离开王座?那啰嗦的人类该明白自己的分寸。没错,国王不可能跟她一起去。 在烦人的少女离去之后,城堡将再度被黑色荆棘层层覆盖吧。 传闻中恐怖魔王的栖身之处,肯定不会再有其他人造访。 最后孤伶伶的国王就会永远独居在黑暗之中。 国王拾起少女新撒下的花朵,最后喃喃说道: 「噢────原来如此。」 国王发现了。其实国王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他非得独自待在这地方的理由,其实一个也不存在。 左思右想,右思左想,想到最后黑暗之王渐渐生气了。 说起来,贵为黑暗之王的自己,为什么必须为这种事烦恼啊? 那少女简直莫名其妙。未经同意就突然闯进城里,最后居然要求比任何人都尊贵的国王跟她一起走,这究竟是哪门子的道理?这可不是区区毒虫可以随口提出的请求。虽然这座城堡只是国王一时兴起决定的住处,但是国王相当中意这地方才会守护城堡不让人类进犯。然而,为何尊贵的国王得离开王座?那啰嗦的人类该明白自己的分寸。没错,国王不可能跟她一起去。 在烦人的少女离去之后,城堡将再度被黑色荆棘层层覆盖吧。 传闻中恐怖魔王的栖身之处,肯定不会再有其他人造访。 最后孤伶伶的国王就会永远独居在黑暗之中。 国王拾起少女新撒下的花朵,最后喃喃说道: 「噢────原来如此。」 国王发现了。其实国王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他非得独自待在这地方的理由,其实一个也不存在。 第7话 狼或人 镜面般的满月下,有如剪影的黑色城堡内回响著女性的哭泣声。 听见那悲伤已极的声音,菲莉停下脚步。就夏末而言太过冰凉的风吹拂著她白色的头纱。 她的视线从皎洁灿亮的圆月往下挪,注视著矗立于山中的黑色城堡。牢固城堡有陡峭山壁守护背后,看起来并非为了舒适居住,而是为了抵抗侵略者所建造的堡垒。环绕城堡四周的厚实城墙弹开山中强风,彷佛拒绝他人造访般将那强风送向站在门前的旅人。 打著圆钉,升降锁链卷起的城堡正门现在沉默有如古井井底。在那厚重的木门另一侧,哭声持续回荡。若是一般的旅行者大概会以为城堡中有位以泪洗面的女性吧。想像著她也许失去了心爱的丈夫或子女,那哀戚的哭泣声也许甚至会让人一时之间感到同情吧。不过,菲莉很明白。 那不知歇息的哭泣声并非出自人类。 「…………报丧女妖。」 菲莉喃喃自语。她脚边的黑影抽长升起,转变为有如稻草人般的修长人形。一双兔耳彷佛寻找著哭声来向般左右转动,库施那对菲莉问道: 「报丧女妖是属于妖精种的幻兽吧?这哭声还真是不禁令人为之动容啊。不过她们究竟是为何哭得如此悲伤?」 「据说报丧女妖会在当地的古老家族中有成员死期将近时哭泣。她会为了即将死去的人而哭泣……究竟是谁正面临死亡呢?」 没有人能回答菲莉的低语。她注视著城堡好半晌,突然挪开了视线。荒凉的山丘上有一条苍白如蛇腹的蜿蜒道路。不时隐没在树林之间的道路一路通往山脚下,延伸至数百条的小径与阶梯状的葡萄田。有如一块块地砖般的广大葡萄田的另一头,一栋栋以薄木板制成的白色民房如羊群般紧紧依偎。在那之间有数点不时微微晃动的火光。 「…………那是火把的光吧。有不少人现在还醒著。看来传闻并非道听涂说。」 「嗯,看来是这样……不过,还是要去一趟才行。」 菲莉表情阴沉地点头,缓缓迈开步伐。 背对著哭声回响的城堡,她走进山中。也许是平时就常有人经过,山间的道路十分平整,尽管在夜里,只要小心行走就不怕跌倒。自头顶上茂密枝叶的空隙流泻的月光化作无数的圆点照亮灰色的道路。那一束束的光亮在黑暗中有如无数的银针。 菲莉并未加紧脚步,仰赖著那些微弱的光源而前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奇异的声响。 在无人的林间山路,突然间传来了悠悠拍手的声响与忧伤轻柔的挽歌。那声响与节奏规律的脚步声彼此重叠。那听来有点古怪的节拍让菲莉蹙起眉心。脚步声轻盈而急促,步幅感觉格外地短。彷佛黑暗中有一群孩童正列队行走般。 菲莉停下脚步。不久后,在平缓蜿蜒的道路前端,出现一群远比人影要矮小的娇小身影排列成异样的队伍。 「那是──…………库施那。」 「知道了。」 库施那剎那间明白菲莉的用意,伸长了黑影。柔软而强韧的黑色藤蔓支撑著她的脚底,菲莉抓住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吃惊的托罗从皮包中探出头来。菲莉爬上树后便轻抚著托罗的头,屏息注视著下方的道路。 一支小小的送葬队伍经过下方。 头戴红帽,身穿黑衣的小矮人们成群结队,那队伍的中心处高举著一具棺材。虽然他们的身高娇小有如仔猫,但脸庞都像是成人般。他们步伐整齐地前进的模样,就像是人类的送葬队伍的缩小版。 庄严的队伍无声地前进。为了不让他们听见,菲莉压低声音。 「…………是妖精的葬礼。」 月光照亮了他们郑重其事地高举著的棺材。棺材中装著一具木雕的男性人偶,但是人偶的脸部被敲烂而无法分辨五官。皎洁的月光近乎残酷地照亮了那遭到残酷破坏的脸庞。 最后妖精们的送葬队伍远去,库施那将菲莉抱在怀中,从树上跳下至地面。揽著不知正沉思著什么的菲莉,库施那纳闷地喃喃说道: 「居然是『妖精的葬礼』,这下子又撞见稀奇的光景了……话说,他们应该没有所谓的寿命才对啊。」 「那不是他们的葬礼。妖精们有时不知为何会制作与近日内注定会死的人物相像的木雕人偶,用那个人偶举办葬礼……不过,刚才的人偶没有脸。」 究竟是为什么?菲莉喃喃低语,自库施那的手臂中回到地面上。也许是因为感到不安,托罗溜出皮包后伏在菲莉的头纱上。菲莉的白皙指尖再度轻抚著他的头。库施那的粉红色鼻头微微颤动,耸了耸肩。 「哎呀呀,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幻兽的『死的预兆』居然两种同时出现……这下可以确定是不祥的兆头啦。那谣言也没办法不当一回事了。」 「是啊,库施那。有什么不太对劲。也许真的……」 菲莉点头。她之所以改变了原本预定的旅途路线而来到这村庄,是因为在附近的城镇听闻了某个传闻。 「也许真的有幻兽在这一带杀人。」 传闻中,居住在荒凉山丘的领主的领地中,年轻女子接连失去行踪。 谁也不曾亲眼见过的犯人,据说是巨大且凶暴的野兽。 * * * 沿著网格般将葡萄田分割成一块块的阶梯一路往低处走,菲莉抵达了村庄。 浮现于夜色中的是以薄木材加工建造的民房,以及铺设了细石的道路,可以感觉到这村庄的生活有著金钱上的余裕。似乎也没有遭领主课加重税,是座看起来相当富足的村落。不过,村里充满了异样紧张的气氛。 环绕著村庄的老旧高大栅栏的入口处站著一名手持火把的青年。在夜里也提高戒心看守著出入口的模样,彷佛村里有重要人物死去,或者是附近有流行病开始蔓延。 菲莉走近以狐疑的眼神看著她的青年,从领口处取出银制膏药盒让他看见。他的视线在菲莉年幼的容貌与古龙的纹章以及趴在头纱上的蝙蝠三者之间游移,惊讶地睁圆了眼。 「那个纹章、头纱还有……蝙蝠?……你是幻兽调查官?为什么来到这里?」 「不好意思在夜里打扰。请别太介意我头上这孩子。我虽然不是幻兽调查官,但身分是拥有同样权限的幻兽调查员,名叫菲莉?埃赫纳。在旅行途中听闻有年轻女性接连失踪的传闻,认为自己也许能有所贡献而来到此处。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有啊,当然有啊!幻兽调查官……呃,调查员能来到这里,真是太幸运了。我们其实也一直在怀疑那怪物也许是幻兽的可能性。来,请往这边走。」 高举著火把的青年领著菲莉进村。他带著菲莉来到一间依然灯火通明的仓库般的平房。他说这里原本是村民们共用的猎人小屋。 走进小屋后,首先看见的是挂著复数猎枪的墙面,除此之外还挂著猎物的毛皮或角当作装饰。在提灯的光亮中浮现形状复杂的阴影,散发著温热的光泽。 目睹菲莉的出现,围绕著桌子的男人们疑惑地抬起脸。在处理猎物用的平台下小睡的男人也跟著爬起身。带领菲莉来此的青年向聚集在猎人小屋内这群年龄不一的男子们告知菲莉的身分。在听得出好意的骚动声中,一位体格特别精壮的年轻人代表众人迎向菲莉。 「初次见面,我叫飞利浦。我代替身为村长的父亲,担任这些人的代表。其实领主之子雷纳德大人才是最大的指挥官,不过他现在人在城内。你愿意的话,明天我就介绍他给你认识。这次真的很感谢你的到来。」 「非常谢谢您。我是幻兽调查员,名叫菲莉?埃赫纳。事不宜迟,可以告诉我这座村庄里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然好……野兽的祸害是从数个月前的夜里突然开始。」 飞利浦如此起了头。他说野兽的袭击始自明月照耀的某个夜里。 一位少女前往森林中摘取为了拜访祖母所需的花朵,就这么一去不回。 在少女失去行踪的森林中,遗留有染血衣物的碎片以及无数的爪痕。数天后,另一个少女消失了。现场同样留下了类似狼的野兽爪痕。同样的事件每隔数天到数周不断持续著。直到某一天,一对兄妹在从镇上归来的半路上遭到袭击,获救的哥哥终于目击了野兽身影。 他说那是一匹与狼很类似,长著狰狞尖牙的巨大野兽。 在这之后,村民们为了猎杀野兽而用尽了各式各样的手段。在村民们的请求下,领主也从城里拨出人员与武器,由领主的儿子带队指挥,负责处理野兽造成的灾害,但野兽彷佛看穿了村民们的所有计策般从未在众人面前现身,也从未踩中陷阱。 然而遇害者人数仍然不断增加。 「不久前,村外小屋被撞破,那户人家女儿的房间里只剩下血迹……不知那头野兽究竟要戏弄我们到什么时候。」 「原来如此……看来至少野兽拥有判读人类的行动并出其不意的智能。感谢您提供宝贵的消息。除此之外……虽然这对各位而言也许难以启齿,但如果可以,我想请教野兽的齿型以及遇害者身躯损伤的相关状况。」 「呃,这个喔……你想问的是咬痕吧?但是女孩们的尸体一具也没找到。」 「没有找到尸体?」 飞利浦这句话让菲莉微微挑起眉梢。不在猎杀现场大啖猎物血肉而特地带走的野兽不多。虽然也有可能是为了搬运到幼兽待哺的巢穴,但所有的遇害者都被带走未免太不合常理。 飞利浦也摇头说理由谁也不晓得,随后真心诚意地请求: 「所以我们认为女孩们也有可能还活著,正四处搜索。我希望幻兽调查员大人也能参与我们的搜索。如果对方是幻兽,我们一点知识都没有。也许野兽留下的某些痕迹只有你能察觉。」 「我明白了。请让我也一起参加野兽的搜索行列。我会祈求各位遇害者的平安,尽我的一份微薄之力。」 「真是太好了。这就拜托你了……不过,今天也已经晚了。接下来就只剩守夜人的轮班而已……虽然这村里没有旅舍,希望你不嫌弃来我家过夜,不知道你觉得如何。妻子和父母一定也会欢迎你的。」 「感谢您的好意。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不知可不可以……」 「是什么事?」 飞利浦歪过头。菲莉一瞬间闭上那蜂蜜色的眼眸,再度睁开。她的脸庞转向任凭来自山头的冷风吹入室内的窗口。从那敞开的对开木窗,可看见远方有如剪影般的高耸尖塔。静静地眺望那情景,菲莉问道: 「请问城里的哭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野兽与城堡有任何关系吗?男人们显得莫名其妙。但是其中一人,戴著陈旧布帽的男人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 「城里的声音……我记得雷纳德大人说过,是住在城里的妖精发出的哭声。但我记得在好几个月前就已经听得见了。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因为实在太诡异了,我记得很清楚。」 「已经这么久了吗……我明白了。真的很谢谢您。」 菲莉深深低下头。回答的男子尚未摆脱疑问般缓缓点头。 在男人们的目送下,跟随著飞利浦的脚步,她离开了猎人小屋。在村中迈步前进时,半边身躯融入黑暗的库施那出现在菲莉身旁。 『你刚才说过,报丧女妖是在人死前才会哭泣吧?』 「对,照理来说是这样……在家里有人不久后就会死去时……然而这里的报丧女妖却已经持续哭泣了好几个月……『妖精的葬礼』的人偶也没有脸。」 菲莉轻咬住下嘴唇,低声说出结论。 「看来是因为某些原因────扰乱了他们的『死亡预告』。」 那究竟代表何种意义,现在的她还不明瞭。 * * * 男人们说在上午时要进行小规模的「狩猎」。但菲莉向众人说明她认为现在还不到毫无头绪地地毯式寻找野兽的阶段,并未参加「狩猎」,而是前去拜访各遇害者家属询问年轻少女消失后的状况。也到了最近遭到野兽闯入的民房,得到家主的许可进入现场观察事件的痕迹。测量爪痕的长度,并将体格、叫声、足迹的大小记录在纸上。 结束一连串的情报搜集后,菲莉在脑海中整理著条件。她一面咀嚼村民赠送的面包一面快步走在路上。 「和狼相较之下显然体格太大了……而且也有两脚站立的目击证言。太过熟知人类的行动模式,不过鸣叫声与习性几乎与狼相同……符合这些条件的『幻兽』是……」 菲莉一面思索一面结束用餐,转而前往狩猎归来的村民齐聚的聚会所。 走进聚会所内,菲莉的表情倏地紧绷而僵硬。蜂蜜色的眼眸在剎那间失去情感。 聚会所的地面上,排列著大量狼的尸体。 聚会所内的墙面和天花板涂著白色灰泥,虽然宽敞但装饰简朴而有种空洞的印象。也许是祭典时会用上,天窗镶著已经骯脏且工艺拙劣的彩色玻璃。地面铺著大小不一的扁平石板,石板间的空隙则以石膏填平。现在地面上摆了一张偌大的毛毯,上头堆叠著多达数十匹狼的尸体。 有的尸体头部残缺,有的则是肺部被猎枪射穿。来自天窗的金色或红色的灰暗光线流泻在狼群们发白的眼珠与直直伸出的舌头。 在那令人作呕的浓烈血味之中,菲莉迈出步伐来到飞利浦身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野兽,我们只要发现有狼就猎杀。如果在这之中恰巧包含了那头怪物就好了。」 「聚集在这里的尸体全部都与一般的狼体格相同,野兽不在这之中。为什么要做这种无益的杀戮?」 「因为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了。也许这之中有某一只到了夜里就会变大攻击年轻女孩。毕竟这么久都抓不到,会这么想也很正常吧?」 「兽型能自由伸缩的幻兽没有前例。况且如果真有那种能力,在人类入侵地盘的时候他就应该变形了。」 「专家的意见是很宝贵啦,但我们不想留下任何一点可能性。」 「难道您真的认为,杀戮这些普通的狼会让事态有任何好转吗?」 「没有益处也无所谓。就那样束手无策坐等女孩们一个接一个被掳走,我们已经累了。能做的事全部都做。虽然我们希望你帮忙找出那野兽,但别阻止我们要做的事。或者是你早点抓住那头野兽。」 飞利浦烦躁地拋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加入正要搬运尸体的男人的行列中。当男人们在吆喝声中一同拉起毛毯,满溢而出的血在地面上画出数条断断续续的红线。好几双的靴底将落在地上的兽毛与肉块踩碎塞进地面的隙缝中。 飞利浦手拉著毛毯,头也不回地对菲莉说: 「雷纳德大人今天比较晚。在午后的狩猎开始之前会帮你介绍,你再多等一下。狩猎……你不愿意的话,至少参加巡逻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需要有牺牲品吧。」 『说穿了只是泄愤罢了。放弃思考把目标放在杀光森林中所有的狼,就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做些有益的事。哎呀呀,人总是愚昧啊。同时因此无辜遇害的,无论哪个时代总是些手中没有武器的弱势。』 「……他们的想法我明白了,那么我也得做我该做的事。我们走吧。」 菲莉对著脚边窃窃私语的黑影如此低声说道,跟在搬运尸体的男人们身后走出聚会所。 狼的尸体被装到运货马车上,运向自森林通往城堡的道路。每当马车颠簸震动,血就滴落在路面上。马车在道路半途停下,男人们再度抓著毛毯将尸体卸下。在距离道路不远处,有个地方的树似乎因为暴风而倒了一片,男人们将尸体搬进那形似广场的空间。 在广场上,有一个为了丢弃尸体而挖掘的深坑。 在坑中过去的尸体已经层层堆叠。下层的狼尸腐败的身躯在层层尸体的重量挤压下失去原型,只剩毛皮。若事先剥下毛皮还能换几许金钱,但现在正值葡萄的收获期,再加上狩猎本身也需要人力,村中似乎无法拨出人手负责。狼群们就这么不为了任何实质理由,也并非为了任何金钱利益,尸体一层又一层堆叠在坑中。 每当毛毯倾斜,新的尸体落入坑中,就传来腐肉被压溃,骨头被挤碎的恶心声响。菲莉以阴郁的表情凝视著大批苍蝇同时窜起的情景。也许是察觉到她的表情,卷发的男人来到她身旁解释将尸体扔在这洞中的理由。 「我们打算等这个洞装满了,再放火烧掉。想说在那之前野兽也许会被这个气味吸引,跑到这里来。」 「我想在那之前不好的疾病会先从洞里传出来……得尽快解决才行。」 菲莉握紧了合花楸木的手杖,对著那一脸困惑的男人行礼,离开此处。菲莉移动到广场的侧边,趁著人们不注意时悄悄溜进树林之间。她走向森林的深处,在幽暗冰凉的树荫中前进。 菲莉的厚实皮靴鞋底踩过腐败叶片层层堆积的柔软地面。拒绝人的接近并欢迎植物种子的地面因为鲜少有人经过而不易步行。但菲莉找出兽径后,踏著习于行走山林的步伐沿著兽径前进。 「居然离这么远了还能感觉到空气不对……真的得尽快解决才行。」 『真是糟透了啊。臭得难以忍受。森林的恶意几乎叫人喘不过气。』 遭到人类屡次侵犯,无辜的狼群屡次流血的幽暗森林中,充满著彷佛紧贴著肌肤的敌意。在树林之间充斥著尸臭味与怨恨的诅咒声,就好像置身于那个狼尸层层堆积的坑底。 菲莉轻抚过留有弹孔与血迹的树干,继续前行。彷佛她自己也是一只动物般沿著兽径前进。突然间,她停下脚步。 头纱上的托罗发出警告声。同一时间,幽暗树林间亮起了发光的眼睛。 她的周围开始发出低嗥声。 突然间,灰色的狼群已经将菲莉团团包围。 「──────各位的首领是谁?」 菲莉毫无惧色地问道。但狼群只是以低吼声回应,压低头部摆出准备直扑猎物的姿势。那看似细瘦却强而有力的脚弯曲,眼看就要蹬向地面。在这瞬间,森林中的黑影描绘出不祥的消瘦人影,单膝跪在菲莉身旁。摇晃著那双可爱的兔耳,库施那浑身散发出惊人的威压感震慑狼群。 狼群立刻蹬地向后跳开拉开一段距离,迟疑地低声嘶吼。发现菲莉的头纱上有只张牙舞爪的蝙蝠,让它们更加困惑了。 就在狼群就要离去前,菲莉对著一只年轻的公狼伸出手。见狼再度低吼,库施那轻声咂嘴。 「库施那,别动。不会有事的。」 菲莉如此制止他,伸手轻抚年轻公狼的头。他的低吼声渐渐平息,姿势也放松了警戒。突然间,狼惊觉有异般摇动耳朵,高高仰起头。同一时间,所有狼都转向同一方向。 在他们的视线所指之处,彷佛要遮蔽阴郁的漫天乌云,黑影般的树枝茂密交错。在那后方微微隆起的地面上,一匹年老的灰狼立于该处。它的身影虽然彷佛与灰暗的天空融为一体,同时也散发著让人无法挪开视线的威严。 菲莉静静向前迈步。摇曳著白色头纱,她对著灰狼深深垂下头。她并未抬起脸,就这么对狼群的首领说道: 「人类惧怕掳走女孩的野兽,正在森林中狩猎。这样下去,您的一族恐怕将被猎杀殆尽。请暂时躲到山中深处人类无法造访的场所。我向您保证,我会在数天内解决这个问题。」 ………………………………………咕呜呜! 历经漫长的沉默后,留下短促的低吼声,灰狼转身离去。无数沙沙的脚步声环绕著菲莉。敏捷地蹬地飞驰,狼群奔驰离去。 他们化作一阵灰色的风,消失在森林的深处。 菲莉轻吐出一口气,僵硬的身躯随之放松。库施那伸手轻捻笔挺的胡须。 「还真有一手。这样一来无谓的死伤也会减少吧。」 「太好了。能让他明白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这么大的森林的狼群首领,一定能理解人的话语。不过,偶尔也有完全不听人说话的孩子就是了。」 「…………我的鲜花啊,你该不会想说你其实没什么自信吧?」 「嗯,其实我也说不准,不好意思。好痛!」 库施那用影子轻弹少女的额头。磨蹭著发红的痕迹,菲莉为了走出森林而迈开步伐。她朝著树林较稀疏的方向前进,突然间停下脚步。 在她的眼前有一颗染血的灰色毛球落在地面上。前脚被轰飞的仔狼已然丧命。菲莉跪在地面上,轻抚著那凌乱的毛皮。 「………真可怜。抱歉,没能赶在你死掉前解决。」 菲莉双手交握,闭上眼睛,开始静静地为仔狼祈祷。 睁开眼睛后,她开始空手挖掘地面。任凭泥土和血液沾染身上衣物,她温柔地抱起了仔狼的身躯,埋葬在坑洞中。目睹那情景,库施那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这么做真稀奇。动物的尸体放著别管不就好了?』 「如果是平常,就算我不做任何事也会有小动物和虫吃掉这孩子的身体,让他正常回归自然吧。但现在如果村里的人发现了这孩子,一定会把他扔进那个坑洞里……那个堆满尸体的坑洞里,只装满了怨恨和悲伤,那样未免太让人难过了。」 埋葬仔狼后,菲莉再度短暂祈祷。只拂去染血的衣物上的泥土后,她再度迈开步伐。踩断树枝的声响从她身旁传来。头纱摇曳,菲莉转头一看。下一个瞬间,自林中冲出的人影将她按倒在地面上。 「────────!」 「你快逃!马上就离开!」 冲上前来将菲莉压倒的青年如此叫道。戴著高级皮手套的偌大手掌盖住她的小手。隔著手套还是感觉到对方的尖锐指甲陷进自己的掌中,让菲莉睁大了眼。但在下一个瞬间,突如其来的一阵猛烈力道弹飞了他。 菲莉站起身,看见数道蛇一般的黑影将一名青年吊在半空中。青年身穿骑马用的吊带裤与皮背心,加上打磨光亮的靴子,虽然并非豪华的正装但显然出自富贵人家。菲莉连忙抓住了正不断抖动的黑影的边缘。 「库施那、库施那!不可以!」 「我的鲜花,你大可放心。我只是非常冷静且精准地勒紧他的全身,绝不有碍性命。」 「什么冷静,你这个很痛的!啊,托罗也停下来啊!」 在库施那不情不愿地松开黑影的同时,刚才从头纱上摔落的托罗像是要给予最后一击般冲向青年。蝙蝠的翅膀猛拍向脸,有著一头黑色卷发的青年向后退开。戴著皮手套的手连忙压住凌乱的长发遮掩耳朵后,他再度定睛打量菲莉。与那黝黑肤色十分相衬的明亮灰色双眼中,浮现了明显的焦急。 「你……你不可以待在这种地方。现在马上就逃走!」 「…………那个,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谁不重要!你是幻兽调查员对吧?求求你,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波及到你!」 「雷纳德大人?」 突然间听见人声呼唤,菲莉与青年抬起了脸。看来菲莉不知不觉间已经很靠近山间道路了。放声呼唤的老人似乎正牵著载货马车从城堡的方向要回到村庄。 他挺直了背脊,一头雾水地看著站在树林中的两人。老人口中名为雷纳德的青年倏地站起身,像是要掩饰可疑行迹般假咳一声。 「啊,嗨。怎么了吗,乔治?」 「也没什么大不了……刚才我送城堡里厨房要的牛奶过去。不过雷纳德大人应该正在带队指挥狩猎吧?我想现在大家都在找您喔。」 「没什么,嗯,只是听飞利浦说幻兽调查员来到村里。我在森林里找到她,因为森林里太危险,想带她走到外头……对了,乔治,可以把这个人带到村门口吗?她说她要离开村子了。」 「请稍等一下,我还没有要回去啊。您到底在说些什么?」 「拜托你别这么说。总之回去就对了,明白了吗?」 「雷纳德大人?」 「我知道,我知道。等一下,我现在就去大家那边。听好了,你快点回去。」 青年虽然走向老人所在的道路,但屡次欲言又止地回头望向菲莉。最后他像是放弃了似的仰头看天,冲到道路上,沿路奔向村庄的方向。留在原处的老人对菲莉投出了询问意图的眼神。菲莉再度强调自己还没有要离开。库施那在她耳畔以不悦的语气耳语。 『那年轻人……应该是领主的儿子吧。突然是怎么回事?居然敢对我的鲜花毛手毛脚,全身骨头没折断到一根不剩算他幸运……不过,居然要你逃走啊。看来事有蹊跷。』 「那个人的眼神感觉很善良就是了……嗯,我想你说的没错……况且我也已经知道事件背后藏著某些秘密了。」 就算还没有要离开,难得遇见了就送你回村吧──老人和善地如此说道。菲莉接受他的好意,坐到载货台上回到了村中。向老人道谢,在森林的入口处下了载货台后,她再度仰望天空。直瞪著以灰色天空为背景,耸立于山间有如一道黑影的城堡,接著说: 「因为野兽那样聪颖,而报丧女妖仍旧哭泣啊。」 * * * 下午的狩猎最后连一匹狼都没找到。兽群的消失虽然让男人们感到几分诡谲,但还是无法完全舍弃这也许是某种吉兆的可能性。他们在雷纳德的指示下,格外缜密地设定了巡逻的路径,神色不安地结束了这一天。 太阳像是被山林吞噬般自天空消失,偌大的明月升起后,村庄便沉入了有如清水般澄澈的夜色中。男人们举著火把开始在铺著细碎石子的白色道路上巡逻。虽然他们为防范未然而每天竭尽心力,但牺牲者依然不停出现。菲莉举著村民给她代替火把的提灯在村中巡逻的同时,不断思索著这一点。 「上个女孩是在数星期前被抓走的。就时间来看差不多该出现下一个遇害者了。」 『是啊。尽管调查员来了,恐怕也不会因此停止吧。如果真能停下来,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牺牲。』 菲莉短促点头回应库施那这番话。她以眼角余光观察著男人们可趁的时机,渐渐远离原本预定的巡逻路线。 在四下无人之时,菲莉以上衣袖子遮住提灯的光亮。 她让身影隐没在黑暗中,跑向森林的入口处。 虽然月光不若昨天那般明亮,但视野依旧相当好。月光投落无数圆点,洒在灰色道路上。她重新取出提灯,让橘色的光芒泼洒向四周,在光芒包围中迈步前进。库施那在她耳边低声忠告: 『我的鲜花啊,这样真的好吗?野兽的尖牙恐怕就如你所说,正寻求著下一位牺牲者。而现在就有一位年轻女孩独自走在森林里啊。』 「这倒是没关系。用不著担心。」 『还真有自信啊。我的你只是一朵孱弱的花,有何根据这么说?』 「因为在夜里你是最强的。」 『……原来如此?唔嗯,虽然相信我是理所当然,但可别轻忽大意了。如果你有个万一,那可就太迟了……唔嗯,那样未免也太迟了。』 「嗯,谢谢你,不过没问题的……况且我还有托罗陪在身旁啊。」 托罗自皮包中探出头来,菲莉轻搔著他的下巴。托罗像是要让她安心般使劲点头。库施那轻哼一声,再度融入黑影之中。 好一段时间,菲莉默默步行。提灯的灯火为四周的树照出鬼魅般的影子,她领著那些影子在树林中前进。狼群们离去之后的森林异样静谧,只有树叶与枝丫的摩擦声轻柔地扰动空气。然而在这片声响中,渐渐浮现了异样的声音。 柔和而悲伤的挽歌与步幅狭小的脚步声,自道路的另一头渐渐靠近。 库施那立刻以黑影包覆提灯遮蔽光芒,将菲莉的身子推到树上。她屏息静候,与之前相同的「妖精的葬礼」来到了眼前。庄严肃穆的送葬队伍徐徐前行。菲莉不让妖精们发现,悄悄地确认了棺材中的人物容貌后,低声说道: 「…………果然还是没有脸。」 今天人偶的脸同样被敲烂了。恐怕这队「妖精的葬礼」就如同报丧女妖的哭声,每天晚上都不断重复发生吧。因为无法正确执行将死之人的葬礼,妖精们的送葬队伍就只能夜夜出巡。 在他们通过之后,菲莉回到地面上。紧抿著嘴唇整理思绪后,轻拉库施那的长黑袖。 「…………库施那,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嗯?怎么啦,我的鲜花?只要我的你开口,心愿要许几个都无所谓。」 菲莉在他的长耳边窃窃私语。像是要打断她的话语般,传来了其他的脚步声。来自城堡的方向,急促蹬地的蹄声快速靠近。 菲莉拂去包覆提灯的库施那的黑影,高高举起橙色的灯火。 黑暗中浮现了一匹棕毛的马。在那几乎能感觉到结实肌肉脉动的极近距离,马扬起前腿激起烟尘而停了下来。有如雕像般壮美的马身在菲莉眼前跃动,向四周散发浓烈的体臭。马因为急促停止而情绪躁动,披著深红外套的马上骑手拉扯缰绳,开口问道: 「这副头纱……您该不会就是造访村中的幻兽调查员大人?」 「是的,我就是。我是幻兽调查员,名叫菲莉?埃赫纳。」 菲莉低头行礼,回答他的问题。马使劲一甩颈子,被那口水喷得一头一脸的托罗也使劲甩了甩头。骑手为了安抚马匹而抚摸著马的侧颈,板起脸说: 「虽然您是幻兽调查员,但一个人走在夜里的森林里可是很危险的。谁也不知道野兽何时会现身……不过,没和您错过真是太好了。领主大人知道您开始调查野兽,就说希望能与您亲自见面详谈。」 骑手的话语让融入黑影中的库施那有所反应。但菲莉没对他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闭上眼睛,而又睁开双眼。她迅速恢复镇定,歌咏般说: 「这还真巧────我也正好想拜访领主大人。」 林间道路尽头处的荒凉山丘上,有一座报丧女妖号哭不止的城堡。 住在城里的领主之子要她逃命,而她接受了领主的邀约。 * * * 在厚实石墙阻隔的室外,报丧女妖悲恸的哭声不断回响。然而在城内大厅中充满了几乎令人窒息的静谧气氛。 听著隔著石墙而显得模糊的悲泣声,菲莉坐在昏暗的餐桌旁。 摆在冰冷石地上的长餐桌上铺著有镂空图样的豪华桌巾,金属制的烛台以等间隔摆放。蜡烛的微光照亮了手掌大小的金餐具与酒杯。为了之前已经在村庄用餐的菲莉,里头放的是浇上蜂蜜的水果与甜味的葡萄酒。在烛光中闪烁著水润光泽的水果与澄澈的红酒美得不像真的。 而城堡的 主人整个人靠著椅背坐在菲莉面前的座位上。 「哎呀,有个机会与您像这样分享意见,我非常高兴,幻兽调查员小姐。能与您这般拥有常人没有的知识的客人共进一杯,光是如此就很荣幸了。」 「非常谢谢您的招待。我也觉得能与您见上一面是我的荣幸。事不宜迟,关于这次野兽造成的祸害,可以请教您的见解吗?」 领主雷欧纳德公有著一头白色卷发,与身上那袭镶著宝石、以金线刺绣的豪华上衣十分相衬,是位充满了贵族般雅致气氛的人物。 关于这次严重的兽害,他似乎怀著与村民们不同的见解。因此才特地邀请身为幻兽调查员的她前来城里一趟。在来此之前,骑手已经如此告知菲莉。 雷欧纳德公点头回应她简短的回答。他的身段柔软,举止沉稳,与一般贵族常见的傲慢印象颇有差距。雷欧纳德公神色凝重地开始陈述他自身的见解。 「我认为那已经不是幻兽造成的事件了。」 「……所以您认为,野兽其实并不存在?」 「不,野兽确实曾经存在,但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了。村民们那样屡次深入森林进行狩猎,那只凶手早已遭到猎杀也不奇怪。听说在陷阱捕捉到的猎物之中,有数匹体格比一般的狼更加壮硕,初期的兽害恐怕就是它们造成的吧。」 「根据遭到袭击的幸存者们的证言,村民还没抓到过体型与他们记忆相符的野兽。」 「人的记忆本来就无法完全置信。因为恐惧让记忆中的野兽膨胀到比实际更巨大了吧。」 雷欧纳德公如此说完,和缓地微笑。他举起自己的酒杯,将那口感柔顺如天鹅绒的葡萄酒送进口中。传闻中用这片土地上种出的葡萄所酿造的酒有独特的芳香与丰醇口感。但菲莉坚持不碰桌上的酒杯,只是将握紧的拳头搁在膝盖上。雷欧纳德公将酒杯放回桌上,以几经深思的语气继续说: 「我也有诸多过错该反省。起初在谜样的野兽现身时不该放任骚动扩大。虽然我也不时从有往来的其他贵族口中得知幻兽造成的兽害,但这块土地上原本就没有幻兽定居,实在不太可能有幻兽在此处出没。」 「虽然案例确实稀少,但并非全然不存在。特别是肉食性幻兽为寻求猎物而突然自远方出现的案例,有复数的纪录存在。况且目前兽害依旧持续并未歇止,不知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虽然很遗憾,但事件的犯人──────恐怕是领民们吧。」 他深感羞愧般摇著头,白色卷发随之摇晃。将闪烁著戒指光辉的双手交握,雷欧纳德公露出阴郁的表情继续推测道: 「将年轻女性的死一律视作『野兽的犯行』,藉此将过错全推给野兽而得以免罪的结构已然完成。其中有些女孩也许是无法忍受村中无趣的生活而利用这谣言逃出村庄,有的也许是心怀恶意袭击他人,因此所谓的牺牲者才会接连出现。我不打算将自己的领地内的丑闻当作幻兽的兽害公诸于世,甚至衍生更多的祸害。因此才没有向幻兽调查官报告。」 「请恕我冒犯,不具专业知识的私下断定非常危险。况且您不是派出您的儿子带领村民在森林中狩猎吗?」 「因为现在领民们还没恢复平静。我计划在不久后结束狩猎行动,了结在领地内流窜的野兽谣言,重新恢复秩序,望您体谅。有时最恐怖的其实是人。我不会让虚幻的野兽就这么深植在这块土地上。」 雷欧纳德公如此说道,以充满决心的眼神望向菲莉,菲莉则平静地回应他那绿色眼睛的注视。他的口吻虽然并非高压威吓,但充满了绝不退让的意志。 「很不好意思,我希望调查员小姐尽早离开。在我的领地上发生的问题,我会自己做个了断。不好意思,难得您不远千里而来,但我希望您在这座城堡休息一晚后,于明晨启程离去。」 雷欧纳德公深深垂下头。他展现与一般身分高贵者截然不同的诚挚态度对待菲莉。见菲莉一语不发,他以体恤的口吻继续说: 「啊,当然幻兽调查员小姐也有生活上的需要。请不用担心。我会付给您两倍于国家的报酬,而且专人送您到领地外的城镇。如果您已经决定了下一个目标,抵达该处所需的旅费也由我负担吧。毕竟是因为我们这边单方面的问题请您离开,我认为这应是理所当然的补偿……不知您意下如何?」 菲莉沉默了好半晌,蜂蜜色双眸凝视著他。雷欧纳德公回以柔和的微笑。在蜡烛的火焰下,那双绿色眼睛泛著金色光芒。最后菲莉轻声说: 「您说的对……我想少女们的失踪应该不是因为幻兽。」 雷欧纳德公点头回应菲莉的结论。自火焰流下的蜡液一点一滴沾湿烛台。 再度充满了沉默的房间中,只剩下报丧女妖的哭声不断回荡。 * * * 置身有如紧贴著肌肤般冰凉的黑暗中,菲莉睁开了双眼。 躺在四根支柱与珍珠色帘幕围绕的豪华床上,她缓缓撑起身子。伸手摸向描绘著诡谲黑影的帘幕皱褶,慎重地往左右两侧拉开,菲莉凝神倾听。定期前来检查她是否已经入睡的女仆的脚步声已经不再响起。 菲莉迅速穿上靴子,戴好头纱,拎起皮包,抓住手杖。倒吊在一旁衣帽架下的托罗静悄悄降落在她的头顶上。菲莉有如猫一般压低了脚步声,迅速从房门溜进了宽敞的走廊上。走廊上的拱型天花板画著灰狼的雄伟壁画,一来到此处,报丧女妖的哭声比之前都更响亮。菲莉环顾四周,发现在高处窗口那厚实的曲面玻璃外,长发的女性正攀附在该处。 身穿绿衣披著灰色斗篷的女性放声哭泣。总是流著泪的双眼有如著火般泛红。与居住在这座城堡的报丧女妖四目相对,菲莉喃喃低语︰ 「────我明白,很悲伤对吧。」 报丧女妖没有回答。对著号哭不止的她行礼后,菲莉迈步跑过走廊。 她踩过深红的厚重地毯,顺著雕刻著狼头的扶手跑下阶梯。抵达一楼后,她步入前来时一度经过的东侧回廊。随著风跑过粗壮石柱并排的回廊,她冲进了中庭。走到冰凉的石砖上,菲莉停下脚步。 天空万里无云,皎洁明月灿然发亮。 在这四面环绕著厚重石墙的正方形空间中,充满了生意盎然的植物。 修裁成方型的矮木形成一座小迷宫,在地面投落复杂的阴影。在墙面附近则是任凭植物伸展枝丫,减轻石墙的压迫感。在月光下这一切都失去了鲜明亮眼的绿色,染上一层寂静的灰色。其中只有沾著露珠的蔷薇们依旧保持惹眼的鲜红。虽然中庭是个狭小封闭的空间,但设计上让来访者有种置身于宽敞森林中的错觉。 扫视著这片就这座肃杀城堡而言「太过不自然」的休憩之处,菲莉喃喃说道: 「我想大概就在这附近……拜托你了,托罗。」 托罗振翅从白色头纱上头飞起。他释放蝙蝠的超音波加上烧瓶中的侏儒的感应力,寻找著「感觉不太对劲」的地点。 托罗飞过蔷薇丛,在迷宫中四处晃荡,钻过枝叶交缠形成的拱门。最后,他在一面隐藏在植物后方的石墙前方停了下来。厚重的古老石墙上爬满了心型叶片的藤蔓。托罗振翅停留在半空中,转身面向菲莉。菲莉点头,从胸口处取出银制膏药盒。缓缓掀开那刻著古龙纹章的盒盖,露出里头翠绿色泽的软膏。菲莉用指尖沾起些许药膏,轻抹在左眼皮上头。 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世界随之变化。 「………谢谢你,托罗。原来在这里啊。」 石墙有一部分彷佛向墙内凹陷般消失了。但是换用右眼一看,石墙依旧挺立在眼前。这是只存在于视觉上的幻术,隐藏著秘密通道的入口。 菲莉让托罗回到头纱上,穿越那虚假的石墙。秘密入口的后方是一块走没几步就会撞到墙的狭小空地,似乎是中庭石墙与其他建筑间的空隙。被高耸石墙切割成四方形的夜空朝著裸露的泥土地面洒下如雨的月光,同时也照亮著在右手边最里侧的古井。 菲莉走到井边,伸手扶在生苔的井边。她首先用右眼看向井底,看见井底有一潭彷佛已在此静度百年的黑色水面反射著月光。但是换用左眼一看,就看见乾燥的空间中有一道漫长的螺旋阶梯通往井底。 摇曳著白色头纱,菲莉毫不迟疑伸出脚踩上阶梯。呼吸著充满霉味的冰凉空气,她表情纹风不动注意著别让自己踩空,慎重地踏出一步又一步。 喀、喀、喀、喀! 短促的脚步声响起时,阶梯也来到尽头。站在石铺地面,菲莉观察左右。左手边有一间摆著桌椅的小房间,右手边则是一条明亮的地下道。墙边插著点燃的火把,但感觉不到人的存在。 菲莉先检查过小房间之后,拖著在火光中摇曳的扭曲黑影,走进了地下道。渐渐地,空气中开始飘荡著恶心的黏腻感与气味。 「…………血和腐臭的气味。」 菲莉刻意以言语描述那气味。她抿著嘴唇走在有如地下墓穴的空气中。最后,她站在一扇边缘镶著带刺铁边的木门前。她握住代替门把的铁圈,使劲拉开了门。室内的空气随之扰动,在墙边发出声响,令火光摇曳。在房间的中心处,菲莉以外的人影摇曳著。 苍白的少女尸体悬空被吊在房间内。 在铁炼晃动的嘎吱声响中,金发摇曳的同时,倒吊的年轻女孩也跟著摇晃。 少女的双脚铐上了枷锁,以铁炼倒吊在房内。枷锁扣住的脚踝处的肌肉已经失去弹性,一部分已经腐烂而断裂。她的全身上下都是刀伤,变色的肌肤上沾满乾涸的血液。咽喉处被划开一道弧月状伤口,深到露出血管与颈骨。 遭到杀害的少女,全身的血都被放乾了。 菲莉缓缓吐出哽在喉咙中的一口气,静静地挪动手。她将托罗从头纱上放下后,突然把他塞进皮包中。托罗还来不及出声抗议,她已经盖上皮包盖并扣上钮扣。同一时间,刺剑的细长刀刃轻轻靠上她雪白的颈子。 菲莉并未惊慌,依旧面对前方轻声说: 「…………您来得真快啊。难道已经发现我溜出被窝了?」 「虽然不大好意思,但我就老实告诉你吧。我不是追著你来到这里,而是有其他事得办,偶然间来此罢了。不过,老实说我很吃惊。你居然有办法找到这地方。我真没想过有人能穿过那面墙又走过那道阶梯。」 发自内心感到敬佩般,雷欧纳德公低声说道。察觉事态有异,皮包中的托罗开始挣扎。菲莉用手按著他,语气平淡地回答: 「我的可爱孩子告诉我的。况且人的幻术对我没有效果。涂上四叶幸运草软膏的眼睛,就连妖精的幻术都能识破。」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抵达了我的秘密房间啊。不过常言道,好奇心有时会害死人。话说回来,旅行中的调查员遭遇意外身亡应该不是太稀奇的故事吧?」 「杀了我之后,你接下来还打算继续这种事?」 突然间菲莉不再使用敬语。那欠缺抑扬的平板语调,让雷欧纳德公微微蹙眉。 「你好像不怕啊?这种事是指什么?」 「为了你自私的目的,杀害这些女孩。」 蜂蜜色的眼眸直视著尸体,菲莉笃定地断言。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野兽的咆啸声。高亢响亮的长嚎自通风口传来,撼动了地底下混浊的空气。那是令人的动物本能自然感受到恐惧的肉食野兽的长啸。然而森林里应该没有那样的野兽了。菲莉抬起脸,随著她的动作,利刃更深陷进她的肌肤。割裂了她颈侧的皮肤,雷欧纳德公摇摇头。 「调查员小姐,你真是可悲啊。著实可悲至极。如果你没来到这里而是赶往村庄的方向,说不定还能拯救一名女孩啊。」 「果然你甚至没办法乖乖等到我明天离去吧。你今晚打算照样杀死下一位女孩,明早不让我有机会在村庄停留,就这么一脸若无其事送我离开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事物,就会束手无策地死在这里。不过,我会好心再让你多活一段时间的。要是太急躁的话,可就白白浪费了你的血啊。」 雷欧纳德公像是要折磨菲莉,缓缓推进剑尖。红酒般的血珠在菲莉白皙的喉头留下一道鲜艳的痕迹。但菲莉像是没感觉到疼痛,只是以哀伤的眼神注视眼前尸体脸上那副骇人的痛苦神情。 「伤口有一部分愈合了……这个人,大概在这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吧。」 「哦,果然你看得出来啊。如果每天晚上都抓一个来,尽管数量多的是,但久而久之领民还是会死绝的啊。尽可能让她活久一点,开源节流才是重点。」 「真可怜。肯定很痛苦吧。」 「你之后也会变成这样就是了。你不怕吗?」 「与其说怕,不如说讨厌。」 菲莉突然挪动手掌,雷欧纳德公发出警告般将剑锋刺得更深。鲜血流得更多更急,染红了白色贯头衣,但菲莉无动于衷。她只是不断轻抚皮包,试著安抚不断挣扎著想冲出皮包的托罗。 「因为我身旁有个弱小的小孩子,也有个强悍的大孩子。这些孩子们都需要我,我也需要这些孩子们。」 她的话语声中充满了奇妙的平稳。菲莉以自然而然的动作转身向后。随著她转身,压在她咽喉的细剑尖端随之划破肌肤。一横红色伤口浮现在白色的颈项。任凭更多血从颈部流淌,菲莉正面凝视著雷欧纳德公。对著彷佛受到震慑而不由自主倒退一步的男人,菲莉凛然说道: 「我可不愿意拋下心爱的家人们,一个人死去。」 雷欧纳德公感到晕眩般伸手按住额头。尽管在这地下墓穴般的场所目睹了那样凄惨的尸体,菲莉的说话声中还是没有一丝恐惧。她究竟有何根据能如此语气平稳地与自己交谈?雷欧纳德公完全无法理解。这时,雷欧纳德公扫视四周。 「强悍的大孩子……是指什么?你……看起来就只有你一个人和那只蝙蝠啊。」 「嗯,是啊。你问库施那的话──」 菲莉轻闭起眼睛,露出置身梦乡般的甜美微笑,夸耀似的轻声说: 「他正在实现我的心愿喔。」 * * * 在夜幕之中,女孩逃进了四下无人的葡萄园。 白昼的脚步声已经不远。现在忘却了黑夜的天空正转变为深蓝,巡逻队也已经移动到村内。就算不在这时间,远离巡逻路线的葡萄园内本来就没有其他人影。自己正孤立无援的事实让少女感受到心脏彷佛要被捏碎般的绝望,但她还是不断奔跑想逃离直逼身后的死亡。 沾著露珠的叶片擦过身躯,少女奔跑在葡萄园中。 沉重的奔跑声直追在身后,野兽的尖牙正从她的背后迅速接近。 莫约十几分钟前,女孩在家中听见了诡异的声音。彷佛用尖爪搔抓著木墙的嘎吱声,少女起初以为是外头的野猫,但那声响越来越剧烈,最后彷佛震动著整座房屋。惊恐不已的她冲出屋外,撞见了正等在外头的巨大野兽。少女原本想往其他人家的方向逃,但在野兽的追逐下没有机会转向,就这么不顾一切地翻越了栅栏。冲进四下无人的葡萄园后,她这才发现自己犯下无可挽回的过错。村庄已经太远,放声吶喊也不会有任何人听见。 在那之后,少女便不断奔跑逃窜,但体力极限已经逼近了。她拚命甩动著因为疲劳而失去感觉的双腿。最后她因为地 面上些微的起伏而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野兽飞身跃起,扑向少女。就在这个瞬间。 「──────嗨,小鬼头。」 听见野兽的惨叫声,少女回头一看。她不由得敛起了眼泪与鼻水,仰起头愣愣地注视著眼前那无法置信的景象。有如上百条蟒蛇般的黑影束缚著野兽。 野兽疯狂挣扎,但野兽越是挣扎,藤蔓就更加陷入他的身躯。少女甚至忘了逃命,呆滞地半张著嘴。在她的眼前,一抹黑影倏地向上抽长。 那人影戴著高顶帽,以厚实黑布遮掩著脸部。只见他稍稍挑起帽沿。 「小女孩,你发什么呆啊?你只管继续逃命就对了。啊,对了。你可以告诉村民们,拯救了你的身影简直美形到超乎想像。不过我也不需要我的鲜花之外的任何人的赞赏,人的审美观恐怕也无法正确品评我的样貌吧。但如果能留下一桩愉快的谣传,倒也满有意思的。哈哈哈!」 男人以阴郁嗓音发出爽朗笑声,有如乐队指挥般挥舞修长指尖。随著他的动作,舞动的黑色藤蔓紧紧绑住野兽的全身。突然间,少女的胸口涌现了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冰凉恐惧。与背对野兽奔逃时的恐惧不同,那轻易玩弄著巨大野兽的男人令她害怕得转身拔腿就逃,头也不回地往村庄的方向奔驰。目送那背影消失,男人点了点头。 「……唉,终于走了啊。喔喔,可别动喔。我的鲜花已经下令不准伤及性命。虽然我非常冷静且精准地勒紧了你的全身,不至于有碍性命,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 男人弹响指尖,消除脸前的黑布,紧接著他将帽子扔向半空中,弹响指尖使之迸裂。以影子承接从天洒落的黑色雨滴,一双兔耳灵巧地摆动。库施那踩著跳舞般的步伐靠近野兽。凝视那圆睁的灰色双眼,他喃喃说道: 「────原来如此,是这家伙啊。」 * * * 「────狼人。也有人称为人狼。」 菲莉注视著雷欧纳德公那双睁大的眼睛,如此断言道。 就狼而言体格太过庞大,有时以两脚站立,拥有洞悉人类行动的智能,同时吼叫声与习性跟狼几乎相同──这正是谜样野兽的真相。 「在幻兽种之中,特别难以分类的种族────狼人。」 狼人的资料并没有记录在幻兽书中。并非因为诅咒而由人变成狼,天生就能变身为狼的人类并非没有前例,但要如何定义狼人的存在──究竟该视为人,或是视为幻兽,在幻兽调查官之间的意见依旧无法统一。持有人类的理性与野兽的本能,又同时拥有双方的身体,凭第三者的角度时常难以定义。 无法轻率决定那究竟属于幻兽或人类。 回想起昨天白天时遭遇的那一幕,菲莉语气平静地说: 「你的儿子──雷纳德公子就是狼人吧?」 「居然能洞悉事实到这地步,该说不愧是幻兽调查员吧。为了当作日后的参考,让我姑且一问。你是从什么时候这么认为的?」 「白天在森林见上一面的时候,雷纳德公子戴著皮手套。那是为了隐藏狼人的特徵,长成钩状的指甲与手掌的毛。隔著手套,他的尖锐指甲还是陷进了我的掌心。此外在长发乱了的时候,他首先是急著掩住耳朵。尖耳朵也是狼人的特徵。白天他负责指挥『狩猎』并且划定巡逻的范围,晚上佯装回到城里但实际上利用职务之便,针对巡逻的空档袭击村庄……如此一来也能解释村民们的努力为何从未有成果。」 「哦,既然你明白这么多,那你应该也能理解吧,调查员小姐。这一切都是不得已啊。」 雷欧纳德公的语气突然间转为柔和,收起了刺剑,向前几步走到菲莉的前方。他以左臂一推少女那不忍卒睹的尸体。血已经彻底放乾的尸体就有如吊在肉贩店面的肉块般,伴随著锁链声沉重地摇晃。 「许久以前,我在森林里发现并收养了雷纳德。随著成长,他渐渐无法按捺对人血的饥渴。若要保住我儿子的性命让他活下去,就只能狩猎这些女孩……那孩子带回来的猎物全由我管理,尽可能让她们活久一点减少必要的牺牲,同时维持儿子的理智……这一切都是为了雷纳德啊。」 他神色忧伤地使劲一推尸体,少女在锁链的嘎吱声中摇晃,最终回归静止。 雷欧纳德公将手掌自死去的少女肌肤抽离,将之按在菲莉的咽喉处。他安抚婴孩般轻抚著那淌著温热血液的白皙喉头,面露微笑。菲莉闭上眼像是试著确认那温柔的指尖触感般。雷欧纳德公柔和地耳语。 「能不能请你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情呢?然后啊,如果今后幻兽调查官前来调查,你愿意使用你身为幻兽调查员的权限,协助我们父子的话,虽然我不能放你离开这个地下室,但我还是能让你活下去。」 「你就是像这样────欺骗了他?」 沉重的沉默再度笼罩室内。 雷欧纳德公脸上依然摆著那副微笑,手掌搁在菲莉的颈子旁。菲莉静静地睁开眼睛,以眼角余光对他投出询问的视线。 「人狼因为野兽的本质而有嗜血的一面。但是,并不是非要人的鲜血不可,鸟或野兽的血就够了。况且过去从未索求人血的孩子,会突然间进行如此频繁的狩猎,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雷欧纳德公依然一语不发,只是将力道微微注入指尖。不理会那无言的威胁,菲莉开始提出自从来到这村庄后,就一位幻兽调查员所发现的妖精们的异状。 「数个月前少女们开始失踪──报丧女妖们恰巧也是从那时开始哭泣。居住在森林里的妖精们夜夜都在埋葬『没有脸孔的人偶』。他们不断重复著一旦预言的对象死去就会结束的行为。换句话说,这里肯定有一个扭曲了死亡命运,一直活到今天的人……在你触碰我之后,我终于确定是谁了。告诉我──」 突然间,菲莉伸出白皙手掌,使劲扣住雷欧纳德公的手腕。尽管他的手臂因讶异而抖动,但菲莉像是确认著什么般紧握。 在他甩开菲莉的手之前,菲莉先松开手,那纤细的指尖按向雷欧纳德公那袭豪奢上衣的胸口处。 他的胸口没有心跳。 「你的心脏在哪里呢?」 「不准碰我!」 雷欧纳德公尖声叫道,与菲莉拉开距离。他在那惊慌中差点连刺剑都离手。他连忙将剑尖再度对准菲莉,撑开紧绷的喉咙叫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究竟知道多少!」 「我只是个幻兽调查员。大家都在哀悼你的死,而你却活著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罢了……原来如此,你没有心脏吧。我知道有类似的手法。」 菲莉语气平淡地继续说道。与那平稳口吻不相符的年幼脸庞上,蜂蜜色的眼眸在火把照耀下反射光芒。雷欧纳德公则以凝视著深渊般的眼神迎向她的注视。 「烧瓶中的侏儒的制作技术……在学习主要与肉体培养有关的技术时,我曾见过某种邪法。取出自己的心脏放进注满人血的烧瓶中,当成另一个生物般养育……如此一来只要心脏还能动,心脏的主人就算原本的寿命到了也不会死去。」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少啰嗦!闭嘴!不准继续揭露我的秘密!」 「这个房间的入口处设下了错觉的幻术。你很擅长欺骗人的感觉。你一定是对著自己的儿子下了诅咒──若不定期摄取人血就会死的『错觉』的诅咒。若非如此,狼人根本没有理由如此渴求鲜血,也没有理由只对人类下手。」 菲莉向前一步。对方只是个柔弱的少女,但雷欧纳德公却像是与怪物对峙般倒退一步。菲莉一步一步向前,银铃般的嗓音振振有词: 「你只给了儿子一小部分的 血,用剩下的血每晚为烧瓶中的心脏止渴对吧?若没有血你就非死不可。所以你只能定期掳人补充血液。你是为此利用了身为狼人的他。」 「我叫你闭嘴,你听不懂吗!」 「死真有那么可怕?」 「住口,你这小鬼!」 「伤害了自己的孩子、人们与野兽,甚至不惜杀害也想逃过一死?」 「闭嘴!」 「换作是我──」 有如新娘装扮的白色头纱摇曳。菲莉在雷欧纳德公的刺剑尖端正前方停下脚步。站在只消对方向前一步,自己的咽喉就会被刺穿的位置,蜂蜜色的眼眸中浮现前所未见的愤怒。她灌注了满腔悲伤与强烈的责难断言: 「非得如此才能活下去的性命,我不要。」 坚定不移的一句话。她的话语声中洋溢著一股有如守护幼子的母兽,扎根于自身本质的强大力量。像是受那压迫感所震慑,雷欧纳德公甚至忘了刺出手中的刺剑,倒退数步。直到肩膀撞上身后的墙面,他这才倏地回过神来。大概是终于回想起自己手中的武器,他露出充满愤怒的扭曲表情将刺剑再度指向菲莉。 「少啰嗦!少啰嗦!不准对我指指点点!你这死小鬼!就算你知道了这些,那又怎么样!你注定要死在这里了。没错,我现在就割断你的喉咙!然后用你的血继续活下去!」 「很抱歉,你办不到的。」 「你说什么?」 菲莉抬起头,白色头纱轻轻摇晃。她像是要仰望天空般,看向阴暗的地下室天花板。嘴角挂著骄傲的微笑。她缓缓闭上眼睛,甜蜜地轻声说道: 「────因为,那孩子最喜欢我了。」 下一瞬间,她脚下的黑影炸裂。 拥有实体,形似布匹的黑色强风以菲莉的白色身影为中心,有如花朵绽放般向四周伸展。被那黑影弹开,雷欧纳德公的背部猛然撞上墙面。屡次受到强风的殴打,他感觉到全身的骨头都在惨叫。然而尽管置身于暴风之中,菲莉的头纱却纹风不动。彷佛守护幼子的黑狼般,狰狞的黑色在她身旁四周来回奔窜。 突然间,两条细长手臂自黑色旋风的空隙中伸出。彷佛稻草人细瘦得不自然的手臂,从菲莉背后将她全身连同头纱一同紧紧拥抱。 此时,地下室的暴风倏地止息。恢复平静的房间内,兔头的异形站在她身后。他无声地将脸凑到菲莉的脸旁。菲莉像是称赞又像是安抚般抚摸著他的头。 「库施那,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啊,我的鲜花。」 库施那伸出那黑色修长的手指,抚过菲莉颈部的伤痕。血液微微濡湿指尖的瞬间,那双兔眼倏地睁大为扭曲的形状。他以异样的动作将染血的指尖对准雷欧纳德公。雷欧纳德公倒抽一口气,尽管恐惧不已,但他还是激励自己般叫道: 「你、你、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啊!听、听好了,反正你们绝对杀不了我!我的心脏放在哪里,谁也──」 「────爸。」 听见那努力压抑著情感的呼唤声,雷欧纳德公的表情为之冻结。他以快坏掉的人偶般缓慢僵硬的动作转身面对房门处。在入口处有一只巨大的野兽。以双脚站立的他只有四肢的形状近似于人类,浑身漆黑兽毛在火光中泛著光泽。而他高举的手中正握著一个圆底烧瓶。就像是装在瓶中的模型船一般,远比烧瓶入口大上许多的心脏浸泡在烧瓶中所剩无几的血液内,挣扎般规律搏动。 「……你这家伙……雷纳德……」 「爸,我从他口中知道了一切。我现在知道爸骗了我,也知道我其实不喝人血也不会死。也知道了……爸并非为了我才不得已只好杀人,就只是……就只是利用了我。」 「住嘴、住嘴、住嘴!你当时不也是同意为了让自己活命而杀死别人?但你现在知道不是了,就马上要背叛我?你觉得父亲死了也无所谓?什么?你自己明明就不想死,让我去死就没关系?真是无情啊,你这恩将仇报的家伙!」 「爸。」 「我这么多年来好心养你这头怪物,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你们全都给我认清楚自己的身分!我、我可是……!」 胡乱挥舞著刺剑,雷欧纳德公嘶吼著。那张脸上已经找不到任何一抹过去那贵族般的从容。依然将菲莉紧抱在怀中的库施那对雷纳德问道: 「小鬼头你打算如何?现在那条毒虫的心脏就在你的手中。」 雷纳德的视线转向烧瓶。随著他的手掌颤抖,里头的心脏也像是跳舞般摇晃。目睹自己的心脏撞上瓶壁的情景,雷欧纳德公睁圆了双眼。 看著那彷佛缺氧的鱼一般不断开阖著嘴的难堪表情,雷纳德咬紧了牙,高高举起手臂。然而烧瓶却没有自他的掌中脱离。无论他再怎么挥动手臂,他的指头始终不愿意放开烧瓶。雷纳德最后放弃挣扎,粗暴地放下了手臂。就在这瞬间,雷欧纳德公拋下了刺剑,不顾一切地冲向雷纳德。 「啊!」 他从雷纳德手中夺下了烧瓶,一口气跑过了地下道,沿著井中螺旋阶梯往上方逃离。库施那咂嘴,就要伸出追踪的黑影。但他突然改变心意般停止了动作。他那双长耳朵左右摇晃,理解了什么似的浅浅一笑。 「城的背后是山壁吧。那要逃走就只能从正门穿越森林……既然这样,也无所谓了吧。」 「停下来!不可以这样!」 菲莉突然尖声叫道,自库施那的怀中钻出。她跑到正搔抓著自己脸庞的雷纳德身旁,连忙抓住他的手臂。尽管钩爪从脸颊上拉开,他也毫无反应。雷纳德任凭脸颊不断喷溅著血液,注视著少女的尸体。 面对遍体麟伤,痛苦神情永远凝固在脸上的少女,他愣愣地喃喃自语。 「怎么会……我不知道,居然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法……这不是真的……」 「你没来过这个房间吗?」 「我把女孩抓来城堡后就交给父亲……这、这不可能,但是……这全部都是我……我决定为了自己杀人,才会变成这样,是我──」 雷纳德当场跪地,他用颤抖的巨大手掌包住野兽模样的头部。锐利的尖爪陷进了黑色毛皮底下的肌肤。脸上流淌著鲜血与泪水,他害怕地将尾巴夹在两腿之间,壮硕的身躯在惊惧中瑟缩。他彷佛失去理智般不断重复著后悔与恐惧的呢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不想死……我只是不想死……我不想死,对不起……对不起……」 菲莉缓缓抚摸著他的背。但是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的谢罪。 雷纳德的哭声在房内回响,迟迟不散。 * * * 小心翼翼地将烧瓶揽在怀中,雷欧纳德公策马飞驰。 心脏强而有力的规律搏动为他注入勇气,他沿著林间道路赶往村庄。在幻兽调查员向国家报告前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他打算在那之前在别墅清点财产远走高飞。若要办到这些事,首先最重要的还是血。 在村里掳走补给用的小孩子后踏上旅程吧──他如此下定决心。虽然他特别喜欢少女的鲜血,但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挑剔了。他也十分明白,有时为了活下去也需要做出妥协。 在早晨已近的森林中有如一阵风奔驰,他重振不择代价的求生意志。 「我才不会死……没错,我才不会死……我会活下去。把所有的贱民当作垫脚石,永远活下去。」 雷欧纳德公以那蛞蝓般的厚舌濡湿乾裂的嘴唇。他一甩马鞭,驱策马更加快步伐。但是,当他看向早晨已近而染上一层淡蓝色的道路前方,他不禁皱起眉头,连忙停下马。 白色道路上躺著一具狼尸。 头部被猎枪打碎的狼四肢僵直,显然已经丧命。为什么白天狩猎时的尸体就这么弃置在道路中间?因为领民的怠惰而咂嘴的同时,雷欧纳德公熟练地操纵缰绳,命令马匹跃过尸体。他再度被迫停下。 白色道路上躺著一具狼尸。 胸膛被射穿的狼伸长了舌头,露出痛苦的表情。雷欧纳德公打了个冷颤,抬起脸。于是他看见了,在弯曲的道路前方,像是路标般每隔一段距离就摆著一具狼的尸体。目睹那异样的情景,雷欧纳德公为之屏息。下一个瞬间,马有如发狂般剧烈挣扎将他甩下了马背。一屁股跌在地面上,雷欧纳德公不由得惨叫。 「唔啊!啊,喂!」 马发出惊恐的嘶鸣声,有如一阵风般奔驰离去。手撑著发疼的腰,雷欧纳德公只好改以步行前进。胆战心惊地跨过路上的狼尸,他瑟缩著背一面前进一面紧张兮兮地扫视四周。但是他突然间震惊地停下脚步。 白色道路上铺满了狼的尸体。 像是墙壁般层层堆叠的尸体下方渐渐渗出了红色的血。油一般黏稠的血液在地面上缓缓蔓延。在那片腥红就要触及雷欧纳德公的鞋尖时,他尖叫著冲进了森林中。在恐惧的驱策之下如无头苍蝇乱窜,最后抵达一个看似广场的宽敞空地。 在广场上有一个大洞。 活著的灰狼成群排列在洞口边。野兽的视线同时贯穿了雷欧纳德公。他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但野兽们像是对他毫无兴趣般立刻挪开了视线。狼群们彷佛正等候著什么,遵守规矩般摇著尾巴耐心等候。 突然间,他们竖起耳朵转头看向洞口。 雷欧纳德公也不由得顺著他们的视线看过去,于是他看见了── 大量的苍蝇伴随著惊悚的振翅声飞出洞口。有如黑云般的蝇群笼罩头顶上。 失去苍蝇遮盖的洞底,一块长著零星灰毛的肉色团块正蠢动著。突然间,雷欧纳德公理解了眼前所见事物为何。那是被压溃的狼尸流出的腐肉延伸到了毛皮之外。下一个瞬间,死尸团膨胀起来,有如一座在洞底隆起的小丘,最终破裂。冒泡的腐肉开始凝聚形成某种形状。灰色的毛皮有如蛆虫般攀爬上那物体,覆盖在表面。最终,巨大的狼的形体在坑底完成了。 无数具狼尸彼此连结形成的怪物,对著雷欧纳德公高声咆啸。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充满野兽臭味的气息与唾沫,伴随著强烈的腐臭与腐肉的碎片扑向雷欧纳德公的脸庞。那彷佛点燃著地狱烈焰的双眼直瞪向他。置身在超乎想像的恐惧之中,他颤抖的模样像是一瞬间老了好几十岁。巨狼的血盆大口缓缓张开。喉咙深处毫无空隙塞满了不知几个纯白的狼的头骨,狼的头骨欣喜地敲响它们的尖牙。 雷欧纳德公尖声惨叫。然而惨叫随即消散。 遥远的山间城堡内,报丧女妖们终于停止哭泣。 妖精们封起棺材盖,埋葬了容貌与雷欧纳德公神似的木偶。 * * * 自地下室经由古井回到地面上,菲莉等人走到中庭中。深深吸饱洁净澄澈的空气后,她缓缓吐气。 众人的头顶上是一片无垠的蓝天。早晨的金色阳光洒落在坐落于荒凉山丘的城堡。中庭的植物在清晨的凉风吹拂中摇曳,歌唱著宜人的沙沙声响。原本一片灰色的植物像是欢迎众人归来般迎风展现闪亮的翠绿。蔷薇也红得比夜里更加娇艳,花瓣上的露珠宝石般闪闪发光。 「…………太好了,能活著回来地面上。」 松了一口气的菲莉如此说道,打开了皮包的盖子。剎那间,托罗从里头有如箭矢般冲出。他先是一口气冲到众人头顶上,随后又急速俯冲,用翅膀不停拍打著菲莉的脸颊。这回库施那也只是束手旁观。 菲莉微笑著接受托罗的抗议。最后托罗一语不发地攀附在她脸上。虽然找不到施力点而摇摇欲坠,但他还是使劲紧抓著她。 伸手支撑著托罗的背,菲莉发自内心轻声说: 「对不起,托罗。」 「……!……!」 菲莉安抚般轻摸著他的头。托罗紧抓住菲莉,抽抽搭搭地哭泣。但他很快就再度以箭矢般的速度冲进皮包里头。 对著闹起别扭的他再度轻声道歉后,菲莉转身向后。 依然是野兽模样的雷纳德站在她身后。据说一旦兽化后,就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他将亲自运到此处的少女尸体平放在柔软的草地上,驻足在她身旁一语不发。菲莉先是闭起眼睛,但她很快就做好觉悟,向雷纳德说道: 「我是幻兽调查员。我有义务保护被人捕捉,并受到不当使役的幻兽。您有权利以幻兽──狼人的身分向我寻求保护。不知您意下如何?请告诉我您的意愿──」 雷纳德愣愣地抬起脸。菲莉对他投出了艰难的疑问。 「──您是人类,还是幻兽?」 雷纳德倒抽一口气。他再度低头注视少女的尸体。残杀领民实属重罪,身为领主之子的他理应也明白。遭到逮捕就是死刑,再好也是终身禁锢。然而如果主张自己是狼人,至少能留住一命。 雷纳德紧紧握住拳头。但是他最后缓缓摇头。 「我……我想以人的身分,为自己犯下的罪过接受制裁。」 「嗜血是狼人无法逃离的天性。再加上您受到父亲施加暗示,在难以忍受的饥渴与面对死亡的恐惧中挣扎至今……我身为幻兽调查员认为有充分的条件证明您是应当受到保护的对象。」 「就算被欺骗、被利用,我还是凭著自己的意志决定欺骗相信我的领民们。不只这样,我为了让自己活命,动用知识与计谋猎杀弱者……这种卑鄙残忍的行径,也只有人类才会有吧?」 雷纳德笔直地凝视菲莉。她一语不发。雷纳德注视著那对无言询问他是否真不后悔的蜂蜜色眼睛,他的脸庞一瞬间揪成一团。但是当他闭起眼睛又再度睁开时,他的脸上浮现坚定的决意。 野兽的脸庞浮现了人类的表情,雷纳德回答: 「我是人类。当初我不受到兽群的接纳,也无法靠近有人烟之处……当时是父亲收留了我,无论他有什么目的,我都是养大我的雷欧纳德公的儿子。我想就算我没有受到暗示,也不需面对死的恐惧或饥渴……如果他拜托我,说他不想死,需要我助他一臂之力……我也许还是会为他狩猎人类。」 「你居然这么──」 「杀害无辜的少女,是他的罪过,也是我的罪过。我不能接受你的保护。我想身为一个人,身为他的儿子背负罪恶。」 听他如此断然说道,菲莉紧闭起眼睛,轻声叹息。 幻兽书中没有狼人的条目。要将人狼视作是人类或幻兽,幻兽调查官们依旧各持主张而没有共识。狼人拥有人的理性与野兽的本能,同时也拥有双方的身体,凭第三者的判断难以定义。他将自己定义为人。 他希冀如此。决定身为一个人背负罪过,决定自己该接受惩罚。 既然如此,身为幻兽调查员的菲莉已无置喙的余地。但是在最后,她将自己心中怀抱的疑问投向眼前这个人。 「我明白了。我会尊重您的选择。在您前去向国家机关自首时,我就带著幻兽调查员的意见书与您同行吧……不过,可以让我问一个问题吗?」 「请说。」 「为什么您当时会要我逃走?」 菲莉对此一直大惑不解。当时雷纳德的话语中甚至透著近乎诚 黑暗之王的故事 8 「好吧,你尽管欢呼吧。我就陪你一起去。」 国王挺起胸膛高高在上地如此宣告后,少女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国王有一点失望。比谁都强悍的自己,能毁灭任何事物的自己,根本没必要离开此处的国王,竟然要大费周章离开这个王座,但这少女却连一点特别的反应也没有。不过,少女对失落的国王这么说: 「我真的好开心。谢谢你。」 因为少女脸上那抹轻柔的微笑,国王不知怎地觉得这样也罢。 于是国王跟著少女一起展开旅程。 两个人一起调查幻兽的习性,将得到的知识记录在书中,一般旅行者不会造访的地方也会刻意驻足。不久后,两人的旅程中增加了一位伙伴。 那是少女创造的蝙蝠。国王将自己的魔力分给他,让他得以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国王也很中意这位虽然吵吵闹闹但相处起来还满愉快的小伙伴。 他们的漫长旅程走过许多地方。 最后抵达了遥远的无垠沙海。 「好吧,你尽管欢呼吧。我就陪你一起去。」 国王挺起胸膛高高在上地如此宣告后,少女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国王有一点失望。比谁都强悍的自己,能毁灭任何事物的自己,根本没必要离开此处的国王,竟然要大费周章离开这个王座,但这少女却连一点特别的反应也没有。不过,少女对失落的国王这么说: 「我真的好开心。谢谢你。」 因为少女脸上那抹轻柔的微笑,国王不知怎地觉得这样也罢。 于是国王跟著少女一起展开旅程。 两个人一起调查幻兽的习性,将得到的知识记录在书中,一般旅行者不会造访的地方也会刻意驻足。不久后,两人的旅程中增加了一位伙伴。 那是少女创造的蝙蝠。国王将自己的魔力分给他,让他得以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国王也很中意这位虽然吵吵闹闹但相处起来还满愉快的小伙伴。 他们的漫长旅程走过许多地方。 最后抵达了遥远的无垠沙海。 「好吧,你尽管欢呼吧。我就陪你一起去。」 国王挺起胸膛高高在上地如此宣告后,少女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国王有一点失望。比谁都强悍的自己,能毁灭任何事物的自己,根本没必要离开此处的国王,竟然要大费周章离开这个王座,但这少女却连一点特别的反应也没有。不过,少女对失落的国王这么说: 「我真的好开心。谢谢你。」 因为少女脸上那抹轻柔的微笑,国王不知怎地觉得这样也罢。 于是国王跟著少女一起展开旅程。 两个人一起调查幻兽的习性,将得到的知识记录在书中,一般旅行者不会造访的地方也会刻意驻足。不久后,两人的旅程中增加了一位伙伴。 那是少女创造的蝙蝠。国王将自己的魔力分给他,让他得以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国王也很中意这位虽然吵吵闹闹但相处起来还满愉快的小伙伴。 他们的漫长旅程走过许多地方。 最后抵达了遥远的无垠沙海。 「好吧,你尽管欢呼吧。我就陪你一起去。」 国王挺起胸膛高高在上地如此宣告后,少女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国王有一点失望。比谁都强悍的自己,能毁灭任何事物的自己,根本没必要离开此处的国王,竟然要大费周章离开这个王座,但这少女却连一点特别的反应也没有。不过,少女对失落的国王这么说: 「我真的好开心。谢谢你。」 因为少女脸上那抹轻柔的微笑,国王不知怎地觉得这样也罢。 于是国王跟著少女一起展开旅程。 两个人一起调查幻兽的习性,将得到的知识记录在书中,一般旅行者不会造访的地方也会刻意驻足。不久后,两人的旅程中增加了一位伙伴。 那是少女创造的蝙蝠。国王将自己的魔力分给他,让他得以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国王也很中意这位虽然吵吵闹闹但相处起来还满愉快的小伙伴。 他们的漫长旅程走过许多地方。 最后抵达了遥远的无垠沙海。 「好吧,你尽管欢呼吧。我就陪你一起去。」 国王挺起胸膛高高在上地如此宣告后,少女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国王有一点失望。比谁都强悍的自己,能毁灭任何事物的自己,根本没必要离开此处的国王,竟然要大费周章离开这个王座,但这少女却连一点特别的反应也没有。不过,少女对失落的国王这么说: 「我真的好开心。谢谢你。」 因为少女脸上那抹轻柔的微笑,国王不知怎地觉得这样也罢。 于是国王跟著少女一起展开旅程。 两个人一起调查幻兽的习性,将得到的知识记录在书中,一般旅行者不会造访的地方也会刻意驻足。不久后,两人的旅程中增加了一位伙伴。 那是少女创造的蝙蝠。国王将自己的魔力分给他,让他得以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国王也很中意这位虽然吵吵闹闹但相处起来还满愉快的小伙伴。 他们的漫长旅程走过许多地方。 最后抵达了遥远的无垠沙海。 「好吧,你尽管欢呼吧。我就陪你一起去。」 国王挺起胸膛高高在上地如此宣告后,少女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国王有一点失望。比谁都强悍的自己,能毁灭任何事物的自己,根本没必要离开此处的国王,竟然要大费周章离开这个王座,但这少女却连一点特别的反应也没有。不过,少女对失落的国王这么说: 「我真的好开心。谢谢你。」 因为少女脸上那抹轻柔的微笑,国王不知怎地觉得这样也罢。 于是国王跟著少女一起展开旅程。 两个人一起调查幻兽的习性,将得到的知识记录在书中,一般旅行者不会造访的地方也会刻意驻足。不久后,两人的旅程中增加了一位伙伴。 那是少女创造的蝙蝠。国王将自己的魔力分给他,让他得以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国王也很中意这位虽然吵吵闹闹但相处起来还满愉快的小伙伴。 他们的漫长旅程走过许多地方。 最后抵达了遥远的无垠沙海。 「好吧,你尽管欢呼吧。我就陪你一起去。」 国王挺起胸膛高高在上地如此宣告后,少女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国王有一点失望。比谁都强悍的自己,能毁灭任何事物的自己,根本没必要离开此处的国王,竟然要大费周章离开这个王座,但这少女却连一点特别的反应也没有。不过,少女对失落的国王这么说: 「我真的好开心。谢谢你。」 因为少女脸上那抹轻柔的微笑,国王不知怎地觉得这样也罢。 于是国王跟著少女一起展开旅程。 两个人一起调查幻兽的习性,将得到的知识记录在书中,一般旅行者不会造访的地方也会刻意驻足。不久后,两人的旅程中增加了一位伙伴。 那是少女创造的蝙蝠。国王将自己的魔力分给他,让他得以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国王也很中意这位虽然吵吵闹闹但相处起来还满愉快的小伙伴。 他们的漫长旅程走过许多地方。 最后抵达了遥远的无垠沙海。 「好吧,你尽管欢呼吧。我就陪你一起去。」 国王挺起胸膛高高在上地如此宣告后,少女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国王有一点失望。比谁都强悍的自己,能毁灭任何事物的自己,根本没必要离开此处的国王,竟然要大费周章离开这个王座,但这少女却连一点特别的反应也没有。不过,少女对失落的国王这么说: 「我真的好开心。谢谢你。」 因为少女脸上那抹轻柔的微笑,国王不知怎地觉得这样也罢。 于是国王跟著少女一起展开旅程。 两个人一起调查幻兽的习性,将得到的知识记录在书中,一般旅行者不会造访的地方也会刻意驻足。不久后,两人的旅程中增加了一位伙伴。 那是少女创造的蝙蝠。国王将自己的魔力分给他,让他得以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国王也很中意这位虽然吵吵闹闹但相处起来还满愉快的小伙伴。 他们的漫长旅程走过许多地方。 最后抵达了遥远的无垠沙海。 「好吧,你尽管欢呼吧。我就陪你一起去。」 国王挺起胸膛高高在上地如此宣告后,少女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国王有一点失望。比谁都强悍的自己,能毁灭任何事物的自己,根本没必要离开此处的国王,竟然要大费周章离开这个王座,但这少女却连一点特别的反应也没有。不过,少女对失落的国王这么说: 「我真的好开心。谢谢你。」 因为少女脸上那抹轻柔的微笑,国王不知怎地觉得这样也罢。 于是国王跟著少女一起展开旅程。 两个人一起调查幻兽的习性,将得到的知识记录在书中,一般旅行者不会造访的地方也会刻意驻足。不久后,两人的旅程中增加了一位伙伴。 那是少女创造的蝙蝠。国王将自己的魔力分给他,让他得以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国王也很中意这位虽然吵吵闹闹但相处起来还满愉快的小伙伴。 他们的漫长旅程走过许多地方。 最后抵达了遥远的无垠沙海。 第0话 疯狂的旧日之龙 托罗天不怕地不怕。 托罗可是一个帅气的男子汉。尽管有过很多不满,但他从来不觉得害怕。这可是当然的,勇者托罗本来就满怀勇气。无论何时他总是比谁都勇猛地翱翔天空。 真的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教托罗害怕。 直到那一天为止。 * * * 紧急联络来自另一位幻兽调查员的烧瓶中的侏儒。 粗暴地闯进托罗意识中的通讯充满了杂音,一瞬间就结束了。而且在通讯切断之前,将一阵彷佛敲碎玻璃般的冲击传递给托罗──烧瓶碎裂的声响──那毫无疑问等于对方的烧瓶中的侏儒的死讯。 直接灌进脑海中的死亡讯息,让托罗感受到全身浸泡在冰水中的寒意。尽管如此,他还是将对方拚命想传达的最后一句话转告给主人。只见坐在旅舍房内椅子上的主人睁大了眼,白皙脸庞上表情紧绷,缓缓站起身。 那就像是一抹乌云倏地遮掩满月般的变化。 『旧日之龙苏醒了。』 「…………怎么会。」 托罗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尽管如此,每当她的语调如此低沉,总是在世界或幻兽们出现异常的时候。她露出了托罗从未见过的凝重表情,咬紧了嘴唇。思考片刻后,她维持著同样凝重的语气指示托罗: 「托罗。力量开到最大,把刚才的联络内容送出去,越远越好。」 托罗按照她的指示,将那句话朝全方位倾尽全力传出。周遭所有烧瓶中的侏儒都接收到讯息,并传递给更远处的烧瓶中的侏儒。国内所有与幻兽有关的人,也许连无关联的魔术师与炼金术师恐怕都听见了那句话。但是谁也没有回讯。不久后,国家的幻兽调查官之一发出了指示。 『明天早上,调查官集合至王都后展开调查。调查员在原地待命。』 「────太慢了。这样绝对赶不上!为什么!」 「旧日种在龙种之中近似于长老级的古龙。他们的存在本身就被视作秘密。国家恐怕打算选拔出可以透露消息,同时实力也能处理的人物,再组成应变部队吧……不过,问题在于这样的人才究竟会有几个。」 「怎么可以……旧日之龙一旦从地脉中爬出,大地会因为毒素而荒废,无数的生命都会消失,生态会失去秩序啊!复原得花上百年!不只是这样,有许多的人和动物都会丧命。为什么会连这点事都不懂呢!」 「他们恐怕是真的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吧。听说调查官大多都熟知指派地区当地的幻兽知识,但在这之外的领域可说是一无所知的井底之蛙……至于连指派地区都没有的上层,恐怕更是一群空有知识的贤者集团吧。」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才会编纂幻兽书……但是,这样下去……」 托罗的主人握紧了拳头。她垂下蜂蜜色的双眼,不知在思考著什么。兔耳对著那颤抖的背影说道: 「你打算如何?老实说这事态不如等待勇者现身解决。」 「……就算这样我还是得去。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有无数的幻兽和人死去。况且,发出联络的调查员可能也还活著。」 主人伸出了颤抖的手,轻抚托罗的背。托罗像是要安抚主人般用全身磨蹭那白皙的掌心。她浅浅微笑后抽回手,将手紧握成拳头。 猛然晃动白色头纱,她倏地转过头。兔耳一语不发。他既没有催促也没有制止少女说出那句话。正面凝视著那双红眼,托罗的主人说道: 「求求你,和我一起来。」 「────如你所愿。」 于是他们一同前往那遥远的无垠沙海。 * * * 在托罗一行人的眼前,广大的沙之海描绘著雄伟的阴影,苍白而冰冷。 沙漠的夜晚异样酷寒。因为白天创造了这片灼热大地的炎热,一到了晚上就被吸进没有云朵的夜空而消散。在这透骨的寒意中,沙反射著月光而微微发亮,衬出阴影部分的深浓夜色。那无数沙丘如波浪般连绵到视野尽头的情景,有如世界的终点。在这看似容不下任何生命的世界,同样有其生态系统存在。为了在沙漠中生存而演化的生物们,以及与沙粒、热、风有关的幻兽在此顽强地活著。但现在这一切都像是不知害怕著什么,躲得不见踪影。 托罗的主人将视线投向那原因,眯起眼睛。 「已经裂开了啊……看来差不多要现身了。」 在无垠的沙海中,有数座弯月状的沙丘崩塌形成异样的龟裂。 龟裂彷佛蚁狮的巢一般吸收了周遭的沙,又以热量融解之。融化成粘液状的沙在裂缝的边缘凝固成玻璃状。泛红隆起的半透明裂缝,就像是刻在广阔大地上的丑陋伤痕,又或者是幼雏即将破卵而出时蛋壳上的裂缝。 托罗想著,从中诞生的肯定是某种非常可怕骇人又不祥的生物。 主人握紧了手杖。仰望那紧张的表情,托罗轻声鸣叫。主人那蜂蜜色的双眸转向他,浅浅微笑。见到那表情的变化,托罗觉得自己坚持要跟来真是太好了。他没有什么能力,几乎可说是派不上用场。 尽管如此,肯定还是有些忙能帮。 不,就算什么忙也帮不上,托罗还是想时时刻刻陪伴在主人身旁。 主人原本打算以危险为理由将他一个人留在远方。但是托罗尖声抗拒、钻进皮包、死命攀著头纱不放,为了让主人带他一起来,他最后甚至采取强硬手段不断冲进装满水的水桶中。主人原本倒光了水桶中的水,还是坚持不带他一起来。但出乎意料地最后是兔耳帮托罗说话了。 『带他一起去吧。换作是我也会这样。这小不点独自幸存又有什么意义?』 虽然听起来冷漠,但这句话可说是比谁都了解托罗。 兔耳从以前就是这样。虽然他身分可疑,粗暴又轻佻,个性也很随便,但其实总是默默关心著旅行的伙伴。 虽然主人同样无法接受兔耳这句话,但是主人最终还是同意了。与托罗约定好一旦有危险就要立刻逃走之后,那双白皙小手将他放进皮包。 于是她便带著托罗也一起来到这遥远的沙漠。 冰冷乾燥的风夹带著沙粒吹来。风中传来了低吼声。 时高时低,平滑又刺耳,有如地鸣也像暴风的声音以无法重现的音域构成。发声者那混沌的感情起伏就这么化作声音传来。 悲伤、痛苦、哀叹、愤怒和激昂,胆怯、绝望并恐惧,同时充满欢喜。 简而言之,找不到一丝理智。 旧日之龙已经彻头彻尾疯了。 「虽说如同传说的描述,但未免也太残酷了……他是为了抑制魔力差点失控的土地,与地脉一体化而失去了死。同时活过的年数加上地脉不稳时吸收的魔力量,甚至足以彻底破坏龙种的精神,导致他变成现在这样。」 「他自己死不了,但那些傲慢的龙种还不愿意为了守护大地而发狂的同胞动手吗……真没办法。在他亲手破坏自己守护的土地前杀了他,才是唯一让他安息的手段吧。」 「凭你的力量一定能办到。无论我发生什么事,一定要阻止他喔。在那之后,你就自由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答应我……如果可以,带著托罗一起去。这样一来,两个人都不会寂寞。」 「说什么蠢话,哪来的笨蛋会在一开始就触自己霉头。谁会让那家伙伤到你。况且别忘了,我可没有什么一个人想去的地方。小不点恐怕也一样吧……唉,总之你大可放心。我这就摘来龙的心脏送给你,让你以后能和小鸟聊天。你就好好期待吧。哼哼。」 「这我不用。我现在也大概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你到底在哪里学 到这种莫名其妙的特技?」 主人与兔耳泰然自若地交谈。托罗突然觉得有点寂寞,轻声鸣叫后不停咬著主人的皮包的边缘。察觉托罗的反应,主人温柔地摸了摸托罗的头。托罗心满意足地轻哼一声,兔耳对托罗露出了几分不满的神情。 虽然龙那充斥著疯狂的吼声让托罗吓到了,但托罗可是一点也不怕。主人和兔耳看起来都一如往常。主人善良温柔,兔耳则是强大得无所畏惧。他们一定会一如往常跨越这次的难关。 于是两人一定会和托罗一起,继续之前那每一天的旅程。 托罗这么认为。 他纯真无邪地相信永恒存在。 * * * 赤红的血液喷溅。 难以相信从那樱桃小口能吐出如此大量的血液,血液止不住地洒落在沙子凝固形成的半透明地面,为这幽暗的空间染上一抹刺眼的腥红。 托罗无法相信自己现在究竟目睹了什么。 主人正呕著血。但托罗很确定上一个瞬间她还很好。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就在兔耳与旧日之龙战斗时,她带著皮包中的托罗,寻找著恐怕步入了大地裂缝的调查员。当她顺利找到尸体时,那头全身长满肉瘤,浑身流淌著毒液与脓汁的悲哀的龙,已经完完全全屈居下风。 兔耳用黑影围绕毒炎,细心地彻底吞噬,不让任何一丝泄漏到主人身旁。他并未松懈,毫无保留地解放了几乎全部能使唤的黑影,化作千把刺枪贯穿了龙。但是无论再怎么刺穿或撕裂,龙的血肉依然无止境地再生。目睹那沸腾般冒泡并增加的肉瘤,兔耳深深叹息。 「……这得花上一段时间啊。听好了,不管是死是活,只要找到调查员,你就快点带著小不点一起──」 兔耳偏过头这么说著,就在托罗要点头的瞬间。 谁也没预料过的事,在眨眼间就发生了。 吐血的主人身上没有外伤。调查员的尸体就躺在她面前。他将碎裂的烧瓶抱在怀中,恐惧凝固在脸上。主人原本正要掀起尸体的头纱──没有镂空图样装饰的男性用黑色头纱,要为死者阖上眼皮。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做。但眼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托罗动用了所有感应能力分析眼前的情景。于是他明白了,在主人触碰的瞬间,残留在尸体中的诅咒发动了。 将身体内侧彻底撕裂,破坏内脏的残酷诅咒。 察觉原因的瞬间,托罗连同皮包飞上了天空。被重力狠狠摔在地面上,他不禁惨叫。他从皮包探出头,终于理解了现况。主人白皙的手臂颤抖著高高举起。她在诅咒传播到托罗之前,绞尽了最后的力气扔出了皮包。像是耗尽了所有力量般,那只手无力地垂下。 托罗连忙想爬出皮包。但是在刚才的碰撞中似乎受伤了,身体不听使唤。主人都受了重伤,在这个一定要陪伴她身旁的时刻,托罗却一点也无法拉近距离。就在托罗挣扎著要钻出皮包的时候,主人全身倒向地面。 啪沙!传来那轻盈身躯坠入血泊时的声响。 兔耳睁大了红色双眼,不知为何歪过了头。 对准了那毫无防备的背部,龙迅速甩出带刺的长尾。兔耳一眼也没看向背后,单手就接下了那滴著毒液的尾巴。在咻咻声响中,他的手掌遭到腐蚀融解。任凭强烈的腐蚀毒迅速吞噬他的手臂,兔耳依旧只注视著主人。他的头部突然间歪向另一侧。 「咦?骗人的吧?」 后知后觉的一句话响起。思路总是那样灵敏的兔耳沉默了短暂数秒,在左臂完全被融解的同时,他弹响了剩下的右手手指。 在那瞬间,兔耳的全身迸裂四散。他就这么乾脆地舍去了他坚持至今的大半形体。半张兔脸与穿著晚礼服的身躯的左半边崩解溃散,化作深浓的黑影凝聚体。黏稠的黑影有如融化的麦芽糖,形成打转的漩涡包围了龙,将龙的身体压缩到原本的一半后吞噬。尽管如此,龙的血肉依旧膨胀试图再生。兔耳再度弹响指尖。 黑色无声无息地打转,彷佛用汤匙挖下柔软的奶油般,瞬间剐去龙的身躯的三分之二。龙剩下的单边眼眸缓缓一眨,一瞬间浮现了理智的神色。龙安心地轻轻吐气,闭上眼睛。兔耳三度弹响指尖,龙的身躯完全消失无踪。 最后沙漠中只剩下半透明的沙岩形成的空洞空间。 执行这一切的同时,兔耳只是一直注视著自己的主人。 托罗全身打了个冷颤。很不对劲。现在发生在眼前的情景,以及兔耳压倒性的力量未免太超脱常识了。托罗能清楚感觉到有某种致命的事物正逐渐脱轨,某种不可卸下的紧箍正要松脱。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突然间兔耳迈开步伐。他拖著地面上的笨重黑影,只靠著一只脚往前方迈步。那步伐彷佛走在流沙上头般异样缓慢,还维持著人型的脚不稳定地颤抖。 他究竟在干什么?托罗感到不安。虽然丢脸,但现在自己真的动弹不得,所以托罗希望他尽快赶到主人身边。不要让主人独自一人继续躺在那地方。 希望他快点抱起主人。兔耳一定能办到的。快一点,快一点。 她心里一定也很不安。这时托罗将视线转向主人,为之哑然。 白衣白发白头纱的主人现在全身血红。她身躯下有一大片血泊。 人一次呕出那么多的血液,没有道理还活著。 托罗无法理解那意义。虽然托罗能理解眼前的事实,但思考却无法抵达终点。只知道有什么很可怕的事已经发生了。 非常非常可怕的事,已经发生了。 那是托罗深信绝不会发生,天底下他唯一害怕的事。 兔耳跌跌撞撞来到就差几步的地方,突然跪倒在地。 他一语不发地凝视著眼前的情景,而后缓缓伸出颤抖的手臂。托罗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平常那样无所畏惧、心高气傲的兔耳伸长了剩下的那条手臂,难堪地匍匐在地面上,挣扎著爬向主人。 当兔耳好不容易抵达主人身旁,他像是要捧起即将凋零的花朵般,小心翼翼抱起她的身躯。主人的头部往侧边沉沉垂下,嘴边溢出黏稠的血液。 兔耳默默地将那具身躯紧紧抱在怀中。在那之后数十秒内,兔耳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没说。最后,他喃喃说道: 「………………………………………………………………………………这是怎样啊?」 混乱至极的细语声响起。紧紧抱著主人的身体,兔耳却像是被拋弃的孩童般使劲吸了吸鼻子。下一个瞬间,兔耳的声音爆发了。 他粗暴地摇晃著主人的身躯,扯开嗓门飞快地说: 「喂、喂!你这是怎么搞的?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样不对吧?因为,对啊,因为你自己不是说过了吗?对嘛,是你自己讲的啊。要我跟你一起走。是你啊,明明是你讲的啊。但你这是怎么了?喂,笑一下啊。开心点啊。我就好心陪你去啊!你想去哪里,我都奉陪啊。接下来要去哪里才好?这地方有点暗啊,就去个亮一点的地方吧。我也一起去。尽管放心,永远都在一起。所以你快醒醒啊,还在做什么啊?快点啊,我们要出发了。接下来还要一起旅行啊。醒醒啊,拜托你。要什么我都给,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啊,可是……你……对了,你……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我差点忘了啊…………哈哈!」 兔耳的话语声渐渐失去力量。他将脸埋在死守沉默的主人的肩头。 白色毛皮染上鲜血,两条长耳无力地下垂,他沉重地喃喃说道。 「…………………………………………………………………人总是一下子就死了啊。」 空洞的兔眼映 出调查员的尸骸。谁也不知道那具尸体中为何留有诅咒。是因为尽管死亡也要秉一己之力,对龙复仇的决意?或者是在面对死亡时的恐惧与狂乱中,想把触碰尸体的人也拖下水? 答案已经永远无法得知。唯有一件事千真万确。 在兔耳之后,托罗终于理解了那恐怖的事实。 温柔的她已经不存在这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因为幻兽的狂乱,因为人的诅咒,她就这么丧命了。 在泡沫迸裂般的声响中,调查员的尸体消失无踪。同时,兔耳的全身迸裂四散。 大地与天空震颤。超乎想像的音量撼动著大气。托罗连忙关闭自己的听觉,同时睁大了双眼。兔耳纵声狂吼。彷佛来自黑暗深渊令人绝望的黑影在嚎哭中嘶吼。置身于深浓黑影剎那间笼罩的空间中,托罗明白了。在这个瞬间,兔耳即将不再是他认识的兔耳。他正要转变成某种非常危险的东西,甚至能轻易凌驾第一种危险幻兽之上,能恣意颠覆生态系统的某种东西。同时能阻止他的人已经不存在于这世界上了。托罗好想哭,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到头来,托罗总是被主人保护。如果自己拥有传说中的勇者那般的力量,一定就能守护主人的性命吧。现在肯定也能阻止兔耳吧。能阻止那平常总是吊儿郎当,但其实心地善良的伙伴。对不起,对不起。托罗反覆想著。自己能办到的事,已经一件都不剩了。但是,就在此时── 在这时,回忆突然间回到托罗的脑海。 托罗与兔耳嬉闹著,主人看著两人而微笑。 她总会说「你们感情真好」,兔耳则会大声否定。 其实托罗很喜欢那再三重复的日常一景。 喜欢三个人那样走在闪闪发光的太阳下,走在洋溢绿意的树林间。 因为有这两人,托罗才能直接触碰这个世界。有主人创造了托罗,有兔耳让托罗得到自由。因为有主人与兔耳,托罗明白了爱、喜悦和友情。 托罗从两人身上得到了一切。然而,自己现在能因为无力就放弃,就这么看著一切无可挽回?当然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 绝对不能放弃! 强忍住差点冲出喉咙的悲叹声,托罗抬起了脸,正眼直视恐怖的黑暗。 无庸置疑,托罗本来就是帅气的男子汉。至少每次托罗如此自称,主人也绝对不曾否定。她总是微笑著承认。既然如此,托罗就非得是个男子汉不可。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必须是个男子汉。就算是托罗,就算只是只几乎无能为力的蝙蝠,肯定也有些能办到的事。托罗寻找自己全部的功能,突然间发现了那个功能。虽然现在的自己办不到,改变就好了。 主人已经死了。她在创造托罗的初次调整中封闭的机能上限,托罗接二连三用脚爪踹破。脑袋沸腾,身躯剧痛。血丝从嘴角流出。负荷太大了。这样下去也许会死掉。不过那也无所谓。独自苟活又有什么意义。这样下去无论是幻兽或人类全部都会死。如此一来主人会伤心,兔耳也会因此痛苦。这种事绝不能让它发生,绝对不可以。托罗要在这一刻成为勇者。 要拯救这个世界,帮助自己重视的伙伴。 如果真的能办到,死了也没关系! 托罗翻找著记忆。故意破坏了声带,摧毁了全部的感应能力,目标是重现声音。能不能办到?大脑回答托罗,超过能力限制。管他这么多,做不到也得做。朝著黑暗的中心点,托罗锁定了目标。对著层层重叠阻挡所有魔力影响的黑影之壁,将之有如箭矢般射出。在神经一根根烧断的同时,托罗大喊: 『不可以伤害别人喔。』 托罗重现的声音,与主人温柔的话语声别无二致。 在这一瞬间,兔耳的狂乱近乎不可思议地平复了。 听见托罗自记忆中原样取出的嗓音,黑雾凝聚收缩。黑影重新取回主人喜爱的毛茸茸的尾巴与耳朵。过去时常与她牵手的那条黑色手臂恢复原状。托罗回忆起主人的微笑。一次又一次反覆回想著自己真正深爱的笑靥,托罗吐著血的同时,再度以她的声音传达: 『乖孩子。』 兔耳当场跪倒在地。他抱著主人的尸体,缩起了身子。 托罗知道自己办到了。虽然急遽模糊的视野告知他的极限,但托罗没有一丝后悔。守护了主人的意志,也阻止了宝贵的伙伴。功劳甚至比传说中的勇者更加显赫。这是理所当然的,托罗本来就是个帅气的男子汉。面对步步逼近的死亡毫不害怕,也不打算抵抗。托罗唯一只担心自己生为烧瓶中的侏儒,死后是否能前往与主人同样的地方。还有别无选择只能把兔耳一个人拋在这寂寞的地方,让托罗放不下心。不过,托罗愿意相信强悍的他总有一天会重新站起,再度迈开步伐。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余力了。希望你之后也能好好的,虽然老是和你吵架,但每天都很开心喔。 托罗注视著远处的兔耳,朦胧地想著: 啊……如果真能去同一个地方……她会不会又摸摸我的头? 她会……开心吗? 真……希望……能再……一起……旅行。 至此,他的意识断绝了。 虽然谁也不会懂蝙蝠的表情。 但那脸庞就像睡著般安详。 黑暗之王的故事 9 有如花朵凋零,年轻的少女在旅行途中死去。 在那之后,其他调查官发现还无法动弹的国王,他被视作危险个体而遭到重重封印。只想睡觉的国王没有抵抗就接受了他们的处置。 据说可怜的蝙蝠尸体没被任何人发现,留在那个地方。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说这个故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同时也是个人类总是很快就会死掉的故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有如花朵凋零,年轻的少女在旅行途中死去。 在那之后,其他调查官发现还无法动弹的国王,他被视作危险个体而遭到重重封印。只想睡觉的国王没有抵抗就接受了他们的处置。 据说可怜的蝙蝠尸体没被任何人发现,留在那个地方。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说这个故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同时也是个人类总是很快就会死掉的故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有如花朵凋零,年轻的少女在旅行途中死去。 在那之后,其他调查官发现还无法动弹的国王,他被视作危险个体而遭到重重封印。只想睡觉的国王没有抵抗就接受了他们的处置。 据说可怜的蝙蝠尸体没被任何人发现,留在那个地方。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说这个故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同时也是个人类总是很快就会死掉的故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有如花朵凋零,年轻的少女在旅行途中死去。 在那之后,其他调查官发现还无法动弹的国王,他被视作危险个体而遭到重重封印。只想睡觉的国王没有抵抗就接受了他们的处置。 据说可怜的蝙蝠尸体没被任何人发现,留在那个地方。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说这个故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同时也是个人类总是很快就会死掉的故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有如花朵凋零,年轻的少女在旅行途中死去。 在那之后,其他调查官发现还无法动弹的国王,他被视作危险个体而遭到重重封印。只想睡觉的国王没有抵抗就接受了他们的处置。 据说可怜的蝙蝠尸体没被任何人发现,留在那个地方。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说这个故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同时也是个人类总是很快就会死掉的故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有如花朵凋零,年轻的少女在旅行途中死去。 在那之后,其他调查官发现还无法动弹的国王,他被视作危险个体而遭到重重封印。只想睡觉的国王没有抵抗就接受了他们的处置。 据说可怜的蝙蝠尸体没被任何人发现,留在那个地方。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说这个故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同时也是个人类总是很快就会死掉的故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有如花朵凋零,年轻的少女在旅行途中死去。 在那之后,其他调查官发现还无法动弹的国王,他被视作危险个体而遭到重重封印。只想睡觉的国王没有抵抗就接受了他们的处置。 据说可怜的蝙蝠尸体没被任何人发现,留在那个地方。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说这个故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同时也是个人类总是很快就会死掉的故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有如花朵凋零,年轻的少女在旅行途中死去。 在那之后,其他调查官发现还无法动弹的国王,他被视作危险个体而遭到重重封印。只想睡觉的国王没有抵抗就接受了他们的处置。 据说可怜的蝙蝠尸体没被任何人发现,留在那个地方。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说这个故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同时也是个人类总是很快就会死掉的故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有如花朵凋零,年轻的少女在旅行途中死去。 在那之后,其他调查官发现还无法动弹的国王,他被视作危险个体而遭到重重封印。只想睡觉的国王没有抵抗就接受了他们的处置。 据说可怜的蝙蝠尸体没被任何人发现,留在那个地方。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说这个故事。 这是孤伶伶的黑暗之王遇见一位少女的故事。 同时也是个人类总是很快就会死掉的故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仲夏夜之梦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被封闭起来,失去自由。 他被束缚在黑暗之中。原本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也是他的仆从的黑色失去力量,僵硬地环绕著他的全身。现在的他就像塞在瓶中的蛇。塞进狭小的玻璃瓶中的黑暗,挤烂了他自己。不过现在他对此觉得很无所谓。就连压迫感、封闭感与孤独感也无所谓。去不了任何地方、做不了任何事也不在乎。因为现在他真的没有任何心愿了。 (仔细一想,待在黑色荆棘环绕的城堡中,和现在究竟有什么差别?) 没有任何差别。哪有什么差别。他如此想著。 与少女间约定的时光已经逝去。过去的日子再也不会归来,也没有一同踏上旅程的对象。就像是坐在王座上任凭时间流逝的每一天,他就这么把自己交给无止尽的幽暗。只是,有时他还是会回想起温柔的笑容。白色头纱摇曳的模样自然而然浮现脑海,吵闹的小伙伴的声音彷佛上一刻才听见般鲜明地拂过耳畔。只有这种时候,他感觉到剧烈的苦痛。 虽然记忆不时折磨著他,但最终苦痛也静静埋没在堆积的时间中。就像是将失去锐利边缘的玻璃碎片藏在白色沙滩中,他忘却了那股激情。 不知自己究竟是死是活的时间不断流逝。 就连自己被封印后过了几年都分不清楚。黑暗与自己的界线早已经模糊不清。但是他觉得这样也无所谓。就这样死了一般埋没在时间之中,才是最适合自己的结局吧。当这样的念头浮现,就像是要否定这想法般,少女的说话声从记忆中复苏,久违的温柔声音萦绕耳畔。 『在那之后,你就自由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答应我……如果可以的话,带著托罗一起去。这样一来两个人都不会寂寞。』 (嗯……虽然你这么说过……但是啊,就连小不点也不在了啊。) 他有如流泪般这么想著。许久未体验却又从未褪色的鲜明寂寞,剎那间攻占了心头。自己不是忘记了,只是封闭起来的感情充斥在胸口。 自己与伙伴嬉闹,少女看著两人而微笑。过去那理所当然般色彩鲜艳的每一天,有如暴风般在眼前重现。但是已经不会再有谁来迎接他。跨越重重黑影,无论几次遭到拒绝,仍然坚持要带他去旅行的某个人已经不会再出现。在压倒性的绝望中,他有如寻求救赎般回忆著那柔和的说话声与伸向自己的白皙手掌。 『我说你啊,与其一直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跟我一起来一定比较好。』 因为有少女在,他才真正认识了世界。她是他第一个交谈的对象,是教师,是母亲,是姊姊,也是前往世界的向导。原以为爬满毒虫而无趣的世界,绝非自己所想的那样,这也是从她身上学到的。 然而少女却死了。 就像美丽的花总是凋萎得快,她在转眼间就消逝了。 突然间,沉重的后悔占满胸口。回想起无可挽回的事实,他体验到彷佛心脏被一把抓住的痛楚。是因为有她,他才明白花朵的宝贵。 (我虽然说过你是毒虫,却「没用花朵称呼你啊」。) (我甚至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现在回想起来只是徒增伤悲与寂寞。然而后悔也没意义。逝去的时光绝对无法取回,怀念的过去终究已经过去。他试著再度封闭意识。 就在这时,他听见呼唤他的声音。 让他非常怀念的,与某个人非常神似的柔和嗓音。 黑暗倏地摇动,突然间他被扔进了一片光芒之中。他只在知识上知道,这股冲击与婴孩通过产道来到世界上的感觉类似。那几乎教双眼发白的炫目光芒令他低声呻吟,但是当兔子的眼球熟悉四周后,就知道四周其实相当阴暗。他正在一个有如监牢般四面矗立著石墙的房间中。讶异的他连忙看向地面。 地面上画著已经失去光芒的巨大魔法阵。 他在记忆中寻找。这里的确是许久以前,某个幻兽调查官封印他的房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在混乱中环顾四周,为之惊愕。 白色少女坐在他的面前。 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看起来灰头土脸。绸缎般的柔顺,果实般的水嫩,那样的白全都沾上了煤灰般的污渍。有著一双蜂蜜色眼眸的少女跪坐在他面前。 「你,是……」 「太好了,成功了。」 语毕,少女展露轻柔的微笑。那脸庞与他所知的那位少女别无二致。但是在她下次开口时,却报上了与当初前来迎接他的少女相同的姓氏与不同的名字。 「我叫菲莉?埃赫纳。太好了。会不会不舒服?」 「菲莉?埃赫纳。那家伙……那家伙名字不一样。你虽然和那家伙很像,但其实是不同人?但为什么……等等,封印又是为何……」 「封印的解除法就写在这本书中。」 「那本书是……」 他睁大了双眼。少女手中的幻兽书,正是过去与他一同旅行的少女随身携带,不时追加记录的书。少女──菲莉的指尖爱怜地翻动陈旧的书页。她的视线顺著书上的文字移动,口中说出不可思议的话语。 「如果在旅行途中,黑暗之王被视作危险的存在而遭到封印,从你的黑影中提取魔力来解开任何法术的方法,就写在『黑暗之王』的条目中。不过当初和你在一起的我……个体名称不同的另一个埃赫纳,大概也没想过自己会死得那么早吧。叙述只写到试算的阶段就结束了……为了完成花上不少时间,对不起。」 当初和你在一起的我。另一个埃赫纳。听见那话语的瞬间,眼前的少女与他记忆中的白色身影彼此重叠。果然两个人是完全相同的存在。一头雾水的他伸手抱头。就在这时,彷佛遭到雷击般数个疑问自记忆中浮现脑海。 少女虽然肌肤白皙,但似乎从未对阳光感到抗拒。 她的身躯娇小纤瘦,却有著足以独自翻山越岭、突破荆棘拦阻的体力。 同时还能与一部分的动物交谈。 「该不会……你不是人类?」 「不对,我是人类喔。不过严格来说也许不同。」 菲莉摇头如此说道。蜂蜜色的眼眸哀伤地凝视著半空。她微微歪著头,歌咏般陈述真相。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女孩成为了幻兽调查员。她亲眼见到狂乱的幻兽与人们的错误应对造成许多人平白无故死去。所以她决定要将幻兽的生态习性记录在书中,将知识传播给众人,寻求让人与幻兽共存的方法而踏上旅程。但是幻兽的总数实在太多了,她耗尽一辈子也不可能完成她的心愿。但是,还是要有人继续撰写幻兽书。所以,她制作了很多具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身体……不过,她在旅途中一直受到日晒与体力不足的折磨,于是就用魔术补强那部分。最后对著准备好的许多具肉体的复制品,施加了自己死后灵魂会转移进去的诅咒。」 「诅咒?」 「为了确认精灵种的存在,某位魔术师设计出能捕捉灵魂的邪法。好像是在学习制作烧瓶中的侏儒时……在学习主要与肉体培养有关的技术时发现了那法术,然后应用在自己身上。虽然也找到了能长生不死的邪法,但她不想牺牲其他人的性命,于是只好放弃。所以啊,在我死之后,下一个我就会苏醒。虽然没办法承续记忆,但身体构造完全相同,灵魂也相同。而两者都属于人类。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称不称得上是人类。尽管这样,我还是人类……我将自己定义为人类。身为一个人,决定自己之后该做的事。」 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存在,没资格说要创造对人或幻兽都更好的世界啊。 菲莉说到这里,露出带著一抹哀伤的微笑。 她用那像是搂著婴孩般的温柔动作 轻抚过书的封面。菲莉先是闭上眼睛,而后又睁开。那蜂蜜色的眼眸突然间浮现了坚定的光芒。话语声中洋溢著一股有如守护幼子的母兽般,扎根于自身本质的强大力量。 「虽然是不是人都很模糊,但我还是个人类,同时也不讨厌这个使命。无关父母的意志,所有的生物都能选择自己要走的道路。因为我喜欢人也喜欢幻兽,所以想这么活下去而已。而有朝一日完成幻兽书,就是我的──我们的心愿。」 菲莉再度翻动书页,停在某一处。上头记载著未分类的强大幻兽「黑暗之王」的各项细节。 「我是从这本书上得知黑暗之王的存在。在我之前,以及更之前的埃赫纳也都是这样得知,想救出被关在这里的你……和你一起旅行的那孩子希望在自己死后,已经知道世界美好的你能够自由过活,但你却被封印了……要进入这个房间,必须等到幻兽调查官的上层分裂而使得封印地点的纪录佚失。为了解除封印也花了很多时间。不过,能像这样见到平安的你真是太好了。」 解释至此,菲莉柔和微笑。他剎那间感到一阵晕眩。她所陈述的再三反覆未免太过难以想像。他不知该如何接纳这样的事实。菲莉阖上书本,神色不安地望向呆站在原地的他,开口问道: 「那个,如果你不嫌弃,要不要跟我一起来?」 「…………为何?」 「什么为何?」 「为何非去不可?」 他低声说道。过去的悲伤与后悔鲜明地重现胸中。难道还要再品尝同样的滋味吗?难道要再次与这完全相同但并非同一位的少女一起旅行吗?人可是随随便便就会死掉啊。但是她像是吐露心声般轻声说道: 「一个人很寂寞啊,无论是我或你。」 「所以你才解放了我?为了再度把我拖下水。听起来真是自私啊。」 「不是,不是因为那样。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孤伶伶的而已。写在这本书上的你很善良。我不想让那样的你就这么一个人活在黑暗里头。想到你在这种地方孤伶伶一个人,肯定会觉得很寂寞……所以我──我们才来迎接你。」 菲莉那双蜂蜜色的眼眸笔直望向他。她语气平静且坚定地说: 「你可以不跟我一起来。我只是不希望你待在寂寞的地方。就只是这样而已。希望你能爱著这个世界,珍惜这个世界。」 对著为了毁坏世界而诞生的黑暗之王。 希望他与无数美丽的生命一同活下去。 听见那句话的瞬间,他放弃了。承认了自己的败北,发自内心接受了。 在黑暗中他度过了漫长的时间。在那段时间,他总是独自一人。那绝望般的寂寞沉沉压在心头,感觉好像心脏流著泪。照理来说不会再有任何人来迎接他了。跨越黑影阻碍,无论几次遭到驱赶,依旧想带他一起去旅行的人已经不会再出现了。他觉得这才是寂寞的源头。然而现在,白皙的少女再度坐在自己眼前。 历经无数困难,一副脏兮兮的模样。 就像钻过城外漆黑的荆棘,出现在黑暗之王面前的她。 「不过,如果你愿意一起来,我真的会很开心。」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当初邀我一同踏上旅程时,你一定也很寂寞吧。 他在喉咙的深处喃喃说出这句话。缓缓伸出手,轻抚菲莉的白发。随后,他静静对她说出在他的母亲消失前留下的来自父亲的留言。 「我……我已经不是黑暗之王。我叫作库施那?特拉提。」 那就是他的名字。自从父亲为他取名以来,从没向任何人透露的名字,当初也没告诉过那位少女。在这瞬间,他就像托罗认定自己是她的随从。毁灭世界的黑暗之王已经不复存在。那家伙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他下定决心,身为无数生灵中的其中之一,库施那将视菲莉为主人,永远陪伴她的旅程。 陪伴这位孱弱的少女走过那无比漫长的旅程。 就像是要拂拭过往的后悔般,他这么说道: 「我就与你同行吧,毒虫之中的……我的鲜花。」 直到那无比漫长的旅程结束为止。 菲莉轻柔微笑,伸出了手。 他握住那教人怀念的白皙柔软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捧在自己的掌心。 * * * 「…………库施那?」 听见呼唤声,他清醒过来。 四周是一片宽阔的乾燥草原。短而消瘦的草在夜里同样将大地染成一片土黄色。残留著夏日气息的温暖微风拂过,库施那环顾四周。 白色少女菲莉坐在他眼前。一只蝙蝠驻足在她的肩膀上。与蝙蝠同样颜色的蜂蜜色眼眸凝视著库施那,她歪过头。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稀奇。」 「什么稀奇?」 「很少看到你会这样在实体化的时候睡著。」 「说得也是。」 「明天一定会下雪吧。」 「虽然快结束了,不过还算夏天喔。」 「也许是花雨喔。」 「哈哈,那样不是很愉快吗?和我的你也十分相衬……我也很中意。」 库施那轻笑道,再度看向菲莉的肩头。蝙蝠托罗像是要抱怨般直盯著他瞧。啰嗦的小伙伴还是老样子。这让库施那微微一笑。 他身为烧瓶中的侏儒的亚种,灵魂会成为讯息记录在骨头中。菲莉之前就已经回收了托罗的遗骨,她说凭自己一个人无法重现当初的托罗,于是库施那将魔力借给她,重造了托罗。他虽然没有上一个自己的记忆,但是那有点烦人又努力的蝙蝠,确实是他熟知的托罗没错。 (虽然完全相同,却不是同样的个体……不过,能再次相见,我还是很开心啊,小不点。) 库施那想著,默默地挑起嘴角,伸手轻戳托罗的鼻子。他不愉快地板起脸,展翅飞离。菲莉微笑看著振翅飞翔的托罗,库施那问她: 「话说我的鲜花啊,明天要往哪去?」 「我想往东边穿过森林。」 「原来如此。在那之后呢?」 「不晓得啊。如果遇到人与幻兽间的问题就解决,寻找新的幻兽,找到就写在书上──那孩子喜欢什么,寻求著什么,又讨厌著什么,想住在什么地方。为了让人和幻兽双方不再因为欠缺知识而哭泣。」 为了让大家一同活下去。 菲莉侃侃而谈。这就是她选择的人生。 而且从今以后,她都会如此选择吧。 无论要重复几次。 库施那听著那未免太过远大,自己也无法为她实现的心愿,点点头。 「就如你所愿,毒虫之中的我的鲜花啊。如果比起拥有全世界,那对你而言更加宝贵,我就奉陪到底。这个嘛,就直到我的你实现心愿为止。」 直到那无比漫长的旅程的终点。 「反正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听见库施那浅笑回答的这句话,菲莉回以微笑。白色少女牵起曾是黑暗之王的手。不久后她为了入眠而钻进睡袋,托罗倒吊在树枝下。库施那将黑影泼向火堆,无声地熄了火。在这段时间内,两人的手依旧一直紧紧相系。 他们的旅程明天还会继续下去。 之后只剩宁静的夜色笼罩一切。 这是个孤伶伶的黑暗之王,一次又一次遇见某个少女的故事。 后记 初次见面的各位读者,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绫里惠史。 在此诚挚感谢您选购本书《幻兽调查员》。 本书是将原本在kakuyomu官方连载的故事加上为书籍版新写的篇章所构成。虽然光是官方连载的部分也能当作菲莉、库施那与托罗一同旅行的故事,但是包含本书中新写的篇章才算真正完整,因此若读者您已经读过连载版,将本书从头读过一次,对每个角色的台词或故事的印象也会跟著改变吧。希望您能自此感受到几分新的乐趣。 打从出道作《b.a.d》开始,我就对非人者与人之间的交流怀有莫大的兴趣,能写本作这样著眼于非人者与人类间的交流,而且还是心中最想写的非人者x少女的故事,让我非常心满意足,在撰写的时候也很幸福。出版社每次都允许我写想写的故事,让我的人生自此无悔,真的让我十分感激。 由于《幻兽调查员》原本在设计上是以单本完结,我也无法保证能让各位读者再度见到三人的旅程,不过如果能有机会,我也有想继续写下去的动力。届时若能再得到各位读者的支持,那会是我无上的喜悦。虽然不知道能否展现在各位面前,三人日后一定也会继续旅行,旅程中有幸福也有悲伤,但肯定没有后悔吧。 那么,接下来请容我献上谢辞。 非常感ck老师为本书绘制了许多美丽的插画,特别是有如童话书的封面,让我第一眼就深深感受到这个故事能化作书籍出版的喜悦。设计师、出版相关人士、仪部编辑,诚挚感谢各位的协助。同时也感谢在这次执笔时给了我许多建议的家姊。当时《幻兽调查员》还在构思阶段,若没有家姊那些与作品基本设定相关的建议,我想也许这个故事最终不会诞生。直到现在我还是在各方面得到家姊许多的建议与协助,所以想藉这个机会,重新写下我的感激之情。感谢你平时的帮助,真的很谢谢你。 最后,最大的谢意还是要献给各位读者。我个人认为一本书要有读者才称得上完成。真的非常谢谢大家。我会尽全力让各位在日后也愿意支持我的作品,诚心希望各位读者今后也能继续阅读我的作品。 此外,我在mf文库j发行了《异世界拷问姬》第一集(预定有续集),在novel 0文库的《魔獣调教师 ツカイ?j?マクラウドの事件録 獣の王はかく语りき》将于七月十五日发行,可以的话,希望各位也能予以关注。(注:以上为日本出版状况) 那么,后会有期。 二○一六年六月某日 绫里惠史 初次见面的各位读者,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绫里惠史。 在此诚挚感谢您选购本书《幻兽调查员》。 本书是将原本在kakuyomu官方连载的故事加上为书籍版新写的篇章所构成。虽然光是官方连载的部分也能当作菲莉、库施那与托罗一同旅行的故事,但是包含本书中新写的篇章才算真正完整,因此若读者您已经读过连载版,将本书从头读过一次,对每个角色的台词或故事的印象也会跟著改变吧。希望您能自此感受到几分新的乐趣。 打从出道作《b.a.d》开始,我就对非人者与人之间的交流怀有莫大的兴趣,能写本作这样著眼于非人者与人类间的交流,而且还是心中最想写的非人者x少女的故事,让我非常心满意足,在撰写的时候也很幸福。出版社每次都允许我写想写的故事,让我的人生自此无悔,真的让我十分感激。 由于《幻兽调查员》原本在设计上是以单本完结,我也无法保证能让各位读者再度见到三人的旅程,不过如果能有机会,我也有想继续写下去的动力。届时若能再得到各位读者的支持,那会是我无上的喜悦。虽然不知道能否展现在各位面前,三人日后一定也会继续旅行,旅程中有幸福也有悲伤,但肯定没有后悔吧。 那么,接下来请容我献上谢辞。 非常感ck老师为本书绘制了许多美丽的插画,特别是有如童话书的封面,让我第一眼就深深感受到这个故事能化作书籍出版的喜悦。设计师、出版相关人士、仪部编辑,诚挚感谢各位的协助。同时也感谢在这次执笔时给了我许多建议的家姊。当时《幻兽调查员》还在构思阶段,若没有家姊那些与作品基本设定相关的建议,我想也许这个故事最终不会诞生。直到现在我还是在各方面得到家姊许多的建议与协助,所以想藉这个机会,重新写下我的感激之情。感谢你平时的帮助,真的很谢谢你。 最后,最大的谢意还是要献给各位读者。我个人认为一本书要有读者才称得上完成。真的非常谢谢大家。我会尽全力让各位在日后也愿意支持我的作品,诚心希望各位读者今后也能继续阅读我的作品。 此外,我在mf文库j发行了《异世界拷问姬》第一集(预定有续集),在novel 0文库的《魔獣调教师 ツカイ?j?マクラウドの事件録 獣の王はかく语りき》将于七月十五日发行,可以的话,希望各位也能予以关注。(注:以上为日本出版状况) 那么,后会有期。 二○一六年六月某日 绫里惠史 初次见面的各位读者,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绫里惠史。 在此诚挚感谢您选购本书《幻兽调查员》。 本书是将原本在kakuyomu官方连载的故事加上为书籍版新写的篇章所构成。虽然光是官方连载的部分也能当作菲莉、库施那与托罗一同旅行的故事,但是包含本书中新写的篇章才算真正完整,因此若读者您已经读过连载版,将本书从头读过一次,对每个角色的台词或故事的印象也会跟著改变吧。希望您能自此感受到几分新的乐趣。 打从出道作《b.a.d》开始,我就对非人者与人之间的交流怀有莫大的兴趣,能写本作这样著眼于非人者与人类间的交流,而且还是心中最想写的非人者x少女的故事,让我非常心满意足,在撰写的时候也很幸福。出版社每次都允许我写想写的故事,让我的人生自此无悔,真的让我十分感激。 由于《幻兽调查员》原本在设计上是以单本完结,我也无法保证能让各位读者再度见到三人的旅程,不过如果能有机会,我也有想继续写下去的动力。届时若能再得到各位读者的支持,那会是我无上的喜悦。虽然不知道能否展现在各位面前,三人日后一定也会继续旅行,旅程中有幸福也有悲伤,但肯定没有后悔吧。 那么,接下来请容我献上谢辞。 非常感ck老师为本书绘制了许多美丽的插画,特别是有如童话书的封面,让我第一眼就深深感受到这个故事能化作书籍出版的喜悦。设计师、出版相关人士、仪部编辑,诚挚感谢各位的协助。同时也感谢在这次执笔时给了我许多建议的家姊。当时《幻兽调查员》还在构思阶段,若没有家姊那些与作品基本设定相关的建议,我想也许这个故事最终不会诞生。直到现在我还是在各方面得到家姊许多的建议与协助,所以想藉这个机会,重新写下我的感激之情。感谢你平时的帮助,真的很谢谢你。 最后,最大的谢意还是要献给各位读者。我个人认为一本书要有读者才称得上完成。真的非常谢谢大家。我会尽全力让各位在日后也愿意支持我的作品,诚心希望各位读者今后也能继续阅读我的作品。 此外,我在mf文库j发行了《异世界拷问姬》第一集(预定有续集),在novel 0文库的《魔獣调教师 ツカイ?j?マクラウドの事件録 獣の王はかく语りき》将于七月十五日发行,可以的话,希望各位也能予以关注。(注:以上为日本出版状况) 那么,后会有期。 二○一六年六月某日 绫里惠史 初次见面的各位读者,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绫里惠史。 在此诚挚感谢您选购本书《幻兽调查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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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一所小小的屋子,一片小小的田地,一条可以轻松钓上鱼来的小河,高产的母牛和美丽的骏马。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其实都不是生存所必须的东西。 根本没有人来这里寻找他,甚至这个世上根本就没人知道这里有这么个男人。他的外表看上去十分年轻,然而他的家人和为数不多的朋友,全都已经离开了他,到那边的世界去了。他现在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然而他并不孤独。他的周围总是充斥着人类的喧嚣,他的生活在物理上也十分充实。正因如此,他远比其他辛勤工作的人们,生活得更加富足。 每当有人莫名其妙地误入这片广阔美丽的草原,并在万幸之中来到他的屋前,闯入者总会目瞪口呆。在这里,田地里的作物丰盈饱满,鱼儿会自动跳进鱼笼里,母牛的奶满溢而出,马儿随随便便就能一驰千里。 误闯入这里的人,素来都会在惊讶之下这样问他。 『你为什么能过上如此美满的生活呢?』 而他总是回答说 『这多亏了友善的领居们』 『友善的邻居』指的是妖精们。其实,他一直被妖精们深深地爱着,他也总是回应妖精们的爱。那些领居们之中,有的喜欢道谢的言语,但也有不喜欢的。所以,他总是默默地维持着壁炉周围的干净,在那里准备好干净的水喝牛奶。而且,他并不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到处乱瞅,也绝不会干涉妖精们平时的生活。但是,就算他对妖精们指手画脚,妖精们也一定会原谅他。妖精们不喜欢多问,但唯独他是特别的。因为他对于妖精们来说,是重要的宝物。 他在很久以前,喜欢作诗,喜欢唱歌。但是在这片草原上,他从未展露到美妙的低音。 他只是静静地,久久地等待着某一时刻的到来。 戴着眼镜的他,眉宇之间的褶皱深似岩石的裂口,他每一天都挂着挂着万分苦恼的表情,等待着某个人。但是,明明那个人要来的话一下就能明白过来,但他苦苦等待的报告却一直没有传来。 他等了又等,等了又等,草原上新绿萌发,变得金黄,盖上白被,后又萌发……在焕发着美丽光辉,生生不息的自然循环的绕环之下,单调却富足的生活一直持续着。 在他妖精们满满的爱意中,偶尔欢迎误入此地的旅行者,让他们住上一宿后送走。然后,他坐在安乐椅上挂着微微的笑容,然自己沉浸在百无聊赖之中。 在这样的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她们到来了。 「打扰了,我们是旅行者」 当这位白色少女出现的瞬间,他便察觉到了潜藏在她影子里的漆黑存在。藏在他屋子里的『友善的邻居们』也都躁动起来,十分动摇。白色少女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蜂蜜色的眼睛吃惊地长大,惊讶地说道 「有这么多『友善的邻居』啊……真令人吃惊。您一定很受大家的爱戴吧」 「你也带了个有够古怪的人呢」 「咦?」 「喔?身为人类竟然能察觉到吾之存在,不简单呢」 只闻一个阴沉的声音快活地说起话来,从白色少女的影子里猛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人物。这个人身袭通体漆黑的晚礼服,长着一颗兔子脑袋,长长的耳朵左右摇摆。看到那黑亮身影的瞬间,男人感到暌违数载的热切欢喜从肺腑之中涌了上来。 这份昂扬感,还有全身感受到的威慑力,以及妖精们的动摇,不容有错。虽然现在的姿态与预想中的截然不同,但他苦苦等待的人,今天终于来了。但是,这样的见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而是那个人还带着非常多余,非常糟糕的附属品。即便他对此感到困惑,但还是当即做出了冷静的判断。 ……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把多余的东西剔除就行了。 他让自己化为铁石心肠,冻结脸上的表情,用温柔的声音向两人说道 「欢迎两位独特旅行者的到来。天色马上就要暗下去了,这片草原到了晚上会变得十分寒冷,凝集夜露的草贴在身上搞不好会把皮划破。两位今晚要不要在舍下屈就一晚?没什么可担心,住在这里虽然有所不便,但我家其实要比看上去更加富足,饭菜也拿得出手,还有热水能用。不过到了明天,我有一件事想请教请教」 「非常感谢」 面对男人的提议,少女毫无防备地点头答应了。她头上的蝙蝠也效仿她低下了头。他面对旅行者,素来都是如此应对,也像平时那样开心。那个兔子头异形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戒备地眯起了眼睛。但是,他用毫不掺假的笑容,将两人迎了进来。在厨房里,温热的炖菜已经煮好。那香味足以麻痹旅行者的戒备心。 他喜欢人类。 每当他像这样将人请进家门之时,他都由衷地觉得那些人十分可爱。 * * * 「不用担心,虽说是请求,其实很简单」 在早晨的爽朗晨光中,他端出了用黑面包、奶酪、新鲜牛奶与蔬菜色拉,放在了擦得特别亮的桌子上。他一边往牛奶里加蜂蜜,一边说对少女说道 「从这里继续往东边一直走,有一座由岩石构成的废墟。以前到来的旅行者说,在那里发现了一个老人。我过去喊那个老人,那个老人也只顾着逃进更深的地方。此后,我就一直很担心……厌倦镇上生活的人偶尔会来到这片草原上,但没有『友善的邻居』的帮助是很难活下去的。你如果方便,能不能替我拿上这些面包和水,把他带出去?」 「嗯,我不要紧」 「为何汝自己不去?」 「你说的没错,其实应该是由我自己去的。可你们也看到,我之前在搬动柜子的时候伤到了脚。我在家中生活,多亏了邻居们的帮助才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但让我前去废墟去找老人,还要将他带出去到镇上,实在有心无力。如果方便,还请有劳」 说着,男子表现出很痛的样子,示意了一下趁昨晚打上绷带的脚。拥有着纯洁心灵的白色少女,天真地相信了他所说的话,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这件事的确令人担心,请包在我身上吧。非常感谢您悉心的款待」 少女这样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在她头上,那只蝙蝠也效仿着她点点头。男人也简单地对少女道了声谢。少女恭恭敬敬地吃完东西之后,拿过男人的面包和水,深深地鞠了一躬,便离开了家门。男人一直非常小心地朝少女招着手,直到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细细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究竟会怎样呢?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不论结果如何,应该都将是某种致命性的情况,搞不好他自己还会丧命。但是,他觉得就算那样无所谓。『友善的邻居们』肯定会对他发火,恨他不讲信用,但他唯独在这一件事上是坚决不会退让的。 这是一段如坐针毡的紧张时间。 他打扫了壁炉,久违地写了首诗。那是首对他而言十分反常的,描绘春天和云雀的诗。在还差一点就能完成的那一刻,他将纸粗暴地揉成了一团,猛地扔进了字纸篓。 此时此刻,夕阳的余晖让草原恍如天火燎原,绿色转变成金黄色。这一幕虽然美丽,但由于他天天面对这样的风景,也早已丧失了新鲜感。正当他心不在焉地从窗户向外望时,他吃了一惊。他看到,那名少女的头纱在余晖之下燃烧着深红色的光辉,在草原之海中漫步的画面。少女发现了男人正盯着自己,然后非常亲切地招了招手。少女完全没有受伤。男人忘记了回应,紧紧 握住窗框,茫然地嘀咕起来 「这不可能」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他以前送走的旅行者,从来都没有从那座城寨中再回来过。 「我回来了。首先请看这个」 她雪白的手掌之中,捧着一根长长的牙齿。他瞬息之间便理解了其中的含义,只觉一阵恶寒窜过背脊。但少女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平静地继续说了下去 「这就是您托我找的老人的牙齿……准确的说,您一直担心的那位其实并不是人,而是幻兽,是妖精族」 「咦、咦咦?」 他拼命驱逐掉心中的动摇。尽管他实际上非常混乱,但转眼间便表现出了逼真的演技。少女听到他说的话,点了点头,然后当场蹲了下来。不知不觉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了一本古老的书,正放在她的脚下。 「幻兽书,第1卷223页————『红帽子』——『第二类危险幻兽』」 她将那本书抱起来,翻开,用含着泪一般的声音说道。她以温柔的手法,轻轻按在古老的纸张之上,温柔地讲述起来 「『妖精族、邪恶妖精、矮个子,矮胖老人姿态,手指有着鹫一般的指甲和骨头,眼睛如火焰般鲜红。长发披背,穿着铁制长靴,左手持杖,头上戴着红帽子。对人类有害,喜欢用人血将那顶帽子染成红色』——该幻兽决不允许栖息领地遭到入侵,被指定为『第二类危险幻兽』。以人类的力量,无法与『红帽子』抗衡。如果没有克俢那在,我也危险了」 克俢那——当她温柔地这样称呼那个兔子脑袋的瞬间,男人有种脖子被勒住的感觉。但是,他拼命藏起自己的感情,颤颤巍巍地说道 「怎、怎么会……我完全不知道竟然那会是那么危险的生物,真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那肯定只是一位普通老人……非常抱歉,幸亏你没事」 「没什么,您还请不必自责。比起这个,除我之外没人遭到袭击反倒十分幸运。我是『幻兽调查员』,对危险幻兽进行处理是我分内的职责。『红帽子』被克俢那打败,留下一颗牙齿就消失了,但不能保证不会再回来。为了防止有人再度踏入那片废墟,我让周围长出了黑暗的荆棘。这样一来,应该就不会再出现牺牲者了」 听到少女所说的话,他在内心之中狠狠咋舌。 ——嘁,开什么玩笑。 将旅行者送到『红帽子』那里,其实是他唯一的乐趣。不过,他将自己的心声完全藏了起来,含着泪执起少女的手。 「啊,实在太感谢了。不但宽恕了我,还防止了更多牺牲者出现……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才好!对了,如不嫌弃,还请在舍下再住一宿!我今天再让你一饱口福吧!」 「非常感谢。现在动身的话,感觉天色也很晚了。实在多有打扰,但还请让我恭敬不如从命」 少女这么说着,鞠了一躬。男人眼眸之中充满了深深的憎恶,也向少女点头致意。他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少女身后的漆黑之影。那对兔子的红眼睛里正映现着他。尽管那视线之锐利令人颤抖,但他还是朝着兔子脑袋恨恨瞪了回去。 恐怕就是这个异形(似乎叫做克俢那)从等候在废墟的危险下保护了那名白色少女,并驱逐掉了人类根本无法抗衡的『红帽子』。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男人也看到他们两人之间十分亲密,但他们终归是幻兽与人,不觉得他们之间会有如此坚韧的纽带。他不光潜藏于白色少女的影子里,随她共同移动,甚至还在保护那脆弱短命的生物。 『堂堂黑暗之王在保护一名普通少女……竟然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他恨不得放声大叫,像小孩子一样忿恨地跺地撒气,但他硬是将这样的感情控制中,平明地将激烈的情绪往肚子里咽。他笑着打开门,将凉热能与蝙蝠迎了进来。 这天晚上,他瞅准少女入睡的时机,掏出了打猎用的匕首。 * * * 『友善的邻居』们劝阻了他。 他们对他说,「这是绝不可越过的一道线」「你不可以弄脏自己的手」。 但是,不可以用可爱的外表来认识这些妖精们,他们夺走过人的生命,也做过盲目的事情,还抢走过别人的小宝宝。但是,妖精们阻止他的理由,并不是不让他杀人,而是因为那个白色少女正被非常可怕的生物保护着。 那是『黑暗之王』,人类哪儿能与之抗衡,而且不管是他还是妖精们,都不觉得这个世界存在着比『黑暗之王』更强大的生物。正因如此,他就更加无法原谅那个白衣少女了。 现在,走廊在妖精们的金光之下,恍如撒满星辉。 他依靠着这个光,悄无声息地溜进客房。白色少女,现在正在卧榻之上安睡。放眼看去,不见蝙蝠与黑兔子的身影。 他压低脚步往前走,来到了白色少女的跟前。少女正在安睡,月光洒在她纯白的头发上,那一根根美丽的银丝熠熠生辉。 他怀着怜悯与憎恶,心想。 ——何等不设防,何等脆弱的生物啊。要在人与幻兽共存的世界中一直走下去的话,她实在太过脆弱了。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她肯定也一定会在旅行的途中命丧他人的恶意之下。既然如此,索性在这里丧命也没有差别。 他扼杀掉心中的负罪感,高高举起匕首。 然后…………匕首深深插进了他的腹部。 刀刃接触到内脏的刺骨凉意,以及酷似灼热的剧痛,明确地贯穿了他的身体。但是,这不过是一阵错觉。仔细一看,他的身体完好如初,没有任何伤口,刀柄也紧紧地握在他的手中。但的确有个漆黑的气息悄然靠近他的身后,释放着让他错以为自己被杀的强烈杀气。 正当他意识到死亡的概念就站在自己身后之时,那无法抗拒的死亡用与那阴沉声音十分毫无龃龉的阴暗口吻,悄声说道 「不出所料呢。那个『红帽子』的事也是汝故意捣的鬼吧?」 「……」 「照理说,吾本该当即要汝的命,但吾不能容忍为汝这等虫豸侵扰吾之花儿的安眠。汝过来吧,还有那些小家伙们也别耍花招喔?如若不然,吾定将汝等赶尽杀绝」 黑暗朝着周围的光点发出低沉的警告。男人立刻明白过来,黑暗的这番话没有半点虚言。这个兔子头的异形,的确拥有着那般力量。他必定能比呼吸更轻易地用针山刺穿比浮游的小针更薄的妖精之翼。 尽管恐惧,但男人对此欢喜不已。这才是『黑暗之王』,这才是世间唯一拥有让一切破坏之权利与力量的怪物。 就这样,男人被兔子头拖到了外面。他被兔子头捂着嘴,站在满是夜露的草原之中。他颤抖的手掌上,黏上了湿润的草。他只要一动,那些草便割破他的皮肤,切开他的肉。 周围充斥着致密凝重的冰冷黑暗。 传入耳中的,只有叶片在风中摇摆的一阵阵地声音。 他确信自己将被杀死,同时对此也觉得了无牵挂。 他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在周围飞来飞去的妖精们,恐怕不会同意让他死,但他作为人类的精神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经消磨殆尽。 在这里死去,他应该没什么遗憾的。他已经死心了。但是,就如同嘲笑他的这份觉悟一般,那颗兔子头连头也不回,悠然地开口说道 「那么——且问问汝为何要加害吾之花儿吧」 「你这说的,简直就像人类一样啊!」 男人在猛烈的愤怒的驱使下大叫起来。只闻沉重的声音,风扫过草原。 听到他的大喊,兔子脑袋诧异地眯起了眼睛。看到兔子头的表情,男人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兔子 头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让男人气愤不已。那张脸微妙地释放着人性,而这与原本的『黑暗之王』毫不相称。男人在心中呐喊 ——你不是那种东西,你才不是那种东西。我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过一睹之缘的『黑暗之王』,绝不是那种东西。 「你不是『黑暗之王』么?」 他大叫起来,风再一次重重地响起。那声音,就如同野兽的咆哮,又像是海涛撞在岸边的悲鸣。 兔子头没有回答。但男人知道,兔子头就是『黑暗之王』……他一直苦苦等待的对象。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曾见过你」 「……喔?」 兔子头只是短短地应了一声,或许是对此不感兴趣,那口吻让人捉摸不透。但男人没有理会他的反应,淡然地接着说道 「在我的故乡,国家之间曾经发生过战争。拿着剑,身穿两种颜色铠甲的士兵们日复一日地相互厮杀。我的母亲死了,父亲死了,姐姐死了,妹妹死了,连朋友们也全都死了。本以为,我也会随她们而去,然而那个时候,有某种黑色的东西过来了」 「……」 「那黑色的东西,伸展着由黑影构成的身体,模仿出了生者的模样。大家都觉得那是死神,我们所有人都要被与我们相同模样的东西给杀掉了。然后我们抛弃了城堡,抛弃了国家,不分敌我全都逃跑了。我也逃跑了。我逃啊逃,逃啊逃,最后遇到了一位正为取不到黄金栗球而苦恼的女性。我帮她取下了栗球,她就为我治愈了创伤。我又为她吟诗唱歌,结果她对我非常中意,就把我邀请到了她自己的国家——她就是妖精女王」 从此以后,男人便成了对于小家伙们来说的特别之人。 他是妖精女王真正的恋人,是一名能够创作出甜美诗歌的作者。就算他的身体在人类的国度,对于邻居们来说仍旧是该去守护的客人。 妖精国度与人类国度的时间流逝并不一样。他在女王身边生活的这段时间里,认识他的人已纷纷离开人世。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太在意。因为他的至亲之人,全都已经死了,而且他非常非常讨厌人类。 人类相互憎恨,相互仇视,谋求财富与权力而相互厮杀……他对人类的愚蠢十分憎恶。他唯一觉得人类可爱的时候,那就是亲自将愚蠢的家伙送到死亡陷阱中的时候。他没有回到人类的世界,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而在这段时光中,他一直都在等待。 「被邀请到妖精国度后,我立刻就向女王问过,那时候出现的黑色东西究竟是什么。女王回答我说,那大概是『黑暗之王』已经诞生了」 在拥有语言能力的幻兽之间,自很久以前便一直流传着『黑暗之王』的传说。 『黑暗之王』是黑暗精灵与非常强大的幻兽之间所生下的孩子。他是为了改变生态系统,为了破坏世界而降世的。『黑暗之王』向新世界吹响号角,一切都会在其阴影之下分崩离析。听到那个传说的瞬间,男人感到无比的欢喜。 他当时看到的黑色,乃是终结的开端。 他认为人世肯定不久便将末日。所以他等待着,苦苦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人世并没有迎来末日。 他实在忍耐不下去了,于是拜托女王让他返回一次人世,亲眼看看末日还有多久到来。妖精女王十分为难,从住在南海的人鱼口中听闻同伴曾见到『黑暗之王』的事,这才终于答应了男人要求。她占卜出一片『黑暗之王』定会经过的地方,在那里为他的恋人建了所小屋,让她的恋人终有一日能见到『黑暗之王』。 从那时起,男人便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为什么,那位要将一切破坏的国王会乖乖地来见自己呢?而其中的理由,就是那个白色少女。 『黑暗之王』连自身本来的使命都没有去完成,偏偏正在保护那个少女。那个白色的少女肯定正在对『黑暗之王』造成某种影响。所以,他为了让那个兔子脑袋变回『黑暗之王』,决定除掉那个少女。要是『黑暗之王』不去毁灭世界,他会伤脑筋的。 因为,他一直都在苦苦地等待着。 自从那场战争之后,他就一直独自等待着。 等待着世界的终结。 「汝为吾做过什么吗?」 「………………诶?」 「毁灭,毁灭……汝只是一味地将自身的愿望强加于吾,吾且问,汝这毒虫可为吾做过什么吗?」 男人被这话问傻了眼。他从未想过『黑暗之王』会对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他一直坚信着黑暗之王是毁灭世界的存在,并认为那是他理当完成的使命。 他从未试想过『黑暗之王』在思考什么,渴望什么。『黑暗之王』犹如对他这一点进行责难一般,用细长的手指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汝可曾将吾带出去?汝可曾与我一同旅行?汝既然让吾毁灭世界,那汝可曾讲过需要这么做的理由吗?汝渴望着我『那么去做』,可汝给与过吾什么东西么?不,汝从未给与过。然而汝却一味要求吾去破坏啊,毒虫」 『黑暗之王』愤怒了。喉咙被渐渐掐死的触感,让他真切地体会到那愤怒有多么尖锐,多么沉重,多么深刻。 『黑暗之王』用那莫名透着悲痛的声音,继续往下讲 「破坏得含义,在也无法相见的含义,失去的含义,丧失的含义,这些汝未曾不知晓过。正因为汝是那么无知,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破坏的……含义。 男人呆呆地思考起来。那对他来说,根本是个无关紧要的词。但此时他恍然间————不经意地回想起了久远以前的事情。 「守护的艰难,消陨的悲伤,汝为何就不理解」 那是家人死时的记忆。 父母背后被士兵砍倒在地无法动弹却仍旧大叫着让自己快跑,姐姐推开了自己和妹妹却被失控的马碾死,朋友家在烈火中渐渐崩塌,拉着妹妹的手一路逃跑却最终发觉妹妹已经死去……这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当时他,也确实如同现在的『黑暗之王』一般,眼中燃烧着痛楚、愤怒以及深深的悲伤。这是他长久以来一直忘却的感情。 为什么想要毁灭世界? 破坏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总算明白过来了。但是,他无法将这些告诉『黑暗之王』。用不了多久,他的喉咙就要被捏碎了。就在这一刻…… 两只白色的手臂从『黑暗之王』的背后绕了过来,那就像紧紧抱住哭泣孩子一般自然平静,在凝重的黑暗之中犹如天经地义一般伸了出来。 「克俢那」 听到那个温柔的声音,一阵微风拂过脸颊。 仅仅是那么一声,层层交叠的黑暗便焕然消释,让他们回到了原来的草原之上。白色少女毫不畏惧地抱住了掐住人脖子的『黑暗之王』,温柔地轻声细语 「克俢那,不可以」 那不是责备,不是愤怒,而是如姐姐一般,母亲一般————悲伤,难过的声音。 「不可以伤人」 『黑暗之王』————普普通通的兔子头,闭上了眼睛。 然后如同十分忍耐一般,低声呢喃 「哎————好吧」 兔子头轻轻地将手松开,男人一屁股跌坐在地。少女跑了过去,确认男人脖子上的伤。她瞥了眼男人仍拿在手中的匕首,但什么也没说。少女只是确认到他喉咙没有大碍,点了点头之后安心地松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的兔子脑袋,轻声说道 「人类,给吾记住。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黑暗之王』了。这里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克俢那」 妖精们随着风儿一起回到了草原上,轻轻地停在了他的肩膀和背上,就像在安慰他一般用小手抚摸着他。少女见状,站了起来,轻轻地低头致意之后就跟兔子头返回小屋了。 被独自留下的男人茫然地四处张望,不久之后海涛大哭起来。他就像孩子一样,以人类的时间来换算,阔别数百年地嚎啕大哭起来。 「爸爸……妈妈……姐姐……莉亚…………大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时隔好久好久…… 本该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该流下的泪水。 * * * 第二天,他切了水果,往牛奶里加了蜂蜜,将热过的奶酪放在面包上。少女将准备好的食物很有礼貌地吃完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少女什么也没说,男人也什么也没提。 只是白色的头纱摇摆起来,少女为他做了一番祈祷。 「希望您往后的人生能够过得幸福」 白色少女轻声细语,带着蝙蝠与普普通通的克俢那踏上了旅途。 男人一直向少女招着手,直到少女完全从视野中消失之时,一直望着茫茫草原。这时,有东西仿佛与他们擦肩而过般,来到了草原上。那是一对他从未见过的美丽的鹿。两头鹿停在了他的跟前,就像对主人行礼一般深深低下了头。他的直觉认识到…… 他们是妖精女王的使者。这几天来的骚乱,纵然是她也没办对恋人的独断独行放任不管。在妖精们担心的注视住下,他点了点头。 「————哎,也对啊。回去吧」 不管再怎么等下去,世界末日也不会到来。 不能再让有种深爱着他的恋人继续苦等下去。 他在小屋里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礼,与欢喜的妖精们一起,跟在了鹿的后头。他带着璀璨的光斑,走过这片茫茫草原,心想。 我果然没办法喜欢上人类,今后就一直在妖精国度里生活下去吧。如果有一天我能够成为妖精就好了呢……而在这段时间里,那个少女和普普通通的兔子脑袋,肯定会在没有尽头的世界中到处辗转吧。但是,人的短暂寿命迟早会耗尽,少女死去的那天要是到来,兔子头会怎样呢?他会以普普通通的克俢那的身份,爱上这个世界么? 男人并不知道未来的事情。或许他曾一度放弃的世界末日,在那时真的会到来。那将是件可喜的事情吧……但是————他此时回头看了一眼。 他最后看到的,这片新绿萌发的草原,这片早已厌倦的情景,的确是那么的美丽。 忽然,他心想。 但愿这片景色,不会失去。 番外 对『黑暗之王』的等待 2 穿过一片很广阔很广阔,仿佛世界尽头般的草原之后,菲莉来到了一座富裕小镇,正在旅店里休息。 旅店的每一间房都放置着软乎乎的床与舒适的摇椅。已经换上睡衣的菲莉正晃着摇椅,微微闭着眼睛。 累坏的特洛正躺在她的腿上,随着菲莉的动作昏昏欲睡。面对快要睡着的她们俩,克俢那衷心规劝 「吾之花儿啊,不可以这样睡啊。要睡就到床上去睡吧」 「……唔唔……已经,吃不下了吧?」 「什么?汝在吃什么?」 「章鱼……的话……还能……吃得下……喔?」 「吾对汝的饮食偏好真心搞不懂」 克俢那这么说着,在注意不把菲莉弄醒的情况下,用影子轻轻地将菲莉抱了起来,就像对待宝物一样稳稳地让她躺在床上,然后替她盖上了毯子。克俢那一边叹着气,一边也把特洛拿了起来,走近窗框。昏昏欲睡的特洛机灵地倒挂在了窗框上。 正当克俢那心想这样就完美无缺了,准备熄灭提灯的时候,菲莉轻轻地嘀咕起来 「呐,克俢那……讲一讲……你的故事吧……」 「嗯?吾的故事?吾之花儿啊,汝竟然会提这种要求,肯定睡得相当迷糊吧」 「……可是……我突然间……就想听你的……故事了……」 菲莉呢喃起来。克俢那的脸恼怒地扭了起来,沉默了片刻。他回想起来不久前在草原上发生的事情。『黑暗之王』——他反刍着这个许久未被人喊过的称呼,轻轻地开口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一个地方,住着一位孤零零的黑暗之王」 他这样起头,开始讲述。 在灯光环绕之中的,平静的房间里。 克俢那就想讲童话一般,讲述起两人间命运的邂逅。 「这是孤零零的黑暗之王,与一位少女邂逅的故事」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这是关于两人相遇,分别,再相遇的故事。 菲莉已经睡着。特洛倒挂在窗框上,吹着鼻涕泡泡。克俢那看着两人的睡脸,静静地笑了起来。曾经本是毁灭一切的幻兽——『黑暗之王』,轻声细语。 「现在,吾确实很幸福喔,吾之花儿啊」 说着,克俢那这样说着,单膝跪下,轻吻白色的少女。 这一吻就像献给新娘的一般,又像献给女儿的一般。 『黑暗之王』,如今依旧与少女在一起。 他们的旅途,一定会永永远远继续下去。 参考文献 《幻想世界的居民们(特装版)》(健部伸明著、怪兵队著、新纪元社) 《幻兽龙》(苑崎透著、新纪元社) 《猫的神话》(池上正太著、新纪元社) 《妖精辞典》(凯萨琳·布里格斯著 冨山房) 等 穿过一片很广阔很广阔,仿佛世界尽头般的草原之后,菲莉来到了一座富裕小镇,正在旅店里休息。 旅店的每一间房都放置着软乎乎的床与舒适的摇椅。已经换上睡衣的菲莉正晃着摇椅,微微闭着眼睛。 累坏的特洛正躺在她的腿上,随着菲莉的动作昏昏欲睡。面对快要睡着的她们俩,克俢那衷心规劝 「吾之花儿啊,不可以这样睡啊。要睡就到床上去睡吧」 「……唔唔……已经,吃不下了吧?」 「什么?汝在吃什么?」 「章鱼……的话……还能……吃得下……喔?」 「吾对汝的饮食偏好真心搞不懂」 克俢那这么说着,在注意不把菲莉弄醒的情况下,用影子轻轻地将菲莉抱了起来,就像对待宝物一样稳稳地让她躺在床上,然后替她盖上了毯子。克俢那一边叹着气,一边也把特洛拿了起来,走近窗框。昏昏欲睡的特洛机灵地倒挂在了窗框上。 正当克俢那心想这样就完美无缺了,准备熄灭提灯的时候,菲莉轻轻地嘀咕起来 「呐,克俢那……讲一讲……你的故事吧……」 「嗯?吾的故事?吾之花儿啊,汝竟然会提这种要求,肯定睡得相当迷糊吧」 「……可是……我突然间……就想听你的……故事了……」 菲莉呢喃起来。克俢那的脸恼怒地扭了起来,沉默了片刻。他回想起来不久前在草原上发生的事情。『黑暗之王』——他反刍着这个许久未被人喊过的称呼,轻轻地开口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一个地方,住着一位孤零零的黑暗之王」 他这样起头,开始讲述。 在灯光环绕之中的,平静的房间里。 克俢那就想讲童话一般,讲述起两人间命运的邂逅。 「这是孤零零的黑暗之王,与一位少女邂逅的故事」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这是关于两人相遇,分别,再相遇的故事。 菲莉已经睡着。特洛倒挂在窗框上,吹着鼻涕泡泡。克俢那看着两人的睡脸,静静地笑了起来。曾经本是毁灭一切的幻兽——『黑暗之王』,轻声细语。 「现在,吾确实很幸福喔,吾之花儿啊」 说着,克俢那这样说着,单膝跪下,轻吻白色的少女。 这一吻就像献给新娘的一般,又像献给女儿的一般。 『黑暗之王』,如今依旧与少女在一起。 他们的旅途,一定会永永远远继续下去。 参考文献 《幻想世界的居民们(特装版)》(健部伸明著、怪兵队著、新纪元社) 《幻兽龙》(苑崎透著、新纪元社) 《猫的神话》(池上正太著、新纪元社) 《妖精辞典》(凯萨琳·布里格斯著 冨山房) 等 穿过一片很广阔很广阔,仿佛世界尽头般的草原之后,菲莉来到了一座富裕小镇,正在旅店里休息。 旅店的每一间房都放置着软乎乎的床与舒适的摇椅。已经换上睡衣的菲莉正晃着摇椅,微微闭着眼睛。 累坏的特洛正躺在她的腿上,随着菲莉的动作昏昏欲睡。面对快要睡着的她们俩,克俢那衷心规劝 「吾之花儿啊,不可以这样睡啊。要睡就到床上去睡吧」 「……唔唔……已经,吃不下了吧?」 「什么?汝在吃什么?」 「章鱼……的话……还能……吃得下……喔?」 「吾对汝的饮食偏好真心搞不懂」 克俢那这么说着,在注意不把菲莉弄醒的情况下,用影子轻轻地将菲莉抱了起来,就像对待宝物一样稳稳地让她躺在床上,然后替她盖上了毯子。克俢那一边叹着气,一边也把特洛拿了起来,走近窗框。昏昏欲睡的特洛机灵地倒挂在了窗框上。 正当克俢那心想这样就完美无缺了,准备熄灭提灯的时候,菲莉轻轻地嘀咕起来 「呐,克俢那……讲一讲……你的故事吧……」 「嗯?吾的故事?吾之花儿啊,汝竟然会提这种要求,肯定睡得相当迷糊吧」 「……可是……我突然间……就想听你的……故事了……」 菲莉呢喃起来。克俢那的脸恼怒地扭了起来,沉默了片刻。他回想起来不久前在草原上发生的事情。『黑暗之王』——他反刍着这个许久未被人喊过的称呼,轻轻地开口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一个地方,住着一位孤零零的黑暗之王」 他这样起头,开始讲述。 在灯光环绕之中的,平静的房间里。 克俢那就想讲童话一般,讲述起两人间命运的邂逅。 「这是孤零零的黑暗之王,与一位少女邂逅的故事」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这是关于两人相遇,分别,再相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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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莉已经睡着。特洛倒挂在窗框上,吹着鼻涕泡泡。克俢那看着两人的睡脸,静静地笑了起来。曾经本是毁灭一切的幻兽——『黑暗之王』,轻声细语。 「现在,吾确实很幸福喔,吾之花儿啊」 说着,克俢那这样说着,单膝跪下,轻吻白色的少女。 这一吻就像献给新娘的一般,又像献给女儿的一般。 『黑暗之王』,如今依旧与少女在一起。 他们的旅途,一定会永永远远继续下去。 参考文献 《幻想世界的居民们(特装版)》(健部伸明著、怪兵队著、新纪元社) 《幻兽龙》(苑崎透著、新纪元社) 《猫的神话》(池上正太著、新纪元社) 《妖精辞典》(凯萨琳·布里格斯著 冨山房) 等 穿过一片很广阔很广阔,仿佛世界尽头般的草原之后,菲莉来到了一座富裕小镇,正在旅店里休息。 旅店的每一间房都放置着软乎乎的床与舒适的摇椅。已经换上睡衣的菲莉正晃着摇椅,微微闭着眼睛。 累坏的特洛正躺在她的腿上,随着菲莉的动作昏昏欲睡。面对快要睡着的她们俩,克俢那衷心规劝 「吾之花儿啊,不可以这样睡啊。要睡就到床上去睡吧」 「……唔唔……已经,吃不下了吧?」 「什么?汝在吃什么?」 「章鱼……的话……还能……吃得下……喔?」 「吾对汝的饮食偏好真心搞不懂」 克俢那这么说着,在注意不把菲莉弄醒的情况下,用影子轻轻地将菲莉抱了起来,就像对待宝物一样稳稳地让她躺在床上,然后替她盖上了毯子。克俢那一边叹着气,一边也把特洛拿了起来,走近窗框。昏昏欲睡的特洛机灵地倒挂在了窗框上。 正当克俢那心想这样就完美无缺了,准备熄灭提灯的时候,菲莉轻轻地嘀咕起来 「呐,克俢那……讲一讲……你的故事吧……」 「嗯?吾的故事?吾之花儿啊,汝竟然会提这种要求,肯定睡得相当迷糊吧」 「……可是……我突然间……就想听你的……故事了……」 菲莉呢喃起来。克俢那的脸恼怒地扭了起来,沉默了片刻。他回想起来不久前在草原上发生的事情。『黑暗之王』——他反刍着这个许久未被人喊过的称呼,轻轻地开口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一个地方,住着一位孤零零的黑暗之王」 他这样起头,开始讲述。 在灯光环绕之中的,平静的房间里。 克俢那就想讲童话一般,讲述起两人间命运的邂逅。 「这是孤零零的黑暗之王,与一位少女邂逅的故事」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这是关于两人相遇,分别,再相遇的故事。 菲莉已经睡着。特洛倒挂在窗框上,吹着鼻涕泡泡。克俢那看着两人的睡脸,静静地笑了起来。曾经本是毁灭一切的幻兽——『黑暗之王』,轻声细语。 「现在,吾确实很幸福喔,吾之花儿啊」 说着,克俢那这样说着,单膝跪下,轻吻白色的少女。 这一吻就像献给新娘的一般,又像献给女儿的一般。 『黑暗之王』,如今依旧与少女在一起。 他们的旅途,一定会永永远远继续下去。 参考文献 《幻想世界的居民们(特装版)》(健部伸明著、怪兵队著、新纪元社) 《幻兽龙》(苑崎透著、新纪元社) 《猫的神话》(池上正太著、新纪元社) 《妖精辞典》(凯萨琳·布里格斯著 冨山房) 等 穿过一片很广阔很广阔,仿佛世界尽头般的草原之后,菲莉来到了一座富裕小镇,正在旅店里休息。 旅店的每一间房都放置着软乎乎的床与舒适的摇椅。已经换上睡衣的菲莉正晃着摇椅,微微闭着眼睛。 累坏的特洛正躺在她的腿上,随着菲莉的动作昏昏欲睡。面对快要睡着的她们俩,克俢那衷心规劝 「吾之花儿啊,不可以这样睡啊。要睡就到床上去睡吧」 「……唔唔……已经,吃不下了吧?」 「什么?汝在吃什么?」 「章鱼……的话……还能……吃得下……喔?」 「吾对汝的饮食偏好真心搞不懂」 克俢那这么说着,在注意不把菲莉弄醒的情况下,用影子轻轻地将菲莉抱了起来,就像对待宝物一样稳稳地让她躺在床上,然后替她盖上了毯子。克俢那一边叹着气,一边也把特洛拿了起来,走近窗框。昏昏欲睡的特洛机灵地倒挂在了窗框上。 正当克俢那心想这样就完美无缺了,准备熄灭提灯的时候,菲莉轻轻地嘀咕起来 「呐,克俢那……讲一讲……你的故事吧……」 「嗯?吾的故事?吾之花儿啊,汝竟然会提这种要求,肯定睡得相当迷糊吧」 「……可是……我突然间……就想听你的……故事了……」 菲莉呢喃起来。克俢那的脸恼怒地扭了起来,沉默了片刻。他回想起来不久前在草原上发生的事情。『黑暗之王』——他反刍着这个许久未被人喊过的称呼,轻轻地开口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一个地方,住着一位孤零零的黑暗之王」 他这样起头,开始讲述。 在灯光环绕之中的,平静的房间里。 克俢那就想讲童话一般,讲述起两人间命运的邂逅。 「这是孤零零的黑暗之王,与一位少女邂逅的故事」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这是关于两人相遇,分别,再相遇的故事。 菲莉已经睡着。特洛倒挂在窗框上,吹着鼻涕泡泡。克俢那看着两人的睡脸,静静地笑了起来。曾经本是毁灭一切的幻兽——『黑暗之王』,轻声细语。 「现在,吾确实很幸福喔,吾之花儿啊」 说着,克俢那这样说着,单膝跪下,轻吻白色的少女。 这一吻就像献给新娘的一般,又像献给女儿的一般。 『黑暗之王』,如今依旧与少女在一起。 他们的旅途,一定会永永远远继续下去。 参考文献 《幻想世界的居民们(特装版)》(健部伸明著、怪兵队著、新纪元社) 《幻兽龙》(苑崎透著、新纪元社) 《猫的神话》(池上正太著、新纪元社) 《妖精辞典》(凯萨琳·布里格斯著 冨山房) 等 穿过一片很广阔很广阔,仿佛世界尽头般的草原之后,菲莉来到了一座富裕小镇,正在旅店里休息。 旅店的每一间房都放置着软乎乎的床与舒适的摇椅。已经换上睡衣的菲莉正晃着摇椅,微微闭着眼睛。 累坏的特洛正躺在她的腿上,随着菲莉的动作昏昏欲睡。面对快要睡着的她们俩,克俢那衷心规劝 「吾之花儿啊,不可以这样睡啊。要睡就到床上去睡吧」 「……唔唔……已经,吃不下了吧?」 「什么?汝在吃什么?」 「章鱼……的话……还能……吃得下……喔?」 「吾对汝的饮食偏好真心搞不懂」 克俢那这么说着,在注意不把菲莉弄醒的情况下,用影子轻轻地将菲莉抱了起来,就像对待宝物一样稳稳地让她躺在床上,然后替她盖上了毯子。克俢那一边叹着气,一边也把特洛拿了起来,走近窗框。昏昏欲睡的特洛机灵地倒挂在了窗框上。 正当克俢那心想这样就完美无缺了,准备熄灭提灯的时候,菲莉轻轻地嘀咕起来 「呐,克俢那……讲一讲……你的故事吧……」 「嗯?吾的故事?吾之花儿啊,汝竟然会提这种要求,肯定睡得相当迷糊吧」 「……可是……我突然间……就想听你的……故事了……」 菲莉呢喃起来。克俢那的脸恼怒地扭了起来,沉默了片刻。他回想起来不久前在草原上发生的事情。『黑暗之王』——他反刍着这个许久未被人喊过的称呼,轻轻地开口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一个地方,住着一位孤零零的黑暗之王」 他这样起头,开始讲述。 在灯光环绕之中的,平静的房间里。 克俢那就想讲童话一般,讲述起两人间命运的邂逅。 「这是孤零零的黑暗之王,与一位少女邂逅的故事」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这是关于两人相遇,分别,再相遇的故事。 菲莉已经睡着。特洛倒挂在窗框上,吹着鼻涕泡泡。克俢那看着两人的睡脸,静静地笑了起来。曾经本是毁灭一切的幻兽——『黑暗之王』,轻声细语。 「现在,吾确实很幸福喔,吾之花儿啊」 说着,克俢那这样说着,单膝跪下,轻吻白色的少女。 这一吻就像献给新娘的一般,又像献给女儿的一般。 『黑暗之王』,如今依旧与少女在一起。 他们的旅途,一定会永永远远继续下去。 参考文献 《幻想世界的居民们(特装版)》(健部伸明著、怪兵队著、新纪元社) 《幻兽龙》(苑崎透著、新纪元社) 《猫的神话》(池上正太著、新纪元社) 《妖精辞典》(凯萨琳·布里格斯著 冨山房) 等 穿过一片很广阔很广阔,仿佛世界尽头般的草原之后,菲莉来到了一座富裕小镇,正在旅店里休息。 旅店的每一间房都放置着软乎乎的床与舒适的摇椅。已经换上睡衣的菲莉正晃着摇椅,微微闭着眼睛。 累坏的特洛正躺在她的腿上,随着菲莉的动作昏昏欲睡。面对快要睡着的她们俩,克俢那衷心规劝 「吾之花儿啊,不可以这样睡啊。要睡就到床上去睡吧」 「……唔唔……已经,吃不下了吧?」 「什么?汝在吃什么?」 「章鱼……的话……还能……吃得下……喔?」 「吾对汝的饮食偏好真心搞不懂」 克俢那这么说着,在注意不把菲莉弄醒的情况下,用影子轻轻地将菲莉抱了起来,就像对待宝物一样稳稳地让她躺在床上,然后替她盖上了毯子。克俢那一边叹着气,一边也把特洛拿了起来,走近窗框。昏昏欲睡的特洛机灵地倒挂在了窗框上。 正当克俢那心想这样就完美无缺了,准备熄灭提灯的时候,菲莉轻轻地嘀咕起来 「呐,克俢那……讲一讲……你的故事吧……」 「嗯?吾的故事?吾之花儿啊,汝竟然会提这种要求,肯定睡得相当迷糊吧」 「……可是……我突然间……就想听你的……故事了……」 菲莉呢喃起来。克俢那的脸恼怒地扭了起来,沉默了片刻。他回想起来不久前在草原上发生的事情。『黑暗之王』——他反刍着这个许久未被人喊过的称呼,轻轻地开口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一个地方,住着一位孤零零的黑暗之王」 他这样起头,开始讲述。 在灯光环绕之中的,平静的房间里。 克俢那就想讲童话一般,讲述起两人间命运的邂逅。 「这是孤零零的黑暗之王,与一位少女邂逅的故事」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这是关于两人相遇,分别,再相遇的故事。 菲莉已经睡着。特洛倒挂在窗框上,吹着鼻涕泡泡。克俢那看着两人的睡脸,静静地笑了起来。曾经本是毁灭一切的幻兽——『黑暗之王』,轻声细语。 「现在,吾确实很幸福喔,吾之花儿啊」 说着,克俢那这样说着,单膝跪下,轻吻白色的少女。 这一吻就像献给新娘的一般,又像献给女儿的一般。 『黑暗之王』,如今依旧与少女在一起。 他们的旅途,一定会永永远远继续下去。 参考文献 《幻想世界的居民们(特装版)》(健部伸明著、怪兵队著、新纪元社) 《幻兽龙》(苑崎透著、新纪元社) 《猫的神话》(池上正太著、新纪元社) 《妖精辞典》(凯萨琳·布里格斯著 冨山房) 等 穿过一片很广阔很广阔,仿佛世界尽头般的草原之后,菲莉来到了一座富裕小镇,正在旅店里休息。 旅店的每一间房都放置着软乎乎的床与舒适的摇椅。已经换上睡衣的菲莉正晃着摇椅,微微闭着眼睛。 累坏的特洛正躺在她的腿上,随着菲莉的动作昏昏欲睡。面对快要睡着的她们俩,克俢那衷心规劝 「吾之花儿啊,不可以这样睡啊。要睡就到床上去睡吧」 「……唔唔……已经,吃不下了吧?」 「什么?汝在吃什么?」 「章鱼……的话……还能……吃得下……喔?」 「吾对汝的饮食偏好真心搞不懂」 克俢那这么说着,在注意不把菲莉弄醒的情况下,用影子轻轻地将菲莉抱了起来,就像对待宝物一样稳稳地让她躺在床上,然后替她盖上了毯子。克俢那一边叹着气,一边也把特洛拿了起来,走近窗框。昏昏欲睡的特洛机灵地倒挂在了窗框上。 正当克俢那心想这样就完美无缺了,准备熄灭提灯的时候,菲莉轻轻地嘀咕起来 「呐,克俢那……讲一讲……你的故事吧……」 「嗯?吾的故事?吾之花儿啊,汝竟然会提这种要求,肯定睡得相当迷糊吧」 「……可是……我突然间……就想听你的……故事了……」 菲莉呢喃起来。克俢那的脸恼怒地扭了起来,沉默了片刻。他回想起来不久前在草原上发生的事情。『黑暗之王』——他反刍着这个许久未被人喊过的称呼,轻轻地开口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一个地方,住着一位孤零零的黑暗之王」 他这样起头,开始讲述。 在灯光环绕之中的,平静的房间里。 克俢那就想讲童话一般,讲述起两人间命运的邂逅。 「这是孤零零的黑暗之王,与一位少女邂逅的故事」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这是关于两人相遇,分别,再相遇的故事。 菲莉已经睡着。特洛倒挂在窗框上,吹着鼻涕泡泡。克俢那看着两人的睡脸,静静地笑了起来。曾经本是毁灭一切的幻兽——『黑暗之王』,轻声细语。 「现在,吾确实很幸福喔,吾之花儿啊」 说着,克俢那这样说着,单膝跪下,轻吻白色的少女。 这一吻就像献给新娘的一般,又像献给女儿的一般。 『黑暗之王』,如今依旧与少女在一起。 他们的旅途,一定会永永远远继续下去。 参考文献 《幻想世界的居民们(特装版)》(健部伸明著、怪兵队著、新纪元社) 《幻兽龙》(苑崎透著、新纪元社) 《猫的神话》(池上正太著、新纪元社) 《妖精辞典》(凯萨琳·布里格斯著 冨山房) 等 丑陋怪物与美丽女王的故事 1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来说个故事吧。 在某个地方,有个丑陋的怪物,以及慈悲为怀救了怪物一命的美丽女王。 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来说个故事吧。 在某个地方,有个丑陋的怪物,以及慈悲为怀救了怪物一命的美丽女王。 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来说个故事吧。 在某个地方,有个丑陋的怪物,以及慈悲为怀救了怪物一命的美丽女王。 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来说个故事吧。 在某个地方,有个丑陋的怪物,以及慈悲为怀救了怪物一命的美丽女王。 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来说个故事吧。 在某个地方,有个丑陋的怪物,以及慈悲为怀救了怪物一命的美丽女王。 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来说个故事吧。 在某个地方,有个丑陋的怪物,以及慈悲为怀救了怪物一命的美丽女王。 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来说个故事吧。 在某个地方,有个丑陋的怪物,以及慈悲为怀救了怪物一命的美丽女王。 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来说个故事吧。 在某个地方,有个丑陋的怪物,以及慈悲为怀救了怪物一命的美丽女王。 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来说个故事吧。 在某个地方,有个丑陋的怪物,以及慈悲为怀救了怪物一命的美丽女王。 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第1话 恶龙与毒舌公主 美好春光铺展在眼前。 无论是第几度的造访,春天总是带来芳香与生机,柔和且令人雀跃。 库施那这么认为。 大气已然彻底褪去冬季的严寒,厚重的雪层在暖意中逐渐溶解为透明的小溪注入河川。在牧羊人站立的山丘上,鲜绿的牧草有如福音般布满眼前每一寸土地。野兽们冲出灰色的巢穴,用各自的方法寻找著伴侣。在这食物丰富的季节最适合让度过冬天而消瘦的身躯重新长出肌肉,恢复体力。 光是气温变得暖和,对生物们而言便已经等同祝福。 周游世界旅行的过程中,库施那自然而然理解了这事实。 踏上旅程之前的他就连这点小事都不明白。虽然拥有这样的知识,但他实在非常怀疑如果他就那样从未目睹春暖花开的情景,是否真有一天能真正理解春天的生机盎然。 许久以前,库施那居住的城堡被黑色荆棘所包围,与这个世界分离。而更大的隔阂在于他本身的存在远远超出一般生物的范畴。 库施那?特拉提──过去的「黑暗之王」──本身没有实体。 原本的他只是具有意志与力量的黑暗。正因如此库施那可随心所欲变化为任何形体,也能破坏任何事物。不过现在的他刻意维持著当下的姿态。 顶著兔子的头部,形似人类的身躯穿著一袭黑色晚礼服的幻兽──他自称绅士。 这就是现在的库施那。 他选择以这个姿态,身为从者服侍一位人类少女。 现在,库施那的主人──菲莉?埃赫纳──正坐在湖畔。 面对著闪耀光芒的湖面,她身穿著形似修女贯头衣的白衣,任凭一匹幻兽将头部搁在她的大腿上酣睡。每当菲莉颈部稍有动作,盖在她头上那顶有著大大镂空花朵图样的纯白头纱也跟著摇曳。 菲莉?埃赫纳是位白色的少女。不只是她身穿的衣物,包含那头剪短的头发,以及描绘著柔软曲线的脸颊,全是由质地不同的白色所构成。肌肤有如果实般水嫩;发丝如同绸缎般滑顺。隐藏在闭阖眼皮下的双眸则是蜂蜜色。 阳光穿过树荫投落的光点随风滑过那白皙肌肤,只能以美景形容。 (确实,春天正是为了我的鲜花而存在。) 不害臊也不夸大,库施那如此作想。 虽然他敢肯定无论夏天或秋天甚至冬天,一切的季节都是为了菲莉而存在,但其中春天更是如此。 春天是为了花朵而降临。正因为花朵绽放,春天才会如此光彩绚烂。 因此春天正是属于她──为了库施那的白花,菲莉而存在──的季节。 库施那珍惜地欣赏眼前情景。不过现在的他其实心中怀著一股不满。原因就在于将菲莉大腿当作枕头的那匹幻兽。 头顶有著一根尖角,形似于马的幻兽──独角兽──就这么毫无戒心地折起四肢趴在地面,将头搁在她的大腿上。 数十分钟前,菲莉一行人暂时停下脚步,来到贵重的水源旁稍事休息。这时独角兽──只愿意亲近纯洁少女的生物──不知从何处突然现身。 幻兽理所当然般地向菲莉撒娇,沐浴在阳光下的菲莉则轻抚著它的头。虽这是一幅平稳悠然的光景,对库施那而言却是不愉快到了极点。 究竟是为什么,他──前「黑暗之王」──所守护的少女,一定得像这样让给路边杀出的幻兽独享啊?不,说是独享似乎也不太对。 (可恶。你这家伙太不讲义气了吧,小不点!) 库施那在心中叫道。不过他怨怼的对象是人造蝙蝠──「烧瓶中的侏儒」的亚种──托罗就这么趴在菲莉的头纱上呼呼大睡,在春风吹拂中发出舒适的鼾声。 库施那愤慨不已。虽然同样身为菲莉的从者,蝙蝠趴在她的头上休息,而自己却只能杵在一旁究竟是什么道理? 说穿了就是一个人被晾在一旁怪寂寞的。 就在库施那这么暗自想著的时候,菲莉醒了过来。她缓缓眨了眨那双蜂蜜色的双眸,微微歪过头。 「嗯?咦……库施那,怎么了吗?」 「没有。没什么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我的鲜花。」 「我好像一不小心打起瞌睡了。」 「唔嗯,光看就晓得了。你睡得非常香甜。唔嗯,真不愧是属于我的你。把我扔在一旁自己睡得可舒服了。」 库施那如此回答后,菲莉纳闷地沉默了数秒,再度开口。 「你好像有点怪怪的喔?」 「完全、没有、一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库施那立刻这么回嘴。如果现在坦承吐露心声可就有失绅士之名了。不过菲莉倒是一派沉稳地继续说道。 「是喔?我倒觉得你看起来好像怪寂寞的。」 「没这回事,我的鲜花。你说说看我究竟是有什么理由会感到寂寞。就连分毫都找不到。」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哎呀,复杂的事情就先放一旁。库施那,听我说。」 「嗯?我正在听啊,我的鲜花。」 「来这边。」 见她对自己伸出了手又展露那样的微笑,不予以回应更是有损绅士之名。 库施那顿时不再多说什么,快步靠近她身旁,握起她的手。将那柔软白皙的小手收入掌心后,就这么在她身旁倏地坐下。 在这瞬间,托罗鼻头吹著的泡泡迸裂,尽管受到托罗不快的瞪视─因为我的鲜花叫我来啊──库施那理直气壮地陪伴在菲莉身旁。 独角兽也不悦地抬起头。菲莉轻抚著其侧颈安抚的同时,她自己也渐渐再度落入浅眠。 平稳的时间在春风吹拂中流逝。 草木在微风中歌唱。湖面反射的阳光炫目刺眼,臀部底下的草地柔软舒适。 春天到了。 无庸置疑的美好季节。 然而在欢欣的春天之中,还是会有出乎意料的怪事发生。 「咦?『屠龙』?在这个年头?」 与独角兽道别后数个小时──在某个村庄的菲莉如此惊叫。 * * * 在这个时代,屠龙已经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伟业。 活在这世界上的「幻兽」,意即「拥有独特生态,不属于一般食物链──同时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生物」。负责调查幻兽的生态系统、向国家报告,也必须处理对民众而言最为切身的兽害问题,这群专家便是「幻兽调查官」──同时因为调查官的培育速度远远赶不上需求,因此国家便将与调查官同等的权利赋予魔术师或炼金术师代行职务,也就是「幻兽调查员」。 自从这样的制度实施以来,屠龙已经成为过去的传说。 由于国家与栖息于地脉中的龙种长老之间订立的契约中,无差别狩猎或驱逐龙种已经受到明文禁止,所有龙皆登录于国家资料中。若要认定某头龙是不属于与长老间的契约所保护的存在──也就是认定为所谓的「失序龙」并予以杀害,首先必须经过「幻兽调查官」或「幻兽调查员」的认定。倘若违背这条法令,甚至可能被处以「叛国罪」。 同时,既然已有专门应付幻兽的专家,会主动挑战那种危险伟业的人也就十分罕见了。 虽然龙的尸骸与龙拥有的财宝──龙种中有许多囤积黄金的案例──能带来莫大的财富,但就如同英雄传奇中时常提及的,屠龙的伟业总是无法摆脱诅咒与后遗症。若没有妖精种或目前尚未受到人类目击确认其存在的精灵种之加护,实在无法与之抗衡。 然而现在菲莉的眼前,金发青年爽朗地高声宣言。 「是的!我打算击退恶龙!因为现在有人正遭 遇困境啊!」 这实在不该是如此理直气壮地对「幻兽调查员」菲莉发出的话语。 菲莉不禁感到一阵晕眩,身子一瞬间虚脱般摇晃。这时一只手臂撑起她的肩膀─以高礼帽隐藏兔耳,以黑布遮盖脸庞,那手臂的主人正是勉强还算人模人样的库施那。 不识场合的小鸟们在头顶上的枝丫间欢欣歌唱。村里家家户户的窗口都挂著一块黑布,随著煦煦和风摇曳。 与金发青年的奇异邂逅就发生在这座看似沉浸于哀悼,气氛却异样平稳悠哉的村落。 仔细一想,那情景打从一开始就很不对劲。 紧密并排的石造朴素民房家家户户都用黑布遮盖窗口,门前挂著紫色花朵。整座村庄正以如此一目瞭然的形式,为不幸的事件表示哀悼。不过居民们的态度显然与形式上的哀悼完全矛盾。 孩童们嬉戏玩耍,大人们正专心于田间工作。对那理应发生于不久之前的不幸事件,似乎没有人因此沉浸于悲伤之中,也没有为此而悲叹。 说穿了,就连黑布与紫花看起来都像「虽然心里没感觉,但还是得应付一下」。 「这感觉……究竟是有事件发生了,还是根本没事呢?」 「实在是说不准。」 库施那摇摆著兔耳。趴在菲莉头纱上的托罗也歪著头。 就在他们走在村里时,突然间发现了更奇怪的一行人。 一群村人──恐怕是相当于村庄各方面代表的人物──正要送一位身穿铠甲的青年离开村庄。他们接连紧握青年的手,赠以鼓励的言词。 「一切就拜托您了。」 「要好好加油喔。」 「别担心,你一定能办到的。」 「谢谢各位,我必定不会辜负各位的期望。」 青年有著一头灿烂金发与有如夏日晴天般的澄澈蓝眼眸。他诚挚地一一回应村民们的话语。 菲莉在远处看著那情景,觉得很不可思议。 「究竟是要去哪呢?」 菲莉从来没听说过附近有战事发生。 青年除了头部与手掌之外全身都包覆在铠甲中。那副重武装的模样就像是受到村庄正式委托的佣兵。也许是要到附近的森林处理危害村庄的兽害吧。如此猜测后,菲莉向青年搭话问道。 结果青年的回答却是「屠龙」。 确实这也属于一种兽害。但是当对手换作龙种,可就另当别论了。 有些龙甚至拥有远远凌驾于人类之上的智慧。撇开飞龙或年轻的海龙不谈,视讨伐对象甚至有可能造成与国家争战同等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身为一位幻兽调查员无法听而不闻。菲莉连忙出声制止青年。 「不好意思在您要出发的时候打扰。可以麻烦您告知详情吗?」 「呃……请问小姐是……?」 「不好意思。我名叫菲莉?埃赫纳。」 菲莉如此回答并非来自青年而是村民的问题,报上姓名的同时自领口掏出了银制膏药盒。膏药盒的表面上刻著拥有数百根短角的古龙纹章。 目睹幻兽调查员的身分证明,聚集于此的村民们纷纷倒抽一口气。只有那青年虽然同样见到了那膏药盒,却依然神色自若。 「啊!果然如我所料。想必您一定是幻兽调查官吧!刚才看到那顶独特的头纱时,我就这么猜了。幻兽调查官是联系人与非人者之间的专家。听说头纱的用意在于尽可能遮蔽脸庞让自身远离人群,藉此靠近幻兽……此外,听说因为在幻兽部门创设时,女性调查官占了绝大多数,因此头纱也带有新娘的意义。真是浪漫的故事啊!」 「是的。您说的大致上都对,但我并不是调查官,而是国家授予同等权利的调查员。毕竟因为那样的原因,近来也在积极讨论是否要将男性调查官用的黑头纱换成其他用品……啊,不对。不好意思离题了。呃,您似乎对调查官相当了解,但是关于龙种的规定您是否不知情?」 「如果不晓得,那可就是个天大的蠢货了。」 「库施那,要乖喔!」 「我的鲜花啊,难道我是三岁孩童吗?」 菲莉轻声责备他的挖苦。也不晓得青年是否听见两人间的对话,只见他露出与刚才简直别无二致的开朗笑容。 「没这回事,这我当然心知肚明!不过现在情况有燃眉之急。」 「燃眉之急……」 青年这句话让菲莉绷紧了表情。在这村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蜂蜜色眼眸的疑问眼神,青年高声回答。 「是的。因为居住在附近的恶龙,捉走了领主大人的女儿啊!」 「您是说……恶龙?」 菲莉愣愣地复述著。 拥有这名号的幻兽,自记忆中浮现。 菲莉举起她的纤纤白手,行云流水般,库施那自然而然地将一本书摆上她的手心。 身穿黑色晚礼服,并未带任何行李的男性究竟是从何处取出那本书,村民们不禁连连眨眼。在众人面前她依序翻动厚重书本的破损书页。 寻得她要找的条目,菲莉停下翻书的指尖,悠悠开口。 「幻兽书,第一卷五十四页『飞布拉村的恶龙(evil dragon)』,『第一类危险幻兽──不过有附带条件需进一步观察』、『有传说作为补充说明』……对了,是那个罕见的孩子。」 「是啊,真的非常罕见对吧。『传说』中登场的巨龙,同时也是可能与『英雄传奇』有关联的幻兽呢!」 「……我的鲜花啊,『传说』和『英雄传奇』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头龙不是实际上存在吗?」 「对,实际上存在没错。但他的情况有些特殊。」 点头回答库施那的疑问,菲莉的白皙指尖滑过书页上的文字。像是对那份特异性也万分重视般,她继续说道: 「一般而言龙种没有善恶的概念,但他却被人称作是『恶龙』,原因在于这地区留有『邪恶之龙的传说』。」 「邪恶之龙的传说?」 「根据村里的传承──他原本是懂得言语的贤龙(holy dragon)喔。」 这时青年倏地迈开步伐,快步走向堆叠在森林入口处的矮石墙坐下。 受到惊吓的蜥蜴连忙逃进石块隙缝之中。青年也不在乎石墙坐起来不舒服,就这么从行李中取出一把小竖琴。数次轻弹琴弦后,他开始灵巧拨动五指。 「许久以前的古老故事。在那古老的时光,强大的幻兽远比当今更享受著这个世界──」 突然间他开始唱起了歌。动人的低沉嗓音萦绕周遭。 嘴巴上说当下有燃眉之急却又吟咏歌曲以转述传说的内容,听起来虽然矛盾,或许是因为尽管无法等候幻兽调查官旷日废时的回覆,但短短数分钟就算著急也没什么差别吧。尽管如此,村民们一瞬间便面有难色。 菲莉一行人也傻眼地盯著男人瞧,但眼神中的情感很快就转为讶异与赞赏。托罗甚至抬起了头,随著竖琴声轻哼著歌。 双手抱胸的库施那表示惊讶,少见地对人类发出赞赏。 「原来如此……他确实有那个资格挑战龙。」 「是啊,这个人受到大自然所爱。不过他好像尚未拥有任何一项妖精种的恩惠,所以也不晓得他是不是有那个自觉……就算他还不到身怀『勇者』资格的程度,依然有机会能达成伟业吧。」 「不过要是让他就这么擅自立下屠龙传说,属于我的你也会万分头疼吧。」 「是啊,的确如此呢。」 这下可伤脑筋了──菲莉微笑说道。库施那则是连连点头称是。 在一行人面前,每当青年的指尖抚过琴弦,风便随之舞动。在那美好歌声荡漾之中,大气因喜悦而颤抖。他的音乐有种触动非人者心弦的特别力量。 喜好音乐的幻兽种类繁多,其中又以妖精种最为显著。青年的歌声充分具备了受他们喜爱的资质。 他似乎与生俱来便拥有就人类而言非常罕见,受大自然所爱的特质。 青年悠然歌唱传说故事。菲莉自然而然开口,随著音乐轻声说道。 「那是许久许久以前的古老传说。」 在幻兽调查官设立之前,人与幻兽之间的鸿沟更深也更广的年代之故事。 厚重的深绿帷幕层层覆盖的森林深处,隐密的石山中住著一条能解人语的贤龙。 当初他是森林与动物,同时也是人类的指引者,是守护弱者的良善之龙。然而当囤积在巢穴中的财宝随著漫长岁月逐渐增加,他渐渐变得多疑善忌而失去了理性。 数量异常的黄金会让持有者发狂。 贤龙开始对人们撒谎,让人类将财宝运到巢穴后再将人一口吞下。 过去指引弱者的话语,如今就有如剧毒般。 同时也像是一把利刃。 「最后,他的剧毒也袭向共享巢穴的弟弟。」 「啊啊,可悲的两头龙。命运的齿轮轰然转动。」 贤龙也用那化为利刃的话语刺向自己的弟弟。用那与过去的他判若两人的恶毒言语一次又一次伤害弟弟。温柔的弟弟受到兄长的言语折磨,哭著独自离开石山,纵身坠入深谷谷底,化作一块形状奇异的巨岩。 尽管独占财宝的愿望实现,但贤龙却身受诅咒。 屠龙与诅咒本就是一体两面。尽管是同族也不例外。 彷佛要让他再也无法言语,再也无法口出恶言般,他的舌头溃烂,喉咙灼痛。在那之后他就算只是想呼吸,只是发出一点点声音,剧痛便像是要撕裂全身般侵袭他。 于是,最终化作恶龙的他为了避免与任何人交谈而躲藏于深山。 在石山的深处,再也不与任何人见面。 「解除诅咒的方法只有一个。让心地善良的少女照顾自己五年。」 「但是当这段期间结束,少女也会身受数种诅咒,一旦离开他甚至会无法呼吸─这就是传说的全部内容。」 「而龙就一如传说的内容般掳走了那名少女……不过,究竟是为什么?」 菲莉纳闷地歪过头。龙突如其来的行动让她难以理解。 「这全部都是这块土地上流传的古老传说,现在早已经无法判别是真是假。不过符合传说中特徵的龙确实存在。背负著传说故事的他,的确是被指定为第一类危险幻兽的危险生物──拥有漆黑的庞大身躯与蝙蝠般的翅膀,口吐灼热的烈焰─如果与他为敌,附近的人类恐怕会轻易遭到杀害吧。不过,就如同传说所陈述,他至今从来没有主动离开石山……所以最后只被判定为需要观察。因为如果没有受到特别的刺激,大多数的龙种都倾向于长期重覆同样的行动。」 「说穿了就是当成那边有一座火山吧?而那头龙毫无前兆就飞来村庄附近,掳走一名少女?这听起来确实不大合理。如果只是想要摆脱诅咒,他应该早就这么做了吧。已经品尝了千年的痛苦,就算再多个一百年也没什么差别吧。」 「我无从得知龙的真正想法……我只能加快脚步赶上而已!」 「不过少女受到诅咒至少还要五年吧?」 「话不能这么说!被抓走的少女肯定时时刻刻都觉得煎熬!我得尽快把她救出来才行!」 青年愤慨地如此主张。菲莉微微歪过头。 「那个……从刚才我就一直在想,您该不会不是这座村庄的居民?」 「当然不是!我只是居无定所的佣兵罢了。我平常穿著更轻便的装备,护卫商人或驱逐盗匪。不过既然让我知道了,就没办法置之不理……啊,不过领主大人似乎说过,谁救了女儿的性命就把女儿嫁给他,也许我之后会定居在这里吧……但这也得视她的意愿而定。」 青年耿直地回答。他那闪耀著意志之光的蓝眼眸中没有一丝邪念。只因为同情未曾谋面的某人就自愿挑战屠龙的伟业吗?库施那傻眼地说道。 「喜好歌唱且乐于助人,为锄强扶弱而冒险犯难。听起来确实如同传说故事一般啊。流浪的骑士拯救受困公主的常见桥段。想必少女也同样符合公主这角色,是个天生丽质心地善良的女性吧。」 「呃……这个嘛……」 「该说很普通吗?」 「其实……没你说的那么特别啦。」 听库施那那么说,村民们纷纷吞吞吐吐地回应。他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压低声音窃窃私语。看来似乎是有不吐不快的话一直累积在心底。 库施那狐疑地扫视村民。既然都说到这里乾脆全盘托出似的,村民们七嘴八舌说道。 「该怎么说啊,她其实是个嘴巴很坏的女孩。」 「不管遇到谁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她那样恐怕也找不到人嫁吧。」 「领主大人开出的奖赏,老实说就像是找到机会扔出烫手山芋一样。」 「所以啊……其实我觉得这位小哥很可怜耶。」 「你们几个统统闭嘴!既然人家愿意出手相助那不就好了吗?大小姐也还年轻,就这么下去未免太可怜了吧!」 村长般的男人吼叫。随后一阵凝重的沉默垄罩众人。 这下菲莉等人终于明白村庄这诡异气氛的由来。虽然他们决定在少女归来前高挂黑布表示哀悼,但那复杂的心境让他们无法真心诚意为少女的遭遇而悲戚。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也不是一切都如同传说啊。」 库施那耸了耸肩如此说道。不过尽管听了村人们如此坦承实情,青年眼中的光辉却依然不减。他的热血似乎反而更加沸腾。 「女孩的个性如何这我不在乎!因为她现在肯定正饱受不安与惊吓,无论如何这一点都不会错的!」 「您说的对。她的安危确实令人担忧,视情况而定我也必须判定他为『失序龙』并向国家报告吧。身为幻兽调查员我会与您同行。应该没问题吧?」 菲莉正色说道。听了这番话,青年脸上那至今从未动摇的表情转瞬间蒙上阴影。大概是害怕伤害了菲莉的自尊,他显得有些迟疑地回答: 「这个嘛……您的意思我明白,但虽然您是幻兽调查员,但这么一来反而您的安危也同样令人担忧……这么说也许有失礼数,不过您毕竟还只是个年轻女性。」 「请别介意。这是我的职责。其实我反而是希望您留在村里……不过我想您大概也不会同意,所以我希望至少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同行。」 「况且啊,年轻人。我的鲜花有我保护。有我这名无敌且无畏的绅士担任护花骑士。因此,你完全不必担忧。守护我的鲜花免于凋零,正是我置身于此的理由……嗯?小不点,别咬我的指头,气氛都让你毁了啊!」 拍著翅膀从菲莉头顶上一跃而下的托罗不断张嘴咬向库施那搂著菲莉肩膀的手指。像是在抗议库施那太靠近菲莉,要求他离远一点,库施那好不容易才甩开托罗。 黑布底下的兔鼻轻哼一声,库施那的锐利视线再度射向青年。 很快地青年像是理解了什么般,深深颔首。 「原来如此,看起来的确如此……调查员小姐的护卫就交给您了。」 「连直觉也十分灵敏啊……还真是勇者般的男人。」 答应让菲莉同行后,青年率直地伸出了手。菲莉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柔软的白皙手掌握住那厚实 的手掌。 用力上下甩动手臂一次,青年松开手后报上自己的名字。 「请多多指教。我名叫吉尔伯特,让我们一起救出那位女孩吧!」 于是菲莉一行人便前往恶龙的巢穴。 他置身昏暗森林的至深处。 彷佛传说故事的情节一般。 * * * 踩著生苔潮湿的泥土地,菲莉一行人加快脚步前进。 古老苍郁森林的树根遍布每一寸土地,茂密的枝叶遮蔽光线染黑四周。除了阴暗造成的视野不良外,自树枝垂下的藤蔓、暗藏荆棘的矮树丛、色彩诡异的蕈类群不时拦阻一行人的去路。每次迈开步伐,有如野兽体臭般的浓密的森林气息便灌满肺部。不过,附近没有任何动物的踪迹。因为没见到妖精环,恐怕妖精们也不在这片森林中。 那同时代表了有强力的幻兽──龙种──正支配著这一带。 冰冷的空气中微微泛著白雾。越是朝森林深处前进,空气就彷佛要警告来者般越是乳白而混浊,越发凝重。然而又走了一段路之后,重重树影霎那间彷佛来到尽头,那样茂密的树林不自然地消失。 突然间,视野一片辽阔。 「这是……」 在三人面前,有一条不可思议的宽敞道路笔直横过森林中。那裸露的土地上寸草不生。然而就人类所开辟的道路而言未免太过粗犷。 摇曳著眼前的黑布,库施那蹲下身轻抚地面,他有些疑惑地呢喃: 「这条不自然的道路是怎么回事?」 在白雾中拉长的诡异直线,一路笔直通往森林外头。 将手掌举到额头前,吉尔伯特凝视著直线的彼端,开口说道。 「刚才村里人告诉过我,这条道路似乎延伸到一道很深的溪谷。据说这是恶龙的弟弟冲出石山后,一面哭喊一面匍匐爬过的痕迹……所以往他前进的反方向沿著这条路笔直走下去,就能抵达龙的巢穴。」 「原来是这么回事……既然留有这样的痕迹,就无法轻易认定那只是单纯的传说吧。毕竟这痕迹实在难以解释啊。」 「嗯,会被认定与传说故事有关连的孩子,大部分都有数项能当作为佐证的特徵。至于他的案例……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就是了。」 语毕菲莉微微点头。三人与托罗就这么沿著没有其他生物气息的道路迈步前进。 这段完全不需注意脚下状况的路程,与刚才的辛劳相比简直轻松太多。 最后,竖立在白雾之中的远方石山映入眼帘。三道扭曲的尖端彷佛城堡的尖塔般直刺天空。石山宁静得让人难以想像里头有巨龙栖息。只有空洞的风声不时重重拍打著耳畔。 紧握著合花椒木制成的手杖,菲莉宣言道: 「我们快走吧。如果能避免撞见他就好了。」 尽管那口吻听起来彷佛在担忧恶龙的安危──也许是理解了她这个人怀著何种的意志──吉尔伯特并未提出任何异议而点头同意。 三个人朝著最靠近的洞窟──洞窟尺寸大到甚至能让龙进出──往石山的内部走去。在三人面前倏地出现了一片无论就高度或宽敞度而言都超乎想像的广大空间。 「好壮观……真是惊人啊。」 菲莉不由得如此喃喃自语。 石山的内部彷佛建筑物般被挖空。甚至有宽敞的通道沿著内部的山壁延伸。通道呈现螺旋状朝著上方高处一路延伸而去。通道途中连接到数个大到能让龙休憩的岩石平台。平台的巨大阴影投落在众人眼前的最底层的地面。 仔细一看,最顶端开了一个大洞,大概是为了让龙能从该处飞出巢穴而特别挖空的吧。大洞的正下方有个挖掘岩盘形成的凹洞,洞中积满了澄澈的雨水。 这肯定不是自然形成的景观。也许是在遥远的过去,顽强的矮人们为了贤龙而用他们的尖凿与铁锤发挥了超越人类智慧的技术所挖掘的吧。 菲莉屏息倾听。听不见龙的呼吸声,也没有鳞片摩擦的声响。 动员自己的五感后,她慎重地提出结论。 「…………看来不在家。」 「看来的确如此。恶龙似乎正好离开巢穴,我们运气很好。」 库施那也赞同。吉尔伯特率直地朝两人投以敬佩的眼神。 握紧了合花椒的手杖,菲莉对青年发出指示。 「我们应该要避免不必要的战斗。先找出那位女孩。找到她之后,由吉尔伯特先生带她尽快回到村庄。届时如果龙想追回她──我和库施那会采取必要的手段。」 「该带她尽快离开此处的人选反了──虽然我想这么说服您,不过现在恐怕没时间能争论,之后再说吧!我来负责找这边!」 如此说完,吉尔伯特毫不犹疑地沿著其中一条通道往上方奔驰。 菲莉的视线顺著墙面扫视。自四方延伸的通道越往上方就有越多分歧。分歧则连接到无数的岩石平台。那情景就像是满布裂缝的巨大树干上长著许多木耳般。菲莉等人就有如在那上头仿徨奔走的蚂蚁。 在这样的宽敞空间中实在难以找出一名少女。不过菲莉坚定地点头后,迈开步伐开始奔跑。库施那奔跑在她身旁。任凭遮盖兔脸的黑布上下跃动,让黑影自他的脚底涌现。 「先行一步了,我的鲜花。正因为这里是人类脆弱的双脚难以踏遍的场所,我更需要为我的你立下功劳才行。这可是大活跃的好机会。」 他的纤细指尖有如指挥棒般飞舞。转瞬间那股黑影就有如波浪般向四周扩展。沿著墙面垂直向上爬,黑影的前端开始探索岩石平台。 紧接著托罗也不愿服输般自菲莉的头纱起飞。他先是使劲拍打双翼,在菲莉眼前使劲一哼凝聚浑身力量,就这样往上空快速飞去。 以感谢的眼神回应两人的同时,菲莉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她同样尽可能加快步伐,持续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任何事。 不久后,检查了其中一个岩石平台后,库施那的黑影顿时停止动作。 他将所有黑影收回到自己的背影中,伸出黑色手臂。 「我的鲜花啊──来我这边。」 「嗯,拜托你了。」 菲莉毫不迟疑便握住那只手。她就这么跳向库施那的臂弯中,托罗也连忙回到她身旁,攀附在菲莉的白色头纱上。 库施那伸长了黑影勾住头顶方向遥远高处的岩石平台,像是用手拉著绳索般,让自己的身体飞快上升。抵达目的地平台,要从库施那臂弯中跳向岩石平台时,菲莉不禁睁大了双眼。 「…………果然传说有一部分是真的啊。」 眼前是一片异样炫目的光芒。 在堆积如山的金币与宝石之中沉睡著一名少女。 质地优良的衣物已经变得骯脏。但是少女看起来没有衰弱的感觉。而是蜷著身子躺在金币堆中,嘴角甚至挂著一道毫无紧张感的口水。 少女似乎正呼呼大睡。 看著那头凌乱红发下的侧脸,库施那有感而发般呢喃说道。 「原来如此……确实是个与风评相仿的女孩。哎,人类的美丑对于我而言可说是毫无意义,更何况我对我的鲜花之外的其他人类毫无兴趣……不过啊,既然听说她置身于有如传说故事的公主之立场,我自然也会有那般的想像吧。唔嗯~」 「您还好吗?我是幻兽调查员。我是来保护你的。」 不理会库施那失礼的自言自语,菲莉蹲下身子,伸手按住熟睡的少女的肩膀并温柔地摇晃。但少女没有任何反应。 该不会是身体状况不太好吧。菲莉一想到这里不禁紧张起来。就在这时,古怪的声音传到耳畔。 呼咕~呼咕~这种毫无紧张感的声响。 「呃~……这是……」 「唔嗯,她在打鼾啊。置身龙的巢穴还真有胆识。」 少女睡得可香甜了。 经过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菲莉脸上的决意更加坚定,她更用力摇晃少女的肩膀。 「不好意思!醒醒啊!请您起来!听见了吗,请快点起来!」 「嗯………咦?干、干嘛啊?吵死人了~」 少女终于睁开了眼皮。她伸手揉著眼睛,又将嘴角那道差点滴落的口水吸回口中。在库施那彷佛不知该作何感想般的惊呼声中,菲莉放心地继续说道。 「您看起来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我是幻兽调查员菲莉?埃赫纳。听闻您被龙抓走,与受到领民委托的佣兵一同前来接您回家。请尽快脱离此处。」 少女愣愣地看著菲莉。 这张脸庞若要担任童话故事的公主恐怕是强人所难吧。不过长著雀斑的圆鼻容貌也是有其独到的可爱之处。如果她愿意展露笑容肯定也能受到多数人的喜爱吧。但是少女却让那张朴素的脸庞揪成一团。 她直指向菲莉,高声说道。 「丑八怪。」 「咦?」 「啊~感觉真差劲。一醒来就看到这张脸摆在眼前,真是糟透了。」 这瞬间,菲莉一语不发将手举起到自己的身旁。啪的一声,她紧紧握住从她背后伸向少女的黑色尖刺。像是要求菲莉松手般,那抹黑影有如被钓上岸的鱼一般挣扎。 菲莉直视著眼前的少女,对尖刺主人说道。 「库施那,库施那,冷静点。不可以喔,知道吗?」 「我的鲜花啊,还不快点放开!这不知好歹的失礼言词我怎么能够听而不闻!就让我收拾掉她,再告诉村民她被恶龙一口吞了!」 「不可以讲这种残忍的话!况且根本没什么好生气的嘛!」 「若是对属于我的你所发出的粗暴言语也不能愤怒,那世上根本就没什么事值得愤怒了!」 「……我说你们两个,把人家叫醒到底是想干嘛?用布遮脸的大叔不管怎么看都是可疑人物……带著两个这种家伙一起跑来这里,你一定没什么朋友吧……哇啊!」 「哇!托罗也快住手!」 原本一脸无所谓地表现成熟风范的托罗终于难以忍受地朝少女冲撞。遭到蝙蝠张开双翼拍打脸颊,少女惊声尖叫。 菲莉连忙一把抓住托罗,硬是把他塞进皮包中。「烧瓶中的蝙蝠」的身体远比一般蝙蝠更加强健。不过他还是发出抗议的鸣叫声。 按著在皮包中挣扎著想冲出来的托罗,菲莉对少女担忧地问道。 「我很抱歉。一定很痛吧?拜托您,也许您看我不顺眼,但现在请忍耐一下。这里太危险了,请与我们尽快离开。」 「我不要。我不走。」 「咦?」 「我不走。谁要跟你一起啊。绝对不要。」 少女双手抱膝,把垂著的脸庞埋进膝盖间。紧抓著脏兮兮的裙摆,她缩起了背脊。 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菲莉面前,少女压低了声音呢喃倾诉。 「是怎样啦,像这样被人保护,被人重视……讨厌。讨厌死了。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呃……您还好吗?」 「你为什么都不回嘴啦。为什么不生气啊。这样不就好像只有我是坏人吗?」 「虽然您这么说……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非得生气不可的事。」 「什么跟什么啦,白痴吗你?脑袋里头塞的都是木屑喔?该不会比农场的猪还迟钝吧?有没有在呼吸啊你?」 「库施那!冷静下来!还有托罗也是!」 菲莉右手抓著尖刺,左手按住皮包。少女把一度抬起的脸颊又塞回膝盖间,长叹了一口气。 「…………又搞砸了。」 「咦?」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啊。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的个性很糟糕。不过这也没办法吧?嘴巴就是不听使唤嘛。」 「呃……」 「反正像我这样丑得要死又嘴贱的女生,绝对不会有人喜欢。既然这样乾脆打从一见面就让对方知道,啊这家伙就是这种人嘛,这样不是比较轻松吗?可是我已经受不了了。讨厌死了。」 「那个……」 「反正父亲大人和村里的领民也没有多担心我吧?」 少女嘟囔著。那语气以她的年龄而言太过沉重。 菲莉倏地回过神来,连忙否定。 「绝对没这回事。您的父亲──」 「一定是跟大家说只要谁能救我回去就可以娶我吧!反正就是想趁机解决我这个麻烦。那个蟾蜍脸的混帐死老头。」 「唔~嗯,事实的确如此啊。」 库施那甚至有些赞赏地轻抚自己的下巴。菲莉投出责备的目光制止他。这时少女百般厌恶地猛摇著头。 「不只是父亲大人,大家一定都觉得我是死是活也无所谓。明明我不见心里一定很开心,现在是又怎样了。乾脆别来管我嘛!」 「并不是这样。会为他人的不幸而喜悦的人其实不多。诸位领民也都担忧您的安危──」 「反正一定是自己村里不派任何人,把问题全拋给路过的旅行者吧!我说的不对吗!」 「唔~嗯,真是无懈可击的推论。」 像是赞赏少女的聪慧般,库施那深深点头。菲莉再度以视线责备。到了最后,少女一面哼著歌一面摇晃著身子。菲莉语气温和地对她说。 「我明白您有许多的烦恼与不安。但是现在还是希望您能跟我们一起离开。根据远古的传说,如果您长期待在这里,五年后便会受到诅咒,一离开龙身旁甚至无法呼吸。作为人来说那样的命运太过残酷。所以──」 「那有什么关系!那样有谁会伤脑筋吗!」 少女倏地抬起脸。一双大眼睛泛著泪光。 紧握著拳头,她飞快站起身。那激动的神情让菲莉有些吃惊。好不容易要从皮包探出头的托罗又摔回皮包内。少女挥舞著拳头大喊。 「我啊……我被抓走的时候,我就是按照每天的习惯,在森林里头破口大骂!」 「这位小女孩,把那当成每天的习惯实在不可取啊。」 「口出恶言可是会让幸运逃走喔。因为妖精种讨厌人类的谎言和骯脏言词,而且有统计数据为证──」 「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就是讨厌自己还有所有人还有这个世界,讨厌到整个人都快爆炸了!大家都讨厌我,而我这副德性也无药可救!啊~这未免太过分了吧!结果我骂著骂著,莫名其妙就出现一头龙,我吓得昏了过去一醒来人就在这里了!这到底哪招啦!未免太好笑了吧?给我笑啊!」 「唔~嗯,我记得解咒的条件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吧?恶龙明明听见了这家伙在森林里破口大骂吧。实在无法理解。难道是品味与众不同?」 库施那大惑不解。菲莉也对此感到不可思议。自称平常就在森林中破口大骂的少女,作为解除百年诅咒的人选显然不怎么恰当。 也不知道两人心中的疑问,少女更加剧烈地甩动握拳的双臂。 「不过,那家伙也没对我怎样,不管我说什么就像一块石头一样不生气!虽然我不晓得那家伙在想什么,但是既然大家都讨厌我,那我待在龙身旁不是比较好吗!照顾五年就会没办法离开又怎样了啦!像我这种女生,最适合在这种鬼地方和那家伙一起生活啦!」 「请别这样悲观。只要慢慢去改正忍不住就冲出口的话语,之后一定──」 「况 且,大家明明都那么疏远我,事到如今为什么又想到我了。」 少女松开拳头,失去力气般肩膀倏地下垂。突然间她的情绪转为平静。 她垂著脸庞,苦楚的心情宛如雨滴般不断滴落。 「明明谁也不愿意跟我玩。已经没有人愿意跟我讲话。离我远远的时候就有说有笑,我一靠近就不再说话……但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突然变成了童话故事的公主一样,大家都希望我回去?这太奇怪了吧。」 少女静静地抬起脸。那双澄澈的眼眸中映著菲莉的身影。 任凭泪珠接二连三自眼眶滚落,她无助地问道。 「告诉我啊,为什么?」 就在这时。嘶吼声响起。 彷佛能撕裂天空、劈开大地的吼叫。 菲莉倏地抬起脸。来自正上方的强风迎面扑来,剧烈甩动她的头纱。蜂蜜色的眼眸中心处,映出一个细小的黑点。 她低声呢喃。 「──────要来了。」 悠然振动蝙蝠般的双翼,漆黑的龙从天而降。展现彷佛视物理法则于无物的优雅动作,雄伟的庞大身躯缓缓下降。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突然间响起另一个声音。 「各位还在做什么啊!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女孩,动作快啊!」 大概是听见众人的争执声而发现了少女的所在地吧,吉尔巴特冲进此处。 一目睹那清爽工整的容貌,少女吓得跳了起来。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见她一头钻向堆积如山的金币,挥舞双手代替铲子使劲拨开金币,想要把自己藏进金币堆中。 「我、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为什么来的是这种帅气小生啊!这种人我最讨厌了。这种人个性绝对像臭水沟的老鼠一样卑鄙!呀啊……!」 「虽然我不晓得您在说些什么,但您没受伤吧?嗯~看来是没有!该逃命了!」 「我不要我不要!快点放开我…!」 丝毫不理会散落在四周的大量金币,吉尔巴特一把拎起少女的后领,像是检查货物般检视她的浑身上下之后,彷佛揽著木桶般把她横抱在身旁。 看来就连这种时候都没办法像传说故事那样啊。库施那显得有些傻眼。 「哎,要抱著少女移动,我想应该有其他更适合的姿势吧?」 「放开我!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啊!给我放开!因为我是丑八怪就把我当成东西对待也太过分了吧!」 「没有!我不管对方是谁都会像这样搬运!」 「那就更过分了啊!你是怎样啦!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猛踢双腿更加使劲挣扎。注视著那样的她,菲莉握紧了手杖。表情洋溢著决心的她冲向少女,有如恳求般倾诉道。 「请您务必冷静下来。一旦龙动怒,很可能引发战斗!届时不但你会有危险,我也必须要判定他是『失序龙』!」 「失序……龙?」 「就是那头龙会遭到杀害!」 霎那间,少女倒抽一口气。她的视线飞快地四处游移。明明刚才屡次说自己的死活不重要,现在少女却令人讶异地顺从,很快就点头同意。 「我、我知道了啦……我、我其实也不希望他死掉。」 「太好了……真的很谢谢您。果然您是个善良的人呢。」 「什么啦!哪里有!」 「那么现在请与我一起来!」 不理会少女的怒吼。菲莉扯开嗓门发出指示。吉尔巴特点头,迈开步伐奔跑。就在他要冲向沿著山壁建造的螺旋状通道时,库施那轻弹指尖。 黑影凝聚在空中,化作四角形的方盒。黑色方盒往下方接连滑落,形成一道阶梯。那是人类不可能办到的惊奇术法。 惊呆了的吉尔巴特睁大了双眼。 「……这究竟……您究竟是……」 「我是谁怎样都好,还不快去,年轻人。」 「说、说的也是!之后再请您指点我魔术入门!」 回以如此直率的意见后,吉尔巴特抱起少女沿著阶梯往下方奔跑。耸了耸肩的库施那,以及依然把托罗装在皮包里的菲莉跟在他后方。 跑过漆黑楼梯来到平地,出口已经不远了。 就在他们一行人要跑过湖畔的时候。 一道水柱轰然高高喷起,吉尔巴特和少女顿时成了落汤鸡。那突然间涌向四周的水波让菲莉一时重心不稳。库施那连忙将那纤细的身躯拦腰抱起。 「呀啊!」 「……啧,没赶上吗。」 从天而降的龙让腹部落在那透明澄澈的水面。 就在菲莉等人眼前不远处,充满魄力的庞大身躯挺起了头部。有著凶猛下颚的锐利脸庞上,一对金黄色双眸燃烧著。龙扭动那漆黑的身躯,甩出的长尾划破空气。 他一振双翅,弯曲的翼膜鼓动强烈的阵风。 那的确是符合恶龙名号的身影。 龙像是要威吓一行人般,不断甩动著长尾。出口在那身躯的后方。 「这样过不去吧。」 「呀啊!」 吉尔巴特想也没想就松手任凭少女坠地。她发出轻微的惊叫声,瞪向他。 吉尔巴特没有理会,只是为了保护她而挺身向前一步,自腰间鞘中抽出武器。锐利的钢剑似乎施加了魔力的辅助,泛著一层淡蓝的光辉。 菲莉连忙对他的背影说道。 「请别冲动。战斗由我们来负责。库施那远比你更强。」 「那就更应该交给我。请用那份力量保护这位小姐。我会想办法制造机会,请趁机打开退路。只要确保逃脱路径我就会一起冲出去。如此一来暂且也没必要杀害那头龙了吧?如果真的追到巢穴外头来,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我的意思是,我们会把你们两位都──」 「况且,我听见你们刚才的争执,我想这位小姐还是交给我拯救比较好。」 「啥?」 吉尔巴特的这句话让少女惊呼。菲莉也不由得连连眨眼。 吉尔巴特横持长剑,以无比认真的口吻继续说道。 「觉得这世界没有任何人愿意拚命拯救自己,这未免太可怜了。」 「你是……想干嘛?」 「既然这样,就只能让她眼见为真了。」 吉尔巴特扬起嘴角轻笑道。不知为何少女一副差点要口吐白沫般的表情翻起白眼。 为何是这种反应啊。库施那傻眼地在心底喃喃自语。但少女很快就让表情恢复正常,脸颊随即泛起一抹潮红。 「白、白痴──」 「那么我要上了!」 在她情绪爆炸的前一个瞬间,吉尔巴特已经拔腿飞驰。他吸引著龙的视线,沿著岩壁边缘奔跑。龙撼动著大地,激起水波的同时向他逼进。 趁这空档,库施那命令黑影奔驰,意图打开通往出口的通道。这瞬间龙扭过头来吐出火焰。在烈焰迸裂的巨响中,黏稠的红色占据了地面。 「──啧,居然还耍小聪明!」 烈焰抵达了入口处。与自然火焰不同的热量覆盖了洞口。库施那抱著两名少女远离火源。遮掩脸部的黑布摇晃的同时,他烦躁地咂嘴。 「首先得用黑暗吞食火焰啊。真是麻烦。」 在这同时吉尔巴特仍然与龙交战。 剑光奔驰,沉重的打击声响起。 吉尔巴特闪过了足以击碎岩石的龙尾扫击,脚踢碎石落地。这时龙的翅膀横劈向他,吉尔巴特以剑身卸除冲击并顺势往后方跳开。无论谁都看得出来,他的身手确实高明。 宛如英雄传说真实上 演般的战斗持续著。 飞溅的碎石划破了吉尔巴特脸颊。他抹去血迹,不理会那份痛楚,抓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翅膀的翼膜吃上一剑,龙发出不悦的嘶吼。 就在这时,屏息看著双方战斗的少女开了口。 「为什么啊……这是在干嘛啊……我又不是……」 「小女孩,总之先逃出去吧。喂,你有在听吗?还是要我把你五花大绑扛出去?」 「我就说,你们到底是在干嘛啦────────!」 突然间,少女大吼著冲了出去。她粗暴地甩开了菲莉意图拦阻的手臂。因为那无法预测的行动,甚至连库施那的黑影也没能拦住她。 她就这么冲进恶龙与吉尔巴特之间。 张开双臂,少女对著龙大吼。 「停下来!不要再打了!我是不晓得你为什么要把我抓来,可是你其实也不需要我这种人吧?那有什么好争的嘛!别再打下去了!」 「………这位小姐。」 「你和这个人都受伤了啊!笨蛋!人渣!呆瓜!大蜥蜴!到底是想干嘛啦!已经很够了吧?不要再打了,好不好!」 少女的大眼睛中盛满了泪水,凝视著恶龙。不再动作的龙的金色双眸映著她的身影。 眼泪自少女眼眶中滚落。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对著他如此恳求。 「………不要再打了啦………」 这时,恶龙的视线一瞬间转向库施那。与那双金色眼眸四目相对,库施那悄悄放下了举到一半的手。 短短一瞬间。龙确实微微眯起了那金色的眼眸。 就像是看著哭泣的年幼孩童时的眼神。 然而那抹眼神转瞬间便消失。恶龙的双眼浮现憎恨,张口深深吸气。鳞片底下隐约发光,柔软的喉咙微微鼓胀。炽热烈焰在他口中发出啪滋啪滋的声响。 彷佛遭受深信的对象背叛般,少女愣愣地自言自语。 「怎、怎么会?」 「危险啊!」 吉尔巴特全力奔驰。瞄准就要对少女喷出烈焰的龙喉,刺出灌注浑身力道的一剑。经过魔力强化的刀刃斩断坚硬的龙鳞。 ────────吼嗄嗄嗄嗄嗄嗄嗄! 恶龙发出惨叫。吉尔巴特使劲抽回长剑,黑血便随之喷出。 在恶龙出声吼叫的瞬间,就连原本毫发无伤的躯体也开始龟裂。彷佛要证明传说全都是事实般,他自己的嘶吼声伤害著他自身。尽管因剧痛而挣扎,恶龙还是撑开了双翼。撞击著岩壁往巨大岩窟上方飞行。 在痛苦挣扎的同时,绞尽力气拍打翅膀。 最后,龙的身影自岩窟上方的洞口消失。 像是断了线的人偶般,少女倏地瘫坐在地面上。她愣愣地呢喃。 「为什么……怎么会。之前明明就一次也没生气啊。」 「您的勇气真是超乎想像!居然挺身阻止我和龙之间的战斗!」 吉尔巴特握起了少女的手。反应不及的少女睁大了双眼。他以感动至极的口吻对她飞快说道。 「我非常中意您的勇敢!虽然领主大人答应在先,但请让我在那之前主动向您提出请求吧──请以结婚为前提与我交往!」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尖叫著。那凄厉的叫声实在不像被人告白时的反应。 在库施那因为那惨叫而傻眼的同时,吉尔巴特像是连那惨叫都觉得有趣般灿烂微笑。目睹那表情,少女突然间暴怒般大吼: 「什么啦,现在是怎样了啦!有够蠢的!我懂了!反正你一定是打我爸财产的主意吧?不过真是可惜,我家这种穷领主根本就没什么钱!还有……这、这里的财宝,虽然看起来比故事中讲的少了很多,你就随便拿去嘛!也没必要像条狗一样对我低声下气。」 「您在说什么啊。我的目的才不是那个!」 「你明明就不了解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差劲!」 「您也还不晓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吧!」 吉尔巴特打断少女的话语般如此叫道。她愣了半晌,不可置信般眨了眨眼。对著突然间沉默的少女,他露出爽朗的笑容与一口白牙,以热情的口吻继续说道。 「因为我见到有困难的人就无法置之不理,常常爽约放恋人鸽子,已经被甩了十几次。而且脚也很臭!成为我妻子的女性,想必会吃上不少苦头吧。」 「这真的是该这样热情说道的事吗?」 「库施那,嘘!」 「不过,因为你讲话直来直往,对我有不满肯定会立刻说出口吧?这比默默离开要好多了。和我的个性也很合!再者,你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 「你眼睛是糊到屎吗……你到底是在鬼扯什么!有什么根据啦!」 「因为你的眼神,就好像害怕得躲在洞窟里头的狸猫一样。」 「什么狸猫……」 「请别太小看我了!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善良我当然看得出来!」 半张著嘴愣了好半晌后,少女终于辞穷了。她默默地盯著地面。经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后,她吞吞吐吐地回答。 「让……让我考虑一下。」 「嗯,我很乐意。不过,请先让我问个问题。」 「干嘛?」 「请问您的芳名?」 吉尔巴特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前,露出等候回答的微笑。 究竟要不要报上名字让少女迟疑了一会。但无论她几次挪开视线,吉尔巴特似乎也不打算放弃。最后她放弃抵抗般,压低声音快口说道。 「我、我叫茱丽叶。这名字,很不适合我吧?」 「是啊,感觉太贤淑了一点也不配!不过我觉得很不错啊,很可爱喔!」 「你这个人真的很过分耶。」 少女像是忍俊不住般噗哧一笑。 她的脸上浮现了一行人从未见过的娇柔笑容。 在后头看著两人牵起彼此的手,菲莉微微点头。随后她将视线挪向岩石地面。地面上仍然留有龙的血迹。因为冲击而凹陷的山壁上残留著几许肉屑。 紧握著合花椒木的手杖,菲莉对库施那问道: 「库施那,为什么刚才你没有制止那孩子?」 他没有回答。 在恶龙离去之后,此处只剩下一对有如传说故事中那般幸福的情侣。 * * * 回到村庄后,村里举办了一场宴会。 听说原本其实没打算办得这么铺张。但是随著吉尔巴特取出竖琴,接连对村民们展现他所知的传奇逸事,宴会上的气氛也越发热烈。开封珍藏多年的葡萄酒,杯觥交错,原本只是为了庆祝女儿平安归来的宴席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主旨。 当接获通报的领主派人前来迎接少女时,大多数的村民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吉尔巴特与茱丽叶加上菲莉一行人悄悄离开那片杯盘狼藉。 委婉了领主请一行人前去宅邸作客的邀请,并且请马车夫代为转达问候之意后,菲莉转身面对这对男女。在沁凉的晚风中,菲莉与他再度握手。 「在当时的状况下,那一剑也是逼不得已。我会负责向国家报告。」 「我明白了,一切就拜托您了。这次的事件真的受到两位很大的帮助。」 「呃,那个……」 「现在不说,之后就没机会了喔。」 两人关系似乎已经好上许多,吉尔巴特温柔地轻推茱丽叶的背。 茱丽叶战战兢兢地向前一步,抬起脸凝视菲莉。开了口却又阖上,调整呼吸后,她带著紧绷的表情重新编织话语 。 「毕竟你也是来救我的……我还是得跟你道谢。谢谢你。」 「不会,用不著客气,我是──」 菲莉话还没说完,茱丽叶将手掌伸向她。那指尖微微颤抖著。菲莉毫不迟疑紧紧握住那只手。茱丽叶像是松了口气般微笑。 那只手温暖而柔软。但这时茱丽叶突然垂下眼眸,眉心微蹙。 她有些忧伤地轻声呢喃。 「不过啊……那时候其实我真的觉得,就那样子度过一生也无所谓。」 在菲莉开口询问前,茱丽叶已经抽回手。一头红发随著她倏地转身向后而飞扬。茱丽叶彷佛注视著一道炫目刺眼的光芒般看向吉尔巴特──若没有被恶龙抓走肯定就不会有机会相遇的男性。随后那眼神再度蒙上寂寞的阴影。 茱丽叶抬起脸,眺望无垠的夜空。 彷佛在寻找著什么般,视线在黑夜中游移。 不久后,茱丽叶像是放弃了般再度垂下眼。她紧握住拳头,微微摇头。彷佛挥别了已逝的事物,茱丽叶再度转身面向菲莉。 这次她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再见了。你们还要继续旅程吧?好好保重喔。」 「好的……非常谢谢您。」 菲莉平静地点头,与她再度握手。 吉尔巴特与朱丽叶亲昵地一同坐上了马车。车夫对马匹一甩马鞭。菲莉朝著逐渐远去的马车挥了挥手。在她身后,库施那喃喃低语。 「于是公主和前来救她的骑士结为连理,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故事就此落幕。」 菲莉没有回应。担心著似乎不太有精神的菲莉,趴在白头纱上的托罗轻声鸣叫。轻抚托罗的头,菲莉转身背对村庄。 「我们走吧。已经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 库施那没多说什么,无声地融入她的影子中。 沐浴在灿亮月光之下,菲莉正要迈步远离村庄的时候。 树林之间出现人影。在这瞬间库施那为了保护菲莉而冲向前方。 「哇!是、是怎么了啊,你想干嘛啊!」 差点迎面撞上用黑布遮著脸庞的诡异男人身影,微胖男性惊声喊道。背著大量行李的他看起来是位商人。抬头看向对方的脸庞,菲莉歪过头问道。 「不好意思失礼了。请问您是……?」 「我喔?我是那个村庄出身的行商人啦。好不容易把人家订的货送到山的另一头,想回去给爸妈见一面……嗯?村里还点著灯?发生了什么事吗?」 「其实是因为领主大人的女儿──」 菲莉向他解释了屠龙事件的原因与过程。商人听了她的话,惊得全身后仰。大吃一惊般吵开嗓门说道。 「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种事!等等,所以那声音就是……奇怪了?」 「那声音是指?」 「没什么啦,只是几天前我刚好路过石山附近。那一带虽然气氛诡异,但刚好是条近路。那时候我听见了很响亮的咒骂声。」 『这条大蜥蜴!呆瓜!脑袋不灵光!鼻子跟猪一样扁!』 不知谁在石山中大吼大叫,却听不见有谁为此动怒。除了那连连咒骂之外什么也听不见。四周一片寂静。商人说他为此松了口气。 因为倘若石山中真的住著那条传说中的恶龙,龙肯定会为此大发雷霆吧。 「所以我以为应该是有人在石山上胡闹,恶龙的传说肯定是假的。没想到居然有女孩被龙抓走啊……哎呀,真让我大吃一惊。」 菲莉默默听完商人这番话后,再度为了不小心吓到他而致歉,与商人道别。商人对她挥了挥手,大概是想参加宴会吧,他加快步伐赶往村庄。 菲莉一语不发迈开步伐。她走过白雾弥漫的森林,来到了寸草不生的诡异道路上。她顺著那条通道一路往森林深处前进。 不久后在白雾当中,隐约看见了石山身影。 在那前方停下脚步,菲莉彷佛吟咏诗歌般呢喃说道。 「心生猜疑的贤龙开始对人们说谎,教唆人们把财宝送到巢穴后把人一口吞下。最后贤龙甚至将言语的利刃刺向自己的亲弟弟。用那与过去的他判若两人的恶毒言词,一次又一次伤害他的亲弟弟。」 温柔的弟弟受兄长的言语所折磨,最终投身深谷之中。在那之后龙彷佛甘愿接受惩罚般躲藏于石山中,也不曾尝试解除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诅咒。 「山洞中的财宝远比传说中描述的要少……那一定是他自己把财宝运出去拋弃了吧。如果真是这样……用恶意的话语欺骗众人,折磨并伤害最终甚至害死了弟弟,是不是让他很后悔呢?」 尽管如此,龙还是攫走了少女。 菲莉闭起眼睛,在脑海中描绘著一幅情景。 有个女孩在森林的深处破口大骂。她因为自己也无法阻止的恶毒言语而哭泣,也为了伤害周遭的人们而懊悔,同时也憎恨著理所当然般冷眼对待她的这个世界。也许女孩悲叹著,希望乾脆就此消失再也不见到任何人吧。 她说,在森林里头大吼是她每天的习惯。 日日听著那声音的恶龙,某天终于现身了。他把显然不适合当作解咒人选的少女带回巢穴。 为何恶龙选择了那位少女,让那少女待在巢穴内? 在那瞬间,龙确实对她投以像是看著哭泣孩童般的眼神。 「告诉我,库施那……为什么你那时没有阻止那孩子?」 菲莉重复之前曾一度提出的疑问。再度隐身于她的影子中的库施那无声地迅速现身。摇晃著那对兔耳,库施那仰起头,站在她身旁与她一同仰望石山。 低沉地、平稳地,库施那低语回答。 「因为这是那头龙的心愿。」 恶龙被打倒,传说故事划下句点。 人们担忧著公主,平安获救的她最终与骑士结为连理。 菲莉仰望著恶龙与少女短暂共度时光的石山。 石山中不再传出声响,也没有任何人的话语声。 至于受伤而孤独飞离巢穴的龙──从此以后行踪无人知晓。 丑陋怪物与美丽女王的故事 2 为了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丑陋的怪物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美丽。 原因在于比起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他最了解自己与同族的丑陋。 怪物不愿意永远丑陋下去。他觉得自己的丑陋甚至是种罪恶。自己和身旁的怪物们属于同一种生物,让他觉得恐怖得难以忍受。 遇见女王大人的时候,怪物第一次得知原来这世上有著如此美丽的存在。所以他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像女王大人一样。 在命运分歧点的那一天,原本应该要悲惨死去的怪物因为女王大人的慈悲而保住一命,之后怪物就在她身旁生活至今。 那天之后,只要是为了女王大人,怪物无论任何事都愿意为她效命。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变得像女王大人那般尊贵而无暇的方法。 某一天,怪物跪在她的脚边,如此说道: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很擅长战斗。让我杀死您所有的敌人吧。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奉上任何东西。 ────我很擅长狩猎。我可以为您抓来任何野兽。 ────只要您对我展露笑容,我就算明天死去也无所谓。 ────您有任何心愿吗?无论什么都好请告诉我。 丑陋的怪物不懂得优美的言词。而且脑袋也不太灵光。 但怪物还是苦苦思索,不断向女王再三倾诉,最后女王大人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怪物满心期待地等候著女王大人的命令。他会拥有这样的感情,也是在女王大人救他一命之后。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只回答他短短一句话。 「不需要。」 然后又这么接著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只想为了女王大人而活。 但是女王大人对怪物真的没有任何期望。 为了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丑陋的怪物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美丽。 原因在于比起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他最了解自己与同族的丑陋。 怪物不愿意永远丑陋下去。他觉得自己的丑陋甚至是种罪恶。自己和身旁的怪物们属于同一种生物,让他觉得恐怖得难以忍受。 遇见女王大人的时候,怪物第一次得知原来这世上有著如此美丽的存在。所以他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像女王大人一样。 在命运分歧点的那一天,原本应该要悲惨死去的怪物因为女王大人的慈悲而保住一命,之后怪物就在她身旁生活至今。 那天之后,只要是为了女王大人,怪物无论任何事都愿意为她效命。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变得像女王大人那般尊贵而无暇的方法。 某一天,怪物跪在她的脚边,如此说道: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很擅长战斗。让我杀死您所有的敌人吧。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奉上任何东西。 ────我很擅长狩猎。我可以为您抓来任何野兽。 ────只要您对我展露笑容,我就算明天死去也无所谓。 ────您有任何心愿吗?无论什么都好请告诉我。 丑陋的怪物不懂得优美的言词。而且脑袋也不太灵光。 但怪物还是苦苦思索,不断向女王再三倾诉,最后女王大人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怪物满心期待地等候著女王大人的命令。他会拥有这样的感情,也是在女王大人救他一命之后。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只回答他短短一句话。 「不需要。」 然后又这么接著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只想为了女王大人而活。 但是女王大人对怪物真的没有任何期望。 为了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丑陋的怪物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美丽。 原因在于比起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他最了解自己与同族的丑陋。 怪物不愿意永远丑陋下去。他觉得自己的丑陋甚至是种罪恶。自己和身旁的怪物们属于同一种生物,让他觉得恐怖得难以忍受。 遇见女王大人的时候,怪物第一次得知原来这世上有著如此美丽的存在。所以他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像女王大人一样。 在命运分歧点的那一天,原本应该要悲惨死去的怪物因为女王大人的慈悲而保住一命,之后怪物就在她身旁生活至今。 那天之后,只要是为了女王大人,怪物无论任何事都愿意为她效命。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变得像女王大人那般尊贵而无暇的方法。 某一天,怪物跪在她的脚边,如此说道: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很擅长战斗。让我杀死您所有的敌人吧。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奉上任何东西。 ────我很擅长狩猎。我可以为您抓来任何野兽。 ────只要您对我展露笑容,我就算明天死去也无所谓。 ────您有任何心愿吗?无论什么都好请告诉我。 丑陋的怪物不懂得优美的言词。而且脑袋也不太灵光。 但怪物还是苦苦思索,不断向女王再三倾诉,最后女王大人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怪物满心期待地等候著女王大人的命令。他会拥有这样的感情,也是在女王大人救他一命之后。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只回答他短短一句话。 「不需要。」 然后又这么接著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只想为了女王大人而活。 但是女王大人对怪物真的没有任何期望。 为了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丑陋的怪物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美丽。 原因在于比起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他最了解自己与同族的丑陋。 怪物不愿意永远丑陋下去。他觉得自己的丑陋甚至是种罪恶。自己和身旁的怪物们属于同一种生物,让他觉得恐怖得难以忍受。 遇见女王大人的时候,怪物第一次得知原来这世上有著如此美丽的存在。所以他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像女王大人一样。 在命运分歧点的那一天,原本应该要悲惨死去的怪物因为女王大人的慈悲而保住一命,之后怪物就在她身旁生活至今。 那天之后,只要是为了女王大人,怪物无论任何事都愿意为她效命。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变得像女王大人那般尊贵而无暇的方法。 某一天,怪物跪在她的脚边,如此说道: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很擅长战斗。让我杀死您所有的敌人吧。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奉上任何东西。 ────我很擅长狩猎。我可以为您抓来任何野兽。 ────只要您对我展露笑容,我就算明天死去也无所谓。 ────您有任何心愿吗?无论什么都好请告诉我。 丑陋的怪物不懂得优美的言词。而且脑袋也不太灵光。 但怪物还是苦苦思索,不断向女王再三倾诉,最后女王大人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怪物满心期待地等候著女王大人的命令。他会拥有这样的感情,也是在女王大人救他一命之后。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只回答他短短一句话。 「不需要。」 然后又这么接著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只想为了女王大人而活。 但是女王大人对怪物真的没有任何期望。 为了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丑陋的怪物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美丽。 原因在于比起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他最了解自己与同族的丑陋。 怪物不愿意永远丑陋下去。他觉得自己的丑陋甚至是种罪恶。自己和身旁的怪物们属于同一种生物,让他觉得恐怖得难以忍受。 遇见女王大人的时候,怪物第一次得知原来这世上有著如此美丽的存在。所以他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像女王大人一样。 在命运分歧点的那一天,原本应该要悲惨死去的怪物因为女王大人的慈悲而保住一命,之后怪物就在她身旁生活至今。 那天之后,只要是为了女王大人,怪物无论任何事都愿意为她效命。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变得像女王大人那般尊贵而无暇的方法。 某一天,怪物跪在她的脚边,如此说道: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很擅长战斗。让我杀死您所有的敌人吧。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奉上任何东西。 ────我很擅长狩猎。我可以为您抓来任何野兽。 ────只要您对我展露笑容,我就算明天死去也无所谓。 ────您有任何心愿吗?无论什么都好请告诉我。 丑陋的怪物不懂得优美的言词。而且脑袋也不太灵光。 但怪物还是苦苦思索,不断向女王再三倾诉,最后女王大人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怪物满心期待地等候著女王大人的命令。他会拥有这样的感情,也是在女王大人救他一命之后。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只回答他短短一句话。 「不需要。」 然后又这么接著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只想为了女王大人而活。 但是女王大人对怪物真的没有任何期望。 为了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丑陋的怪物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美丽。 原因在于比起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他最了解自己与同族的丑陋。 怪物不愿意永远丑陋下去。他觉得自己的丑陋甚至是种罪恶。自己和身旁的怪物们属于同一种生物,让他觉得恐怖得难以忍受。 遇见女王大人的时候,怪物第一次得知原来这世上有著如此美丽的存在。所以他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像女王大人一样。 在命运分歧点的那一天,原本应该要悲惨死去的怪物因为女王大人的慈悲而保住一命,之后怪物就在她身旁生活至今。 那天之后,只要是为了女王大人,怪物无论任何事都愿意为她效命。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变得像女王大人那般尊贵而无暇的方法。 某一天,怪物跪在她的脚边,如此说道: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很擅长战斗。让我杀死您所有的敌人吧。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奉上任何东西。 ────我很擅长狩猎。我可以为您抓来任何野兽。 ────只要您对我展露笑容,我就算明天死去也无所谓。 ────您有任何心愿吗?无论什么都好请告诉我。 丑陋的怪物不懂得优美的言词。而且脑袋也不太灵光。 但怪物还是苦苦思索,不断向女王再三倾诉,最后女王大人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怪物满心期待地等候著女王大人的命令。他会拥有这样的感情,也是在女王大人救他一命之后。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只回答他短短一句话。 「不需要。」 然后又这么接著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只想为了女王大人而活。 但是女王大人对怪物真的没有任何期望。 为了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丑陋的怪物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美丽。 原因在于比起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他最了解自己与同族的丑陋。 怪物不愿意永远丑陋下去。他觉得自己的丑陋甚至是种罪恶。自己和身旁的怪物们属于同一种生物,让他觉得恐怖得难以忍受。 遇见女王大人的时候,怪物第一次得知原来这世上有著如此美丽的存在。所以他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像女王大人一样。 在命运分歧点的那一天,原本应该要悲惨死去的怪物因为女王大人的慈悲而保住一命,之后怪物就在她身旁生活至今。 那天之后,只要是为了女王大人,怪物无论任何事都愿意为她效命。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变得像女王大人那般尊贵而无暇的方法。 某一天,怪物跪在她的脚边,如此说道: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很擅长战斗。让我杀死您所有的敌人吧。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奉上任何东西。 ────我很擅长狩猎。我可以为您抓来任何野兽。 ────只要您对我展露笑容,我就算明天死去也无所谓。 ────您有任何心愿吗?无论什么都好请告诉我。 丑陋的怪物不懂得优美的言词。而且脑袋也不太灵光。 但怪物还是苦苦思索,不断向女王再三倾诉,最后女王大人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怪物满心期待地等候著女王大人的命令。他会拥有这样的感情,也是在女王大人救他一命之后。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只回答他短短一句话。 「不需要。」 然后又这么接著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只想为了女王大人而活。 但是女王大人对怪物真的没有任何期望。 为了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丑陋的怪物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美丽。 原因在于比起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他最了解自己与同族的丑陋。 怪物不愿意永远丑陋下去。他觉得自己的丑陋甚至是种罪恶。自己和身旁的怪物们属于同一种生物,让他觉得恐怖得难以忍受。 遇见女王大人的时候,怪物第一次得知原来这世上有著如此美丽的存在。所以他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像女王大人一样。 在命运分歧点的那一天,原本应该要悲惨死去的怪物因为女王大人的慈悲而保住一命,之后怪物就在她身旁生活至今。 那天之后,只要是为了女王大人,怪物无论任何事都愿意为她效命。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变得像女王大人那般尊贵而无暇的方法。 某一天,怪物跪在她的脚边,如此说道: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很擅长战斗。让我杀死您所有的敌人吧。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奉上任何东西。 ────我很擅长狩猎。我可以为您抓来任何野兽。 ────只要您对我展露笑容,我就算明天死去也无所谓。 ────您有任何心愿吗?无论什么都好请告诉我。 丑陋的怪物不懂得优美的言词。而且脑袋也不太灵光。 但怪物还是苦苦思索,不断向女王再三倾诉,最后女王大人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怪物满心期待地等候著女王大人的命令。他会拥有这样的感情,也是在女王大人救他一命之后。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只回答他短短一句话。 「不需要。」 然后又这么接著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只想为了女王大人而活。 但是女王大人对怪物真的没有任何期望。 为了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丑陋的怪物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美丽。 原因在于比起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他最了解自己与同族的丑陋。 怪物不愿意永远丑陋下去。他觉得自己的丑陋甚至是种罪恶。自己和身旁的怪物们属于同一种生物,让他觉得恐怖得难以忍受。 遇见女王大人的时候,怪物第一次得知原来这世上有著如此美丽的存在。所以他一直祈求自己也能变得像女王大人一样。 在命运分歧点的那一天,原本应该要悲惨死去的怪物因为女王大人的慈悲而保住一命,之后怪物就在她身旁生活至今。 那天之后,只要是为了女王大人,怪物无论任何事都愿意为她效命。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变得像女王大人那般尊贵而无暇的方法。 某一天,怪物跪在她的脚边,如此说道: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很擅长战斗。让我杀死您所有的敌人吧。 ────只要是为了您,我愿意奉上任何东西。 ────我很擅长狩猎。我可以为您抓来任何野兽。 ────只要您对我展露笑容,我就算明天死去也无所谓。 ────您有任何心愿吗?无论什么都好请告诉我。 丑陋的怪物不懂得优美的言词。而且脑袋也不太灵光。 但怪物还是苦苦思索,不断向女王再三倾诉,最后女王大人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怪物满心期待地等候著女王大人的命令。他会拥有这样的感情,也是在女王大人救他一命之后。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只回答他短短一句话。 「不需要。」 然后又这么接著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只想为了女王大人而活。 但是女王大人对怪物真的没有任何期望。 第2话 独眼巨人的酒宴 「当太阳九次沉没,十次升起之时,独眼巨人……独眼巨人现身于附近的洞窟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羊拖著一辆已经残破不堪却又不知为何从来没坏过的货车。装饰著不晓得是真是假,总觉得有些诡异的宝石饰带束起那身黑色长袍。黑山羊的皮革加上白猫毛皮内衬制成的皮手套,再加上牛蹄串成的项炼。以前那串玻璃制眼珠项炼让陌生的孩童吓得口吐白沫之后已经束之高阁。 「那张蟾蜍一般的脸是怎样」──数十天前经过森林时,突然间遇见一名红发少女劈头就这么批评的皱巴巴脸庞。 尽管脸庞皱成一团,两颗满布血丝的双眼依然睁得有如铜铃般。 老样子穿著那套煞有其事的服装再摆出骇人表情,旅行的老占卜师发出了最恐怖的预言。这时她落脚之处的村民们纷纷在心中暗叫「老太婆你干这什么好事!」 在那芳香四溢、生机盎然洋溢著喜悦的柔和春日。 她的呼喊声响彻新绿抽芽的农田,随后消散。 在老太婆忠实的助手──听说与年轻时的她十分神似的美艳孙女──斐蒂蕾那天衣无缝的活跃之下,预言转瞬间一如往常传遍村中每个角落。 她乘坐在山羊背上带著村里孩童──不知为何她很受孩子们欢迎──四处散布消息的呼喊声揪住了每个无处可逃的村民。 话说回来,老太婆并非这座被预言将有独眼巨人现身的村庄之居民。 以前她居住在一座以鸡舍与鸡蛋为特产的小村庄。然而自从预言翼蜥出现的事件之后,发生了许多不幸的巧合,让村民们对老太婆的忍受终于突破极限。 谁也不晓得老太婆究竟是说中即将发生的灾厄,抑或是故意呼唤灾厄降临。 为什么鸡会成群飞翔在空中,而铁匠的头发会重新长出来呢! 村民们怒火中烧。自从被老太婆预言秃头后就不断碎碎念的铁匠倒是态度大转弯,挺身为老太婆说话。然而压倒性的多数意见都是要求老太婆别再胡言乱语,于是老太婆发飙了。 她用那与年龄毫不相衬的俐落手脚──顺带一题谁也不晓得她的实际年龄──打包了行李,将行李扔到架在山羊背上的货车上,就这么与孙女斐蒂蕾一同踏上旅程。 占卜正是我的性命,预言正是我的自尊。老太婆总是这么说。 她的预言──早已恶名传千里。 每当老太婆越过一座山,那传闻也随之传播到更遥远的地方。但是冷漠对待一名老人家毕竟还是有些罪恶感,因此老太婆落脚处的村人们姑且也是款待了她。然而最糟糕的事态终究还是发生了。 而且老太婆预言的那个洞窟,平常本来就少有人靠近。 尽管鲜少有人经过,但村民们还是抓狂了。听你这样一说谁还敢走出村外啊!虽然他们对老太婆如此抱怨,但老太婆只拋下一句占卜的结果又不是我能改变的,立刻就赶走了村民们。 于是原本和平悠哉的山间小村顿时间便淹没在独眼巨人的恐惧之中。顺带一提,独眼巨人是种只长著一颗眼睛,顶著一个大光头,个性狰狞凶猛的巨人。由于独眼巨人会吃人类和家畜,因此兽害的报告也算频繁,在一般大众之间的知名度也相当高。 话虽如此,独眼巨人为何会毫无徵兆突然现身在和平村庄附近? 这难道不是那个老太婆的错吗? 村民们憎恨著老太婆。每次见到面,便开始讨论究竟是先有占卜抑或是先有独眼巨人,有如先有蛋抑或是先有鸡的艰难问题。在这段时间老太婆一副不干己事的态度,每天精神饱满度日,点燃气味独特的香。斐蒂蕾则是口口声声说著船到桥头自然直,带著孩童们天天在山野间奔跑嬉戏。 太阳九次沉没,十次升起的那天,主张原因应该出在老太婆身上的一派终于获胜。 最后,村人们甚至开始拟定暗杀老太婆的计画。原本的祥和气氛已经不知去向。 就在老太婆的性命有如风中残烛之时。 一名白衣少女来到这座山间小村。 * * * 「不好意思在下午时分打扰。我是位旅行者。」 听见这句话,村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恰巧正是暗杀计画发动前一刻。 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时候会有旅行者造访。 平常时候村里的客人顶多就只有定期来往的行商人。而且他们似乎同样听闻了独眼巨人现身的传闻,已经好一段时间未曾造访。 为何来到这座村庄?村民们纷纷这么问。 少女便回答,她为了调查各地的幻兽并将得到的知识记录在书中,所以会特别选择一般旅行者不会造访的小村庄。紧接著,她难掩不安地这么说道。 「那个……各位似乎杀气腾腾的,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了这句话,村人们连忙将镰刀与斧头飞快藏到身后,这骚动恐怕已经超越暗杀的范畴了。尽管如此少女那对蜂蜜色的眼眸依旧透出担忧的目光。最后村民们终于放弃坚持,对她解释了缘由。同时又加上一句忠告。 独眼巨人很危险。这位小姐最好快点调头沿著来时路离开。 村民其实本性善良亲切。不过少女只是眨了眨眼,随后便摇头婉拒。 「不了,各位的好意我很感谢,不过我还不能离开。毕竟看这情况我应该来得正好。我是幻兽调查员,既然事关兽害,我应该能为各位有所贡献。」 这瞬间村民们的喜悦实在难以言喻。 他们将手中的镰刀和斧头往天上一拋,万分激动地拥抱身旁邻居。毕竟这群村民原本就是当初愿意接纳那老太婆的好心人。暗杀计画也只是逼不得已的手段。顺带一提,少女的影子中冒出一抹黑色在空中无奈地接下了从天而降的镰刀与斧头,不过情绪激动的他们都没察觉异状。 村民们立刻向她提出请求:请一定要救救我们。少女也温柔地颔首答应。 「独眼巨人被指定为绝不能入侵其栖息活动范围的『第二种危险幻兽』。除此之外,如果出现场所附近有聚落存在,危险度可视同『第一种危险幻兽』。请放心交给我……为了达成本次的任务,不好意思可否请各位给我整桶的酒?」 少女的要求让村民们百思不得其解。正好现在村里仓库储藏著一批庆典用的桶装葡萄酒。那是为了十年一次的庆典而特地从远方订购的美酒。尽管是为了庆典特地准备的东西,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忍痛割爱,村人们最终同意了。 太好了。少女点头如此说道,露出温柔微笑的同时向村民保证一定会解决独眼巨人的问题。隔天,少女带著数个酒桶──也不知究竟是怎么搬运的──前往预言中独眼巨人现身的洞窟。 就在她身影自村庄消失十几分钟后,村民们才突然脸色发白。 现在回想起来,那位少女年纪尚轻而且身材娇弱。毕竟这么年轻就成为幻兽调查员,肯定是拥有相当程度的知识吧。然而村民们实在不认为她能独自与独眼巨人战斗。我们该不会做了很残酷的决定吧?为什么会把这种重责大任扔给一名少女呢?村民们深感后悔。然而烦恼也无法解决问题。 村民们分成追赶少女与静观其变的两派,展开炽烈的争论。最后在马铃薯飞来往去的剧烈争执的尾声,追赶少女派占压倒性多数的历史性胜利。毕竟村民们原本个性就善良到连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滥好人。 于是,代表村民的勇敢青年──顺带一提还是单身──怀著占了大部分的忧心与一丝对少女的情愫,再加上因为差不多来到适婚年龄而萌生的少许算计,就这么踏出村门。 不久后青年抵达了预言的场所。恰巧就在这时,少 女也不知道有什么打算,刚好已经将酒桶整齐排在洞窟前。青年藏身于附近的草丛中,环顾四周。 幸好独眼巨人还没有现身。 少女像是正对著谁交谈般──那模样就像是与自己的影子搭话──开口说道。 「辛苦了,库施那……不过,这洞窟还真乾净呢。况且一般独眼巨人会自己在山壁上挖掘出住处,这次却利用天然洞窟啊。恐怕是最近急急忙忙搬家到这里吧……一定是这片山坡因豪雨山崩的缘故吧。」 「既然如此他应该还没捉人类或家畜饱餐一顿吧。趁现在赶紧捕获吧。」 低沉而阴郁的嗓音,伴随著不相衬的开朗语气回答少女。 刚才的声音究竟是从何处传来的,青年也觉得莫名其妙。如果现在有位男性要助她一臂之力,对青年而言也许有些不如意。不过青年根本没有空档能烦恼接下来该怎么做。只见少女张大了嘴,吸足一口气。 「请问有人在家吗─────────────────────────!」 响亮到除了自寻死路之外无法形容的吶喊声。 也许该说是理所当然吧,沉重的脚步声撼动地面,独眼巨人从洞窟内现身了。 巨人浑身长满狰狞凶猛的结实肌肉,腰间缠著一块毛皮。头上的独眼瞪向少女。 青年连忙躲进树丛后方,因为恐惧而浑身打颤。这样下去少女铁定会被吃掉。究竟是冲出去救她,还是躲在树丛后方才好?因为村里的习惯,青年在脑中召开紧急会议。 就在结论即将出炉的霎那,他才发现巨大的黑色人影已经笼罩了他。 独眼巨人低头注视著青年。 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他和少女一同被巨人捉走了。 * * * 「哎呀呀,没想到您居然跟过来了啊。啊,是因为担心我?怎么会这样呢……感谢您的关心,不过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少女坐在洞窟内的地面上如此回答。 到底是哪里没问题了。青年心中如此吐槽。两人现在一起被抓起来了。 这里可是独眼巨人的住处内。简直是此生未见的危机。不过少女只是悠然地环顾四周,连连点头呢喃说道。 「啊,我就知道。还来不及建造家畜小房啊。您知道吗?独眼巨人会在自己的洞窟深处建造一个能用石板封闭出入口的家畜用空间喔。不过既然还没完成,应该还没有造成其他伤亡。这样我就安心多了,真是太好了。」 在少女悠哉说著的同时,独眼巨人缓缓伸出抓起了堆在洞窟内的某物。那孔武有力的巨掌抓起了一匹羊。 物体持续遭到击打的声音响起时,少女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发出悲痛的声音。 「啊,羊……」 「已经死了啊……看来是逃出村庄的羊吧。真是倒楣的家伙。」 就如同谜样声音所说,那头羊已经丧命。大概是因为长期免于割毛,身上的毛显然比平常的羊要蓬松茂密。应该是逃出村庄后在森林里独自活过好一段时间的羊吧。 将尸体的脖子轻易折断后,独眼巨人先是从颈部饮用羊血。既然还有其他粮食那么暂且还不用担心吧。青年这么想著而松了口气。但只见独眼巨人把羊尸随手拋向一旁看向两人,伸出舌头舔著嘴唇。摆明了就是马上要饱餐一顿吧。青年不禁为自己短暂的人生悲叹。 就在这瞬间,少女展露甜美微笑说道。 「您好,独眼巨人先生。要不要来点美味的葡萄酒呢?」 「呜啊?」 「来呀来呀,非常非常好喝的葡萄酒喔。」 少女的影子无法解释地突然抽长,从入口处将巨大的酒桶运进了洞窟。影子彷佛在酒店工作已久般以熟稔的动作将酒桶递给独眼巨人。 酒桶的盖子啪嘎一声掀开。芳醇的酒香飘散在周遭。 独眼巨人伸手握住酒桶,但似乎还有所迟疑,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沾上葡萄酒送到嘴边轻舔。在这瞬间,那只独眼兴奋地圆睁。 看来他似乎十分中意。 独眼巨人把整个酒桶送到嘴边,咕噜咕噜全部倒进口中后,他扯开了嘴角,转身面对青年与少女,一副就是品尝了开胃美酒之后食指大动要享用正餐的模样。 这瞬间,黑影立刻递出下一个酒桶。 「请喝请喝。还有很多喔。」 尽管有些迟疑,但独眼巨人还是接下了酒桶。他举起酒桶一仰而尽。在他放下空酒桶前,下一个酒桶已经送到他面前。白衣少女拍著手欣喜地说道。 「哎,您真是好酒量啊,独眼巨人先生!还有很多尽管喝啊。」 接过酒桶,独眼巨人再度一口气灌下。下一桶又送到眼前。银铃般的说话声响起。 「来来来,请用请用,尽管喝尽管喝。」 最后独眼巨人喝光了所有酒桶。像是这下终于要饱餐一顿般,他将手伸向少女。然而突然间他的指头不再动作。 青年讶异地望向独眼巨人的脸庞,不由得惊叫。 那铜铃般的独眼已经睡眼迷蒙。虽然独眼巨人还是想吃东西果腹般伸出了手,但最后敌不过睡意般打了个大呵欠。 「啊…………啊、啊、啊,好、想睡。」 以模糊不清的话语声说完,独眼巨人在遮挡入口的位置一屁股跌坐在地面,就这么在响亮的鼾声中落入梦乡。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出入口被堵住了啊。但在青年这么开口之前,少女已经微微点头并站起身。从皮包出取出了染著复杂图样的布。 「把这个像这样……」 她毫无畏惧走到独眼巨人身边,将那块布贴在巨人阖起的独眼上头。 「这是幻兽调查官开发的符咒。这样一来这孩子直到被运到人和其他幻兽都能安心的洞窟前都不会醒来。之后再这样……」 少女脚边的黑影倏地伸展扩张,一瞬间就吞噬了独眼巨人。 对著愣在原地的青年,少女自豪地说道。 「因为巨人族特别嗜酒,像这样准备很多酒让他喝,就能轻松捕获喔!顺带一提如果要以武力驱除,很遗憾就得从眼睛下手……这种情况下,请事先对他宣称自己的名字叫『没有人』。大部分的案例下,受伤的独眼巨人会向同伴寻求协助。但只要事先那样说,得知犯人的名字后其他独眼巨人会误以为『没有人』伤害同伴而离开………话虽如此,在采取最终手段之前还是请尽可能联络幻兽调查官,央请调查官采取必要的措施喔。这次事件辛苦您了。」 少女微笑。见到那笑容,青年明白若要选择这位少女为妻,她的意志未免太过坚强。一旦和这位少女起了争执,青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胜算。 于是村庄的骚动与青年的淡淡情愫就这么平静落幕。 「那么我就告辞了。能在有人牺牲前找到独眼巨人真是太好了。」 隔天,少女面露笑容与村民们告别。村民们全体聚集在村门口挥手送她离开。 因为她留下的这句话,村内再度掀起了一次争论。 到头来,占卜老太婆究竟是站在人类这一边,抑或是人类的敌人? 村民们的争论喧嚣尘上。但没等候村民拿出结论,老太婆已经径自悄悄收拾行李──唯有自斐蒂蕾口中得知消息的孩童们前来送行──再度踏上了旅程。 占卜正是我的性命,预言正是我的自尊。 是不是因为我的错,这又与我何干。老太婆如是说。 村民们的结论尚未落定。 只是,历经这次骚动之后,村庄里诞生了一句谚语叫「独眼巨人的酒宴」,意指「弱小者以智谋轻取强敌」。 丑陋怪物与美丽女王的故事 3 自己无法对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 终于明白这件事的当下,怪物那天天悲叹度日的模样实在好悲惨。 任何一位国王或公主见到,任何一位大臣或士兵或奴隶见到,都会不由得觉得怪物很可怜吧。不,也许他们终究不会有任何感受吧。 毕竟怪物是只为战斗而诞生于世上,无比丑陋的生物。 见到他会感到怜悯的人,在这世界上就连一个也找不著。 没错,怪物最擅长战斗了。 只要说到打斗,他有自信能胜过任何人。但是不管怪物再怎么厉害,女王大人也从未为此面流露分毫喜色。什么也办不到的自己是不是别待在这里比较好呢?待在女王尊贵的城堡中,丑陋的怪物深深苦恼。 在怪物这么左思右想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 「你还真是丑啊。」 在怪物缩起身子在地板上睡觉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 「你还真是丑啊。」 在怪物练习战斗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道: 「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丑八怪。」 但是,女王大人从来没有命令他滚出去。 女王大人口口声声说的丑陋,其实怪物一点也不在意。毕竟像自己这样的生物,她光是愿意开口对怪物说话就已经让怪物感激不已了。因为依女王大人的个性,只要判断对方甚至不值得自己开口,就真的连一句话也不会说。 怪物唯一害怕的只有她的一句「滚出去」。 在这样的日子中,某一天怪物的身体出现了异状。 不知为何浑身发热,意识朦胧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怪物觉得很纳闷。怪物的身体刀枪不入,皮肤甚至能弹开箭矢,而且也从未生过病。怪物觉得只要睡一觉就会好起来吧。 以前怪物还是个小不点而且也不强悍的时候,曾经被迫与很可怕的对手战斗而受伤,就像那时候一样只要好好休息就会好起来吧。怪物这么想著。 他就这么躺在女王大人城堡内的冰冷地面上。不过身体的痛苦迟迟没有消退。怪物急促地喘息著。 痛苦挣扎的自己肯定比平常更丑陋吧。 这样下去,也许真的会被女王大人赶出这座城堡。 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一定也会就此讨厌怪物吧。他忍不住这么担心起来。得快点好起来才行。明明脑袋这么想著,眼前景象却朦胧不清扭曲变形。啊啊,这种时候──对,就是在这种时候,如果自己也有█ █陪在身旁该有多好──就在眼泪濡湿了视线时,模糊的身影映入眼帘。 怪物开了口──孱弱地说出与尊贵女王的名字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字眼。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了这句话。 不过怪物也无法回答,就这么一头栽进了彷佛无止境地坠落的梦中。 在朦胧的意识中,怪物梦见了很讨厌的梦。 周遭的怪物们总是对他说些讨厌的话。 叫他要成为█ █,要█ █世界。又说,你是为此而诞生的。 但是,怪物其实一点也不想成为那种玩意。 怪物突然间惊醒。浑身流满了黏腻的冷汗。不过体温却降低了。原本莫名炽热却又冰凉的身躯也恢复了温暖。 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冰冷的地板。怪物的身旁点著一盏温暖的火。在他觉得纳闷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女王大人就在自己身旁。 她一如往常般俯视著怪物,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肯定是亲自把怪物搬到此处的女王大人一如往常般轻声说道。 在这一刻,怪物觉得自己死掉也没关系了。 因为这么幸福的瞬间,肯定再也不会造访自己了吧。 自己无法对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 终于明白这件事的当下,怪物那天天悲叹度日的模样实在好悲惨。 任何一位国王或公主见到,任何一位大臣或士兵或奴隶见到,都会不由得觉得怪物很可怜吧。不,也许他们终究不会有任何感受吧。 毕竟怪物是只为战斗而诞生于世上,无比丑陋的生物。 见到他会感到怜悯的人,在这世界上就连一个也找不著。 没错,怪物最擅长战斗了。 只要说到打斗,他有自信能胜过任何人。但是不管怪物再怎么厉害,女王大人也从未为此面流露分毫喜色。什么也办不到的自己是不是别待在这里比较好呢?待在女王尊贵的城堡中,丑陋的怪物深深苦恼。 在怪物这么左思右想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 「你还真是丑啊。」 在怪物缩起身子在地板上睡觉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 「你还真是丑啊。」 在怪物练习战斗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道: 「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丑八怪。」 但是,女王大人从来没有命令他滚出去。 女王大人口口声声说的丑陋,其实怪物一点也不在意。毕竟像自己这样的生物,她光是愿意开口对怪物说话就已经让怪物感激不已了。因为依女王大人的个性,只要判断对方甚至不值得自己开口,就真的连一句话也不会说。 怪物唯一害怕的只有她的一句「滚出去」。 在这样的日子中,某一天怪物的身体出现了异状。 不知为何浑身发热,意识朦胧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怪物觉得很纳闷。怪物的身体刀枪不入,皮肤甚至能弹开箭矢,而且也从未生过病。怪物觉得只要睡一觉就会好起来吧。 以前怪物还是个小不点而且也不强悍的时候,曾经被迫与很可怕的对手战斗而受伤,就像那时候一样只要好好休息就会好起来吧。怪物这么想著。 他就这么躺在女王大人城堡内的冰冷地面上。不过身体的痛苦迟迟没有消退。怪物急促地喘息著。 痛苦挣扎的自己肯定比平常更丑陋吧。 这样下去,也许真的会被女王大人赶出这座城堡。 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一定也会就此讨厌怪物吧。他忍不住这么担心起来。得快点好起来才行。明明脑袋这么想著,眼前景象却朦胧不清扭曲变形。啊啊,这种时候──对,就是在这种时候,如果自己也有█ █陪在身旁该有多好──就在眼泪濡湿了视线时,模糊的身影映入眼帘。 怪物开了口──孱弱地说出与尊贵女王的名字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字眼。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了这句话。 不过怪物也无法回答,就这么一头栽进了彷佛无止境地坠落的梦中。 在朦胧的意识中,怪物梦见了很讨厌的梦。 周遭的怪物们总是对他说些讨厌的话。 叫他要成为█ █,要█ █世界。又说,你是为此而诞生的。 但是,怪物其实一点也不想成为那种玩意。 怪物突然间惊醒。浑身流满了黏腻的冷汗。不过体温却降低了。原本莫名炽热却又冰凉的身躯也恢复了温暖。 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冰冷的地板。怪物的身旁点著一盏温暖的火。在他觉得纳闷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女王大人就在自己身旁。 她一如往常般俯视著怪物,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肯定是亲自把怪物搬到此处的女王大人一如往常般轻声说道。 在这一刻,怪物觉得自己死掉也没关系了。 因为这么幸福的瞬间,肯定再也不会造访自己了吧。 自己无法对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 终于明白这件事的当下,怪物那天天悲叹度日的模样实在好悲惨。 任何一位国王或公主见到,任何一位大臣或士兵或奴隶见到,都会不由得觉得怪物很可怜吧。不,也许他们终究不会有任何感受吧。 毕竟怪物是只为战斗而诞生于世上,无比丑陋的生物。 见到他会感到怜悯的人,在这世界上就连一个也找不著。 没错,怪物最擅长战斗了。 只要说到打斗,他有自信能胜过任何人。但是不管怪物再怎么厉害,女王大人也从未为此面流露分毫喜色。什么也办不到的自己是不是别待在这里比较好呢?待在女王尊贵的城堡中,丑陋的怪物深深苦恼。 在怪物这么左思右想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 「你还真是丑啊。」 在怪物缩起身子在地板上睡觉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 「你还真是丑啊。」 在怪物练习战斗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道: 「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丑八怪。」 但是,女王大人从来没有命令他滚出去。 女王大人口口声声说的丑陋,其实怪物一点也不在意。毕竟像自己这样的生物,她光是愿意开口对怪物说话就已经让怪物感激不已了。因为依女王大人的个性,只要判断对方甚至不值得自己开口,就真的连一句话也不会说。 怪物唯一害怕的只有她的一句「滚出去」。 在这样的日子中,某一天怪物的身体出现了异状。 不知为何浑身发热,意识朦胧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怪物觉得很纳闷。怪物的身体刀枪不入,皮肤甚至能弹开箭矢,而且也从未生过病。怪物觉得只要睡一觉就会好起来吧。 以前怪物还是个小不点而且也不强悍的时候,曾经被迫与很可怕的对手战斗而受伤,就像那时候一样只要好好休息就会好起来吧。怪物这么想著。 他就这么躺在女王大人城堡内的冰冷地面上。不过身体的痛苦迟迟没有消退。怪物急促地喘息著。 痛苦挣扎的自己肯定比平常更丑陋吧。 这样下去,也许真的会被女王大人赶出这座城堡。 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一定也会就此讨厌怪物吧。他忍不住这么担心起来。得快点好起来才行。明明脑袋这么想著,眼前景象却朦胧不清扭曲变形。啊啊,这种时候──对,就是在这种时候,如果自己也有█ █陪在身旁该有多好──就在眼泪濡湿了视线时,模糊的身影映入眼帘。 怪物开了口──孱弱地说出与尊贵女王的名字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字眼。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了这句话。 不过怪物也无法回答,就这么一头栽进了彷佛无止境地坠落的梦中。 在朦胧的意识中,怪物梦见了很讨厌的梦。 周遭的怪物们总是对他说些讨厌的话。 叫他要成为█ █,要█ █世界。又说,你是为此而诞生的。 但是,怪物其实一点也不想成为那种玩意。 怪物突然间惊醒。浑身流满了黏腻的冷汗。不过体温却降低了。原本莫名炽热却又冰凉的身躯也恢复了温暖。 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冰冷的地板。怪物的身旁点著一盏温暖的火。在他觉得纳闷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女王大人就在自己身旁。 她一如往常般俯视著怪物,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肯定是亲自把怪物搬到此处的女王大人一如往常般轻声说道。 在这一刻,怪物觉得自己死掉也没关系了。 因为这么幸福的瞬间,肯定再也不会造访自己了吧。 自己无法对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 终于明白这件事的当下,怪物那天天悲叹度日的模样实在好悲惨。 任何一位国王或公主见到,任何一位大臣或士兵或奴隶见到,都会不由得觉得怪物很可怜吧。不,也许他们终究不会有任何感受吧。 毕竟怪物是只为战斗而诞生于世上,无比丑陋的生物。 见到他会感到怜悯的人,在这世界上就连一个也找不著。 没错,怪物最擅长战斗了。 只要说到打斗,他有自信能胜过任何人。但是不管怪物再怎么厉害,女王大人也从未为此面流露分毫喜色。什么也办不到的自己是不是别待在这里比较好呢?待在女王尊贵的城堡中,丑陋的怪物深深苦恼。 在怪物这么左思右想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 「你还真是丑啊。」 在怪物缩起身子在地板上睡觉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 「你还真是丑啊。」 在怪物练习战斗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道: 「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丑八怪。」 但是,女王大人从来没有命令他滚出去。 女王大人口口声声说的丑陋,其实怪物一点也不在意。毕竟像自己这样的生物,她光是愿意开口对怪物说话就已经让怪物感激不已了。因为依女王大人的个性,只要判断对方甚至不值得自己开口,就真的连一句话也不会说。 怪物唯一害怕的只有她的一句「滚出去」。 在这样的日子中,某一天怪物的身体出现了异状。 不知为何浑身发热,意识朦胧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怪物觉得很纳闷。怪物的身体刀枪不入,皮肤甚至能弹开箭矢,而且也从未生过病。怪物觉得只要睡一觉就会好起来吧。 以前怪物还是个小不点而且也不强悍的时候,曾经被迫与很可怕的对手战斗而受伤,就像那时候一样只要好好休息就会好起来吧。怪物这么想著。 他就这么躺在女王大人城堡内的冰冷地面上。不过身体的痛苦迟迟没有消退。怪物急促地喘息著。 痛苦挣扎的自己肯定比平常更丑陋吧。 这样下去,也许真的会被女王大人赶出这座城堡。 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一定也会就此讨厌怪物吧。他忍不住这么担心起来。得快点好起来才行。明明脑袋这么想著,眼前景象却朦胧不清扭曲变形。啊啊,这种时候──对,就是在这种时候,如果自己也有█ █陪在身旁该有多好──就在眼泪濡湿了视线时,模糊的身影映入眼帘。 怪物开了口──孱弱地说出与尊贵女王的名字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字眼。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了这句话。 不过怪物也无法回答,就这么一头栽进了彷佛无止境地坠落的梦中。 在朦胧的意识中,怪物梦见了很讨厌的梦。 周遭的怪物们总是对他说些讨厌的话。 叫他要成为█ █,要█ █世界。又说,你是为此而诞生的。 但是,怪物其实一点也不想成为那种玩意。 怪物突然间惊醒。浑身流满了黏腻的冷汗。不过体温却降低了。原本莫名炽热却又冰凉的身躯也恢复了温暖。 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冰冷的地板。怪物的身旁点著一盏温暖的火。在他觉得纳闷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女王大人就在自己身旁。 她一如往常般俯视著怪物,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肯定是亲自把怪物搬到此处的女王大人一如往常般轻声说道。 在这一刻,怪物觉得自己死掉也没关系了。 因为这么幸福的瞬间,肯定再也不会造访自己了吧。 自己无法对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 终于明白这件事的当下,怪物那天天悲叹度日的模样实在好悲惨。 任何一位国王或公主见到,任何一位大臣或士兵或奴隶见到,都会不由得觉得怪物很可怜吧。不,也许他们终究不会有任何感受吧。 毕竟怪物是只为战斗而诞生于世上,无比丑陋的生物。 见到他会感到怜悯的人,在这世界上就连一个也找不著。 没错,怪物最擅长战斗了。 只要说到打斗,他有自信能胜过任何人。但是不管怪物再怎么厉害,女王大人也从未为此面流露分毫喜色。什么也办不到的自己是不是别待在这里比较好呢?待在女王尊贵的城堡中,丑陋的怪物深深苦恼。 在怪物这么左思右想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 「你还真是丑啊。」 在怪物缩起身子在地板上睡觉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 「你还真是丑啊。」 在怪物练习战斗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道: 「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丑八怪。」 但是,女王大人从来没有命令他滚出去。 女王大人口口声声说的丑陋,其实怪物一点也不在意。毕竟像自己这样的生物,她光是愿意开口对怪物说话就已经让怪物感激不已了。因为依女王大人的个性,只要判断对方甚至不值得自己开口,就真的连一句话也不会说。 怪物唯一害怕的只有她的一句「滚出去」。 在这样的日子中,某一天怪物的身体出现了异状。 不知为何浑身发热,意识朦胧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怪物觉得很纳闷。怪物的身体刀枪不入,皮肤甚至能弹开箭矢,而且也从未生过病。怪物觉得只要睡一觉就会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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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怪物练习战斗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道: 「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丑八怪。」 但是,女王大人从来没有命令他滚出去。 女王大人口口声声说的丑陋,其实怪物一点也不在意。毕竟像自己这样的生物,她光是愿意开口对怪物说话就已经让怪物感激不已了。因为依女王大人的个性,只要判断对方甚至不值得自己开口,就真的连一句话也不会说。 怪物唯一害怕的只有她的一句「滚出去」。 在这样的日子中,某一天怪物的身体出现了异状。 不知为何浑身发热,意识朦胧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怪物觉得很纳闷。怪物的身体刀枪不入,皮肤甚至能弹开箭矢,而且也从未生过病。怪物觉得只要睡一觉就会好起来吧。 以前怪物还是个小不点而且也不强悍的时候,曾经被迫与很可怕的对手战斗而受伤,就像那时候一样只要好好休息就会好起来吧。怪物这么想著。 他就这么躺在女王大人城堡内的冰冷地面上。不过身体的痛苦迟迟没有消退。怪物急促地喘息著。 痛苦挣扎的自己肯定比平常更丑陋吧。 这样下去,也许真的会被女王大人赶出这座城堡。 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一定也会就此讨厌怪物吧。他忍不住这么担心起来。得快点好起来才行。明明脑袋这么想著,眼前景象却朦胧不清扭曲变形。啊啊,这种时候──对,就是在这种时候,如果自己也有█ █陪在身旁该有多好──就在眼泪濡湿了视线时,模糊的身影映入眼帘。 怪物开了口──孱弱地说出与尊贵女王的名字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字眼。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了这句话。 不过怪物也无法回答,就这么一头栽进了彷佛无止境地坠落的梦中。 在朦胧的意识中,怪物梦见了很讨厌的梦。 周遭的怪物们总是对他说些讨厌的话。 叫他要成为█ █,要█ █世界。又说,你是为此而诞生的。 但是,怪物其实一点也不想成为那种玩意。 怪物突然间惊醒。浑身流满了黏腻的冷汗。不过体温却降低了。原本莫名炽热却又冰凉的身躯也恢复了温暖。 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冰冷的地板。怪物的身旁点著一盏温暖的火。在他觉得纳闷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女王大人就在自己身旁。 她一如往常般俯视著怪物,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肯定是亲自把怪物搬到此处的女王大人一如往常般轻声说道。 在这一刻,怪物觉得自己死掉也没关系了。 因为这么幸福的瞬间,肯定再也不会造访自己了吧。 自己无法对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 终于明白这件事的当下,怪物那天天悲叹度日的模样实在好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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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怪物其实一点也不想成为那种玩意。 怪物突然间惊醒。浑身流满了黏腻的冷汗。不过体温却降低了。原本莫名炽热却又冰凉的身躯也恢复了温暖。 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冰冷的地板。怪物的身旁点著一盏温暖的火。在他觉得纳闷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女王大人就在自己身旁。 她一如往常般俯视著怪物,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肯定是亲自把怪物搬到此处的女王大人一如往常般轻声说道。 在这一刻,怪物觉得自己死掉也没关系了。 因为这么幸福的瞬间,肯定再也不会造访自己了吧。 自己无法对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 终于明白这件事的当下,怪物那天天悲叹度日的模样实在好悲惨。 任何一位国王或公主见到,任何一位大臣或士兵或奴隶见到,都会不由得觉得怪物很可怜吧。不,也许他们终究不会有任何感受吧。 毕竟怪物是只为战斗而诞生于世上,无比丑陋的生物。 见到他会感到怜悯的人,在这世界上就连一个也找不著。 没错,怪物最擅长战斗了。 只要说到打斗,他有自信能胜过任何人。但是不管怪物再怎么厉害,女王大人也从未为此面流露分毫喜色。什么也办不到的自己是不是别待在这里比较好呢?待在女王尊贵的城堡中,丑陋的怪物深深苦恼。 在怪物这么左思右想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 「你还真是丑啊。」 在怪物缩起身子在地板上睡觉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 「你还真是丑啊。」 在怪物练习战斗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道: 「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丑八怪。」 但是,女王大人从来没有命令他滚出去。 女王大人口口声声说的丑陋,其实怪物一点也不在意。毕竟像自己这样的生物,她光是愿意开口对怪物说话就已经让怪物感激不已了。因为依女王大人的个性,只要判断对方甚至不值得自己开口,就真的连一句话也不会说。 怪物唯一害怕的只有她的一句「滚出去」。 在这样的日子中,某一天怪物的身体出现了异状。 不知为何浑身发热,意识朦胧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怪物觉得很纳闷。怪物的身体刀枪不入,皮肤甚至能弹开箭矢,而且也从未生过病。怪物觉得只要睡一觉就会好起来吧。 以前怪物还是个小不点而且也不强悍的时候,曾经被迫与很可怕的对手战斗而受伤,就像那时候一样只要好好休息就会好起来吧。怪物这么想著。 他就这么躺在女王大人城堡内的冰冷地面上。不过身体的痛苦迟迟没有消退。怪物急促地喘息著。 痛苦挣扎的自己肯定比平常更丑陋吧。 这样下去,也许真的会被女王大人赶出这座城堡。 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一定也会就此讨厌怪物吧。他忍不住这么担心起来。得快点好起来才行。明明脑袋这么想著,眼前景象却朦胧不清扭曲变形。啊啊,这种时候──对,就是在这种时候,如果自己也有█ █陪在身旁该有多好──就在眼泪濡湿了视线时,模糊的身影映入眼帘。 怪物开了口──孱弱地说出与尊贵女王的名字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字眼。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了这句话。 不过怪物也无法回答,就这么一头栽进了彷佛无止境地坠落的梦中。 在朦胧的意识中,怪物梦见了很讨厌的梦。 周遭的怪物们总是对他说些讨厌的话。 叫他要成为█ █,要█ █世界。又说,你是为此而诞生的。 但是,怪物其实一点也不想成为那种玩意。 怪物突然间惊醒。浑身流满了黏腻的冷汗。不过体温却降低了。原本莫名炽热却又冰凉的身躯也恢复了温暖。 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冰冷的地板。怪物的身旁点著一盏温暖的火。在他觉得纳闷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女王大人就在自己身旁。 她一如往常般俯视著怪物,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肯定是亲自把怪物搬到此处的女王大人一如往常般轻声说道。 在这一刻,怪物觉得自己死掉也没关系了。 因为这么幸福的瞬间,肯定再也不会造访自己了吧。 自己无法对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 终于明白这件事的当下,怪物那天天悲叹度日的模样实在好悲惨。 任何一位国王或公主见到,任何一位大臣或士兵或奴隶见到,都会不由得觉得怪物很可怜吧。不,也许他们终究不会有任何感受吧。 毕竟怪物是只为战斗而诞生于世上,无比丑陋的生物。 见到他会感到怜悯的人,在这世界上就连一个也找不著。 没错,怪物最擅长战斗了。 只要说到打斗,他有自信能胜过任何人。但是不管怪物再怎么厉害,女王大人也从未为此面流露分毫喜色。什么也办不到的自己是不是别待在这里比较好呢?待在女王尊贵的城堡中,丑陋的怪物深深苦恼。 在怪物这么左思右想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 「你还真是丑啊。」 在怪物缩起身子在地板上睡觉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 「你还真是丑啊。」 在怪物练习战斗的时候,女王大人轻声说道: 「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丑八怪。」 但是,女王大人从来没有命令他滚出去。 女王大人口口声声说的丑陋,其实怪物一点也不在意。毕竟像自己这样的生物,她光是愿意开口对怪物说话就已经让怪物感激不已了。因为依女王大人的个性,只要判断对方甚至不值得自己开口,就真的连一句话也不会说。 怪物唯一害怕的只有她的一句「滚出去」。 在这样的日子中,某一天怪物的身体出现了异状。 不知为何浑身发热,意识朦胧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怪物觉得很纳闷。怪物的身体刀枪不入,皮肤甚至能弹开箭矢,而且也从未生过病。怪物觉得只要睡一觉就会好起来吧。 以前怪物还是个小不点而且也不强悍的时候,曾经被迫与很可怕的对手战斗而受伤,就像那时候一样只要好好休息就会好起来吧。怪物这么想著。 他就这么躺在女王大人城堡内的冰冷地面上。不过身体的痛苦迟迟没有消退。怪物急促地喘息著。 痛苦挣扎的自己肯定比平常更丑陋吧。 这样下去,也许真的会被女王大人赶出这座城堡。 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一定也会就此讨厌怪物吧。他忍不住这么担心起来。得快点好起来才行。明明脑袋这么想著,眼前景象却朦胧不清扭曲变形。啊啊,这种时候──对,就是在这种时候,如果自己也有█ █陪在身旁该有多好──就在眼泪濡湿了视线时,模糊的身影映入眼帘。 怪物开了口──孱弱地说出与尊贵女王的名字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字眼。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了这句话。 不过怪物也无法回答,就这么一头栽进了彷佛无止境地坠落的梦中。 在朦胧的意识中,怪物梦见了很讨厌的梦。 周遭的怪物们总是对他说些讨厌的话。 叫他要成为█ █,要█ █世界。又说,你是为此而诞生的。 但是,怪物其实一点也不想成为那种玩意。 怪物突然间惊醒。浑身流满了黏腻的冷汗。不过体温却降低了。原本莫名炽热却又冰凉的身躯也恢复了温暖。 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冰冷的地板。怪物的身旁点著一盏温暖的火。在他觉得纳闷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女王大人就在自己身旁。 她一如往常般俯视著怪物,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肯定是亲自把怪物搬到此处的女王大人一如往常般轻声说道。 在这一刻,怪物觉得自己死掉也没关系了。 因为这么幸福的瞬间,肯定再也不会造访自己了吧。 丑陋怪物与美丽女王的故事 4 自从受到高烧侵袭的那一天之后,怪物回想起了某件事。 在遥远的过去,周遭的其他怪物总是告诉他要成为「█ █」。 而且还要「█ █世界」。 怪物渐渐明白,自己似乎就只为了那个目的而诞生。 但是,怪物搞不懂什么是█ █,而且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成为█ █。周遭的怪物们只是自顾自地不断要求怪物,从来没告诉怪物那样的立场或行为有什么必要性。 现在怪物的心愿就只有为了美丽的女王而活。 但女王大人对怪物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一丝期望。 既然自己无法为女王大人而活,是不是应该按照大家的期望成为█ █呢? 然后就这么去█ █世界才对?怪物一直烦恼著。 仰躺在地板上打滚,怪物用那颗愚笨的脑袋左思右想。最后他决定,何不乾脆去问女王大人呢? 美丽而尊贵,冰雪聪明的女王大人如果也同样要求怪物成为█ █,怪物觉得自己就成为█ █吧。如果女王大人也要他█ █世界,那么怪物打算欣然接受。 怪物用他那稚拙的言词询问女王大人。 自己应该要变成什么,之后又该做什么才好。 高贵的王座上,女王大人对怪物投出不开心的锐利目光。 怪物挺直了背脊,等候女王大人下令。不久后,先给了一声很响亮的叹息后,女王大人开了尊口。 「你还真是丑啊。」 一如往常的评语。怪物觉得有些失望。 但是女王大人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丑陋的你不必成为任何人。」 「反正你永远只会是丑陋的你。」 这句话让怪物喜出望外。 从此怪物决定别再去成为怪物之外的任何人。 自从受到高烧侵袭的那一天之后,怪物回想起了某件事。 在遥远的过去,周遭的其他怪物总是告诉他要成为「█ █」。 而且还要「█ █世界」。 怪物渐渐明白,自己似乎就只为了那个目的而诞生。 但是,怪物搞不懂什么是█ █,而且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成为█ █。周遭的怪物们只是自顾自地不断要求怪物,从来没告诉怪物那样的立场或行为有什么必要性。 现在怪物的心愿就只有为了美丽的女王而活。 但女王大人对怪物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一丝期望。 既然自己无法为女王大人而活,是不是应该按照大家的期望成为█ █呢? 然后就这么去█ █世界才对?怪物一直烦恼著。 仰躺在地板上打滚,怪物用那颗愚笨的脑袋左思右想。最后他决定,何不乾脆去问女王大人呢? 美丽而尊贵,冰雪聪明的女王大人如果也同样要求怪物成为█ █,怪物觉得自己就成为█ █吧。如果女王大人也要他█ █世界,那么怪物打算欣然接受。 怪物用他那稚拙的言词询问女王大人。 自己应该要变成什么,之后又该做什么才好。 高贵的王座上,女王大人对怪物投出不开心的锐利目光。 怪物挺直了背脊,等候女王大人下令。不久后,先给了一声很响亮的叹息后,女王大人开了尊口。 「你还真是丑啊。」 一如往常的评语。怪物觉得有些失望。 但是女王大人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丑陋的你不必成为任何人。」 「反正你永远只会是丑陋的你。」 这句话让怪物喜出望外。 从此怪物决定别再去成为怪物之外的任何人。 自从受到高烧侵袭的那一天之后,怪物回想起了某件事。 在遥远的过去,周遭的其他怪物总是告诉他要成为「█ █」。 而且还要「█ █世界」。 怪物渐渐明白,自己似乎就只为了那个目的而诞生。 但是,怪物搞不懂什么是█ █,而且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成为█ █。周遭的怪物们只是自顾自地不断要求怪物,从来没告诉怪物那样的立场或行为有什么必要性。 现在怪物的心愿就只有为了美丽的女王而活。 但女王大人对怪物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一丝期望。 既然自己无法为女王大人而活,是不是应该按照大家的期望成为█ █呢? 然后就这么去█ █世界才对?怪物一直烦恼著。 仰躺在地板上打滚,怪物用那颗愚笨的脑袋左思右想。最后他决定,何不乾脆去问女王大人呢? 美丽而尊贵,冰雪聪明的女王大人如果也同样要求怪物成为█ █,怪物觉得自己就成为█ █吧。如果女王大人也要他█ █世界,那么怪物打算欣然接受。 怪物用他那稚拙的言词询问女王大人。 自己应该要变成什么,之后又该做什么才好。 高贵的王座上,女王大人对怪物投出不开心的锐利目光。 怪物挺直了背脊,等候女王大人下令。不久后,先给了一声很响亮的叹息后,女王大人开了尊口。 「你还真是丑啊。」 一如往常的评语。怪物觉得有些失望。 但是女王大人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丑陋的你不必成为任何人。」 「反正你永远只会是丑陋的你。」 这句话让怪物喜出望外。 从此怪物决定别再去成为怪物之外的任何人。 自从受到高烧侵袭的那一天之后,怪物回想起了某件事。 在遥远的过去,周遭的其他怪物总是告诉他要成为「█ █」。 而且还要「█ █世界」。 怪物渐渐明白,自己似乎就只为了那个目的而诞生。 但是,怪物搞不懂什么是█ █,而且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成为█ █。周遭的怪物们只是自顾自地不断要求怪物,从来没告诉怪物那样的立场或行为有什么必要性。 现在怪物的心愿就只有为了美丽的女王而活。 但女王大人对怪物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一丝期望。 既然自己无法为女王大人而活,是不是应该按照大家的期望成为█ █呢? 然后就这么去█ █世界才对?怪物一直烦恼著。 仰躺在地板上打滚,怪物用那颗愚笨的脑袋左思右想。最后他决定,何不乾脆去问女王大人呢? 美丽而尊贵,冰雪聪明的女王大人如果也同样要求怪物成为█ █,怪物觉得自己就成为█ █吧。如果女王大人也要他█ █世界,那么怪物打算欣然接受。 怪物用他那稚拙的言词询问女王大人。 自己应该要变成什么,之后又该做什么才好。 高贵的王座上,女王大人对怪物投出不开心的锐利目光。 怪物挺直了背脊,等候女王大人下令。不久后,先给了一声很响亮的叹息后,女王大人开了尊口。 「你还真是丑啊。」 一如往常的评语。怪物觉得有些失望。 但是女王大人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丑陋的你不必成为任何人。」 「反正你永远只会是丑陋的你。」 这句话让怪物喜出望外。 从此怪物决定别再去成为怪物之外的任何人。 自从受到高烧侵袭的那一天之后,怪物回想起了某件事。 在遥远的过去,周遭的其他怪物总是告诉他要成为「█ █」。 而且还要「█ █世界」。 怪物渐渐明白,自己似乎就只为了那个目的而诞生。 但是,怪物搞不懂什么是█ █,而且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成为█ █。周遭的怪物们只是自顾自地不断要求怪物,从来没告诉怪物那样的立场或行为有什么必要性。 现在怪物的心愿就只有为了美丽的女王而活。 但女王大人对怪物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一丝期望。 既然自己无法为女王大人而活,是不是应该按照大家的期望成为█ █呢? 然后就这么去█ █世界才对?怪物一直烦恼著。 仰躺在地板上打滚,怪物用那颗愚笨的脑袋左思右想。最后他决定,何不乾脆去问女王大人呢? 美丽而尊贵,冰雪聪明的女王大人如果也同样要求怪物成为█ █,怪物觉得自己就成为█ █吧。如果女王大人也要他█ █世界,那么怪物打算欣然接受。 怪物用他那稚拙的言词询问女王大人。 自己应该要变成什么,之后又该做什么才好。 高贵的王座上,女王大人对怪物投出不开心的锐利目光。 怪物挺直了背脊,等候女王大人下令。不久后,先给了一声很响亮的叹息后,女王大人开了尊口。 「你还真是丑啊。」 一如往常的评语。怪物觉得有些失望。 但是女王大人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丑陋的你不必成为任何人。」 「反正你永远只会是丑陋的你。」 这句话让怪物喜出望外。 从此怪物决定别再去成为怪物之外的任何人。 自从受到高烧侵袭的那一天之后,怪物回想起了某件事。 在遥远的过去,周遭的其他怪物总是告诉他要成为「█ █」。 而且还要「█ █世界」。 怪物渐渐明白,自己似乎就只为了那个目的而诞生。 但是,怪物搞不懂什么是█ █,而且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成为█ █。周遭的怪物们只是自顾自地不断要求怪物,从来没告诉怪物那样的立场或行为有什么必要性。 现在怪物的心愿就只有为了美丽的女王而活。 但女王大人对怪物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一丝期望。 既然自己无法为女王大人而活,是不是应该按照大家的期望成为█ █呢? 然后就这么去█ █世界才对?怪物一直烦恼著。 仰躺在地板上打滚,怪物用那颗愚笨的脑袋左思右想。最后他决定,何不乾脆去问女王大人呢? 美丽而尊贵,冰雪聪明的女王大人如果也同样要求怪物成为█ █,怪物觉得自己就成为█ █吧。如果女王大人也要他█ █世界,那么怪物打算欣然接受。 怪物用他那稚拙的言词询问女王大人。 自己应该要变成什么,之后又该做什么才好。 高贵的王座上,女王大人对怪物投出不开心的锐利目光。 怪物挺直了背脊,等候女王大人下令。不久后,先给了一声很响亮的叹息后,女王大人开了尊口。 「你还真是丑啊。」 一如往常的评语。怪物觉得有些失望。 但是女王大人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丑陋的你不必成为任何人。」 「反正你永远只会是丑陋的你。」 这句话让怪物喜出望外。 从此怪物决定别再去成为怪物之外的任何人。 自从受到高烧侵袭的那一天之后,怪物回想起了某件事。 在遥远的过去,周遭的其他怪物总是告诉他要成为「█ █」。 而且还要「█ █世界」。 怪物渐渐明白,自己似乎就只为了那个目的而诞生。 但是,怪物搞不懂什么是█ █,而且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成为█ █。周遭的怪物们只是自顾自地不断要求怪物,从来没告诉怪物那样的立场或行为有什么必要性。 现在怪物的心愿就只有为了美丽的女王而活。 但女王大人对怪物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一丝期望。 既然自己无法为女王大人而活,是不是应该按照大家的期望成为█ █呢? 然后就这么去█ █世界才对?怪物一直烦恼著。 仰躺在地板上打滚,怪物用那颗愚笨的脑袋左思右想。最后他决定,何不乾脆去问女王大人呢? 美丽而尊贵,冰雪聪明的女王大人如果也同样要求怪物成为█ █,怪物觉得自己就成为█ █吧。如果女王大人也要他█ █世界,那么怪物打算欣然接受。 怪物用他那稚拙的言词询问女王大人。 自己应该要变成什么,之后又该做什么才好。 高贵的王座上,女王大人对怪物投出不开心的锐利目光。 怪物挺直了背脊,等候女王大人下令。不久后,先给了一声很响亮的叹息后,女王大人开了尊口。 「你还真是丑啊。」 一如往常的评语。怪物觉得有些失望。 但是女王大人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丑陋的你不必成为任何人。」 「反正你永远只会是丑陋的你。」 这句话让怪物喜出望外。 从此怪物决定别再去成为怪物之外的任何人。 自从受到高烧侵袭的那一天之后,怪物回想起了某件事。 在遥远的过去,周遭的其他怪物总是告诉他要成为「█ █」。 而且还要「█ █世界」。 怪物渐渐明白,自己似乎就只为了那个目的而诞生。 但是,怪物搞不懂什么是█ █,而且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成为█ █。周遭的怪物们只是自顾自地不断要求怪物,从来没告诉怪物那样的立场或行为有什么必要性。 现在怪物的心愿就只有为了美丽的女王而活。 但女王大人对怪物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一丝期望。 既然自己无法为女王大人而活,是不是应该按照大家的期望成为█ █呢? 然后就这么去█ █世界才对?怪物一直烦恼著。 仰躺在地板上打滚,怪物用那颗愚笨的脑袋左思右想。最后他决定,何不乾脆去问女王大人呢? 美丽而尊贵,冰雪聪明的女王大人如果也同样要求怪物成为█ █,怪物觉得自己就成为█ █吧。如果女王大人也要他█ █世界,那么怪物打算欣然接受。 怪物用他那稚拙的言词询问女王大人。 自己应该要变成什么,之后又该做什么才好。 高贵的王座上,女王大人对怪物投出不开心的锐利目光。 怪物挺直了背脊,等候女王大人下令。不久后,先给了一声很响亮的叹息后,女王大人开了尊口。 「你还真是丑啊。」 一如往常的评语。怪物觉得有些失望。 但是女王大人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丑陋的你不必成为任何人。」 「反正你永远只会是丑陋的你。」 这句话让怪物喜出望外。 从此怪物决定别再去成为怪物之外的任何人。 自从受到高烧侵袭的那一天之后,怪物回想起了某件事。 在遥远的过去,周遭的其他怪物总是告诉他要成为「█ █」。 而且还要「█ █世界」。 怪物渐渐明白,自己似乎就只为了那个目的而诞生。 但是,怪物搞不懂什么是█ █,而且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成为█ █。周遭的怪物们只是自顾自地不断要求怪物,从来没告诉怪物那样的立场或行为有什么必要性。 现在怪物的心愿就只有为了美丽的女王而活。 但女王大人对怪物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一丝期望。 既然自己无法为女王大人而活,是不是应该按照大家的期望成为█ █呢? 然后就这么去█ █世界才对?怪物一直烦恼著。 仰躺在地板上打滚,怪物用那颗愚笨的脑袋左思右想。最后他决定,何不乾脆去问女王大人呢? 美丽而尊贵,冰雪聪明的女王大人如果也同样要求怪物成为█ █,怪物觉得自己就成为█ █吧。如果女王大人也要他█ █世界,那么怪物打算欣然接受。 怪物用他那稚拙的言词询问女王大人。 自己应该要变成什么,之后又该做什么才好。 高贵的王座上,女王大人对怪物投出不开心的锐利目光。 怪物挺直了背脊,等候女王大人下令。不久后,先给了一声很响亮的叹息后,女王大人开了尊口。 「你还真是丑啊。」 一如往常的评语。怪物觉得有些失望。 但是女王大人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丑陋的你不必成为任何人。」 「反正你永远只会是丑陋的你。」 这句话让怪物喜出望外。 从此怪物决定别再去成为怪物之外的任何人。 第4话 妖精的囚徒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叽叽叽 当纯白少女走在夜路上,突然听见某处传来怪声音。 事情就发生在那幢周围种著蔷薇的古老宅邸附近。 手提著绽放橙色光芒的提灯,纯白少女缓步走在路上。 时间已经很晚了。一般来说少女这时已经在旅店休息才对。但是旅店的老板娘说,自己儿子养的马儿这阵子好像很不舒服,于是少女便送药去给它。喝下她特制的药汤后,马儿一下子就恢复了精神。婉拒了老板娘儿子要送她回旅社的好意(因为自己信赖的主人好像要离开,让马儿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安),少女就这么独自一人连忙踏上归途。 虽然独自一人走在夜路上,纯白少女一点也不怕。因为她身旁有著黑暗之王与个子虽小但勇气更胜勇者的蝙蝠陪伴。不过那奇怪的声音还是让她不禁吓了一跳而停下脚步。因为这座宅邸已经很久没人住了。过去那漂亮的蔷薇矮篱现在已经无人照料,任凭杂草丛生。 「是什么声音呢?」 纯白少女高举提灯。在温暖光芒所及范围内,什么也没有。 声音是从蔷薇矮篱的另一头传来。自从了不起的男主人过世之后已经不再有人守护。报丧女妖和棕妖精也都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 从那荒废已久的宅邸中,不停传出不可思议的声响。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叽叽叽。 快赶工啊快赶工。 林德尔家的金姑娘、霍聂家的白姑娘。 虽然不知该选谁。 金姑娘该做大一点,白姑娘要小一点。 快赶工啊快赶工。 「这是妖精们在唱歌吗……霍聂是旅店老婆婆的名字。老婆婆只有一位儿子,白姑娘究竟是……真奇怪。」 「唉,我的鲜花啊,那不就是指投宿旅店的我的你吗?」 「咦?啊,真的耶。的确是一身白色没错。」 「唔嗯。那群小家伙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黑暗之王悄悄地伸长了自己的黑影的一部分。黑色灵巧攀过蔷薇丛。霎那间,那歌声顿时止息。 周遭只剩下一片静到让耳朵发痛的宁静。 黑暗之王摇著其中一边长耳朵轻哼一声。 「没发现踪影啊。看来是被他们发现了,不晓得移动到哪去了。」 为了预防万一,黑暗之王这个夜里比平常更加注意地守候著纯白少女。但是这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纯白少女平安无事。那么另一位女孩又如何呢? 纯白少女决定去寻找林德尔家的金姑娘。 * * * 「啊,你是说林德尔啊。那小伙子最近老是在炫耀自己的新娘。」 霍聂老婆婆与林德尔十分熟识。 林德尔先生最近才刚娶了一位美丽的新娘,听说现在正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新娘有著一头金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确实是十分符合妖精喜好的女性)。听了老婆婆这么说,纯白少女感觉到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了。 沐浴在晨光之中,纯白少女加快脚步走过因夜间露水而濡湿的道路。不久后,坐落在树林环抱中的一幢可爱小屋映入眼帘。 不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门前居然有一位看起来个性懦弱的男性,正缩著身子嚎啕大哭。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林德尔先生吗?」 纯白少女如此问,男人回答我就是。 「为什么您会哭得这么伤心呢?」 听少女如此问,林德尔先生抬起了头。眼眶中盛满了泪水,先说了一句虽然我想你一定不会相信,之后他娓娓道来。 就在今天早上。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心爱的妻子不知去向了。」 像是替代品一般,床铺上摆著一块大小削得与爱妻体型相似的泛黑橡木块。虽然翻遍家里每个角落,但最后还是没找到爱妻身影。那诡异的雕像现在还摆在家里二楼。 「我那美丽又温柔的妻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究竟去哪里了呢?」 不知如何是好的林德尔先生又开始啜泣。 既然是男人就该振作点啊。黑暗之王如此低声呢喃。白色少女先是责备黑暗之王,之后点头说道。 「那尊雕像是妖精们拐走人类后留下的替代品(stock)……昨天的声音就是他们在做这个吧……这下可不能再慢吞吞的了。救回被幻兽掳走的人也是我的职责。」 听纯白少女这么一说,林德尔先生吓了一大跳。你究竟是什么人?当他这么问,少女便从领口取出刻有古龙纹章的银色膏药盒。 「我是幻兽调查员菲莉?埃赫纳。为了寻回您的妻子,我会尽一切努力。」 纯白少女如此向男人约定。 但是啊但是,要夺回妖精们拐走的人可不容易。 自古以来有无数人想取回自己被拐走的妻子或是调换儿,但最终大多以失败收场。不过这次还有希望。妖精们昨晚还在烦恼究竟要找林德尔先生的金姑娘,还是霍聂家的白姑娘。 纯白少女看准这点决定孤注一掷。 她把蝙蝠藏进皮包,对黑暗之王再三叮咛不管发生什么事,在自己开口前绝对不可以从黑影中现身。 紧接著,纯白少女就在林德尔家附近那片苍郁的森林中绕了一圈。找到了一片妖精们肯定会喜爱,草木茂盛的广场,她在广场中央坐下,歌唱般呼唤道: 「妖精先生,妖精小姐~我听说林德尔家的金姑娘不见了,我好羡慕她。可不可以请各位也带我去各位那美丽的家乡呢。」 纯白少女就这么坐在广场中央静静等候。不知第几次呼唤时,她开始感觉到有看不见的气息在身旁飞舞。但少女还是乖巧地坐在原地,于是闪烁著金光的小巧人影小心翼翼地现身。当她露出甜美的微笑后,他便倏地飞向少女,用一根小针刺向那蜂蜜色的眼眸。 如果事先没有再三叮咛,黑暗之王恐怕已经气到抓狂了吧。 失去视力的少女就这么在妖精们的带领下,不知被带到了何处。 自己究竟移动了多长的距离,纯白少女一点头绪也没有。突然间,她的眼睛神奇地瞬间又治好了。 睁开眼皮一看,四周是一片美得从没见过的国度。 翠绿茂盛的草木与五彩缤纷形形色色的花朵覆盖了高丘与低谷。闪闪发光的空气彷佛镶著宝石一般。喷溅著银色飞沫的瀑布与喷泉旁,穿戴黄金装饰的绅士与淑女正嬉戏著。 此处正是自每一座妖精小丘都能通往的「青春之地」。 不受常世一切忧虑束缚,属于美丽妖精的国度。 纯白少女定睛一看,引领自己来此的妖精们正在自己身旁飞来飞去。他们为了让自己中意的少女不被其他妖精抢走,领著少女来到了他们的宅邸。林德尔先生的金发新娘也被关在那座宅邸里头。 纯白少女紧张地向林德尔先生的妻子问道。 「请问您曾经服用过这里的食物或饮料吗?」 「我没有、我没有。我被迫离开了心爱的丈夫身旁,无论是美食或美酒我都无心下咽。」 她的回答让纯白少女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成功赶上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在这之后的事。 为了能平安回去,纯白少女开始左思右想。 在这段时间,妖精们为纯白少女送上了与他们同样以黄金编织而成的衣物,此外又取下她原本的白色头纱,为她戴上纹样有如蜘蛛网一般复杂的细致头纱。在鲜美花朵与闪亮黄金的妆点下,纯白少女摇身一变彷佛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 被妖精拐来此处的 人之中,有些人被迫照顾孩童,有的则是必须担任宴会的侍者,受到严苛对待。但是妖精们似乎特别宠爱两位姑娘。 妖精们欢欣招待两人,开始纠缠著两人不放。 林德尔先生的妻子害怕得浑身发抖。但她还是面带微笑聆听妖精们说话,顺从地接过他们递来的酒杯,机警的她没沾半滴又还给妖精们。 不久后,饮酒作乐而情绪高昂的妖精们开始说道: 「哎呀~这位白姑娘真是好可爱。她好像很喜欢我喔。」 「才没这回事,这位姑娘最喜欢的一定是我。」 「怎么可能啊,当然是我嘛。」 于是妖精们吵吵闹闹地开始争执。 只见骚动越来越大,妖精们争论著谁才是少女第一中意的心上人,在宅邸内四处掀起小战争。 少女虽然傻了眼,但立刻就开始思考究竟该阻止妖精们,还是要趁这机会逃出宅邸。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她的影子突然膨胀起来。 少女之前再三叮咛黑暗之王,在她开口之前绝对不可以现身。但是他打破了约定,用那低沉又阴郁,充满国王威严的嗓音厉声说道。 「再也听不下去了。统统给我住口。」 妖精们大吃一惊,吓得目瞪口呆。那超乎想像的威严让他们忘了言语,害怕得浑身颤抖。于是黑暗之王对著娇小的妖精们,威风凛凛地宣告: 「我的鲜花心中排行第一的除了我之外还会有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个瞬间,像是要抗议他的这番话,蝙蝠自皮包中冲了出来。 见黑暗之王被一只小蝙蝠毫不留情地追打,妖精们也顿时恢复了斗志,生气地纷纷说道:你突然在胡言乱语什么、她可是属于我们的可爱姑娘。 在不知该如何收拾情况的纯白少女面前,新的争执开始了。 妖精们一步也不退让。蝙蝠也坚持己见。 至于黑暗之王,居然是三者之中最暴躁的那一个。 「统统住口,答案明明就显而易见,还想狡辩!况且除了这只小不点外,你们这些小家伙在胡扯什么!到头来还不是因为你们强把人类──最重要的是我的鲜花──带到这地方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愤怒的吶喊中,黑暗之王唤来黑影巨浪轰的一声冲倒了妖精们的宅邸。 纯白少女连忙张开双臂保护妖精们。躲在她怀抱中的娇小妖精们全身不停发著抖。 目睹整座宅邸化成废墟,从中涌现恐怖的黑影,其他妖精当然也吓坏了。此处身分最为高贵,心高气傲的妖精女王也喷出口中的美酒。 她很清楚黑暗之王是谁。过去她曾向自己的恋人──是位人类的诗人──询问黑暗之王的故事,要他一五一十仔细解释。 有朝一日会毁灭世界的存在,怎么会出现在这地方? 而且他好像正在气头上。 她连忙派出使者前去见黑暗之王。虽然搞不清楚理由和状况,使者还是对黑暗之王低声下气连连赔罪。话虽如此使者也是有够没礼貌,施魔法将白色与金色两位姑娘的衣服变回原样,二话不说就把黑暗之王一行人赶了出去。 也不知究竟移动了多长的距离。 回过神来,白色与金色两位姑娘一同坐在原本的草原上。 四周洋溢平稳的晨光。纯白少女站起身。带著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金发新娘,朝著林德尔先生的小屋移动。 林德尔先生还是老样子坐在大门前。他的头发乱糟糟,衣服也皱巴巴的。听见脚步声他倏地抬起脸,林德尔先生目睹两人平安归来立刻就跳了起来,消瘦且爬满胡须的脸颊抽搐著。 妖精之国与人类的世界,时间的流速不一样。 自从两人离开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 林德尔与他的妻子紧紧地拥抱彼此。 两人非常非常开心,对著纯白少女说道: 「谢谢您,幻兽调查员小姐。我们该如何报答您才好?」 「请不用客气。能平安让两位团聚,真是太好了。」 纯白少女展露温柔的微笑。之后她就一如往常继续踏上旅程。 不过这次她身旁还有个很大的问题有待解决。 「等一下等一下,这话简直没道理。应该是我吧?我这位护花骑士兼无畏的绅士才是第一名。什么?你无论如何都不会退让?你究竟是有多固执啊。」 黑暗之王与蝙蝠还在争论到底谁才是少女心中的第一名。 你们两个我都很喜欢啊。尽管少女这么说但两人依然无法接受。对两人束手无策的同时,少女继续她的旅程。 而在他们身后,妖精们战战兢兢地眺望著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 发生于春季某日的故事就此落幕。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剩下的故事,明天再说。 丑陋怪物与美丽女王的故事 5 怪物还回想起了其他事。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段期间,怪物身旁也曾出现过温柔对待怪物的人。 那人关心著怪物,简直像是把怪物当作和自己同种生物般对待。但是那个人也很快就从怪物眼前消失了。而且那次也同样是因为其他怪物。其他怪物对那个人做了很过分的事。 那个人现在过得好吗?怪物这么想著。 希望那个人还活得好好的。怪物如此祈求。 不过,也许那个人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其他怪物杀掉了。如果事实真的如此,怪物觉得那真是一件很让人悲伤的事。 当时怪物无法为那个人做任何事。现在也无法为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到头来,无论是其他怪物下达的命令,或者是怪物自己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一件事曾经好好完成过。 怪物因为身为怪物而愚笨。命令怪物成为「█ █」,怪物也不懂有何意义。 就算叫怪物「要█ █世界」,怪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怪物是为此而生的。怪物只为这个目的而被创造出来。曾经担心过他的,就只有那位已经不在的温柔的人。而怪物当初没办法为那人做任何事,也没主动去做。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怪物就觉得自己不只是长相丑陋,甚至该说是内在空无一物的毫无价值的生物。 自从发烧之后心灵变得脆弱的怪物,战战兢兢地挨近美丽女王的身旁。 在她的王座旁,怪物缩起身子。女王大人没有生气。怪物更加紧张地靠近到她的脚边。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动怒。 到了夜里,女王大人走向她自己的寝室。怪物蹑手蹑脚地跟在女王大人后头。移动到那尊贵寝室的角落,怪物不出半点声音蜷起身子。 只要像这样躲藏在黑暗中,也不至于给女王大人带来麻烦吧。然而这时女王开口发出了慵懒的话语声。 「丑陋的你为何会待在那地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想待在女王大人身边。 「丑陋的你为何会想待在我身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喜欢女王大人。 「你丑成这副德行,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吗?」 怪物顺从地反省:女王大人说的是。 「既然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你就没想过要更靠近一点?」 女王大人如此说道。而且说完后她便闭上了双眼,落入睡梦之中。 怪物战战兢兢地爬上女王大人的床铺。尊贵的她并没有睁开眼眸。怪物把手压在那红色长裙的裙襬一角,像只猫一般缩起身子。 怪物感觉到眼眶渗出了泪水。 女王大人是位温柔的王。 毫无疑问是这世界上最慈悲为怀的王。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祈求。 希望自己至少可以永远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如果真有非离别不可的那天到来。 希望那时自己可以乾脆死掉。 怪物还回想起了其他事。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段期间,怪物身旁也曾出现过温柔对待怪物的人。 那人关心著怪物,简直像是把怪物当作和自己同种生物般对待。但是那个人也很快就从怪物眼前消失了。而且那次也同样是因为其他怪物。其他怪物对那个人做了很过分的事。 那个人现在过得好吗?怪物这么想著。 希望那个人还活得好好的。怪物如此祈求。 不过,也许那个人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其他怪物杀掉了。如果事实真的如此,怪物觉得那真是一件很让人悲伤的事。 当时怪物无法为那个人做任何事。现在也无法为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到头来,无论是其他怪物下达的命令,或者是怪物自己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一件事曾经好好完成过。 怪物因为身为怪物而愚笨。命令怪物成为「█ █」,怪物也不懂有何意义。 就算叫怪物「要█ █世界」,怪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怪物是为此而生的。怪物只为这个目的而被创造出来。曾经担心过他的,就只有那位已经不在的温柔的人。而怪物当初没办法为那人做任何事,也没主动去做。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怪物就觉得自己不只是长相丑陋,甚至该说是内在空无一物的毫无价值的生物。 自从发烧之后心灵变得脆弱的怪物,战战兢兢地挨近美丽女王的身旁。 在她的王座旁,怪物缩起身子。女王大人没有生气。怪物更加紧张地靠近到她的脚边。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动怒。 到了夜里,女王大人走向她自己的寝室。怪物蹑手蹑脚地跟在女王大人后头。移动到那尊贵寝室的角落,怪物不出半点声音蜷起身子。 只要像这样躲藏在黑暗中,也不至于给女王大人带来麻烦吧。然而这时女王开口发出了慵懒的话语声。 「丑陋的你为何会待在那地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想待在女王大人身边。 「丑陋的你为何会想待在我身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喜欢女王大人。 「你丑成这副德行,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吗?」 怪物顺从地反省:女王大人说的是。 「既然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你就没想过要更靠近一点?」 女王大人如此说道。而且说完后她便闭上了双眼,落入睡梦之中。 怪物战战兢兢地爬上女王大人的床铺。尊贵的她并没有睁开眼眸。怪物把手压在那红色长裙的裙襬一角,像只猫一般缩起身子。 怪物感觉到眼眶渗出了泪水。 女王大人是位温柔的王。 毫无疑问是这世界上最慈悲为怀的王。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祈求。 希望自己至少可以永远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如果真有非离别不可的那天到来。 希望那时自己可以乾脆死掉。 怪物还回想起了其他事。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段期间,怪物身旁也曾出现过温柔对待怪物的人。 那人关心著怪物,简直像是把怪物当作和自己同种生物般对待。但是那个人也很快就从怪物眼前消失了。而且那次也同样是因为其他怪物。其他怪物对那个人做了很过分的事。 那个人现在过得好吗?怪物这么想著。 希望那个人还活得好好的。怪物如此祈求。 不过,也许那个人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其他怪物杀掉了。如果事实真的如此,怪物觉得那真是一件很让人悲伤的事。 当时怪物无法为那个人做任何事。现在也无法为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到头来,无论是其他怪物下达的命令,或者是怪物自己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一件事曾经好好完成过。 怪物因为身为怪物而愚笨。命令怪物成为「█ █」,怪物也不懂有何意义。 就算叫怪物「要█ █世界」,怪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怪物是为此而生的。怪物只为这个目的而被创造出来。曾经担心过他的,就只有那位已经不在的温柔的人。而怪物当初没办法为那人做任何事,也没主动去做。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怪物就觉得自己不只是长相丑陋,甚至该说是内在空无一物的毫无价值的生物。 自从发烧之后心灵变得脆弱的怪物,战战兢兢地挨近美丽女王的身旁。 在她的王座旁,怪物缩起身子。女王大人没有生气。怪物更加紧张地靠近到她的脚边。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动怒。 到了夜里,女王大人走向她自己的寝室。怪物蹑手蹑脚地跟在女王大人后头。移动到那尊贵寝室的角落,怪物不出半点声音蜷起身子。 只要像这样躲藏在黑暗中,也不至于给女王大人带来麻烦吧。然而这时女王开口发出了慵懒的话语声。 「丑陋的你为何会待在那地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想待在女王大人身边。 「丑陋的你为何会想待在我身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喜欢女王大人。 「你丑成这副德行,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吗?」 怪物顺从地反省:女王大人说的是。 「既然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你就没想过要更靠近一点?」 女王大人如此说道。而且说完后她便闭上了双眼,落入睡梦之中。 怪物战战兢兢地爬上女王大人的床铺。尊贵的她并没有睁开眼眸。怪物把手压在那红色长裙的裙襬一角,像只猫一般缩起身子。 怪物感觉到眼眶渗出了泪水。 女王大人是位温柔的王。 毫无疑问是这世界上最慈悲为怀的王。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祈求。 希望自己至少可以永远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如果真有非离别不可的那天到来。 希望那时自己可以乾脆死掉。 怪物还回想起了其他事。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段期间,怪物身旁也曾出现过温柔对待怪物的人。 那人关心著怪物,简直像是把怪物当作和自己同种生物般对待。但是那个人也很快就从怪物眼前消失了。而且那次也同样是因为其他怪物。其他怪物对那个人做了很过分的事。 那个人现在过得好吗?怪物这么想著。 希望那个人还活得好好的。怪物如此祈求。 不过,也许那个人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其他怪物杀掉了。如果事实真的如此,怪物觉得那真是一件很让人悲伤的事。 当时怪物无法为那个人做任何事。现在也无法为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到头来,无论是其他怪物下达的命令,或者是怪物自己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一件事曾经好好完成过。 怪物因为身为怪物而愚笨。命令怪物成为「█ █」,怪物也不懂有何意义。 就算叫怪物「要█ █世界」,怪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怪物是为此而生的。怪物只为这个目的而被创造出来。曾经担心过他的,就只有那位已经不在的温柔的人。而怪物当初没办法为那人做任何事,也没主动去做。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怪物就觉得自己不只是长相丑陋,甚至该说是内在空无一物的毫无价值的生物。 自从发烧之后心灵变得脆弱的怪物,战战兢兢地挨近美丽女王的身旁。 在她的王座旁,怪物缩起身子。女王大人没有生气。怪物更加紧张地靠近到她的脚边。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动怒。 到了夜里,女王大人走向她自己的寝室。怪物蹑手蹑脚地跟在女王大人后头。移动到那尊贵寝室的角落,怪物不出半点声音蜷起身子。 只要像这样躲藏在黑暗中,也不至于给女王大人带来麻烦吧。然而这时女王开口发出了慵懒的话语声。 「丑陋的你为何会待在那地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想待在女王大人身边。 「丑陋的你为何会想待在我身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喜欢女王大人。 「你丑成这副德行,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吗?」 怪物顺从地反省:女王大人说的是。 「既然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你就没想过要更靠近一点?」 女王大人如此说道。而且说完后她便闭上了双眼,落入睡梦之中。 怪物战战兢兢地爬上女王大人的床铺。尊贵的她并没有睁开眼眸。怪物把手压在那红色长裙的裙襬一角,像只猫一般缩起身子。 怪物感觉到眼眶渗出了泪水。 女王大人是位温柔的王。 毫无疑问是这世界上最慈悲为怀的王。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祈求。 希望自己至少可以永远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如果真有非离别不可的那天到来。 希望那时自己可以乾脆死掉。 怪物还回想起了其他事。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段期间,怪物身旁也曾出现过温柔对待怪物的人。 那人关心著怪物,简直像是把怪物当作和自己同种生物般对待。但是那个人也很快就从怪物眼前消失了。而且那次也同样是因为其他怪物。其他怪物对那个人做了很过分的事。 那个人现在过得好吗?怪物这么想著。 希望那个人还活得好好的。怪物如此祈求。 不过,也许那个人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其他怪物杀掉了。如果事实真的如此,怪物觉得那真是一件很让人悲伤的事。 当时怪物无法为那个人做任何事。现在也无法为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到头来,无论是其他怪物下达的命令,或者是怪物自己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一件事曾经好好完成过。 怪物因为身为怪物而愚笨。命令怪物成为「█ █」,怪物也不懂有何意义。 就算叫怪物「要█ █世界」,怪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怪物是为此而生的。怪物只为这个目的而被创造出来。曾经担心过他的,就只有那位已经不在的温柔的人。而怪物当初没办法为那人做任何事,也没主动去做。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怪物就觉得自己不只是长相丑陋,甚至该说是内在空无一物的毫无价值的生物。 自从发烧之后心灵变得脆弱的怪物,战战兢兢地挨近美丽女王的身旁。 在她的王座旁,怪物缩起身子。女王大人没有生气。怪物更加紧张地靠近到她的脚边。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动怒。 到了夜里,女王大人走向她自己的寝室。怪物蹑手蹑脚地跟在女王大人后头。移动到那尊贵寝室的角落,怪物不出半点声音蜷起身子。 只要像这样躲藏在黑暗中,也不至于给女王大人带来麻烦吧。然而这时女王开口发出了慵懒的话语声。 「丑陋的你为何会待在那地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想待在女王大人身边。 「丑陋的你为何会想待在我身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喜欢女王大人。 「你丑成这副德行,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吗?」 怪物顺从地反省:女王大人说的是。 「既然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你就没想过要更靠近一点?」 女王大人如此说道。而且说完后她便闭上了双眼,落入睡梦之中。 怪物战战兢兢地爬上女王大人的床铺。尊贵的她并没有睁开眼眸。怪物把手压在那红色长裙的裙襬一角,像只猫一般缩起身子。 怪物感觉到眼眶渗出了泪水。 女王大人是位温柔的王。 毫无疑问是这世界上最慈悲为怀的王。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祈求。 希望自己至少可以永远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如果真有非离别不可的那天到来。 希望那时自己可以乾脆死掉。 怪物还回想起了其他事。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段期间,怪物身旁也曾出现过温柔对待怪物的人。 那人关心著怪物,简直像是把怪物当作和自己同种生物般对待。但是那个人也很快就从怪物眼前消失了。而且那次也同样是因为其他怪物。其他怪物对那个人做了很过分的事。 那个人现在过得好吗?怪物这么想著。 希望那个人还活得好好的。怪物如此祈求。 不过,也许那个人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其他怪物杀掉了。如果事实真的如此,怪物觉得那真是一件很让人悲伤的事。 当时怪物无法为那个人做任何事。现在也无法为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到头来,无论是其他怪物下达的命令,或者是怪物自己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一件事曾经好好完成过。 怪物因为身为怪物而愚笨。命令怪物成为「█ █」,怪物也不懂有何意义。 就算叫怪物「要█ █世界」,怪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怪物是为此而生的。怪物只为这个目的而被创造出来。曾经担心过他的,就只有那位已经不在的温柔的人。而怪物当初没办法为那人做任何事,也没主动去做。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怪物就觉得自己不只是长相丑陋,甚至该说是内在空无一物的毫无价值的生物。 自从发烧之后心灵变得脆弱的怪物,战战兢兢地挨近美丽女王的身旁。 在她的王座旁,怪物缩起身子。女王大人没有生气。怪物更加紧张地靠近到她的脚边。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动怒。 到了夜里,女王大人走向她自己的寝室。怪物蹑手蹑脚地跟在女王大人后头。移动到那尊贵寝室的角落,怪物不出半点声音蜷起身子。 只要像这样躲藏在黑暗中,也不至于给女王大人带来麻烦吧。然而这时女王开口发出了慵懒的话语声。 「丑陋的你为何会待在那地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想待在女王大人身边。 「丑陋的你为何会想待在我身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喜欢女王大人。 「你丑成这副德行,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吗?」 怪物顺从地反省:女王大人说的是。 「既然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你就没想过要更靠近一点?」 女王大人如此说道。而且说完后她便闭上了双眼,落入睡梦之中。 怪物战战兢兢地爬上女王大人的床铺。尊贵的她并没有睁开眼眸。怪物把手压在那红色长裙的裙襬一角,像只猫一般缩起身子。 怪物感觉到眼眶渗出了泪水。 女王大人是位温柔的王。 毫无疑问是这世界上最慈悲为怀的王。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祈求。 希望自己至少可以永远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如果真有非离别不可的那天到来。 希望那时自己可以乾脆死掉。 怪物还回想起了其他事。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段期间,怪物身旁也曾出现过温柔对待怪物的人。 那人关心著怪物,简直像是把怪物当作和自己同种生物般对待。但是那个人也很快就从怪物眼前消失了。而且那次也同样是因为其他怪物。其他怪物对那个人做了很过分的事。 那个人现在过得好吗?怪物这么想著。 希望那个人还活得好好的。怪物如此祈求。 不过,也许那个人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其他怪物杀掉了。如果事实真的如此,怪物觉得那真是一件很让人悲伤的事。 当时怪物无法为那个人做任何事。现在也无法为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到头来,无论是其他怪物下达的命令,或者是怪物自己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一件事曾经好好完成过。 怪物因为身为怪物而愚笨。命令怪物成为「█ █」,怪物也不懂有何意义。 就算叫怪物「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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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怪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怪物是为此而生的。怪物只为这个目的而被创造出来。曾经担心过他的,就只有那位已经不在的温柔的人。而怪物当初没办法为那人做任何事,也没主动去做。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怪物就觉得自己不只是长相丑陋,甚至该说是内在空无一物的毫无价值的生物。 自从发烧之后心灵变得脆弱的怪物,战战兢兢地挨近美丽女王的身旁。 在她的王座旁,怪物缩起身子。女王大人没有生气。怪物更加紧张地靠近到她的脚边。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动怒。 到了夜里,女王大人走向她自己的寝室。怪物蹑手蹑脚地跟在女王大人后头。移动到那尊贵寝室的角落,怪物不出半点声音蜷起身子。 只要像这样躲藏在黑暗中,也不至于给女王大人带来麻烦吧。然而这时女王开口发出了慵懒的话语声。 「丑陋的你为何会待在那地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想待在女王大人身边。 「丑陋的你为何会想待在我身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喜欢女王大人。 「你丑成这副德行,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吗?」 怪物顺从地反省:女王大人说的是。 「既然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你就没想过要更靠近一点?」 女王大人如此说道。而且说完后她便闭上了双眼,落入睡梦之中。 怪物战战兢兢地爬上女王大人的床铺。尊贵的她并没有睁开眼眸。怪物把手压在那红色长裙的裙襬一角,像只猫一般缩起身子。 怪物感觉到眼眶渗出了泪水。 女王大人是位温柔的王。 毫无疑问是这世界上最慈悲为怀的王。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祈求。 希望自己至少可以永远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如果真有非离别不可的那天到来。 希望那时自己可以乾脆死掉。 怪物还回想起了其他事。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段期间,怪物身旁也曾出现过温柔对待怪物的人。 那人关心著怪物,简直像是把怪物当作和自己同种生物般对待。但是那个人也很快就从怪物眼前消失了。而且那次也同样是因为其他怪物。其他怪物对那个人做了很过分的事。 那个人现在过得好吗?怪物这么想著。 希望那个人还活得好好的。怪物如此祈求。 不过,也许那个人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其他怪物杀掉了。如果事实真的如此,怪物觉得那真是一件很让人悲伤的事。 当时怪物无法为那个人做任何事。现在也无法为女王大人有任何贡献。到头来,无论是其他怪物下达的命令,或者是怪物自己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一件事曾经好好完成过。 怪物因为身为怪物而愚笨。命令怪物成为「█ █」,怪物也不懂有何意义。 就算叫怪物「要█ █世界」,怪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怪物是为此而生的。怪物只为这个目的而被创造出来。曾经担心过他的,就只有那位已经不在的温柔的人。而怪物当初没办法为那人做任何事,也没主动去做。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怪物就觉得自己不只是长相丑陋,甚至该说是内在空无一物的毫无价值的生物。 自从发烧之后心灵变得脆弱的怪物,战战兢兢地挨近美丽女王的身旁。 在她的王座旁,怪物缩起身子。女王大人没有生气。怪物更加紧张地靠近到她的脚边。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动怒。 到了夜里,女王大人走向她自己的寝室。怪物蹑手蹑脚地跟在女王大人后头。移动到那尊贵寝室的角落,怪物不出半点声音蜷起身子。 只要像这样躲藏在黑暗中,也不至于给女王大人带来麻烦吧。然而这时女王开口发出了慵懒的话语声。 「丑陋的你为何会待在那地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想待在女王大人身边。 「丑陋的你为何会想待在我身边?」 怪物回答道:因为我喜欢女王大人。 「你丑成这副德行,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吗?」 怪物顺从地反省:女王大人说的是。 「既然不明白自己的身分高低,你就没想过要更靠近一点?」 女王大人如此说道。而且说完后她便闭上了双眼,落入睡梦之中。 怪物战战兢兢地爬上女王大人的床铺。尊贵的她并没有睁开眼眸。怪物把手压在那红色长裙的裙襬一角,像只猫一般缩起身子。 怪物感觉到眼眶渗出了泪水。 女王大人是位温柔的王。 毫无疑问是这世界上最慈悲为怀的王。 丑陋的怪物发自内心祈求。 希望自己至少可以永远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如果真有非离别不可的那天到来。 希望那时自己可以乾脆死掉。 第5话 狮鹫与海人马 一望无际的花海。 当覆盖山头的树林来到尽头,不再有层层相叠的茂密枝叶投落阴影,地面便随之染上鲜艳缤纷的色彩。柔软的花瓣没有分毫空隙铺满眼前大地,放眼望去甚至见不到属于大地的土色。花毛茛与雏菊、罂粟以及其他超过数百种的花朵在春光中争相竞艳。桃红与鹅黄、鲜红与橙色、紫与青等无数缤纷色彩在风中摇曳的模样简直令人震慑。不过,这片如梦似幻的美景中却有个难以理解的怪异之处。 在花海中心处,有个古怪的隆起。 彷佛有只巨大的生物平躺在该处任凭花朵攀附。 在深山中的这片花海没有任何访客造访。周遭只有浓郁花香与重重寂静。但就在突然之间,鸟的振翅声粗暴地扰乱了这片宁静。 异样巨大的黑影投落于花海上。 啪达、啪达,血雨打湿了花瓣。 下一个瞬间,一只巨鸦──外观与乌鸦相同但尾巴比一般长上许多,体型庞大的幻兽──彷佛自空中跌落般朝花海降落。 削过大地令无数色彩飞舞,巨鸦两三次拍打翅膀停止了动作。 一名少女自巨鸦背上连忙跳下,那新娘般的纯白头纱随之摇摆。快速确定巨鸦身上没有受伤之后,她开口说道。 「麻烦你,库施那。」 这话一出,少女的黑影开始蠢动。那黑影从巨鸦的背上运下一名男性。 男人身上配备著武装。脸颊上有著醒目伤疤。一眼就能明白他从事以暴力谋生的职业。他的腹部与保护腹部的链甲一同被某种生物咬破。 黑影让男人的身躯倚著花海中隆起的部分躺下。每当他呼吸,血就从腹部伤口溢出。止血用的布条隙缝中甚至能看见一部分内脏暴露在外。 少女从自己的肩背皮包中取出宽绷带。也不怕自己的衣物沾染血污,熟练地重新包扎伤口。 「已经不远了。请振作点保持清醒。这孩子也很努力帮忙。」 男人的伤势很重,恐怕终究保不住性命。明知如此,少女还是如此倾诉。 开口想回答的同时,男人咳出一口鲜血。男人空洞的眼神转向把自己运送到此处的─恐怕接下来还要继续载他─的巨鸦。具有灵性的幻兽回以平稳的视线。彷佛厌恶那眼神般,男人撇过头。 直到这时,他第一次注意到自己背后倚著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 他睁圆了双眼,男人倏地抬起脸,再度仔细端详在背后支撑全身重量的物体,环顾四周的花海,震惊的他张大了嘴。 数秒后,男人那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颊颤动。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笑了起来。尽管每次笑声肯定都伴随著剧痛,但男人还是一面吐血一面狂笑。 像是觉得万分滑稽般,他无可抑制地笑著,笑到最后他咳著血的同时将手伸进怀中。虽然少女制止男人要他别乱动,但是他不予理会,用那颤抖的手取出了一封信封,递给少女。 「我认输啦,小姑娘。」 这就是男人的最后一句话。 吐出大量的血,男人再也无法动弹。 摇曳著头纱,少女在男人身旁双膝跪地,祈祷般闭上眼睛。 事情就发生在这片一望无际的美丽花海。 * * * 石造的天花板附近飘著一层水菸草的甜腻烟雾。再加上以大量辛香料调味的料理气味与烈酒芳香、沾黏锅底的油脂烧焦时的味道等等,这些气味混合形成浑然一体的独特气息,充斥在没有窗户的房间内。这地方使用著许多其他地方十分罕见的嗜好品。房间本身没有窗户,门看起来像是在墙上凿个洞充数般造型奇异。摆在房内的众多家具与一部分已经自然剥落的墙面的新旧程度也显得参差不齐。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这房间本身是许久以前埋在火山灰底下的废墟一部分。 巨大的──大到堪称一座山中都市──废墟现在仍然是学术研究的目标。但调查员大多被分配到图书馆与神殿遗迹等处。由于调查员无法顾及整座废墟,将没有历史价值的出土品送到山脚下的城镇变卖,藉此赚取金钱的非法盗卖团便在废墟的一角猖狂肆虐。至于珍奇的种种嗜好品,则是国家正式委托搬运工作的集团在此一时享乐时留下的金钱替代品。 由于废墟本身的奇妙特性,再加上各种出身的人们在此汇聚,形成了不可思议的空间。 在这可疑空间的角落处,菲莉独自一人坐在该处。 如果要问她正在做什么,打从不久前她就在这享用著三明治。 现在她正大口品尝的是将厚切培根双面煎得熟透之后与茄子一起夹在胚芽面包中的三明治。小心地用包装纸接著滴落的肉汁,菲莉神情认真地一口接一口使劲咀嚼著。 那模样与周遭显然格格不入。其他客人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里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但是大口咀嚼著三明治的她眼神未免太过凶狠,让他们说不出这句话。浮现在蜂蜜色眼眸中的目光甚至称得上杀气腾腾,老实说让人不禁有点害怕。 更重要的是,菲莉持有进入此处必备的「邀请函」。对自己人慷慨大方但是对外敌严苛无情,按照恶徒们这样的规矩,她属于应当受到尊重的客人。 置身这般谁也不敢置喙的气氛中,菲莉大方将三明治送进口中。 「……咕、唔。」 菲莉将三明治的最后一角塞进口中。当她终于结束用餐,周遭紧张的气氛也随之松弛。但是,菲莉立刻朝著房内那大型吧台──这也是额外搬到此处的用品之一──后方的男人举起了一只手。 「请再给我一份三明治。」 「你、你还要吃喔?不会吃太多了?」 「请别担心。毕竟今天不吃实在撑不下去。」 菲莉如此回答。蓄著大胡子的店员虽然有些傻眼,但还是开始做下一份餐点。 这回是将辛辣调味的豆子与洋葱、赤红腊肠一起夹在黑面包之间。和刚才同样不容易吃得优雅,但菲莉同样灵巧地一口接著一口啃著。 她头顶上的托罗说也想尝一口。菲莉就以指尖撕了一块附有豆子的面包。托罗紧张地吃下那块面包后,瘫软倒下。 身为烧瓶蝙蝠(homunculus)的他照理来说什么食物都能吃,但看来这味道似乎不合他的胃口。他的鼻子发出奇妙的噗呜声,时左时右地打滚著。菲莉的白发也随之摇曳。 现在她的头顶上没有戴著那新娘般的白头纱。 店员与其他客人心中的疑惑至此来到最高潮。 其实这地方接下来很快就要召开某个活动。 而且那可不适合给菲莉这般年轻的少女观看。也不知道她是否对接下来的活动心知肚明,她浑身散发著不准任何人多嘴的氛围,就这么不断啃著三明治。但满脸胡子的店员认为终究不能就这么放著不管,打算开口劝阻的时候── 铜锣声乍然大作。 菲莉倏地抬起脸,将剩余的三明治全部塞进口中。大口灌下一口水,她使劲站起身。明白她的目的就是这次活动,满脸胡子的店员将忠告吞回腹中。 同时,将有如灰狼般的头发绑成一束的青年现身于此。他发出快活的吆喝。 「来来来,各位期待已久的时间到了!有入场券的各位动作要快!」 青年如此宣言后就转过身。装扮美艳的另一名女店员走上前来。 客人们接二连三将金币递给她,同时出示名为入场卷的纸片后,从与入口不同的另一个出口鱼贯离开这房间。 菲莉也跟在众人身后。但女店员叫 住了她。 「先等一下。那可不是你这种小孩子该进去的地方。」 「……请您查验。」 菲莉不慌不忙从皮包中取出信封和金币。她表情平静地将两项物品摆在店员的眼前。接过信封确认内容后,店员愣了一瞬间。 「确、确实收到了……请进。不过对你来说也许刺激太强了喔。」 「我不在意。请别担心。」 女店员在困惑中目送那娇小的背影离去。菲莉走过出口,废墟内部的通道就有如迷宫般错综复杂。跟著前方客人的脚步,她快步走过这酝酿著压迫感的通道。 不久后,菲莉抵达了一个四处点著火光的宽敞明亮空间。 这是一座圆形的竞技场。头顶上则是无垠的夜空。 看来就在不知不觉间,她与其他客人已经到了室外。 阶梯状的座位上已经有许多客人就座。好座位大部分都已经有人占据。最适合欣赏表演的位置上,坐著一位脸戴面具并且让美女服侍左右的人,看起来地位甚高。 菲莉好不容易抢到了一个能环顾整座竞技场的位子,立刻坐下。 不久后,刚才那位青年出现在竞技场中央。他对著观众深深行礼。那充满自信且难以捉摸的举止,虽然没有特别穿上戏服但不可思议地有种小丑般的感觉。 「时候到了!想必各位都期待已久!」 不知何时,在青年背后,竞技场的边缘处摆著一具黑布笼罩的笼子。 笼中传出野兽低沉的嘶吼声。 「猎杀幻兽的时间到了!」 青年伸手抓住黑布,一口气将整块布抽下。 目睹在铁笼内愤怒挣扎的身影,菲莉眯起蜂蜜色的眼眸。 周遭欢声四起。一名男性走到竞技场中央处,举起凶恶的剑。 菲莉握紧了合花椒的木制手杖。 * * * 「幻兽书,第一卷四百二十页──『狮鹫』。『拥有鹰一般的羽翼与上半身,下半身则有如狮子的幻兽。具有发现并守护黄金的习性。传闻中敌视马匹,会特别猎食马』。然而狮鹫不属于第一种危险幻兽,也不归类于第二种。」 紧盯著笼中的幻兽,菲莉呢喃道。 铁笼的一部分被打开。挂著脚镣的狮鹫走出铁笼。也许是被喂了药,他的步伐显得有些摇摆不定。 浑身武装的男人走到狮鹫面前。肌肉壮硕的男人像是炫耀般高举起那柄造型单纯而粗暴的剑。彷佛自以为是挑战驱除幻兽的勇者。 大概是为了炒热观众气氛,青年扯开嗓门喊道。 「各位看官,今晚的挑战者能否顺利打倒幻兽成为勇者?」 「完全搞错『勇者』的定义了啊。虽然旧日之龙觉醒的那次没有赶上,但『勇者』指的其实是人类整体因为外敌侵略而遭遇重大危机时,彷佛事先有所准备般,提前诞生拥有特异力量的个体……绝对没办法『成为』勇者。况且,如果谁都能简单成为勇者,我的辛劳也会减少许多吧。」 菲莉如此呢喃说著,紧盯著场上情况。 男人靠近狮鹫后,高高举起了剑。 狮鹫发出高亢的威吓。振翅试图飞离竞技场。但是扣著狮鹫的脚镣残忍地拦阻了他。在锁链的拉扯下他沉沉坠落地面。 好几次拍打翅膀,狮鹫悲伤啼叫。 彷佛处决人一般,男人一面挥动著剑一面靠近。大概是要炒热场上气氛,男人的动作看起来还没有要取狮鹫的性命,先是朝著狮鹫的翅膀砍去。 鲜血喷溅。幻兽的惨叫声回荡在竞技场中。 ──但事实并非如此。 ────锵! 男人使劲劈落的剑身被一道黑影挡住。男人愣了半晌,使劲拉扯剑柄,但是缠绕著剑身的黑影一动也不动。 紧接著,黑影倏地膨胀起来。置身竞技场的所有人发现眼前似乎有一块巨大的黑色披风晃过,四周霎那间被黑影覆盖。 在黑影消逝后,在持剑男人身旁,彷佛戏法般出现了一名白衣少女的身影。 观众们发出惊呼声。 请库施那一瞬间带她到竞技场中央后,菲莉睁开双眼。 露出眼皮底下那双蜂蜜色的双眸。 观众们不禁屏息。就在众人面前,菲莉伸手在皮包中东翻西找。一段无法言喻的空白。也不理会纳闷在观众之间扩散,菲莉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请托罗先振翅飞起,她熟练地将那物体戴在头上。 幻兽调查员的身分象徵,新娘般的纯白头纱。 紧接著,她自胸前领口掏出了银制的膏药盒。 「我是幻兽调查员,名为菲莉?埃赫纳。前来调查虐待幻兽与杀害未遂的行为,所有人请待在原地不准动!」 银铃般的语音凛然响彻场中。下一个瞬间,惨叫声响起。 观众们连忙拔腿就想逃。但是他们就连站都站不起身。 就像狮鹫的脚镣般,不知何时众人的脚全被黑影紧紧抓住。唯独看似地位特别高的男人没放弃挣扎。 他连忙脱下靴子,连滚带爬地想逃。但是黑影立刻扣住他的脚踝,让他难堪地跌倒。 在这片骚动中,只有一个人仍然能自由活动。 霎那间,刀刃交锋般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就要斩断菲莉颈子的刀刃被库施那的黑影挡下。 对手正是刚才在场上主导表演进行,头发有如灰狼般的青年。他在黑影完全捕捉自己前就已经抽脚逃走,同时踩著场上那位持剑壮汉无法动弹的背脊高高跳起。 「────啧!」 在遭受追击之前,青年松手拋弃了已被黑影缠住的剑。脚踢向剑柄,向后方空翻俐落拉开距离,有如猫一般灵巧地落在尚未被黑色覆盖的地面上。 大概是因为目睹那情景,菲莉身旁的黑影凝聚形成身材修长的绅士姿态。 「哦?情急之中反应居然还如此灵敏。区区人类也满有一手。」 摇摆著黑色兔耳,库施那赞叹般嗤笑。像是不在乎在场所有人为他的模样而惊吓,现在的他没有伪装为人。 兔头人身的生物突然现身,竞技场内又是一阵惊呼声。青年啐了一口说道。 「呸!这相貌看起来不像人类啊。调查员居然带著幻兽喔。话说这种类我还真没见过!」 「哼哼,我可是我的鲜花的护花骑士兼绅士。毕竟是无可比拟的存在。别以为随处都有机会见到同类。话说我这样的『王』要是随处可见,那可不是闹著玩的。」 嘲弄般如此回应,库施那轻哼一声。 青年重新面对菲莉,从腰间抽出了短剑。他不愉快地叫道。 「为什么混帐幻兽调查员会混进这里啊!莉洁!叫你检查是都在打混吗!」 「不、不是我的错啊!这女孩确实带著入场券……而且还是只有雷瓦特先生能发配的那种!」 「老爸的?」 负责检查入场卷的女性刚才正在观众席间兜售美酒,现在就这么被固定在走道中。听她这么说,青年皱起眉头。随后他倒抽一口气,转头看向菲莉。 正眼迎向对方的视线,她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哀伤的表情。 「您就是雷瓦特先生的儿子……莱欧斯先生吧?您父亲曾提过您。我的邀请函和入场券都是因为听闻此处的谣言,为了确认是否真有这回事,与他长期同行后由他亲手交给我。」 「少胡说八道。我爸怎么可能把东西交给幻兽调查员。别扯谎!我爸怎么了!」 「请保持冷静听我说──您的父亲已经过世了。」 这瞬间,名为莱欧斯的青年没 有一丝迟疑,飞快投出短剑。那就有如标枪般笔直飞向菲莉的咽喉。但是在刀刃刺进柔软的肌肤前,刀刃被黑影应声折断。半截锐利刀身在空中回旋的同时飞向狮鹫。 黑影一样若无其事般接下那刀刃,无声吞噬。 悠悠摇晃著兔耳,库施那以低沉到彷佛来自地底的嗓音说道。 「你还不明白不夺走你的自由是出自我的慈悲?尽管身手再好也不过就是人类。该不会区区毒虫真以为自己能胜过黑暗?」 在开口说话的同时操纵黑影,霎那间就缠住了莱欧斯。 莱欧斯震惊地睁圆双眼。恐怕他也无法预料库施那在束缚了所有观众之后还有如此余力吧。 库施那轻易地举起他的身躯。骨头倾轧的声响传来。 莱欧斯因痛苦而低声呻吟。菲莉连忙制止道: 「库施那!库施那!不可以这么粗暴!」 「别强人所难啊,我的鲜花。对我而言,无论是谁,只要想伤害我的你,无一例外都是毒虫啊……怎、怎么了啦,这眼神……我知道了、我懂了。我退让就是了。唉,我就是敌不过我的你啊。」 在菲莉那蜂蜜色眼眸的注视下,库施那轻叹一声弹响指尖。束缚莱欧斯全身的黑影稍微放缓力道。站在他面前,菲莉平静地说道。 「您的父亲已经过世了。但凶手并不是我。」 「……无法相信你啊。要不然呢?从尸体身上翻出来的?我爸和我一样痛恨著幻兽。怎么可能会协助与幻兽站在一起的调查员?」 「……憎恨著幻兽。您和雷瓦特先生都一样……所以才会做这种事?」 菲莉哀伤的眼神转向失去自由的狮鹫。他依然不断发出害怕的啼叫声。紧握住合花椒木的手杖,她对莱欧斯问道: 「难道是这孩子对你做了什么吗?」 「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幻兽对我们做了些什么。 眼神阴郁的莱欧斯如此说道。菲莉挺直了背脊。 「──请您告诉我。」 这般率直的反应恐怕也超乎了莱欧斯的预料吧。莱欧斯先是愣了半晌。随后他再度于眼底点燃憎恨,开口说话。 在试图挣脱黑影的观众环绕中,莱欧斯开始回顾自己的记忆。 * * * 「那天深夜。我和老爸、老妈跟妹妹一起走在一条小湖泊与海岸间的道路。那天我们去参加邻镇亲戚的婚礼。直到今天我也不曾忘记。我妈和妹妹少见地用心打扮,看起来非常漂亮……就在那时,那家伙现身了。」 那是一匹骇人的怪物。 身体像是一匹体格壮硕的马,腿上长著看似鱼鳍般的宽大薄膜,彷佛鲸鱼般张大的口中像是酿造锅般喷出蒸气似的白烟。只有一颗的眼珠像火一样红,其中最诡异的是,马背上还长著男人的上半身。 男人的手臂长到几乎能触地。头部像颗巨大的球,好像马上就要从肩头上滚下来般不停左右转动。 而且怪物没有皮肤。 暴露在外的赤黑肌肉上,淌著乌黑焦油般黏稠的血。 莱欧斯的父亲雷瓦特,是位曾经受邀前往贵族的森林狩猎的著名猎人。至今猎杀过无数野兽的他,曾说过他在那瞬间已经明白自己的命运。 逃也没用。一家人马上就要成为怪物的晚餐。 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尽可能抵抗,让家人们有机会能幸存。一家人渐渐放缓步调,在父亲的一声令下转身狂奔。 有如暴风雨时大海的咆啸声从背后追来。 莱欧斯感觉到彷佛浑身毛发倒竖般的恐惧。飞快蹦跳的心脏与因为死亡预感而颤抖的身体,透过本能告诉他。怪物已在不远处,那手臂马上就要伸向你。就在这时,妹妹不小心滑倒而跌入湖中。莱欧斯以为一切都完了。但是当溅起的水花泼向怪物四条腿的瞬间,怪物向后退开。 父亲连忙抱起妹妹,同时察觉了。怪物讨厌淡水。于是他们便朝著湖心走去。然而湖泊太小,深度与范围都不足以躲过怪物的追杀。 他们踩过浅滩不停奔跑。一家人朝著小溪前进。那里有著流动的淡水,如果能想办法跨越小溪,也许就能摆脱怪物。 他们将一切赌在那猜测上。 耗尽一切力气奔跑────突然间,某种预感涌现心头,莱欧斯转头看向身旁。 那个瞬间,对他来说时间如同冻结般停滞住。 妹妹的头发──那头他时常帮忙梳理的乌黑秀发──被怪物一把抓住。 难以想像的力气把她整个人往后方拉。霎那间,紧抱住女儿的母亲也跟著从眼前消失。背后传来凄厉的惨叫。 好痛好痛救命啊救救我。 紧接而来的是骨与肉被撕扯咬碎的声音。 父亲一瞬间要往后方冲,但他摇了摇头,抓住了想要回头的莱欧斯,表情肃杀的他慎重地度过小溪。这时莱欧斯转身一看,怪物已经不在身后了。 在该处只剩下两条似曾相识的手臂与腿。 那晚过后,莱欧斯原本黑色的头发变成了鼠灰色。 「幻兽书,第三卷第八页──『海人马』,『第一种危险幻兽』。『拥有马一般的身躯和类似人类上半身的幻兽。身体没有皮肤,除了形状之外的任何特徵都与马或人迥异。会使农作物枯萎,猎食人类。但因为属于海妖,无法度过淡水』。居然会遭遇海人马……我很遗憾。」 「遗憾?你觉得一句遗憾就能了事吗?在那之后,老爸再也不猎捕一般的野兽,一头栽进了猎杀幻兽的行业。我当然也举双手赞成……在这世界上,因为幻兽调查官来不及处理而发生的兽害实在太多了。总是有这行业的需求。不过啊,时常有些杀了也换不到钱的幻兽踩进陷阱,于是我们就搞出了这地方。老爸去狩猎的时候,我负责管理。我们就这么分工合作。」 「残杀幻兽当成表演的这个地方?」 「就是这样。在你眼中八成是恶质的游戏吧。实际上我也这么认为。但是啊,聚集在这里的人们有许多都是兽害的被害者。怀抱著无论如何都无法拭去的仇恨和痛苦,为了减轻那苦痛而来此处。自愿上台杀死幻兽的人也一样。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也不会让你碍事。」 「我过去曾经无数次遇过遭遇兽害的人们。我明白各位的愤怒、悲伤与憎恨。希望您能理解,我绝对没有轻视各位心中的痛苦。请您明白这一点之后,我再度郑重向您询问。」 菲莉深吸一口气。她举起了合花椒木的手杖,将那圆润的杖头指向狮鹫。引导青年的视线转向那头害怕得挣扎的幻兽,她问道: 「难道是『这孩子』对『您』做了什么吗?」 「………………啥?」 「您的愤怒、憎恨与痛苦,让无辜的这孩子背负难道真的对吗?」 菲莉的话语中透著纯粹的疑问与耿直的愤怒。在那蜂蜜色双眸的凝视下,莱欧斯一瞬间屏息。但他立刻摇头接著回答。 「确实吃人的不是这家伙,狮鹫本身也不是危险幻兽。但是你这种想法太天真了。我陪伴我老爸去工作时,也曾经见过因为入侵狮鹫守护黄金的范围而全部被残杀的人们。幻兽根本不值得保护。」 「照理来说有狮鹫守护黄金的地区,会被指定为周遭居民也不准进入的区域,并且设下数重的警告标示才对吧?那些人们为何入侵了?」 「…………为了猎捕一头逃跑的鹿,不小心误入禁区。那情景真是凄惨。」 「虽然遗憾,但既然踏入了不准入侵的范围,人身安全就无法受到保障。」 「代价未免也太沉重了!你是站在幻兽那边的吗!」 「视 情况而定。为了让幻兽与人类共存,需要明确的界线。我同时站在双方的身旁。不会特别倾向某一方。」 菲莉坚定的双眸映著莱欧斯的身影。沉重的语气轻声说道。 「因为我是幻兽调查员。」 新娘般的头纱微微摇曳。面对菲莉的决意,莱欧斯只是嗤之以鼻。 「什么幻兽调查员……就是因为你们的动作太慢,这种生意才得以成立。少在那边自以为是啊。」 「……没错,这我明白。所以我正在撰写幻兽书。为了让谁也不需要再哭泣。彻底查明他们的栖息范围与习性,让人与幻兽都能更加了解彼此,不再互相伤害而共存下去。」 「少作白日梦了。要我们去理解可恨的家伙们?」 「不先试图理解,就要直接断定一切都可憎吗?」 菲莉的语气中渗出一丝愤慨。但是莱欧斯眼中燃烧的憎恨没有因此熄灭。他啐了一口后说: 「人与幻兽不可能共存。那些家伙们太危险了。你就等著瞧吧,总有一天人类会消灭它们。」 「您说的也许没错。也许人类会不断开垦自然,渐渐让幻兽成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但是在结果浮现之前,无论如何都必须彼此共存。况且就算幻兽再怎么危险,这样的表演究竟有什么意义?」 「…………意义?」 「现在无论再怎么猎杀幻兽,理论上不可能彻底杀光他们。而这地方就如您所说的,只不过是发泄心中愤慨的场所。杀害无辜的幻兽能治愈心中的伤痛?那就像是将对个人的怨恨扩大到对人类这种族。无论有什么理由────这不过就是种娱乐罢了。」 菲莉以怀著坚决信念──强烈程度不下莱欧斯的憎恨──的语气继续说道。 「────所以,我要阻止各位。」 「少废话了,快动手啊!艾德!做就对了!」 霎那间,莱欧斯打破沉默扯开嗓门吼道。他的视线正指向狮鹫的铁笼。 菲莉连忙转身。只见一名少年手拿著钥匙浑身颤抖。 「可、可是、我……」 「动作快!」 少年咬紧嘴唇,靠近狮鹫后飞快地解开了脚镣。尽管狮鹫没对他显露敌意,少年还是发出惊慌的惨叫,连滚带爬逃向场外。 狮鹫伸展羽翼使劲拍打翅膀。两三次微微飞起后,这才明白自己已经重获自由。发出高亢的鸣叫声,狮鹫振翅卷起强烈的阵风,自场上飞起。他的眼中浮现了明确的杀意。 被黑影固定在半空中的莱欧斯大笑道。 「好了,那些好听话我已经听腻了!既然这样你就挺身阻止看看啊,幻兽调查员大人!你有强大的幻兽能依靠,能躲在安全的地方才说得出那种话!自以为高高在上,开口闭口就是冠冕堂皇的理由,那肯定很舒服吧!」 「唉。毒虫就是这副德性。」 短暂叹息,库施那就要弹响指尖。但是菲莉立刻就举起手制止了他。凝视著前方,她简短说道。 「库施那。」 「我的鲜花,没必要理会。区区戏言罢了。无论他要永远被愤怒操控,还是只怀抱著憎恨而活,都与我们无关吧?和你究竟有什么关联?」 「库施那。」 「…………好吧。毕竟属于我的你都这么拜托了。我就是说不过你。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库施那摇了摇头,放下手。 狮鹫先是飞上天空,随后一口气俯冲。目标正是被固定在半空中的莱欧斯。但在狮鹫抵达前,夺走他四肢自由的黑影融化了。 莱欧斯重获自由。但他却没有打算逃走。 面露无畏的笑容,莱欧斯从皮靴抽出新的短剑。 「来吧!我会凭自己的力量抵抗!」 「不可以!」 伴随著尖锐的喝止声,菲莉先飞快摘下头纱搁在地面确保托罗的安全,随后便飞身扑向莱欧斯的腰部。她与莱欧斯一起滚倒在地面上。 躲过狮鹫的利爪后,菲莉比莱欧斯更早站起身,拔腿飞奔。 莱欧斯原本认为,她会就这么逃离竞技场。 面对眼前的狮鹫,菲莉伸展双臂从正面抱住了狮鹫的颈子。 「────啥?」 「别担心……很可怕对吧……平静下来,乖孩子,乖孩子。」 温柔地低语。菲莉搔痒般轻抚著狮鹫的侧颈。 狮鹫剧烈甩动头部。他使劲拍打翅膀,带著菲莉一同飞上半空中。每当狮鹫挣扎,那尖锐的嘴喙就刮过她的侧腹。但任凭白衣逐渐渗出腥红,菲莉也没有放开手臂。 紧接著她俐落地从狮鹫颈子移动到双翼之间,攀附在狮鹫的背上。菲莉维持著那似乎马上就要摔落的危险姿势,对他细语倾诉的同时不停抚摸著他的头。 「冷静下来,别担心。这里已经没有人会伤害你了。不需要这样挣扎。对,已经没有敌人了……放心下来,乖孩子。」 「那……那家伙,到底在干嘛?」 「那就是我的鲜花。我永远的花朵……毒虫大概不会明白吧。」 库施那站在愣在原地的莱欧斯身旁。那双凝视著菲莉的兔眼,流露著担忧与无法介入的焦躁。 紧接著,库施那的视线转向莱欧斯。彷佛传颂故事般低声呢喃。 「远在我不在的时候,她已经独自一人与数百幻兽有过交流。就她独自一人。就凭著那具少女的身躯。在遇见我之前,听说她也有好几次被幻兽杀死。残酷而凄惨地死去……但无论是因为幻兽或人类而死,她一次也不曾憎恨任何一方。也不曾绝望或失望。」 「你在说什么……那女孩明明还活著啊?」 「……的确如此。那远远超越了你想像的范畴。但是毒虫啊,看她那模样你应该也明白吧?她追求著人类与幻兽的共存……为此而搜集必须的知识,那绝非随口说说或一时兴起。她真心相信著,那些知识最终能减少像你这样遭遇危险幻兽的不幸被害者。」 「……………哈!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也是事实。但是,她就是为此一次又一次赌上自己的性命。你的父亲也是因为这样最后才认同了她。」 莱欧斯眉心微蹙。在这同时,狮鹫渐渐恢复平静。 理解了菲莉的言语,他没伤害任何人就回到地面。 好几次轻抚了狮鹫的背之后,菲莉站到狮鹫身旁。她转身看向莱欧斯。一身白衣沾满了羽毛,侧腹部布料严重破损,甚至渗著绝对不算少的鲜血,一副饱受折腾的凄惨模样。尽管如此她还是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 「终于平静下来了……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原本就是温柔的好孩子。」 莱欧斯脸上参杂著震惊与傻眼。最后他自言自语般低声问道。 「……老爸,是怎么死的?」 「您的父亲遭遇了海人马。刀枪或猎枪对海人马都不起作用。但他却没有逃走,因此受了重伤。」 「为什么,他把邀请函给了你……只要你没来,我们……」 「这个嘛……」 菲莉环顾四周。观众们依然被黑影固定在原地。 菲莉原本就打算把他们与莱欧斯一起交给幻兽调查官。让这群人付出应当的代价,这一点她不会退让。但是烦恼短暂数秒后,她歪过头对他问道: 「您要一起来吗?」 被头纱缠身而挣扎的托罗目睹菲莉的伤口而气炸了。菲莉好不容易安抚了气愤难平的他,请他向附近的幻兽调查官通报。 维持著观众们的束缚,她带著莱欧斯与狮鹫离开了废墟。 走到外头,现在正好是太阳已经升起的时间。刺眼 的阳光自蓝天洒落。 是最适合飞行的天气。 * * * 「呜……呜哇啊啊啊!」 狮鹫飞舞于蓝天。在狮鹫的背上,莱欧斯像个大男孩般手忙脚乱。野兽的气味与体温、肌肉的鼓动、更重要的是自己飞在空中的现况让他无所适从。 在菲莉指示要他乘上狮鹫的当下,他确实拒绝了。但是黑影不由分说将他固定在狮鹫身上。菲莉神气地坐在他前方狮鹫的颈子根部。托罗为了不被风吹走而躲在盖好的皮包中,只从洞中探出头。 伤口想必还在疼痛,但菲莉摇曳著头纱转过头来开朗地问。 「感觉怎么样~?飞在天上感觉很舒服吧?」 「哪、哪里有什么好舒服的啊!会摔下去!要掉下去了!」 「请放心!相信这孩子,请您紧紧抓稳喔!」 菲莉轻拍狮鹫的侧颈。他伸展翅膀急速下降。 在飞上天空的同时,黑影便不再束缚莱欧斯。换言之,已经没有任何事物支撑他的身体。他只能紧抱住狮鹫的躯干,放声惨叫。 狮鹫加速,两人飞过森林上空。过了好一段时间,莱欧斯终于理解到自己应该不会被甩出去,因此镇定了许多。风拂动他深灰色的发丝,他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愣了好半晌后不禁喃喃说道。 「……真难以想像。」 据说目前有一部分炼金术师,正暗中研发能飞行于天空的机械。但是,对人类而言─至少对一般民众而言──还无法取得飞翔天空的方法。 照常理而言,人一生都没有机会能目睹鸟眼中的景物。 俯瞰下方无垠的世界,让莱欧斯深感震慑。但是他使劲摇了摇头,让憎恨再度凝固自己的表情。注意著他的表情变化,菲莉继续说道。 「雷瓦特先生在逃离海人马时,也曾经搭乘在巨鸦背上。在那时恰巧过去与我有些缘分、温柔又聪明的孩子们就在附近,就拜托他们帮忙搬运。」 「……你用幻兽运送我爸啊。」 「因为那伤势在地面上移动一定赶不上。」 「但结果还是没救到人吧。」 「是的……最终力有未逮,我很遗憾。」 菲莉诚挚地回答。沉默短暂笼罩。 不久后像是无法忍受这阵尴尬,莱欧斯开口说道。 「然后呢?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雷瓦特先生的遗体暂时寄放在幻兽调查官的地方分部……之后我会带您过去。」 「哈,然后我就直接去吃牢饭了吧?」 「我会带著过去您曾遭遇兽害的报告书与您同行。虽然刑期得看至今杀害的幻兽数量,但应该能期望一定程度的减轻刑期吧。度过与那罪状相符的岁月后,就能重获自由……不过,我们现在正要前往的,是您父亲逝世的现场。」 菲莉语气平淡地回答。莱欧斯陷入沉默。他们就这么飞过天空。 风拂动两人的发丝。太阳光灼烧著网膜。森林彷佛波浪般在下方往身后流动。 一段时间后,菲莉拉高声量。 「能看到了!就在那里!」 「这是……!」 莱欧斯不由得惊叹。 一望无际的花海就在眼前。 当覆盖山头的树林来到尽头,缤纷色彩便随之溢出地表。数百种柔软的花朵争相竞艳,展现那压倒性的美。那豪华灿烂的景观彷佛足以吞噬人的意志般,令人忘却自我。但在这片美景中有一处显得莫名其妙。 花海中心有一块奇异的隆起处。 「那是什么?」 「…………靠近就知道了。」 菲莉没有直接回答。狮鹫那双强健的羽翼使劲一振,拍打空气而迅速减速。一阵强风在花海上短暂压出圆形的凹陷,一行人就这么轻盈降落在花海之中。 寂静与浓郁的花香环绕著菲莉与莱欧斯。莱欧斯神情呆滞地环顾四周。最后他的视线停驻于花海中央不自然隆起的小丘。 长满小丘的花朵上还沾著乾涸的血渍。 一股预感涌现心头,莱欧斯迈开步伐奔跑。在花海中溅起飞沫般的七彩花瓣,他抵达了陡坡旁。近距离凝视著那抹血迹,莱欧斯伸出颤抖的手。 「……老爸。」 恐怕当时重伤的雷瓦特就是倚著这个小丘吧。 而后,他亲手将邀请函交给幻兽调查员。 究竟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理由在死前改变了他的想法? 莱欧斯转身向后。狮鹫与菲莉站在花海中。是因为当时巨鸦搬运身受重伤的他?又或者是因为立场迥异的菲莉赌上性命救了他?两者也许都是理由的一部分,但莱欧斯不认为这会是关键。 再度转向前方,莱欧斯第一次目睹了父亲当时背靠的物体全貌。 「────?」 瞪大双眼的他失去了言语。再度定睛一看,莱欧斯连忙环顾花海的全貌。他不由得愣愣地张大了嘴。 数秒后,莱欧斯的脸颊微微抽搐。 「呼……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莱欧斯放声大笑。彷佛实在难以忍受笑意般不断笑著,笑到最后莱欧斯猛烈咳嗽。 在他身旁,美得慑人的花海随风摇曳。 笑得太过剧烈而不由得眼角浮现泪水。他拭去泪水呢喃说道。 「啊,是这样啊……老爸,你也见到了这玩意吧。」 某种意义上,眼前之物象徵了幻兽究竟身为何种存在。 花海的中央,有一块彷佛巨大野兽横躺般的突兀小丘。 在那小丘下有一具龙的尸骸。 拥有长满尖牙的上下颚的巨龙。怎么看都不像是脾气温驯的个体。但是在他长眠之后,以他的身躯为营养养育了这片花海。 以龙的尸骸为温床,超过数百种的群花恣意绽放。 那情景确实美得叫人震慑。 莱欧斯笑中带泪。他没多说什么。心中的看法也没有因此改变。幻兽是与人类无法共存的危险生物,这样的信念也没有任何动摇。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情景确实有著某些力量足以撼动冰封的心灵。 也许雷瓦特就是想让莱欧斯──让总是只专注于憎恨而活到今日的儿子──也见到这情景吧。 也许他知道,菲莉一定会带领莱欧斯来到此处吧。放弃了只怀抱憎恨与杀意而活的决意,他将信封交给菲莉。 站在随风飞舞的花瓣中,莱欧斯体悟到那单纯至极的事实。 人与幻兽都活著。无论何者都无法免于一死,最终都将化作尸骸。 而后尸骸腐朽, 花朵将绽放于尸骸之上。 人与幻兽皆然。 丑陋怪物与美丽女王的故事 6 在那之后,丑陋的怪物无时无刻都不离开女王身旁。 不管是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他都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从来就不多看怪物一眼。但是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也从未斥责怪物。随著这样的日子过去,怪物感觉到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孤独似乎一点一点痊愈了。 怪物已经不再是孤独一人。 无论何时,女王大人总是在他身边。 最后怪物开始对女王大人聊起至今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话。 心生恐惧的经验。觉得寂寞的时候。感到悲伤的往事。 那些都是其他怪物命令丑陋的怪物不可以去想的事情。 女王大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她也没有责备怪物那刺耳难听的说话声。女王大人非常讨厌吵闹。但是女王大人却像是听著城外吹著的风,任凭怪物的话语飘过耳畔。 女王大人从没有对怪物有任何要求。更没有命令他要成为█ █,也不用█ █世界。待在她的身旁,怪物可以只当一只丑陋的怪物。 女王大人就这么与他一起生活著。 就这么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女王大人总是怨叹著怪物怎么会如此丑陋,却从没有赶他出城。直到这时,怪物也终于明白了。 怪物最喜欢女王大人了。 而且女王大人好像也不怎么讨厌自己。当怪物来到身旁,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也不动怒,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怪物想要拜托女王大人准许他用某个字眼称呼她。 在那之后,丑陋的怪物无时无刻都不离开女王身旁。 不管是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他都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从来就不多看怪物一眼。但是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也从未斥责怪物。随著这样的日子过去,怪物感觉到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孤独似乎一点一点痊愈了。 怪物已经不再是孤独一人。 无论何时,女王大人总是在他身边。 最后怪物开始对女王大人聊起至今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话。 心生恐惧的经验。觉得寂寞的时候。感到悲伤的往事。 那些都是其他怪物命令丑陋的怪物不可以去想的事情。 女王大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她也没有责备怪物那刺耳难听的说话声。女王大人非常讨厌吵闹。但是女王大人却像是听著城外吹著的风,任凭怪物的话语飘过耳畔。 女王大人从没有对怪物有任何要求。更没有命令他要成为█ █,也不用█ █世界。待在她的身旁,怪物可以只当一只丑陋的怪物。 女王大人就这么与他一起生活著。 就这么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女王大人总是怨叹著怪物怎么会如此丑陋,却从没有赶他出城。直到这时,怪物也终于明白了。 怪物最喜欢女王大人了。 而且女王大人好像也不怎么讨厌自己。当怪物来到身旁,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也不动怒,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怪物想要拜托女王大人准许他用某个字眼称呼她。 在那之后,丑陋的怪物无时无刻都不离开女王身旁。 不管是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他都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从来就不多看怪物一眼。但是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也从未斥责怪物。随著这样的日子过去,怪物感觉到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孤独似乎一点一点痊愈了。 怪物已经不再是孤独一人。 无论何时,女王大人总是在他身边。 最后怪物开始对女王大人聊起至今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话。 心生恐惧的经验。觉得寂寞的时候。感到悲伤的往事。 那些都是其他怪物命令丑陋的怪物不可以去想的事情。 女王大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她也没有责备怪物那刺耳难听的说话声。女王大人非常讨厌吵闹。但是女王大人却像是听著城外吹著的风,任凭怪物的话语飘过耳畔。 女王大人从没有对怪物有任何要求。更没有命令他要成为█ █,也不用█ █世界。待在她的身旁,怪物可以只当一只丑陋的怪物。 女王大人就这么与他一起生活著。 就这么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女王大人总是怨叹著怪物怎么会如此丑陋,却从没有赶他出城。直到这时,怪物也终于明白了。 怪物最喜欢女王大人了。 而且女王大人好像也不怎么讨厌自己。当怪物来到身旁,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也不动怒,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怪物想要拜托女王大人准许他用某个字眼称呼她。 在那之后,丑陋的怪物无时无刻都不离开女王身旁。 不管是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他都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从来就不多看怪物一眼。但是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也从未斥责怪物。随著这样的日子过去,怪物感觉到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孤独似乎一点一点痊愈了。 怪物已经不再是孤独一人。 无论何时,女王大人总是在他身边。 最后怪物开始对女王大人聊起至今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话。 心生恐惧的经验。觉得寂寞的时候。感到悲伤的往事。 那些都是其他怪物命令丑陋的怪物不可以去想的事情。 女王大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她也没有责备怪物那刺耳难听的说话声。女王大人非常讨厌吵闹。但是女王大人却像是听著城外吹著的风,任凭怪物的话语飘过耳畔。 女王大人从没有对怪物有任何要求。更没有命令他要成为█ █,也不用█ █世界。待在她的身旁,怪物可以只当一只丑陋的怪物。 女王大人就这么与他一起生活著。 就这么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女王大人总是怨叹著怪物怎么会如此丑陋,却从没有赶他出城。直到这时,怪物也终于明白了。 怪物最喜欢女王大人了。 而且女王大人好像也不怎么讨厌自己。当怪物来到身旁,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也不动怒,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怪物想要拜托女王大人准许他用某个字眼称呼她。 在那之后,丑陋的怪物无时无刻都不离开女王身旁。 不管是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他都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从来就不多看怪物一眼。但是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也从未斥责怪物。随著这样的日子过去,怪物感觉到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孤独似乎一点一点痊愈了。 怪物已经不再是孤独一人。 无论何时,女王大人总是在他身边。 最后怪物开始对女王大人聊起至今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话。 心生恐惧的经验。觉得寂寞的时候。感到悲伤的往事。 那些都是其他怪物命令丑陋的怪物不可以去想的事情。 女王大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她也没有责备怪物那刺耳难听的说话声。女王大人非常讨厌吵闹。但是女王大人却像是听著城外吹著的风,任凭怪物的话语飘过耳畔。 女王大人从没有对怪物有任何要求。更没有命令他要成为█ █,也不用█ █世界。待在她的身旁,怪物可以只当一只丑陋的怪物。 女王大人就这么与他一起生活著。 就这么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女王大人总是怨叹著怪物怎么会如此丑陋,却从没有赶他出城。直到这时,怪物也终于明白了。 怪物最喜欢女王大人了。 而且女王大人好像也不怎么讨厌自己。当怪物来到身旁,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也不动怒,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怪物想要拜托女王大人准许他用某个字眼称呼她。 在那之后,丑陋的怪物无时无刻都不离开女王身旁。 不管是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他都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从来就不多看怪物一眼。但是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也从未斥责怪物。随著这样的日子过去,怪物感觉到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孤独似乎一点一点痊愈了。 怪物已经不再是孤独一人。 无论何时,女王大人总是在他身边。 最后怪物开始对女王大人聊起至今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话。 心生恐惧的经验。觉得寂寞的时候。感到悲伤的往事。 那些都是其他怪物命令丑陋的怪物不可以去想的事情。 女王大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她也没有责备怪物那刺耳难听的说话声。女王大人非常讨厌吵闹。但是女王大人却像是听著城外吹著的风,任凭怪物的话语飘过耳畔。 女王大人从没有对怪物有任何要求。更没有命令他要成为█ █,也不用█ █世界。待在她的身旁,怪物可以只当一只丑陋的怪物。 女王大人就这么与他一起生活著。 就这么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女王大人总是怨叹著怪物怎么会如此丑陋,却从没有赶他出城。直到这时,怪物也终于明白了。 怪物最喜欢女王大人了。 而且女王大人好像也不怎么讨厌自己。当怪物来到身旁,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也不动怒,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怪物想要拜托女王大人准许他用某个字眼称呼她。 在那之后,丑陋的怪物无时无刻都不离开女王身旁。 不管是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他都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从来就不多看怪物一眼。但是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也从未斥责怪物。随著这样的日子过去,怪物感觉到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孤独似乎一点一点痊愈了。 怪物已经不再是孤独一人。 无论何时,女王大人总是在他身边。 最后怪物开始对女王大人聊起至今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话。 心生恐惧的经验。觉得寂寞的时候。感到悲伤的往事。 那些都是其他怪物命令丑陋的怪物不可以去想的事情。 女王大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她也没有责备怪物那刺耳难听的说话声。女王大人非常讨厌吵闹。但是女王大人却像是听著城外吹著的风,任凭怪物的话语飘过耳畔。 女王大人从没有对怪物有任何要求。更没有命令他要成为█ █,也不用█ █世界。待在她的身旁,怪物可以只当一只丑陋的怪物。 女王大人就这么与他一起生活著。 就这么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女王大人总是怨叹著怪物怎么会如此丑陋,却从没有赶他出城。直到这时,怪物也终于明白了。 怪物最喜欢女王大人了。 而且女王大人好像也不怎么讨厌自己。当怪物来到身旁,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也不动怒,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怪物想要拜托女王大人准许他用某个字眼称呼她。 在那之后,丑陋的怪物无时无刻都不离开女王身旁。 不管是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他都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从来就不多看怪物一眼。但是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也从未斥责怪物。随著这样的日子过去,怪物感觉到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孤独似乎一点一点痊愈了。 怪物已经不再是孤独一人。 无论何时,女王大人总是在他身边。 最后怪物开始对女王大人聊起至今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话。 心生恐惧的经验。觉得寂寞的时候。感到悲伤的往事。 那些都是其他怪物命令丑陋的怪物不可以去想的事情。 女王大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她也没有责备怪物那刺耳难听的说话声。女王大人非常讨厌吵闹。但是女王大人却像是听著城外吹著的风,任凭怪物的话语飘过耳畔。 女王大人从没有对怪物有任何要求。更没有命令他要成为█ █,也不用█ █世界。待在她的身旁,怪物可以只当一只丑陋的怪物。 女王大人就这么与他一起生活著。 就这么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女王大人总是怨叹著怪物怎么会如此丑陋,却从没有赶他出城。直到这时,怪物也终于明白了。 怪物最喜欢女王大人了。 而且女王大人好像也不怎么讨厌自己。当怪物来到身旁,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也不动怒,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怪物想要拜托女王大人准许他用某个字眼称呼她。 在那之后,丑陋的怪物无时无刻都不离开女王身旁。 不管是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他都和女王大人在一起。 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从来就不多看怪物一眼。但是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也从未斥责怪物。随著这样的日子过去,怪物感觉到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孤独似乎一点一点痊愈了。 怪物已经不再是孤独一人。 无论何时,女王大人总是在他身边。 最后怪物开始对女王大人聊起至今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话。 心生恐惧的经验。觉得寂寞的时候。感到悲伤的往事。 那些都是其他怪物命令丑陋的怪物不可以去想的事情。 女王大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她也没有责备怪物那刺耳难听的说话声。女王大人非常讨厌吵闹。但是女王大人却像是听著城外吹著的风,任凭怪物的话语飘过耳畔。 女王大人从没有对怪物有任何要求。更没有命令他要成为█ █,也不用█ █世界。待在她的身旁,怪物可以只当一只丑陋的怪物。 女王大人就这么与他一起生活著。 就这么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女王大人总是怨叹著怪物怎么会如此丑陋,却从没有赶他出城。直到这时,怪物也终于明白了。 怪物最喜欢女王大人了。 而且女王大人好像也不怎么讨厌自己。当怪物来到身旁,心高气傲的女王大人也不动怒,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怪物想要拜托女王大人准许他用某个字眼称呼她。 第6话 粮仓里的精怪 托罗心中总是有著许多后悔。 第一,与兔耳之间自从妖精之国开始的那争论,至今都还没有了结(虽然答案明明就那么明显!) 第二,最近常常被塞进皮包里,感觉好像老是被主人保护(但是关于这一点,主人已经微笑著告诉自己绝对没这回事,所以也许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第三,当主人受伤的时候,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而且这具小小的身体就连帮忙提行李都不行!) 但现在托罗最后悔的是,自己竟然与最喜欢的主人吵架了! * * * 追根究柢,一切都是今天的旅店「红公鸡亭」不好。 托罗打从心底觉得,「红公鸡亭」乾脆倒店最好。 阴湿幽暗、霉味四溢──换句话说就是管理不良──的粮仓中,托罗一面低声啜泣一面萌生这样的想法。他每隔一小段时间就定期拍打木架泄愤。但是不管他再怎么沉浸于悲伤,也没有任何人安慰托罗。只有他的眼泪滴成的水渍空虚地越积越大。 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演变成这样? 原因得回溯到数刻钟前。 在下午将近傍晚时,菲莉一行人抵达了某座小镇。 红砖建造的民房营造醒目的街景,连道路都受到精心维护。这座城镇没有主要产业,而是利用其坐落于大城镇之间的中间位置赚取金钱。因此街上旅店多得教人不由得迟疑。 就在菲莉烦恼的时候,一行人两度听闻了某间旅社的传闻。 「哦哦,这位小姐,谢谢你。多亏有你,马终于平静下来了。嗯?今晚的落脚处还没决定?那就选『红公鸡亭』吧。数年前我曾经住过一次,那里餐点美味,是个舒服的好地方。客人数量也不少,生意应该满好的吧。同样身为商人,我也得学习他们那样为人们带来喜悦的经商手法啊。虽然我今天预定要在客人那边借住一晚,不过有空的时候还想找机会再去一次。」 「你这孩子真善良,谢谢你。能找回马萨都是多亏有你。呵呵,居然像这样咕噜咕噜叫著,一定是喜欢上你了吧……马萨,以后可别再爬到自己下不来的高处了喔。啊,你接下来要找地方住?『红公鸡亭』?那间店就在那个转角……不过那里的主人老是在抱怨赚不到钱。气氛感觉很怪。虽然他们好像明明很忙啊,究竟是为什么呢?」 将两番话互相比较,菲莉纳闷地歪过头。 短暂思考后,她向托罗与库施那宣告。 「我觉得今天还是住『红公鸡亭』吧。」 光是在这当下,托罗就已经觉得第二人的证言听起来不太对劲。不过他并没有想得太严重。但这判断正是他的莫大失误。 因为,才刚抵达「红公鸡亭」立刻就有恶心至极的气味迎面扑来。 就如同其店名,「红公鸡亭」是间红砖瓦打造的屋舍,而且屋顶上站著一只豪华的风向鸡不时随风转动。二楼是投宿客人专用的客房,一楼则是谁都能利用的酒吧兼餐厅。 该处正是恶心味道的来源。 不只是气味难闻,而且「不怀好意」。 恰巧从住宿柜台也能瞥见餐厅内部的情景。 仕女穿著领口开襟特别深的制服与围裙,端著派与浓汤正忙碌工作著。她将金色的啤酒注入木制酒杯中分给客人。 四周飘散著肉馅的甜辣气息、烧烤过的小麦的微甜味道、佐以香草的浓汤散发著多层次的芳香。对人类而言也许是不由得食指大动的气味吧。但是身为五感灵敏度远胜常人水准的烧瓶中的蝙蝠,托罗立刻皱起整张脸。 因为美味的气味底下藏著恐怖的恶臭。 虽然用了辛香料掩饰,但塞在派之中的馅料竟然是狗肉。浓汤里头用的则是病死牛肉。啤酒也掺了水。虽然看起来尚未引发骚动,但这种玩意儿吃久了肯定会得病。 如果托罗能使用人类的言语,肯定会冲向旅店的主人怒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托罗办不到。因为除了心爱的主人外,其他人类都无法理解托罗口中的话语。 乾杯的欢声响彻店内。 醉醺醺的客人们放声嬉闹。 托罗对他们投出怜悯的目光。虽然被骗的人类们很可怜,但他无法伸出援手。反倒是既然都吃下肚了,乾脆就这么被蒙在鼓里还比较幸福吧。不过,为了至少要阻止心爱的主人,托罗飞到她的面前。 这地方真的不行。他再三倾诉。菲莉微微点著头但依旧向前迈步。托罗吓了一跳。看来主人似乎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就在他连忙要再度解释的时候。 「别担心,托罗。谢谢你。我有听懂你的意思。不过,正因为这样我们今天一定要在这里住一晚。」 托罗受到莫大的打击。如果听懂了自己的话,为什么菲莉还是坚持要选择这间旅店。难道是为了阻止旅店老板的可恨行径? 托罗如此问道。她轻抚著托罗的头,语气柔和地继续说道。 「嗯。说是阻止也没错。不过啊,和『因为这样不对所以快住手』的感觉不太一样。首先得先确认某件事……为了确认这一点,要先见旅店主人一面才行呢。」 听了这番话,托罗认为这万万不行。毕竟对方可是会若无其事地拿狗肉和病死牛肉招待顾客的家伙。若被指出涉及不正行为,说不定会恼羞成怒,菲莉就这么去见他实在太危险了。尽管兔耳非常非常强悍──尽管不甘心但托罗也承认──但事情总是有个万一。 有时人类就是会引发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态。 托罗在这个当下感到前所未见的担忧。但菲莉只是静静地微笑。 「我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想好方法了。别担心,托罗。没事的,没事。」 在这瞬间,托罗感觉到自己脑中掌控理智的神经断线了(如果生自烧瓶的蝙蝠真有这种器官)。 平常的他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动怒吧。毕竟托罗可是一只十分绅士─而且远比兔耳更沉著稳重──的蝙蝠。但这次就是不一样。主人常常嘴巴上说著没事,实际上却老是勉强自己而受伤。不久前菲莉不也为了人类而让幻兽撕裂了侧腹吗? 目睹她身上流出的鲜血,让托罗非常害怕。 流动的红色濡湿了深藏在他内在深处的古老疮疤。托罗很确定那疮疤底下肯定藏著恐怖的回忆。 不会错的。在很久以前,有如古老梦境般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中,托罗觉得自己曾经见过那身纯白衣物染上一片鲜红的模样。 托罗是个勇敢的男子汉。只要拿出干劲,必定能立下更胜勇者的功绩。但是天底下只有一件事让天生英勇帅气的他恐惧不已。 唯有那纯白的身影染上鲜红的情景,让他害怕得无法忍受。 「托罗,怎么了吗?」 照理来说托罗应该要留在此处阻止菲莉才对。如果真的担心她,就不应该任凭一时激动而行动,应该要用自己的言语尽可能去说服她才对。 明知如此,托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其实这次的事件也没那么严重。一切肯定都能迎刃而解吧。托罗的理智也这么告诉他。但是胸口中塞满了无数种的情感,让他无法做出任何一个正确的选择。 所以托罗使劲振翅,啪的一声拍打菲莉的脸颊。 这一瞬间,她先是愣在原地。随后脸上浮现惊讶的表情。 至于托罗本人──如果蝙蝠真有脸色的话──现在已经满脸苍白,飞窜逃走。菲莉急迫的呼唤声从背后追来,但托罗不理会只管往前飞,情急之下躲进粮仓中藏身于角落处。 回想起来,要说是吵架未免也太过单方面了。 菲莉十之八九一点也没生气吧。温柔的主 人一定会原谅托罗,会摸摸他的头问他到底是怎么了。明知如此但托罗就是无法飞回主人身旁。在那之后他就在这里不断啜泣。 越是流泪,后悔就越是高涨。 如此难堪的自己有何种资格和兔耳一较高下。想以她的骑士自居,简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 更根本的问题是,接下来自己要拿什么脸去面对菲莉? 既然当面甩了她一巴掌,自己恐怕只剩下独自踏上旅程这条路了吧。 啊啊~那样未免真是太叫人伤心了。 好不容易大家又能再次一起旅行了说。 ──────再次? 就在托罗一面哭一面感到纳闷的时候。 某处传来了古怪的声音。 * * * 喀滋喀滋咕噜咕噜喀滋喀滋咕噜咕噜喀滋喀滋咕噜咕噜喀滋喀滋。 那诡异的声音就只能这么形容。 托罗悄悄地自木架探出头来。正确来说,是从起司与投落圆形阴影的硬面包的隙缝之间窥探四周。 不知何时,粮仓的地面上坐著一位极度肥胖的丑陋男子。长满脂肪的身躯彷佛膨胀到极限一般,摆明就是吃过头了。尽管如此,男人从未停下手,只管不断将粮仓内的食物塞进自己的口中。 偌大的肉块、硬面包、罐装的腌制品,甚至连辛香料全不放过。 同时男人拉开酒桶的栓盖,一滴不留地全部倒进口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托罗目瞪口呆。但渐渐地托罗觉得男人那大快朵颐的模样似乎相当耀眼。因为将一切心思都专注在吃喝上的他,看起来好像与这世间的忧愁毫无瓜葛。他的脑袋里头肯定就只装著食欲。 不知不觉间,托罗也想参加这场盛宴。 换言之就是想暴饮暴食发泄情绪,顺便藉酒消愁。 托罗宁死也不愿意碰这家店的肉。但幸好硬面包用的应该是正常的面粉。于是托罗便张嘴啃著面包。之后又从男人扔到一旁的酒桶底部喝了些剩余的啤酒。 就这在这样吃吃喝喝的过程中,托罗感觉到悲伤逐渐淡去了。饱足感与醉意在脑中形成混浊不清的幸福感。 带著那轻飘飘的舒畅感,托罗回到了架子上。肚子里头气泡一个接一个冒出又迸裂。他左右打著滚,最后让全身瘫在起司上头。 酒足饭饱,彷佛置身迷蒙梦境。托罗觉得现在自己肯定无所不能。 天选之勇者托罗这次一定会有令人刮目相看的活跃。尽管沉醉在毫无根据的全能感之中,但托罗同时却觉得心情直往下坠。 明明有种无所不能的感觉,该做的事却一件也没做到。 为什么会这么不顺心啊?他呢喃说著。 为什么自己会喝得醉醺醺,一个人躺在这种地方啊? 主人那柔和的笑靥突然间让托罗好怀念。 还是赶紧回到主人身边吧。托罗这么想道。要与她面对面好好道歉才对。就在托罗下定决心而撑起身子的时候,他突然察觉了异状。 那男人的嘴巴依然不断咀嚼著。那速度好像要将整个粮仓储藏的食材全部吃光般。 不管怎么看都不对劲。 不管怎么想人类都办不到。 虽然刚才哭哭啼啼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不过这男人该不会其实是平凡人类看不见的某种生物吧? 如此判断后,托罗倏地自架上挺起身子。这间旅舍是欺骗顾客的黑心店家。无论这家店有什么下场都与托罗无关。但如果这男人其实是种幻兽,那就不能让放任他继续在这里大肆朵颐。解决兽害也是主人、是托罗等人的工作。 话说回来,如果自己能想办法解决这事件,不就能抬头挺胸回到主人身边了? 无法否认这样的期待一瞬间掠过心头。 为了阻止男人的暴食,托罗就要振翅起飞。 这瞬间,巨大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身躯。 被男人高高举起的同时,托罗无法理解现况般歪过了头。纳闷的他用鼻子连连哼气。他原本打算抓住这男人,但从没预料过是自己反被抓住。 这瞬间他不禁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被看穿了。 这时托罗察觉自己和起司一起被男人抓在掌中,夹在男人那长满脂肪的柔软手掌和气味浓烈表面粗糙的起司之间。 起司。托罗想著。居然是起司。 起司是一种食物。既然男人手抓著那玩意儿── 终于察觉男人目的时,男人在托罗面前撑开了大口。 他显然打算把整块起司──连同托罗一起──吞下肚。 一切超乎预料,托罗发出不成言语的尖锐惨叫。 他拚命挣扎想要逃脱,但只是白费力气。被食欲控制一切心智的男人手掌毫无松开迹象。托罗猛叹一口气双眼流泪。这下一切都完了。事到如今只能做好觉悟了。托罗本来就是个帅气的男子汉。尽管面对突如其来──而且实在是蠢到不行──的死期,也不可以惊慌失措。 托罗那双蜂蜜色的眼眸直视著逐渐逼近的血盆大口。在这同时他想道。 啊啊。可是,真想为了主人再多做些什么啊。 兔耳那家伙,就算自己消失之后也会好好的吗? 「──我看你八成就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吧。我当然会好好的,你这蠢材!」 在这瞬间,一道黑影紧紧缠住托罗。像是将上钩的鱼猛力拔出水面般,一股力量猛烈拉扯他。托罗再度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实在是太粗暴了。但是多亏那粗暴的力量,托罗被抽出男人的手掌心。随后托罗就这么画出拋物线飞过半空。 没时间也没力气振翅飞行。一劫过后又遇一劫。这回托罗做好了面对坠落而死的觉悟。但是回过神来,托罗发现自己落在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 托罗抬起脸。定睛一看,一脸担忧的菲莉正低头凝视著他。 「没事吗?托罗,有没有受伤?啊啊,太好了。我真不晓得你去哪里了。」 托罗就落在她的白皙掌心中。总算再度平安相见。与她同样颜色的蜂蜜色眼眸顿时浮现了感动的泪光。菲莉也安心地松了口气。 「我真的很担心喔。要是更早来找你就好了。」 「因为小不点好歹也算个男人,是我说要给你一点独处的时间。是我的错,我的你可没必要自责……况且,到头来你为什么会在鬼地方醉成这副德性啊,小不点?」 库施那将那张用黑布遮掩的脸庞摆在托罗眼前。虽然不晓得现在的他为何要假扮为人,托罗决定总之用脚先猛踹他的兔鼻再说。 「喂!不要对恩人更正,是恩兽的脸动粗啊。还不快住手。」 库施那一面说一面抖动著兔鼻。托罗也知道自己应该要道谢,但就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更令他尴尬的是,逃跑躲进粮仓中喝得酩酊大醉,著实难堪到没有藉口能辩解。 托罗垂下脸忸忸怩怩。 看著突然间变得温顺乖巧的托罗,库施那轻哼一声说道。 「真教人不习惯。我得郑重声明啊,小不点。就算你消失了,我也会好好的。」 托罗也觉得事实如此。毕竟自己可是甩了主人一巴掌后跑去喝酒浇愁的大笨蛋。这次就算库施那要怎么瞧不起自己,自己也没办法反驳。 托罗的脸垂得更低了。库施那叹了一口气,指尖轻弹托罗的额头。那冲击让托罗全身向后翻了一圈,向后倒下。库施那的兔鼻猛哼气。 「因为会让你从我面前,以及永远和我在一起的我的鲜花面前消失的事态,我会防范于未然。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担心不会发生的事也只是白费力气。 你看,这次我不是救了你──所以了,你用不著在意自己出过什么洋相,只管一如往常当那个啰哩啰唆的小不点就好,懂了吗?」 库施那伸出那修长的黑色手臂。 他使劲抚摸托罗的头,出乎意料的托罗愣了好半晌。 「只要是为了主人和友人,你就是比勇者更勇敢的蝙蝠,这我早就知道了。」 用托罗从未听过的认真口吻,库施那对他正色说道。 托罗感觉到眼泪倏地从眼眶涌出。再也没办法忍耐下去了。他再度嚎啕大哭。尽管如此库施那也没有因此嘲笑托罗。菲莉也温柔地为他拭去泪水。在那白皙的手掌上托罗哭个不停。 任凭托罗哭个尽兴的同时,库施那抬起脸问道。 「话说回来,人类,你应该也看见了吧?」 「呃……嗯。我真没想过,居然会有这种生物。」 这时托罗终于察觉,粮仓内还有一位没见过的陌生人在场。 在库施那身旁──恐怕库施那就是因此才假扮成人类──站著一名蓄著小胡子的男性。他的眼皮上已经涂抹了菲莉随身携带,以四叶幸运草为原料制成的软膏。这是为了让他亲眼目睹粮仓内的肥胖男人──人类看不见的幻兽。这位小胡子男性恐怕就是这间旅店的主人吧。 转身看向他,菲莉宣告: 「幻兽书一百一十二页『粮仓的精怪』。『能随意操弄以不当手段获得的物品或偷工减料调理的食物』。只要有这妖精在,无论再怎么使用劣质食材削减成本都无法提升收益。因为他会吃掉在收益之上的分量。」 「怎、怎么会!越是想赚钱反而不知为何越来越穷,就是因为这缘故?」 「我听说数年前这间旅店也一度生意兴隆。请选择能为大家带来好处的正道。如此一来食物就不会再被这只妖精偷吃。」 那不断抓取食物塞进口中的男人的身影,大概更胜于任何口头上的劝说吧。旅店主人点头如捣蒜。对他展露微笑后,菲莉低头看向托罗。 「托罗,对不起。」 「…………!」 「老是让你担心。」 托罗又哭了。用那不成言语的声音,他努力诉说著自己心中的不安。 不希望菲莉受伤。害怕那身纯白的衣物染上鲜红。 她一面点头一面倾听,托罗全部都说完之后,她将自己的嘴唇贴向他的脸颊。 「别担心,托罗……那种事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菲莉缓缓闭上眼。托罗无法理解。她话语的意义,他一点也搞不懂。「第二次」是什么意思?但是哽咽的喉咙不准许他开口继续问下去。托罗就这么默默地流著泪。菲莉沉重地呢喃。 「我也不能再次放我心爱的孩子们独自一人啊。」 她抱紧了托罗。在那白色身影的一旁,修长的黑影彷佛童话故事中的骑士般随侍在旁。那情景不知为何让托罗觉得很珍贵,让他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直到一行人回到客房,他的眼泪还是没有止住。 就好像是要把很久很久以前害怕时没哭的份现在一次还清。 * * * 隔天。旅店主人向一行人保证自己一定会回归正派经营,暂时关闭了旅店。据他所说他会重新审视食材和料理内容,在数个月之后重新开幕。似乎也正思考著能向过去的顾客们赔罪的特别企划。 虽然一度步入歧途,但原本的商贾之心似乎依然滚烫。 对著充满干劲的他挥了挥手,菲莉一行人离开了城镇。 沿著经过细心整修的马车干道走了好一段路后,三人转进森林中。 一行人走在于枝叶间投落的光点之中。突然,托罗振翅飞到库施那耳边呢喃细语。像是理解了他的用意般,库施那笔挺竖起其中一条兔耳。 两人一如往常开始争执。 「嗯?你说什么?这次就要为妖精之国的争论分出个高下?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管再争论几次答案都不会改变。我的鲜花心中最爱的当然就是我!什么?只有这一点你绝不会退让?你到底是有多固执啊。」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我都最喜欢了。」 「我的鲜花啊……你今天的反应是不是特别敷衍啊?」 托罗与兔耳不停拌嘴。主人见状便露出微笑。 她一如往常般说你们感情真好,兔耳便会大叫没这回事。 在托罗的眼前,他最深爱的情景再度上演。 在灿烂温暖的太阳光下,在绿意盎然的森林中,三人彷佛没有尽头般不断向前走。 丑陋怪物与美丽女王的故事 7 ──那个,女王大人、女王大人。 ──我有一个心愿。 某一天,丑陋的怪物对美丽的女王大人如此说道。女王大人一如往常没有回答。但是怪物明白,女王大人一定正在听她说话。他战战兢兢地提出了一个未免太过无礼的请求。 ──请问我可以用█ █称呼女王大人吗? 这个称谓是在过去怪物发高烧时意识迷蒙之际说出口的。和女王大人的名字完全扯不上关系。听见那无礼的请求,她非常不开心地眯起了双眼。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女王大人如此轻声说道。但她只是这么说而已。 女王大人没有拒绝怪物。 怪物鼓起勇气试著称呼女王大人为█ █。这次也同样没有回应。但是女王大人依旧没有责备他。 █ █。怪物再度重复。 像是要确认那音调般,一次又一次。 女王大人吐出一口很长很深的叹息。随后她微微地,真的就只是微微地,对著怪物点头。她温柔地眯起眼──怪物知道那毫无疑问是女王大人的温柔,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那是傻眼中带著几分亲昵的语气。怪物非常非常讶异。过了好半晌,那双丑陋的眼睛不断滚出泪珠。 █ █!怪物放声叫道,将脸埋进女王大人的膝头。 美丽的长袍沾上了鼻水和泪水的斑点。 但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有多好呢。 毕竟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换个更简单明瞭的说法吧。 英雄传奇中有著应当被打倒的敌人与应当获救的对象。 换言之, 故事还有下文。 ──那个,女王大人、女王大人。 ──我有一个心愿。 某一天,丑陋的怪物对美丽的女王大人如此说道。女王大人一如往常没有回答。但是怪物明白,女王大人一定正在听她说话。他战战兢兢地提出了一个未免太过无礼的请求。 ──请问我可以用█ █称呼女王大人吗? 这个称谓是在过去怪物发高烧时意识迷蒙之际说出口的。和女王大人的名字完全扯不上关系。听见那无礼的请求,她非常不开心地眯起了双眼。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女王大人如此轻声说道。但她只是这么说而已。 女王大人没有拒绝怪物。 怪物鼓起勇气试著称呼女王大人为█ █。这次也同样没有回应。但是女王大人依旧没有责备他。 █ █。怪物再度重复。 像是要确认那音调般,一次又一次。 女王大人吐出一口很长很深的叹息。随后她微微地,真的就只是微微地,对著怪物点头。她温柔地眯起眼──怪物知道那毫无疑问是女王大人的温柔,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那是傻眼中带著几分亲昵的语气。怪物非常非常讶异。过了好半晌,那双丑陋的眼睛不断滚出泪珠。 █ █!怪物放声叫道,将脸埋进女王大人的膝头。 美丽的长袍沾上了鼻水和泪水的斑点。 但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有多好呢。 毕竟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换个更简单明瞭的说法吧。 英雄传奇中有著应当被打倒的敌人与应当获救的对象。 换言之, 故事还有下文。 ──那个,女王大人、女王大人。 ──我有一个心愿。 某一天,丑陋的怪物对美丽的女王大人如此说道。女王大人一如往常没有回答。但是怪物明白,女王大人一定正在听她说话。他战战兢兢地提出了一个未免太过无礼的请求。 ──请问我可以用█ █称呼女王大人吗? 这个称谓是在过去怪物发高烧时意识迷蒙之际说出口的。和女王大人的名字完全扯不上关系。听见那无礼的请求,她非常不开心地眯起了双眼。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女王大人如此轻声说道。但她只是这么说而已。 女王大人没有拒绝怪物。 怪物鼓起勇气试著称呼女王大人为█ █。这次也同样没有回应。但是女王大人依旧没有责备他。 █ █。怪物再度重复。 像是要确认那音调般,一次又一次。 女王大人吐出一口很长很深的叹息。随后她微微地,真的就只是微微地,对著怪物点头。她温柔地眯起眼──怪物知道那毫无疑问是女王大人的温柔,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那是傻眼中带著几分亲昵的语气。怪物非常非常讶异。过了好半晌,那双丑陋的眼睛不断滚出泪珠。 █ █!怪物放声叫道,将脸埋进女王大人的膝头。 美丽的长袍沾上了鼻水和泪水的斑点。 但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有多好呢。 毕竟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换个更简单明瞭的说法吧。 英雄传奇中有著应当被打倒的敌人与应当获救的对象。 换言之, 故事还有下文。 ──那个,女王大人、女王大人。 ──我有一个心愿。 某一天,丑陋的怪物对美丽的女王大人如此说道。女王大人一如往常没有回答。但是怪物明白,女王大人一定正在听她说话。他战战兢兢地提出了一个未免太过无礼的请求。 ──请问我可以用█ █称呼女王大人吗? 这个称谓是在过去怪物发高烧时意识迷蒙之际说出口的。和女王大人的名字完全扯不上关系。听见那无礼的请求,她非常不开心地眯起了双眼。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女王大人如此轻声说道。但她只是这么说而已。 女王大人没有拒绝怪物。 怪物鼓起勇气试著称呼女王大人为█ █。这次也同样没有回应。但是女王大人依旧没有责备他。 █ █。怪物再度重复。 像是要确认那音调般,一次又一次。 女王大人吐出一口很长很深的叹息。随后她微微地,真的就只是微微地,对著怪物点头。她温柔地眯起眼──怪物知道那毫无疑问是女王大人的温柔,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那是傻眼中带著几分亲昵的语气。怪物非常非常讶异。过了好半晌,那双丑陋的眼睛不断滚出泪珠。 █ █!怪物放声叫道,将脸埋进女王大人的膝头。 美丽的长袍沾上了鼻水和泪水的斑点。 但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有多好呢。 毕竟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换个更简单明瞭的说法吧。 英雄传奇中有著应当被打倒的敌人与应当获救的对象。 换言之, 故事还有下文。 ──那个,女王大人、女王大人。 ──我有一个心愿。 某一天,丑陋的怪物对美丽的女王大人如此说道。女王大人一如往常没有回答。但是怪物明白,女王大人一定正在听她说话。他战战兢兢地提出了一个未免太过无礼的请求。 ──请问我可以用█ █称呼女王大人吗? 这个称谓是在过去怪物发高烧时意识迷蒙之际说出口的。和女王大人的名字完全扯不上关系。听见那无礼的请求,她非常不开心地眯起了双眼。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女王大人如此轻声说道。但她只是这么说而已。 女王大人没有拒绝怪物。 怪物鼓起勇气试著称呼女王大人为█ █。这次也同样没有回应。但是女王大人依旧没有责备他。 █ █。怪物再度重复。 像是要确认那音调般,一次又一次。 女王大人吐出一口很长很深的叹息。随后她微微地,真的就只是微微地,对著怪物点头。她温柔地眯起眼──怪物知道那毫无疑问是女王大人的温柔,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那是傻眼中带著几分亲昵的语气。怪物非常非常讶异。过了好半晌,那双丑陋的眼睛不断滚出泪珠。 █ █!怪物放声叫道,将脸埋进女王大人的膝头。 美丽的长袍沾上了鼻水和泪水的斑点。 但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有多好呢。 毕竟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换个更简单明瞭的说法吧。 英雄传奇中有著应当被打倒的敌人与应当获救的对象。 换言之, 故事还有下文。 ──那个,女王大人、女王大人。 ──我有一个心愿。 某一天,丑陋的怪物对美丽的女王大人如此说道。女王大人一如往常没有回答。但是怪物明白,女王大人一定正在听她说话。他战战兢兢地提出了一个未免太过无礼的请求。 ──请问我可以用█ █称呼女王大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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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有多好呢。 毕竟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换个更简单明瞭的说法吧。 英雄传奇中有著应当被打倒的敌人与应当获救的对象。 换言之, 故事还有下文。 ──那个,女王大人、女王大人。 ──我有一个心愿。 某一天,丑陋的怪物对美丽的女王大人如此说道。女王大人一如往常没有回答。但是怪物明白,女王大人一定正在听她说话。他战战兢兢地提出了一个未免太过无礼的请求。 ──请问我可以用█ █称呼女王大人吗? 这个称谓是在过去怪物发高烧时意识迷蒙之际说出口的。和女王大人的名字完全扯不上关系。听见那无礼的请求,她非常不开心地眯起了双眼。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女王大人如此轻声说道。但她只是这么说而已。 女王大人没有拒绝怪物。 怪物鼓起勇气试著称呼女王大人为█ █。这次也同样没有回应。但是女王大人依旧没有责备他。 █ █。怪物再度重复。 像是要确认那音调般,一次又一次。 女王大人吐出一口很长很深的叹息。随后她微微地,真的就只是微微地,对著怪物点头。她温柔地眯起眼──怪物知道那毫无疑问是女王大人的温柔,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那是傻眼中带著几分亲昵的语气。怪物非常非常讶异。过了好半晌,那双丑陋的眼睛不断滚出泪珠。 █ █!怪物放声叫道,将脸埋进女王大人的膝头。 美丽的长袍沾上了鼻水和泪水的斑点。 但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有多好呢。 毕竟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换个更简单明瞭的说法吧。 英雄传奇中有著应当被打倒的敌人与应当获救的对象。 换言之, 故事还有下文。 ──那个,女王大人、女王大人。 ──我有一个心愿。 某一天,丑陋的怪物对美丽的女王大人如此说道。女王大人一如往常没有回答。但是怪物明白,女王大人一定正在听她说话。他战战兢兢地提出了一个未免太过无礼的请求。 ──请问我可以用█ █称呼女王大人吗? 这个称谓是在过去怪物发高烧时意识迷蒙之际说出口的。和女王大人的名字完全扯不上关系。听见那无礼的请求,她非常不开心地眯起了双眼。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女王大人如此轻声说道。但她只是这么说而已。 女王大人没有拒绝怪物。 怪物鼓起勇气试著称呼女王大人为█ █。这次也同样没有回应。但是女王大人依旧没有责备他。 █ █。怪物再度重复。 像是要确认那音调般,一次又一次。 女王大人吐出一口很长很深的叹息。随后她微微地,真的就只是微微地,对著怪物点头。她温柔地眯起眼──怪物知道那毫无疑问是女王大人的温柔,如此说道。 「你还真是丑啊。」 那是傻眼中带著几分亲昵的语气。怪物非常非常讶异。过了好半晌,那双丑陋的眼睛不断滚出泪珠。 █ █!怪物放声叫道,将脸埋进女王大人的膝头。 美丽的长袍沾上了鼻水和泪水的斑点。 但女王大人还是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有多好呢。 毕竟这是个有朝一日终将造就英雄传奇的故事。 换个更简单明瞭的说法吧。 英雄传奇中有著应当被打倒的敌人与应当获救的对象。 换言之, 故事还有下文。 第7话 九头蛇 紧急联络来自另一位幻兽调查官的「烧瓶中的侏儒」。 对方谨慎送来的通讯中,伴随著难以言喻的诡谲气氛。 传来的声音的清晰程度证明了对方制作「烧瓶中的侏儒」技术之高明。强制性连接通讯频道的手法也十分精细,可想见是一位经验老到的幻兽调查官。这样的一名人物特地挑上菲莉,发出紧急联络。 对著感受到莫名的不好预感的托罗,对方继续说道。 『我听闻了狮鹫的事件。得知你似乎正使役著强大的幻兽。同时也审视了你提交的纪录一览,你解决兽害的数量在调查员之间可说是出类拔萃。我希望你能伸出援手──目前幻兽调查官们无法立刻行动,但也不能因此委托实力凡庸的调查员,灾厄有可能更加扩大。』 低沉的说话声如此陈述。菲莉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对话出现短暂的空白。 托罗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了。彷佛大量的不安直接灌进自己的神经般。虽然托罗实在不想把内容转告给主人,但他还是将对方传来的话语说出口。于是,只见坐在旅舍房内椅子上的主人睁大了眼,白皙脸庞上表情紧绷,缓缓站起身。 那就像是一抹乌云倏地遮掩满月般的变化。 『九头蛇现身了。』 「…………怎么会。」 托罗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尽管如此,每当她的语调如此低沉,总是在世界或幻兽们出现异常的时候。菲莉露出凝重表情,咬紧了嘴唇。思考片刻后,她维持著同样凝重的语气指示托罗: 「托罗,回讯。问对方幻兽调查官还要多久才能应对。」 这句话让托罗不禁松了口气。比方说,事态看来还没急迫到需要托罗向全方位以最强力量尽可能送出消息的程度。 按照她的指示,托罗如此询问对方。回覆马上就传到了。 『该地区负责的调查官目前正在统整被害状况。之后会向国家提出支援申请,并进行应变人员的选拔。但是在确保充分人手与武装的许可发下来的过程预料会遭遇困难。在实际开始著手处理状况前,最少也得花上四天吧。』 「────四天。还是太慢了。对方可是九头蛇,这期间该地区肯定无法免于深刻的灾害。面对传说规模的兽害,第一时间的反应太慢,这才是幻兽调查官最大的问题啊。」 「真是愚昧啊。九头蛇的存在虽然不至于需要隐匿情报,但也是第一种危险幻兽中相当于传说级的生物。恐怕没有足够的志愿者组成应变部队吧。再加上善后处理的麻烦程度和判断失准时必须负责的可能性──各部门间也许正使尽力气互踢皮球吧。」 「真是没办法……毕竟能迅速应变就是调查员的长处。我明白了,我会先赶往现场。」 菲莉如此回答。库施那悠悠摇摆著单边黑色兔耳。 「这样好吗?虽然不如旧日之龙,但九头蛇同样是应该等候勇者现身的强大幻兽。本来能打倒那种怪物的就只有天选之人吧……试图颠覆那样的至理不会有好事。」 「不过,就和旧日之龙那次一样。如果要等候勇者现身,会有太多人和幻兽死去。勇者是在人类灭绝前,预知危机降临的种族整体事先在某处孕育的独特存在,不一定赶得上……我非去不可。这是我的职责。」 菲莉伸出了颤抖的手,轻抚托罗。按捺著心中翻腾的不好预感,托罗像是要安抚主人般用自己的头使劲磨蹭那白皙的掌心。她浅浅微笑后抽回手,将手紧握成拳头。猛然晃动白色头纱,她笔直看向库施那。 就像曾几何时──遥远到有如古老梦境般的遥远过去──那般,菲莉对他请求。 「求求你,和我一起来。」 「────如你所愿,我的鲜花。不过,这次有话得先说在前头。」 一如往常般二话不说就答应后,库施那话锋一转。 他的兔眼中映著菲莉的白色身影。 「我的鲜花啊,其实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如果我力有未逮,让我的你丧命──那么虽然对『下一个』你不好意思,但这次我可要随你而去。对,我承认。我实在没办法再度忍受那孤独的时光。那样的痛楚我再也不想体验。我可不要一个人被拋弃在黑暗中。那次……实在是太寂寞了。」 托罗睁圆了双眼。库施那究竟在说什么,他实在听不懂。但是托罗能够明白,强悍到恐怕谁也无法杀害的幻兽,彷佛没有寿命这种概念的活生生的黑暗──库施那现在确实怀著与主人生死与共的觉悟。 菲莉樱唇微启,随后紧抿嘴唇。数秒后她平静地宣示: 「既然这样,我绝不会死的。绝对。无论发生任何事。」 「很好。我也会尽一切所能去保护。让我的鲜花不知何为凋零。」 库施那说著,牵起了菲莉的手。 于是一行人踏上旅程前往漆黑山脉。 * * * 漆黑山脉由于茂密苍郁的山林覆盖,尽管在白天依旧阴暗而有此名称。 封闭在浓密的植物气息中的空间,一般来说会成为野兽或幻兽,甚至稀有妖精种的巢穴。人一旦在里头迷失方向就无法轻易脱身。轻率的访客会被整座森林困在其中。但是在菲莉等人抵达时,遮蔽视野的树林有一大片已经枯死。 树木的表皮被溶解成黏糊状。 「…………真是凄惨。」 剩下的黑青色液体飘散著刺激性的气味。菲莉嗅著不禁皱起眉头。 四周充斥著既非腐臭亦非血腥味,烧灼著鼻腔黏膜的危险味道。 那是毒液的气味。 目前空气本身尚未严重受到侵害,但恐怕也无法久待吧。 「居然已经这么严重了……已经没有活著的动物了吗?」 用手帕遮蔽口鼻,菲莉环顾四周。在枯萎或溃烂的树林间找不到动物的踪影。只剩下倒在呕吐物中的尸骸,或是肌肉溶解后剩下的白骨。 恐怕除了早一步察觉异状并逃离的动物之外,其余的已经全数丧命了。树木的枯枝上有如果实般吊挂著大量的鸟尸。仰望那凄惨的情景,菲莉呢喃说道。 「尽快赶来果然是对的。这情景会往下个山头、下下个山头一直延伸过去,最终甚至会抵达有人居住的地方吧。」 「现在都已经是春天了啊。但就算季节再轮一次,这地方也不会有任何植物长出新芽吧。恐怕就连雪也不会积起。」 库施那怀著愤怒仰望枝头。鸟尸浑身沾著黏稠的毒液。 「能事先从你那次学到真是幸运啊。所谓的破坏就该这么做。」 他尖锐弹响指尖。被毒液腐蚀的树枝瞬间消失。差点被菲莉留在旅店,最后硬是跟来的托罗自皮包中只探出鼻头,表示赞同般连连哼气。菲莉以白皙的指尖为他搔痒般抚著他的头。 「我们动身吧──得尽早阻止他。」 三人往受害程度恶化的方向迈步前进。 残留的毒液像巨蛇爬过的痕迹朝著前方一路延展。毒液痕迹周遭的死亡气息格外浓重。彷佛「死亡」这个概念正蠕动著身躯向前爬行。 「上次应该是遭遇旧日之龙的『我』吧。遭遇传说级的幻兽就是这么一回事。振作点啊,菲莉?埃赫纳。库施那也陪伴在你身旁,你一定要想办法才行。」 表情紧张的她像是激励自己般呢喃说著,向前迈步。她的皮靴就要陷进吸饱了毒液的泥土。在这瞬间,黑色的圆形在她脚底漾开。她踩在黑影上不断向前。 最后,菲莉一行人平安抵达了目标。 完全枯死的古树的重重树根包围中,那洞窟张大了口。洞窟的深处一片漆黑,无法窥见内部。 但是,菲 莉隐约能感觉到似乎有著鳞片摩擦的声音与尖锐的呼吸声。 取下挂在肩上的皮包,菲莉从里头取出了乾柴。库施那在因毒液而濡湿的地面上创造黑色圆形。菲莉将折断的树枝堆在圆上,点燃火堆。用携带式的鼓风袋一吹,火焰便倏地窜起。 紧接著她从皮包中取出箭,在箭头点燃火焰,朝洞窟射出火箭。火光划出一道轨迹,最终被洞窟的黑暗吞噬。不久后,洞窟深处传出了情绪暴躁的声响。 明白敌人来袭的洞窟主人有了动静。 鳞片摩擦的沙沙声音传来。蛇独特的咻咻呼吸声。拖著长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身躯,骇人的身影自洞窟中现身。 巨大的身影高举起头。 库施那彷佛一甩披风般撑开晚礼服的下襬。菲莉握紧了合花椒木的手杖,低声呢喃: 「──────要来了。」 蜂蜜色的眼眸中,映著拥有九颗头的生物。 多头的巨蛇。有著坚硬鳞片保护的庞大身躯有如流动的河水般悠悠摆动。九颗头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毒液自尖牙滴落。 那身影,彷佛由这世间的邪恶具体化而成。 「幻兽书,第八页。『九头蛇』,『第一种危险幻兽──传说级──未亲眼目击』、『有九颗头颅,口吐毒液』、『传说拥有不死之身』。」 这匹幻兽毫无疑问可称为毒蛇之王。 九重的刺耳嘶吼同时响起。 这正是战斗的号角声。 九头蛇抢先发难。伴随著尖锐嘶吼,毒液喷向库施那。高速射出的液珠有著铁块般的硬度与力道。但库施那轻易将毒液全部击落,同时创造出黑影尖枪,刺穿九头蛇的身躯。 巨蛇因苦痛而嘶吼,却没有倒下。九头蛇使劲扭动身躯,令黑影标枪化作黑雾消散。蛇再度爬行于地面。那速度快得异常。 为了保护菲莉不受毒液所害,库施那创造黑影的盾牌。有如骑士般举著那面盾,他猛蹬地面飞驰。将毒液间二连三击落的同时,库施那令藏在盾后的手臂变形。那形状就有如童话故事的插画中,死神高举的巨大镰刀。 「可别怨我啊,侵害世间的毒蛇。」 库施那挥镰俐落地斩下喷毒的头颅。九颗头颅接连坠地。 霎那间,热水沸腾般的咕噜声响起,伤口处长出了新的头部。 「什么?还真有一手!」 发出赞赏般的惊呼声,库施那将黑影之盾向前投出。盾剎那间放大数倍,抵挡喷向库施那的毒液同时将九头蛇压扁。被挤溃的蛇身化作肉屑。但没过多久九头蛇那柔韧的身躯若无其事般再度重生。 看来传说的不死之身并非浪得虚名。 最后库施那以透露著屈辱的语气轻声说道。 「虽然不至于败北,但也赢不了啊──这样可杀不了他。」 在这之后他又连连使出必杀的一击。但是九头蛇拔出黑针、堵住劈开身躯的创伤、甚至让碎裂的心脏重生。真正理解了对方的特性,库施那咂嘴。 「啧,就连捕获都有困难啊。实在没办法把这家伙长时间关闭在影子中。不管伤口多深都能完全修复。单就再生能力而言甚至凌驾于旧日之龙吧。要吞噬他的一切彻底消灭也不是办不到──但恐怕要解放所有的黑暗,让我不再是我吧。」 「那样不行。绝对不行喔。」 「这我晓得。我自己变成比九头蛇更棘手的怪物就本末倒置了。不过这下伤脑筋了……这家伙和龙种不同,应该有弱点存在才是。」 这句话让菲莉定睛观察四周。因为生物的弱点大多会反应在他们的巢穴周遭。这时她发现了,九头蛇细心地在巢穴周遭的地面吐满一层毒液。 数量稀少的文献中曾纪载,若要引诱他离开巢穴使用火箭特别有效。 「火…………如果能用火灼烧伤口的话……!」 「了不起啊,我的鲜花!」 库施那命令黑影举起火堆。砍下九头蛇的头颅,他试图用火堆灼烧伤口。但是头部转瞬间就重生。自尖牙滴落的毒液熄灭了火。 确定了伤口的再生速度,库施那再度咂嘴。 「等等,这可不是区区火堆威力不足的问题。看这情况不管火势再大都没有意义。人类的火一定会熄灭,没办法彻底灼烧伤口。我的鲜花啊,现在该暂时撤退。若要阻止这九颗头重生,需要不会轻易熄灭的幻兽之火。」 「我明白了,我们走吧。继续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菲莉点头同意。库施那以黑影创造墙壁,飞快地将她拦腰抱起。一阵风般远远逃离。听著那尖锐咆啸声越来越远,菲莉呢喃低语。 「能用黑影搬运,能吐火的幻兽……看来还是火蜥蜴吧。不过火蜥蜴太小了。若要汇聚足以灼烧伤口的火焰,大概需要相当多的数量。也没办法等待火山苏醒时火蜥蜴大量出现……吐火的龙种……有办法求得龙种的协助吗?」 「无论哪条路都十分坎坷啊……照理来说这种时刻需要的是勇者吧!」 库施那烦躁地如此抱怨。一行人拋下了九头蛇,匆忙移动。这时托罗慌慌张张从皮包中探出了头。 他开始以哔哔声鸣叫。菲莉听了不禁睁圆双眼。 「什么……勇者?」 通讯的另一头正是委托菲莉前来处理九头蛇的那位调查官。调查官说,在幻兽调查官集体请愿之下,国家终于准许正于王都接受训练,持有特殊战斗能力的少年参加本次任务。 简而言之,勇者登场了。 * * * 在遥远的过去,远在「黑暗之王」曾亲眼目睹战争的时代。当时现在这个国家分裂为许多小国。数位国王高举各自的权杖,持续著漫长且丑陋的征战。 到最后国家渐渐整合,成为拥戴一名君王的大国。 但是「幻兽调查官」与「调查员」就名义上并非受到国王任命,而是为国家本身效命。因为最初设立调查官的贤王,当初便宣言立于人类与幻兽之间的人物,不应为个人而是应该要贯彻为驻扎地区奉献。 因为如此性质,「幻兽调查官」的总部虽然位于王都,但也拥有一定程度的独立性。 同时,王政方也鲜少回应调查官的请求。 换言之,九头蛇的出现是非常可能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态。 据说年龄尚轻的勇者,就在王都的秘密设施内接受培育。 为了与他会面,菲莉造访了幻兽调查官的总部。 总部位在王都南方,集炼金术技术之大成打造的水晶宫。由于九头蛇出现,现在总部正面临天翻地覆般的骚动。 在设置于水晶宫中央的世界树移植分株的前方,幻兽调查员与调查官的名字一一被提出,正在挑选能派上用场的人手名单。招集了老炼金术师们组成的智者会议不时传来怪鸟般的尖叫声,听起来似乎正争论不休。至于外观粗犷的一群人则是受到调查官招集而来,应该是原本列属罪犯的专杀幻兽的猎人们吧。 为了最有效活用自然光源而设计的建筑物内部,原本应该是沉默至上的宁降场所。但现在可说是陷入了极致的混沌。无论在何处都有怒吼声与文件四处飞散。 在这样的骚动之中,当菲莉按照指示推开门扉,寂静迎面而来。 菲莉一踏入那房间后,自然而然忘却了言语。 因为她的会面对象眼神是那么空洞。 有著勇者称号的少年,像个随处可见的孩子。 身穿著与那年龄不相衬的豪奢服饰,他俯著那张与黑色短发十分相衬的白皙脸庞。眼神中不知为何感觉不到意志之光。菲莉的视线扫过他消瘦的全身以及直盯著空无一物的桌面瞧 ,欠缺表情的脸庞。她立刻就得到了结论。 (这孩子似乎情绪发育相当迟缓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等候负责的调查官为她介绍,菲莉刻意发出声音坐在少年面前的椅子上。少年微微抬起脸。菲莉展露微笑后,将托罗自头纱上头放下。像是理解了主人的用意,托罗挺起胸膛撑开双臂。 「初次见面,您好吗?」 「…………」 请托罗用力拍打翅膀发出声音,随后菲莉语气开朗地向他搭话。 少年没有回答。菲莉凝视彷佛他那人偶般一动也不动的手。那双手骨节格外突出,皮也相当厚实,是习惯持剑的战士之手。与少年那稚嫩的脸庞显得格格不入。尽管菲莉试著与他交谈,但他像是不知该如何回应般毫无反应。 (不习惯别人对他露出微笑。甚至可能连笑容的意义都不明白。等候指示并按照指示行动的倾向似乎也很强。显然放弃自己思考。表达感情的手段也有显著的欠缺。再加上似乎习惯战斗,简直像是老练的士兵。) 「哦。菲莉?埃赫纳调查员。你来了啊。」 「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位女性推开房门。同时菲莉语气尖锐地问道。 托罗猛眨眼。既然刚现身的瞬间就已经知道菲莉的身分,这名女性八成就是捎来紧急联络的调查官吧。但是那低沉的嗓音和说话方式,托罗一直以为对方是男性。 在他讶异的同时,菲莉没有显露一丝意外,凝视著对方。 那是位大约三十来岁的人物。细心梳齐的发丝、金框的单边眼镜、洋溢著洁净感的长袍以及纹路致密的蕾丝头纱,在在都流露出研究人员特有的理性印象。虽然能感觉得到这位女性已不年轻,但增长的年龄似乎已转化为优雅的格调。 这位女性显得有些纳闷地微微歪过头。 「失礼了。我是调查官克雷曼丝?阿比。感谢你这次答应了我的招集。不过……不好意思,你刚才的问题是指什么?」 「我是指这孩子。我听说一般只要发现拥有勇者资质的人,就会交由专门的教育人员负责。请问这孩子之前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教育?」 「希望你保持冷静。因为关于这一点,我的意见也与你相同……勇者是国家的至宝,教育也是由国家负责。幻兽调查官对此没有任何权限。」 「啊……原来是这样啊……非常抱歉,是我太失礼了。」 菲莉连忙低下头。克雷曼丝摇了摇头,表示同意。 「不会,你会动怒也是人之常情。在我看来也认为这太过残酷……他的才华在年仅三岁时就已经显露,据说是斩杀了袭击村庄的巨大蠕虫。在那之后,据说尽是些职业军人或身经百战的强者负责教育。恐怕是与母亲分离的时期太早了吧。无论是人或幻兽,都不该在不适切的时期被迫与双亲分离……不过,虽然难以接受,但现在难以批评那样的判断有误。毕竟若没这么做,恐怕就赶不上这次九头蛇的出现。」 克雷曼丝颔首说道。头纱随著她的动作摇曳,她像是安慰少年般将手搁在少年单薄的肩头上。不理会毫无反应的少年,克雷曼丝继续说下去。 「这孩子还年幼。不过,据说已经能完成身为勇者的职务。」 「请稍等一下。难道是要我与如此年幼的孩童一起与九头蛇战斗?我拒绝。我不只是保护人类整体,也保护个人。尽管是勇者,我还是无法让这个年纪的少年担负危险。这我绝不会退让。」 菲莉斩钉截铁般说道。彷佛要说那样的判断太过急躁般,克雷曼丝缓缓摇头。 「怎么会呢。我们也不至于如此勉强他……菲莉?埃赫纳调查员。在我来此之前已经看过你的报告书。」 「……请问有什么斩获吗?」 「抱歉,恐怕我们只能给出你应该也已经预料到的答案。虽然讨伐九头蛇需要幻兽的火,但数量达到估计需求量的火蜥蜴在此处也没有接获相关报告。就目前能驱使的喷火幻兽的范围而言,要烧尽九头蛇的头部恐怕十分困难吧……至于龙种……我想你应该也很明白,要和他们打交道有多麻烦。」 克雷曼丝脸上挂著略带讥讽的笑容,对菲莉说明总部收到的资讯。重新认知到条件的严苛,一抹阴霾挂在菲莉的眉间。但克雷曼丝话锋一转。 「不过,确实有一匹符合所需条件的幻兽存在。」 「真的吗?」 「是的。我们推测过去长期调查的那匹幻兽,正是对抗九头蛇的关键。我希望你现在带著身为勇者的少年,前去该处。」 听了克雷曼丝的指示,菲莉歪过头。她无法理解而纳闷地问: 「某匹幻兽?听起来非常模糊。况且为什么要挑我和他。」 「那匹幻兽肯定拥有足以对抗九头蛇的火焰。然而他同时也是可能成为世界之敌的存在……其实,在这次事件前我们已经为了接触该幻兽,不断向国家申请派遣勇者。但我们的请求全被打了回票。这次因为九头蛇现身,我们终于得到了机会。调查官之间的计画是,请他活捉那匹幻兽,进而利用那幻兽的火焰打倒九头蛇。」 「这计画的危险度和命令他去与九头蛇对决没有差别。」 「你大可放心。那匹幻兽很可能理解人类的语言。如果对方没有敌意,同时也能央请协助,那么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只是在抵达幻兽所在城堡的路程上需要勇者的力量罢了。之后就看你与之沟通的能力了。」 『这家伙只挑好听的部分说啊。掩饰东又掩饰西,到头来一但发生战斗,危险度几乎相同。不过「世界之敌」和「城堡」……这状况听起来似曾相识。』 微微鼓动黑影,库施那只让声音传给菲莉。她微微点头。 在这同时,克雷曼丝依然滔滔不绝地说著。 「由于目前王政方的人员正频繁出入这座总部,无法轻易调动调查官。但如果要委托调查员,有太多人执著于解决兽害的成功报酬……不受金钱诱惑的你最为适任。顺带一提,就算你拒绝,派遣勇者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菲莉眯起蜂蜜色的双眼。一但她拒绝,少年就会一个人─或者加上一位将他视作武器的人一同出发吧。 在这瞬间,菲莉失去了与之同行外的其他选项。 尽管莫大的责任正要压上他的肩头,少年依旧沉默不语。 没对他多看一眼,克雷曼丝开始陈述那匹幻兽的资料。 「对方是拥有红色蜥蜴头部的人型幻兽。他目前定居在废墟之中,像是模仿废墟内残留的画像般身穿红衣,拒绝人类的造访。他是目前毫无前例也没有近似种族的生物─很可能藏有颠覆当下生态系统的可能性。」 这样的描述已经超过了似曾相识的程度。菲莉不禁睁大了眼。与她的影子同在的库施那在桌面下蠢动。有如致命一击般,克雷曼丝接著说道: 「『火之王』──我们是这么称呼他的。」 * * *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位孤单的黑暗之王, 他遇见了一位翻越黑色荆棘前来见他的白衣少女。」 菲莉与库施那的一切始自于此。 正因如此,菲莉等人也无法就这么对「火之王」视而不见。 「火之王」当作巢穴的地点距离王都十分遥远。 菲莉首先造访了熟识的森林,向巨鸦请求协助。过去她曾经救助了与鸦群走散的年老巨鸦。此后他们便时常协助菲莉。 听了菲莉的请求,这回同样有年轻力壮的雄鸦欣然走向菲莉。 尽管乘于鸦背飞在蓝天之上,少年却 没有显露分毫喜色。腰间系著一柄剑,背负著行囊的他默默地抓著巨鸦的脖子。 「会不会紧张?飞在天上有什么感觉吗?不觉得风吹著很舒服吗?」 菲莉向他搭话但还是全无反应。那双黑眼眸中的情感依旧稀薄。尽管如此菲莉在旅程中还是不断关心著他的状况。 「我们先稍微休息吧。突然就离开王都,你一定也累了吧。」 决定好休息时间,菲莉自大鸦背上跳下后,特地煮了清香甘甜的茶水──平常总是白开水──递给少年。少年啜饮著茶水的时候,她悠悠说道。 「如果有什么难过或不开心的事,请立刻告诉我喔。还有,当我们平安见到『火之王』的时候,请躲在我的后头。虽然一定得带你一起去,但我其实一点也不希望让你跟著一起来。如果有什么万一,请你立刻逃走,完成告知其他人那边发生了什么事的职责,就这么说定了喔。」 菲莉说完后,虽然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理解,但他确实点了头。感觉到一股哀伤在胸口漾开,菲莉轻闭起眼。 尽管想呼唤少年的名字,她也无法说出口。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国家发现他身负超越凡人的资质并强制徵召他的同时,也夺走了他的姓名。虽然国家同时也以授予的形式给了他符合勇者身分的新名号,但少年似乎无法将那名字与自己互相连结。 (真是残酷啊。) 他毫无疑问是勇者。 除了勇者之外,什么也不是。 * * * 「火之王」所栖息的废城同样也位在深山的山林之中。 在过去,以白色石块堆砌的王城内住著女王,王城旁有著居民生活的都城。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也许是人类争战的结果──小国的国都现在已经遭到弃置。城镇被植物吞没而渐渐腐朽,只剩下石造建筑。 与九头蛇所在的森林不同,这里四处都有著妖精或幻兽的气息。但是当菲莉一行人前进,周遭的气氛就越是紧张。小精灵自蕈类的菌伞下方探出头来。妖精们在花丛间匆忙飞舞。无声的声音同时向菲莉发出忠告。 不可以再前进。不可以再前行。虽然幻兽毋须惧怕,但人类应当畏惧应当走避的尊者就在前方。不可以走进。不可以前进。 这地方属于背负天命的尊者。 他们的反应让菲莉微微眯起眼。她发自内心感到怀念般呢喃道。 「啊,就和过去的『我』写在书中的──『黑暗之王』那时的反应一样啊。」 在黑影中库施那五味杂陈地颤动。一面关心著少年的状况,菲莉等人向前行。最后她讶异地睁大了眼。 「看来是真的啊……住在这里的孩子,和既有的幻兽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火焰笼罩著城堡。在树林隙缝间可见到红色烈焰无声摇曳。那情景有如浮现在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般。火焰确实绽放著热量,却又没有延烧到周遭树木的迹象。虽然顽强地守护著城堡,但是对试图入侵之外的生命全然无害。 眼前的火焰凌驾了自然的常理。 「黑暗之王」的城堡被黑色荆棘所包覆。 「火之王」的城堡则受到红色烈焰的笼罩。 「啊,不对。和荆棘不一样,火焰找不到空隙能钻啊……虽然头纱破掉是无所谓,但要是烧起来可就危险了……啊,托罗,不可以!」 眼眸中闪烁著好奇心的光芒,托罗从皮包内探出头。他偷偷地想要触碰那奇异的火焰。在那之前菲莉赶忙按住了他的头。托罗的脸挤扁在菲莉的掌心中。 自她的影子中,库施那自豪地竖起单边兔耳。 「别紧张,不须担心。我的鲜花啊,只要有我的黑影,就能轻易劈开这道火焰……嗯?怎么啦,小童?可别随便靠近啊。」 「…………喝!」 少年默默地自腰间剑鞘拔剑。银光奔驰。短短一瞬间剑身又收回鞘内。 肉眼无法看见的某种力量被一剑斩断。 眼前的火焰有如雾气消散般消逝无踪。 「原来如此……这不是人类可能习得的招数啊。这就是所谓的勇者吗?」 库施那低声呢喃。少年没有回答。菲莉对他郑重道谢,轻抚他的头。少年露出几分纳闷的表情。凝视著他的双眼,菲莉再度说道。 「真的很谢谢你,帮大忙了。不过,接下来请不要自己冲上前去喔……就这么说好喽?好了,我们走吧。」 菲莉一行人自朽坏的城门进入了城内。 城内就如同预料中荒废。树枝自窗口遮阳板损坏的部分入侵城内,伸展著造型诡异的枝丫。不知名的藤蔓沿著楼梯的扶手或装饰攀爬,色泽深暗的花朵大肆绽放。 鞋底敲在冰冷的石砖上,菲莉一行人不断前进。城内比想像中更明亮,虽然有些部位已经崩塌,但不至于担心行走的安全。因为无论是长满蜘蛛网的吊灯、已然腐坏的火把、甚至不可能燃烧的钢铁甲冑内部,全都燃烧著灿亮的红色火光。 漫长而宽敞的走道上,挂著一幅身穿华贵红衣与装饰的贵族男女肖像。 一切都已然死绝,只有活生生的火焰依然明亮。 菲莉一行人在这谜样的城堡内,头也不回地向深处移动。 最后,他们抵达了谒见大厅。 在大厅内的王座上,坐著一位与肖像画中的男女同样穿著宽松长袍的幻兽。 他的身躯虽然与人类神似,头部形似蜥蜴。与身材修长的库施那不同,他的肩膀较宽,骨架也显得较为魁梧。蜥蜴的头部也英气十足。那英挺伟岸的身影确实散发著王者的威严。 菲莉静静来到坐在王座上的幻兽面前。 「请问您就是『火之王』吗?」 「………………」 对方没有回答问题。不知为何感到不快,「火之王」对菲莉投出鄙视的眼神。也许是因为目睹那不友善的反应,黑影在她身旁急速自地面往上抽长。 有如铁线般细长的黑影交织形成兔头绅士的身影。 让通体漆黑的身躯微微前倾,库施那对著「火之王」优雅行礼。 「火之王」的表情微微改变。他那瞳孔为纺锤状的金色双眼稍稍睁大。 「失礼了……『火之王』。见到我的模样,我想你也会知道我是谁。」 「……『黑暗』……『黑暗之王』啊。」 「真让我吃惊啊。没想到除了我之外竟然还有『王』存在。哎,虽然那不过就是人类取的名号……不过,我本身也有自觉。我确实是王,而你也是。我们是为了颠覆这世界的一切,自强大的幻兽与精灵之间诞生的存在。」 库施那摇曳著兔耳,如此断言。 「火之王」没有回应。只是慵懒地背倚著王座,贯彻沉默。 库施那结束自我介绍后,菲莉在「火之王」面前双膝跪地,垂首说道。 「『火之王』,我们有求于您。现在人类与幻兽都因九头蛇的毒而面临危机。可以请您将那不可思议的火借给我们吗?」 菲莉等候回应。但是「火之王」在沉沉的叹息声中左右摇头。 库施那不悦地轻蹬脚跟。 「不愿伸出援手啊?我说啊,你该不会想按照你诞生的理由,正计画要毁灭世界吧?」 「…………如果是又如何?」 「有什么理由吗,『火之王』?你也还没真正认识这个世界吧?独自封闭在这座城堡里头,如果就这么对世界一无所知却毁灭了一切,将来肯定会后悔喔。」 「………………」 「还是说,你过去也遭遇过了什么事?在这座城堡或是其他任何地方,你已经 体验过让你想破坏这世界的经历或者是离别?」 「火之王」没有回答。像是认为连交谈的价值都没有,他保持沉默。 就在菲莉就要开口再度恳求协助时。 划破空气的锐利声音响起。没有抵达王座,声音的来源在半空中被火焰吞噬。彻底燃烧的箭矢化作白灰飘向地面。 刚才那瞬间箭矢笔直射向「火之王」。理解了事实,菲莉睁大了双眼。 「──────咦?」 「──────毒虫啊。」 「火之王」手撑著脸颊如此唾弃道。菲莉连忙转头看向身旁。 身为勇者的少年正举著他从自己的背包中取出的弓。菲莉完全没有想过他身上藏著远距离攻击用的武器。她紧张地喊道。 「为什么。请立刻停手。我现在正要──」 「因为危险。」 「危险?」 「她说,不要以为,可以互相理解,活捉最重要。」 「你在说什么……」 第一次自少年口中听见的言语是那样稚拙且冰冷,菲莉不禁愣住了。 库施那嗤之以鼻。他踏响鞋跟走到众人面前。 「哼!我看八成是克雷曼丝那家伙指使的吧。看啊,箭头上涂著九头蛇的毒液。即使是『王』,被那玩意儿击中也无法安然无恙。他们的目的打从一开始就是活捉这家伙。」 在他眼前,遭受攻击的「火之王」剎那间浑身开始冒出热量与火焰。 菲莉闭起了眼。再度与对方沟通的余地,早已经一点都不剩了。 闪烁的红色彷佛大群的候鸟般在空中盘旋。库施那低声呢喃。 「让我们被卷进这场闹剧──就是因为她早预料到会演变成这样吧。」 「火之王」轻轻将手掌向前一甩。尽管那动作看起来慵懒,但火焰显露全然相反的狰狞攻势冲向菲莉等人。 勇者少年冲上前去举起了剑。菲莉二话不说把他拖了回来。 「你不可以战斗。也不可以动。求求你,就这样别动。」 随后她便紧抱住少年。他不断眨著眼,但还是听从了菲莉的指示。 面对漫天扑来的火箭,库施那优雅地举起一只手。黑影盾牌挡下了烈焰。紧接著,「火之王」挪动指尖继续追击。这时黑影之盾蠢动变形,表面生出了巨大的上下颚,以锐利的尖牙接连咬碎红色。 迸裂的烈焰有一部分命中城堡墙面,瓦砾随之飞散。 瓦砾在击中两位王者前,立刻被火焰与黑影弹向一旁。 王座周遭红光闪耀。「火之王」的红衣下襬熔解。那绽放著有如岩浆般的光芒,具有生命般蠢蠢欲动。 「────啧!那我也不能再坚持下去。」 咂嘴,库施那令一条手臂溶解。 规模庞大的红与黑彼此碰撞。卷起蕴含强大力量的漩涡。 置身于冲击波中,菲莉将少年与托罗抱在怀里,压低身子。 迟迟无法将眼前四人烧成灰烬,「火之王」烦躁地蹬响鞋跟。数重的烈焰在他身旁层层相叠。那烈焰瞬间膨胀,化作填满整个房间的红色风暴。 库施那则是反过来将黑暗凝聚在自己的臂弯中。他连忙吼道。 「我的鲜花啊!到我怀里!」 「嗯!」 菲莉手臂揽著托罗与少年,毫不迟疑飞身跳向库施那的胸口。 库施那紧抱住菲莉。这瞬间他将凝聚至极限的黑暗如披风般展开,紧紧包覆一行人。 此时重重火焰猛然袭向众人。房内的情景有如彷佛红色蔷薇将黑色果实层层包裹般。 经过漫长的时间,最终烈焰消散,黑暗崩解。 库施那失去平衡,单膝跪地。菲莉连忙伸手搀扶。 「库施那!」 「可恶,没完没了……连我都忍不住想喊累了啊,你这讲不听的家伙!」 库施那喊道。疲惫的他浑身都是破绽,但对方却没有趁隙追击。菲莉转头一看,「火之王」显然也相当疲惫。倚著王座的他已经不若刚才英气焕发。 在菲莉的臂弯中,少年面无表情地看著眼前的情况演变。对于在眼前近距离上演的剧烈战斗,他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或想法。 这时,托罗低声鸣叫。库施那也摆动单边耳朵。 「……看来连不速之客都到了。原来如此,就连这样的情况都在算计之内吗?真让人傻眼啊。」 库施那在唾弃般的话语中注入憎恨。单边兔眼睁大为扭曲的形状。 「………毒虫啊。」 库施那的视线所指之处──在墙壁破洞的另一头──有著为数众多的一群人。 成群结队的幻兽调查官不知何时已经包围了废墟的这房间。 * * * 「那就是『黑暗之王』啊……果然传说的确是真的。」 克雷曼丝那金框单片眼镜另一侧的眼睛微微眯起。紧接著响起的叹息甚至透出几分感叹。她背后十数名幻兽调查官正等候她的命令。 菲莉毫无畏惧地暂时离开托罗与少年身旁,站到众人面前。与人类谈判是她的职责。注意到调查官们手中都紧握著水晶片──张开结界的必备品──菲莉直瞪著克雷曼丝开口说道。 「各位会现身于此真教我惊讶。您不是说,王政的人员频繁出入本营,没办法轻易调动调查官?」 「确实无法轻易调动。我们名义上只是动身调查九头蛇的兽害情况。」 克雷曼丝理直气壮坦承造假。菲莉直瞪著她,紧接著问道。 「那么各位来到这里究竟是有何用意?再加上对这位少年的指示,一切都和事先说好的不同。打从一开始就放弃与幻兽沟通寻求协助,试图活捉并为了人类的利益强行奴役幻兽……这样的行为配得上幻兽调查官的名号吗?」 「这句话就原封不动还给你吧,菲莉?埃赫纳。」 「我?」 「将『黑暗之王』这般极度危险的幻兽留在身边,未尽义务如实报告─难道这就是适当的行为了?」 克雷曼丝语气平淡地指责。 另一方面菲莉心平气和地微微挑起嘴角。 「就职业道德的观点来看,这样的行为确实有其问题吧。我在此郑重道歉。然而,由于幻兽种类太过繁杂,现况下资讯已经庞大到难以整理,因此规定上除了『第一种危险幻兽』与明显对人类有益的种族之外,其余新种幻兽的报告都交由发现者自行判断。因为他属于分类之外的存在,因此没有违反规定。」 「原来如此,诡辩啊。你比想像中狡猾呢。」 菲莉反过来利用了自己过去屡次要求改善的规则。像是感到敬佩般,克雷曼丝轻声一笑。凝视著她,菲莉正色继续说道。 「况且只要我一报告,他就会因为他的稀有性和强大力量而遭到捕捉吧。我判断将他束缚于固定场所对人或幻兽都不构成利益。我现在依然深信当时的判断对双方都有利。」 「的确,在受到你使役的这段时间,『黑暗之王』从未危害人类,这确实是无法视而不见的事实。之后记得缴交使用实绩的报告书。」 在这样的情况下,克雷曼丝下达了一板一眼到近乎滑稽的命令。她将视线转向菲莉身后,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身穿一袭黑色晚礼服的兔头绅士 「说到底,『黑暗之王』这名字之所以会被我们的情报网捕捉,最初的线索是上层评为不值一提的某个古老传闻──那是个许久许久以前的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漆黑的波浪造访了某个国与国交战的战场。 黑影模仿人的形体,让双方弃甲而逃, 夺走了城堡。 此后黑色荆棘包围城堡,里头成了可怖魔王的住处。 但是某一天,那传闻倏地断绝了。 「传说终究只是传说,无论谁都认为那不过只是虚构的故事。但是,数年前我们发现了因为上层分裂骚动而佚失的部分资料。资料中记载了某个存在的捕获纪录……在『旧日之龙』失控处留下的遗址,发现了拥有使役黑暗的力量,兔头人身的新种幻兽。」 「………………」 「调查官与该幻兽之间的交流相当短暂。但也许是那遗址留下的证据,让调查官立刻判断新种拥有庞大力量,于是便将之封印在结界中。但唯独有关封印地点的资料就像是被谁偷偷取走般,直到现在依然下落不明……菲莉?埃赫纳,对此不知你是否有头绪?」 「不,完全没有。」 「这样啊……也好,无所谓。不过因为幻兽本身的资料不明,当时我们也没有多么重视那幻兽。古老的传说与精灵的活性化,再加上一度受到封印的幻兽,这三件事之所以彼此连结而重新评价,是在发现『火之王』之后的事了。」 脸依然朝著库施那,克雷曼丝仅移动视线。 她的眼眸映出了依然孱弱地坐在王座上的蜥蜴头幻兽。 「我们并非毫无根据就将『火之王』视作『世界之敌』。相当于『火之王』父亲的幻兽的尸体,以及相当于母亲的精灵……虽然母亲只是就理论上存在……我们已经得到证据。双方的交融显然是刻意为之。此外发现『火之王』的时期,我也想特别告诉你。」 克雷曼丝悠悠竖起了食指。指头根部那只造型为吞食自身尾巴的蛇状青铜戒指闪烁著光芒。左右摆动食指,她娓娓道来。 「首先,在『黑暗之王』现身时─频繁的战争不只是危害人类,同时对幻兽也造成了莫大损害。但在不久之后国家逐渐整合,有鉴于人与幻兽间的摩擦,贤王也设立了幻兽调查官。换言之,在人类步入安定期的同时,幻兽们也跟著免于最大的威胁──也就是人类的侵害──同样步入安定期。从此以后,漫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出现下一个『王』。」 「所以说,『火之王』就是──」 「调查员菲莉?埃赫纳。我想你应该也察觉了吧?步入安定期的人类数量快速增长。人的开垦范围迅速扩张,与幻兽间的冲突再度增加。现况下,调查官与调查员的人手甚至不足以处理频繁的兽害。虽然人类一方的悲剧日益增加,但如果站到幻兽方的角度来看──」 「也就是,自身的领域受人类侵门踏户。」 菲莉垂下了蜂蜜色的眼眸。她回想起莱欧斯的悲働呼喊与狮鹫的可怜模样。克雷曼丝轻抚衔尾蛇青铜戒指,再度看向「火之王」。 「在这个当下,被创造出来的就是『火之王』。这可说是幻兽方已经提出了他们的结论吧。虽然『王』并非只杀害人类,而是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存在─但现在的幻兽们,以妖精种为中心显然有对人类的依赖倾向。恐怕重整自身体系的用意更为强烈吧。」 菲莉咬住嘴唇。克雷曼丝的言下之意她也已经理解了。勇者是人类这个种族整体对于大规模兽害所显示的防卫反应。 (如果「王」的出现就是幻兽方的防卫反应,种族间的对立构造已经成形了。) 克雷曼丝向前一步,近距离与菲莉互相凝视。 「既然幻兽为了它们自身而创造了王,那么我们也该拿出人类方的答覆。人类将活捉王并予以利用。这就是我们的答覆。」 「也许『王』诞生的意义真的就在此没错。但是您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说来听听,如果有参考价值我也会列入考量。」 「无关乎上一代的想法,任何生命都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道路。『黑暗之王』诞生在遥远的过去,但人类至今尚未毁灭。种族的意志和个体的意志不一定相符。轻易认定『王』必然与人类敌对,未免太过武断了。」 菲莉抬起头迎向克雷曼丝的注视。但克雷曼丝摇头回答。 「就如同我刚才说的,你身为一位调查员而长期使役『黑暗之王』的事实的确难以忽略。然而『王』未免太过危险,无法只听从你独自一人的个人判断。」 「但是,目前『王』与人类之间有著莫大的力量差距。如果同时有两位『王』出现并且彼此协助,那么人类可说是坐以待毙。只是与『王』为敌,总有一天人类一定会灭亡。现在应当相信有交涉的余地,如果真有谁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与知识,若要让那人回心转意,我相信爱与信赖是不可或缺的要素。」 「你的意思是,『黑暗之王』是因为爱与信赖而放弃毁灭世界?」 「是的,正是如此。因为我的意见奠基于实际案例。」 菲莉斩钉截铁地断定。微风吹过,拂动她的纯白头纱。 彷佛新娘的誓言般,菲莉接著说道。 「库施那?特拉提深爱著我,同时也为我所爱。爱确实是没有形体,不稳定的事物。但人与幻兽……差异甚大的双方要互相理解时,这将会是非常重要的要素吧。」 在菲莉的背后,依然单膝跪地的库施那的兔耳前端倏地发红。他下意识地将长耳往下折。但一注意到托罗的视线,他又连忙把兔耳伸得笔直。 两人的争论虽然「火之王」应该都听见了,但他从来不曾开口。也许是正在思考著什么吧,他并未特地出言否定。 蜂蜜色的双眸中绽放著意志之光,菲莉继续想说服克雷曼丝。 「此外现在我正在撰写『幻兽书』。知识能改变世界。只要有更多人正确理解幻兽的生态习性,就能大幅度减少兽害发生吧。请您助我一臂之力。在我们开始互相残杀之前,应该还有很多该做的事。」 「原来如此。你是理想主义者啊……就这一点而言,我个人确实愿意给予高评价。历经无数挑战,屡次跨越困难依然秉持理想。不过这次意见的对立──」 克雷曼丝弹响指尖。 随后,她背后的部下们高举起水晶片。那是龙种的长老们与人类立下契约时象徵友善的赠礼,其中积存著地脉的魔力。除此之外内部还添加了将炼金术师召唤从魔时使用的结界改写而成的捕捉幻兽用术式。 「────我很遗憾。」 「千万不可以!各位错估了『王』真正的力量!」 菲莉立刻急忙叫道。但克雷曼丝不理会她的意见。 自水晶片滴落的苍蓝光芒开始在地面上描绘复杂的图样。 伸手扣住克雷曼丝的肩膀,菲莉继续恳求道: 「王在舍弃原本的形体、舍弃自我的时候,会变得最强!因为成功让他们消耗体力,也许让你误以为能够活捉王!这样的判断是错的!请尝试与对方沟通!勇者尚年幼,认定人类一定会获胜太过武断了!」 这个事实是菲莉在过去听库施那亲口陈述。同时那也是当「黑暗之王」第一个遇见的埃赫纳死去之后发生的事。 「黑暗之王」舍弃了兔头绅士的形体,化作毁灭世界的黑影。 在那瞬间,库施那不再是库施那。 『那时的我简直教人颤栗,就只是为了破坏一切而存在的黑暗。我可不想……也绝对不可以再次变成那模样。』 「求求你!不要逼我的库施那,还有『火之王』毁灭这个世界!」 菲莉悲痛地吶喊。 同时,噗滋一声轻轻响起。 「呃,咦?」 菲莉愣愣地呢喃,双脚顿时失去力气。库施那纳闷地眯起眼,好不容易挤出力气伸长了身体的一部分。在她倒地前,他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到身旁搂进怀中。 下一个瞬间,库施那大惑不解般问道。 「我的鲜花啊……这玩意儿是什么?」 「这、这是什么啊?」 菲莉自己好像也无法理解状况般一头雾水。 一把平凡无奇的短刀正刺在她的腹部。 在菲莉被刺的时候,库施那完全无法反应。他的力量消耗到只能跪在地上动弹不得虽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还是他从未自克雷曼丝身上感受到任何一丝杀意。她简直就像是把手搁在菲莉肩头般,将短刀刺进她的腹部。 察觉异状的托罗开始挣扎想冲出皮包。菲莉虽然使不上力却还是按住了皮包。在他们的面前,克雷曼丝以平缓的口吻低语道。 「我深感遗憾,菲莉?埃赫纳调查员。」 克雷曼丝一面说一面摇头。她取出绢质手帕抹去沾在指尖的些许血迹。 「我原本不希望演变成这种需要写悔过书的事态。但我判断,与其让你继续抵抗和碍事下去,像这样观察日后状况演变更有意义。」 克雷曼丝以一派平静的眼神凝视著菲莉。 她澄澈的眼眸中没有憎恨也没有愤怒。 「幻兽调查官、调查员的历史是由满腔热血的人材们奋不顾身的实际体验累积而成。就算你死了,『黑暗之王』是否依然能继续维持他的低危险性,这是个好机会让你实际证明……不过,不好意思。伤口似乎太浅不足以立刻夺命啊。让你受苦并非我的本意。可以拜托你让她安息吗?」 克雷曼丝对身为勇者的少年问道。 他依旧面无表情。虽然视线转向菲莉,少年却没有执行命令。他握紧了拳头,也没有回话。恐怕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吧,他默默地往菲莉身旁靠近一步。 克雷曼丝感到傻眼般地说。 「哦?你居然会抗命啊,国家的说明还真不能当一回事……哎,算了。菲莉?埃赫纳调查员,虽然到死亡应该还有一小段时间,请你忍耐一下。如果真的难以忍受,虽然免不了痛楚但只要一口气把短剑拔出──」 「克雷曼丝调查官!」 「什么问题?」 就在库施那因为愤怒就要崩解自身形体的时刻。 其中一名调查官发出因紧张而嘶哑的吶喊。年轻的青年咬紧了嘴唇。 他凝视著在库施那臂弯中按著自己腹部的菲莉。那看似长袍般朴素的黑色头纱颤抖著。青年厉声批判长官的行为。 「您这样未免也太不讲理了吧!我原本是为了捕获凌驾于『第一种危险幻兽』的危险幻兽,才与您同行来到此处!从来没听说过要杀害同胞、杀害埃赫纳调查员!」 「菲莉?埃赫纳调查员选择站在『黑暗之王』那一边。她的思想已经太过倾向幻兽。我判断已经没有互相理解的可能性。」 「但、但是,我个人也曾受到她的兽害解决数量、以及缜密的诸多报告书所打动!我提议尽快为她疗伤!」 青年坚决不退。 克雷曼丝表情流露几分不解。她轻扶额头。 「真伤脑筋……这次的任务我已经相当用心挑选参加人员了啊……你会加入这次的部队是因为父亲的举荐吧?你这样还能抬头挺胸面对父亲?」 「父、父亲与此无关!我坚决反对!这未免太蛮横了!」 「我也是!长官!幻兽调查官的工作不是杀人!」 反抗的意见接二连三冒出。黑影在库施那身旁摇曳。扭曲变形的兔眼中浮现强烈的愤怒与憎恨,同时也有著难以拂拭的困惑。尽管心怀困惑,但其实库施那早就明白了。 人会杀人,也会救人。这就是人类。 白皙手掌伸向迷惘的库施那。菲莉的掌心轻轻包住他的脸颊。 「不可以喔,库施那。」 菲莉把自己的额头贴向兔头绅士那不断颤动的脸颊。她每次呼吸,鲜血就沿著刺在她腹部的刀刃流出。尽管如此她还是露出了一如往常的微笑。 「不可以伤害人喔。」 霎那间,黑暗爆发性地笼罩一切。 那抹黑暗覆盖了克雷曼丝与她的部下们──没有吞噬任何人又恢复原状。 确定部下们毫发无伤,克雷曼丝放松下来。她赞叹般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你所说的话并非谎言啊,菲莉?埃赫纳。再加上部下们为你请愿,我承认这次的行为有必要检讨……不过,现在最优先的还是捕获『火之王』与『黑暗之王』。之后再将菲莉?埃赫纳调查员送进医院听取供词。各位应该没有意见了吧?」 她如此下达结论。苍蓝光芒在房内不停扩张。 菲莉紧抓住库施那。因为刚才扩展黑暗,他现在显得更疲惫了。但是库施那用他的手臂紧紧抱住菲莉回应她。 就在诡谲的光芒就要吞噬『黑暗之王』的瞬间。 「怎么啦,怎么啦?现在到底是怎么啦?」 伴随著快活的说话声,三个金色光点出现在菲莉与库施那面前。 菲莉撑开眼皮。刺眼的光芒凝聚成似曾相识的形状。光点飞舞在刺穿她的腹部的短刀刀柄旁,散发金光的小小人形──妖精惊呼道 「才发现有很可怕又好像见过的力量流过来,跑来一看,这不是『黑暗之王』吗!而且之前保护我们的那姑娘现在不好了!」 「喂喂喂!你们干了什么好事啊!她可是我们的可爱姑娘耶!」 「快带她到我们的国度吧!要快点帮她治好才行!」 听著那银铃轻响般的说话声,菲莉回想起某件事。 这座城堡周遭确实有妖精的踪影。他们居住的妖精小丘全都能通往同一个场所,也就是妖精乡「青春之地」。也许是查觉到异状让他们跑来一探究竟吧。一时之间无法理解突如其来的状况,调查官们纷纷愣在原地。 「看招!障眼法!」 妖精们对他们释放刺眼的金光。 同时菲莉、库施那、托罗都被转移魔术所包围。 在妖精们交错释放的光芒中,菲莉对著某个人物拚命伸出了手。 「和我们一起来──────!」 少年没有回应菲莉的呼唤。他只是凝视著菲莉,微微歪过头。 就像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孩子。 泪水自菲莉蜂蜜色的眼眸溢出。 下个瞬间,三人的身影倏地消失。 菲莉的意识也在这瞬间落入黑暗。 * * * 不知从何处隐约传来了好像不属于凡间的美妙乐曲。 紧接著是银铃般的可爱嗓音轻拂过菲莉的耳畔。 「她会醒来吗?」「一定会醒的。」 「很快就会醒?」「不会太久的。」 「看吧。」「她要醒了。」 在那高亢嗓音的催促下,菲莉睁开了眼皮。朦胧的记忆自意识深处浮升。菲莉倒抽一口气,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没有传来痛楚。不知为何就连伤口都找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 愣了好半晌,她撑起上半身。 菲莉的头顶上是一片金线编成的顶盖,她刚才就躺在这张豪华的床铺上。空气彷佛镶著宝石般闪闪发光。自窗口放眼望去所见的景色灿烂而美丽。 娇小的人形生物齐聚在她的身旁。 他们在半空中灵巧翻滚,挥洒著金光的同时欢喜叫道: 「醒来了!」「我们的可爱姑娘!」 「『黑暗之王』的美丽花朵醒来了!」 此时菲莉也明白了。这里是妖精们的国度。 「各位早安。呃,不好意思……」 正要对他们开口询问 时,菲莉察觉一股奇异的声音。噗噗嘶~噗噗嘶~听起来令人格外放松。她开始寻找怪声的源头,就在她想向妖精们询问位置时,她发现一只小小的蝙蝠正趴在她的枕头旁。 鼻子吹著泡泡,托罗正置身梦乡。眼睛下方的短毛湿了一大片。看来他应该在菲莉身旁哭了好一段时间吧。 「……对不起,托罗。」 不打扰他的睡眠,菲莉伸出手温柔轻抚他的脸颊。 就在这瞬间。有如一阵风暴般,大量的黑色闯入房内。 妖精们顿时浑身颤抖。他们飞快地躲进家具的隙缝间藏身。黑色先是涂满了整座房间,随即凝聚于房间中央处,发出咻的一声凝聚成四肢修长的兔头绅士。 菲莉面露微笑抬起脸看向他。 摆动著兔耳,库施那垂著脸问道。 「……我的鲜花啊,伤势如何?」 「嗯,我没事。多亏了妖精们的治疗,连伤口都没有。」 「这样啊……那就好。」 再度发出咻的一声,库施那融入黑影中,划出闪电般的曲折线条,黑色飞也似地不知移动至何处。库施那就这么从菲莉眼前消失。 确定黑影已经离去,妖精们战战兢兢地从躲藏处探出头来。 菲莉跳下豪华的床铺,金色的绸缎睡衣随之轻盈摇摆。一匹妖精飞到她面前。菲莉对他伸出手,单膝跪地行礼。 「真的很感谢各位。谢谢各位的好心。之后我会去向女王陛下亲自打招呼并致上谢意……在那之前,请稍微给我一点时间。」 语毕,菲莉便走出了房间。 走出妖精们的宅邸后,她便笔直朝著花海走去。 * * * 天空的颜色不属于凡间,花朵的形状也与菲莉所知的不同。 眼前一切景物都不受人类世界的法则所束缚,绽放著震慑人心的美。色彩缤纷到超乎想像的花海,像是没有尽头般铺展到视野的彼端。 在那片错综复杂的色彩之中,唯有一抹黑色格外突兀。 兔头的高瘦绅士盘腿坐在花海中。 轻盈走在悄然绽放的花海间──没有一片花瓣因此飘落──菲莉在他身旁坐下,抱住自己的膝盖。库施那没有反应,只是愣愣地盯著半空处。她倾过身子,纯白的发丝随之摇曳。菲莉的头轻靠在黑色晚礼服肩膀上。 「对不起。」 「……为何道歉,我的鲜花。」 库施那回答菲莉的呢喃时依旧直盯著前方。菲莉闭上眼睛继续说道。 「我没为你办到任何事。」 「就算是我的鲜花,我也会生气喔。」 「因为……我差点就死掉了。」 「就是这点啊。蠢材。」 库施那单边耳朵倏地垂下。他没再继续说些什么。 花朵无声摇曳。在这片美丽的光景中,菲莉再度开口说道。 「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跟著死去啊。而且之前和托罗也约好了。对不起。」 「………………不对,其实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啊,我的鲜花。」 突然间,库施那伸出了一条手臂。他紧紧搂住菲莉的肩膀,把她拉向自己。坐在花海之中,紧依在菲莉的身旁,库施那轻声说: 「说什么要好好保护……说什么决不让花朵凋零。没能从凶刃下守护我的鲜花,到底算什么『黑暗之王』……我的鲜花是不是对我幻灭了?觉得讨厌我了?」 「这答案不会有第二个喔。」 「说的也是……没错,的确如此。」 转身正面面对库施那,菲莉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他。 那温软的双臂,彷佛母亲、彷佛姊姊,又有如新娘般。 拥抱著他的黑色身躯,她郑重地细语道: 「我最欢你了,库施那。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像是要裹住怀里那再重要不过的事物般,库施那小心翼翼地伸展双臂环绕她的身躯。菲莉的身躯娇小、纤瘦且脆弱。他默默闭上双眼。 在花海之中,两人难分难舍地相拥。 就在这时。 哔──────────! 突如其来的怪声扰乱了气氛。两人连忙放开彼此。 后头拖著成群的妖精,似乎正有什么朝著两人高速飞来。那玩意儿在空中急速停止后,就这么平贴在菲莉的脸上。哭泣般的鸣叫声响起。 「啊,托罗你也真是的。你醒了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 「嗯嗯,我明白。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最喜欢你了。」 托罗就这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库施那耸了耸肩,对他说道。 「小不点,你醒啦。唉,也用不著哭成这样。我的鲜花现在也平安无事……喂,我说你啊,刚才我和我的鲜花间的距离还满近的吧,你来不踢我鼻子吗?真教人不习惯……好了好了,别再哭了。水分都要流光了。」 库施那伸手捧起泪流满面的托罗。 不准弄哭我们的朋友!妖精们异口同声抗议。 「这、这些家伙们是什么时候变这么要好。」 库施那傻眼地说著。对著飞舞在周遭的妖精们,菲莉表情柔和地点头说道。 「嗯,我已经没事了,别担心。都是多亏各位……嗯,嗯嗯……所以我想我该回去了。妖精之国和人类世界的时间流动速度不同。『火之王』和『九头蛇』还有年少的勇者,我得去确定大家现在的状况。」 「我的鲜花啊,你疯了不成?这些家伙们欢迎我们待在这里!人类的世界下场如何又与我们何干?你还是有不回去的选项啊!」 库施那激动地说道。菲莉默默地转身看向他。 随风摇曳的花朵以沙沙声歌唱。立于七彩缤纷的波浪中,黄金的薄睡衣摇摆著。 她静静地仰起头望向她所爱的幻兽──那同时也是深爱著她的幻兽。目睹那蜂蜜色的澄澈双眸,库施那洞悉了一切。无从闪躲只能接受。 「真拿你没办法啊……我的鲜花。这就是你之所以会成为我的鲜花的原因吧。」 库施那仰望天空。他本就心知肚明,而且是早在遥远的过去就已经明白。 菲莉?埃赫纳深爱著世界。她发自内心珍惜著世界、人类以及幻兽。就如同母亲般坚定,如同新娘般忠贞,如同婴孩般纯真,菲莉如此深爱著世上的一切。 无论人类或幻兽,她都不会舍弃。 不管曾经受过几次背叛。 「好吧……我也同行吧,我的鲜花。那正是我和属于我的你之间的约定。」 库施那伸出手。菲莉若有所求般握住那手掌。他再度立下誓言。 「无论最终抵达何时何地,一起走到最后。」 于是两人紧紧握住彼此的手。 * * * 妖精女王欣然接受了菲莉的谢意与归还人世的请求。 因为她其实暗自担忧著自己的「爱侣」也许会受到访客影响,再度起了回到人间的念头。因此女王让菲莉一行人选择了他们想前往的妖精山丘后,二话不说就将三人送回人类世界。 也不知究竟移动了多长的距离。 回过神来,菲莉便站在某个妖精山丘附近的宽广草原上。 菲莉选择了距离巨鸦栖息的森林与人类村落双方都不远的地点。 她打算首先到村落收集当下的消息。决定目的地后再前往巨鸦森林。但是在菲莉站在草原上的瞬间,冲击性的情景直扑向她。 「……咦?」 草原现在彷佛泥沼般。一切都化作黝黑的深蓝。 黏稠的毒液痕迹横过树林,蜿蜒蛇行的同时一路往村落延伸。 「……九头蛇!」 菲莉一行人连忙拔腿奔驰。 抵达村落后发现,九头蛇似乎早已经穿越了村庄。沾染毒液的房舍中没有村民的身影。也许是逃离时已经搬走,就连尸体也没留下。但是家畜小屋中留有并排的白骨。原本汲取地下水的水井中,毒液几乎就要自井口溢出。 目睹境况凄惨的废村,菲莉愣了好半晌。她握紧合花椒木的手杖。 「九头蛇居然来到这么远了……调查官原本捕捉『火之王』后,利用他的火来打倒九头蛇的计画没有成功吗?九头蛇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这么往下一座村庄移动了……居然就连勇者战斗的痕迹都找不到。」 「真令人费解。不过状况似乎糟到比想像中还糟糕透顶。不过,我的鲜花啊,倒还有一线希望。」 库施那弯下那修长的身躯,自满地毒液中拾起了布偶。 将那婴孩尺寸的布偶高举向天,他低声呢喃。 「看来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火之王』还没有毁灭世界。」 菲莉点头回应库施那。她同样以蜂蜜色的眼眸直瞪天空。 世界依然存在。「火之王」还没有毁坏一切,但也没有杀害九头蛇。这代表了什么意义,菲莉必须亲自去确认。 「火之王」如何看待这个世界。 人与幻兽究竟是否仍有携手共存的余地。 * * * 九头蛇似乎并未大肆喷洒毒液,高度一定以上的场所都免于被害。但是小规模村落的房屋几乎都是平房。不过有著三角屋顶看似聚会所的建筑物有二楼。 现在菲莉正坐在二楼窗边的桌子。自皮包中取出羽毛笔沾上墨水,她表情严肃地快笔书写著。托罗腹部贴著桌面,断断续续发出其他蝙蝠不可能发出的哔哔声。菲莉凝神倾听,在纸上以点与线记录。当能书写的空白处全部填满,她就飞快地抽出下一张纸。 作业以猛烈的速度飞快进行。 站在一旁注视那情景,库施那纳闷地歪过头。 「我的鲜花啊,你这是在与哪边的谁互相联络?」 「我没有和任何人联络──我在窃听。大事不妙。现在『烧瓶中的侏儒』们正互相投出大量讯号。看来应该事态紧急。」 「窃、窃听?真能办到这种事吗,我的鲜花?」 「就托罗的性能而言是办得到。只是过去从来没这样试过而已,毕竟违反职务伦理。不过现在面临的是世界级的危机,别无选择啊。对吧,托罗?」 菲莉如此一问,托罗没有停止鸣叫,同时得意地挺起胸膛。面对世界的危机,勇者托罗自然会选择正确的行动。 菲莉继续写下讯息,途中不时更换笔尖,最后她终于将「烧瓶中的侏儒」们之间交换的讯息大致上写了下来。她抄起最后一张纸,点头说道。 「……看来事态真的很严重啊。」 「我的鲜花啊,现在状况究竟如何了?虽然内容似乎很长,你就长话短说吧。」 「现在幻兽调查官总部似乎要再度实施以秘密训练的部队对『火之王』进行总攻击,削弱他的力量再活捉,进而实行打倒九头蛇的计画……其他的幻兽的火似乎全部都试过了,但是都没有效果……至于勇者似乎下落不明。」 「这太愚蠢了。难道他们还没学到教训吗?简直是自杀。」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纯就理论上来说,看起来会有几分胜算。他们就是为此花上数年积存魔力,还与一部分的龙种缔结了魔力转让的契约……不过如果这次『火之王』真的解放自身形体舍弃自我,一切就完了。」 菲莉抓紧了最后一张纸。一旦「火之王」拿出全力,就等于是人类与幻兽的全面战争就此暴发。如此一来世界真的会迎向末日。 「看来现在该去的地方就只有一处啊。」 「『火之王』的城堡……不过,巨鸦森林已经被九头蛇的毒给……」 「这倒是不用担心。」 就在此时,强健的振翅声响起。猛烈的风冲进室内。数枚纸张随之飞舞。 窗棂已经毁损的二楼窗口外,出现了黑色的身影。库施那哑口无言。 那是一只体格健壮的巨鸦。拍著翅膀停滞在半空中的同时,他彷佛深感怀念般屡次摇著头。托罗欣喜地振翅飞舞,他刚才为了寻求巨鸦的反应而不断发出经过调整的音波,辛劳总算有了回报。菲莉以透著信任与安心的语气喃喃说。 「他们是远比人类更敏锐的种族,我相信他们一定及早逃到安全的地方了。」 把托罗放进皮包,菲莉一脚踩上窗口的木框。兔头绅士站在她身旁。他伸手支撑她的手掌,巨鸦为了方便菲莉跨坐而低下头。 纯白的头纱在风中翻飞,菲莉跳向巨鸦的背。 情义深重的幻兽欢迎友人的骑乘,高声鸣叫。 「现在要放弃任何事都还太早了。」 菲莉坚定地断言。 为了阻止世界的终结,她们飞向天空。 * * * 「火之王」的城堡周遭覆盖著比过去更加厚实的火墙。 阴暗的森林中,摇曳的红色帷幕坚决拒绝任何访客。 在这个当下,苍蓝的光芒有如藤蔓缓缓爬上火墙。蓝光侵蚀般渐渐渗入火墙中。那道蓝光正是源自人类手持的手杖前端那颗经过精细加工的水晶。 包围著城堡,顶著黑色或白色头纱的调查官们一丝不苟地咏唱魔法。 精心挑选的人员表情肃穆,缓缓解放水晶中蕴藏的魔力。他们也同样赌上了自己的一切要拯救世界。但是聚集于此处的所有调查官之中,恐怕没有人真正理解废墟内的那幻兽拥有的真正力量。 火焰渐渐减弱。目睹那情景,担任指挥的克雷曼丝点了点头。恐怕是历经了漫长的辛劳吧。她的头发明显发白许多,肌肤也不若过去丰润。 最后火墙终于降低到人足以跨越的高度。克雷曼丝高举一只手。 「很好!暂时中断魔力解放。全员前进────呃!」 扬起的语尾被惊愕吞噬。黑色藤蔓无声无息地缠上了她的全身。 她的部下们也纷纷短促惊呼。转头环顾四周,克雷曼丝赞叹般呢喃道。 「……被摆了一道啊。」 环绕废城的调查官们全部都被黑色藤蔓所束缚。 惊惶顿时弥漫场上。这时一名少女踩过杂草,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抬起脸以蜂蜜色的眼眸扫视众人,新娘般的白色头纱随之摇曳。 调查官们不禁惊呼,也许重组过的人员中也有人认识她,一部分的惊呼声中透著出乎意料的喜悦。克雷曼丝百感交集般呼唤那少女的名字。 「菲莉?埃赫纳调查员。」 「好久不见了,克雷曼丝?阿比调查官。」 调查官与调查员两人互相对峙。 虽然一度差点死在对方手下,但菲莉对克雷曼丝投出的眼神依然平静。另一方面,惊愕也已从克雷曼丝脸上消失。令人意外的是,克雷曼丝脸上剩下的同样是安心。 「这样啊,你还活著啊,真是太好了。」 「……这句话我很难照实收下。您之前确实打算杀死我。」 「是啊。但那时你被妖精带走后,就那样音讯全失了。既然你不是被幻兽杀害,我身为调查官也对这结果发自内心感到欣喜。」 克雷曼丝如此回答。菲莉凝视著她,自她眼中找不到说谎的神色。 像是现在终于能理解般,菲莉开口说道。 「看 勇者与世界之敌的故事 这是个世界上无人知晓的故事。 勇者一个人奔跑在能毁灭世界的「火之王」城堡中。身穿铠甲,手提烈焰长剑。那身影彷佛众望所归的英雄般,为了实现自身的命运般不断前进。 最终,他抵达了谒见厅。 在讨厌的客人离去后,「火之王」再度回到王座上。 头部为蜥蜴,身穿红色长袍的丑陋模样。「火之王」直瞪著勇者。这时勇者手握著剑猛然朝「火之王」飞奔。 剑锋下一个瞬间就能夺下「王」的首级。 就在这距离。 勇者松手放开剑柄。 紧接著他伸展双臂,抱住了「火之王」。 把脸埋进那红色长袍──她喜爱的红色礼服中,勇者只轻声说了一句话。 「妈妈。」 这是个世界上无人知晓的故事。 勇者一个人奔跑在能毁灭世界的「火之王」城堡中。身穿铠甲,手提烈焰长剑。那身影彷佛众望所归的英雄般,为了实现自身的命运般不断前进。 最终,他抵达了谒见厅。 在讨厌的客人离去后,「火之王」再度回到王座上。 头部为蜥蜴,身穿红色长袍的丑陋模样。「火之王」直瞪著勇者。这时勇者手握著剑猛然朝「火之王」飞奔。 剑锋下一个瞬间就能夺下「王」的首级。 就在这距离。 勇者松手放开剑柄。 紧接著他伸展双臂,抱住了「火之王」。 把脸埋进那红色长袍──她喜爱的红色礼服中,勇者只轻声说了一句话。 「妈妈。」 这是个世界上无人知晓的故事。 勇者一个人奔跑在能毁灭世界的「火之王」城堡中。身穿铠甲,手提烈焰长剑。那身影彷佛众望所归的英雄般,为了实现自身的命运般不断前进。 最终,他抵达了谒见厅。 在讨厌的客人离去后,「火之王」再度回到王座上。 头部为蜥蜴,身穿红色长袍的丑陋模样。「火之王」直瞪著勇者。这时勇者手握著剑猛然朝「火之王」飞奔。 剑锋下一个瞬间就能夺下「王」的首级。 就在这距离。 勇者松手放开剑柄。 紧接著他伸展双臂,抱住了「火之王」。 把脸埋进那红色长袍──她喜爱的红色礼服中,勇者只轻声说了一句话。 「妈妈。」 这是个世界上无人知晓的故事。 勇者一个人奔跑在能毁灭世界的「火之王」城堡中。身穿铠甲,手提烈焰长剑。那身影彷佛众望所归的英雄般,为了实现自身的命运般不断前进。 最终,他抵达了谒见厅。 在讨厌的客人离去后,「火之王」再度回到王座上。 头部为蜥蜴,身穿红色长袍的丑陋模样。「火之王」直瞪著勇者。这时勇者手握著剑猛然朝「火之王」飞奔。 剑锋下一个瞬间就能夺下「王」的首级。 就在这距离。 勇者松手放开剑柄。 紧接著他伸展双臂,抱住了「火之王」。 把脸埋进那红色长袍──她喜爱的红色礼服中,勇者只轻声说了一句话。 「妈妈。」 这是个世界上无人知晓的故事。 勇者一个人奔跑在能毁灭世界的「火之王」城堡中。身穿铠甲,手提烈焰长剑。那身影彷佛众望所归的英雄般,为了实现自身的命运般不断前进。 最终,他抵达了谒见厅。 在讨厌的客人离去后,「火之王」再度回到王座上。 头部为蜥蜴,身穿红色长袍的丑陋模样。「火之王」直瞪著勇者。这时勇者手握著剑猛然朝「火之王」飞奔。 剑锋下一个瞬间就能夺下「王」的首级。 就在这距离。 勇者松手放开剑柄。 紧接著他伸展双臂,抱住了「火之王」。 把脸埋进那红色长袍──她喜爱的红色礼服中,勇者只轻声说了一句话。 「妈妈。」 这是个世界上无人知晓的故事。 勇者一个人奔跑在能毁灭世界的「火之王」城堡中。身穿铠甲,手提烈焰长剑。那身影彷佛众望所归的英雄般,为了实现自身的命运般不断前进。 最终,他抵达了谒见厅。 在讨厌的客人离去后,「火之王」再度回到王座上。 头部为蜥蜴,身穿红色长袍的丑陋模样。「火之王」直瞪著勇者。这时勇者手握著剑猛然朝「火之王」飞奔。 剑锋下一个瞬间就能夺下「王」的首级。 就在这距离。 勇者松手放开剑柄。 紧接著他伸展双臂,抱住了「火之王」。 把脸埋进那红色长袍──她喜爱的红色礼服中,勇者只轻声说了一句话。 「妈妈。」 这是个世界上无人知晓的故事。 勇者一个人奔跑在能毁灭世界的「火之王」城堡中。身穿铠甲,手提烈焰长剑。那身影彷佛众望所归的英雄般,为了实现自身的命运般不断前进。 最终,他抵达了谒见厅。 在讨厌的客人离去后,「火之王」再度回到王座上。 头部为蜥蜴,身穿红色长袍的丑陋模样。「火之王」直瞪著勇者。这时勇者手握著剑猛然朝「火之王」飞奔。 剑锋下一个瞬间就能夺下「王」的首级。 就在这距离。 勇者松手放开剑柄。 紧接著他伸展双臂,抱住了「火之王」。 把脸埋进那红色长袍──她喜爱的红色礼服中,勇者只轻声说了一句话。 「妈妈。」 这是个世界上无人知晓的故事。 勇者一个人奔跑在能毁灭世界的「火之王」城堡中。身穿铠甲,手提烈焰长剑。那身影彷佛众望所归的英雄般,为了实现自身的命运般不断前进。 最终,他抵达了谒见厅。 在讨厌的客人离去后,「火之王」再度回到王座上。 头部为蜥蜴,身穿红色长袍的丑陋模样。「火之王」直瞪著勇者。这时勇者手握著剑猛然朝「火之王」飞奔。 剑锋下一个瞬间就能夺下「王」的首级。 就在这距离。 勇者松手放开剑柄。 紧接著他伸展双臂,抱住了「火之王」。 把脸埋进那红色长袍──她喜爱的红色礼服中,勇者只轻声说了一句话。 「妈妈。」 这是个世界上无人知晓的故事。 勇者一个人奔跑在能毁灭世界的「火之王」城堡中。身穿铠甲,手提烈焰长剑。那身影彷佛众望所归的英雄般,为了实现自身的命运般不断前进。 最终,他抵达了谒见厅。 在讨厌的客人离去后,「火之王」再度回到王座上。 头部为蜥蜴,身穿红色长袍的丑陋模样。「火之王」直瞪著勇者。这时勇者手握著剑猛然朝「火之王」飞奔。 剑锋下一个瞬间就能夺下「王」的首级。 就在这距离。 勇者松手放开剑柄。 紧接著他伸展双臂,抱住了「火之王」。 把脸埋进那红色长袍──她喜爱的红色礼服中,勇者只轻声说了一句话。 「妈妈。」 认为自己是丑陋怪物的勇者与美丽的火之女王的故事 被选为勇者的少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丑陋的怪物。 在过去,和其他大人带到他面前的怪物们厮杀就是他的每一天。 大人们说,怪物都是应该打倒的敌人,应当杀害的生物。然而他却觉得,比起大人们口中说的那些怪物,自己才是更加丑陋更加恐怖的生物。 被大人们掳来的怪物们每个都惊惶、恐惧、哭叫。自己只因为讨厌被大人们责骂便杀死他们,这样的自己肯定更加丑陋,更加恐怖吧。少年心里一直这么想著。 不知何时,少年觉得自己才是丑陋的怪物,周遭的大人们也和他一样。自己身边那些恐怖的怪物们一次又一次对他说。 要成为「勇者」。 要「拯救」「世界」。 但是怪物一点也不想成为什么「勇者」。 * * * 就在「黑暗之王」与白衣人被妖精带走,自少年眼前消失后。 在无数火箭的驱逐下,怪物们纷纷逃出废墟。最后怪物们没有成功捕获「火之王」,将少年弃置在原地就这么离开了。 握著涂了九头蛇毒的箭矢,他也没想过要逃就这么站在原地。 少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拳头。刚才白衣人对他伸出了手。但是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事到如今,少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很过分的事。 这瞬间,剧痛刺向少年的肩膀。他反射性地挥动箭矢,以箭头化解了那为了炸飞他全身而射来的一击。 「火之王」站在少年面前。少年明白「王」是个不合乎事实的称呼。 眼睛比谁都锐利的他早就知道。眼前的「火之王」因为有著蜥蜴的头和体格壮硕的人类身躯,所以才被误以为是男的。但其实是位女性。 「火之王」并不正确,该说是「火之女王」才对。所以尽管白衣人的口吻百般尊重,她却一直很不愉快。 「────丑陋的毒虫啊。」 「火之女王」唤来下一波的火箭。 少年仰起脸看著那身影。 她和他所知的怪物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她非常强悍,绝对没有哪个人有办法猎杀她吧,肯定就连少年也办不到。彷佛绝对不会折断的刀刃般的身影,让少年觉得非常美丽。所以他自言自语般呢喃说道。 「好  漂  亮。」 仔细一想,这是少年第一次依照自己的意志发出话语。 「火之女王」停止了动作。她脸上的震惊彷佛有一把刀深深刺进她的胸口。 她欲言又止,但又阖上嘴。「火之女王」的视线游移不定。最后像是不知所措般,她开了口──那口吻比起面对怪物们时要柔和许多──轻声说。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知为何,「火之女王」没有杀死少年。 在那命运的一天,怪物原本应该凄惨死去的那一刻,女王大人的慈悲救了他一命。 在那之后,他就在她身旁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尽管嘴巴上说著你真是丑八怪,但她从来不曾指使过他。 尽管口口声声说著你真丑,他生病时却陪在他身旁。 最后甚至在不知不觉间也准许少年那样称呼她。 「妈妈……妈妈……回来了……我回来了。」 「………………」 「妈妈说过了对吧?我……我已经不用再成为任何东西了。反正我永远只会是丑陋的我。所以啊,妈妈,我不要那样。」 勇者紧抓著「火之女王」的礼服裙襬哽咽地说著。就算因为之前袒护白衣人而下一秒就被她杀掉,他也觉得无所谓。如果能让比谁都美丽且令人珍爱的她亲手夺走性命,少年甚至觉得了无遗憾。 因为他在这世界上认识的所有人之中,就属「火之女王」对他最温柔了。 所以勇者一次又一次反覆恳求。 「我不想当什么勇者……我们逃走吧。一起去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地方,一起逃走。我们不要毁灭世界,也不要拯救世界了,好不好?妈妈……妈妈,我……」 勇者的眼睛不停掉著泪珠。他像这样懂得哭泣,也是因为与她相遇。「火之女王」从来不曾禁止勇者做什么。 他想哭的时候,她总是放任他待在自己身旁,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火之女王」一语不发。但也没有命令他住口。所以他就一如往常般继续说了下去。 于是勇者口中说出了他身而为人的第一个愿望。 「妈妈,我想和你一起,一直活下去。」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火之女王」语气冷漠地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但她缓缓伸出了手。用那只长著鳞片与尖爪的手,触碰勇者的头发。 她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反覆挪动著手掌。 好半晌之后,勇者终于明白她像是抚摸著孩童的头一般摩娑著他的发丝,他战战兢兢地抬起脸。俯视著那张皱成一团的哭脸,「火之女王」发自内心傻眼般,非常温柔地说了: 「…………你还真是丑啊。」 在那之后,世界没有结束。 一直、一直都没有结束。 勇者打倒了「火之王」,行踪成谜。 名不见经传的丑陋青年与「火之女王」踏上旅程不知前往何处。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是某个英雄传奇最终没有发生的故事。 被选为勇者的少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丑陋的怪物。 在过去,和其他大人带到他面前的怪物们厮杀就是他的每一天。 大人们说,怪物都是应该打倒的敌人,应当杀害的生物。然而他却觉得,比起大人们口中说的那些怪物,自己才是更加丑陋更加恐怖的生物。 被大人们掳来的怪物们每个都惊惶、恐惧、哭叫。自己只因为讨厌被大人们责骂便杀死他们,这样的自己肯定更加丑陋,更加恐怖吧。少年心里一直这么想著。 不知何时,少年觉得自己才是丑陋的怪物,周遭的大人们也和他一样。自己身边那些恐怖的怪物们一次又一次对他说。 要成为「勇者」。 要「拯救」「世界」。 但是怪物一点也不想成为什么「勇者」。 * * * 就在「黑暗之王」与白衣人被妖精带走,自少年眼前消失后。 在无数火箭的驱逐下,怪物们纷纷逃出废墟。最后怪物们没有成功捕获「火之王」,将少年弃置在原地就这么离开了。 握著涂了九头蛇毒的箭矢,他也没想过要逃就这么站在原地。 少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拳头。刚才白衣人对他伸出了手。但是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事到如今,少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很过分的事。 这瞬间,剧痛刺向少年的肩膀。他反射性地挥动箭矢,以箭头化解了那为了炸飞他全身而射来的一击。 「火之王」站在少年面前。少年明白「王」是个不合乎事实的称呼。 眼睛比谁都锐利的他早就知道。眼前的「火之王」因为有著蜥蜴的头和体格壮硕的人类身躯,所以才被误以为是男的。但其实是位女性。 「火之王」并不正确,该说是「火之女王」才对。所以尽管白衣人的口吻百般尊重,她却一直很不愉快。 「────丑陋的毒虫啊。」 「火之女王」唤来下一波的火箭。 少年仰起脸看著那身影。 她和他所知的怪物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她非常强悍,绝对没有哪个人有办法猎杀她吧,肯定就连少年也办不到。彷佛绝对不会折断的刀刃般的身影,让少年觉得非常美丽。所以他自言自语般呢喃说道。 「好  漂  亮。」 仔细一想,这是少年第一次依照自己的意志发出话语。 「火之女王」停止了动作。她脸上的震惊彷佛有一把刀深深刺进她的胸口。 她欲言又止,但又阖上嘴。「火之女王」的视线游移不定。最后像是不知所措般,她开了口──那口吻比起面对怪物们时要柔和许多──轻声说。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知为何,「火之女王」没有杀死少年。 在那命运的一天,怪物原本应该凄惨死去的那一刻,女王大人的慈悲救了他一命。 在那之后,他就在她身旁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尽管嘴巴上说著你真是丑八怪,但她从来不曾指使过他。 尽管口口声声说著你真丑,他生病时却陪在他身旁。 最后甚至在不知不觉间也准许少年那样称呼她。 「妈妈……妈妈……回来了……我回来了。」 「………………」 「妈妈说过了对吧?我……我已经不用再成为任何东西了。反正我永远只会是丑陋的我。所以啊,妈妈,我不要那样。」 勇者紧抓著「火之女王」的礼服裙襬哽咽地说著。就算因为之前袒护白衣人而下一秒就被她杀掉,他也觉得无所谓。如果能让比谁都美丽且令人珍爱的她亲手夺走性命,少年甚至觉得了无遗憾。 因为他在这世界上认识的所有人之中,就属「火之女王」对他最温柔了。 所以勇者一次又一次反覆恳求。 「我不想当什么勇者……我们逃走吧。一起去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地方,一起逃走。我们不要毁灭世界,也不要拯救世界了,好不好?妈妈……妈妈,我……」 勇者的眼睛不停掉著泪珠。他像这样懂得哭泣,也是因为与她相遇。「火之女王」从来不曾禁止勇者做什么。 他想哭的时候,她总是放任他待在自己身旁,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火之女王」一语不发。但也没有命令他住口。所以他就一如往常般继续说了下去。 于是勇者口中说出了他身而为人的第一个愿望。 「妈妈,我想和你一起,一直活下去。」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火之女王」语气冷漠地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但她缓缓伸出了手。用那只长著鳞片与尖爪的手,触碰勇者的头发。 她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反覆挪动著手掌。 好半晌之后,勇者终于明白她像是抚摸著孩童的头一般摩娑著他的发丝,他战战兢兢地抬起脸。俯视著那张皱成一团的哭脸,「火之女王」发自内心傻眼般,非常温柔地说了: 「…………你还真是丑啊。」 在那之后,世界没有结束。 一直、一直都没有结束。 勇者打倒了「火之王」,行踪成谜。 名不见经传的丑陋青年与「火之女王」踏上旅程不知前往何处。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是某个英雄传奇最终没有发生的故事。 被选为勇者的少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丑陋的怪物。 在过去,和其他大人带到他面前的怪物们厮杀就是他的每一天。 大人们说,怪物都是应该打倒的敌人,应当杀害的生物。然而他却觉得,比起大人们口中说的那些怪物,自己才是更加丑陋更加恐怖的生物。 被大人们掳来的怪物们每个都惊惶、恐惧、哭叫。自己只因为讨厌被大人们责骂便杀死他们,这样的自己肯定更加丑陋,更加恐怖吧。少年心里一直这么想著。 不知何时,少年觉得自己才是丑陋的怪物,周遭的大人们也和他一样。自己身边那些恐怖的怪物们一次又一次对他说。 要成为「勇者」。 要「拯救」「世界」。 但是怪物一点也不想成为什么「勇者」。 * * * 就在「黑暗之王」与白衣人被妖精带走,自少年眼前消失后。 在无数火箭的驱逐下,怪物们纷纷逃出废墟。最后怪物们没有成功捕获「火之王」,将少年弃置在原地就这么离开了。 握著涂了九头蛇毒的箭矢,他也没想过要逃就这么站在原地。 少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拳头。刚才白衣人对他伸出了手。但是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事到如今,少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很过分的事。 这瞬间,剧痛刺向少年的肩膀。他反射性地挥动箭矢,以箭头化解了那为了炸飞他全身而射来的一击。 「火之王」站在少年面前。少年明白「王」是个不合乎事实的称呼。 眼睛比谁都锐利的他早就知道。眼前的「火之王」因为有著蜥蜴的头和体格壮硕的人类身躯,所以才被误以为是男的。但其实是位女性。 「火之王」并不正确,该说是「火之女王」才对。所以尽管白衣人的口吻百般尊重,她却一直很不愉快。 「────丑陋的毒虫啊。」 「火之女王」唤来下一波的火箭。 少年仰起脸看著那身影。 她和他所知的怪物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她非常强悍,绝对没有哪个人有办法猎杀她吧,肯定就连少年也办不到。彷佛绝对不会折断的刀刃般的身影,让少年觉得非常美丽。所以他自言自语般呢喃说道。 「好  漂  亮。」 仔细一想,这是少年第一次依照自己的意志发出话语。 「火之女王」停止了动作。她脸上的震惊彷佛有一把刀深深刺进她的胸口。 她欲言又止,但又阖上嘴。「火之女王」的视线游移不定。最后像是不知所措般,她开了口──那口吻比起面对怪物们时要柔和许多──轻声说。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知为何,「火之女王」没有杀死少年。 在那命运的一天,怪物原本应该凄惨死去的那一刻,女王大人的慈悲救了他一命。 在那之后,他就在她身旁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尽管嘴巴上说著你真是丑八怪,但她从来不曾指使过他。 尽管口口声声说著你真丑,他生病时却陪在他身旁。 最后甚至在不知不觉间也准许少年那样称呼她。 「妈妈……妈妈……回来了……我回来了。」 「………………」 「妈妈说过了对吧?我……我已经不用再成为任何东西了。反正我永远只会是丑陋的我。所以啊,妈妈,我不要那样。」 勇者紧抓著「火之女王」的礼服裙襬哽咽地说著。就算因为之前袒护白衣人而下一秒就被她杀掉,他也觉得无所谓。如果能让比谁都美丽且令人珍爱的她亲手夺走性命,少年甚至觉得了无遗憾。 因为他在这世界上认识的所有人之中,就属「火之女王」对他最温柔了。 所以勇者一次又一次反覆恳求。 「我不想当什么勇者……我们逃走吧。一起去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地方,一起逃走。我们不要毁灭世界,也不要拯救世界了,好不好?妈妈……妈妈,我……」 勇者的眼睛不停掉著泪珠。他像这样懂得哭泣,也是因为与她相遇。「火之女王」从来不曾禁止勇者做什么。 他想哭的时候,她总是放任他待在自己身旁,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火之女王」一语不发。但也没有命令他住口。所以他就一如往常般继续说了下去。 于是勇者口中说出了他身而为人的第一个愿望。 「妈妈,我想和你一起,一直活下去。」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火之女王」语气冷漠地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但她缓缓伸出了手。用那只长著鳞片与尖爪的手,触碰勇者的头发。 她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反覆挪动著手掌。 好半晌之后,勇者终于明白她像是抚摸著孩童的头一般摩娑著他的发丝,他战战兢兢地抬起脸。俯视著那张皱成一团的哭脸,「火之女王」发自内心傻眼般,非常温柔地说了: 「…………你还真是丑啊。」 在那之后,世界没有结束。 一直、一直都没有结束。 勇者打倒了「火之王」,行踪成谜。 名不见经传的丑陋青年与「火之女王」踏上旅程不知前往何处。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是某个英雄传奇最终没有发生的故事。 被选为勇者的少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丑陋的怪物。 在过去,和其他大人带到他面前的怪物们厮杀就是他的每一天。 大人们说,怪物都是应该打倒的敌人,应当杀害的生物。然而他却觉得,比起大人们口中说的那些怪物,自己才是更加丑陋更加恐怖的生物。 被大人们掳来的怪物们每个都惊惶、恐惧、哭叫。自己只因为讨厌被大人们责骂便杀死他们,这样的自己肯定更加丑陋,更加恐怖吧。少年心里一直这么想著。 不知何时,少年觉得自己才是丑陋的怪物,周遭的大人们也和他一样。自己身边那些恐怖的怪物们一次又一次对他说。 要成为「勇者」。 要「拯救」「世界」。 但是怪物一点也不想成为什么「勇者」。 * * * 就在「黑暗之王」与白衣人被妖精带走,自少年眼前消失后。 在无数火箭的驱逐下,怪物们纷纷逃出废墟。最后怪物们没有成功捕获「火之王」,将少年弃置在原地就这么离开了。 握著涂了九头蛇毒的箭矢,他也没想过要逃就这么站在原地。 少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拳头。刚才白衣人对他伸出了手。但是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事到如今,少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很过分的事。 这瞬间,剧痛刺向少年的肩膀。他反射性地挥动箭矢,以箭头化解了那为了炸飞他全身而射来的一击。 「火之王」站在少年面前。少年明白「王」是个不合乎事实的称呼。 眼睛比谁都锐利的他早就知道。眼前的「火之王」因为有著蜥蜴的头和体格壮硕的人类身躯,所以才被误以为是男的。但其实是位女性。 「火之王」并不正确,该说是「火之女王」才对。所以尽管白衣人的口吻百般尊重,她却一直很不愉快。 「────丑陋的毒虫啊。」 「火之女王」唤来下一波的火箭。 少年仰起脸看著那身影。 她和他所知的怪物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她非常强悍,绝对没有哪个人有办法猎杀她吧,肯定就连少年也办不到。彷佛绝对不会折断的刀刃般的身影,让少年觉得非常美丽。所以他自言自语般呢喃说道。 「好  漂  亮。」 仔细一想,这是少年第一次依照自己的意志发出话语。 「火之女王」停止了动作。她脸上的震惊彷佛有一把刀深深刺进她的胸口。 她欲言又止,但又阖上嘴。「火之女王」的视线游移不定。最后像是不知所措般,她开了口──那口吻比起面对怪物们时要柔和许多──轻声说。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知为何,「火之女王」没有杀死少年。 在那命运的一天,怪物原本应该凄惨死去的那一刻,女王大人的慈悲救了他一命。 在那之后,他就在她身旁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尽管嘴巴上说著你真是丑八怪,但她从来不曾指使过他。 尽管口口声声说著你真丑,他生病时却陪在他身旁。 最后甚至在不知不觉间也准许少年那样称呼她。 「妈妈……妈妈……回来了……我回来了。」 「………………」 「妈妈说过了对吧?我……我已经不用再成为任何东西了。反正我永远只会是丑陋的我。所以啊,妈妈,我不要那样。」 勇者紧抓著「火之女王」的礼服裙襬哽咽地说著。就算因为之前袒护白衣人而下一秒就被她杀掉,他也觉得无所谓。如果能让比谁都美丽且令人珍爱的她亲手夺走性命,少年甚至觉得了无遗憾。 因为他在这世界上认识的所有人之中,就属「火之女王」对他最温柔了。 所以勇者一次又一次反覆恳求。 「我不想当什么勇者……我们逃走吧。一起去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地方,一起逃走。我们不要毁灭世界,也不要拯救世界了,好不好?妈妈……妈妈,我……」 勇者的眼睛不停掉著泪珠。他像这样懂得哭泣,也是因为与她相遇。「火之女王」从来不曾禁止勇者做什么。 他想哭的时候,她总是放任他待在自己身旁,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火之女王」一语不发。但也没有命令他住口。所以他就一如往常般继续说了下去。 于是勇者口中说出了他身而为人的第一个愿望。 「妈妈,我想和你一起,一直活下去。」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火之女王」语气冷漠地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但她缓缓伸出了手。用那只长著鳞片与尖爪的手,触碰勇者的头发。 她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反覆挪动著手掌。 好半晌之后,勇者终于明白她像是抚摸著孩童的头一般摩娑著他的发丝,他战战兢兢地抬起脸。俯视著那张皱成一团的哭脸,「火之女王」发自内心傻眼般,非常温柔地说了: 「…………你还真是丑啊。」 在那之后,世界没有结束。 一直、一直都没有结束。 勇者打倒了「火之王」,行踪成谜。 名不见经传的丑陋青年与「火之女王」踏上旅程不知前往何处。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是某个英雄传奇最终没有发生的故事。 被选为勇者的少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丑陋的怪物。 在过去,和其他大人带到他面前的怪物们厮杀就是他的每一天。 大人们说,怪物都是应该打倒的敌人,应当杀害的生物。然而他却觉得,比起大人们口中说的那些怪物,自己才是更加丑陋更加恐怖的生物。 被大人们掳来的怪物们每个都惊惶、恐惧、哭叫。自己只因为讨厌被大人们责骂便杀死他们,这样的自己肯定更加丑陋,更加恐怖吧。少年心里一直这么想著。 不知何时,少年觉得自己才是丑陋的怪物,周遭的大人们也和他一样。自己身边那些恐怖的怪物们一次又一次对他说。 要成为「勇者」。 要「拯救」「世界」。 但是怪物一点也不想成为什么「勇者」。 * * * 就在「黑暗之王」与白衣人被妖精带走,自少年眼前消失后。 在无数火箭的驱逐下,怪物们纷纷逃出废墟。最后怪物们没有成功捕获「火之王」,将少年弃置在原地就这么离开了。 握著涂了九头蛇毒的箭矢,他也没想过要逃就这么站在原地。 少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拳头。刚才白衣人对他伸出了手。但是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事到如今,少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很过分的事。 这瞬间,剧痛刺向少年的肩膀。他反射性地挥动箭矢,以箭头化解了那为了炸飞他全身而射来的一击。 「火之王」站在少年面前。少年明白「王」是个不合乎事实的称呼。 眼睛比谁都锐利的他早就知道。眼前的「火之王」因为有著蜥蜴的头和体格壮硕的人类身躯,所以才被误以为是男的。但其实是位女性。 「火之王」并不正确,该说是「火之女王」才对。所以尽管白衣人的口吻百般尊重,她却一直很不愉快。 「────丑陋的毒虫啊。」 「火之女王」唤来下一波的火箭。 少年仰起脸看著那身影。 她和他所知的怪物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她非常强悍,绝对没有哪个人有办法猎杀她吧,肯定就连少年也办不到。彷佛绝对不会折断的刀刃般的身影,让少年觉得非常美丽。所以他自言自语般呢喃说道。 「好  漂  亮。」 仔细一想,这是少年第一次依照自己的意志发出话语。 「火之女王」停止了动作。她脸上的震惊彷佛有一把刀深深刺进她的胸口。 她欲言又止,但又阖上嘴。「火之女王」的视线游移不定。最后像是不知所措般,她开了口──那口吻比起面对怪物们时要柔和许多──轻声说。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知为何,「火之女王」没有杀死少年。 在那命运的一天,怪物原本应该凄惨死去的那一刻,女王大人的慈悲救了他一命。 在那之后,他就在她身旁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尽管嘴巴上说著你真是丑八怪,但她从来不曾指使过他。 尽管口口声声说著你真丑,他生病时却陪在他身旁。 最后甚至在不知不觉间也准许少年那样称呼她。 「妈妈……妈妈……回来了……我回来了。」 「………………」 「妈妈说过了对吧?我……我已经不用再成为任何东西了。反正我永远只会是丑陋的我。所以啊,妈妈,我不要那样。」 勇者紧抓著「火之女王」的礼服裙襬哽咽地说著。就算因为之前袒护白衣人而下一秒就被她杀掉,他也觉得无所谓。如果能让比谁都美丽且令人珍爱的她亲手夺走性命,少年甚至觉得了无遗憾。 因为他在这世界上认识的所有人之中,就属「火之女王」对他最温柔了。 所以勇者一次又一次反覆恳求。 「我不想当什么勇者……我们逃走吧。一起去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地方,一起逃走。我们不要毁灭世界,也不要拯救世界了,好不好?妈妈……妈妈,我……」 勇者的眼睛不停掉著泪珠。他像这样懂得哭泣,也是因为与她相遇。「火之女王」从来不曾禁止勇者做什么。 他想哭的时候,她总是放任他待在自己身旁,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火之女王」一语不发。但也没有命令他住口。所以他就一如往常般继续说了下去。 于是勇者口中说出了他身而为人的第一个愿望。 「妈妈,我想和你一起,一直活下去。」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火之女王」语气冷漠地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但她缓缓伸出了手。用那只长著鳞片与尖爪的手,触碰勇者的头发。 她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反覆挪动著手掌。 好半晌之后,勇者终于明白她像是抚摸著孩童的头一般摩娑著他的发丝,他战战兢兢地抬起脸。俯视著那张皱成一团的哭脸,「火之女王」发自内心傻眼般,非常温柔地说了: 「…………你还真是丑啊。」 在那之后,世界没有结束。 一直、一直都没有结束。 勇者打倒了「火之王」,行踪成谜。 名不见经传的丑陋青年与「火之女王」踏上旅程不知前往何处。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是某个英雄传奇最终没有发生的故事。 被选为勇者的少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丑陋的怪物。 在过去,和其他大人带到他面前的怪物们厮杀就是他的每一天。 大人们说,怪物都是应该打倒的敌人,应当杀害的生物。然而他却觉得,比起大人们口中说的那些怪物,自己才是更加丑陋更加恐怖的生物。 被大人们掳来的怪物们每个都惊惶、恐惧、哭叫。自己只因为讨厌被大人们责骂便杀死他们,这样的自己肯定更加丑陋,更加恐怖吧。少年心里一直这么想著。 不知何时,少年觉得自己才是丑陋的怪物,周遭的大人们也和他一样。自己身边那些恐怖的怪物们一次又一次对他说。 要成为「勇者」。 要「拯救」「世界」。 但是怪物一点也不想成为什么「勇者」。 * * * 就在「黑暗之王」与白衣人被妖精带走,自少年眼前消失后。 在无数火箭的驱逐下,怪物们纷纷逃出废墟。最后怪物们没有成功捕获「火之王」,将少年弃置在原地就这么离开了。 握著涂了九头蛇毒的箭矢,他也没想过要逃就这么站在原地。 少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拳头。刚才白衣人对他伸出了手。但是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事到如今,少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很过分的事。 这瞬间,剧痛刺向少年的肩膀。他反射性地挥动箭矢,以箭头化解了那为了炸飞他全身而射来的一击。 「火之王」站在少年面前。少年明白「王」是个不合乎事实的称呼。 眼睛比谁都锐利的他早就知道。眼前的「火之王」因为有著蜥蜴的头和体格壮硕的人类身躯,所以才被误以为是男的。但其实是位女性。 「火之王」并不正确,该说是「火之女王」才对。所以尽管白衣人的口吻百般尊重,她却一直很不愉快。 「────丑陋的毒虫啊。」 「火之女王」唤来下一波的火箭。 少年仰起脸看著那身影。 她和他所知的怪物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她非常强悍,绝对没有哪个人有办法猎杀她吧,肯定就连少年也办不到。彷佛绝对不会折断的刀刃般的身影,让少年觉得非常美丽。所以他自言自语般呢喃说道。 「好  漂  亮。」 仔细一想,这是少年第一次依照自己的意志发出话语。 「火之女王」停止了动作。她脸上的震惊彷佛有一把刀深深刺进她的胸口。 她欲言又止,但又阖上嘴。「火之女王」的视线游移不定。最后像是不知所措般,她开了口──那口吻比起面对怪物们时要柔和许多──轻声说。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知为何,「火之女王」没有杀死少年。 在那命运的一天,怪物原本应该凄惨死去的那一刻,女王大人的慈悲救了他一命。 在那之后,他就在她身旁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尽管嘴巴上说著你真是丑八怪,但她从来不曾指使过他。 尽管口口声声说著你真丑,他生病时却陪在他身旁。 最后甚至在不知不觉间也准许少年那样称呼她。 「妈妈……妈妈……回来了……我回来了。」 「………………」 「妈妈说过了对吧?我……我已经不用再成为任何东西了。反正我永远只会是丑陋的我。所以啊,妈妈,我不要那样。」 勇者紧抓著「火之女王」的礼服裙襬哽咽地说著。就算因为之前袒护白衣人而下一秒就被她杀掉,他也觉得无所谓。如果能让比谁都美丽且令人珍爱的她亲手夺走性命,少年甚至觉得了无遗憾。 因为他在这世界上认识的所有人之中,就属「火之女王」对他最温柔了。 所以勇者一次又一次反覆恳求。 「我不想当什么勇者……我们逃走吧。一起去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地方,一起逃走。我们不要毁灭世界,也不要拯救世界了,好不好?妈妈……妈妈,我……」 勇者的眼睛不停掉著泪珠。他像这样懂得哭泣,也是因为与她相遇。「火之女王」从来不曾禁止勇者做什么。 他想哭的时候,她总是放任他待在自己身旁,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火之女王」一语不发。但也没有命令他住口。所以他就一如往常般继续说了下去。 于是勇者口中说出了他身而为人的第一个愿望。 「妈妈,我想和你一起,一直活下去。」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火之女王」语气冷漠地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但她缓缓伸出了手。用那只长著鳞片与尖爪的手,触碰勇者的头发。 她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反覆挪动著手掌。 好半晌之后,勇者终于明白她像是抚摸著孩童的头一般摩娑著他的发丝,他战战兢兢地抬起脸。俯视著那张皱成一团的哭脸,「火之女王」发自内心傻眼般,非常温柔地说了: 「…………你还真是丑啊。」 在那之后,世界没有结束。 一直、一直都没有结束。 勇者打倒了「火之王」,行踪成谜。 名不见经传的丑陋青年与「火之女王」踏上旅程不知前往何处。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是某个英雄传奇最终没有发生的故事。 被选为勇者的少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丑陋的怪物。 在过去,和其他大人带到他面前的怪物们厮杀就是他的每一天。 大人们说,怪物都是应该打倒的敌人,应当杀害的生物。然而他却觉得,比起大人们口中说的那些怪物,自己才是更加丑陋更加恐怖的生物。 被大人们掳来的怪物们每个都惊惶、恐惧、哭叫。自己只因为讨厌被大人们责骂便杀死他们,这样的自己肯定更加丑陋,更加恐怖吧。少年心里一直这么想著。 不知何时,少年觉得自己才是丑陋的怪物,周遭的大人们也和他一样。自己身边那些恐怖的怪物们一次又一次对他说。 要成为「勇者」。 要「拯救」「世界」。 但是怪物一点也不想成为什么「勇者」。 * * * 就在「黑暗之王」与白衣人被妖精带走,自少年眼前消失后。 在无数火箭的驱逐下,怪物们纷纷逃出废墟。最后怪物们没有成功捕获「火之王」,将少年弃置在原地就这么离开了。 握著涂了九头蛇毒的箭矢,他也没想过要逃就这么站在原地。 少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拳头。刚才白衣人对他伸出了手。但是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事到如今,少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很过分的事。 这瞬间,剧痛刺向少年的肩膀。他反射性地挥动箭矢,以箭头化解了那为了炸飞他全身而射来的一击。 「火之王」站在少年面前。少年明白「王」是个不合乎事实的称呼。 眼睛比谁都锐利的他早就知道。眼前的「火之王」因为有著蜥蜴的头和体格壮硕的人类身躯,所以才被误以为是男的。但其实是位女性。 「火之王」并不正确,该说是「火之女王」才对。所以尽管白衣人的口吻百般尊重,她却一直很不愉快。 「────丑陋的毒虫啊。」 「火之女王」唤来下一波的火箭。 少年仰起脸看著那身影。 她和他所知的怪物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她非常强悍,绝对没有哪个人有办法猎杀她吧,肯定就连少年也办不到。彷佛绝对不会折断的刀刃般的身影,让少年觉得非常美丽。所以他自言自语般呢喃说道。 「好  漂  亮。」 仔细一想,这是少年第一次依照自己的意志发出话语。 「火之女王」停止了动作。她脸上的震惊彷佛有一把刀深深刺进她的胸口。 她欲言又止,但又阖上嘴。「火之女王」的视线游移不定。最后像是不知所措般,她开了口──那口吻比起面对怪物们时要柔和许多──轻声说。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知为何,「火之女王」没有杀死少年。 在那命运的一天,怪物原本应该凄惨死去的那一刻,女王大人的慈悲救了他一命。 在那之后,他就在她身旁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尽管嘴巴上说著你真是丑八怪,但她从来不曾指使过他。 尽管口口声声说著你真丑,他生病时却陪在他身旁。 最后甚至在不知不觉间也准许少年那样称呼她。 「妈妈……妈妈……回来了……我回来了。」 「………………」 「妈妈说过了对吧?我……我已经不用再成为任何东西了。反正我永远只会是丑陋的我。所以啊,妈妈,我不要那样。」 勇者紧抓著「火之女王」的礼服裙襬哽咽地说著。就算因为之前袒护白衣人而下一秒就被她杀掉,他也觉得无所谓。如果能让比谁都美丽且令人珍爱的她亲手夺走性命,少年甚至觉得了无遗憾。 因为他在这世界上认识的所有人之中,就属「火之女王」对他最温柔了。 所以勇者一次又一次反覆恳求。 「我不想当什么勇者……我们逃走吧。一起去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地方,一起逃走。我们不要毁灭世界,也不要拯救世界了,好不好?妈妈……妈妈,我……」 勇者的眼睛不停掉著泪珠。他像这样懂得哭泣,也是因为与她相遇。「火之女王」从来不曾禁止勇者做什么。 他想哭的时候,她总是放任他待在自己身旁,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火之女王」一语不发。但也没有命令他住口。所以他就一如往常般继续说了下去。 于是勇者口中说出了他身而为人的第一个愿望。 「妈妈,我想和你一起,一直活下去。」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火之女王」语气冷漠地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但她缓缓伸出了手。用那只长著鳞片与尖爪的手,触碰勇者的头发。 她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反覆挪动著手掌。 好半晌之后,勇者终于明白她像是抚摸著孩童的头一般摩娑著他的发丝,他战战兢兢地抬起脸。俯视著那张皱成一团的哭脸,「火之女王」发自内心傻眼般,非常温柔地说了: 「…………你还真是丑啊。」 在那之后,世界没有结束。 一直、一直都没有结束。 勇者打倒了「火之王」,行踪成谜。 名不见经传的丑陋青年与「火之女王」踏上旅程不知前往何处。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是某个英雄传奇最终没有发生的故事。 被选为勇者的少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丑陋的怪物。 在过去,和其他大人带到他面前的怪物们厮杀就是他的每一天。 大人们说,怪物都是应该打倒的敌人,应当杀害的生物。然而他却觉得,比起大人们口中说的那些怪物,自己才是更加丑陋更加恐怖的生物。 被大人们掳来的怪物们每个都惊惶、恐惧、哭叫。自己只因为讨厌被大人们责骂便杀死他们,这样的自己肯定更加丑陋,更加恐怖吧。少年心里一直这么想著。 不知何时,少年觉得自己才是丑陋的怪物,周遭的大人们也和他一样。自己身边那些恐怖的怪物们一次又一次对他说。 要成为「勇者」。 要「拯救」「世界」。 但是怪物一点也不想成为什么「勇者」。 * * * 就在「黑暗之王」与白衣人被妖精带走,自少年眼前消失后。 在无数火箭的驱逐下,怪物们纷纷逃出废墟。最后怪物们没有成功捕获「火之王」,将少年弃置在原地就这么离开了。 握著涂了九头蛇毒的箭矢,他也没想过要逃就这么站在原地。 少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拳头。刚才白衣人对他伸出了手。但是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事到如今,少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很过分的事。 这瞬间,剧痛刺向少年的肩膀。他反射性地挥动箭矢,以箭头化解了那为了炸飞他全身而射来的一击。 「火之王」站在少年面前。少年明白「王」是个不合乎事实的称呼。 眼睛比谁都锐利的他早就知道。眼前的「火之王」因为有著蜥蜴的头和体格壮硕的人类身躯,所以才被误以为是男的。但其实是位女性。 「火之王」并不正确,该说是「火之女王」才对。所以尽管白衣人的口吻百般尊重,她却一直很不愉快。 「────丑陋的毒虫啊。」 「火之女王」唤来下一波的火箭。 少年仰起脸看著那身影。 她和他所知的怪物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她非常强悍,绝对没有哪个人有办法猎杀她吧,肯定就连少年也办不到。彷佛绝对不会折断的刀刃般的身影,让少年觉得非常美丽。所以他自言自语般呢喃说道。 「好  漂  亮。」 仔细一想,这是少年第一次依照自己的意志发出话语。 「火之女王」停止了动作。她脸上的震惊彷佛有一把刀深深刺进她的胸口。 她欲言又止,但又阖上嘴。「火之女王」的视线游移不定。最后像是不知所措般,她开了口──那口吻比起面对怪物们时要柔和许多──轻声说。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知为何,「火之女王」没有杀死少年。 在那命运的一天,怪物原本应该凄惨死去的那一刻,女王大人的慈悲救了他一命。 在那之后,他就在她身旁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尽管嘴巴上说著你真是丑八怪,但她从来不曾指使过他。 尽管口口声声说著你真丑,他生病时却陪在他身旁。 最后甚至在不知不觉间也准许少年那样称呼她。 「妈妈……妈妈……回来了……我回来了。」 「………………」 「妈妈说过了对吧?我……我已经不用再成为任何东西了。反正我永远只会是丑陋的我。所以啊,妈妈,我不要那样。」 勇者紧抓著「火之女王」的礼服裙襬哽咽地说著。就算因为之前袒护白衣人而下一秒就被她杀掉,他也觉得无所谓。如果能让比谁都美丽且令人珍爱的她亲手夺走性命,少年甚至觉得了无遗憾。 因为他在这世界上认识的所有人之中,就属「火之女王」对他最温柔了。 所以勇者一次又一次反覆恳求。 「我不想当什么勇者……我们逃走吧。一起去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地方,一起逃走。我们不要毁灭世界,也不要拯救世界了,好不好?妈妈……妈妈,我……」 勇者的眼睛不停掉著泪珠。他像这样懂得哭泣,也是因为与她相遇。「火之女王」从来不曾禁止勇者做什么。 他想哭的时候,她总是放任他待在自己身旁,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火之女王」一语不发。但也没有命令他住口。所以他就一如往常般继续说了下去。 于是勇者口中说出了他身而为人的第一个愿望。 「妈妈,我想和你一起,一直活下去。」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火之女王」语气冷漠地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但她缓缓伸出了手。用那只长著鳞片与尖爪的手,触碰勇者的头发。 她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反覆挪动著手掌。 好半晌之后,勇者终于明白她像是抚摸著孩童的头一般摩娑著他的发丝,他战战兢兢地抬起脸。俯视著那张皱成一团的哭脸,「火之女王」发自内心傻眼般,非常温柔地说了: 「…………你还真是丑啊。」 在那之后,世界没有结束。 一直、一直都没有结束。 勇者打倒了「火之王」,行踪成谜。 名不见经传的丑陋青年与「火之女王」踏上旅程不知前往何处。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是某个英雄传奇最终没有发生的故事。 被选为勇者的少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丑陋的怪物。 在过去,和其他大人带到他面前的怪物们厮杀就是他的每一天。 大人们说,怪物都是应该打倒的敌人,应当杀害的生物。然而他却觉得,比起大人们口中说的那些怪物,自己才是更加丑陋更加恐怖的生物。 被大人们掳来的怪物们每个都惊惶、恐惧、哭叫。自己只因为讨厌被大人们责骂便杀死他们,这样的自己肯定更加丑陋,更加恐怖吧。少年心里一直这么想著。 不知何时,少年觉得自己才是丑陋的怪物,周遭的大人们也和他一样。自己身边那些恐怖的怪物们一次又一次对他说。 要成为「勇者」。 要「拯救」「世界」。 但是怪物一点也不想成为什么「勇者」。 * * * 就在「黑暗之王」与白衣人被妖精带走,自少年眼前消失后。 在无数火箭的驱逐下,怪物们纷纷逃出废墟。最后怪物们没有成功捕获「火之王」,将少年弃置在原地就这么离开了。 握著涂了九头蛇毒的箭矢,他也没想过要逃就这么站在原地。 少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拳头。刚才白衣人对他伸出了手。但是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事到如今,少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很过分的事。 这瞬间,剧痛刺向少年的肩膀。他反射性地挥动箭矢,以箭头化解了那为了炸飞他全身而射来的一击。 「火之王」站在少年面前。少年明白「王」是个不合乎事实的称呼。 眼睛比谁都锐利的他早就知道。眼前的「火之王」因为有著蜥蜴的头和体格壮硕的人类身躯,所以才被误以为是男的。但其实是位女性。 「火之王」并不正确,该说是「火之女王」才对。所以尽管白衣人的口吻百般尊重,她却一直很不愉快。 「────丑陋的毒虫啊。」 「火之女王」唤来下一波的火箭。 少年仰起脸看著那身影。 她和他所知的怪物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她非常强悍,绝对没有哪个人有办法猎杀她吧,肯定就连少年也办不到。彷佛绝对不会折断的刀刃般的身影,让少年觉得非常美丽。所以他自言自语般呢喃说道。 「好  漂  亮。」 仔细一想,这是少年第一次依照自己的意志发出话语。 「火之女王」停止了动作。她脸上的震惊彷佛有一把刀深深刺进她的胸口。 她欲言又止,但又阖上嘴。「火之女王」的视线游移不定。最后像是不知所措般,她开了口──那口吻比起面对怪物们时要柔和许多──轻声说。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知为何,「火之女王」没有杀死少年。 在那命运的一天,怪物原本应该凄惨死去的那一刻,女王大人的慈悲救了他一命。 在那之后,他就在她身旁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尽管嘴巴上说著你真是丑八怪,但她从来不曾指使过他。 尽管口口声声说著你真丑,他生病时却陪在他身旁。 最后甚至在不知不觉间也准许少年那样称呼她。 「妈妈……妈妈……回来了……我回来了。」 「………………」 「妈妈说过了对吧?我……我已经不用再成为任何东西了。反正我永远只会是丑陋的我。所以啊,妈妈,我不要那样。」 勇者紧抓著「火之女王」的礼服裙襬哽咽地说著。就算因为之前袒护白衣人而下一秒就被她杀掉,他也觉得无所谓。如果能让比谁都美丽且令人珍爱的她亲手夺走性命,少年甚至觉得了无遗憾。 因为他在这世界上认识的所有人之中,就属「火之女王」对他最温柔了。 所以勇者一次又一次反覆恳求。 「我不想当什么勇者……我们逃走吧。一起去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地方,一起逃走。我们不要毁灭世界,也不要拯救世界了,好不好?妈妈……妈妈,我……」 勇者的眼睛不停掉著泪珠。他像这样懂得哭泣,也是因为与她相遇。「火之女王」从来不曾禁止勇者做什么。 他想哭的时候,她总是放任他待在自己身旁,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火之女王」一语不发。但也没有命令他住口。所以他就一如往常般继续说了下去。 于是勇者口中说出了他身而为人的第一个愿望。 「妈妈,我想和你一起,一直活下去。」 「…………你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火之女王」语气冷漠地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但她缓缓伸出了手。用那只长著鳞片与尖爪的手,触碰勇者的头发。 她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反覆挪动著手掌。 好半晌之后,勇者终于明白她像是抚摸著孩童的头一般摩娑著他的发丝,他战战兢兢地抬起脸。俯视著那张皱成一团的哭脸,「火之女王」发自内心傻眼般,非常温柔地说了: 「…………你还真是丑啊。」 在那之后,世界没有结束。 一直、一直都没有结束。 勇者打倒了「火之王」,行踪成谜。 名不见经传的丑陋青年与「火之女王」踏上旅程不知前往何处。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是某个英雄传奇最终没有发生的故事。 黑暗之王与白色少女的故事 「黑暗之王」与白色少女今天也继续旅行。 还有其他为了毁灭世界而被创造的「王」。 只要幻兽书尚未完成,人与幻兽间的摩擦就会不断增加。新的「王」又会不知于何处诞生。 人与幻兽是否真能共存。 现在白色少女再度重新思索这件事。 在小巧花朵遍布的春天草原上,她问「黑暗之王」。 「库施那。如果喔,如果我又被杀了……你会想要毁灭世界吗?」 「我不会,我的鲜花。这个嘛,随你而去这个选项也没了。毕竟属于我的你,意志太过坚定了。」 「黑暗之王」摇头说道。他的视线转向趴在少女头纱上头悠然打鼾的蝙蝠。经过漫长的思考,「黑暗之王」开口说出他的结论: 「你想守护的事物,就由我来继续守护吧……我向你保证。我认为其他的『王』也不会不由分说就毁灭世界。」 「……其他的『王』也是?」 「无论是想拯救世界,或是想毁灭世界,都取决于他目睹了什么,对什么感到幻灭──认为什么事物值得守护。事情大概就这么单纯吧。」 说到这里,「黑暗之王」仰望天空。阖上眼睛,他百感交集地呢喃。 「和人类没什么不同。」 三人的旅程还会持续下去。 没有尽头的美丽世界围绕著他们。 「黑暗之王」与白色少女今天也继续旅行。 还有其他为了毁灭世界而被创造的「王」。 只要幻兽书尚未完成,人与幻兽间的摩擦就会不断增加。新的「王」又会不知于何处诞生。 人与幻兽是否真能共存。 现在白色少女再度重新思索这件事。 在小巧花朵遍布的春天草原上,她问「黑暗之王」。 「库施那。如果喔,如果我又被杀了……你会想要毁灭世界吗?」 「我不会,我的鲜花。这个嘛,随你而去这个选项也没了。毕竟属于我的你,意志太过坚定了。」 「黑暗之王」摇头说道。他的视线转向趴在少女头纱上头悠然打鼾的蝙蝠。经过漫长的思考,「黑暗之王」开口说出他的结论: 「你想守护的事物,就由我来继续守护吧……我向你保证。我认为其他的『王』也不会不由分说就毁灭世界。」 「……其他的『王』也是?」 「无论是想拯救世界,或是想毁灭世界,都取决于他目睹了什么,对什么感到幻灭──认为什么事物值得守护。事情大概就这么单纯吧。」 说到这里,「黑暗之王」仰望天空。阖上眼睛,他百感交集地呢喃。 「和人类没什么不同。」 三人的旅程还会持续下去。 没有尽头的美丽世界围绕著他们。 「黑暗之王」与白色少女今天也继续旅行。 还有其他为了毁灭世界而被创造的「王」。 只要幻兽书尚未完成,人与幻兽间的摩擦就会不断增加。新的「王」又会不知于何处诞生。 人与幻兽是否真能共存。 现在白色少女再度重新思索这件事。 在小巧花朵遍布的春天草原上,她问「黑暗之王」。 「库施那。如果喔,如果我又被杀了……你会想要毁灭世界吗?」 「我不会,我的鲜花。这个嘛,随你而去这个选项也没了。毕竟属于我的你,意志太过坚定了。」 「黑暗之王」摇头说道。他的视线转向趴在少女头纱上头悠然打鼾的蝙蝠。经过漫长的思考,「黑暗之王」开口说出他的结论: 「你想守护的事物,就由我来继续守护吧……我向你保证。我认为其他的『王』也不会不由分说就毁灭世界。」 「……其他的『王』也是?」 「无论是想拯救世界,或是想毁灭世界,都取决于他目睹了什么,对什么感到幻灭──认为什么事物值得守护。事情大概就这么单纯吧。」 说到这里,「黑暗之王」仰望天空。阖上眼睛,他百感交集地呢喃。 「和人类没什么不同。」 三人的旅程还会持续下去。 没有尽头的美丽世界围绕著他们。 「黑暗之王」与白色少女今天也继续旅行。 还有其他为了毁灭世界而被创造的「王」。 只要幻兽书尚未完成,人与幻兽间的摩擦就会不断增加。新的「王」又会不知于何处诞生。 人与幻兽是否真能共存。 现在白色少女再度重新思索这件事。 在小巧花朵遍布的春天草原上,她问「黑暗之王」。 「库施那。如果喔,如果我又被杀了……你会想要毁灭世界吗?」 「我不会,我的鲜花。这个嘛,随你而去这个选项也没了。毕竟属于我的你,意志太过坚定了。」 「黑暗之王」摇头说道。他的视线转向趴在少女头纱上头悠然打鼾的蝙蝠。经过漫长的思考,「黑暗之王」开口说出他的结论: 「你想守护的事物,就由我来继续守护吧……我向你保证。我认为其他的『王』也不会不由分说就毁灭世界。」 「……其他的『王』也是?」 「无论是想拯救世界,或是想毁灭世界,都取决于他目睹了什么,对什么感到幻灭──认为什么事物值得守护。事情大概就这么单纯吧。」 说到这里,「黑暗之王」仰望天空。阖上眼睛,他百感交集地呢喃。 「和人类没什么不同。」 三人的旅程还会持续下去。 没有尽头的美丽世界围绕著他们。 「黑暗之王」与白色少女今天也继续旅行。 还有其他为了毁灭世界而被创造的「王」。 只要幻兽书尚未完成,人与幻兽间的摩擦就会不断增加。新的「王」又会不知于何处诞生。 人与幻兽是否真能共存。 现在白色少女再度重新思索这件事。 在小巧花朵遍布的春天草原上,她问「黑暗之王」。 「库施那。如果喔,如果我又被杀了……你会想要毁灭世界吗?」 「我不会,我的鲜花。这个嘛,随你而去这个选项也没了。毕竟属于我的你,意志太过坚定了。」 「黑暗之王」摇头说道。他的视线转向趴在少女头纱上头悠然打鼾的蝙蝠。经过漫长的思考,「黑暗之王」开口说出他的结论: 「你想守护的事物,就由我来继续守护吧……我向你保证。我认为其他的『王』也不会不由分说就毁灭世界。」 「……其他的『王』也是?」 「无论是想拯救世界,或是想毁灭世界,都取决于他目睹了什么,对什么感到幻灭──认为什么事物值得守护。事情大概就这么单纯吧。」 说到这里,「黑暗之王」仰望天空。阖上眼睛,他百感交集地呢喃。 「和人类没什么不同。」 三人的旅程还会持续下去。 没有尽头的美丽世界围绕著他们。 「黑暗之王」与白色少女今天也继续旅行。 还有其他为了毁灭世界而被创造的「王」。 只要幻兽书尚未完成,人与幻兽间的摩擦就会不断增加。新的「王」又会不知于何处诞生。 人与幻兽是否真能共存。 现在白色少女再度重新思索这件事。 在小巧花朵遍布的春天草原上,她问「黑暗之王」。 「库施那。如果喔,如果我又被杀了……你会想要毁灭世界吗?」 「我不会,我的鲜花。这个嘛,随你而去这个选项也没了。毕竟属于我的你,意志太过坚定了。」 「黑暗之王」摇头说道。他的视线转向趴在少女头纱上头悠然打鼾的蝙蝠。经过漫长的思考,「黑暗之王」开口说出他的结论: 「你想守护的事物,就由我来继续守护吧……我向你保证。我认为其他的『王』也不会不由分说就毁灭世界。」 「……其他的『王』也是?」 「无论是想拯救世界,或是想毁灭世界,都取决于他目睹了什么,对什么感到幻灭──认为什么事物值得守护。事情大概就这么单纯吧。」 说到这里,「黑暗之王」仰望天空。阖上眼睛,他百感交集地呢喃。 「和人类没什么不同。」 三人的旅程还会持续下去。 没有尽头的美丽世界围绕著他们。 「黑暗之王」与白色少女今天也继续旅行。 还有其他为了毁灭世界而被创造的「王」。 只要幻兽书尚未完成,人与幻兽间的摩擦就会不断增加。新的「王」又会不知于何处诞生。 人与幻兽是否真能共存。 现在白色少女再度重新思索这件事。 在小巧花朵遍布的春天草原上,她问「黑暗之王」。 「库施那。如果喔,如果我又被杀了……你会想要毁灭世界吗?」 「我不会,我的鲜花。这个嘛,随你而去这个选项也没了。毕竟属于我的你,意志太过坚定了。」 「黑暗之王」摇头说道。他的视线转向趴在少女头纱上头悠然打鼾的蝙蝠。经过漫长的思考,「黑暗之王」开口说出他的结论: 「你想守护的事物,就由我来继续守护吧……我向你保证。我认为其他的『王』也不会不由分说就毁灭世界。」 「……其他的『王』也是?」 「无论是想拯救世界,或是想毁灭世界,都取决于他目睹了什么,对什么感到幻灭──认为什么事物值得守护。事情大概就这么单纯吧。」 说到这里,「黑暗之王」仰望天空。阖上眼睛,他百感交集地呢喃。 「和人类没什么不同。」 三人的旅程还会持续下去。 没有尽头的美丽世界围绕著他们。 「黑暗之王」与白色少女今天也继续旅行。 还有其他为了毁灭世界而被创造的「王」。 只要幻兽书尚未完成,人与幻兽间的摩擦就会不断增加。新的「王」又会不知于何处诞生。 人与幻兽是否真能共存。 现在白色少女再度重新思索这件事。 在小巧花朵遍布的春天草原上,她问「黑暗之王」。 「库施那。如果喔,如果我又被杀了……你会想要毁灭世界吗?」 「我不会,我的鲜花。这个嘛,随你而去这个选项也没了。毕竟属于我的你,意志太过坚定了。」 「黑暗之王」摇头说道。他的视线转向趴在少女头纱上头悠然打鼾的蝙蝠。经过漫长的思考,「黑暗之王」开口说出他的结论: 「你想守护的事物,就由我来继续守护吧……我向你保证。我认为其他的『王』也不会不由分说就毁灭世界。」 「……其他的『王』也是?」 「无论是想拯救世界,或是想毁灭世界,都取决于他目睹了什么,对什么感到幻灭──认为什么事物值得守护。事情大概就这么单纯吧。」 说到这里,「黑暗之王」仰望天空。阖上眼睛,他百感交集地呢喃。 「和人类没什么不同。」 三人的旅程还会持续下去。 没有尽头的美丽世界围绕著他们。 「黑暗之王」与白色少女今天也继续旅行。 还有其他为了毁灭世界而被创造的「王」。 只要幻兽书尚未完成,人与幻兽间的摩擦就会不断增加。新的「王」又会不知于何处诞生。 人与幻兽是否真能共存。 现在白色少女再度重新思索这件事。 在小巧花朵遍布的春天草原上,她问「黑暗之王」。 「库施那。如果喔,如果我又被杀了……你会想要毁灭世界吗?」 「我不会,我的鲜花。这个嘛,随你而去这个选项也没了。毕竟属于我的你,意志太过坚定了。」 「黑暗之王」摇头说道。他的视线转向趴在少女头纱上头悠然打鼾的蝙蝠。经过漫长的思考,「黑暗之王」开口说出他的结论: 「你想守护的事物,就由我来继续守护吧……我向你保证。我认为其他的『王』也不会不由分说就毁灭世界。」 「……其他的『王』也是?」 「无论是想拯救世界,或是想毁灭世界,都取决于他目睹了什么,对什么感到幻灭──认为什么事物值得守护。事情大概就这么单纯吧。」 说到这里,「黑暗之王」仰望天空。阖上眼睛,他百感交集地呢喃。 「和人类没什么不同。」 三人的旅程还会持续下去。 没有尽头的美丽世界围绕著他们。 后记 第二集平安问世了,哈雷路亚。各位好,我是绫里惠史。十分感谢各位购买《幻兽调查员2》。就如各位所见,这次后记的分量非常少,所以我的步调也得加快一些,不好意思。首先是告知。 《幻兽调查员》竟然决定要出漫画版了。将会由星野幸一郎老师于2017年夏天开始,于ic clear开始网路连载。我已经拜见过设定稿与分镜稿,幻兽与库施那英挺帅气,托罗和菲莉惹人怜爱,画面充满了栩栩如生的动感,敬请期待。绫里现在已经期待得不得了。 虽然漫画版会从夏天开始连载,但本系列究竟能不能出到第三集还不晓得。不过在第二集中的「王」与勇者的故事,是我在写第一集时就很想写的部分,能像这样化为实体书籍,我觉得很幸福。如果得到下一次的机会,希望各位再度支持三人的旅程。 虽然还不晓得人与幻兽到底有没有共存之道,但白衣少女、黑暗之王和勇敢的蝙蝠一定会一直在一起吧。最后,在此特别感谢编辑的辛劳,以ck老师为本书绘制了为三人注入生命般有如童话的美丽插画。更要向抽空阅读这个故事的各位读者至上最深的谢意。诚挚希望还有机会能再度相见。 第二集平安问世了,哈雷路亚。各位好,我是绫里惠史。十分感谢各位购买《幻兽调查员2》。就如各位所见,这次后记的分量非常少,所以我的步调也得加快一些,不好意思。首先是告知。 《幻兽调查员》竟然决定要出漫画版了。将会由星野幸一郎老师于2017年夏天开始,于ic clear开始网路连载。我已经拜见过设定稿与分镜稿,幻兽与库施那英挺帅气,托罗和菲莉惹人怜爱,画面充满了栩栩如生的动感,敬请期待。绫里现在已经期待得不得了。 虽然漫画版会从夏天开始连载,但本系列究竟能不能出到第三集还不晓得。不过在第二集中的「王」与勇者的故事,是我在写第一集时就很想写的部分,能像这样化为实体书籍,我觉得很幸福。如果得到下一次的机会,希望各位再度支持三人的旅程。 虽然还不晓得人与幻兽到底有没有共存之道,但白衣少女、黑暗之王和勇敢的蝙蝠一定会一直在一起吧。最后,在此特别感谢编辑的辛劳,以ck老师为本书绘制了为三人注入生命般有如童话的美丽插画。更要向抽空阅读这个故事的各位读者至上最深的谢意。诚挚希望还有机会能再度相见。 第二集平安问世了,哈雷路亚。各位好,我是绫里惠史。十分感谢各位购买《幻兽调查员2》。就如各位所见,这次后记的分量非常少,所以我的步调也得加快一些,不好意思。首先是告知。 《幻兽调查员》竟然决定要出漫画版了。将会由星野幸一郎老师于2017年夏天开始,于ic clear开始网路连载。我已经拜见过设定稿与分镜稿,幻兽与库施那英挺帅气,托罗和菲莉惹人怜爱,画面充满了栩栩如生的动感,敬请期待。绫里现在已经期待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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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漫画版会从夏天开始连载,但本系列究竟能不能出到第三集还不晓得。不过在第二集中的「王」与勇者的故事,是我在写第一集时就很想写的部分,能像这样化为实体书籍,我觉得很幸福。如果得到下一次的机会,希望各位再度支持三人的旅程。 虽然还不晓得人与幻兽到底有没有共存之道,但白衣少女、黑暗之王和勇敢的蝙蝠一定会一直在一起吧。最后,在此特别感谢编辑的辛劳,以ck老师为本书绘制了为三人注入生命般有如童话的美丽插画。更要向抽空阅读这个故事的各位读者至上最深的谢意。诚挚希望还有机会能再度相见。 第二集平安问世了,哈雷路亚。各位好,我是绫里惠史。十分感谢各位购买《幻兽调查员2》。就如各位所见,这次后记的分量非常少,所以我的步调也得加快一些,不好意思。首先是告知。 《幻兽调查员》竟然决定要出漫画版了。将会由星野幸一郎老师于2017年夏天开始,于ic clear开始网路连载。我已经拜见过设定稿与分镜稿,幻兽与库施那英挺帅气,托罗和菲莉惹人怜爱,画面充满了栩栩如生的动感,敬请期待。绫里现在已经期待得不得了。 虽然漫画版会从夏天开始连载,但本系列究竟能不能出到第三集还不晓得。不过在第二集中的「王」与勇者的故事,是我在写第一集时就很想写的部分,能像这样化为实体书籍,我觉得很幸福。如果得到下一次的机会,希望各位再度支持三人的旅程。 虽然还不晓得人与幻兽到底有没有共存之道,但白衣少女、黑暗之王和勇敢的蝙蝠一定会一直在一起吧。最后,在此特别感谢编辑的辛劳,以ck老师为本书绘制了为三人注入生命般有如童话的美丽插画。更要向抽空阅读这个故事的各位读者至上最深的谢意。诚挚希望还有机会能再度相见。 第二集平安问世了,哈雷路亚。各位好,我是绫里惠史。十分感谢各位购买《幻兽调查员2》。就如各位所见,这次后记的分量非常少,所以我的步调也得加快一些,不好意思。首先是告知。 《幻兽调查员》竟然决定要出漫画版了。将会由星野幸一郎老师于2017年夏天开始,于ic clear开始网路连载。我已经拜见过设定稿与分镜稿,幻兽与库施那英挺帅气,托罗和菲莉惹人怜爱,画面充满了栩栩如生的动感,敬请期待。绫里现在已经期待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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