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美色价值百亿[快穿]》 1.巨星的恩宠 大冬天的,剧组其他人都裹着羽绒服,只有路白芷半披着一件红色纱衣,纱衣轻薄透明毫不御寒,大片大片的肌肤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谁让她是裸替呢。 人家当红花旦不愿意受这个罪,只有她来。 “卡!”导演便在这时候喊道:“路白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行就直接走人!” 导演名气大,脾气也大,拍戏追求完美,连替身都得精挑细选。 不过,这部戏的阵容也配得上导演的挑剔。 《玉门》,古代战争题材,从开始便是奔着得奖去的:导演陈导本身便以艺术片闻名,在国际上颇有声誉;几个主演要么拿过影帝奖,要么是风头正盛的顶级流量,或者兼而有之。 路白芷当的,就是女一于凌燕的裸替。 确切来说,还不一定能当上:要是这最后一遍不能让陈导满意,她转头就得打包走人。 在别处都被瞧不起的裸替,放到《玉门》剧本里,也是个抢破头的角色。 路白芷笼着纱衣,定了定神,望向陈导,恳求:“给我五分钟调整。”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听到了剧组其他人低低的嘲笑声。 “她还以为自己是从前的那个路白芷吗?还敢跟陈导提要求?” “要不是凌燕姐开口,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呢,脸真大。” …… 为了光影效果,这幕戏特地选在了阴天。路白芷运气不好,这天起了风,冬日寒凉的风透过薄纱刮在她身上,刮久了便根本感觉不到冷,只剩下砭骨的疼。 细碎的嘲笑声夹在风里,路白芷听见了,却顾不上去管,只定定地望着陈导。 陈导极微小地点了一下头。 路白芷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这个裸替的位置,对她,真的,非常重要。 路白芷抓紧这争取来的五分钟回忆剧本,试图入戏,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以她现在的声誉,能有这个进《玉门》剧组的机会,还是于凌燕推荐的。 于凌燕推荐她时,却着实没安什么好心。 路白芷是根正苗红的科班出身,本身便是很上镜的明艳长相,外加演技好,进入娱乐圈之后很快便崭露头角。她当年最风光的时候,也是当红花旦的待遇。 那时于凌燕是她的裸替。 后来路白芷迫于生存压力,透支了自己的前途,事业,以及青春美貌。 路白芷长得漂亮,非常漂亮;失去了颜值,也就失去了混娱乐圈的资本。 路白芷从此一落千丈,而于凌燕替身逆袭之后也没忘了原主——她在路白芷事业最低谷的时候,狠狠地补上了一脚。 她曝出了路白芷被包养的丑闻。 那时的路白芷本来就接不到什么戏,于凌燕又来了这么一出,于是更加接不到了。 于凌燕就在这个时候,大发慈悲地向陈导推荐路白芷做自己的裸替。 ——原本于凌燕能当路白芷的替身,自然是身材相仿;现在二人地位颠倒,路白芷来当于凌燕的替身,也很合适,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只是于凌燕羞辱路白芷的意思太明显了些,明显到路人都能看出来。 路白芷也是看过剧本的:于凌燕让她替的这一段戏,着实不好演。 按照《玉门》剧本,这时敌军围城已经围了好几个月,城中粮草断绝,而守城的将军又没法退,退一步就是国都,谁都担不起亡国的罪名—— 于是将军下令,每户人家出一个人当军粮。 路白芷替的女一,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向从前的青楼妓|女借了件专门勾引男人的红纱衣,跑去找将军自荐枕席,希望用身体换得家人平安。 道德,伦理,亲情,家国大义,求生本能,最原始的情|欲。 于凌燕扔给她的,就是这么一段戏。 路白芷心里也清楚:于凌燕明确地跟导演说这里不想脱要用裸替,就是不信她能演好,即使给了她这个推荐的名额,多半也得被陈导退回去,故意猫戏耗子似地玩弄她。 可是她偏偏又无法拒绝。 ——谁让这是她能遇见明玦的,唯一的机会。 明玦是《玉门》男主演,长着一张漂亮到让女粉昏迷的脸,演技能让最挑剔的影评家无话可说,而且去年才拿了影帝,风头正盛,和她这种过气女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感情永远是不对等的,她喜欢明玦,就得认栽。哪怕明知道于凌燕叫她来就是看她笑话的,她也得来;哪怕只剩下头发尖儿那么小的可能,她也得紧紧抓在手里。 陈导也说了,最后一次机会。 ---- 五分钟,路白芷草草地收拾了情绪,强迫自己对着冬日的天空露出一个笑容。 “——action!” 路白芷用力抓住衣襟,神色仓皇,在演将军的男演员面前缓缓跪下。 她跪到一半就知道自己完了。 仓皇是仓皇的,可那个找将军献身的姑娘,在仓皇之外,应该还有顶着家国大义也要保下亲近之人的决绝,可她的动作根本没表现出来—— 那有什么办法,按理说演技她也是有的,可惜她太看重这次机会,外加自身状态也不好,心态崩得一塌糊涂,五分钟根本调整不过来。 而那个和她对戏的男演员事先得了于凌燕的授意,故意不配合,表情夸张滑稽,让她入不了戏,她能有什么办法—— 路白芷终于跪了下去,膝盖触地的时候,绝望想到: ……不管怎么样,让我演完吧。 ………… 场外,陈导皱起眉头,下意识就想喊停。 路白芷跪到地上已经有一会儿了,身体却像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让他怀疑这人是不是冻出了什么问题。 很快剧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路白芷的异样。 ——没人知道,路白芷的芯子已经换了。 ---- 虞兮接手路白芷身体的时候,发现“自己”半果着跪在冬日的寒风里。 因为要接收原主的记忆,她还得保持这个姿势,没法动弹。 虞兮:“……” 好在她精神力足够强大,很快便处理完了涌入大脑的信息,重新掌控了路白芷的身体。 和她对戏的男演员是最先注意到路白芷异样的——因为路白芷再抬头时,眼波朦胧,黑沉的眸子里仿佛浮起了一层潋滟水雾,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底下的绝望疯狂。 他倏地一惊,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 很快,剧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几个人会心一笑——毕竟陈导已经说过了,这是路白芷最后一次机会,而现在看来,路白芷显然没能抓住,正好如了凌燕姐的意。 虞兮却在这个时候从地上站了起来,望着陈导:“不好意思,我刚才腿抽筋了。” 先前的路白芷虽然强作镇定,她的紧张和患得患失还是看得出来;然而现在路白芷却是真正的镇定……说镇定还不确切,更合理的解释,应该是源于自己实力的平静与自信。 于凌燕原本正裹着羽绒服站在一边等着看笑话,见路白芷居然还敢向陈导提条件,忍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 ——找到借口再来一次又如何,还不是被刷下来?陈导有多挑剔,圈内人都知道,她就不信路白芷能入陈导的眼。 能欣赏到路白芷刚得到一点希望、希望又被掐灭的表情,当真赏心悦目。 陈导目光在虞兮脸上转了一圈,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虞兮弯腰揉着小腿,一边揉,一边向陈导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陈导没给她太多休息时间,很快又重新开拍。 天色阴沉,虞兮拖着脚向大马金刀坐着的将军走去,纱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把窈窕优美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将军本想再随便糊弄过去,对上虞兮的眼神,却仿佛看到了古时候那个顶着叛国罪、出卖身体也要给家人求情的女孩子……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再糊弄过去是对面前这个女孩的亵渎,于是也认真了起来。 边上,于凌燕不悦地皱了皱眉。 虞兮木然地走到将军面前,直挺挺跪下,手抓住了纱衣衣襟,颤抖着。 然后她像是下了狠心一般,极其粗暴地扯开了纱衣! 她身材纤细皮肤白皙,扯破纱衣的动作却狠厉得像野兽,看得周围人心跳齐齐停了一拍。 “妾……”虞兮的勾引技巧十分拙劣,是跟那个借她纱衣的妓|女学的;可是她的身体是那样青春美好,能引起任何男人犯罪的冲动。 她声音沙哑,却带着最原始的诱惑,缓缓跪伏下去,将白皙纤细的脊背和漂亮的臀部曲线呈现在将军面前,“……恳请将军,高抬贵手,放过妾的父母弟妹……” ——剧组也是有男人的,而且不少,此刻都忍不住把指甲掐进了掌心里,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那个将军。 陈导的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伸出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于凌燕脸色越来越沉,却不敢公开发作,只能狠狠地攥紧了羽绒服下的保温杯。她周围几个人知道自己没有完成凌燕姐的嘱托,不敢看她,纷纷别开目光。 虞兮的这一段戏到此为止,她站起身,陈导从摄像机背后走出来,显然是很满意她的表现,“路白芷,你回去准备一下,需要你替的戏不止这一段,大概有五分钟……” 于凌燕几乎咬碎了牙。 若是知道路白芷能过陈导这一关,她就是所有大尺度情节亲身上阵,也不会给路白芷留这么多戏份! “……不明白的话,可以去问副导演,”那边陈导还在跟虞兮交代,“片酬的事也让他先跟你那边谈着——” 他的话突然被人打断。 “——等等。” 众人微惊,纷纷朝出声之人看去。 出声打断陈导的那人,大家倒都也认识。 影帝明玦。 明玦名字里虽然带个玉字,人却和温润如玉没什么关系,漂亮得艳丽而危险。大概是今天没他的戏,他穿着一身普通休闲装,远远地站着,手插在口袋里,冷漠疏离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直到陈导确定路白芷要做于凌燕的替身,他才终于有了点动静。 “陈导。”明玦的目光在虞兮身上一扫而过,又看向陈导,说:“替身也得能跟其他人对得上戏吧?我和路白芷,配合不来。” 2.巨星的恩宠 ……配合不来。 自古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明影帝这句话也是意义深远:既然能说配合不来,那就一定是配合过的。 剧组原本已经在收拾器材准备拍下一条了,于凌燕身边那几个人也正各自为办事不力担心,听到明玦这话,又纷纷提起了兴致。 什么时候,声名狼藉的过气女星路白芷,和明玦这种当红影帝有过交集了? 众人看了看明玦,又看了看路白芷,目光里多了几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路白芷好不容易卡着最后一遍过了陈导那关,还没来得及喜极而泣,又被明玦一句话给打了回去,这换了谁心态都得崩吧? 场中,虞兮微微敛着眼睫,却没有看明玦,而是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 她容貌本就明艳,此刻非但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多了一分沉静之态,仿佛木雕的佛像前,千年香火氤氲。 ……明玦么。 路白芷肯接这个裸替就是为了明玦,交集自然是有交集的,还交得相当之深。 果然,果然,又是这样。 原身路白芷体内,关于明玦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深刻,深刻到不用她特意查看就自己冒了出来—— 明玦和路白芷同一所影视学校出身,在校园里相知相恋。 那时青春正好,年轻英俊的男孩和年轻貌美的女孩因为共同的梦想走到了一起,仿佛童话里王子和公主的相遇。 毕业之后,二人顺理成章地一起进入娱乐圈奋斗。 路白芷要颜有颜要演技有演技,自己又肯吃苦,于是理所当然地,很快就红了起来,事业一路走高。 明玦却没有她这么好的运气,磋磨了好些年,和路白芷的差距却越拉越大。 差距归差距,明玦自己的实力毕竟摆在那里,事业也就渐渐地发展了起来——然而,就在他终于拿到国内知名综艺资源的时候,被人背后阴了一把,负面|新闻铺天盖地。 明玦重新跌入谷底。 同年,路白芷的电视剧大爆,达到了自己演艺生涯的顶峰。 许多明星的演艺事业都终结在了低谷期,明玦没有,因为他有路白芷。 她冒着别人的白眼给明玦介绍资源,陪他琢磨剧本,和他对戏。明玦的事业发展需要钱,路白芷就疯狂地接戏,什么雷剧烂剧来者不拒,轧戏更是家常便饭。 路白芷就这样把明玦从低谷里拉了起来。 也透支了自己的发展前途。 就在路白芷把自己的颜值和口碑透支得一干二净、再没什么能维持生计的时候,明玦的事业终于迎来了转机——他走狗屎运,受到了国际大导演陈导的赏识。 而路白芷因为拍过太多烂剧外加颜值下滑,已经基本接不到什么戏了。 大美人即使颜值下降,也比一般人好看几倍,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路白芷就这样笑着对明玦说:“苟富贵,勿相忘。” 又说:“我现在只有你了。” 说出这句话的三个月之后,路白芷也陷入了包养丑闻——于凌燕在背后陷害的。 路白芷曾经的好友纷纷远离,公司收回她所有的资源,分配给了新人,连经纪人都不再管她。 路白芷只好去找明玦。 她去明玦剧组的时候,正下着雨。路白芷心慌意乱忘了带伞,等得全身湿透,终于等到明玦回来,迎上去,还没开口,明玦就已经说: “别被人拍到我跟你在一起。” ——一个俗套的,飞黄腾达后抛弃糟糠之妻的故事。 路白芷见了明玦对她避之不及的态度就明白了,却不肯死心,后来又苦苦求了几次,明玦终于大发慈悲地开了金口:“我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个机会,再跟你扯上关系,只会拖累我。” 明玦还是明玦,却再也不是她的明玦。 她在明玦身上押注的时候,赌对了明玦的事业,却看错了明玦的感情。 于是亏得血本无归。 明玦复起之后风头正盛,媒体都说,是低谷期的挫折和落魄成就了明玦炉火纯青的演技,如凤凰涅槃。 路白芷的青春美貌大好星途,就这么成了明玦登顶的垫脚石。 ……什么都没给她自己留下。 ---- 按照原本的世界剧情,《玉门》获得了顶级国际大奖,在英语电影占主流的全球市场中,成为第一部获此殊荣的华语片,赢得国人一片叫好。 而路白芷,终于承受不住感情破碎事业崩塌的压力,在《玉门》获奖当夜自杀。 警察到的时候,路白芷公寓的电视还在直播颁奖典礼,镜头正给到明玦,屏幕里的明影帝笑得风华正茂春风得意。 路白芷割腕的血顺着液晶屏幕滑了下来,把明玦那张漂亮的脸盖得一片血污。 触目惊心。 虞兮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正是《玉门》拍摄期间,一切已成定局,路白芷的人生即将落幕。 而她的任务,则是挽回明玦对路白芷的感情,让明玦死心塌地地爱上原身。 虞兮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想着——她不止要明玦死心塌地,还要明玦死去活来。 她对渣男可没有路白芷那样的心慈手软。 而她的明先生,也确实不负渣男人设,一来就给了她一个惊喜。 便是眼下,路白芷辛辛苦苦豁出脸皮争取到了《玉门》里这个裸替的位置。 明玦却说: “我和路白芷,配合不来。” ---- 那边,明玦说完了话,就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把手插在口袋里,定定地望着陈导。 他身材修长,是那种很清瘦的高挑,容貌漂亮气质冷漠,就这样看着陈导,仿佛只要陈导不开口答应,他就会永远这么看下去。 陈导:“……” ——替身和主演无法配合,这是一票否决项;何况明玦话里话外都是对路白芷的敌意,他眼睛不瞎,自然看得出来;而明玦的演技他又极为看重。 然而…… 然而就凭刚刚路白芷的表现力,一时半会想要找个相当的,只怕也找不出来。 他想了想,望向明玦说:“你和路白芷还没对过戏,怎么知道配合不了?再说——” 明玦说:“我对过。” 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明玦语调冷漠,身材高挑,容貌又是侵略性的漂亮,虽然只是站在一边,浑身上下却压迫感十足。 陈导知道明玦这人一向如此,习惯性地皱了皱眉,正欲再说,一旁虞兮却已经笑着问他:“陈导,我跟明先生说两句?” 陈导又皱了皱眉:明玦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不过他见虞兮笑得温柔,一时间居然不太忍心拒绝,于是微微地点了下头。 虞兮展颜一笑:“谢谢陈导。” 她说着走到一边,捡起自己扔在地上的羽绒服,又顺手拎起保温杯,走到明玦身边,仰起头,说:“明先生借一步说话?” 明玦淡淡道:“有话这里就可以说。” ——他原以为虞兮听到这句话就会知难而退,毕竟他和路白芷虽然恩恩怨怨纠缠不清,路白芷却从来不敢明面上逆着他来。 然而虞兮只是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她化过妆,化妆师精湛的技巧修饰了大部分瑕疵,就这么盈盈地向他笑着,仿佛又有了几分当年巅峰时期的明艳动人。 路白芷很少这样看他——明玦心里刚升起一丝混杂着烦躁和疑惑的情绪,就听到从前的恋人轻轻笑着说: “在你出道第一部职场剧里,我们可是对过不少戏……” 她没有压低声音。 明玦这些年最烦的就是路白芷的死缠烂打,最大的愿望是彻底摆脱这人。他担心路白芷又口无遮拦,把他们俩以前的事说出来,只好主动往边上走了几步,低声疾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虞兮跟了上来,“明先生,我替的这个角色,是陈导亲自把关的,我想,你也不愿意浪费陈导的时间吧?”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称呼明玦,一直是叫着“明明”的爱称,连分手之后也固执地不肯改,单方面宣称自己和明玦的暧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明玦。 这也让明玦对其更加厌恶。 现在虞兮换了更礼貌疏离的称呼,明玦见这女人终于不想方设法地黏上来了,本该是心里一松的,却莫名其妙有些不爽起来。 他深吸了口气,把这股莫名其妙的不爽压了下去,语气却因此有些不善,“你叫我过来,就是想跟我说这句话?” “不完全是,”虞兮一手端着保温杯,另一只手随意插进羽绒服口袋里,姿态和明玦如出一辙,“我确实对这几段戏挺感兴趣,而且刚才你也看到了,我能表达好。” 她望着明玦,唇边浮起一丝微笑: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为你才来的吧,明先生?” 明玦:“……” 他对别人的挑衅向来没有容忍,对路白芷的挑衅更加没有容忍,于是脸色愈发冷漠,沉着声音说:“路白芷,你不要以为陈导当初……当初帮过我很多,就能抬他出来压我。” 虞兮似笑非笑:“你还记得他帮过你很多?” 又问:“我帮过你更多,你记不记得?” 一瞬间,怒火把明玦从头到脚烧了个通透。 他们离剧组没多远,明玦只能压低声音,每个字却都像是从牙齿里咬出来的,说:“你不可能留下。” 虞兮叹了口气,“这么看来,我们是没法达成一致了?” 明玦没答,目光却转向远处——这一幕取的外景,天色阴沉,因而视野不是很好,古老的城墙遥遥向远方延伸而去,仿佛能连到天地的尽头。 虞兮笑了:真不愧是明玦,连一句拒绝的话都懒得赏给她。 她站在城墙上,披着一件羽绒服,右手端着保温杯,杯盖松散地扣着。 “可惜,”虞兮看着明玦漂亮的侧脸线条,笑得明艳照人,“你这次说的话,作不了数了。我不是你明影帝,我就是想要个替身也得削尖脑袋;可是既然我拿到了,你也别想动。” 明玦倏地回过头来。 虞兮仍在笑着,明艳得仿佛连天上的阴云都薄了几分。 她上前一步,几乎贴到了明玦身上,举起右手的保温杯,“这里面是开水,刚烧的。” 明玦面色猛地变了。 “明玦。”虞兮轻轻地念着他的名字,神色仿佛最虔诚的信徒向神像叩拜,又仿佛共度良宵的情侣在恋人耳边呢喃。 然后她轻轻笑了起来,“要一刀两断就断得干净点儿,别干涉我,不然……你可以赌一把,开水泼到脸上会不会毁容。” 3.巨星的恩宠 明玦下意识地就想后退。 没人比他更了解路白芷——路白芷在事业上虽然也有点手段,对他却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而现在,这杯水一泼下去,两个人一块儿完蛋。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可是他竟然不敢动。眼前的路白芷虽然是笑着的,明玦却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往后躲开,路白芷现在就能把这杯水泼他脸上。 她就这样亭亭地站着,纤细窈窕,身边城墙厚重,头顶天色阴沉。 手里端着一杯要命的热水。 明玦几乎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路白芷——说着疯狂的话,做着孤注一掷的事,神色却是那样的平静,仿佛对这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再在乎。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半晌,喉结微微一动,说:“既然是陈导的意思,我当然不会勉强。” 说完之后,又看向虞兮手里的保温杯,意思是让她先把水收起来。 虞兮笑了笑。 然后随手摘掉杯盖,扬起头,露出一截白皙优雅的脖颈,迎着冷风喝了一口水,在明玦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说道:“……你真以为这是开水?” 明玦一脸的震惊,像是还没回过神来,有一会儿,才动勉强动了动嘴唇,说:“难道不是吗?” “中午倒的水,放到现在,当然不烫了。”虞兮静静答道:“又没有人会特地给我加水。” 她说完之后,转身便往陈导那边走去——路白芷和现在的公司毕竟还没解约,虽然只是一个替身,还是让她的经纪人跟剧组联系。 明玦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最后终于冷笑了一声,“路白芷,我想了想,我确实和你没法配合。” 虞兮:“……” 她觉得自己真是高估这货了。 在路白芷眼里,这个替身大概只是一个和明玦重修于好的机会;而在虞兮看来,《玉门》剧组从导演到演员都是国内顶级,能有接近的机会,肯定是要试一试的。 只不过她刚穿过来,什么准备都没做就碰到明玦从中阻挠,只好用了我国劳动人民惯用的招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于是拿一杯水吓了吓明玦。 也确实吓住了,可惜她刚承认杯子里的不是开水,明玦转头就翻脸,变脸技巧之精湛不愧影帝之名。 虞兮在心里叹了口气。 ——路白芷的记忆里,给明玦加了不知道多少层美化滤镜,以后还是少相信的为好,免得再出这种问题。 明玦又在她身后说:“你现在的合约是不是还有四个月就到期了?我听说你找到了星华,他们那儿一个资历挺老的经纪人居然愿意带你——你居然还能抱到这样的大腿,花了不少工夫吧,路白芷?” 虞兮默然。 星华娱乐确实是路白芷自己找的,费尽了口舌,把她现在能动用的人脉都动用了,才说服对方,愿意在她身上再投资一次。 那是她半年来听到的最好消息。 明玦又说:“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想了。” 说完之后,他大步往剧组的方向走去,很快便超过了前面的虞兮,把她扔在了原地。 虞兮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片场那边另有一个声音说—— “陈导,我刚发现,我和明老师也配合不来,这可怎么办呢?” ---- 虞兮走回片场的时候,正看到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 ——说这话的是《玉门》的男二,在这部电影里戏份仅次于明玦的演员,谭则。 谭则是有背景的,这一点在圈里众所周知:年纪轻轻就爬上这样的位置,要说家里没点势力,说出来也没人信。 不过谭则倒很少被人抓住这一点攻击,原因无他,他的演技能让那些企图在这上面黑他的人闭嘴——能被陈导选上的人,演技能不好么? 不同于明玦攻击性的漂亮,谭则的容貌偏向明朗英俊,因为一会儿有他的戏份,他身上还穿着书生的戏装,更显清俊温文。 路白芷和明玦之间的纠葛一直都有传言,众人对这两人一起回来倒还不怎么惊讶,如于凌燕等人甚至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谭则这位世家公子爷居然会给路白芷出头,倒真是意料之外。 偏偏谭则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睁大了眼睛看着陈导,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神情,让人明知道他这是在找明玦的茬,却挑不出什么指责的地方来。 明玦:“……” 谭则也是电影里的重要角色,外加背景深厚——明玦星途坎坷,好不容易爬到这个高度,利益最大化几乎已经成了本能,虽然厌恶路白芷,却也做不出来为一个路白芷得罪谭则的事。 他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微微点了下头,也看着陈导,“我和路白芷已经谈好了。” 谭则作势舒了口气。 陈导:“……” 他对演员之间的恩怨没有丝毫兴趣,只关注怎么把戏拍好,先前允许路白芷和明玦交涉就已经是破了例,现在自然也懒得管这群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反正只要他们能好好演戏就行。 另外路白芷这个替身他用着觉得挺顺手,能不用再去找个人当然最好。 陈导挥了挥手,安排了几句,准备拍下一场戏。虞兮知道这事儿终于算是定下来了,正打算去找副导演确认一下时间安排,却见谭则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 虞兮今天的戏份只有色|诱将军那一条,她却不急着走,而是卸了妆,找一个群演借了个折叠小凳,坐在一旁看谭则他们拍戏。 情人眼里出西施,路白芷给明玦加的滤镜至少有二十米厚,虞兮于是决定亲自观察一下明玦,免得再被路白芷的记忆误导。 何况近距离观察《玉门》拍摄过程的机会,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她看了一会儿,天上下起了雨。 今天本来就是阴天,下雨也很正常。虞兮没带伞,正打算去找个地方避一避,场务突然过来喊住了她,“路老师,陈导觉得现在光线正好,合适男女主初遇的那场戏,于老师想你帮她站一下位。” 虞兮很久没被人叫做“路老师”了,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然后跟场务说:“不是说我只负责替她的大尺度戏份吗?” 她当然能理解场务的要求——现在正好接近黄昏,又下着雨,这种变幻诡谲的光线是很难用人工降雨做出来的,陈导那么挑剔的人自然不会放过。 而于凌燕身为当红花旦,不愿意直愣愣站着淋雨等摄影找到合适的光线角度,让她临时兼职一下光替,也很正常。 场务说:“呃,路老师,这个……报酬可以……” 虞兮一笑,“当我免费送的好了。” ——她不是明玦于凌燕那种大牌,提太多要求只会惹人厌。 虞兮就这样帮于凌燕站了大半个小时。 不算太长,却足以让她淋得全身湿透。 她刚拖着从里到外湿了个通透的戏装走下来,就见到谭则年轻清秀的女助理拿着毛巾过来,帮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水渍。 她含混地说了声谢谢。 水渍擦去之后,她视野也清晰了不少,一睁眼,正看到谭则坐在她刚才坐过的折叠小凳上,望着她,眼底是浅浅的笑,说:“先把衣服换了。” 虞兮:“……” 她还能说什么。 只好遵命去化妆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她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谭则身边又多了个折叠小凳。他无视了身边女助理“我不认识这人”的神色,在凳子上拍了拍,示意虞兮坐过来。 虞兮坐到他身边,“刚才的事儿,还没谢谢你。” 谭则正撑着伞,待虞兮坐过来之后,把伞往她的方向倾了倾,然后转头看着她,眼睛亮得像星子,“我刚看到你的戏了。” 虞兮没跟上他的思路,“我刚不是就站了一个小时……哦,你说之前?” 谭则微微偏头,“我想听听你对白三姐儿的理解。” 白三姐儿,就是《玉门》女一,于凌燕饰演的角色。 像谭则这种家世的人,选择职业完全是凭自己的兴趣。虞兮早听说谭则沉迷演戏,现在一见,发现此人果然如此,于是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 “白三姐儿出身普通的市井家庭,父母是工匠,士农工商,地位不高。她下面有弟妹,上面应该有两个早夭的哥哥和姐姐,北方蛮国攻城这件事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白三姐儿向将军献身这一段戏,背景极为复杂激荡,各种观念相互冲击。虞兮一口气说了半天,等停下了,才觉得口干舌燥,正想找自己的保温杯,却见谭则拎开杯盖,把杯子递到了她面前。 谭则皮肤很白,握着杯子的手骨节分明,有种介于成年男性的沉稳和少年人的锐气之间的特殊气质。 虞兮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保温杯,仰头喝了半杯,才说:“谢谢。” 谭则显然也有些兴奋,等她喝完,立刻开始跟她探讨白三姐儿这个角色,“我听你刚才的思路,是先从人物的成长环境入手的……” …… 谭则一提起演戏就神采飞扬,虞兮自己的习惯使然,也比较喜欢跟人探讨一些问题,两个人于是一直聊到了天黑,直到剧组众人开始收拾东西,才回过神来。 “明玦为什么不让你替?”谭则因为兴奋,眼睛明亮得光彩照人,连说话都没那么多顾忌了,“我跟明玦和于凌燕都聊过,你的思路……和他们区别很大。” 他又说:“幸好我看不惯他,把他拦下来了。” 虞兮当然不可能把明玦和路白芷的那些恩怨告诉他,于是微微笑了笑。 谭则正处于兴奋状态,没细想,又说:“外面下着雨,我们回酒店继续聊?还能对一下戏。我一个助理今天不在,她那间房正好空着。” 虞兮想了想,“我好像没有和你的戏份?” “不不,”谭则立刻说,“我只是觉得那会很有趣。” 他说着转头看着虞兮,真诚道:“我觉得你其实演得很好,真的。” ---- 虞兮于是和谭则一起回了酒店。 两个人聊了一路的戏。除了人物角色之外,谭则还跟她讲了很多陈导和剧组其他人的事。 他在这个圈子的人脉远比虞兮要广。 到了酒店的楼层,电梯停稳,两扇金属门缓缓滑开。 两个人聊得兴起,因而靠的很近,谭则正低着头跟虞兮说些什么,眼睛里神采飞扬。虞兮也很久没跟人聊得这么投机了,笑意从眼底沁开。 她忽然察觉一道目光钉住了自己二人。 ——她抬起头,正看到明玦站在走廊上,手里拿着房卡准备开门。 他虽然是开门的姿势,目光却落在谭则身上,脸色冷漠得仿佛覆了一层霜,压迫感十足。 便在这时,谭则也似有所感,猛地抬头望了回去,正好对上明玦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两道目光在半空相撞。 4.巨星的恩宠 “路白芷。”明玦看着电梯里的两人,唇角浮起了一丝极为淡漠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联系的是星华,没想到你早就攀上了铭音,真是可喜可贺。” ---- 铭音影视是谭则兄长一手创立的公司,虽然名气不如一些老牌的公司,但是胜在有谭家在背后支撑,资本雄厚。 路白芷的人脉绝大部分和明玦重合,所以当她试着联系星华的时候,明玦很容易便知道了。 ——因此,他自己心里其实十分清楚,路白芷跟谭家的铭音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而,当他看到路白芷和谭则在电梯里谈笑风生、视他为无物时,一股无名火蹭地就窜了上来,忍不住便想出言讥讽。 把自己先前不能得罪谭则的决定抛到了九霄云外。 今天下午路白芷不知道发什么疯,拿一杯水威胁他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路白芷就算是发疯,也是因为他发疯的,因为爱他而不得。 他依然是路白芷心里唯一的那个人。 然而现在,路白芷竟然在用专属于他的神采,笑意盈盈地同谭则说话! ---- 路白芷听到这句话之后,真的抬头望了他一眼,神色很是惊讶。 虞兮确实很惊讶——原来明玦的占有欲居然偏激到了这个地步,大约是因为从前的路白芷爱得太过卑微,以至于明玦性格里的这一面根本没有机会表现。 不过这样也好办多了。 谭则方才正在引经据典地分析冷兵器时代攻城守城的战术,正跟虞兮推论山字形城墙结构的优点,突然被明玦打断,十分不爽,于是回话也十分不客气,冷淡地说道:“明老师,你觉得可喜可贺的话,铭音也很欢迎你。” 明玦微微一哂,摇了摇头,似乎是懒得和他多说,径自刷开了门。 他握住门把手,正打算推门而入,忽地又转头看了谭则一眼,“不过据我所知,路白芷已经和星华谈得差不多了,你最好还是不要让她失信于人。” 这家酒店的装修是欧式风格,走廊上悬挂着暖黄色的吊灯。 谭则隔着半条走廊和明玦对视,只觉得在那张漂亮而冷漠的容颜下,连走廊的灯光都冷了几分。 ——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谭则在片场就很烦明玦的胡搅蛮缠,一个替身都能搞出来这么多事。 他骨子里到底是心高气傲的少爷心性,当着剧组众人的面都敢正面怼上明玦,现在这里没有外人,自然更不会客气,直接就说: “明影帝,你哪儿给自己加这么多戏?” 灯光一静。 虞兮恰在这时候说:“我们不是才说好,我答应不去星华,你同意我留在剧组吗,明先生?” ——自她接手路白芷的身体以来,已经把明玦从里到外得罪了个一干二净。 原本明玦搁下话让她别想去星华,虞兮就知道他肯定又要从中阻挠,已经开始做别的打算了——路白芷为了联系上星华,确实耗尽了心力;明玦虽然阻断了这一条路,却未必能把她的路全部堵死。 这下正好,明玦主动当着谭则的面提起,反而给了她一个机会。 明玦握着门把手的手一紧。 他静静地看着电梯口的虞兮,依然是极有压迫感的漂亮,神色却冷漠得能冻住半条走廊。 虞兮以一个明玦惯用的姿势随意把手插到了口袋里,挑衅地看了回去。 反倒是谭则的目光来回在虞兮和明玦之间扫视,半晌,终于惊讶地说:“你们果然有旧!” 虞兮:“……”兄弟你重点好像歪了。 “那太好了,白芷姐。”谭则看向身边的虞兮,无视明玦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说:“既然你跟星华没有约过,那要么考虑一下铭音?我哥这人很靠谱的,我跟你说……” ---- 虞兮就这样敲定了去铭音的事。 她原本的公司对她的职业前景十分不看好,自然也不会拦着她解约。外加虞兮去铭音也和谭则有些关系,所以她人还在《玉门》剧组的时候,铭音那边就已经把她和现经纪公司解约后的事项都安排好了。 《玉门》剧组用到她的地方其实不多,因而虞兮很快就拍完了自己的戏份。 她回来之后,请自己的经纪人吃了顿火锅。 她和经纪人也有快十年的合作关系了,如今终于能脱离工作上的关系,单纯以朋友身份相处——只可惜虞兮即将去往铭音,而经纪人仍会留在原先的公司。 两个人不顾形象地吃得满头大汗。 终于,坐在对面的经纪人从铺满一层辣油的锅里夹起一块鱼片,望向对面的虞兮,笑着说:“白芷,你最近变漂亮了不少。” 虞兮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沾上辣油的嘴角,“没那么大压力了,休息的好吧。” ——实际上,她这段时间一直以自己庞大的精神力调节路白芷的容貌,渐渐地向巅峰接近。 “也是。”经纪人笑,“那就提前祝你事业有成了。” 虞兮也笑了,“借你吉言。” 她的事业,没有成也得有成。 在原来的世界线里,现在离《玉门》获奖还有大约两年时间。两年之后,《玉门》将成为明玦的巅峰之作,而明玦的声望也将随之水涨船高。 她则必须要在这两年里恢复自己的演艺事业,否则任务成功的希望将更加渺茫。 把一天拆成两天用还有点可能,虞兮想。 四个月的时间转瞬即过。 虞兮去铭音签合约的那天,披着一件极有设计感的浅色大衣,踩一双黑色高跟,走得袅袅婷婷,让楼里来往的人都看直了眼。 虞兮抽空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觉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十分满意。 她新的经纪人喊做林姐——她来铭音,到底还是有几分谭则的关系,因此铭音对她也有些优待,给她安排的经纪人林姐在圈内资历极深。 林姐手下的艺人也不止她一个,不知道具体分到她头上的资源能有多少。 不过比起以前是好上太多了。 ——在虞兮自己眼里,却是远远不够。 从《玉门》剧组回来之后,她也没闲着,一边联系自己从前的熟人,一边等一个消息。 在她和铭音签约一个星期之后,终于等到了: 一部民国灵异题材的网剧,拍摄已经到了后期,连同名游戏的上架时间都安排好了,却在这个时候曝出了女主演吸|毒的丑闻。 投资人非常有魄力地决定换主演。 虞兮在路白芷的记忆里,看到了这部剧的后续发展:因为投资人的英明决定,这部剧在上映之前就风评极好,外加质量过硬,甚至开创了网剧繁荣的局面。 预料之中的,几个主要演员跟着飞升。 虞兮看中这个角色,倒不完全是因为这部剧的影响力,更多的还是——因为是后期补拍,要省时不少。 而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她去找了经纪人林姐。 林姐惊讶于她居然能这么快拿到消息,也非常又效率地又打听了一些消息,帮她争取到了一个试镜名额,却告诉她:“其实这个角色,资方已经比较倾向于于凌燕工作室一个有潜力的新人,你尽力试一试就好,不要压力太大。” 虞兮很认真地听着,“嗯。” 林姐又说:“白芷,如果退回到五年前,那个新人无论如何竞争不过你。” 她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现在看到你就能跟烂剧联系到一起。烂剧倒也算了,关键是你还轧戏……没哪个导演和制片人喜欢轧戏的。” 虞兮想了想,“我在《玉门》剧组里认识几个人,不知道有没有用。” 林姐说:“总是试试吧。” 她略一沉默,又说,“白芷,以你和谭则的关系,让他开口,希望会大很多。” 虞兮笑着摇了摇头,“我和谭则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她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谭则让她来铭音,一半是出于欣赏,另一半纯粹是因为当时心情不好和明玦怼上了。 谭则确实是个可以争取的人,但是真要算的话,目前大概……只能算略有好感的普通朋友吧? 她在心里想了一圈儿谭则的脸和身材,觉得颇为合意,然后收回思绪,问林姐道:“试镜安排在什么时候?” “下星期一,阳光国际酒店会议室。” ---- 下星期一,还有不到一个星期。 林姐话说得委婉,神色却再明显不过地告诉了她:那个于凌燕工作室的新人,不只是被资方看重,而是已经基本上确定出演了。 虞兮对此毫不惊讶。 ——按原本的世界剧情,主演确实是此人。 正常情况下,两年不过是一部剧从准备拍摄到上映的时间,这种临时换主演的事毕竟可遇不可求。 所以,虞兮也不打算管那个倒霉的原主演到底是谁。 林姐说了,她最大的问题是当初被自己作死的名声。 而看林姐的态度,铭音现在也不打算帮她解决问题——人家毕竟是开公司的,不是做慈善的。 那她就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彻底解决。 路白芷家境虽然供得起她读影视学校,却算不得富裕,只不过在一线城市有一处房产而已——当然,仅这一点,就足以傲视大多数人了。 虞兮一边以家中房产为抵押申请贷款,一边联系自己从前擅长公关的熟人。 她将《玉门》裸替的片酬全都砸了进去,不够的地方先行赊账,等贷款到手。 试镜前三天,影帝明玦和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女明星路白芷捆绑,空降热搜榜第一。 #明玦路白芷恋情# 5.巨星的恩宠 虞兮本以为第一个冲过来骂自己的人会是林姐,没想到居然是谭则。 “你疯啦?”谭则打通她的手机,劈头盖脸就说:“这个时候动明玦,对你没好处,何况……何况……唉,你为啥就这么急呢?” 虞兮缩在公寓的沙发里,从茶几上拿起一只小冰糖橘剥开,“晚一点动,对我难道就有好处了?” “……”谭则几乎想顺着手机屏幕把这女人拎过来,看看她脑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行吧,行吧……你开心就好。” 他忍住砸手机的冲动,“你倒真会挑日子,明天我们就杀青了。” 虞兮剥了瓣橘子送进嘴里吃了,慢条斯理说:“我大后天有个试镜。” 那边谭则一怔,“所以你就搞出这种事?你也不怕适得其反?”他微微顿了一下,“……不对,你试什么?” “一个网剧。”虞兮又剥了瓣橘子,含混笑道:“你谭少爷看不上的。” 谭则抓着手机的手一紧。 ——隔着手机听筒,路白芷这句话说得低沉轻佻又暧昧,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点在了他心底,一圈一圈地荡了开来。 他下意识捻了捻手指,然后猛地察觉到路白芷的状态不对,急问:“白芷姐?你没事吧?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诶,白芷姐?白芷?” 那边低低地笑了一声,掐断了电话。 谭则愣愣地拿着手机,等了许久,那边依然没有声音传来,却还是不肯放下。 他认识路白芷不久,见过路白芷和明玦碰面两次:一次明玦干涉路白芷好不容易到手的替身角色,另一次,明玦阻碍路白芷去更好的经纪公司发展。 ……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之间还有这样的恩怨。 谭则想到最近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传言,忍不住便难过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替路白芷难过。 ---- 明氏别墅。 助理端着三条街外买的黑咖啡,小心翼翼地走进明玦房间。 明玦正坐在电脑桌前。 空调温度适宜,明玦只穿了一件纯白色t恤,黑色的休闲外套随意搭在一边肩上,整个人的色调比别墅北欧风格的装修还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双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侧脸冷峻凉薄。 助理跟着明玦也有一年多了,知道这位影帝实际上性格阴沉,脾气也不怎么好,越是面无表情,就代表他心情越差。 他战战兢兢地把咖啡端了过去。 明玦伸出左手。 助理立刻把咖啡放到了他手上,怕他烫到,特地在杯子外又包了一层纸巾。 做完这些之后,助理又在明玦身边等了一会儿,见他仍然是盯着电脑屏幕,除了神色又冷了几分之外,整个人依旧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于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他退到门口,却又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 ——明玦仍是背对着门,左手保持着从他那儿接过咖啡杯的姿势,一截劲瘦的小臂悬在空中,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咖啡被抖得泼了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却似乎毫无感觉。 助理怕他出事,又不敢上前,只能站在门口轻轻地喊了一声:“明先生……” 他不喊还好,这声明先生一出口,明玦猛地转过身,外套哗啦一声滑落在地。 他把手里的咖啡狠狠摔在地上,喝道:“滚!” 助理知道明玦脾气不好,却从没见他失态成这样,立刻逃难一样转身就跑,一边一脚轻一脚重地跑下了楼梯,一边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给明玦的经纪人发消息。 ---- 明玦扔维持着转身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了几次,直到看着助理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缓缓地调整呼吸平静了下来。 明先生? 他也配叫! 四个月前他还在为路白芷终于改口叫他明先生而欣喜,现在,他只想听路白芷的声音叫他:明明,明明。 那么温柔,那么欢喜。 明玦转头盯着电脑屏幕,手又一次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现在网上热议的、他和路白芷的前男女朋友关系,既然不是他的团队炒作的,那就只能是路白芷那边。 呵。 好一个路白芷。 刚勾搭上谭家,转头就想把他踩进泥里。 明玦一点一点地看着所谓的“网友爆料”,仿佛重新走了一遍自己的人生:从青春梦想的校园时代,再到年轻无畏奋斗的日子,事业低谷,复起,问鼎影帝—— 他和路白芷,终于反目成仇。 电话铃响,他随手一接,是经纪人掩饰不住焦急的声音:“明玦,路白芷的事我们会公关的,而且这种不知道真假的东西也影响不到你,你先看看那三个剧本——” 明玦挂了电话。 然后突然毫无预兆地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变成剧烈的咳嗽,咳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 ---- 明玦和路白芷两个人的微博底下腥风血雨。 有骂路白芷死不要脸缠着明玦蹭热度的,有骂明玦渣男的,有各打五十大板的,有吃瓜的,群魔乱舞,不一而足。 因为虞兮在捅出这件事的时候押上了全部身家,明玦那边一开始低估了这事儿的影响力,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风向已经很难再完全倒向明玦了。 这几天里,虞兮自己倒是丝毫不关心网上的舆论风向,全部交给林姐打理,专心地看了三天剧本。 ——她借钱的时候是拿父母房子抵押的,无论如何,必须得接到戏还上贷款。 她试镜那天,林姐居然跟着去了,说是时间正好有空。 同样跟去的还有一个人。 谭则。 谭则从《玉门》剧组回来之后,就一直缠在虞兮身边。 他跟着陈导拍了几个月戏,也瘦了些,换回现代装之后,显得更加阳光帅气。 虞兮刚跟林姐走出公司大门,就见一辆轿车滑了过来,驾驶座上车窗降下,露出谭则那张脸,喊她: “白芷姐。” 虞兮:“……” 她不敢耽搁,迅速钻进车里,“你也不怕被拍到。” 虞兮坐好之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谭则回话,抬头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谭则正通过后视镜看着她笑,见她抬头,迅速地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说:“白芷姐,一会儿你试镜之前,要不要我陪你对一下戏?” ---- 谭则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原本虞兮和林姐的计划,好在他虽然胡闹,到底不是真不知道分寸,没让人拍到对他和虞兮不利的东西。 他不知道从哪儿见到了这部网剧的剧本,拉着虞兮聊了一路的戏。 虞兮要试的这个女主是民国武术家,她就听谭则一路滔滔不绝,从人物分析讲到几个著名民国武术家的生平,条理清晰得堪比历史书。 到酒店之后,谭则把虞兮和林姐放了下来,自己却没下车,还把四面车窗关得严严实实。 隔着黑沉沉的车窗,虞兮只能模糊地看到谭则的人影。她知道谭则看得清自己,于是屈起指节在车窗上敲了敲,笑道:“藏得跟做贼一样,早不跟来不就好了?” 谭则往车窗上呵了口气。 然后伸出手指,在那片白雾上划出了一行英文:good luck 他为了让虞兮能顺着读出来,写的时候是从右往左反着写的,字母歪歪扭扭,倒也歪扭得可爱。 虞兮笑了一下,伸出手指,用指尖在谭则的good luck上勾了个圈儿。 她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洁漂亮,就这样在车窗上随意一勾——隔着深深沉沉的车窗,那根纤细优雅的手指落在谭则眼里,竟然意外地神秘诱惑。 他口干舌燥。 车窗外,虞兮收回了手,转身远去。 谭则只觉得自己心里某个地方跟着被抽空了。 他看着虞兮远去的背影,凑近车窗,在她刚才勾过的地方轻轻一舔。 ---- 虞兮和林姐来到约定的试镜地点时,已经有几个艺人到了。 她们刚一出现,一走廊的目光齐刷刷都聚了过来——当然,主要是给虞兮的。 这几天里路白芷和明玦的恩怨纠葛撕遍了各个网络平台,明玦倒还好,本身就是一线巨星,路白芷却是凭借这个热度直接从三十八线窜了出来。 ……没办法,谁让人家前男友是影帝呢。 今天来试镜的都是女星,心里对路白芷都有点想法,却也不会表现在面上。只是这么多道目光同时探照灯似地打过来,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虞兮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因为要试的角色是女武术家,她只简单地穿了黑色风衣和平底短靴。不过她身材本就高挑,风衣随意地敞着,只束了根腰带,反而显得格外流畅潇洒。 她容貌明艳,唇边浅浅地笑着,目光在场间一转,好几个人不敢和她对视,先别开了目光。 只有一个女星毫不客气地看了回来。 虞兮向她微微点头。 ——有原身路白芷的记忆,她自然认得,这位就是原定的女主,那个于凌燕工作室着力培养的新人。 新人显然被虞兮这种得了便宜还要挑衅原主的行为气得不行,也不加掩饰,冷冷地侧到了一边。 这次试镜本就没几个人,很快便轮到了那个新人。新人出来的时候神色比前几个人好多了,显然是结果不错。 她临走时,还不忘趾高气扬地看了虞兮一眼。 虞兮向她微笑说道:“代我向你们于老师问好。” 新人:“……” 她到底还没修炼到前辈们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忍不住唇角微动,小声怼了回去:“明玦不要的货色而已。” 虞兮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很认真地和她解释:“是我不要明玦。” 新人显然十分不以为然,转身就要走,却又顿了顿,小声说:“虽然你蹭上了明玦热度,还是……”故意隐去了后半句话。 虞兮懒得回答,外加也轮到她试镜了,于是向新人露出了白莲花的专属微笑。 新人:“……” 她向会议室走去,察觉到有几道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很快又转向了别处,显然是觉得她这次试镜只会是自取其辱。 虞兮伸手推开会议室的门,手心的薄汗在木门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掌印。 6.巨星的恩宠 会议室前排坐着几个人,居中的那个应该是导演,看到虞兮进来,暗暗点头。 ——先前试镜的几个女星穿得争奇斗艳堪比选美大赛,只有虞兮这一身符合了符合女主沉稳坚定的色调,让他看着颇为顺眼。 何况虞兮刚一进来,整间会议室的气氛都随之暗沉古旧了起来,反而显得她容貌愈发明艳,在那样一个混乱沉重的时代里,美得光风霁月。 她向导演微微鞠躬。 导演问:“要试的段落你应该已经看过了?” 虞兮答道:“看过。” 她试镜的这一段戏,是男女主在野外的洞穴里遇到了鬼怪。女主一直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却在那个时候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男主身前。 这一段本来就是男女主感情的重大进展,又没有男演员和她对戏,难度虽然比不上之前她替于凌燕的那段,却也绝不算低。 导演轻轻地点了下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虞兮神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空气,突然斜跨一步,身形一闪,干净利落地站到了前面。她右手并成柳叶掌,左手却斜斜地撑开,像是把什么人拦在身后。 瘦削挺拔,岿然不动。 一旁记录的女助理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导演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柔和了许多,隐隐有几分赞赏。 虞兮就这样盯着虚空,细微的情绪从眼睛里一一掠过——意外、慌乱、失望、冷静、决绝、温柔。 最后归于平静。 ——这个出现在山洞里的脏东西不是武力能解决的,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虞兮等了一会儿——等“男主”说完台词——终于不再盯着面前,而是垂下眼睫看着会议室的地毯,姿势依旧稳定坚决,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 然后肩头微微一动,似乎是深吸了口气,说:“秋池。” 秋池是男主的名字。 她喊的这一声声音不高,甚至还有些中气不足,既没有绝境里的荡气回肠,也没有生离死别的眷恋,反而像是偶遇熟人时随意打了个招呼。 虞兮这一声落下,好几个人扶着扶手的手一紧。女助理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些控制不住表情,然后偷偷用袖口擦了一下脸。 虞兮又恢复了正常神色,向导演说:“就是这样了。” 导演嗯了一声,说:“回去等消息吧。”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又问:“这里没有打戏,但是我看你动作都很用力,是特地这样做的?” 虞兮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辞,解释:“一个长期接受武术训练的人,在危险状况下身体会下意识地反应,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而且如果不用力的话,会显得动作很拖沓。” 导演眼睛亮了起来,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这个场合不太合适,只好向虞兮点了点头。 虞兮出门之后,坐在导演身边的一个人终于忍不住说:“……比前面那个好多了。” 导演十分认同:“我也觉得。” ---- 试镜完第二天,虞兮在公司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那个跟她争夺网剧女主的新人。 “路小姐,”对方一接通电话,就阴阳怪气地说:“恭喜啊。” 虞兮一愣:那个新人应该不至于无聊到专门打个电话来嘲讽她的份上。 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那个新人显然没料到她不按套路出牌,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已经有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交男朋友的本事真是没人比得上。” 虞兮说:“过奖。” 电话里“啪”地一声,不知道那新人摔了个什么东西。片刻之后,她似乎恢复了情绪,冷冷地继说道:“别以为拿到角色就万事大吉,好心提醒你一下,随便打开个娱乐新闻看看。” 虞兮:“多谢提醒?” 那新人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一分钟之后,她又打了进来。 虞兮:“……” 她没接,那电话响了一阵便停了,随后又进来了一条短信,还是那个新人的号码,说: “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分给凌燕姐当替身呢?” 虞兮退出消息记录,按那人的提示随便打开了一个新闻app,滑到娱乐版面,头条赫然是: “路白芷竟被铭音老总包养!” 虞兮:“……” 有了先前那个新人的提示,她不用调查都知道是谁做的,终于忍不住在精神空间里跟系统感叹:“这人哪,为什么非要孜孜不倦地作死呢?” 系统幽怨说:“你终于记得我了。” 虞兮冷漠:“哦,退下吧。” 系统更加幽怨:“你终于跟我说话了。” 虞兮把这智障系统塞进了小黑屋,结束了这场毫无营养的对话。 林姐应该正在总裁办公室跟老板谈论她的发展路线问题——就是绯闻里那个包养他的铭音老总,谭则的哥哥,谭家的商业天才,谭铭。 她不想打扰林姐和谭铭的谈话,于是给林姐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于凌燕和绯闻的事。 哪知短信刚发出去,林姐就打了个电话过来,声音有些奇怪: “白芷,谭总想见你一下。” ---- 谭铭想看一下路白芷,单纯是因为好奇。 他一般是不怎么看非必要的娱乐新闻的,这次能这么快知道自己的绯闻,纯粹是因为林姐收到了消息急着去处理,他就跟着看了一下。 一看,就移不开眼了。 照片是俯拍的,因为是偷拍,角度不太好,只能看清楚路白芷的脸和他的车牌号。 路白芷一身黑色风衣,只在腰间勾了一条腰带。她腰身纤细,显得全身线条流畅而利落。 照片里的路白芷正拉开车门,不知道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偷拍者正好拍到了她的脸。 明艳照人。 他于是让林姐把路白芷叫来。 谭铭又看了眼照片,不知为什么,对路白芷本人突然有了几分期待。 为了掩饰焦灼,他轻轻屈起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扣着办公桌。 很快,路白芷来了。 她先敲的门,小声喊:“谭总?” 她声音真细,一听就很温柔,谭铭想。 然后说:“进来。” 路白芷推门而进。 她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黑色卷发随意披散,腰身盈盈一束,踩着高跟鞋的小腿纤细修长。 ——她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间,办公室的光线仿佛都明丽了起来。 虞兮先向办公桌后的谭铭打了个招呼:“谭总好。”然后向坐在一边沙发上的林姐点了点头,喊她:“林姐。” 林姐向她微笑了一下,往边上挪了挪,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虞兮很顺从地坐下,姿势优雅,目光却看向了谭铭。 谭家兄弟的容貌有三四分相似,不过谭铭看上去更加成熟一些,眉深目阔,英俊深邃,眉宇间有种成功人士从容决断的气质。 林姐转头看了身边的虞兮一眼,在心里感叹路白芷最近的变化还真是大,半年前还是把疲惫写在脸上的过气女星,现在恢复了容貌不说,单这份气质,就足以在任何高档宴会上成为众人的焦点。 她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向谭铭说:“谭总,您先前说杂志的双人封,您觉得白芷合适吗?” 谭铭摇了摇头。 林姐心里一惊——以路白芷现在的状况,能和公司的其他女星一起上双人封就已经很不错了,最怕的就是自家老板反悔。 她正打算出言试图挽回一下此事,却听谭铭摇头说道:“她可以上单人封。那个杂志也先放一下吧,我过两天应该能争取到更好的。” ---- 铭音影视前台。 现在正是一天中最清闲的时候,前台小姐正低头玩着手机,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那感觉仿佛上班摸鱼被领导抓了个现行。 她一个激灵抬起头来。 台前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很高,戴着黑色口罩,只露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混杂着极致的艳丽与极致的冷漠,前台小姐只看了一眼,立马感觉周围的温度降了十度。 男人问:“你们谭总在吗?” “在在在,”小姐忙不迭地点头,“您找谭总?有预约吗?您登记一下?” 男人摘下口罩,“明玦。” 啪嗒一声,小姐手里的笔掉到了地上。 她却顾不上捡,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冷漠漂亮的男人——谁不知道,路白芷作为明玦的前女友,却和谭铭传了包养绯闻? 明影帝竟然亲自杀来了。 7.巨星的恩宠 总裁办公室里,谭铭正和林姐虞兮二人说到最近的情况。 “……最近有个戏正在准备,大女主剧,好像是叫做《夜雨》?导演跟编剧都是很有想法的人,合作很多年了。”谭铭手指有节奏地敲着办公桌,“开机大概还要几个月,我们公司也有注资,应该能争取到几个角色,我看看有没有合适路白芷的,可以和导演那边商量一下——” 门猝然被推开。 明玦正站在门后,唇角勾起一丝冷漠的笑容,“注资?我以前和那个导演合作过,他最讨厌的就是资方干涉创作。” 三个人同时扭头看向他。 谭铭的助理这时候才匆匆跑了过来,“明先生!明先生,我们谭总有客人,您不能——对不起,谭总!” 谭铭望着助理说:“你去把今天收到的文件打印出来。” 助理很会察言观色,一眼便发现办公室里气氛不对,听到谭铭这话,立刻退走,走之前还不忘关上了门。 明玦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虞兮,“你如果想演《夜雨》的话,我可以找一下导演,我们之前合作过几次,他和陈导关系也不错。” 虞兮把头转向了另一边,故意不去看他。 谭铭深深地靠进老板椅里,翘起腿,姿势十分放松,视线越过办公桌上方看着明玦,说:“明先生找我有事?” 明玦却只是看着虞兮。 他看了一会儿,见虞兮没有丝毫搭理他的意思,这才重新转向办公桌后的谭铭,神色冷淡,“只是想给你们的公关团队提一点建议而已。”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冰。 林姐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似随意,实际上在明玦和谭铭两个人的气场压迫下连动都不敢动,手心里渗出一层薄汗。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虞兮,却见虞兮只是望着窗外,把压迫感极强的明玦直接当成了空气。 谭铭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全然没注意到茶水已经冷了,慢条斯理说: “那我建议,明先生还是把你的建议留给你自己的公关团队用吧。” 明玦低低地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这样的沙哑,放在明玦这种知名度的明星身上,是非常不应该出现的。 他说:“《夜雨》是大女主戏,女主身边的女角色都是陪衬,没什么好演。白芷,一个是boss身边的女反派,另一个亦正亦邪,都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角色,你演会很出彩——你喜欢哪个?” 明玦虽然是对虞兮说的话,目光却一直看着谭铭,漂亮的眼尾微微挑起。 尤其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角色”几个字,毫不掩饰的挑衅。 谭铭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明先生,路白芷是本公司的艺人。” “是么?”明玦冷笑:“路白芷当初好歹也红过几年,你们就是这么培养艺人的?” “明玦。”虞兮突然说:“你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明玦一愣,倏地扭头望着她,神色间尽是不敢置信,仿佛被人在一刹那间剥干净了所有的骄傲。 ……是啊。 他有什么立场指责铭音对路白芷不够尽心尽力。 让路白芷落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分明该是他自己。 连谭铭和林姐也愣住了,同时转头看着她。只不过林姐眼睛里只有惊讶,而谭铭的眼里,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欣赏。 虞兮却看着谭铭说:“谭总,我帮您送客?” 谭铭坐回办公桌后,点了点头。 明玦还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半晌,嘴唇才微微动了动,说:“白芷……” 虞兮站起身,走到门边,裙摆随着脚步摇曳得婀娜优雅,“明先生,请。” ---- 虞兮一直把明玦送到了电梯间,他都没有再说过话。 直到虞兮伸手按下电梯的下行键,他才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夜雨》现在很多人盯着,我可以……” 声音已经没了先前的张扬跋扈。 虞兮冷冷地说:“明先生。” 明玦转头看着她。 虞兮说:“我没有你也能过得很好。而且——”她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笑得光彩照人,“只会过得更好。” 叮地一声,电梯停在了这一层。 她在明玦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 在虞兮从谭铭的办公室回来之后,铭音的公关手段也很快生效——不止铭音影视官方亲自澄清了此事,而且公布了那个新人给虞兮的电话录音,矛头直指于凌燕。 紧跟着,谭铭以私人名义给于凌燕递了律师函。 一片哗然。 电话录音里提及的“替身”一事被好事网友深扒了一通,于是扒出来了路白芷当初和自己的替身于凌燕关系很好、甚至主动帮于凌燕提供资源的事。 而于凌燕在却路白芷事业下滑时落井下石,造谣污蔑。 各大娱乐平台的评论区又迎来了一波热潮,只不过这次完全倒向了路白芷。 又有“好事之徒”做了路白芷和于凌燕两个人的相似片段剪辑对比,发现——巅峰时期的路白芷,无论是颜值还是演技,全方位吊打于凌燕。 “啧,于凌燕真是人丑多作怪。” “啊啊啊啊原来我芷这么美!美颜盛世!” “提醒一下楼上,路白芷现在已经没有颜值了。” …… 虽然于凌燕的团又队迅速做了一份剪辑,专门找路白芷低谷期的作品剪,却已经很难挽回大众的印象。 反而还招来了更多的嘲笑。 虞兮自己也知道,这次之所以铭音的公关团队反应这么迅速,一大半还是谭铭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原因。 她没怎么看网上的评论,倒是把那份广为流传的剪辑找来看了看,然后感叹路白芷这姑娘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可惜自己要作死。 因为知道有谭铭插手,虞兮丝毫不担心这次和于凌燕交锋的结果。 而林姐也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过两天有一个杂志举办的慈善晚宴,于凌燕也会出席。 ---- 虞兮听林姐那句“于凌燕也会来”就知道自家经纪人想做什么了,因此对这个慈善晚宴也多用了几分心。 晚宴时,虞兮穿一件露背的蓝色礼服,礼服长裙上设计着漂亮的褶皱,裙摆逶迤曳地。她挽着头发,却有一缕卷发顺着鬓角随意地散了下来,明艳中多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妩媚。 她对应付这种场合很有经验,却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明玦。 明玦正在和于凌燕说话,看到她经过,向她打了个招呼,主动问道:“听说你接了xx杂志的封面?” 虞兮虽然一个字都不想跟明玦多说,却也不会在这种全是记者的地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于是走了过去,随便和明玦寒暄了几句便找借口离开。 于凌燕站在明玦身边,全程当她不存在。 晚宴结束之后,虞兮才明白明玦找她聊天是为了什么——离她和明玦聊天一个小时不到,网上就出现了路白芷和于凌燕的同框图。 拍摄的角度非常精准,刚好有她们两个人的脸,却没拍到明玦的。 只可能是明玦自己找人做的。 不巧,或者说很巧的是,于凌燕的礼服和虞兮同一个色调。 于是让对比更加惨烈。 所有说路白芷颜值下滑严重不如于凌燕的人都闭了嘴。 虞兮一夜之间收获无数颜粉。 至于演技——虽然路白芷曾经演技绝佳,但是架不住自己作死,烂剧拍得太多,导致她最近虽然大出了一波风头,还是没几个人对她的演技有信心。 于凌燕团队也抓住了这一点,不再试图跟虞兮比拼颜值,而是开始带节奏嘲讽她的演技。 而最近,恰好《夜雨》剧组也要选定角色。 如明玦所说,《夜雨》的制作班底决定了它的成绩不会低到哪儿去,因此很多艺人和经纪公司都在盯着这块肥肉。 而这部剧本身的大女主玄幻复仇题材,使得女主的竞争尤为激烈——连谭铭和明玦向虞兮提的也只是戏份多的女角色,没敢提女主。 网上铺天盖地的传言,于凌燕会担任女主。 于凌燕的团队没有发言,却转发了剧组的微博。 虽然现在还没有公布演员人选,不过以于凌燕的名气,虽然被路白芷艳压了几天,要出任这部电视剧的女主,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她毕竟连陈导的戏都演过。 讨论《夜雨》女主人选时,也有人把路白芷拉出来比较了一下——然后很快把她又扔了回去,毕竟真论起来,路白芷和于凌燕没有丝毫可比。 这段时间里,虞兮自己则去了影视城,补拍那部网剧女主的戏份。 她进剧组一个星期之后,《夜雨》官博公布了角色人选。 女主角叶雨,演员:路白芷。 8.巨星的恩宠 “呦,谭少。”网剧的导演似乎跟谭则很熟,调侃他说:“谭少是大忙人哪,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啦?” 谭则掀开风衣兜帽,斜着眼睨他,“帮我哥关心一下公司艺人,不行?” 然后转向正在拍戏的片场,吐气开声,大喊:“白芷姐!” 虞兮:“……” 因为是补拍,十条里面八条都是她的戏。她正在等另一个演员调整情绪,谭则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全片场的人立刻都向她看了过来。 和她对戏的演员本来就没入戏,看到虞兮的脸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虞兮只好隔着人群向谭则喊:“你不要耽误人家导演时间!” 谭则喊了回来:“没事!我哥投过他不少钱!” 众人笑得东歪西倒。 谭则却浑然不觉,甚至很享受一般,从不知道谁那里抢了个凳子坐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虞兮,“白芷姐,你穿旗袍真漂亮。” 虞兮:“……要不给你也来一套?” “不了不了。”谭则立刻投降,为了表示自己绝不干扰拍戏,紧紧地闭上嘴,做出一脸乖巧的表情。 他毕竟年轻帅气,故意做这幅表情,惹得片场的几个女明星和女助理全都看了过来。 虞兮:“……” 她其实也不明白谭则为什么会突然来片场,按照道理,谭则应该很忙才对——不过谭则除了一开始吼了一嗓子之外,倒真是一言不发,认认真真地坐在一边看她拍戏。 这部网剧原本预期和游戏同步上架,因为女主演吸|毒被曝光,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现在的拍摄进度很紧。 虞兮虽然ng不多,拍完今天的戏份之后,天也已经彻底黑了。 她卸妆出来,谭则还坐在那个小凳上,看到她,站了起来,“白芷姐。” 然后注意到了她身后的女助理,“这位是?” “哦,”虞兮说:“铭音给我安排的助理。” 谭则笑,“呀,路老师现在成大牌了?” “客气,哪比得过谭少。”虞兮说着把身后的助理拉了过来,“来,小何,这里是你们谭总的弟弟,趁这机会赶紧讨好讨好。” 小何立刻说:“小谭总好。” 谭则:“……” “行了,”虞兮自己也笑了,然后看向谭则,问他,“你不是挺忙么,怎么还有空过来?” 天色很暗,路灯晕着暖黄色的光,照在谭则脸上,倒也有几分温柔。 他望着虞兮笑,“对呀,所以我来看你一趟,多不容易。” 虞兮:“……” 谭则又在这时候问她:“走走?”他略微顿了一下,“小何可以先回酒店。反正——白芷姐,我来你们剧组这么多人都见着了,也不差再一起走回去吧?” 虞兮:“行啊。” 以她的眼力,当然看得出来谭则这是有意想跟她传点什么娱乐新闻出来。她现在巴不得多搞点事,自然乐意给谭则这个机会。 两个人随意地走着,谭则先问她:“你拿到了《夜雨》女主?” “是啊。” “厉害!”谭则说着一个旋身站到虞兮面前,因为太过突然,虞兮险些撞到他身上,“你是怎么干过那于什么的?” 虞兮皱眉,“什么于什么?” 谭则干脆就直接倒着走了,“就那于……于……你以前那替身。” 虞兮眉毛一挑,刚想说那于什么叫于凌燕,突然想起来谭则和于凌燕是合作过《玉门》的,不至于不认识,只能是故意装的,就为了说于凌燕是她的替身讨自己开心。 她绕过谭则继续往前走。 谭则转身,几步赶上她,“诶,有你,我记那个于什么是谁干嘛——下雨了!” 虞兮伸出手一接,果真落了毛毛雨。 夏天气候变化极快,现在是毛毛雨,没准五分钟之后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她转头看了谭则一眼,正打算加快速度回酒店,却见谭则变戏法似地摸出了一把伞,撑开,把伞柄递给她,“喏。” 虞兮问:“你呢?” “我不要。” 虞兮从他手里接过伞,突然说:“你哥给《夜雨》追加了投资,我又联系了以前的熟人。” 谭则知道她这是在回答自己胡搅蛮缠之前那个正经问题,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我们这可真是夜雨了。” 然后抱着肚子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白芷姐,你在剧组可能不知道,那个于凌燕的反应真是太好看了!她经纪人还打电话骂了我哥一顿,骂得跟泼妇一样,其实我哥早把电话扔一边去了——” …… 五分钟之后,虞兮终于知道自己迅速回酒店的决定有多么正确。 ——毛毛雨真的变成了倾盆大雨。 谭则一开始还能十分悠闲地雨中漫步,现在终于维持不住绅士风度了,蹭地一下钻到了她伞底下。 他比虞兮高了许多,伞又不够大,只好整个人缩了起来尽力往虞兮身上贴,像只淋湿了毛的大狗。 虞兮必须承认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谭则本来长相身材就好,又湿了衣服拼命往她身上贴,她一时没忍住,轻轻侧头往谭则耳朵里吹了口气。 谭则几乎捂着耳朵跳起来,义正言辞地指控:“你撩我!” 然后死不要脸地把嘴凑到她面前,“……公平起见,让我撩回来?” …… ---- 谭则和虞兮走远后不久,仿民国建筑的小巷里,一个人缓缓地走了出来。 雨实在是太大,他手里虽然撑着伞,全身上下却已经淋了个湿透。 明玦。 明玦抬头望着谭则和虞兮远去的方向,嘴唇在雨里冻得青白,握着伞柄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僵硬得跟冰一样。 虞兮已经走远了,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路灯和雨。 明玦尽力挺直脊背站着,却终于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当年,路白芷冒着大雨去剧组找他的时候,应该就是他现在这个状态吧? 真冷。 他那时候跟路白芷说什么来着? 他说:“别被人拍到我跟你在一起。” 明玦真想穿回去往那时候的自己脸上狠狠甩一巴掌。 谭则和路白芷在伞下的亲昵画面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晃得他整个视野都跟着摇晃了起来——他终于再也握不住伞柄,手一松,黑伞滑到地上,沿着伞缘骨碌碌滚了两圈。 明玦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路白芷和谭则的影像反反复复地在他脑海里回放,放得他整个脑袋几乎炸开。 路白芷,那个巧笑倩兮、满心只爱他一人的路白芷—— 明玦左手猛地掐住了右手手腕,强迫自己止住思绪,喘息着,几乎站立不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挽回路白芷,却再也忍不下这种煎熬,摸出手机,用袖口胡乱擦了擦屏幕上的水,给自己经纪人打电话: “……《夜雨》有什么,戏份比较多的男角色吗?” 经纪人听出了他声音沙哑,有些担心,“有啊……明玦,你——” 明玦打断他,一字一字喘息着说:“我要能和叶雨对戏的。” “你等等啊,”经纪人匆匆忙忙说,“我看看……和叶雨对手戏最多的……好像是那个boss?其他的都没什么存在感。话说,明玦,你今天一个人干嘛去了?” “那我就要这个。”明玦攥紧了手机,仿佛濒临溺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要这个角色,不计代价,不计——代价。” 9.巨星的恩宠 “明玦!”经纪人在电话那头喊:“明玦你疯了吗?” 明玦没说话,只有含混的风雨声顺着话筒传来。 “……”经纪人说:“先别说这个了。你在哪儿?明天还有个采访,你看看要不要准备一下——” 明玦说:“我要那个boss的角色。” 说完就挂了电话。 经纪人:“……” 如果要把人的相处难度分个三六九等,明玦绝对是最难的那一等——性格阴沉喜怒无常不说,还不定时发疯,疯起来谁劝都不管用。 他把助理叫来,皱着眉头问:“明玦去哪儿了?” “我……”助理慌乱得连手脚该怎么摆都不知道,“他今天中午人就找不到了,打电话不接,不知道又干嘛去了……” 经纪人摇了摇头,一边在心里觉得助理没用,一边思索明玦刚才的话。 明玦刚才问他,什么角色和叶雨的对手戏多。 ……叶雨? 路白芷! 一定是在路白芷那儿——他和明玦认识很多年了,知道明玦和路白芷的事儿,再联想一下最近那些娱乐新闻…… 经纪人立刻转向助理,语速飞快地问:“路白芷现在在哪?” 助理一脸懵逼,“在?……在影视城拍戏吧,好像。她不是接了个网剧,明玦前几天才说过的?” 经纪人仰天长叹:“……我的祖宗啊。” 他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人八百万这辈子才会给明玦当经纪人。 助理没听明白,“啥?” “订两张去影视城的机票,现在,越快越好!”经纪人风风火火地交代:“跟我去把明玦找回来——再订三张回来的,给明玦头等舱。” ---- 明玦回到自己别墅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 他深深陷在一张宽大的老板椅里面,捧着一杯热咖啡,一点一点喝着。 几张打印着采访问题的纸散乱地扔在他面前的桌上。 经纪人走过来问:“你真打算演慕云天?” ——慕云天,就是《夜雨》的大boss,女主叶雨的生死仇人。 明玦说:“铭音影视又追加了一大笔投资,何况路白芷的水平我相信,演了也未必会怎么样。” “明玦。”经纪人叹了口气,顺势坐到他老板椅的扶手上,“你是谁啊?去年刚拿了国内的影帝奖,等《玉门》上映,你甚至能冲一下国际奖项。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去演电视剧,还连主角都不是?” 明玦没说话。 经纪人又说:“行,就算对你的发展没影响——可是《夜雨》能给你多少片酬?你别忘了,明玦,你有一整个团队要养。” 明玦垂着眼看着手里的咖啡,答非所问说:“我可能有点咖啡上瘾。” 经纪人一愣。 明玦闭上眼,仰头向后靠倒,整个人深深地陷了进去,“你知道吗?这东西能让我镇定。” 他顿了顿,声音微哑地说:“……帮我请个心理咨询师。越快越好,你小心点安排,毕竟看心理医生名声不好。” 经纪人站了起来,“那明天,不对,今天的采访?” “不用推。” 经纪人沉默片刻,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路白芷……真就那么好?” 明玦没答话,双手捂住了脸。 半晌,他含混不清地笑了一声。 ---- 明玦被曝出频繁拜访心理咨询师时,虞兮正在和谭则讨论《夜雨》剧本。 虞兮觉得谭则这一点十分神奇——他总有各种方法看到自己的剧本。 她于是问了谭则。 谭则微微睁大了眼睛,理所当然说:“《夜雨》有我哥的投资,我当然能看到剧本呀。” “……”虞兮:“行吧,可是我为什么感觉你总是这么空?” 谭则立刻说:“哪有,我这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你——诶,白芷姐,你看,有个大新闻。”说着把手机递到了虞兮面前。 虞兮接过来一看,却是“知情人士”爆料,明玦的助理最近频繁地开车接送某知名心理咨询师。 她有些意外:一两次不慎被拍到还有可能,怎么会频繁地被拍到? 谭则一直关注着她的表情,见她神色微变,问:“怎么,心疼你前男友了?” 虞兮放下手机,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谭少这么紧张做什么?” 谭则:“……”突然无言以对。 他做贼心虚地指了指虞兮搁在桌上的手机,“你继续,继续。” 虞兮拿起手机,继续看了下去。 具体的内容也没什么,不过因为涉及到明玦,转发量极大,评论里纷纷猜测明玦得了什么精神疾病,明玦的粉丝正满评论区怼人。 她刷新了一下,刷出来了明玦团队的回应——明玦经纪人发博科普了一下心理咨询师和心理医生的差别,并且表示有规律地找咨询师是非常健康的做法。 底下网友立刻嘲讽明玦已经超过了“规律”的范围。 …… 虞兮随便翻了翻,便把手机还给了谭则,继续研究自己的剧本。 以明玦现在名气和团队实力,这事儿虽然麻烦,却也影响不到他多少,因此根本不值得她费心关注。 反倒是谭则多看了两眼,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明玦有问题?没有啊,我上次红毯还见过他,正常得不能更正常了,除了没我长得帅之外……” 然而,三天之后,虞兮正靠在沙发里午睡,却被冲进来的林姐摇醒。 她一脸茫然地坐直,林姐见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直接把手机塞到了她面前,点开播放键,说:“听听这个。” 是一段录音。 录音的效果很好,连背景杂音都没有,因此录下来的每个字都显得格外清晰。 一开始放的是明玦的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经纪人建议我不要接,我自己也知道,《夜雨》配置是好,也还没好到那份上,这个档期我都能接个电影的男主了,演慕云天就是自……自……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另一个声音很温和地问:“你刚才说了,你接这个角色是为了你女朋友?” 明玦落寞道:“前任。” 然后是一段明玦分析的、最近筹备和开机的几部电视剧的优劣。不得不说明玦的能力确实是业内顶级,即使在这样情绪极度混乱的情况下,依然逻辑清晰眼光精准。 虞兮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了——就凭这一段分析,明玦绝对会被这几家粉丝群起而攻之。 明玦从来都不是一个说话客气的人。 录音还在继续。 “路白芷,”明玦说:“她以前是我女朋友,我们大学认识的,在一起六……六……七年了吧?七年。然后我跟她分手了。” 那个温和的声音——据虞兮猜测是心理咨询师——问:“那你们是为什么分手的呢?” 明玦沉默。 咨询师等了一会儿,又温和地问了一遍:“你们是为什么分手的呢?” 明玦黯然说:“我觉得她会耽误我前途。”他又停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难以启齿,“她那时候,名声很差,拍过那种大尺度的……我那时候好不容易才起来,很怕再沾上丑闻,就……” “再?”咨询师问:“你能说一下为什么怕吗?是之前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 录音似乎被剪辑过,从某处突然掐断,然后又是明玦的声音,“……本来当然是因为喜欢演戏,用个不太合适的说法,算……算梦想吧。但是后来遇到过一些事情,就觉得钱和名气也很重要,而且……我很需要。” 咨询师问:“能稍微讲一下这些事情吗?” 从这里再次掐断。 “我注意到你之前和你女朋友分手是因为想发展事业,”咨询师说:“那现在,你又决定为了你前女友牺牲一部分事业,这里有一个非常矛盾的地方,你能详细说说吗?” “我不知道……”明玦声音痛苦,“我以为我根本不会喜欢谁的,结果现在彻底分手之后,我才发现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一直是很放松很愉悦的状态…… “我混娱乐圈,我女朋友是我唯一敢相信的人,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她也是明星,她离开我之后我虽然见不到本人,但也能经常看到,每次看到都有感觉,很想能回到以前的状态……” …… “你听到没有,”精神空间里,虞兮对路白芷残存的意识轻声说道:“明玦这个智障,他爱上你了。” 得不到的永远躁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明玦也不过如此而已。 察觉到路白芷仅剩的意识里传来了一丝精神波动,虞兮笑了笑,说:“放心,我会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活得风风光光。” …… 录音大概有五分钟左右,越往后,明玦的语言越混乱,几乎是颠三倒四地重复着他对路白芷的感情,和他的纠结挣扎。 听完之后,虞兮和林姐相顾陷入了沉默。 林姐神色罕见的冰冷愤怒,“这个明玦,这种对话他居然能让人录下音来!” 虞兮想了想,问:“冲我来的?” ——这段录音明显是剪辑过的,但是她和明玦的内容留下的最多,这让虞兮不得不怀疑对方的动机。 林姐摇了摇头,“不好说,也可能就是想整一下明玦。”她说着站了起来,“这事儿太大肯定瞒不住你,我就先跟你说了,我现在去找谭总和明玦工作室讨论一下怎么处理。” 虞兮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抬,“明玦的助理!” 林姐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就说为什么明玦助理能被拍到那么多和心理专家联系的照片。”虞兮回忆着三天前的新闻,说:“那个咨询师听说业内挺有名的,不可能是他;明玦自己不至于蠢到这种谈话不做隐私保护,那只能是内鬼,还是他身边亲近的人。” 林姐眼睛一亮,然后突然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夜雨》那边刚发了消息。” 她望着虞兮,“明玦已经确定出演慕云天了。” 虞兮略一沉默,“林姐,你联系一下谭则。” 林姐疑惑地看着她。 虞兮说:“《夜雨》开机之前,我要宣布谭则是我男友。” 10.巨星的恩宠 这次的录音事件,让虞兮第一次见识到《玉门》剧组和明玦工作室的真正能量。 ——录音曝出来不到两个小时,就在各大新闻平台上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之后仍有人坚持不断地上传,却再也达不到一开始的传播量。 然而这段录音毕竟还是流出来了。 《玉门》因为宣传期临近,陈导亲自为明玦发声;然而传出明玦录音的人也是心思极深,那一段话把当红的小生小花几乎得罪了个透,艺人粉丝们正发了疯似地攻击他。 舆论一片腥风血雨。 虞兮这边也受到了一些波及。《夜雨》开机在即,明玦和路白芷这对结怨不浅的前情侣将要上演全剧张力最大的对手戏,吸引了一大批等着看戏的吃瓜群众。 两天之后,明玦录音的热度稍稍降下去了一些—— 虞兮和谭则同时发博,公开了双方的恋人关系。 ---- 因为季节原因,《夜雨》先拍的外景。 虞兮在开机仪式前一天到达取景地。这里离铭音影视所在的城市颇远,林姐却也跟了来,说是怕她不熟悉环境。 林姐话是这么说的,虞兮心里却清楚:她又不是新人,哪有什么不熟悉环境的说法,林姐这是担心她和明玦遇上之后出了什么意外。 ……林姐手下还有别的艺人,待她也算不薄了,虞兮想。 然而到拍摄地住下之后,虞兮才发现:担心她的不止林姐一个。 “白芷姐。”谭则突然出现在宾馆,看着她,眼睛明亮得仿佛星子,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说完之后,又报复性地低头往她脖子上吹了口气,伸出手指,在她唇上一点,“我现在可是你男朋友,来看你,名正言顺。” 虞兮:“……”名正言顺也不带大庭广众耍流氓的吧? 谭则仿佛猜出来了她在想什么,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拿我挡枪的时候用的挺顺手,现在又不想认啦?” 他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要申请,和你做男朋友该做的事。” 林姐在一旁咳了一声。 谭则是谭铭的弟弟,她也知道这世家公子哥的性格,生怕谭祖宗真的大庭广众之下做点什么事出来,急忙道:“附近有个饭店环境挺好,去坐坐?” 对于明星来说,“环境挺好”一般指私密性好,可以做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做的事——谭则听到这话之后,偏头向虞兮眨了眨眼睛。 虞兮:“……” …… 三人到了林姐说的饭店之后,要了雅间。谭则趁着饭菜没上的时间,又开始哼哼唧唧地往虞兮身上蹭,直到虞兮一指头戳到他腰间,戳得他嗷了一嗓子,这才终于坐了回去。 坐回去之后,他故意睁大了眼睛看着虞兮,就差眼泪汪汪了,“你怎么知道我腰上痒痒?” 又说:“你是不是偷窥我?” 虞兮:“……” 闹够了之后,谭则才说起此行正事:“白芷姐,我有点不放心明玦。”他说着伸手往门外指了指,“问我家里要了个保镖,给你留在这儿。” 虞兮之前也注意到谭则身边跟着的多了个人,只不过那人远远地站着,气息冷厉,她只当是谭则自己带的保镖,便没有多想。 没想到是打算留给她的。 她也确实有点担心明玦发疯,谭家颇有背景,既然是谭则向家里要的人,那应该是很靠谱的,于是说:“行。” 谭则又望着她笑,笑得眉眼弯弯,“白芷姐,这可是我第一次主动找家里要人,我第一次可是给你了。” 虞兮:“……”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骚话这么多? ---- 三人边吃边聊,谈到最多的还是明玦——明玦录音那事儿实在闹得太大,先是明玦自己人设崩毁,又牵扯到了诸多明星,紧跟着查出助理被收买,简直是环环相扣,波澜起伏得堪比戏剧。 结果他们刚一吃完,转头就碰到了明玦。 明玦和他的经纪人正好上楼。 两拨人马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林姐等人在此见到明玦,十分愕然——明玦向来是连开机仪式都爱来不来的,这次怎么居然会提前了一天到?还连经纪人都带着? 明玦没戴口罩墨镜,就这么坦坦荡荡地走了进来。他随意站定,眼神往虞兮这边一扫,落到谭则带来的那保镖身上,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然后他转向谭则,轻蔑地问:“就你?” 谭则上前一步,漫不经心地一揽虞兮的腰——显然是故意的“漫不经心””,虽然神情动作散漫,却把世家子弟的傲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说:“对啊,就我。” 明玦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谭则。 他气色相比上次见面时要差了不少,整个人却显得愈发冷漠。大约是因为状态不好,他容貌略有黯淡,危险的气质却成倍增加。 半晌,他毫无诚意地笑了一下,“幸会。” 说完便不再看他们,径自和经纪人往店里面走去。 谭则却没动,站在原地转头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说:“你以前拍戏,经纪人从来不跟着的。” 明玦蓦地站住脚步。 谭则问:“你已经快控制不住情绪了吧,明玦?看来我来这里看白芷是正确的。” 明玦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猛地攥成了拳。 一直跟着谭则的保镖转身挡在了他和谭则之间。 这一下,再没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即将发生什么——幸好这是雅间的二楼,除了他们,没人看到这一幕。 两边的经纪人额上都出了一层薄汗,却谁也不敢劝。 片刻后,明玦右手重新放松,然后冷冷地扔下一句话。 “随你。” ---- 林姐对明玦还是不放心——确切来说,是非常不放心,于是在开机之后,又留在剧组陪了虞兮几天。 她见明玦拍戏时一切正常,外加有谭则留下的人在,料想出不了什么事,这才回了铭音。 她回铭音之后,《夜雨》公布了定妆照。 除了明玦之外,参演的还有两个老戏骨。 平心而论,虞兮的定妆照也还不错,一身劲装,神色散漫寡淡,眼睛里却仿佛蕴着森寒的火焰——然而和那几个人一比,还是被比了下去。 虞兮拿不出作品的劣势,就在这时候显了出来。 她最近的名声都是靠各种网上的消息炒起来的,定妆照出后,不知道哪家在背后带了节奏,铺天盖地都是她没有实绩全靠捆绑拉踩炒作的指责。 这一点不太好公关,虞兮拍过一堆烂剧是事实,作品又不能凭空变出来,公关团队只好死咬着她以前的巅峰作,为此头疼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之后,虞兮补拍的那部网剧上映。 11.巨星的恩宠 由于投资人大刀阔斧直接换掉原主演的举动,网剧还没上映,就已经迎来了一波好评。 对虞兮演技的质疑,被淹没在了这波好评中。 ——再怎么样,也比之前那个吸|毒的女主演要强吧? 出于对投资人换主演这一举动的赞赏,网剧前两集在某视频网站上映的时候,许多人礼节性地去观看了一下,以表达自己对禁|毒的支持。 一看,就没能停下来。 这部剧虽然成本不算太高,剧组却还是有些水平的,从一开头便营造出了沉重混乱的历史感。 在这样古朴厚重的背景之下,虞兮的演绎显得极为出挑。 她容貌明艳,原本是不太合适这样的基调的,却硬是被她演出了光风霁月的坦荡,既不显轻佻,也没有矫情做作的沉重,反而让人看到她就觉得舒服。 不得不说,导演和投资人的眼光确实厉害,男主演虽然名气不高,却把剧里那个神棍男主演得十分贴合,和虞兮配合得也相当不错。 本来男女主人设就很容易擦出火花,在他们俩的演绎之下,cp互动十分有趣,却又丝毫不拖累剧情线紧张刺激的节奏。 再加上禁|毒的宣传,网剧播出后,关注度极高,各大娱乐论坛都有相关话题。 ——当然,对此感触最深的还是虞兮的公关团队。 那些说虞兮毫无演技全靠炒作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偶尔有嘲讽的,都被她的粉丝或者剧粉怼了回去。 这些舆论宣传主要是林姐在处理,虞兮如今在《夜雨》剧组专心拍戏,对此倒是没有太直接的感受。 然而随着网剧热度上升,渐渐地,也有《夜雨》演员主动跑过来找她对戏,请她“指导”。 虞兮能拿到叶雨的角色,和铭音影视后期追加的那一大笔投资有很大关系—— 因此剧组有不少人只当她是又一个靠金主上位的女明星,直到她的网剧播出,才逐渐认可她的实力。 只除了明玦。 因为明玦那段录音被曝光,所有人都知道明玦是为了虞兮才来的《夜雨》剧组。所有人都在等他和虞兮之间发生点什么,包括一开始跟着虞兮来剧组的林姐和谭则在内。 然而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玦在进组之后,真的就只是拍戏,拍戏,拍戏。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经纪人一直跟在他身边。 近距离接触明影帝的机会可不是随便能有的,但凡有明玦的戏,总有一群人在边上围着揣摩学习。 慕云天这个角色比较精分,一面是游戏人间率性而为的年轻公子,一面是算无遗策冷厉强大的boss。 他却游刃有余。 明玦的容貌其实不合适古装,然而他演公子人格便是无牵无挂的飘荡潇洒,演反派人格则气场阴冷霸道压的所有人喘不过气来,能把所有和他对戏的演员都带进他的节奏里。 这个“所有”里面,不包括虞兮。 ——谁都能看出来,明玦一旦和虞兮对戏,就会故意让着她,不像他和别人对戏的时候,能让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虞兮新任助理小何很会做事,帮她把和剧组其他人的关系都处得很好。这样一段时间以后,已经有和她相熟的演员忍不住好奇,问起她和明玦的旧事。 虞兮知道自己和对方还没熟到无话不谈的份上,于是只是笑了笑。 《夜雨》拍摄的这段时间里,明玦因为那段被曝光的录音,外加出了接下慕云天角色这种昏招,名声一降再降。 而明玦本人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只是气质愈发冷漠,每逢拍到慕云天反派人格的时候,气场更加的锋利强势,到后来,几乎没有人愿意正面对上他的目光。 当然,导演对此十分满意。 直到有一日明玦拍完了戏准备卸妆时,没注意脚下,路上铺着的鹅卵石绊了一个踉跄。 ---- 当时谭则正好来找虞兮,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 等明玦和他的经纪人走远后,他才仰起头喝了口虞兮的矿泉水,说:“你知道吗,白芷姐,明玦把他那个助理送进局子里去了。” 他手里正举着矿泉水瓶,偷眼去瞧身旁的虞兮,却见虞兮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场中拍戏的两个演员,于是有些恼火,加重了腔调感叹道:“……真狠啊。” 虞兮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 谭则又仰起头,拿虞兮的矿泉水瓶往嘴里倒了些水,喝完之后,却故意在瓶口一舔,然后转头望着虞兮。 虞兮也看着他。 “行吧,行吧。”和虞兮对视一分钟之后,谭则率先投降,拎紧矿泉水瓶放到地上,“我就是想说,跟着明玦这种人,是没有前途的。” 他撑着下巴抱怨,“……当了这么久男女朋友,一点儿默契都没有。” 虞兮又转头看向场中。 谭则:“……” 他故意把头扭到另一边,看着空气说:“我把你那个网剧看了至少二十遍。” 然后装腔作势地感叹,“……身材真好啊。” 虞兮:“……” 她哪能不知道谭则在想什么,回忆了一下日程,说:“明天没我的戏。” “真的么?”谭则眼睛一亮,不顾这里还是片场,当着众人的面揽住了虞兮的腰,故意凑到她耳边,说:“你觉得附近哪里环境好?我们去开间房,增进一下感情。” 说完之后,在她耳垂上轻轻一舔。 虞兮只觉得耳垂一烫,压低了声音,“你注意下影响。” “影响?”谭则狠狠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你对金主……的兄弟,就是这个态度?” 虞兮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向外走去,任由谭则跟个树袋熊似地挂在身上,在剧组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面无表情说: “金主本人都没你这么嘚瑟。” ---- 虞兮这话只是随口一说,万没想到谭则居然还真有成为金主本人的打算。 好半天她才想起来——谭则本来就是谭家的儿子,演戏就是玩玩,玩够了,自然还得回到谭公子该走的道路上去。 她忍不住揉了揉额角,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林姐正坐在她对面,看到这一幕,以为她是在担心《夜雨》宣传的事情,于是说:“《夜雨》和于凌燕的新剧同档期,又都是古装剧,肯定是竞争关系,还是你死我活那种。所以你不用太操心,反正操心也没用。现在《玉门》——” “我知道,”虞兮接口道:“《玉门》是陈导的戏,上映也就是这几天了,于凌燕的身价肯定立马拔高一截,我反正是没法比。” 虞兮有后半句话没法出口:等到《玉门》获奖,就更麻烦了。 她穿过来的时候,《玉门》已经筹备完毕,所以她总是慢了一步。 ——虞兮想到这儿,又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夕阳透过半开的窗帘照了进来,被窗户过滤了一遍,温和地落在客厅里。 虞兮见茶几上的茶喝得差不多了,于是拎起暖水壶加到了八分满。 “也无所谓。”林姐看着她倒茶的动作,笑了笑,说:“《夜雨》里面有个明玦,于凌燕在《玉门》的戏份和明玦根本没法比。明玦最近也就看着惨了点,《玉门》一上映,肯定立马起来。” 虽然没有其他人,林姐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跟明玦……,但是人家送上门的好意,总不能再塞回去吧?” 虞兮忽地抬起头,向林姐一笑,眼底滑过一丝促狭。 林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到虞兮曾经主动抛出她和明玦的过往造势,也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说实话我也挺奇怪,于凌燕为什么要去演宫斗剧,有这个时间她不如去拍电影——还专门把档期跟你凑到一起?” 虞兮知道自家经纪人应该清楚她和于凌燕的大部分恩怨,还是从于凌燕当年给她做替身起,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林姐想了想,想得有些入神,连夕阳落到她眉梢都没有察觉,“这么想的话也有点道理,她和你路线完全重合,所以想先压得你没法出头……算了,你也别想这个,我给你找了几个剧本,你先看看……” …… 虞兮翻了翻林姐给的剧本,十分惊讶,“都是女主?” “谭总特地交代的,”林姐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大概是因为谭则吧,毕竟你和谭则早就公开关系了。” 虞兮嗯了一声。 她和谭则的关系人尽皆知,但是——谭则最近其实在准备退出娱乐圈接手铭音,只等他在娱乐圈的合约到期,以及铭音的交接事宜完成。 而谭则之所以要接手铭音,是因为谭铭准备接手一部分家族产业。 虞兮没把这些事告诉林姐,继续低头翻剧本。 她连浏览还没浏览完,一抬头,正好从窗户里看到谭则的汽车驶过,停在了她公寓楼门前。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 林姐见她突然站了起来,有些惊讶,也随着她的目光往窗外看了一眼。 看到谭则的车牌号后,她向虞兮点了点头。 虞兮和谭则约了晚饭,因此毫不意外,随手拿了份剧本塞进包里,拎着包匆匆出门,高跟鞋踩出极有节律的声音。 她走到楼下谭则车边,很自然地拉开后门坐下,“跟你说个搞笑的事儿,于凌燕当初以为我肯定拿不到那个替身,故意放了五分钟的戏份,结果把自己玩进去了。《玉门》本来就没两个女演员,她自己总共估计才二十分钟——” 她忽然发现不对,倏地住口。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缓缓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谭、谭总。”虞兮关车门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好半晌,才说: “……您怎么来了?” 12.巨星的恩宠 ——前座上的男人一身裁剪精致的西装,十分放松地陷车座里。夕阳透过前挡风玻璃照了进来,在他眉眼间覆下一层阴影,成熟深邃。 分明就是她的老板,谭铭。 谭铭转头看了虞兮一眼后,又重新靠进了车座里,对司机说:“走吧。” 虞兮:“……” 她关好车门,下意识地将包搁在膝盖上坐直,“谭总,我记得我是和谭则约了晚饭……” “嗯。”谭铭仍是靠在车座里,目光漫无目的地滑过车窗外向后退去的灌木,“我弟他临时有点事,让先接你过去,他晚几分钟到。” 虞兮:“这……”怎么敢麻烦谭总。 谭铭似乎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忽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他目光转得太快,虞兮还在琢磨谭铭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猛地一双极英俊的眉眼就从后视镜里撞了过来。 虞兮:“……” 她叹了口气,心想谭铭谭则这对兄弟也是神奇,三天两头把车混着开,上次她被拍到上谭铭的车,其实只是谭则送她去试镜而已—— 然后又想到,谭则再怎么少爷脾气,估计也做不出来使唤自己总裁哥去接女朋友吃饭这种事。 谭铭在突然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之后,又靠在车座里闭目养神。虞兮想到先前林姐拿给自己的三个剧本,于是说:“谭总,我刚才来之前看了一下您拿到的剧本……” 谭铭问:“感觉怎么样?” 虞兮很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感觉……很合适,基本上都在我发挥得最好的范围里。” 后视镜里的谭铭睁开了眼,神色似笑非笑,眼底滑过了一丝戏谑。 虞兮被谭铭这样看着,莫名其妙地便有点虚。 谭铭望着她,唇角终于浮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专门给你挑的,当然合适。” 虞兮:“……”这让人怎么接话。 她只好说:“谢谢谭总。” 谭铭右手随意地搭在车门上,手指屈起,一下一下轻轻敲着。 他似乎仍然不打算放过虞兮,目光漫不经心地转过,又说:“……你这么好看的脸,就该让所有人都看到。” 虞兮:“……谭总?” 谭铭笑了笑,收起了那副散漫的神色,说:“我听小林说,那部网剧女主是你硬把人家定好的人选给挤了下来,自己抢到的?” 虞兮一头雾水,只好说:“是啊。” 她一头雾水,谭铭的司机在一旁听了全程,内心震惊得仿佛中世纪人被迫接受日心说。 ——有多少年没见过自己老板这样调戏别人了? 谭铭是开娱乐公司的,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女明星,但是,什么时候见他对手下艺人这样笑过?! 仿佛猜到了司机的想法,谭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女主演吸|毒,剧组被人骂到出不了头,这种时候敢花大代价抢到女主,结果真的就这么火了——我想,在你身上投资,亏的概率总要小一点。” 虞兮:“……多谢厚爱?” 她知道谭铭是在解释刚那两句有些过于亲近的话,只是……这解释,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强行? 谭铭转开目光,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又问:“你之前上车的时候,说于凌燕怎么来着?” …… 虞兮于是又一遍讲述了她和于凌燕之间的恩怨。 当晚,她吃完晚饭,扒下死皮赖脸挂在她身上的谭则,回到公寓继续看剧本的时候—— 她和于凌燕的过往又一次被人挖了出来,只不过详细得多。 这个详细,特指在于凌燕忘恩负义举动上的详细。 虞兮把剧本扔到茶几上,从沙发里滑了下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空,很自然地便想起了谭铭。 距离她告诉谭铭这些事,还不到三个小时。 城市的夜空很难看到星星,虞兮看了一会儿,又缩回沙发上看剧本。 远处,一座电视塔挺拔地立着,塔尖在夜空下亮着华丽的灯光。 ---- 第二日,虞兮在公司准备某综艺合约的时候,收到了一份快递。 是一个大信封,撕开来,里面掉出一张《玉门》首映礼的票。 寄件人:明玦。 虞兮把信封上的个人信息撕碎扔进了废纸篓,随手把那张票送了一个同公司的艺人,继续跟林姐一起看那份综艺合约。 她既然把明玦送的票送了别人,就没打算去首映礼。 结果却被谭则硬拖了过去。 谭则的车就堵在铭音影视门口,保安认得他,自然也不敢拦。 他穿着一身漂亮精致的白色礼服,坐在轿车后座上,降下车窗,也不遮掩,就跟个路障似地拦在铭音门口。 这一身礼服衬得谭则明朗英俊之外又多了几分贵气,进进出出的人都免不了朝他多看两眼。 三十分钟之后,虞兮十分头疼地从楼上下来。 ——她既不能放任谭则堵在大门口当路障,也不能看着他胡闹把首映礼的时间错过去,还能拿这位祖宗有什么办法? 谭则就这样坐在车里,望着楼里走出来的虞兮,叫她:“白芷姐。” 然后说:“你今天真漂亮。”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睛亮得像星子。 虞兮没理他,走到车边,正打算拉开另一侧车门,谭则已经主动倾过身子,替她把车门推开。 她弯腰坐进车里,没好气说:“你堵在这里,那我不收拾一下下来,还能怎么办?” 按谭则的性格,就算她躲到最后一排,谭则也肯定会硬把她拉出来亮一下相——这种于凌燕和明玦都在的场合,她只花了半个小时整理造型,已经很寒碜了。 谭则似乎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睁大了眼睛,“我们一开始是在《玉门》剧组认识的,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场合,怎么能不去呢?” 然后凑过来往她脸上亲了一口,“你说是吧,白芷姐?” …… 虞兮是被谭则带进来的,自有工作人员帮她安排座位。她浅浅笑着,随工作人员一路走来,察觉到许多人的目光都似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远处,被一群人簇拥着的于凌燕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很快便是导演和几个主演讲话。 明玦也是一身礼服,简单修身的黑色,衬得他容貌愈发冷漠漂亮,漂亮得仿佛多看一眼视线就会被划伤。 他跟在陈导后面简单地讲了几句,下台的时候,和谭则错身而过。 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只是简单的一个错身,空气中却仿佛有一根弦铮地绷紧,只要轻轻一拨便会断裂。 气氛一凝。 下一瞬间两人错开,明玦轻轻垂下眼睫,遮住方才眼底锋利如刀的冷漠;谭则则走到台上开始讲话,笑得阳光帅气。 他发言风趣,两三句话便能逗得众人大笑。 台下笑成一片的时候,明玦静静地退到摄像机拍不到的角落里,伸出手,垂下目光,看向自己手心。 ——手心里一排刺目的指甲印。 …… 谭则说完之后灯光便暗了下来,屏幕上开始放映《玉门》。 虞兮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片头,身边一阵窸窸窣窣,谭则摸黑坐到了她旁边。 然后握住了她一只手,“你看,你老公帅不?” 虞兮:“……” 谭则趁着关灯得寸进尺,死不要脸地凑到她脖子上亲了一口,“是不是比那个只会装木头的明玦帅多了?” ---- 虞兮和谭则公开关系已久,这次首映礼,却是她和谭则第一次共同出席某公开场合。 不过她和谭则的这点儿事,很快就被其他消息盖了下去。 《玉门》上映之后,票房一路走高,在许多电影网站的评分都非常漂亮,好评如潮——其中大部分的赞美是送给陈导的立意和明玦的演技的。 明玦先前那段不慎外泄的录音,再也掀不起风浪。 偶尔有人试图拿录音内容攻击明玦的人品,立刻就会被怼回来—— 你还找得到能演成明玦这样的吗?没有?没有就闭嘴。 反而是明玦自己主动给虞兮打了个电话。 “白芷,”他说:“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本来想公开发一个道歉声明,但是这样的话,对你影响反而不好……” 虞兮拿着手机,突然就笑了。 她跟那头的明玦说: “明先生,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喊你明明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然后挂了电话。 《玉门》比较偏向群像,在明玦之外,谭则作为男二也跟着火了一把,相关话题一直在热度榜上挂着,粉丝数量暴涨。 ——可惜除了极少数人之外,没人知道谭则正准备退圈接手铭音影视。 于凌燕是《玉门》中戏份最多的女角色,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玉门》上映之前,正好网上疯传她对路白芷忘恩负义的事,因此电影上映之后,于凌燕粉丝纷纷借此踩了回来。 “当过替身又怎么了?路白芷演得出来这样吗?” “看过玉门之后再看路白芷演戏你们不尴尬吗?不尴尬吗?” “路白芷越级碰瓷滚!!!!” …… 虞兮在接收到路白芷记忆时就知道《玉门》是什么份量的电影,对这个走势毫不意外,只把手机扔到一边,专心做自己的事。 她拍完先前谈好的那个综艺,赶了成堆的通告——如此过了两三个月,这一年夏天临近的时候,《夜雨》宣传期正式开始。 同时进入宣传期的还有于凌燕那部宫斗剧。 此时《玉门》热度还没有下去,明玦和于凌燕的大名随处可见,因此从宣传初期开始,这两部剧之间就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双方剧组各显神通,虞兮的日程表里,排的永远是《夜雨》宣传通告。 就在两边宣传力度越来越大的时候,虞兮接到了一次网络采访。 因为形式比传统的采访要随意很多,主持人问的问题也比较大胆,在最开始的常规问题之后,很快便指向了最近热度较高的事件—— “听说于凌燕曾经是你的替身,是吗?” “是的。” “那对她现在的成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祝贺她以正当手段获得的成功。” 主持人敏锐地抓住了问题,“正当手段?” 虞兮微微一笑,“去年的时候,铭音影视已经就名誉问题向于凌燕提起了诉讼。” “那你看着曾经的替身比自己发展得更好,有没有后悔过当初推荐她?” “我觉得这反而证明了,作为艺人,我眼光还是很准的。” “于凌燕在《玉门》里承担了重要戏份,而她的新剧和你一样,都是在暑假档播出,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虞兮笑着说: “我很期待。” 13.巨星的恩宠 采访视频里,虞兮穿一件及膝的红色连衣裙,很修身的款式,纤细妖娆。她微卷的栗色长发披在肩上,衬得肤色愈发白皙,裸|露在外的锁骨玲珑精致。 或许是灯光的缘故,她在惯常的明艳外,又多了几分迷离的妩媚。 明玦看着视频里的虞兮,神色冷淡,手里却无意识地揉搓着一张纸巾。 ——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他看虞兮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丝毫没有注意到上方飞过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女神说的真好!女神!!!” “呕~白莲之气溢出屏幕~” “神他妈眼光很准哈哈哈哈哈哈哈,害死自己的准吗?” …… “对哦,路白芷看中的两个人,一个明玦一个于凌燕,都火了,都是白眼狼,这眼光也是没谁了。” 明玦本来正盯着虞兮的一颦一笑看得入神,突然在弹幕里看到了自己,蓦地醒了过来。 那张纸巾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浸湿了,明玦随手一团,把纸团扔到了地上。 他拉回进度条,又看一遍提到自己的那条弹幕,心想还真没说错——路白芷看演员的眼光当真精准,当初大力推荐于凌燕的时候,于凌燕还只不过是个替身,现在也火得一塌糊涂。 当初扶植他的时候…… ……那时候是他整个演艺生涯的最低谷,声名狼藉,周围人纷纷散去,只有路白芷站在了他身后。 明玦望着屏幕,忽然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谁也没想过他能得到陈导的赏识,复起之后,风头一时无双。那时候多少人想从他这里沾些好处,他怎么……怎么就偏偏,把路白芷漏过去了呢? 路白芷。 他一寸一寸地伸出右手,终于触到了屏幕,指尖温柔地抚摸屏幕里的路白芷。左手却狠狠地攥住了桌沿,攥得指节发白。 …… 不知道过了多久,经纪人走到他背后,俯身捡起地上的纸团。 明玦倏地扭过头。 经纪人叹了口气,站到他背后,伸手按在他肩上,看着屏幕里的视频弹幕:大部分是嘲笑路白芷自不量力想和于凌燕竞争的,少数于凌燕粉骂得格外难听。 他对明玦说:“放不下她的话,就多跑几次宣传吧。” “我知道,”明玦收回了手,指尖却还微微地发着抖,“我知道的,但是我现在整个人状态都不对……我尽量吧。” 半晌,他轻轻喊了一声,“武哥。” 经纪人没说话。 “我其实……”明玦垂下了目光,“其实已经……有点不想演戏了。” ---- 七月底,于凌燕的新剧播出。 因为前期宣传力度极大,外加此时离《玉门》上映不过几个月时间,而于凌燕本人在《玉门》里饰演了重要角色,这部宫斗剧一播出,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而于凌燕的团队,也在不遗余力地发布演技通稿——大概是上次同框图被虞兮吊打的缘故,于凌燕的公关团队丝毫不提颜值,只一个劲儿地鼓吹她的演技。 反正有《玉门》在前,虞兮在网剧里的表现再惊艳,都压不住她。 八月上旬,《夜雨》播出。 前后相差不过十天。 《夜雨》播出第一天起,收视率和网络播放量就超过了于凌燕的那部剧。因为编剧对节奏精准的控制,《夜雨》首播之后,收视率一路走高。 明玦在《玉门》大火之后居然会回来演电视剧,已经很让人吃惊了;而他居然完完整整地出席了《夜雨》的所有宣传活动,而且在每一场活动中都光彩夺目,一直保持最巅峰的状态,让人更加吃惊。 也让《夜雨》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夜雨》一开始讨论度最高的是明玦和慕云天,随着剧情逐渐展开,路白芷和叶雨的话题也持续升温。 虞兮的粉丝数目一直在以一个惊人的数量增加,之前那场饱受嘲笑的网络采访也被看做了她实力和自信的证明。 就在《夜雨》播出期间,几个先前拒绝她的杂志回头找了过来,更有不少剧本主动送到了她面前。 反观于凌燕那边,虽然明显地增加了宣传活动的频率,却也无力挽回颓势。 而于凌燕本人,因为压力过大,状态明显下滑,连着在宣传活动的照片里都多了几分老气。 …… “叶家孤女?” 明玦坐在高高的石座上,散乱地披着一件黑袍,右手笼在袖袍里,血顺着指缝淌到地上,容颜却是冷漠漂亮如故,望着下面的虞兮,问。 周围乱七八糟躺了一片,都是慕云天属下的尸体,血腥气弥漫。 虞兮缓缓地上前一步。 “真难得慕大人还记得我。”她仔仔细细地观察明玦的容貌,看了一会儿,又说:“只是提醒一下大人,斩草还是要除根。” 明玦望着她笑了起来,“我大概没机会用了。” “嗯,没机会了。” 虞兮没什么表情地说着。 明玦忽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得意癫狂,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然后被虞兮一道法术击中,笑声戛然而止。 虞兮缓缓地走到石座跟前,猛地一把把明玦的尸体扯了下来,然后随手从死人堆里捡了把剑,发泄般地一剑一剑捅进尸体。 筋疲力尽之后,她拄着剑,单膝跪在了无数死人之间,背影微微颤抖。 ——虞兮正看到这里,林姐就端着杯咖啡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说:“你还有心情看这个?” 虞兮十分舒展地伸了个懒腰,“这不是终于把宣传通告赶完了吗?” 这是一段于凌燕和路白芷相同情节的对比剪辑,同样是复仇成功的情节,相比之下,于凌燕的复仇就显得死板很多,只是一味地发泄情绪,完全没有叶雨和慕云天的张力。 虞兮见林姐也凑了过来,把屏幕往她的方向一转,问:“你觉得怎么样?” 林姐喝了口咖啡,“……我差点以为这是我找人做的。” 虞兮笑了笑。 自《夜雨》播出以来,于凌燕新剧的收视率逐日下滑,相关讨论也渐渐被《夜雨》的话题挤下了热度榜。 更有好事者,专门又做了一份这两部剧女主演的对比剪辑。 因为是同档期的剧,评论里再也没有人拿路白芷以前的烂剧说事—— “我就问先前吹于凌燕演技的呢?脸疼吗?” “收视率就能看出来了。坐等看于凌燕吹完演技之后还能吹啥。” “我记得当初是于凌燕要演叶雨的吧?幸好没演。” “真的有对比才有伤害!于凌燕是替身逆袭太久记不清原主演技了吗?这都敢拿出来吹!” “看看路白芷和明玦的对手戏!再看看于凌燕的!这对比太明显了吧哈哈哈哈哈!简直公开处刑。” “说到这个,楼上没觉得路白芷进步很快吗?” “楼上+1” …… 林姐看着评论里一边倒的嘲讽,摇了摇头,又喝了口咖啡,“你跟于凌燕同路线本来是个麻烦,她自己非要跟你撞上档期,这样正好。虽然有明玦的影响在里面,不过按这次的收视,以后再有类似角色,肯定优先考虑你。” 虞兮笑,“那还不是林姐安排的好?” 林姐又摇了摇头,声明:“追加投资让你演女一的是谭总。” 虞兮:“那我明天就去告诉他,他的投资赚得不错,再跟他聊一下以后的安排。” 第二天虞兮去总裁办公室找谭铭的时候,一推开门,一句“谭总”还没来得及出口—— 谭则从曾经属于谭铭的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望着她,笑得眉眼弯弯。 然后叫她:“白芷姐。” 14.巨星的恩宠 一年之前,谭则就已经开始准备接手兄长的铭音影视了——虞兮早就知道谭则会接任谭铭的位置,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办公桌后的谭则向她张开双臂,“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虞兮走上前来,隔着办公桌和他简单地拥抱了一下。 谭则又坐了回去,吊儿郎当地翘起腿,然后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作为开场白,说:“经本公司考虑,于凌燕对你的发展造成了严重的阻碍,所以……” “所以,”他望着虞兮笑,“叫声金主来听听,以后你要什么资源有什么资源,谁挡着路就封杀谁。” 虞兮没理他,整理好刚拿出来的文件,然后盯住他的眼睛,“告辞。” “哎哎哎哎,”谭则看她真要走,又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你总得让我享受一下做金主的乐趣吧?宝贝?甜心?亲爱的?你不能这样的,不能就光你自己享受有后台的乐趣……” 虞兮转头看了他一眼。 谭则立刻凑上脸,“亲一个?” 虞兮看着谭则明朗俊俏的眉眼,说:“你记不记得,你以前骂过明玦戏多?” 谭则立刻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我看,”虞兮慢慢地说:“……你现在也挺会给自己加戏的,这大概是你们影帝的通病吧。” ——然后在谭则反应过来之前,扬起头,在他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 铭音影视最大的特点就是有钱。 谭则接任总裁之后,这个特点被他发扬得淋漓尽致。 他毕竟是谭家的小儿子——一般来说,小儿子总是最受宠的那个。 所以谭则捧路白芷的举动虽然胡闹了些,谭家家大业大,倒也不在乎这点玩闹性质的投资。 何况路白芷一再地证明了:在她身上投资总是不会亏本的。 原本的剧情线里,路白芷含恨而死,死后执念徘徊不去,在混混沌沌的状态下记录下了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事。 以虞兮的精神力,很容易便从路白芷的意念中找到了这些信息,自然知道什么角色能接什么角色不能接,不会让投资人在自己身上亏钱。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她两者兼而有之,不红才是没天理。 谭则本就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人,谭家一直很支持他——支持他按照自己的爱好去演戏,支持他开影视公司,支持他谈恋爱,也很顺理成章地支持了他女朋友。 也就是虞兮。 因为谭家的支持,但凡知道于凌燕和虞兮恩怨的人,都不会冒着得罪谭家的风险去和于凌燕合作。于凌燕工作室不断有员工跳槽,她自己能拿到的资源也越来越少。 或许是因为事业压力的原因,于凌燕容貌也不复先前的光彩,别说虞兮,随便跟一个十八线小明星站在一起,都能被人家抢去风头。 再也不会有人拿现在的于凌燕和路白芷对比——没有任何可比性。 《玉门》获奖之后,于凌燕赌上全部身家,试图借这次机会翻身,最终却因为谭则的打压而失败。 于凌燕解散了自己的工作室。 一个明星,但凡有一段时间不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就只有被人遗忘这一个下场——如同曾经的路白芷那样,于凌燕在事业下滑之后,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而虞兮在《夜雨》之后转向了大荧幕,在一部制作班底实力强劲的电影中饰演女主角,潜心打磨角色。 电影上映之后,好评如潮,很快便霸占了各网站票房榜前列。 虞兮自己也在这个时候,接到了陈导新片的邀请。 ---- 陈导在《玉门》之后已然成了华语圈最著名的导演,他新片筹备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投资方纷纷闻风而动,绞尽脑汁地把自家演员往剧组里塞。 ——作为第一个拿下顶级国际奖项的华语导演,谁都知道参演他的电影意味着什么。 争夺的中心自然是男女主角。 不同于《玉门》的战争群像,这部电影中,两个主角的感情戏占了不少戏份。明玦作为陈导的御用主演,毫无悬念地拿下了男主角;而女主角,在多方争夺之后,落到了虞兮头上。 虞兮拿到片约之后,心想自己确实应该感谢一下于凌燕当年的愚蠢举动:是她坚持要在替身这件事上羞辱自己,才让自己有了一个给陈导留下印象的机会。 至于这份片约里面有多少是明玦的功劳,他既然不主动提,虞兮也不会去问。 明玦在《夜雨》之后极少出现在荧幕上,演技却没有落下:拍摄开始之后,他的戏份总是ng最少的,表演极富渲染力,很少有意外发生。 他和陈导合作多年,很容易便能领会对方的意思,彼此间的配合极为默契。 ——明影帝唯一一次表现失误,是在和虞兮的亲热戏上。 那是大战爆发的前夕,在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下来的心态下,压抑许久的男女终于释放了血骨里的疯狂,点燃最本能的欲|望。 陈导的戏里,挣扎与纠结永远是主旋律,不太好演,经常有演员入不了戏。 这一次入不了戏的是明玦。 一段几十秒的亲热戏,明玦硬是ng了两天,情绪永远到不了位,不是过于温柔暧昧,就是过于生冷强硬,或者把压抑的疯狂演成了神经质的疯狂……反正,和陈导的要求总是有偏差。 到最后陈导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让明玦调整几天,先拍其他人的戏份。 明玦摇头,“我休息一下再试试。”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微微发抖,陈导看在眼里,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他转身出去抽了根烟,给明玦时间调整,顺便提醒了一下明玦的经纪人进去倒杯水——自那次录音事件之后,明玦的助理就没有录用超过两个月的,经常空缺,跟在他身边的一直是经纪人。 十分钟后,陈导抽完烟回来,继续开拍。 这一次明玦的发挥终于正常了。 他低下头和虞兮拥吻,眼神混杂着黯淡和狠厉,呼吸是尽力压抑的粗重,爱抚的动作却极尽温柔。 这两天的ng里,主要是明玦出的问题,虞兮的发挥一直很稳定。剧组其他几人见明玦终于进入了状态,都在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十几秒的戏拍了整整两天,大家都已经精疲力尽,这一次能过自然再好不过。 眼看这一条戏已经到了最后几秒,有人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明玦就在这时候凝望着虞兮,眼底铺开湖水般波光粼粼的深情,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 “……白芷。” 剧组:“……” ……眼看成功的时候又出了错。 众人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再拍一次,只有明玦一个人怔怔地站着,看着其他人脸上的神情由失望到认命再到麻木。 “对不起,”他唇色一片青白,颤抖着说:“对不起,我……” 他说不下去了,漂亮的眼睛里蕴满了泪水。 他哪里是入不了戏。 分明是陷得太深再也出不来。 陈导摇了摇头,知道再拍下去明玦得疯,于是说:“……先这样吧。” 其他人如释重负,开始收拾器材。 明玦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支撑不住似地靠在了墙上,然后沿着墙缓缓滑了下来,颓然坐倒,双手捂住了脸。 …… ---- 明玦在电影杀青之后便沉寂了下去。 他不再出席活动,微博几乎停更,若不是偶尔还转发一下剧组的博文,粉丝几乎要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拖了两个月。 两个月之后,明玦正式宣布退圈息影。 即便是宣布息影,他也是和剧组商量过的——就在明玦发出消息的同一天,剧组开始用明玦的息影之作宣传,一时声势浩大,直接冲上了各大平台的热度榜第一。 这个消息被各娱乐媒体疯狂报道,想看不到都难。 谭则看到之后,自认优雅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骂明玦:息影都不能安分,还非要跳出来找一波存在感,碍他谭少爷的眼。 骂完之后,叹了口气,十分现实地拿起手机,让公关部趁着这个机会再给虞兮炒一波热度。 ——明玦最后两部作品,都是给虞兮铺路的。《夜雨》不提;陈导的这部新戏,更是用自己息影的消息宣传造势,把电影的关注度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谭则想到这里,下意识地学着自己兄长,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喃喃说:“……你何必呢。” 然后笑了起来,“白芷姐最后还不是我的。” …… 因为陈导和两个主演本身的名气,外加明玦息影之作的宣传,这部电影还在宣传期,就吸引了无数目光;上映第一天,更是直接打破了华语片的票房记录——这个记录,一直维持到很多年后,由于通货膨胀的原因被其他电影打破。 当然,也在这一年的国内的电影节上斩获了无数奖项。 第二年五月,虞兮饰演的女主,获得某国际大奖的最佳女主角提名。 距离《玉门》获奖,原剧情线里路白芷自杀,正好三年。 时隔三年,电影的制作团队再一次来到那个顶级国际奖项颁奖典礼的剧院,典礼的场景布置依然金碧辉煌如故。 典礼依次进行,获奖名单被一项一项地念了出来。 在最佳女主角的时候,念出了路白芷的英文名。 虞兮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身设计古典的礼服长裙,妆容明艳,美得风华正茂耀眼夺目。 红毯一路铺到了台上,奖杯在水晶灯下泛着熠熠的金光。 那是她的,封后之路。 15.玄学大佬的前未婚妻 “两年之后,姬玲珑,如果我输了,接下来五年这门生意我半点不碰;如果你输了,我也不要别的,你跟我睡一晚,怎么样?” “好啊。”——录音里她自己的声音说。 姬玲珑,或者说虞兮,斜倚在酒店的门上,看着对面的男人用手机放出这一段录音,唇边的笑容越来越讽刺。 放完录音之后,男人抬起头看着她,眉眼清秀,问她:“你认不认?” 虞兮扬起眉毛,“当然认。” ——这段录音来自于两年前,姬玲珑成年的那一天。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一清二楚。 十八岁生日各有各的过法,有人广邀社会名流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有人和最亲近人一起许下对未来的祝愿,还有人去找自己的恋人,进行一场真正的成人礼。 姬玲珑比较特别。 她冲进了自己未婚夫的家里,跟他说:退婚。 姬玲珑出身于传承久远的风水世家,父母在族中地位极高,她又是独女,因此从一出生起,便注定了万千宠爱。 这样的家族多半也会保留一些传统,比如—— 指腹为婚。 于是姬玲珑在出生之前,就已经多了一个未婚夫。 那个未婚夫姓张,名张闻之。张家也是风水世家,张闻之的父母和她父母又是至交好友,因此这门婚姻虽然非常不符合恋爱自由的思想,倒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出身于这样的大家族,自由恋爱本就是一种奢望,门当户对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大部分姬姓和张姓的人都这么想。 姬玲珑不这么想,所以她刚一成年就跑去找张闻之退婚。 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姬家千金大小姐,又是罕见的纯阴之体,于风水一道天赋极高,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被视为姬家下一代的掌舵人。 姬玲珑认为自己很有资本退这个婚。 姬玲珑嚣张跋扈了十八年,因此去找张闻之退婚时,态度也十分嚣张。 张闻之这十八年却过得不怎么好——张母在怀胎时受了伤,损伤胎气,因此张闻之出生后七窍先天闭塞,在张家视为立足根本的风水玄学上,是名副其实的一窍不通。 出生之后,他父母又双双意外而亡,张闻之从此寄养于张家旁支,备受冷落。 张闻之自知前途惨淡,又正是少年人自尊感特别强的年纪,因此对于趾高气扬找上门来退婚的姬玲珑十分愤怒。 姬玲珑一路顺风顺水,外加姬家势大,当了十八年的天之骄女,早张扬霸道惯了。她见张闻之居然不肯干脆利落地答应退婚,很自然地便抬出了身份,以势压人。 婚约双方就此翻脸。 婚自然是结不成了,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的张闻之却咽不下这口气,于是立下两年赌约,录音为证。 骄傲如姬玲珑,当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然而自从被姬玲珑找上门退婚之后,张闻之就跟开了挂一样,能力突飞猛进,先是在张家崭露头角,随后在业内闯出了一些名声,到现在两年之约期满,他的势头已经追上了天之骄女姬玲珑。 拿到姬玲珑全部记忆的虞兮,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闻之确实开了挂。 换句话说,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 张闻之长得也确实很有男主相:眉清目秀,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却远远称不上英俊,离顶级颜值比如姬玲珑自己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望着倚在酒店房间门上的虞兮,说:“你来这里,也是接到了这家公司的邀请吧?正好也两年了,就拿这次做赌吧,看谁先解决他们的问题。” 虞兮没有说话,唇边的笑容愈发讥讽。 确实如张闻之所说,她来这里是接到了邀请——一家互联网行业的巨头,为了更好的发展,决定把公司总部迁到经济最为发达的城市。如今写字楼落成,只差最后的内部装修,却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半个月内,接连有七名装修工人死于各种意外。 公司管理层和装修负责人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巧合,直到第五名工人死亡后,决策层终于意识到事情有异,立刻决定停工。 停工之后,又有两人死亡。 在寸土寸金的商业都市里很难再找到这么一块地皮,公司既没法迁址,又不敢在这里办公,只好请了一些风水师来查看。 姬玲珑和张闻之都接到了邀请。 一般来说,如果工人走霉运或者生些小病之类,还可能是写字楼本身的风水问题;如果出现死亡,基本可以肯定是有人在此做法了。 ——对付人,总比单纯的破解风水局要危险许多。 张闻之被虞兮笑得很不舒服,望着她说:“你总不会出尔反尔吧?” “张闻之,”虞兮扬起头,将头发撩到颈后,神色愈发高傲,“我用不着你激。” 退婚那天张闻之大约是被她逼狠了,赌约下得毫不留情:她是身份尊贵的姬家千金,如果被传出和前未婚夫有染,尤其这前未婚夫还是被她亲手退了婚的—— 可以想象她的名声会烂成什么样子。 原剧情线里姬玲珑确实应战了,然后……毫无悬念地输了。 毕竟张傲天,哦不,张闻之作为世界男主,头上顶着一圈名叫主角的光环,姬玲珑除了输没有别的选择。 而张闻之,因为在这次互联网公司写字楼事件中展现出的实力,正式跻身风水大师的行列,声势扶摇直上,无数达官贵人、富家商贾、行业精英、少爷小姐想见他一面而不得。 所有人都觉得张闻之的前未婚妻姬玲珑一定追悔莫及——曾经有一只世界上最大的潜力股摆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却因为愚蠢的骄傲拱手让人。 姬玲珑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追悔莫及。 她姓姬,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嚣张跋扈张扬霸道,从来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直到一年之后。 写字楼事件一年之后,姬玲珑的纯阴之体失控,招引了无数阴魂鬼物——她的纯阴之体一直都不是普通的纯阴之体,不然也成就不了如此天赋。 姬玲珑从小便对阴物有特殊的感应,随着年龄渐长,体质越来越往极阴的方向发展,到最后几乎能生魂不离体而轻易出入阴阳两界。 终于在二十一岁那年反噬其主。 姬玲珑的父母用了姬家列为禁术的法子,布下大阵,硬生生把姬玲珑从无数阴魂鬼物的嘴里抢了回来,自己却因为此术太过凶厉而耗尽寿元,甚至连姬家的气数都折了进去。 姬玲珑父母死后,姬家失去主心骨,分崩离析内斗不止,很快便将千年传承留下的家底消耗殆尽。 那时张闻之已经接近事业的顶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和他沾上边的人或者势力全部水涨船高,走到哪里都有美女为他争风吃醋。 ——整个世界都是围着张闻之转的。 姬玲珑又去找了张闻之。 她请求成为张闻之的女人,换取他对姬家的保护提携。 她对张闻之说: “我姓姬,我以姬氏家主的身份向你提出合作:我做你的女人,无所谓名分,希望你能允许姬家跟着你。” 她姓姬,再也没有半分骄傲的资本,却依然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张闻之同意了姬玲珑的请求,姬家到底保住了最后一点元气,跟着张闻之鸡犬升天,虽然不再有之前的声望,却也能过得舒服。 而姬玲珑自此之后成为了张闻之的后宫之一,因为那段退婚往事的缘故,她虽然实力最强,却是最没有竞争力的一个,生活寡淡,渐渐连名字都没人能记得,唯一剩下的身份只有——“张闻之的女人”。 虞兮在代替姬玲珑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接收到了她残留意识里徘徊不去的执念—— 她要父母平安; 她要姬家长盛不衰; 她要洗去自己身上张闻之的印记。 …… ——而按照原本的剧情,正是姬玲珑不想在赌约上输给张闻之,在破解写字楼里的阵局时逞强斗狠,这才导致她纯阴之体的反噬提前爆发。 16.玄学大佬的前未婚妻 大约是公司为了表示诚意的缘故,酒店的装修极为华贵,顶层套房门口铺着暗色花纹的地毯,墙壁装饰着光泽漂亮的黑色大理石,水晶吊灯的光淡淡地晕了下来,将相对而立的两个人笼在一片暖色之中。 张闻之看着倚门而立的姬玲珑,总觉得她有哪里不对,于是又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虞兮说。 张闻之皱起眉头,“什么?” 虞兮说:“我认输。” …… “什么?”张闻之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不行,姬玲珑,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 “不能什么?”虞兮望着他,嘲讽说道:“我认输啊,有问题吗?” 张闻之并非简单的身负气运而已,而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男主,一切世界规则都是围绕他运作的——姬玲珑自己的思路其实是对的,对于这种人,离得越远越好。 否则只会被卷进漩涡,再次成为他的附庸。 虞兮找不出来任何能赢下这场赌约的方法:就算她用原剧情线里张闻之解决这个公司问题的方法,还是只能平局,对往后的发展没有任何影响。 她还不如彻底不按张闻之的规则出牌。 张闻之看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裙倚在门边的虞兮,神色迷茫了片刻,似乎是完全没有理解虞兮刚说了什么。 然后他才问:“……为什么?” 他一直视当年那场撕破脸皮的退婚为不可磨灭的羞辱,这两年来,也一直用和姬玲珑的赌约鞭策自己,不敢有丝毫松懈。但是现在,姬玲珑居然……就这么直接认输了? 张闻之仿佛蓄满了力却只打到空气的拳手,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为什么?”虞兮嘲笑地望着他,仿佛他刚才问了一个幼儿园都瞧不起的弱智问题,说: “因为那地方煞气太重,会对我的体质产生不好的影响,而在我看来,我自己的命和家族责任比跟你争这口气要重要得多。” 张闻之:“……” 他有些愕然地怔怔站着,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虞兮在说什么。 会对她体质有不好的影响?……说得好像他故意害她似的。 还有那居高临下理所当然的语气,什么家族责任,什么重要得多,真是一如当年的嚣张傲慢。 他摇了摇头,“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多事了?”虞兮扬起下巴,冷冷地说:“我说认输就是认输,今天晚上我会去找你。” 张闻之还没接话,系统已经跳了出来,在她的精神空间里小声哔哔,“你要知道,姬玲珑的评级比前面那个谁要高得多,她要求跟张闻之划清关系,你就一定得做到……” 虞兮:“你知道吗——” 系统:“我不知道。” 虞兮:“……”她一句话被系统堵了回去,只好说:“张闻之是世界男主,哪有那么简单划清关系。” 系统:“所以我建议你安排好后事然后原地自杀,保证划清关系。” 虞兮冷漠:“你可以滚了。” 把这个只会嘤嘤嘤的智障系统塞回小黑屋,虞兮心想系统的话也有点道理——之前接下姬玲珑任务的人真有这么做的,只不过都不太圆满。 她来这一趟,最重要的是平息姬玲珑的不甘。姬玲珑一辈子活得凌厉张扬,哪怕生活在这狗屎一样的规则下,也依旧我行我素,虞兮当然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特质彻底抛弃。 张闻之是世界男主没错,但规则总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作为男主,张闻之不可能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比如她能肯定,就算她今晚跑去找张闻之投怀送抱,张闻之也不会动她。 再比如,虽然所有女人都是张闻之的后宫预备役,依然有几种人是他绝对不会碰的—— 师娘、嫂子、弟妹、朋友妻、张家的姐妹。 张闻之的老师比较特殊,是一只住在古玉里的前代大师残魂,俗称外挂。 而这块古玉,正是导致张闻之父母双亡、出生后生活惨淡的罪魁祸首——古玉被几个风水大师同时盯上,张闻之的母亲便是在得到这块古玉之后,遭人暗害受伤;张父则是为了给张母报仇而死。 张闻之一直将古玉带在身边,作为对父母的纪念。 直到被姬玲珑退婚后,他才意外唤醒了古玉中的残魂,从此在那位大师的指导之下,开启了废材男主的逆袭之路。 虞兮想不需要父母付出寿元的代价就能解决自己的体质问题,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找张闻之还有点可能;除了张闻之外,便只剩他的老师。 只要她父母还在,姬家也不至于很快衰落。 …… “另外,”虞兮仍旧是扬着下巴,看着对面的张闻之,说:“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张闻之问:“什么东西?” 虞兮微微侧过头,微卷的黑发顺势散落在肩上,在酒店的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衬得她唇色愈发凛冽艳丽。 她说:“你那块玉。” 张闻之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17.玄学大佬的前未婚妻 张闻之身边带着一块玉。 不知道什么朝代传下来的东西, 上好的羊脂白, 雕成了朱雀图案。自他记事起, 就一直带在身上——那毕竟是他母亲的遗物。 他最开始随身带着这枚朱雀玉符只是为了纪念父母,直到后来一次偶然, 发现了寄身玉中的魂魄。 这只魂魄应该属于古代的某位高人, 然而那位高人虽然指点了他不少, 却不肯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只让他叫自己谢先生。 ——但是,姬玲珑为什么能知道?! 朱雀玉符和谢先生是张闻之最大的秘密,他敢肯定自己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 想到这里, 张闻之神色阴沉地看向虞兮, 那张凛冽妖冶的容貌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美感,只剩下深深的警惕和危险。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虞兮目光在酒店的装饰上随意地滑过,然后撩起眼睛看着他, 问:“你是不是在想, 我是怎么知道的?” 张闻之只是看着她, 没有说话。 “简单得很, ”虞兮从门框上站起身,手插|进西装口袋, “你知道的,我天生对这些东西敏感, 你身上还有另一只魂魄, 我当然看得出来。” 张闻之微微闭眼, 调匀呼吸,定下心神,然后重新睁眼看向虞兮,冷声说:“那你更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借。” “如果你想你那位老师永远只能住在玉里的话。” 张闻之目光一凝,“——什么意思?” 他听说过姬玲珑的纯阴之体,如果说姬玲珑能感知到玉里的魂魄,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姬玲珑怎么、怎么会连他和魂魄的关系都知道? 他甚至想,要不要用些什么办法把这件事问出来。 虞兮嗤笑一声,“你当魂魄那么好养的吗?我不知道你那块玉是怎么回事,但是很显然,如果没有别的法器润养,那残魂永远就只是残魂而已。”她侧过头,“正好,这些东西,我家里有很多。” 她这几句话信息量不小,张闻之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望向虞兮。 有一瞬间他似乎是想问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摇了摇头,说:“姬玲珑,你还是那样,一有什么事就把家里抬出来。” 虞兮:“那你也抬啊。” 张闻之:“……” 他终于确认了,姬玲珑虽然今天有点莫名其妙,到底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姬玲珑没错。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张闻之连一句话都懒得再说,转身便准备回自己的套间。 他刚转过身,脚还没有迈出去,就听虞兮在他背后曼声吟道: “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张闻之摇了摇头,正想着姬大小姐又不知道发什么疯,岂料虞兮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一直贴身携带的那枚玉符猛地烫了起来! 张闻之霍地转身。 “谢周容。”一身西装套裙的虞兮静静地站着,神色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高傲,望着他说:“他姓谢对吧?谢周容,谢仙师,一千年前鼎盛王朝的国师,供奉他的庙宇遍布天下——那就是你的老师了。” …… 酒店的灯光温柔洒落一地,虞兮就这样站在灯下,神色安静气质宁定,不像一贯嚣张的姬家大小姐,反而像某个金融行业的职员。 张闻之虽然知道这位姑奶奶难得的安静不是给自己的,而是为了表达对前辈的尊敬,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姬玲珑不发疯胡闹耍脾气的时候,确实好看。 他望着灯光里的虞兮,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那是谢周容的。 反正问了她也不会说。 当真好笑,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他自己了解得还不如姬玲珑一个外人清楚。 谢周容的名字,做他们这行的都知道:当初散乱的阴阳学理论,是在谢周容手里整理出了系统的体系,虽然到如今已经失传不少,影响却仍然深远。 他只是没想到真是这位。 一瞬之间,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张闻之脑海中涌过,惊喜错愕恍然兼而有之,最后集中到了眼前的姬玲珑身上——他一直以为姬玲珑不过是仗着姬家的势而已,没想到确实有几分真才实学。 然而很快他便收拾好了心绪,望着虞兮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应该会知道,你说的越多,我越不可能借给你。” 虞兮叹了口气,喊了他一声:“张先生。” 然后说:“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一旦谢仙师在你身上的事情被人宣扬出去,你会是什么下场?” 张闻之:“这是威胁?” 虞兮:“对啊,就是威胁。” 反正她也没指望凭先前那几句话就能说服张闻之。 她说得坦坦荡荡毫不掩饰,张闻之隔着半条走廊与她对望,只觉得那双狭长漂亮的眼里一片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得他一阵烦躁。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姬玲珑是不是一直都以为,仗着姬家的背景,她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缓了缓,没再看向虞兮,转头就走。 正当他即将转出走廊时,虞兮突然在他背后说: “你为什么,不问一问谢仙师自己的意见呢?” 张闻之背影一顿。 虞兮又说:“我已经告诉你了,谢仙师魂魄有损,你现在又没有那个经济实力承担润养魂魄的开销,正好我姬家有,我自己的体质也不会对魂魄产生伤害。” “谢仙师待你不薄,”她望着张闻之的背影说:“如果你因为某些可笑的自尊,或者幼稚的占有欲,而让仙师魂魄有损——” 她顿了顿,随后一字一字问:“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 张闻之猛地转头,“我轮不到你教训!” 虞兮冷冷地扬起下巴,“你先问过仙师自己吧。” 张闻之狠狠地盯着她,几乎可以称得上怒目而视——然后面色猛地一变。 片刻之间,他神色变幻不定数次,最后有些复杂地重新看向虞兮。 “……他同意了。” ---- 姬玲珑从小便能见鬼,而且经常见鬼,因此张闻之和古玉中谢周容魂魄交流的过程,全部落在了虞兮的感知里。 所以她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张闻之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虞兮还真有点担心他脾气上来,干脆任由她把这件事捅出来也不肯放手。 相比之下,快有一千两百岁的谢周容显然更能明白利害,更主要的是——若是虞兮真把玉中魂魄之事广而告之,张闻之大不了还能放弃古玉跑路,谢周容却会受到最直接的威胁。 虞兮回到卧室,拉开椅子坐下,把从张闻之那儿借来的玉搁在了桌上。 然后她就支着下巴看着,看了一会儿之后,伸出手指在玉上戳了一下。 玉:“……” “你知道我能看到,也能听到。”虞兮还是那个支着下巴的姿势,看着红木书桌上的白玉,说:“我比张闻之哪里不好了,你一到我这里就装死。” 桌上的朱雀玉符一动不动。 虞兮笑了笑,站起身来,开始毫不避讳地脱衣服。 ——到了谢周容这个境界,看东西真不一定要用到眼睛。她知道玉里的谢周容能看到,却故意不避着他,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展示自己的身体。 玉:“……”他突然有点后悔跟过来了。 虞兮脱完之后,弯腰从背包里翻出一件睡衣,然后就这样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拎着睡衣去浴室洗澡。 她洗澡实在算不上快,足足一个小时之后,才又湿着头发坐回到红木书桌前。 “你看你,”她戳了戳桌上的朱雀玉符,“害得我头发都没吹。” 谢周容:“……”你头发没吹关我什么事??? 虞兮又说:“保湿水也没涂。” 谢周容:“……” 他终于忍不住了,“我没拦着你涂……那什么水啊?” 片刻之后,他又补了一句,“……你刚说什么水?那是……做什么的?” 虞兮伸手把玉拿了起来,放到右眼前,睁大了眼睛看着,然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么看来,张闻之还没谈过女朋友。” 姬玲珑原本的容貌是很温柔的清媚,只不过她嫌这样的长相太没气场,所以很早就开始化妆,而且故意往妖艳的方向化。 此刻虞兮刚洗完澡,头发湿成一缕一缕地垂在颊畔,清水素颜,睫毛上仿佛还挂着水珠,这么一笑,完全没有先前的张扬任性,反而多了几分少女的古灵精怪。 谢周容没想到他学生的这个前未婚妻人前人后差别居然这么大,外加也确实接不上虞兮这句话,只好沉默。 虞兮看着眼前的玉——她其实不太习惯姬玲珑的能力,外加这块玉本身也不简单,看了半天,还是看不清魂魄的具体形状,只能看到一片雾气。 “缺了一魄。”虞兮盯着右眼里的雾气,说:“张闻之怎么搞的,这么严重的问题都没发现?” 谢周容决定给他的学生正名,“我没告诉过他。” “那也不能改变他没用的事实。”虞兮说:“我一个小时就能看出来的东西,他这么多年还没发现,难道不是没用?” 谢周容:“两年。” 虞兮忽地一笑,“——那你就是承认他没用了。” 谢周容:“……”他决定还是闭嘴比较好,不然又得被绕进去。 正当谢周容告诫自己祸从口出的时候,虞兮却又把朱雀玉符放了下来,站起身,从背包里翻出一小尊红绳穿着的佛像,挂到自己脖子上,然后重新坐到桌前。 谢周容立刻违反了自己一分钟之前的决定,问:“你做什么?” 虞兮没答话,想了想,似乎还是觉得不妥,又拿出三炷香,点着了立在桌上。 谢周容这次看明白了,“镇魂?你怕回不到阳间?等等,你的身体——”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虞兮已经缓缓闭上了眼。 姬玲珑在体质爆发前的最后几个月里,可以生魂不离体而出入阴阳两界。虞兮现在还不行,要想真正地见到谢周容,只能是魂魄状态。 她怕魂魄进入玉符之后遇到什么麻烦,导致自己就此离开这个世界,于是以佛像护佑肉身,再燃香为引,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魂魄可以立刻顺着指引归位。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围着男主转的,她虽然从张闻之手里拿到了玉符,在世界规则的作用下,却也很难保留太久。 …… 虞兮没想到谢周容住着的玉符里居然是这个样子。 成不了一方世界,但也称得上山清水秀,云雾缭绕的山脚下盖着一座草庐。 虞兮进来时便在草庐门口,她看了一眼,认出来这是灵气聚集的风水局,对于谢周容来说,合适静思学道……问题是,这里可是玉符之内,还能有灵气这种东西? 她推开门,见到了盘坐在草席上的谢周容。 谢周容还是一代国师的时候,供奉他的庙宇曾经遍布天下。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庙宇全部没能传下来,而谢周容这个名字,也只留在了古籍里。 虞兮想,自己大概是第一个见到谢周容真容的人。 宽袍广袖,头戴高冠,容颜清俊若谪仙。 她推门时,草庐里的谢周容正好睁开眼,眼神清雅如水,隔着简陋的草庐望向虞兮,仿佛能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虞兮也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说:“确实少了一魄。” 谢周容:“……”他算是知道了,不管在哪里,这姑娘总能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人既然来了,他也决定尽一下地主之谊,于是说:“你自己身体问题你自己清楚,为什么还要进来?你再这么多来几次,以后可能就彻底回不去阳世了。” 虞兮:“我答应过解决你魂魄的问题,当然要来看看。”她说着在草庐里环顾了一圈,“话说你这儿环境不错,我万一以后真回不去阳世,来这里跟你一起住怎么样?” 谢周容:“……”他就不该讲话。 虞兮还穿着酒店里的那身睡衣,随意地往门上一靠,抱着手臂,突然说:“你应该知道我的吧?” 谢周容看着她,“张闻之这两年都在想怎么追上你,我当然知道。” 虞兮笑了,“他一直对我没什么好感。” 然后望向盘坐在草席上的谢周容,很认真地问:“那你应该也对我没什么好感吧?你一开始的时候根本不理我,现在怎么又愿意跟我说话了呢?” 如果虞兮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白天和张闻之见面时的妆容,谢周容觉得自己对这个任性骄纵大小姐印象不会有丝毫改观,想都不想就会觉得她这两句话是在嘲讽;然而现在面前的那张脸妩媚得清雅温柔,谢周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只好说:“张闻之一直对你不服气而已。” 虞兮偏了偏头,突然就笑了起来,“还是先说正事吧。你丢的那一魄,有没有可能找回来?有影响吗?” “如果是现在这样的话,没什么太大影响。” “谢仙师,”虞兮看着谢周容那张清逸文俊的脸,说:“你这样的人,花那么大代价也要把魂魄留下来,总不会是为了千年百年地困在这个地方。” 谢周容沉默。 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说:“你说得对。” 在那个时代里,谢周容是最顶尖的玄学大师——即使往前溯五百年,往后追五百年,也是最顶尖的大师。 所以他当然不会轻易把情绪写在脸上,尤其是悲伤。 他只是问虞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缺了一魄。”虞兮说:“而且当初供着你的那些庙,没有一座留到现在的,金身也都没能留下来。哪怕你还有一座金身在,受些香火,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又说:“我姓姬,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姓,所以我知道的多一点也很正常。” 谢周容略略垂下眼睫。 他的魂魄在朱雀玉符中寄居至今,基本都处于沉睡状态,中途偶尔醒过来了几次,却很少遇到同道中人,更没有人发现玉符中的他。 直到张闻之出现。 张闻之是他这寂寂千年里遇到的第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所以理所当然地,他在张闻之身上倾注了大部分心血。 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这样。 ……从来没有。 …… 谢周容坐着,虞兮站着,因此虞兮就比谢周容高出了一大截。她低头去看谢周容的脸,却只看到了羽扇一般铺开的睫毛。 她看着谢周容垂下的眼睫,问:“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我听姬这个姓。”谢周容终于抬起眼睛看着她,却答非所问,“不是听张闻之说的,是我那个时候的。” 姬氏发家差不多就是谢周容一代国师的时候,姬家的家史虞兮背得滚瓜烂熟,因此只是嗯了一声。 “我也没什么打算。”谢周容静静说:“死过一次的人了,何况也过去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是什么样呢。只是如果有可能,我还是想回来再看一眼。” “那么,”虞兮随意地靠在门上,跟他分析,“你需要找一个肉身。首先不说能不能找到的问题,你现在少了一魄,如果不能找回来,就算进入肉身也——” 谢周容说:“不需要。” “也会出问题——什么?” “气足够强的话,我可以用法器凝成形体,就是得想个办法安顿魂魄。”谢周容微微抬起头,望着门边的虞兮说:“你家里也有些底子,有可能能找到合适的。” 虞兮听到他用“可能”来形容,愣了一下,“什么才叫……合适的?” “贯通阴阳,逆转命数,才有可能让魂魄长久不灭。” 虞兮摇头,“如果我家做过这种事,那肯定早就耗尽了气数,也不可能从你活着的时候延续到现在。” ——原剧情线里她父母确实做过这种事,代价是当场耗尽寿元身死,姬家在数年间一落千丈;姬玲珑本人勉强可以做到贯通阴阳,却也活不长久;至于谢周容自己,当初遍布天下的供奉庙宇没能留下一座,魂魄不全,就是最好的例证。 谢周容说:“那也是。” 确认了姬家也没有办法,他却似乎丝毫不觉得沮丧,依旧是盘膝而坐,神色平淡沉静。 虞兮看着他的神色,又说:“不过我可以试试找回你丢的那一魄。” 谢周容说:“不必了。” 他这三个字刚一说完,虞兮的视野里就泛起了白雾。 一片模糊不清中,她最后听谢周容的声音说:“……你以后也不用过来,来得太多,只会让你的体质越来越接近极阴……” ——然后酒店里的虞兮猛地醒了过来。 窗外天色已暗。 ---- 虞兮自己没觉得在朱雀玉符里待了多久,看这个天色,真实时间却至少得有半天以上。 她想到这里,便觉得有些头疼:这种对时间的错误判断,正是她体质越来越向阴界靠拢的征兆。 进入朱雀玉符的时候,她也仔细研究过这块玉,知道谢周容虽然保住了自己意识不灭,却很难影响到外界。 也就是说,她的纯阴之体…… 虞兮于是更加头疼了。 她转头看向自己立在桌上的香。 香居然还燃着,在她转过视线的那一刹那正好燃尽了最后一点,在红木桌上落了一层浅浅的香灰,青烟袅袅,盘旋而上。 按照常理,这三炷香绝对不可能燃这么久。 那就只能是谢周容在暗中保护了。 虞兮想了想,取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佛像放到桌上,又去背包里翻了翻,翻出一串佛珠和一块玉,全都在桌上摆开,然后问朱雀玉符里的谢周容:“你觉得哪根绳子合适?” 她以为谢周容会选玉,没想到谢周容说:“佛像。” 虞兮心想:幸好听了大佬的话没有自己瞎来。 她把佛像的绳子解了下来,系到了谢周容的朱雀玉符上,然后把玉符挂在自己脖子上。 做完这些之后她开始换衣服,顺便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得格外久,说了格外多的废话。 毕竟是原剧情线里为自己而死的人啊,虞兮想。 ……不能再错过了。 换完衣服化好妆之后,已经快晚上九点,虞兮就这么脖子上挂着谢周容地去敲了张闻之的房门。 开门的张闻之:“……” “你还敢来?”张闻之看着门口的虞兮,非常震惊,“你把我老师借走之后,还敢晚上来找我?” 虞兮:“愿赌服输。” 张闻之:“……”因为虞兮突然找他借玉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已经快忘了这回事了。 原本他说要姬玲珑一夜也只是一时意气,没打算真把姬玲珑怎么样。 张闻之皱了皱眉,正打算跟虞兮解释他不需要她来履行赌注,斜对面的街边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 ——正是那家互联网公司的方向。 虞兮和张闻之面色齐齐一变,同时冲到了窗边,趴在窗户上往声响传来的地方看去。 那边已经围上了一小圈人。 因为是夜里,写字楼里又没开灯,从酒店窗户往外看,看不清那边的具体情形。张闻之只看了一眼,立刻转身大步往门外走去。 虞兮微微提起套裙下摆,紧跟在他后面。 两个人乘电梯下了楼,很快便到了街对面的事发现场。 虞兮因为穿着高跟鞋,比张闻之慢了几步。她没能挤进围观的人群,但是单看众人脸上神色,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自杀?”她小声问。 旁边有人回答:“跳楼的。” 虞兮见张闻之已经挤进了人群的最中心查看情况,于是主动退开,远远地站在人群外。 ——有张傲天在,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 她找了个路灯旁边站着,一边借着路灯光玩手机,一边等着人群散去。 没过多久,两辆亮着警灯的警车呼啸驶来,几个警察从车上跳了下来,在死者附近拉出了一块警戒区域。 虞兮放下手机,往张闻之的方向走了过去,和他一起站在警戒线外,看着里面的人在尸体旁边走来走去调查死亡原因,说:“被魇住了。” 张闻之嗯了一声,“最后查出来肯定是自杀。” “第八个了。”虞兮望着尸体的方向叹了口气,“这次好像……是保安?这到底是在做什么法,要死这么多人。” 根据她从姬玲珑记忆里得出的判断,死了八个人,施法者本人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何况今天这个保安离奇跳楼之后,这幢写字楼的风水格局没有任何改变,只能说明那个人的阵法还未完成。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及时阻止,还有人会成为这个阵法的牺牲品。 虞兮目光转向身后的写字楼,与姬玲珑记忆里的风水知识一一对照——她对这种玄学世界接触不多,远做不到像姬玲珑自己那样运用自如,只能多抽空练习一下。 她正琢磨问题,又有几个人向她和张闻之这边走来。 这家互联网公司请来的风水师自然不止她和张闻之两个,只不过有他们这两尊大神在,把其他人的光芒盖下去了而已。 这几个正走过来的人,便是其他一同被请来的风水师。 “之前张先生和姬姑娘是不是在楼里放过几道符?”一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看了看张闻之,又看了看虞兮,问他们道:“要不要现在上去看看?” “嗯。”张闻之的目光还是望着警戒线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口嗯了一声,“你可以去检查一下,不过我觉得符应该都还是好的,没起作用。” 另一个年轻女孩紧跟着便问: “为什么呀,张哥?” 她相貌清纯,声音也温柔好听,这一开口,惹得好几个路人都回头向她看来。 虞兮看了那女孩一眼。 这年轻女孩名叫柳尹,普通小富之家的女儿,是一个业内颇有名望的风水师——的学生。 原本的剧情线里,柳尹喜欢男主张闻之。 这很正常,不喜欢张闻之的才不正常。 只不过这位柳尹的技能点比较偏门,比起搞风水,更合适去搞宫斗。 原剧情线后期,姬玲珑把自己作为和张闻之交换的筹码之后,和张闻之的后宫们关系都不怎么好,和柳尹只是关系尤其不好而已。不过那时候的姬玲珑只关心姬家能不能安稳地延续下去,无所谓张闻之的女人们怎么看她。 因此虞兮现在也只是看了柳尹一眼,便又转开目光,继续想自己的问题。 张闻之也只是看着警戒线里的事发现场。 不过他还是给柳尹解释了:“我用了两张动工符,是怕公司那边对我们隐瞒了大楼施工时候的工伤,以防万一而已。最近这几个都不是因为施工而死的,动工符自然超度不了。” 柳尹哦了一声,然后微微睁大眼睛,望着张闻之,又问:“那玲珑留的太平符呢?也没作用,是因为道行不够吗?” 比起什么六爻八卦探脉点穴,柳尹觉得自己还是对张闻之更了解一些:张闻之的心头刺是姬玲珑那次退婚,最让他高兴的则是实力追上天之骄女姬玲珑。 她多问了这句话,不过是奉承张闻之的习惯使然,没想到张闻之却转过脸来,看着她说: “这道阵法在我们来之前就开始了,没找到根源,太平符当然救不下这人。” 他语气有些生硬,仿佛在被迫跟人解释一加一等于二。 柳尹咬着嘴唇轻轻地“哦”了一声,声音莫名地有些委屈。 然而此刻剩下的几个风水师要么上楼检查那几道符去了,要么拿着法器在周围测算,柳尹哦完之后,发现没有人观看自己的表演,茫然地四顾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虞兮身上。 她问:“玲珑,你不是姬家的人吗?你家里有记录过什么阵法,是像现在这样的吗?” 他们几个风水师在来这里之前就接到了公司提供的资料,信息十分详细,然而到现在为止,还没人看出来这里到底是个什么阵法,姬玲珑当然也不会例外。 ——柳尹如是想着。 18.玄学大佬的前未婚妻 柳尹想到这里, 便更加地在心里得意起来:她话里故意扯上姬家, 姬玲珑如果说不上来, 那便不止是姬玲珑一个人的事,更是姬家传承不够深远…… 而张闻之对姬家的背景一直没什么好感, 她如今落了姬家的面子, 肯定能让张闻之对她另眼相看。 柳尹一边在心里自得, 觉得自己真是通晓说话的艺术;一边将目光转到了张闻之身上, 只等着看姬玲珑答不上来的好戏。 “我其实在想,”虞兮看都懒得看柳尹一眼,仰起头, 看着已经施工完毕的写字楼, 说:“我们都没找到几个死者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是思路错了……也就是说,他们本来就没有关系?” 柳尹略微睁大了眼睛,说:“那也可能是, 我们忽略了什么细节呀。” “不太可能。”张闻之转头看着她, “我和姬玲珑两个人都没有找到, 更大的可能是这里根本就没有关系。” 柳尹没想到姬玲珑居然早有想法, 更没想到张闻之居然会替姬玲珑说话,面色虽然没变, 手上却猛地攥紧了包,精心保养的指甲深深陷进了皮革里。 不过很快她又定下了神, 望着张闻之, 楚楚可怜地咬住了下唇。 “不是为了做法, 却又死了这么多人。”虞兮也看着张闻之,很直接地说:“那么,那个人很可能是在拿这些死人,检验什么东西的威力。” 张闻之向她微微颔首,表示认同:“我也是怎么想的。” 虞兮:“……”这不废话吗,她说的就是原剧情线里张闻之自己的推测。 她觉得张闻之现在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或许是因为她今天晚上找张闻之的时候被意外打断的缘故,她在强行从张闻之那里借走古玉之后,反而和他维持了一种奇妙的合作关系。 虞兮简单地回忆了一下她见到张闻之后前前后后几件事,便不再多想。 反正想了也没用,张闻之又不是她的目标。 然而她毫不在意的神色,落在一旁柳尹眼里,又成了姬家小姐嚣张跋扈的证明。 柳尹咬了咬下唇,睁大眼睛望向张闻之和虞兮,又问:“不是说玲珑能看到鬼物吗?那你能不能看一下,刚那个人死后,他魂魄去了哪里?” 虞兮终于转头看向她,冷冷地说:“第一,我又不认识这人,怎么知道他魂魄去了哪里?” 柳尹做出一副认真询问的神色,“第一?那……那还有呢?” “第二,”虞兮往边上走了几步,直到正对写字楼的中线,然后仰起头往上看,“我跟你不熟,你也没那资格叫我的小名,以后请叫我姬玲珑,谢谢。” 柳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看着张闻之,神色楚楚可怜,“张哥……” 此时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死者的尸体也已经清理干净。张闻之从警戒线边上走开,站到虞兮身边,和她一起仰头看着大楼,说:“这里煞气很重。” “何止是煞气,”那个上楼查看符箓的男人回来了,正好听到张闻之这句话,顺势接道:“这里以前是前朝的监狱,里面冤死的人不少,惨死的也不少,就算出两个厉鬼也不奇怪。” 这时,其他几位风水师也陆陆续续回来了,看着柳尹红着眼眶站在一旁,都觉得有些奇怪。 一个年轻的男风水师走过去问了她一句,柳尹立刻委屈又故作坚强地向他倾诉了起来。 虞兮是最开始站到这里的,所以她正对着中轴线,其他风水师只能站在她两边,看上去倒像把她簇拥在中间一样。 她转头看了开口的男人一眼,说:“我查过地方志,这里曾经是军事工事,后来改成了监狱。以前军队南下的时候在这里打得很惨,史书里记着死了几百人……不过这是将领报给朝廷的数字,做不了数。” “差不多,我查的也是这样。”张闻之说:“也就是说理论上讲这一带的煞气和怨气都会很重,但是现在好像全部被限制在这栋楼里了。” 他想了想,“要么我们先回吧,这个时间在这儿待着也不安全。” 先前那人跳楼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九点,他们又在这里查看了一个多小时,阴气逐渐加重,能不待在这种诡异的地方自然最好,于是纷纷同意了张闻之的提议。 柳尹却柔柔弱弱地问:“那……张哥你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的,神色却十分担心,加上容貌又清纯,很能引起人的保护欲。 张闻之说:“我再看看。” 柳尹立刻说:“那我在这里陪着张哥。” 张闻之其实是天生的阴阳眼,能直接看到气,只不过十八岁前身体虚弱无法动用,直到遇到谢周容后才渐渐好转——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这项能力,这才让其他人先回。 所以他冷冷地打断了柳尹的话:“不用。” 柳尹咬着下唇,“我可以帮上忙……” 先前被她拉着倾诉的那人,见她刚一倾诉完就跑去向张闻之献殷勤,面色便有些不好。 “帮忙?”张闻之面色沉了下来,“你不在这里,我大概还安全一点。” 他们几人都是公司请来的,外加张闻之隐隐的头领地位,虽然柳尹频繁地作妖,也没人愿意多管这个闲事。 只不过没人喜欢一个不干正事的人整天待在自己身边,若是长得好看也就罢了,但是偏偏还有个姬玲珑在这里,柳尹立刻连容貌都显得多余了起来。 于是几个正准备回酒店的风水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看着还缠在张闻之身边的柳尹,准备瞧好戏。 柳尹睁大了眼睛看着张闻之,眼里微微有些水雾,却说:“我知道了,张哥,我以后会努力不拖你后腿的……” 众人:“……” 张闻之冷笑了一声。 柳尹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转身往其他人这边走来。 她刚一转过身,神色便阴沉了下来。 经过虞兮身边的时候,虞兮微微侧了侧身,让柳尹先走。 柳尹偏过头,阴冷地看了她一眼。 ---- 虞兮回到酒店之后便躺到了床上。 顶层套间的床十分柔软,她深深地陷在被子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然后随手抓过扔在一边的包,摸出手机,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姬玲珑她爸。 “玲珑?”姬父的声音很温雅,问她:“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姬玲珑父亲名叫姬翊,是姬家这一代的掌舵人,当世顶尖的风水大师。 虞兮在床上舒服地翻了个身,抓着手机,把今天在那家公司调查出来的东西给自己老爹讲了一遍。 ——其实不管遇到什么麻烦,男主张闻之都能解决,所以虞兮也没什么必要专门打这个电话去问自己爹。 只不过她发现,每当她与自己父母相处时,姬玲珑残留的意念就会平静很多,甚至还有几分清清淡淡的欢喜和满足。 虞兮索性就在床上抱着被子打滚儿,一边滚,一边听姬翊分析。 “……你说没找到那几个受害人之间的关系,应该就是没有关系了。那个做法的人既然做出来这种事,就是已经不在乎后果了,那么他自己身上肯定有些问题……” “嗯。” “没有形成厉鬼,又要依赖浓烈煞气的阵法,根据你那边的方位,我现在能想到的有两个,可能还有别的……” “嗯……” “……玲珑?” “……” 姬翊猜自家女儿大概是又抱着手机睡着了,有些好笑地挂了电话。 然后他起身去书房里查了些资料,用电子邮箱给虞兮发了过去。 ---- 虞兮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衣服都没脱就在床上睡了一夜,手机就掉在手边,好在她有静音的习惯,这才没有被电话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开始处理消息,然后看到了姬翊的短信。 “资料已发你邮箱。” 虞兮忍不住笑了一下,翻身下床,做到桌前打开电脑。 她收了姬翊的邮件,然后抱着电脑去找张闻之。 张闻之显然也才睡醒不久,头发乱得能让老母鸡在上面孵蛋。 虞兮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到了他面前。 张闻之凑近看了看,“炼器?你是想说——” “我知道你能看出来,”虞兮看着他,直接说道:“你看到的气脉走向,和这张图,能对上吗?” 张闻之皱起眉毛:“你不是说过认输……” “两码事。”虞兮撩起眼,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那是私人恩怨,这是公事,既然应了下来就要做好。” 张闻之:“……” 他这才仔细去看虞兮电脑里的图。 “可能性很高。”看完之后他说:“谢先生给你的?” 虞兮唇角略显嘲讽地一弯,神色似笑非笑,“如果是谢仙师给我的,我是怎么画到电脑里的?” 张闻之:“……” 不过谢周容不在他身上,他对自己的判断也不太放心。如今姬玲珑主动找过来,给他增添了不少把握,让他觉得舒服了许多。 他甚至在想——这两年里,他是不是太过依赖谢先生了? 虞兮却又说道:“如果真是炼器,那我要炼的这个法器。” 张闻之下意识就问了句:“为什么?” 虞兮望着他的眼睛,嘲讽说: “——你忘记谢仙师了?” 19.玄学大佬的前未婚妻 张闻之:“我……”他是没忘记谢先生, 可是先生也没跟他提过啊。 他问虞兮:“你确定是这个阵法?” “我不确定, ”虞兮很坦然, “所以我这不找你来了吗。” 张闻之把她电脑里的文档滑了下来,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他猜这份资料是姬家提供的, 很详细地分了四五种可能, 也难怪虞兮要说不确定。 看完之后, 他说:“我今天再去看看。如果真是炼器, 可能这个阵法很早就在了。” “先说好,”虞兮看着张闻之的眼睛,“如果真是炼器, 那个聚灵……或者聚不知道什么的法器我要带走。” 她双眼狭长妩媚, 黑白分明,外加妆容凛冽,这样看着人,便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张闻之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 下意识错开了目光, 才答道:“那是当然。” …… 张闻之上午果然又去写字楼里查看了一番, 中午的时候, 把他们几个风水师都叫到了自己套间的客厅里。 五六个人围着茶几坐成一圈。 再来之前,公司便给过他们写字楼的构造图。张闻之见人都来齐了, 把自己那张拿了出来,摊在茶几上, 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铅笔头, 从昨天他和虞兮的推测开始讲起, 一边写写画画,一边给众人解释阵法的构造。 众人都凑了上来,有的拿出自己的图纸,和张闻之的说法对照。 虞兮听了两句,发现跟姬翊猜测的差不多,再加上她也没什么兴趣跟其他人挤在一起,索性就一个人坐在沙发最边上,拿出手机开始玩。 她一边随意地刷着消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张闻之讲写字楼的格局。 “有个人我觉得需要注意一下,是盖楼的时候请的风水师,叫骆知微,我查过一些他的资料……” “……震位和坤位的我还没找到,不过其他几个方位基本能确定了,布阵那人水平好像也不怎么样,就是时间够久,还有些麻烦……” 他说着把那张画满了标注的图纸推到茶几中间,“按我的推算,我们想破阵的话晚上七八点比较合适,方位按先天八卦走,不过阵眼我也还没确定,得到时候再看。” 众人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 ——按张闻之的表述,如果这个阵法存在时间够长的话,其中聚集的煞气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危险的。 有人于是问:“要不要多等两天?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张闻之淡淡道:“就是因为没有规律,我们没法预测下一个被害的会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 那人便不说话了。 张闻之见众人都没有异议,开始交代今天的安排:“我需要有人按顺序解决掉镇在那八个方位上的东西,还有人跟我去阵眼——” 虞兮听到这里,抬起头来插了一句,“阵眼不能去太多人。” 先前张闻之讲话的时候,她一直在边上玩手机,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反而让剩下几个风水师恍然大悟——姬玲珑到底是姬玲珑,一早就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所以才懒得听张闻之的说法。 除了柳尹。 柳尹说:“姬、姬小姐,为什么不能去太多人?”她说着目光在其他人脸上转过,神色柔弱,连声音都是细细的,小声问:“难道是,姬小姐是怕最后没法解决那件法器归谁?” 谁都知道,一件好的法器对风水师助益极大。虽然看那幢写字楼里的煞气,就算是炼器,炼出来的也肯定是凶厉之物……不过没准超度过之后就能用呢? 没有人会对这样一件法器不动心——柳尹想到这里,唇角便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只好低下头去掩饰神色。 然而虞兮只是扬起了下巴,冷冷地反问:“我需要这个?” 或许是她声音太过冰冷傲慢,柳尹猛地睁大了眼,抬起头,却发现其他人都用围观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 ——姬玲珑身为姬家大小姐,身上法器随便拿一件出来都不会比对面楼里的东西差,怎么可能会对那东西感兴趣。 “你当我们是强盗吗?”张闻之皱着眉头看向柳尹,“事情还没办完,就想着分赃了?” 柳尹眼眶一红。 张闻之却只是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 傍晚七点,诸人在酒店大堂集合。 虞兮这次换了一身旗袍,象牙白的底色,精致的海棠花刺绣,迷离而艳丽,衬得她身段妖娆,走路都走得袅袅娜娜风情万种。 不光几个风水师,酒店侍者和大堂里的其他客人也都向她看了过来。 虞兮伸手一撩头发,见自己这边人都齐了,直接道:“走吧。” 她手腕上戴了一双莲花图案的青玉镯子,张闻之经过她身边时,忍不住便往那双镯子上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 虞兮:“……” 张闻之能观气,所以能看出来这对镯子是一双强大的法器——以姬玲珑频繁见鬼的体质,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身上自然得有几件镇得住阴魂厉鬼的东西。 她只是没想到,作为男主,张闻之居然贫穷到了这个地步,就连这双镯子都能让他看直了眼。 不过张闻之也只是往她手腕上多看了两眼,然后转头又跟众人交代了一句,“今晚罗盘应该是可以用的,大家都小心点。” ——之前因为姬玲珑的纯阴之体,附近所有的罗盘全部失效。 所以众人听到张闻之这句话之后,全部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虞兮。 ……除了特别漂亮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啊? 虞兮:“……” 她只好跟张闻之说:“走了。” 在张闻之的安排里,张闻之和她去阵眼,剩下人处理其他方位。张闻之先前说不能确定阵眼在哪,只是因为阵法还没能走到最终那一步,有一小片区域里的煞气都非常浓郁,分不出来差别而已。 他和虞兮一点一点找过去,总能找到。 而虞兮虽然不能确定这个阵法到底炼了什么东西,却能根据气脉走向做出大致猜测——一定是与阴界有关的。 所以她判断出这件法器可能对谢周容有用,也提前戴上了护身的玉镯。 在原本的计划里,因为阵眼附近最为危险,只有虞兮和张闻之两个人过去。然而真等众人走进写字楼时,柳尹却非要跟着张闻之一起,一旦有人异议,她立刻就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张闻之一开始还想劝她离开,虞兮直接越过他们两个走进了楼里,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 “柳尹你爱去哪儿去哪儿,记得提前买份人身保险,死了也能造福一下后人。” 张闻之:“……” 虞兮话都放出来了,他也不好再说,只能任由柳尹跟了过来。 他们今晚提前给写字楼的保安打过招呼,所以此刻楼里一个人都没有,墙只漆了一半,地上的瓷砖也没铺完,灯却全部大开着,看起来空洞而诡异。 根据张闻之先前的推测,阵眼应该在十二层左右。 楼里的供电倒是正常的,三人乘电梯上楼,在电梯挺稳、金属门滑开之间的刹那,张闻之突然转过头,深深地看着虞兮。 那一瞬间虞兮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只在电梯门打开之后,当先走了出去。 这一层装修得比较快,每间办公室都安了门,地板和墙面也已经铺完了。只不过除了这些之外,什么家具都没摆,在刺眼的白色灯光下,看起来尤为空荡。 瓷砖上还落着一层灰,灰上有装修留下的杂乱痕迹。 走出电梯之后,张闻之看着眼前的走廊,“顺着找找,应该就在这附近——” “不用找。”虞兮突然说。 “什么?” “不用找,”虞兮盯着眼前的某处虚空,语气有些奇怪,“……我已经看到了。” 柳尹的脸色刷地白了下来。 张闻之也猛地扭过头来,看着虞兮妩媚狭长的眼睛,仿佛想从那双深黑色的瞳仁里读出来她看到的东西,“——可是我们白天来看的时候,你还说什么都看不出来——” “是一面古代的铜镜,”虞兮仍然盯着那处,说:“……在阴阳之间。” 她说这句话时候语气很轻,柳尹的面色却猛地惨白,似乎是想后退,却又不敢动,站在原地摇摇欲坠—— 张闻之倒是镇静得多,只是神色十分凝重,“那白天呢?” “白天?”虞兮转开目光,“白天自然是在阴间了,所以我看不到,你也没找到。” 张闻之问:“为什么?” ——刚一问完,他便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非常蠢的问题。 果然,虞兮重新扬起头,恢复了姬大小姐一贯的高傲神色,冷笑一声。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知道我们要来。” 柳尹站在张闻之和虞兮身后,只觉得虞兮那平时让她十分看不惯的高傲神色在此时显得格外亲切,甚至有种让人安定下来的奇异力量,于是偷偷往虞兮背后缩了缩。 虞兮话音刚一落下,走廊尽头的阴影便缓缓地扭动了起来——按照这里的照明,本来是不该有阴影的,然而那一块粉白墙壁上的阴影却格外地深,甚至深得有些看不真切。 虞兮三人呈三角形站位,张闻之站在最前面,神色凝重地盯着那片阴影,指间多出了两道黄色纸符。 阴影扔在扭动着,在扭动的过程中,逐渐脱离墙壁站到了地上,凝成一个人形。 “张闻之。”虞兮便在这时候说:“看到了吗?主人等着我们来呢。” 张闻之没应,只是看着对面的人影,半晌,略有些沙哑地说:“骆知微。” ——这三个字刚一落下,虞兮面前的场景猛地一变。 她仍然站在原地,眼前却不再是写字楼的走廊,而是一条蜿蜒的石子小径,通向一幢别墅的花园。 这幢别墅,她再熟悉不过。 别墅的主人叫姬翊,是她父亲;女主人叫杨青尘,是她母亲。 然而此刻,花园的地上全是血——用血涂写出来的阵法。 姬翊摇摇欲坠地单膝跪在地上,头发被汗水沾湿,紧贴着额头,儒雅的面容一片苍白。 他脚边还倒着一个女人。 虞兮于是知道了这是什么时候。 魇术,她想。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跳楼那人的死状,知道自己现在正处在和那人一样的境地里——她正这么想着,挂在胸前的朱雀玉符突然微微温热了起来。 20.玄学大佬的前未婚妻 虞兮立刻低头向自己胸前看去。 玉符还是那块玉符, 白玉上雕刻的朱雀图案古朴而灵秀,和先前没有任何差别。 然而当她在抬头时—— 一个年轻男子背对她站着,身材清瘦修长,裹在一件黑色的风衣里。他却还留了一头长发,随意地系在背后,在呼啸的阴风中肆无忌惮地飘扬着。 虞兮:“谢、谢仙师?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 谢周容回头看了她一眼。 虞兮立刻就不说话了。 那确实是谢周容没错:虽然虞兮只看得到一个背影, 但是谢周容回头的那一刹那,长发遮掩下还是露出了少许容貌;因为此地阴气深重, 他身上又罩着一件黑色风衣, 反而显得格外隽秀沉静。 ——只是在回头看她的时候, 眼神深深沉沉, 像是寒潭底浸了千年的黑石。 虽然谢周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虞兮还是站在原地没敢动:昨天那个跳楼保安的死状她记得清清楚楚,她如果也往什么地方走了两步, 没准就成下一个跳楼的了。 不过谢周容既然出手,这次肯定是出不了事的。 虞兮对张闻之的这位外挂还是很有信心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一般, 谢周容虽然只是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周围的场景却在逐渐暗淡下去。 ——以谢周容脚下站立之处为中心,眼前的场景一寸一寸地褪了色。 虞兮站在原地, 没敢出声打扰谢周容。 她见周围环境逐渐开始褪色,知道魇术即将被打破, 却突然想起来了另一个问题: 她该怎么跟谢周容解释眼前这一幕? 这可不是是魇术虚构出的幻境, 而是确确实实在她记忆里存在过的场景。 虞兮立刻就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重生?预见未来?——虞兮还没来得及编出来一个理由, 那种灼烧般的褪色已经蔓延到了别墅的花园里, 漫过了摇摇欲坠的姬翊和倒在地上的杨青尘。 姬翊和杨青尘的动作就此定格在了这一瞬:姬翊俊美儒雅,杨青尘妩媚温婉,连地上的血色符阵都不再显得狰狞可怖,反而像某种带有祝福意味的背景花纹。 郎才女貌,岁月静好。 像是一张被嵌进相框的老照片。 虞兮怔怔地站在原地,任由来自姬玲珑的感情将自己淹没,铺天盖地,如潮水漫过河堤上的柳树。 谢周容却仍是看着石子路尽头的那座别墅,神色淡漠。 终于,在苍白色蔓延进别墅的那一刹那——一声凄厉的尖叫自别墅中响起,随即那座别墅如同融化一般开始变幻起来,最后变成了一个女人。 竟是姬玲珑自己。 谢周容看着那个容貌扭曲的“姬玲珑”,忽地开口:“她的不甘自有她自己找回来,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虞兮一怔。 “姬玲珑”神色怨毒地盯着谢周容,身子像蛇一样,向谢周容缠了过去。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爬出花园,就被燃成了一道青烟。 虞兮这时候终于敢动了。她走了两步,和谢周容并肩站着,望着那东西燃成的青烟,摇头道:“真丑。” 然后跟谢周容说:“谢仙师,你可看到了,那东西不是我。你以后也不准想那个东西的样子,我哪有那么难看——” 谢周容:“……” 虞兮还没说完,眼前的景色又是一变。 这次景色变幻的时候,视野明显地晃动了一下——然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虞兮竟然在这视野变幻的间隙,看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盛装华服、凤冠鎏金的女人。 然后谢周容低声喝道:“找死!” 他声音清淡,说话也是温文淡雅的,这还是第一次,语调中带上了杀气。 清清冷冷的,像一柄浸在水里的刀。 然后虞兮眼前的场景迅速稳定了下来——然而大概是被谢周容喝了一声的缘故,这次的魇术环境不如先前真实,反而有种缥缈之感。 幻境居然……还是她自己。 张闻之家的客厅—— “张闻之,”姬玲珑居然纡尊降贵地喝着张家的茶,“我一直觉得娃娃亲是非常搞笑的事,指腹为婚当然更加搞笑,我没什么兴趣陪他们一起搞笑下去。” “真是不好意思,”她抬起头说:“因为你父母和我爸的一句话,我现在都没法自由恋爱——虽然我还没想好找谁恋爱。现在我成年了,做得了自己的主,所以来找你解决这个问题。” 虞兮:“……” 她立刻就知道这是谁的幻境了。 张闻之……还真够记仇的。 她一回头,果然看到了张闻之——真实的、二十岁的张闻之。 张闻之显然也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目瞪口呆,目光在那个正在喝茶的姬玲珑和真实的姬玲珑之间转来转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气中漂浮着尴尬的味道。 直到谢周容说:“走了,都愣着做什么?” “老师。”张闻之这才注意到虞兮身边的谢周容,微躬身道:“您怎么来了?” 然后他沉默片刻,又忍不住多问了句:“……还穿成这样?” 谢周容问:“我穿错了吗?” 张闻之立刻摇头:“没有没有。”不止没错,还非常帅。 谢周容居然解释了一句:“总要入乡随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穿我活着时候的衣服。”然后他目光转向某处,“准备走了。” 他想了想,又跟张闻之说了一句:“其实我觉得姬玲珑说得挺有道理。” 张闻之:“……”老师你变了。 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幻,虞兮和张闻之都以为这次能回到写字楼走廊了,然而谢周容轻轻地“咦”了一声—— 下一瞬间场景重新凝固,却不是写字楼走廊,而是一处他们都没见过的地方。 天色很暗,山脚下亮着星星点点的黯淡灯火,像是某个山村。 而他们三个……站在一片墓地里。 说是墓地也不确切,因为这里的墓碑排布得毫无规律,而且也没有集中在一个地方,从山脚到山顶都有零落的坟墓。只有墓碑上相同姓氏的名字,证明了这确实是某个村子或者氏族的墓地。 不远处传来男子的说话声,声音低微,如泣如诉。 “……祖师爷保佑,我骆知微这一次如果成功,那我们这一脉,就振兴有望,振兴有望了啊……” “骆知微?”虞兮觉得这名字耳熟,问。 谢周容也不知道这是谁,于是看向张闻之。 张闻之说:“是这幢写字楼设计的时候请的风水师。我觉得这幢楼本身就有问题,所以查过他——刚才在走廊上,我喊了他的名字,我们几个就中了魇术,还记得么?” 虞兮:“……所以他这是没魇住我们,反而自己被魇进去了?”她说着摇头感叹:“真菜。” 张闻之:“……” “不是他学艺不精,”谢周容摇头说:“是我把他拉进来的。” 虞兮猛地便想起了方才一闪而逝的那个凤冠鎏金的女人——然后又想起来,朱雀玉符里,她对谢周容说过的话。 “谢仙师,你这样的人,花那么大代价也要把魂魄留下来,总不会是为了千年百年地困在这个地方。” …… 这时,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知微,会不会出事呀?” 声音距离虞兮三人不过一个墓碑,三人绕了绕过去,就见年轻的骆知微手里拿着一面铜镜,说:“安安,我也没有办法,我师父留给我的就这个东西,我就算不能把它补全,也总得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吧?” 叫安安的女人望着骆知微,神色满是担心,“那你要小心。” 骆知微转头望着她,微笑了起来。 在这样阴森的墓地里,他的眼角眉梢却都是温柔,说:“我会小心的。” 张闻之忍不住摇头咕哝道:“真是作孽。这年轻的时候不是挺好?结果老了做出这种事情。” 然后骆知微松开手,那面铜镜却缓缓漂浮在了空中,墓地里的阴气循着特定的轨迹,逐渐向铜镜汇集。 阴气逐渐浓郁,年轻的男女相互依偎着站在墓碑前,盯着半空中的铜镜,眼神里写满了紧张。 虞兮三人也盯着骆知微的铜镜。虞兮和谢周容还好,张闻之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说:“这样会招来凶灵或者厉鬼的。” 虞兮反驳:“人家骆知微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 张闻之:“……”竟无言以对。 “我一直猜是和阴界有关。”幻境中年轻的骆知微语气激动,对身旁的安安说:“镜子本来就是沟通阴阳两界的,你看!你看!是不是已经开始看不到了!” 铜镜周围的阴气浓郁至极,浓郁到周围的墓碑似乎都开始晃动起来。 “这镜子不完整。”谢周容突然说。 虞兮和张闻之都看向铜镜,一开始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接着,铜镜就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甚至隐隐可见裂痕——这是承受不住阴阳交割的征兆。 蓦地,一股巨大的吸力以铜镜为中心爆发开来,瞬间席卷了整座山! “这是要用生魂……”张闻之仰头望着半空中的铜镜,神色有些复杂,喃喃地说。 那边骆知微也意思到了这一点,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安安,安安,这东西……好像需要生魂做引子……”他猛地扯住女朋友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背后,“你先走吧!” 安安没有走。 她从包里取出了一张符,站到了骆知微身前。 ——幻境自此,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显然是真实的骆知微在试图挣脱谢周容的魇术。 幻境中的安安挡在了骆知微身前,身材在阴风中显得格外纤细,手中的符纸却开始燃烧起来,炽烈而耀眼。 骆知微的眼眶中滑下泪水。 谢周容就在这时候喝道:“定!” 那一个字如重锤擂在虞兮心上,砸得她整个人恍惚如在云端——然后等她再睁眼时,面前又恢复了写字楼那条惨白色的走廊,一个人躺在她面前的地上,蜷着身子不停咳嗽,仿佛要把五章六腑都咳出来为止。 然而他咳出来的只有浓郁的黑气。 虞兮环顾四周:柳尹软软地倒在一边;张闻之和她一样一脸的莫名其妙;而骆知微的那面铜镜,正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她胸前的玉热得发烫。 先前,从谢周容突然出现开始,到那个一闪而逝的古代女人,再到用同样的魇术反制骆知微——虞兮模模糊糊地猜到了什么,于是指了指地上的骆知微,对张闻之说: “这人……或者不能叫人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给你处理,留着,谢仙师需要。” 张闻之下意识地问了句:“你呢?” 虞兮向铜镜走去,“我把那东西处理了。” 她说着从包里取了张符,烧成灰,将灰沾在手上,然后伸手去摘空中的铜镜。 就在指尖沾到铜镜的那一刹那,虞兮听到了一声极细微的咔嚓声。 ——她双手的莲花青玉镯,同时碎裂。 21.玄学大佬的前未婚妻 这声音极其轻细, 一旁的张闻之还蹲在骆知微身边比划, 琢磨着该怎么处理他,对虞兮这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柳尹依然昏倒在墙角, 更是毫无察觉。 碎裂的青玉镯跌落在地。 虞兮没有低头去看,仍是盯着半空中的铜镜, 缓缓地后退了一步,喊道:“张闻之。” 张闻之拿着一张符准备贴到骆知微额头上,听到虞兮喊他, 一脸懵逼地抬起头, “怎么了?” 虞兮又退了一步,“这东西你来处理。” “你……”张闻之一怔,下意识又想嘲讽一下反复无常的姬大小姐,结果看到了虞兮脚边的碎玉, 硬是把嘲讽的话憋了回去, 转而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虞兮十分理所当然地答道。 张闻之:“……” 他站起身, 向走廊正中的铜镜走去。 虞兮见张傲天准备接手这边的事情,很自然地便转过身, 打算先让到电梯间再说——她很清楚姬玲珑的体质有多危险, 这对护身的镯子突然碎了,总不是个好兆头。 从走廊中间的铜镜, 到电梯间,中间要经过一个骆知微。 虞兮经过骆知微的时候, 前一步还在正常的走廊上, 新铺的瓷砖上落着一层薄灰, 白色灯光刺眼而空洞;下一步就踩到了古老的木制地板上,空气里萦绕着沉静的熏香。 而她面前,站着一个谢周容。 “我的记忆?”谢周容盯着面前的某人,缓缓地又问了一遍:“你想看我的记忆?” 虞兮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景象。 她、谢周容、和那个某人,正站在一个面积不大的房间里,房间的一面墙做成书架,摆满了各色书籍;另一面墙上挂着当朝历代的皇帝画像,帝王们穿着黑色的龙袍,面貌雍容,神色威严。 从窗外望下去,可以看到城市最中心层层叠叠的皇宫。 金銮殿琉璃瓦的殿顶矗立在夜色里,静谧森严。 虞兮从来没有见过这里,然而这一瞬间,答案自然而然便从她心底浮出。 ——夏朝,钦天监。 当年谢周容受封国师后掌管的地方。 谢周容站在这里,却丝毫没有故地重游的喜悦,身上穿着的也还是那件黑色风衣,和钦天监内古旧的装饰格格不入。 一个人咳嗽着从他面前站起——是中年版的骆知微,鬓角微白,神色疲倦,不过确确实实还是个人,不像现实里那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虞兮今天被谢周容带着在三四个幻境里观光了一圈,因此一见到这两个人,大致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很自然地退到一边。 骆知微咳得脊背都弓了起来,“我也不过杀了几个人,还不值得这位——大师,这么大费周章地对付我吧?” 谢周容没理他,若有所思地环视四周。他长发系在身后,扬起头的时候,下颔的线条俊美森冷,皮肤在这一身纯黑下显得尤为白皙。 然后他伸出手,很自然地在书架上拿了一卷画轴,单手拎着,对着骆知微展开,问:“认得她吗?” 虞兮转过头看了一眼。 是一个女人——那个曾经在幻境中一闪而逝的女人,盛装华服,凤冠鎏金。 骆知微明显地怔了一下,然后说:“不认得。” 谢周容点了点头,眼睫略略垂下,似乎在思索什么,然后走到那面挂着历代帝王像的墙前,一幅一幅地看了过去,最后在颜色最新的那副画前站定,扬起头,和画里的帝王对视。 半晌,他低下头,抬手把这幅画从墙上摘了下来。 骆知微瞳孔猛地一缩。 那副帝王像底下,竟然还有一副女人的画像! 大夏王朝的时代,对一些忌讳,比现代讲究得多。 在帝王像后挂一副女子的画像,明显是犯忌并且犯禁的事情。 画像里的女人穿着一件简单白色长袍,没有任何装饰,面容却和方才凤冠华服的那位一模一样。 谢周容负手看着这幅画像,头也不回地问:“认得吗?” “认……”骆知微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认得。” 谢周容的声音依旧平静,“是谁?” “我们祖师。” 谢周容终于点了点头,“我想也是。”他说着重新转过身来,看着角落里的虞兮:“我问完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虞兮:“……” 她是为了找谢周容需要的法器才来这一趟的,没想到谢周容自己比她还不上心。 她只好问:“你那个镜子是干什么用的?” 骆知微看了谢周容一眼,见谢周容仍是神色淡漠地立在一旁,这才说:“我也不知道,我师父留下来的。我只知道跟阴间的魂魄有关。” 虞兮点了点头,缓缓地走到骆知微面前,突然又问:“安安是谁?” 骆知微被她问得措手不及,“——什么?” 虞兮倏地抬眼,“为什么杀人?” “我想把刘茗安的魂魄从阴间置换出来——”骆知微下意识地答了出来,说到一半,突然察觉不对:“你套我话!” 虞兮唇边浮起一丝讥讽的微笑,“不错,这都能看出来。”她走到房间的另一边,“你找到那块地布好阵法多久了?” 骆知微盯着地面,下定决心不再出声,沉默了还不到半分钟,突然就觉得心脏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狠狠地扼住了,恐惧得遍体生寒。 他一抬头,正看到谢周容向他看来,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骆知微:“……” 他只好说:“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刘茗安,就是你说的安安……她走之后,”骆知微的声音低低的,在千年之前的钦天监里徘徊萦绕,“我知道镜子一定有问题,既然能沟通阴间,我就有机会再把安安找回来……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问题,我只能感觉到它不完整,却不知道哪里不完整。 “炼器是很古老的术法,我们一脉又不是什么大族传承——” 他说到这里,谢周容突然问了一句:“你们师门?” 骆知微唇角勾了勾,似乎是想勉强笑一下,却显而易见地失败了,“……我和安安那一次,就是想找到这镜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振兴师门。” 虞兮:“继续。” “我能找到修复法器是阵法就那一个,”骆知微说:“安安那件事之后,我走遍全国,最后才找到那个合适阵法的地方,就是这样。” 虞兮问:“写字楼呢?” “不管那块地皮是谁在用,我都主动帮他们看过风水。” “所以你觉得最近阵法差不多该起效果了,于是弄死了八个人,试图拿他们的魂魄找回刘茗安的,结果都没有成功?”虞兮把前因后果按时间线理了一遍,皱着眉头说:“是这样吧?那我问完了,你可以滚了。” 骆知微:“……” 虞兮说完这句话之后,真的转向了谢周容,“走吧。” 谢周容:“……”他站在原地想了想,“那这人怎么办?” 虞兮:“报警?” 谢周容:“……” ---- 谢周容收回魇术之后,虞兮的视野再次恢复成写字楼空洞惨白的走廊,只不过面前多了个张闻之——张闻之那张脸占据了她整个视线,神色看起来,居然有点……焦急? 虞兮把视线从张闻之脸上挪开,张闻之也反应了过来,又仔细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确认她无碍之后,才问:“你刚才怎么了?” 虞兮:“我刚才……我刚才做什么了吗?” 张闻之:“发了会儿呆。我看你脸色不对。” “哦,”虞兮随口答道:“大概是镯子碎了这里煞气又重吧。你弄完了没有,弄完了我们回酒店。”她说着踢了踢地上的骆知微,“想到跟这种智障呼吸着相同的空气,我就觉得闷。” 张闻之:“……”姬大小姐刚才发呆的时候没有被魂穿,也没有被夺舍,鉴定完毕。 虞兮没和张闻之提刚才的事:夏朝钦天监、皇帝画像背后的女人、谢周容和骆知微一脉相承的魇术,这事儿怎么看都有问题。 张闻之认识谢周容两年,都没有关心过自己老师的事;何况谢周容如果想告诉张闻之自然有他的办法,用不着她跟张闻之开口。 “这个,”虞兮指了指墙角的柳尹,“这个,”地上的骆知微,“你看着办,我准备回去了,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张闻之下意识就问了句:“你回哪儿?” “当然是回姬家。”虞兮转过头向他一笑。 她妆容精致凛冽,微卷的黑发披散在肩上,旗袍在惨白的灯下晕出迷离的光泽,海棠花的刺绣艳丽如黄昏。 那一刹那张闻之心里仿佛有张鼓被狠狠擂了一下,声音激荡,如海螺里回响的涛声,又如天际炸起的惊雷。 ——她要回姬家了。 就是说再难遇上了。 张闻之一向不觉得自己是伤春悲秋的人,然而想到以姬玲珑回到姬家之后更大可能是被作为继承人专心培养,等再一次碰到,中间已经隔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再也不会有少年意气的退婚和少年意气的一争长短——他就觉得从心底泛起了某种从未体验过的情感,让他不知所措。 所以直到虞兮乘电梯下楼,张闻之都没回过神来。 虞兮只要这位世界男主不干涉她就好,自然很乐意张闻之没跟上来,一个人回了酒店。 她刚推开旋转门站到酒店大堂的地上,眼前又是一黑—— 虞兮:“……” 今天被骆知微和谢周容拉进幻境无数次,她对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这两人还真是不肯消停。 ……就是不知道谢大仙师又是要做什么。 她轻轻喊了一声:“谢仙师?” 没人应声。 虞兮伸手去抓挂在胸前的朱雀玉符。 什么都没抓到。 虞兮:“……”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她低头去看,脖子上空空如也——玉符、连着挂玉符的细绳都不在。 确认了这不是谢周容弄出来的魇术之后,虞兮重新看向周围,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环境并非是全黑,只不过光线太暗,眼睛一时适应不了。 她脚下都是黑色的石头,身边不远处似乎有条河。 虞兮向河边走去,地上的黑石一开始还是光秃秃的,随着她靠近河边,渐渐地能看到一种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堪堪到她小腿的高度,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颜色,只能看到叶子的形状十分漂亮。 就在这时,她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飘过。 这里无风,连“飘”这一动作似乎都不应该存在。虞兮因此没敢伸手去接,甚至退了一步,任由那东西落在自己脚边。 是一枚纸钱。 22.玄学大佬的前未婚妻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张闻之皱起眉头, “什么?” 虞兮说:“我认输。” …… “什么?”张闻之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不行, 姬玲珑,我们说好了的, 你不能——” “不能什么?”虞兮望着他,嘲讽说道:“我认输啊,有问题吗?” 张闻之并非简单的身负气运而已, 而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男主, 一切世界规则都是围绕他运作的——姬玲珑自己的思路其实是对的,对于这种人,离得越远越好。 否则只会被卷进漩涡,再次成为他的附庸。 虞兮找不出来任何能赢下这场赌约的方法:就算她用原剧情线里张闻之解决这个公司问题的方法, 还是只能平局, 对往后的发展没有任何影响。 她还不如彻底不按张闻之的规则出牌。 张闻之看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裙倚在门边的虞兮, 神色迷茫了片刻,似乎是完全没有理解虞兮刚说了什么。 然后他才问:“……为什么?” 他一直视当年那场撕破脸皮的退婚为不可磨灭的羞辱, 这两年来, 也一直用和姬玲珑的赌约鞭策自己,不敢有丝毫松懈。但是现在, 姬玲珑居然……就这么直接认输了? 张闻之仿佛蓄满了力却只打到空气的拳手,站在原地, 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为什么?”虞兮嘲笑地望着他, 仿佛他刚才问了一个幼儿园都瞧不起的弱智问题, 说: “因为那地方煞气太重,会对我的体质产生不好的影响,而在我看来,我自己的命和家族责任比跟你争这口气要重要得多。” 张闻之:“……” 他有些愕然地怔怔站着,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虞兮在说什么。 会对她体质有不好的影响?……说得好像他故意害她似的。 还有那居高临下理所当然的语气,什么家族责任,什么重要得多,真是一如当年的嚣张傲慢。 他摇了摇头,“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多事了?”虞兮扬起下巴,冷冷地说:“我说认输就是认输,今天晚上我会去找你。” 张闻之还没接话,系统已经跳了出来,在她的精神空间里小声哔哔,“你要知道,姬玲珑的评级比前面那个谁要高得多,她要求跟张闻之划清关系,你就一定得做到……” 虞兮:“你知道吗——” 系统:“我不知道。” 虞兮:“……”她一句话被系统堵了回去,只好说:“张闻之是世界男主,哪有那么简单划清关系。” 系统:“所以我建议你安排好后事然后原地自杀,保证划清关系。” 虞兮冷漠:“你可以滚了。” 把这个只会嘤嘤嘤的智障系统塞回小黑屋,虞兮心想系统的话也有点道理——之前接下姬玲珑任务的人真有这么做的,只不过都不太圆满。 她来这一趟,最重要的是平息姬玲珑的不甘。姬玲珑一辈子活得凌厉张扬,哪怕生活在这狗屎一样的规则下,也依旧我行我素,虞兮当然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特质彻底抛弃。 张闻之是世界男主没错,但规则总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作为男主,张闻之不可能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比如她能肯定,就算她今晚跑去找张闻之投怀送抱,张闻之也不会动她。 再比如,虽然所有女人都是张闻之的后宫预备役,依然有几种人是他绝对不会碰的—— 师娘、嫂子、弟妹、朋友妻、张家的姐妹。 张闻之的老师比较特殊,是一只住在古玉里的前代大师残魂,俗称外挂。 而这块古玉,正是导致张闻之父母双亡、出生后生活惨淡的罪魁祸首——古玉被几个风水大师同时盯上,张闻之的母亲便是在得到这块古玉之后,遭人暗害受伤;张父则是为了给张母报仇而死。 张闻之一直将古玉带在身边,作为对父母的纪念。 直到被姬玲珑退婚后,他才意外唤醒了古玉中的残魂,从此在那位大师的指导之下,开启了废材男主的逆袭之路。 虞兮想不需要父母付出寿元的代价就能解决自己的体质问题,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找张闻之还有点可能;除了张闻之外,便只剩他的老师。 只要她父母还在,姬家也不至于很快衰落。 …… “另外,”虞兮仍旧是扬着下巴,看着对面的张闻之,说:“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张闻之问:“什么东西?” 虞兮微微侧过头,微卷的黑发顺势散落在肩上,在酒店的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衬得她唇色愈发凛冽艳丽。 她说:“你那块玉。” 张闻之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明玦下意识地就想后退。 没人比他更了解路白芷——路白芷在事业上虽然也有点手段,对他却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而现在,这杯水一泼下去,两个人一块儿完蛋。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可是他竟然不敢动。眼前的路白芷虽然是笑着的,明玦却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往后躲开,路白芷现在就能把这杯水泼他脸上。 她就这样亭亭地站着,纤细窈窕,身边城墙厚重,头顶天色阴沉。 手里端着一杯要命的热水。 明玦几乎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路白芷——说着疯狂的话,做着孤注一掷的事,神色却是那样的平静,仿佛对这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再在乎。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半晌,喉结微微一动,说:“既然是陈导的意思,我当然不会勉强。” 说完之后,又看向虞兮手里的保温杯,意思是让她先把水收起来。 虞兮笑了笑。 然后随手摘掉杯盖,扬起头,露出一截白皙优雅的脖颈,迎着冷风喝了一口水,在明玦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说道:“……你真以为这是开水?” 明玦一脸的震惊,像是还没回过神来,有一会儿,才动勉强动了动嘴唇,说:“难道不是吗?” “中午倒的水,放到现在,当然不烫了。”虞兮静静答道:“又没有人会特地给我加水。” 她说完之后,转身便往陈导那边走去——路白芷和现在的公司毕竟还没解约,虽然只是一个替身,还是让她的经纪人跟剧组联系。 明玦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最后终于冷笑了一声,“路白芷,我想了想,我确实和你没法配合。” 虞兮:“……” 她觉得自己真是高估这货了。 在路白芷眼里,这个替身大概只是一个和明玦重修于好的机会;而在虞兮看来,《玉门》剧组从导演到演员都是国内顶级,能有接近的机会,肯定是要试一试的。 只不过她刚穿过来,什么准备都没做就碰到明玦从中阻挠,只好用了我国劳动人民惯用的招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于是拿一杯水吓了吓明玦。 也确实吓住了,可惜她刚承认杯子里的不是开水,明玦转头就翻脸,变脸技巧之精湛不愧影帝之名。 虞兮在心里叹了口气。 ——路白芷的记忆里,给明玦加了不知道多少层美化滤镜,以后还是少相信的为好,免得再出这种问题。 明玦又在她身后说:“你现在的合约是不是还有四个月就到期了?我听说你找到了星华,他们那儿一个资历挺老的经纪人居然愿意带你——你居然还能抱到这样的大腿,花了不少工夫吧,路白芷?” 虞兮默然。 星华娱乐确实是路白芷自己找的,费尽了口舌,把她现在能动用的人脉都动用了,才说服对方,愿意在她身上再投资一次。 那是她半年来听到的最好消息。 明玦又说:“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想了。” 说完之后,他大步往剧组的方向走去,很快便超过了前面的虞兮,把她扔在了原地。 虞兮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片场那边另有一个声音说—— “陈导,我刚发现,我和明老师也配合不来,这可怎么办呢?” ---- 虞兮走回片场的时候,正看到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 ——说这话的是《玉门》的男二,在这部电影里戏份仅次于明玦的演员,谭则。 谭则是有背景的,这一点在圈里众所周知:年纪轻轻就爬上这样的位置,要说家里没点势力,说出来也没人信。 不过谭则倒很少被人抓住这一点攻击,原因无他,他的演技能让那些企图在这上面黑他的人闭嘴——能被陈导选上的人,演技能不好么? 不同于明玦攻击性的漂亮,谭则的容貌偏向明朗英俊,因为一会儿有他的戏份,他身上还穿着书生的戏装,更显清俊温文。 路白芷和明玦之间的纠葛一直都有传言,众人对这两人一起回来倒还不怎么惊讶,如于凌燕等人甚至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谭则这位世家公子爷居然会给路白芷出头,倒真是意料之外。 偏偏谭则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睁大了眼睛看着陈导,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神情,让人明知道他这是在找明玦的茬,却挑不出什么指责的地方来。 明玦:“……” 谭则也是电影里的重要角色,外加背景深厚——明玦星途坎坷,好不容易爬到这个高度,利益最大化几乎已经成了本能,虽然厌恶路白芷,却也做不出来为一个路白芷得罪谭则的事。 他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微微点了下头,也看着陈导,“我和路白芷已经谈好了。” 谭则作势舒了口气。 陈导:“……” 他对演员之间的恩怨没有丝毫兴趣,只关注怎么把戏拍好,先前允许路白芷和明玦交涉就已经是破了例,现在自然也懒得管这群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反正只要他们能好好演戏就行。 另外路白芷这个替身他用着觉得挺顺手,能不用再去找个人当然最好。 陈导挥了挥手,安排了几句,准备拍下一场戏。虞兮知道这事儿终于算是定下来了,正打算去找副导演确认一下时间安排,却见谭则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 虞兮今天的戏份只有色|诱将军那一条,她却不急着走,而是卸了妆,找一个群演借了个折叠小凳,坐在一旁看谭则他们拍戏。 情人眼里出西施,路白芷给明玦加的滤镜至少有二十米厚,虞兮于是决定亲自观察一下明玦,免得再被路白芷的记忆误导。 何况近距离观察《玉门》拍摄过程的机会,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她看了一会儿,天上下起了雨。 今天本来就是阴天,下雨也很正常。虞兮没带伞,正打算去找个地方避一避,场务突然过来喊住了她,“路老师,陈导觉得现在光线正好,合适男女主初遇的那场戏,于老师想你帮她站一下位。” 虞兮很久没被人叫做“路老师”了,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然后跟场务说:“不是说我只负责替她的大尺度戏份吗?” 她当然能理解场务的要求——现在正好接近黄昏,又下着雨,这种变幻诡谲的光线是很难用人工降雨做出来的,陈导那么挑剔的人自然不会放过。 而于凌燕身为当红花旦,不愿意直愣愣站着淋雨等摄影找到合适的光线角度,让她临时兼职一下光替,也很正常。 场务说:“呃,路老师,这个……报酬可以……” 虞兮一笑,“当我免费送的好了。” ——她不是明玦于凌燕那种大牌,提太多要求只会惹人厌。 虞兮就这样帮于凌燕站了大半个小时。 不算太长,却足以让她淋得全身湿透。 她刚拖着从里到外湿了个通透的戏装走下来,就见到谭则年轻清秀的女助理拿着毛巾过来,帮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水渍。 她含混地说了声谢谢。 水渍擦去之后,她视野也清晰了不少,一睁眼,正看到谭则坐在她刚才坐过的折叠小凳上,望着她,眼底是浅浅的笑,说:“先把衣服换了。” 虞兮:“……” 她还能说什么。 只好遵命去化妆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她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谭则身边又多了个折叠小凳。他无视了身边女助理“我不认识这人”的神色,在凳子上拍了拍,示意虞兮坐过来。 虞兮坐到他身边,“刚才的事儿,还没谢谢你。” 谭则正撑着伞,待虞兮坐过来之后,把伞往她的方向倾了倾,然后转头看着她,眼睛亮得像星子,“我刚看到你的戏了。” 虞兮没跟上他的思路,“我刚不是就站了一个小时……哦,你说之前?” 谭则微微偏头,“我想听听你对白三姐儿的理解。” 白三姐儿,就是《玉门》女一,于凌燕饰演的角色。 像谭则这种家世的人,选择职业完全是凭自己的兴趣。虞兮早听说谭则沉迷演戏,现在一见,发现此人果然如此,于是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 “白三姐儿出身普通的市井家庭,父母是工匠,士农工商,地位不高。她下面有弟妹,上面应该有两个早夭的哥哥和姐姐,北方蛮国攻城这件事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白三姐儿向将军献身这一段戏,背景极为复杂激荡,各种观念相互冲击。虞兮一口气说了半天,等停下了,才觉得口干舌燥,正想找自己的保温杯,却见谭则拎开杯盖,把杯子递到了她面前。 23.玄学大佬的前未婚妻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最近有个戏正在准备,大女主剧,好像是叫做《夜雨》?导演跟编剧都是很有想法的人,合作很多年了。”谭铭手指有节奏地敲着办公桌,“开机大概还要几个月, 我们公司也有注资, 应该能争取到几个角色,我看看有没有合适路白芷的,可以和导演那边商量一下——” 门猝然被推开。 明玦正站在门后, 唇角勾起一丝冷漠的笑容,“注资?我以前和那个导演合作过, 他最讨厌的就是资方干涉创作。” 三个人同时扭头看向他。 谭铭的助理这时候才匆匆跑了过来, “明先生!明先生, 我们谭总有客人, 您不能——对不起,谭总!” 谭铭望着助理说:“你去把今天收到的文件打印出来。” 助理很会察言观色, 一眼便发现办公室里气氛不对, 听到谭铭这话,立刻退走,走之前还不忘关上了门。 明玦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虞兮,“你如果想演《夜雨》的话,我可以找一下导演, 我们之前合作过几次, 他和陈导关系也不错。” 虞兮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故意不去看他。 谭铭深深地靠进老板椅里,翘起腿,姿势十分放松,视线越过办公桌上方看着明玦,说:“明先生找我有事?” 明玦却只是看着虞兮。 他看了一会儿,见虞兮没有丝毫搭理他的意思,这才重新转向办公桌后的谭铭,神色冷淡,“只是想给你们的公关团队提一点建议而已。”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冰。 林姐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似随意,实际上在明玦和谭铭两个人的气场压迫下连动都不敢动,手心里渗出一层薄汗。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虞兮,却见虞兮只是望着窗外,把压迫感极强的明玦直接当成了空气。 谭铭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全然没注意到茶水已经冷了,慢条斯理说: “那我建议,明先生还是把你的建议留给你自己的公关团队用吧。” 明玦低低地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这样的沙哑,放在明玦这种知名度的明星身上,是非常不应该出现的。 他说:“《夜雨》是大女主戏,女主身边的女角色都是陪衬,没什么好演。白芷,一个是boss身边的女反派,另一个亦正亦邪,都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角色,你演会很出彩——你喜欢哪个?” 明玦虽然是对虞兮说的话,目光却一直看着谭铭,漂亮的眼尾微微挑起。 尤其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角色”几个字,毫不掩饰的挑衅。 谭铭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明先生,路白芷是本公司的艺人。” “是么?”明玦冷笑:“路白芷当初好歹也红过几年,你们就是这么培养艺人的?” “明玦。”虞兮突然说:“你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明玦一愣,倏地扭头望着她,神色间尽是不敢置信,仿佛被人在一刹那间剥干净了所有的骄傲。 ……是啊。 他有什么立场指责铭音对路白芷不够尽心尽力。 让路白芷落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分明该是他自己。 连谭铭和林姐也愣住了,同时转头看着她。只不过林姐眼睛里只有惊讶,而谭铭的眼里,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欣赏。 虞兮却看着谭铭说:“谭总,我帮您送客?” 谭铭坐回办公桌后,点了点头。 明玦还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半晌,嘴唇才微微动了动,说:“白芷……” 虞兮站起身,走到门边,裙摆随着脚步摇曳得婀娜优雅,“明先生,请。” ---- 虞兮一直把明玦送到了电梯间,他都没有再说过话。 直到虞兮伸手按下电梯的下行键,他才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夜雨》现在很多人盯着,我可以……” 声音已经没了先前的张扬跋扈。 虞兮冷冷地说:“明先生。” 明玦转头看着她。 虞兮说:“我没有你也能过得很好。而且——”她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笑得光彩照人,“只会过得更好。” 叮地一声,电梯停在了这一层。 她在明玦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 在虞兮从谭铭的办公室回来之后,铭音的公关手段也很快生效——不止铭音影视官方亲自澄清了此事,而且公布了那个新人给虞兮的电话录音,矛头直指于凌燕。 紧跟着,谭铭以私人名义给于凌燕递了律师函。 一片哗然。 电话录音里提及的“替身”一事被好事网友深扒了一通,于是扒出来了路白芷当初和自己的替身于凌燕关系很好、甚至主动帮于凌燕提供资源的事。 而于凌燕在却路白芷事业下滑时落井下石,造谣污蔑。 各大娱乐平台的评论区又迎来了一波热潮,只不过这次完全倒向了路白芷。 又有“好事之徒”做了路白芷和于凌燕两个人的相似片段剪辑对比,发现——巅峰时期的路白芷,无论是颜值还是演技,全方位吊打于凌燕。 “啧,于凌燕真是人丑多作怪。” “啊啊啊啊原来我芷这么美!美颜盛世!” “提醒一下楼上,路白芷现在已经没有颜值了。” …… 虽然于凌燕的团又队迅速做了一份剪辑,专门找路白芷低谷期的作品剪,却已经很难挽回大众的印象。 反而还招来了更多的嘲笑。 虞兮自己也知道,这次之所以铭音的公关团队反应这么迅速,一大半还是谭铭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原因。 她没怎么看网上的评论,倒是把那份广为流传的剪辑找来看了看,然后感叹路白芷这姑娘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可惜自己要作死。 因为知道有谭铭插手,虞兮丝毫不担心这次和于凌燕交锋的结果。 而林姐也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过两天有一个杂志举办的慈善晚宴,于凌燕也会出席。 ---- 虞兮听林姐那句“于凌燕也会来”就知道自家经纪人想做什么了,因此对这个慈善晚宴也多用了几分心。 晚宴时,虞兮穿一件露背的蓝色礼服,礼服长裙上设计着漂亮的褶皱,裙摆逶迤曳地。她挽着头发,却有一缕卷发顺着鬓角随意地散了下来,明艳中多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妩媚。 她对应付这种场合很有经验,却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明玦。 明玦正在和于凌燕说话,看到她经过,向她打了个招呼,主动问道:“听说你接了xx杂志的封面?” 虞兮虽然一个字都不想跟明玦多说,却也不会在这种全是记者的地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于是走了过去,随便和明玦寒暄了几句便找借口离开。 于凌燕站在明玦身边,全程当她不存在。 晚宴结束之后,虞兮才明白明玦找她聊天是为了什么——离她和明玦聊天一个小时不到,网上就出现了路白芷和于凌燕的同框图。 拍摄的角度非常精准,刚好有她们两个人的脸,却没拍到明玦的。 只可能是明玦自己找人做的。 不巧,或者说很巧的是,于凌燕的礼服和虞兮同一个色调。 于是让对比更加惨烈。 所有说路白芷颜值下滑严重不如于凌燕的人都闭了嘴。 虞兮一夜之间收获无数颜粉。 至于演技——虽然路白芷曾经演技绝佳,但是架不住自己作死,烂剧拍得太多,导致她最近虽然大出了一波风头,还是没几个人对她的演技有信心。 于凌燕团队也抓住了这一点,不再试图跟虞兮比拼颜值,而是开始带节奏嘲讽她的演技。 而最近,恰好《夜雨》剧组也要选定角色。 如明玦所说,《夜雨》的制作班底决定了它的成绩不会低到哪儿去,因此很多艺人和经纪公司都在盯着这块肥肉。 而这部剧本身的大女主玄幻复仇题材,使得女主的竞争尤为激烈——连谭铭和明玦向虞兮提的也只是戏份多的女角色,没敢提女主。 网上铺天盖地的传言,于凌燕会担任女主。 于凌燕的团队没有发言,却转发了剧组的微博。 虽然现在还没有公布演员人选,不过以于凌燕的名气,虽然被路白芷艳压了几天,要出任这部电视剧的女主,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她毕竟连陈导的戏都演过。 讨论《夜雨》女主人选时,也有人把路白芷拉出来比较了一下——然后很快把她又扔了回去,毕竟真论起来,路白芷和于凌燕没有丝毫可比。 这段时间里,虞兮自己则去了影视城,补拍那部网剧女主的戏份。 她进剧组一个星期之后,《夜雨》官博公布了角色人选。 女主角叶雨,演员:路白芷。 姬玲珑,或者说虞兮,斜倚在酒店的门上,看着对面的男人用手机放出这一段录音,唇边的笑容越来越讽刺。 放完录音之后,男人抬起头看着她,眉眼清秀,问她:“你认不认?” 虞兮扬起眉毛,“当然认。” ——这段录音来自于两年前,姬玲珑成年的那一天。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一清二楚。 十八岁生日各有各的过法,有人广邀社会名流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有人和最亲近人一起许下对未来的祝愿,还有人去找自己的恋人,进行一场真正的成人礼。 姬玲珑比较特别。 她冲进了自己未婚夫的家里,跟他说:退婚。 姬玲珑出身于传承久远的风水世家,父母在族中地位极高,她又是独女,因此从一出生起,便注定了万千宠爱。 这样的家族多半也会保留一些传统,比如—— 指腹为婚。 于是姬玲珑在出生之前,就已经多了一个未婚夫。 那个未婚夫姓张,名张闻之。张家也是风水世家,张闻之的父母和她父母又是至交好友,因此这门婚姻虽然非常不符合恋爱自由的思想,倒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出身于这样的大家族,自由恋爱本就是一种奢望,门当户对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大部分姬姓和张姓的人都这么想。 姬玲珑不这么想,所以她刚一成年就跑去找张闻之退婚。 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姬家千金大小姐,又是罕见的纯阴之体,于风水一道天赋极高,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被视为姬家下一代的掌舵人。 姬玲珑认为自己很有资本退这个婚。 姬玲珑嚣张跋扈了十八年,因此去找张闻之退婚时,态度也十分嚣张。 张闻之这十八年却过得不怎么好——张母在怀胎时受了伤,损伤胎气,因此张闻之出生后七窍先天闭塞,在张家视为立足根本的风水玄学上,是名副其实的一窍不通。 出生之后,他父母又双双意外而亡,张闻之从此寄养于张家旁支,备受冷落。 张闻之自知前途惨淡,又正是少年人自尊感特别强的年纪,因此对于趾高气扬找上门来退婚的姬玲珑十分愤怒。 姬玲珑一路顺风顺水,外加姬家势大,当了十八年的天之骄女,早张扬霸道惯了。她见张闻之居然不肯干脆利落地答应退婚,很自然地便抬出了身份,以势压人。 婚约双方就此翻脸。 婚自然是结不成了,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的张闻之却咽不下这口气,于是立下两年赌约,录音为证。 骄傲如姬玲珑,当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然而自从被姬玲珑找上门退婚之后,张闻之就跟开了挂一样,能力突飞猛进,先是在张家崭露头角,随后在业内闯出了一些名声,到现在两年之约期满,他的势头已经追上了天之骄女姬玲珑。 拿到姬玲珑全部记忆的虞兮,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闻之确实开了挂。 换句话说,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 张闻之长得也确实很有男主相:眉清目秀,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却远远称不上英俊,离顶级颜值比如姬玲珑自己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望着倚在酒店房间门上的虞兮,说:“你来这里,也是接到了这家公司的邀请吧?正好也两年了,就拿这次做赌吧,看谁先解决他们的问题。” 虞兮没有说话,唇边的笑容愈发讥讽。 确实如张闻之所说,她来这里是接到了邀请——一家互联网行业的巨头,为了更好的发展,决定把公司总部迁到经济最为发达的城市。如今写字楼落成,只差最后的内部装修,却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24.玄学大佬的前未婚妻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明玦正站在门后,唇角勾起一丝冷漠的笑容,“注资?我以前和那个导演合作过,他最讨厌的就是资方干涉创作。” 三个人同时扭头看向他。 谭铭的助理这时候才匆匆跑了过来,“明先生!明先生, 我们谭总有客人, 您不能——对不起,谭总!” 谭铭望着助理说:“你去把今天收到的文件打印出来。” 助理很会察言观色,一眼便发现办公室里气氛不对, 听到谭铭这话,立刻退走, 走之前还不忘关上了门。 明玦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虞兮, “你如果想演《夜雨》的话, 我可以找一下导演, 我们之前合作过几次,他和陈导关系也不错。” 虞兮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故意不去看他。 谭铭深深地靠进老板椅里, 翘起腿,姿势十分放松,视线越过办公桌上方看着明玦,说:“明先生找我有事?” 明玦却只是看着虞兮。 他看了一会儿,见虞兮没有丝毫搭理他的意思, 这才重新转向办公桌后的谭铭, 神色冷淡, “只是想给你们的公关团队提一点建议而已。”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冰。 林姐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似随意,实际上在明玦和谭铭两个人的气场压迫下连动都不敢动,手心里渗出一层薄汗。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虞兮,却见虞兮只是望着窗外,把压迫感极强的明玦直接当成了空气。 谭铭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全然没注意到茶水已经冷了,慢条斯理说: “那我建议,明先生还是把你的建议留给你自己的公关团队用吧。” 明玦低低地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这样的沙哑,放在明玦这种知名度的明星身上,是非常不应该出现的。 他说:“《夜雨》是大女主戏,女主身边的女角色都是陪衬,没什么好演。白芷,一个是boss身边的女反派,另一个亦正亦邪,都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角色,你演会很出彩——你喜欢哪个?” 明玦虽然是对虞兮说的话,目光却一直看着谭铭,漂亮的眼尾微微挑起。 尤其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角色”几个字,毫不掩饰的挑衅。 谭铭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明先生,路白芷是本公司的艺人。” “是么?”明玦冷笑:“路白芷当初好歹也红过几年,你们就是这么培养艺人的?” “明玦。”虞兮突然说:“你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明玦一愣,倏地扭头望着她,神色间尽是不敢置信,仿佛被人在一刹那间剥干净了所有的骄傲。 ……是啊。 他有什么立场指责铭音对路白芷不够尽心尽力。 让路白芷落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分明该是他自己。 连谭铭和林姐也愣住了,同时转头看着她。只不过林姐眼睛里只有惊讶,而谭铭的眼里,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欣赏。 虞兮却看着谭铭说:“谭总,我帮您送客?” 谭铭坐回办公桌后,点了点头。 明玦还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半晌,嘴唇才微微动了动,说:“白芷……” 虞兮站起身,走到门边,裙摆随着脚步摇曳得婀娜优雅,“明先生,请。” ---- 虞兮一直把明玦送到了电梯间,他都没有再说过话。 直到虞兮伸手按下电梯的下行键,他才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夜雨》现在很多人盯着,我可以……” 声音已经没了先前的张扬跋扈。 虞兮冷冷地说:“明先生。” 明玦转头看着她。 虞兮说:“我没有你也能过得很好。而且——”她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笑得光彩照人,“只会过得更好。” 叮地一声,电梯停在了这一层。 她在明玦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 在虞兮从谭铭的办公室回来之后,铭音的公关手段也很快生效——不止铭音影视官方亲自澄清了此事,而且公布了那个新人给虞兮的电话录音,矛头直指于凌燕。 紧跟着,谭铭以私人名义给于凌燕递了律师函。 一片哗然。 电话录音里提及的“替身”一事被好事网友深扒了一通,于是扒出来了路白芷当初和自己的替身于凌燕关系很好、甚至主动帮于凌燕提供资源的事。 而于凌燕在却路白芷事业下滑时落井下石,造谣污蔑。 各大娱乐平台的评论区又迎来了一波热潮,只不过这次完全倒向了路白芷。 又有“好事之徒”做了路白芷和于凌燕两个人的相似片段剪辑对比,发现——巅峰时期的路白芷,无论是颜值还是演技,全方位吊打于凌燕。 “啧,于凌燕真是人丑多作怪。” “啊啊啊啊原来我芷这么美!美颜盛世!” “提醒一下楼上,路白芷现在已经没有颜值了。” …… 虽然于凌燕的团又队迅速做了一份剪辑,专门找路白芷低谷期的作品剪,却已经很难挽回大众的印象。 反而还招来了更多的嘲笑。 虞兮自己也知道,这次之所以铭音的公关团队反应这么迅速,一大半还是谭铭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原因。 她没怎么看网上的评论,倒是把那份广为流传的剪辑找来看了看,然后感叹路白芷这姑娘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可惜自己要作死。 因为知道有谭铭插手,虞兮丝毫不担心这次和于凌燕交锋的结果。 而林姐也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过两天有一个杂志举办的慈善晚宴,于凌燕也会出席。 ---- 虞兮听林姐那句“于凌燕也会来”就知道自家经纪人想做什么了,因此对这个慈善晚宴也多用了几分心。 晚宴时,虞兮穿一件露背的蓝色礼服,礼服长裙上设计着漂亮的褶皱,裙摆逶迤曳地。她挽着头发,却有一缕卷发顺着鬓角随意地散了下来,明艳中多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妩媚。 她对应付这种场合很有经验,却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明玦。 明玦正在和于凌燕说话,看到她经过,向她打了个招呼,主动问道:“听说你接了xx杂志的封面?” 虞兮虽然一个字都不想跟明玦多说,却也不会在这种全是记者的地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于是走了过去,随便和明玦寒暄了几句便找借口离开。 于凌燕站在明玦身边,全程当她不存在。 晚宴结束之后,虞兮才明白明玦找她聊天是为了什么——离她和明玦聊天一个小时不到,网上就出现了路白芷和于凌燕的同框图。 拍摄的角度非常精准,刚好有她们两个人的脸,却没拍到明玦的。 只可能是明玦自己找人做的。 不巧,或者说很巧的是,于凌燕的礼服和虞兮同一个色调。 于是让对比更加惨烈。 所有说路白芷颜值下滑严重不如于凌燕的人都闭了嘴。 虞兮一夜之间收获无数颜粉。 至于演技——虽然路白芷曾经演技绝佳,但是架不住自己作死,烂剧拍得太多,导致她最近虽然大出了一波风头,还是没几个人对她的演技有信心。 于凌燕团队也抓住了这一点,不再试图跟虞兮比拼颜值,而是开始带节奏嘲讽她的演技。 而最近,恰好《夜雨》剧组也要选定角色。 如明玦所说,《夜雨》的制作班底决定了它的成绩不会低到哪儿去,因此很多艺人和经纪公司都在盯着这块肥肉。 而这部剧本身的大女主玄幻复仇题材,使得女主的竞争尤为激烈——连谭铭和明玦向虞兮提的也只是戏份多的女角色,没敢提女主。 网上铺天盖地的传言,于凌燕会担任女主。 于凌燕的团队没有发言,却转发了剧组的微博。 虽然现在还没有公布演员人选,不过以于凌燕的名气,虽然被路白芷艳压了几天,要出任这部电视剧的女主,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她毕竟连陈导的戏都演过。 讨论《夜雨》女主人选时,也有人把路白芷拉出来比较了一下——然后很快把她又扔了回去,毕竟真论起来,路白芷和于凌燕没有丝毫可比。 这段时间里,虞兮自己则去了影视城,补拍那部网剧女主的戏份。 她进剧组一个星期之后,《夜雨》官博公布了角色人选。 女主角叶雨,演员:路白芷。 会议室前排坐着几个人,居中的那个应该是导演,看到虞兮进来,暗暗点头。 ——先前试镜的几个女星穿得争奇斗艳堪比选美大赛,只有虞兮这一身符合了符合女主沉稳坚定的色调,让他看着颇为顺眼。 何况虞兮刚一进来,整间会议室的气氛都随之暗沉古旧了起来,反而显得她容貌愈发明艳,在那样一个混乱沉重的时代里,美得光风霁月。 她向导演微微鞠躬。 导演问:“要试的段落你应该已经看过了?” 虞兮答道:“看过。” 她试镜的这一段戏,是男女主在野外的洞穴里遇到了鬼怪。女主一直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却在那个时候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男主身前。 这一段本来就是男女主感情的重大进展,又没有男演员和她对戏,难度虽然比不上之前她替于凌燕的那段,却也绝不算低。 导演轻轻地点了下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虞兮神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空气,突然斜跨一步,身形一闪,干净利落地站到了前面。她右手并成柳叶掌,左手却斜斜地撑开,像是把什么人拦在身后。 瘦削挺拔,岿然不动。 一旁记录的女助理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导演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柔和了许多,隐隐有几分赞赏。 虞兮就这样盯着虚空,细微的情绪从眼睛里一一掠过——意外、慌乱、失望、冷静、决绝、温柔。 最后归于平静。 ——这个出现在山洞里的脏东西不是武力能解决的,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虞兮等了一会儿——等“男主”说完台词——终于不再盯着面前,而是垂下眼睫看着会议室的地毯,姿势依旧稳定坚决,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 然后肩头微微一动,似乎是深吸了口气,说:“秋池。” 秋池是男主的名字。 她喊的这一声声音不高,甚至还有些中气不足,既没有绝境里的荡气回肠,也没有生离死别的眷恋,反而像是偶遇熟人时随意打了个招呼。 虞兮这一声落下,好几个人扶着扶手的手一紧。女助理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些控制不住表情,然后偷偷用袖口擦了一下脸。 虞兮又恢复了正常神色,向导演说:“就是这样了。” 导演嗯了一声,说:“回去等消息吧。”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又问:“这里没有打戏,但是我看你动作都很用力,是特地这样做的?” 虞兮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辞,解释:“一个长期接受武术训练的人,在危险状况下身体会下意识地反应,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而且如果不用力的话,会显得动作很拖沓。” 导演眼睛亮了起来,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这个场合不太合适,只好向虞兮点了点头。 虞兮出门之后,坐在导演身边的一个人终于忍不住说:“……比前面那个好多了。” 导演十分认同:“我也觉得。” ---- 试镜完第二天,虞兮在公司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那个跟她争夺网剧女主的新人。 “路小姐,”对方一接通电话,就阴阳怪气地说:“恭喜啊。” 虞兮一愣:那个新人应该不至于无聊到专门打个电话来嘲讽她的份上。 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那个新人显然没料到她不按套路出牌,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已经有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交男朋友的本事真是没人比得上。” 25.玄学大佬的前未婚妻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对虞兮演技的质疑,被淹没在了这波好评中。 ——再怎么样,也比之前那个吸|毒的女主演要强吧? 出于对投资人换主演这一举动的赞赏,网剧前两集在某视频网站上映的时候,许多人礼节性地去观看了一下, 以表达自己对禁|毒的支持。 一看, 就没能停下来。 这部剧虽然成本不算太高,剧组却还是有些水平的,从一开头便营造出了沉重混乱的历史感。 在这样古朴厚重的背景之下, 虞兮的演绎显得极为出挑。 她容貌明艳,原本是不太合适这样的基调的, 却硬是被她演出了光风霁月的坦荡, 既不显轻佻, 也没有矫情做作的沉重, 反而让人看到她就觉得舒服。 不得不说,导演和投资人的眼光确实厉害, 男主演虽然名气不高, 却把剧里那个神棍男主演得十分贴合,和虞兮配合得也相当不错。 本来男女主人设就很容易擦出火花,在他们俩的演绎之下,cp互动十分有趣,却又丝毫不拖累剧情线紧张刺激的节奏。 再加上禁|毒的宣传, 网剧播出后, 关注度极高, 各大娱乐论坛都有相关话题。 ——当然,对此感触最深的还是虞兮的公关团队。 那些说虞兮毫无演技全靠炒作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偶尔有嘲讽的,都被她的粉丝或者剧粉怼了回去。 这些舆论宣传主要是林姐在处理,虞兮如今在《夜雨》剧组专心拍戏,对此倒是没有太直接的感受。 然而随着网剧热度上升,渐渐地,也有《夜雨》演员主动跑过来找她对戏,请她“指导”。 虞兮能拿到叶雨的角色,和铭音影视后期追加的那一大笔投资有很大关系—— 因此剧组有不少人只当她是又一个靠金主上位的女明星,直到她的网剧播出,才逐渐认可她的实力。 只除了明玦。 因为明玦那段录音被曝光,所有人都知道明玦是为了虞兮才来的《夜雨》剧组。所有人都在等他和虞兮之间发生点什么,包括一开始跟着虞兮来剧组的林姐和谭则在内。 然而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玦在进组之后,真的就只是拍戏,拍戏,拍戏。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经纪人一直跟在他身边。 近距离接触明影帝的机会可不是随便能有的,但凡有明玦的戏,总有一群人在边上围着揣摩学习。 慕云天这个角色比较精分,一面是游戏人间率性而为的年轻公子,一面是算无遗策冷厉强大的boss。 他却游刃有余。 明玦的容貌其实不合适古装,然而他演公子人格便是无牵无挂的飘荡潇洒,演反派人格则气场阴冷霸道压的所有人喘不过气来,能把所有和他对戏的演员都带进他的节奏里。 这个“所有”里面,不包括虞兮。 ——谁都能看出来,明玦一旦和虞兮对戏,就会故意让着她,不像他和别人对戏的时候,能让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虞兮新任助理小何很会做事,帮她把和剧组其他人的关系都处得很好。这样一段时间以后,已经有和她相熟的演员忍不住好奇,问起她和明玦的旧事。 虞兮知道自己和对方还没熟到无话不谈的份上,于是只是笑了笑。 《夜雨》拍摄的这段时间里,明玦因为那段被曝光的录音,外加出了接下慕云天角色这种昏招,名声一降再降。 而明玦本人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只是气质愈发冷漠,每逢拍到慕云天反派人格的时候,气场更加的锋利强势,到后来,几乎没有人愿意正面对上他的目光。 当然,导演对此十分满意。 直到有一日明玦拍完了戏准备卸妆时,没注意脚下,路上铺着的鹅卵石绊了一个踉跄。 ---- 当时谭则正好来找虞兮,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 等明玦和他的经纪人走远后,他才仰起头喝了口虞兮的矿泉水,说:“你知道吗,白芷姐,明玦把他那个助理送进局子里去了。” 他手里正举着矿泉水瓶,偷眼去瞧身旁的虞兮,却见虞兮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场中拍戏的两个演员,于是有些恼火,加重了腔调感叹道:“……真狠啊。” 虞兮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 谭则又仰起头,拿虞兮的矿泉水瓶往嘴里倒了些水,喝完之后,却故意在瓶口一舔,然后转头望着虞兮。 虞兮也看着他。 “行吧,行吧。”和虞兮对视一分钟之后,谭则率先投降,拎紧矿泉水瓶放到地上,“我就是想说,跟着明玦这种人,是没有前途的。” 他撑着下巴抱怨,“……当了这么久男女朋友,一点儿默契都没有。” 虞兮又转头看向场中。 谭则:“……” 他故意把头扭到另一边,看着空气说:“我把你那个网剧看了至少二十遍。” 然后装腔作势地感叹,“……身材真好啊。” 虞兮:“……” 她哪能不知道谭则在想什么,回忆了一下日程,说:“明天没我的戏。” “真的么?”谭则眼睛一亮,不顾这里还是片场,当着众人的面揽住了虞兮的腰,故意凑到她耳边,说:“你觉得附近哪里环境好?我们去开间房,增进一下感情。” 说完之后,在她耳垂上轻轻一舔。 虞兮只觉得耳垂一烫,压低了声音,“你注意下影响。” “影响?”谭则狠狠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你对金主……的兄弟,就是这个态度?” 虞兮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向外走去,任由谭则跟个树袋熊似地挂在身上,在剧组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面无表情说: “金主本人都没你这么嘚瑟。” ---- 虞兮这话只是随口一说,万没想到谭则居然还真有成为金主本人的打算。 好半天她才想起来——谭则本来就是谭家的儿子,演戏就是玩玩,玩够了,自然还得回到谭公子该走的道路上去。 她忍不住揉了揉额角,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林姐正坐在她对面,看到这一幕,以为她是在担心《夜雨》宣传的事情,于是说:“《夜雨》和于凌燕的新剧同档期,又都是古装剧,肯定是竞争关系,还是你死我活那种。所以你不用太操心,反正操心也没用。现在《玉门》——” “我知道,”虞兮接口道:“《玉门》是陈导的戏,上映也就是这几天了,于凌燕的身价肯定立马拔高一截,我反正是没法比。” 虞兮有后半句话没法出口:等到《玉门》获奖,就更麻烦了。 她穿过来的时候,《玉门》已经筹备完毕,所以她总是慢了一步。 ——虞兮想到这儿,又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夕阳透过半开的窗帘照了进来,被窗户过滤了一遍,温和地落在客厅里。 虞兮见茶几上的茶喝得差不多了,于是拎起暖水壶加到了八分满。 “也无所谓。”林姐看着她倒茶的动作,笑了笑,说:“《夜雨》里面有个明玦,于凌燕在《玉门》的戏份和明玦根本没法比。明玦最近也就看着惨了点,《玉门》一上映,肯定立马起来。” 虽然没有其他人,林姐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跟明玦……,但是人家送上门的好意,总不能再塞回去吧?” 虞兮忽地抬起头,向林姐一笑,眼底滑过一丝促狭。 林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到虞兮曾经主动抛出她和明玦的过往造势,也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说实话我也挺奇怪,于凌燕为什么要去演宫斗剧,有这个时间她不如去拍电影——还专门把档期跟你凑到一起?” 虞兮知道自家经纪人应该清楚她和于凌燕的大部分恩怨,还是从于凌燕当年给她做替身起,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林姐想了想,想得有些入神,连夕阳落到她眉梢都没有察觉,“这么想的话也有点道理,她和你路线完全重合,所以想先压得你没法出头……算了,你也别想这个,我给你找了几个剧本,你先看看……” …… 虞兮翻了翻林姐给的剧本,十分惊讶,“都是女主?” “谭总特地交代的,”林姐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大概是因为谭则吧,毕竟你和谭则早就公开关系了。” 虞兮嗯了一声。 她和谭则的关系人尽皆知,但是——谭则最近其实在准备退出娱乐圈接手铭音,只等他在娱乐圈的合约到期,以及铭音的交接事宜完成。 而谭则之所以要接手铭音,是因为谭铭准备接手一部分家族产业。 虞兮没把这些事告诉林姐,继续低头翻剧本。 她连浏览还没浏览完,一抬头,正好从窗户里看到谭则的汽车驶过,停在了她公寓楼门前。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 林姐见她突然站了起来,有些惊讶,也随着她的目光往窗外看了一眼。 看到谭则的车牌号后,她向虞兮点了点头。 虞兮和谭则约了晚饭,因此毫不意外,随手拿了份剧本塞进包里,拎着包匆匆出门,高跟鞋踩出极有节律的声音。 她走到楼下谭则车边,很自然地拉开后门坐下,“跟你说个搞笑的事儿,于凌燕当初以为我肯定拿不到那个替身,故意放了五分钟的戏份,结果把自己玩进去了。《玉门》本来就没两个女演员,她自己总共估计才二十分钟——” 她忽然发现不对,倏地住口。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缓缓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谭、谭总。”虞兮关车门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好半晌,才说: “……您怎么来了?” 姬玲珑,或者说虞兮,斜倚在酒店的门上,看着对面的男人用手机放出这一段录音,唇边的笑容越来越讽刺。 放完录音之后,男人抬起头看着她,眉眼清秀,问她:“你认不认?” 虞兮扬起眉毛,“当然认。” ——这段录音来自于两年前,姬玲珑成年的那一天。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一清二楚。 十八岁生日各有各的过法,有人广邀社会名流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有人和最亲近人一起许下对未来的祝愿,还有人去找自己的恋人,进行一场真正的成人礼。 姬玲珑比较特别。 她冲进了自己未婚夫的家里,跟他说:退婚。 姬玲珑出身于传承久远的风水世家,父母在族中地位极高,她又是独女,因此从一出生起,便注定了万千宠爱。 这样的家族多半也会保留一些传统,比如—— 指腹为婚。 于是姬玲珑在出生之前,就已经多了一个未婚夫。 那个未婚夫姓张,名张闻之。张家也是风水世家,张闻之的父母和她父母又是至交好友,因此这门婚姻虽然非常不符合恋爱自由的思想,倒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出身于这样的大家族,自由恋爱本就是一种奢望,门当户对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大部分姬姓和张姓的人都这么想。 姬玲珑不这么想,所以她刚一成年就跑去找张闻之退婚。 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姬家千金大小姐,又是罕见的纯阴之体,于风水一道天赋极高,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被视为姬家下一代的掌舵人。 姬玲珑认为自己很有资本退这个婚。 姬玲珑嚣张跋扈了十八年,因此去找张闻之退婚时,态度也十分嚣张。 张闻之这十八年却过得不怎么好——张母在怀胎时受了伤,损伤胎气,因此张闻之出生后七窍先天闭塞,在张家视为立足根本的风水玄学上,是名副其实的一窍不通。 出生之后,他父母又双双意外而亡,张闻之从此寄养于张家旁支,备受冷落。 张闻之自知前途惨淡,又正是少年人自尊感特别强的年纪,因此对于趾高气扬找上门来退婚的姬玲珑十分愤怒。 姬玲珑一路顺风顺水,外加姬家势大,当了十八年的天之骄女,早张扬霸道惯了。她见张闻之居然不肯干脆利落地答应退婚,很自然地便抬出了身份,以势压人。 婚约双方就此翻脸。 婚自然是结不成了,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的张闻之却咽不下这口气,于是立下两年赌约,录音为证。 骄傲如姬玲珑,当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然而自从被姬玲珑找上门退婚之后,张闻之就跟开了挂一样,能力突飞猛进,先是在张家崭露头角,随后在业内闯出了一些名声,到现在两年之约期满,他的势头已经追上了天之骄女姬玲珑。 拿到姬玲珑全部记忆的虞兮,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闻之确实开了挂。 换句话说,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 张闻之长得也确实很有男主相:眉清目秀,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却远远称不上英俊,离顶级颜值比如姬玲珑自己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望着倚在酒店房间门上的虞兮,说:“你来这里,也是接到了这家公司的邀请吧?正好也两年了,就拿这次做赌吧,看谁先解决他们的问题。” 虞兮没有说话,唇边的笑容愈发讥讽。 确实如张闻之所说,她来这里是接到了邀请——一家互联网行业的巨头,为了更好的发展,决定把公司总部迁到经济最为发达的城市。如今写字楼落成,只差最后的内部装修,却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半个月内,接连有七名装修工人死于各种意外。 公司管理层和装修负责人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巧合,直到第五名工人死亡后,决策层终于意识到事情有异,立刻决定停工。 停工之后,又有两人死亡。 在寸土寸金的商业都市里很难再找到这么一块地皮,公司既没法迁址,又不敢在这里办公,只好请了一些风水师来查看。 姬玲珑和张闻之都接到了邀请。 一般来说,如果工人走霉运或者生些小病之类,还可能是写字楼本身的风水问题;如果出现死亡,基本可以肯定是有人在此做法了。 ——对付人,总比单纯的破解风水局要危险许多。 张闻之被虞兮笑得很不舒服,望着她说:“你总不会出尔反尔吧?” “张闻之,”虞兮扬起头,将头发撩到颈后,神色愈发高傲,“我用不着你激。” 退婚那天张闻之大约是被她逼狠了,赌约下得毫不留情:她是身份尊贵的姬家千金,如果被传出和前未婚夫有染,尤其这前未婚夫还是被她亲手退了婚的—— 可以想象她的名声会烂成什么样子。 原剧情线里姬玲珑确实应战了,然后……毫无悬念地输了。 毕竟张傲天,哦不,张闻之作为世界男主,头上顶着一圈名叫主角的光环,姬玲珑除了输没有别的选择。 而张闻之,因为在这次互联网公司写字楼事件中展现出的实力,正式跻身风水大师的行列,声势扶摇直上,无数达官贵人、富家商贾、行业精英、少爷小姐想见他一面而不得。 所有人都觉得张闻之的前未婚妻姬玲珑一定追悔莫及——曾经有一只世界上最大的潜力股摆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却因为愚蠢的骄傲拱手让人。 姬玲珑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追悔莫及。 她姓姬,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嚣张跋扈张扬霸道,从来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直到一年之后。 写字楼事件一年之后,姬玲珑的纯阴之体失控,招引了无数阴魂鬼物——她的纯阴之体一直都不是普通的纯阴之体,不然也成就不了如此天赋。 姬玲珑从小便对阴物有特殊的感应,随着年龄渐长,体质越来越往极阴的方向发展,到最后几乎能生魂不离体而轻易出入阴阳两界。 终于在二十一岁那年反噬其主。 姬玲珑的父母用了姬家列为禁术的法子,布下大阵,硬生生把姬玲珑从无数阴魂鬼物的嘴里抢了回来,自己却因为此术太过凶厉而耗尽寿元,甚至连姬家的气数都折了进去。 姬玲珑父母死后,姬家失去主心骨,分崩离析内斗不止,很快便将千年传承留下的家底消耗殆尽。 那时张闻之已经接近事业的顶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和他沾上边的人或者势力全部水涨船高,走到哪里都有美女为他争风吃醋。 ——整个世界都是围着张闻之转的。 姬玲珑又去找了张闻之。 她请求成为张闻之的女人,换取他对姬家的保护提携。 她对张闻之说: 26.逃婚花瓶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大冬天的,剧组其他人都裹着羽绒服,只有路白芷半披着一件红色纱衣,纱衣轻薄透明毫不御寒,大片大片的肌肤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谁让她是裸替呢。 人家当红花旦不愿意受这个罪, 只有她来。 “卡!”导演便在这时候喊道:“路白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行就直接走人!” 导演名气大, 脾气也大,拍戏追求完美,连替身都得精挑细选。 不过, 这部戏的阵容也配得上导演的挑剔。 《玉门》,古代战争题材, 从开始便是奔着得奖去的:导演陈导本身便以艺术片闻名, 在国际上颇有声誉;几个主演要么拿过影帝奖, 要么是风头正盛的顶级流量, 或者兼而有之。 路白芷当的,就是女一于凌燕的裸替。 确切来说, 还不一定能当上:要是这最后一遍不能让陈导满意, 她转头就得打包走人。 在别处都被瞧不起的裸替,放到《玉门》剧本里,也是个抢破头的角色。 路白芷笼着纱衣,定了定神,望向陈导, 恳求:“给我五分钟调整。”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仿佛听到了剧组其他人低低的嘲笑声。 “她还以为自己是从前的那个路白芷吗?还敢跟陈导提要求?” “要不是凌燕姐开口, 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呢,脸真大。” …… 为了光影效果,这幕戏特地选在了阴天。路白芷运气不好,这天起了风,冬日寒凉的风透过薄纱刮在她身上,刮久了便根本感觉不到冷,只剩下砭骨的疼。 细碎的嘲笑声夹在风里,路白芷听见了,却顾不上去管,只定定地望着陈导。 陈导极微小地点了一下头。 路白芷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这个裸替的位置,对她,真的,非常重要。 路白芷抓紧这争取来的五分钟回忆剧本,试图入戏,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以她现在的声誉,能有这个进《玉门》剧组的机会,还是于凌燕推荐的。 于凌燕推荐她时,却着实没安什么好心。 路白芷是根正苗红的科班出身,本身便是很上镜的明艳长相,外加演技好,进入娱乐圈之后很快便崭露头角。她当年最风光的时候,也是当红花旦的待遇。 那时于凌燕是她的裸替。 后来路白芷迫于生存压力,透支了自己的前途,事业,以及青春美貌。 路白芷长得漂亮,非常漂亮;失去了颜值,也就失去了混娱乐圈的资本。 路白芷从此一落千丈,而于凌燕替身逆袭之后也没忘了原主——她在路白芷事业最低谷的时候,狠狠地补上了一脚。 她曝出了路白芷被包养的丑闻。 那时的路白芷本来就接不到什么戏,于凌燕又来了这么一出,于是更加接不到了。 于凌燕就在这个时候,大发慈悲地向陈导推荐路白芷做自己的裸替。 ——原本于凌燕能当路白芷的替身,自然是身材相仿;现在二人地位颠倒,路白芷来当于凌燕的替身,也很合适,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只是于凌燕羞辱路白芷的意思太明显了些,明显到路人都能看出来。 路白芷也是看过剧本的:于凌燕让她替的这一段戏,着实不好演。 按照《玉门》剧本,这时敌军围城已经围了好几个月,城中粮草断绝,而守城的将军又没法退,退一步就是国都,谁都担不起亡国的罪名—— 于是将军下令,每户人家出一个人当军粮。 路白芷替的女一,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向从前的青楼妓|女借了件专门勾引男人的红纱衣,跑去找将军自荐枕席,希望用身体换得家人平安。 道德,伦理,亲情,家国大义,求生本能,最原始的情|欲。 于凌燕扔给她的,就是这么一段戏。 路白芷心里也清楚:于凌燕明确地跟导演说这里不想脱要用裸替,就是不信她能演好,即使给了她这个推荐的名额,多半也得被陈导退回去,故意猫戏耗子似地玩弄她。 可是她偏偏又无法拒绝。 ——谁让这是她能遇见明玦的,唯一的机会。 明玦是《玉门》男主演,长着一张漂亮到让女粉昏迷的脸,演技能让最挑剔的影评家无话可说,而且去年才拿了影帝,风头正盛,和她这种过气女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感情永远是不对等的,她喜欢明玦,就得认栽。哪怕明知道于凌燕叫她来就是看她笑话的,她也得来;哪怕只剩下头发尖儿那么小的可能,她也得紧紧抓在手里。 陈导也说了,最后一次机会。 27.逃婚花瓶 防盗章,比例看作者心情  总裁办公室里, 谭铭正和林姐虞兮二人说到最近的情况。 “……最近有个戏正在准备, 大女主剧, 好像是叫做《夜雨》?导演跟编剧都是很有想法的人,合作很多年了。”谭铭手指有节奏地敲着办公桌,“开机大概还要几个月,我们公司也有注资, 应该能争取到几个角色, 我看看有没有合适路白芷的, 可以和导演那边商量一下——” 门猝然被推开。 明玦正站在门后,唇角勾起一丝冷漠的笑容, “注资?我以前和那个导演合作过, 他最讨厌的就是资方干涉创作。” 三个人同时扭头看向他。 谭铭的助理这时候才匆匆跑了过来,“明先生!明先生,我们谭总有客人, 您不能——对不起,谭总!” 谭铭望着助理说:“你去把今天收到的文件打印出来。” 助理很会察言观色,一眼便发现办公室里气氛不对, 听到谭铭这话, 立刻退走, 走之前还不忘关上了门。 明玦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虞兮, “你如果想演《夜雨》的话, 我可以找一下导演, 我们之前合作过几次, 他和陈导关系也不错。” 虞兮把头转向了另一边,故意不去看他。 谭铭深深地靠进老板椅里,翘起腿,姿势十分放松,视线越过办公桌上方看着明玦,说:“明先生找我有事?” 明玦却只是看着虞兮。 他看了一会儿,见虞兮没有丝毫搭理他的意思,这才重新转向办公桌后的谭铭,神色冷淡,“只是想给你们的公关团队提一点建议而已。”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冰。 林姐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似随意,实际上在明玦和谭铭两个人的气场压迫下连动都不敢动,手心里渗出一层薄汗。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虞兮,却见虞兮只是望着窗外,把压迫感极强的明玦直接当成了空气。 谭铭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全然没注意到茶水已经冷了,慢条斯理说: “那我建议,明先生还是把你的建议留给你自己的公关团队用吧。” 明玦低低地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这样的沙哑,放在明玦这种知名度的明星身上,是非常不应该出现的。 他说:“《夜雨》是大女主戏,女主身边的女角色都是陪衬,没什么好演。白芷,一个是boss身边的女反派,另一个亦正亦邪,都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角色,你演会很出彩——你喜欢哪个?” 明玦虽然是对虞兮说的话,目光却一直看着谭铭,漂亮的眼尾微微挑起。 尤其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角色”几个字,毫不掩饰的挑衅。 谭铭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明先生,路白芷是本公司的艺人。” “是么?”明玦冷笑:“路白芷当初好歹也红过几年,你们就是这么培养艺人的?” “明玦。”虞兮突然说:“你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明玦一愣,倏地扭头望着她,神色间尽是不敢置信,仿佛被人在一刹那间剥干净了所有的骄傲。 ……是啊。 他有什么立场指责铭音对路白芷不够尽心尽力。 让路白芷落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分明该是他自己。 连谭铭和林姐也愣住了,同时转头看着她。只不过林姐眼睛里只有惊讶,而谭铭的眼里,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欣赏。 虞兮却看着谭铭说:“谭总,我帮您送客?” 谭铭坐回办公桌后,点了点头。 明玦还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半晌,嘴唇才微微动了动,说:“白芷……” 虞兮站起身,走到门边,裙摆随着脚步摇曳得婀娜优雅,“明先生,请。” ---- 虞兮一直把明玦送到了电梯间,他都没有再说过话。 直到虞兮伸手按下电梯的下行键,他才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夜雨》现在很多人盯着,我可以……” 声音已经没了先前的张扬跋扈。 虞兮冷冷地说:“明先生。” 明玦转头看着她。 虞兮说:“我没有你也能过得很好。而且——”她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笑得光彩照人,“只会过得更好。” 叮地一声,电梯停在了这一层。 她在明玦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 在虞兮从谭铭的办公室回来之后,铭音的公关手段也很快生效——不止铭音影视官方亲自澄清了此事,而且公布了那个新人给虞兮的电话录音,矛头直指于凌燕。 紧跟着,谭铭以私人名义给于凌燕递了律师函。 一片哗然。 电话录音里提及的“替身”一事被好事网友深扒了一通,于是扒出来了路白芷当初和自己的替身于凌燕关系很好、甚至主动帮于凌燕提供资源的事。 而于凌燕在却路白芷事业下滑时落井下石,造谣污蔑。 各大娱乐平台的评论区又迎来了一波热潮,只不过这次完全倒向了路白芷。 又有“好事之徒”做了路白芷和于凌燕两个人的相似片段剪辑对比,发现——巅峰时期的路白芷,无论是颜值还是演技,全方位吊打于凌燕。 “啧,于凌燕真是人丑多作怪。” “啊啊啊啊原来我芷这么美!美颜盛世!” “提醒一下楼上,路白芷现在已经没有颜值了。” …… 虽然于凌燕的团又队迅速做了一份剪辑,专门找路白芷低谷期的作品剪,却已经很难挽回大众的印象。 反而还招来了更多的嘲笑。 虞兮自己也知道,这次之所以铭音的公关团队反应这么迅速,一大半还是谭铭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原因。 她没怎么看网上的评论,倒是把那份广为流传的剪辑找来看了看,然后感叹路白芷这姑娘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可惜自己要作死。 因为知道有谭铭插手,虞兮丝毫不担心这次和于凌燕交锋的结果。 而林姐也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过两天有一个杂志举办的慈善晚宴,于凌燕也会出席。 ---- 虞兮听林姐那句“于凌燕也会来”就知道自家经纪人想做什么了,因此对这个慈善晚宴也多用了几分心。 晚宴时,虞兮穿一件露背的蓝色礼服,礼服长裙上设计着漂亮的褶皱,裙摆逶迤曳地。她挽着头发,却有一缕卷发顺着鬓角随意地散了下来,明艳中多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妩媚。 她对应付这种场合很有经验,却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明玦。 明玦正在和于凌燕说话,看到她经过,向她打了个招呼,主动问道:“听说你接了xx杂志的封面?” 虞兮虽然一个字都不想跟明玦多说,却也不会在这种全是记者的地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于是走了过去,随便和明玦寒暄了几句便找借口离开。 于凌燕站在明玦身边,全程当她不存在。 晚宴结束之后,虞兮才明白明玦找她聊天是为了什么——离她和明玦聊天一个小时不到,网上就出现了路白芷和于凌燕的同框图。 拍摄的角度非常精准,刚好有她们两个人的脸,却没拍到明玦的。 只可能是明玦自己找人做的。 不巧,或者说很巧的是,于凌燕的礼服和虞兮同一个色调。 于是让对比更加惨烈。 所有说路白芷颜值下滑严重不如于凌燕的人都闭了嘴。 虞兮一夜之间收获无数颜粉。 至于演技——虽然路白芷曾经演技绝佳,但是架不住自己作死,烂剧拍得太多,导致她最近虽然大出了一波风头,还是没几个人对她的演技有信心。 于凌燕团队也抓住了这一点,不再试图跟虞兮比拼颜值,而是开始带节奏嘲讽她的演技。 而最近,恰好《夜雨》剧组也要选定角色。 如明玦所说,《夜雨》的制作班底决定了它的成绩不会低到哪儿去,因此很多艺人和经纪公司都在盯着这块肥肉。 而这部剧本身的大女主玄幻复仇题材,使得女主的竞争尤为激烈——连谭铭和明玦向虞兮提的也只是戏份多的女角色,没敢提女主。 网上铺天盖地的传言,于凌燕会担任女主。 于凌燕的团队没有发言,却转发了剧组的微博。 虽然现在还没有公布演员人选,不过以于凌燕的名气,虽然被路白芷艳压了几天,要出任这部电视剧的女主,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她毕竟连陈导的戏都演过。 讨论《夜雨》女主人选时,也有人把路白芷拉出来比较了一下——然后很快把她又扔了回去,毕竟真论起来,路白芷和于凌燕没有丝毫可比。 这段时间里,虞兮自己则去了影视城,补拍那部网剧女主的戏份。 她进剧组一个星期之后,《夜雨》官博公布了角色人选。 女主角叶雨,演员:路白芷。 导演问:“要试的段落你应该已经看过了?” 虞兮答道:“看过。” 她试镜的这一段戏,是男女主在野外的洞穴里遇到了鬼怪。女主一直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却在那个时候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男主身前。 这一段本来就是男女主感情的重大进展,又没有男演员和她对戏,难度虽然比不上之前她替于凌燕的那段,却也绝不算低。 导演轻轻地点了下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28.逃婚花瓶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录音曝出来不到两个小时,就在各大新闻平台上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之后仍有人坚持不断地上传,却再也达不到一开始的传播量。 然而这段录音毕竟还是流出来了。 《玉门》因为宣传期临近, 陈导亲自为明玦发声;然而传出明玦录音的人也是心思极深, 那一段话把当红的小生小花几乎得罪了个透, 艺人粉丝们正发了疯似地攻击他。 舆论一片腥风血雨。 虞兮这边也受到了一些波及。《夜雨》开机在即,明玦和路白芷这对结怨不浅的前情侣将要上演全剧张力最大的对手戏, 吸引了一大批等着看戏的吃瓜群众。 两天之后, 明玦录音的热度稍稍降下去了一些—— 虞兮和谭则同时发博, 公开了双方的恋人关系。 ---- 因为季节原因, 《夜雨》先拍的外景。 虞兮在开机仪式前一天到达取景地。这里离铭音影视所在的城市颇远,林姐却也跟了来, 说是怕她不熟悉环境。 林姐话是这么说的,虞兮心里却清楚:她又不是新人,哪有什么不熟悉环境的说法, 林姐这是担心她和明玦遇上之后出了什么意外。 ……林姐手下还有别的艺人,待她也算不薄了, 虞兮想。 然而到拍摄地住下之后,虞兮才发现:担心她的不止林姐一个。 “白芷姐。”谭则突然出现在宾馆, 看着她,眼睛明亮得仿佛星子,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说完之后, 又报复性地低头往她脖子上吹了口气, 伸出手指, 在她唇上一点,“我现在可是你男朋友,来看你,名正言顺。” 虞兮:“……”名正言顺也不带大庭广众耍流氓的吧? 谭则仿佛猜出来了她在想什么,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拿我挡枪的时候用的挺顺手,现在又不想认啦?” 他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要申请,和你做男朋友该做的事。” 林姐在一旁咳了一声。 谭则是谭铭的弟弟,她也知道这世家公子哥的性格,生怕谭祖宗真的大庭广众之下做点什么事出来,急忙道:“附近有个饭店环境挺好,去坐坐?” 对于明星来说,“环境挺好”一般指私密性好,可以做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做的事——谭则听到这话之后,偏头向虞兮眨了眨眼睛。 虞兮:“……” …… 三人到了林姐说的饭店之后,要了雅间。谭则趁着饭菜没上的时间,又开始哼哼唧唧地往虞兮身上蹭,直到虞兮一指头戳到他腰间,戳得他嗷了一嗓子,这才终于坐了回去。 坐回去之后,他故意睁大了眼睛看着虞兮,就差眼泪汪汪了,“你怎么知道我腰上痒痒?” 又说:“你是不是偷窥我?” 虞兮:“……” 闹够了之后,谭则才说起此行正事:“白芷姐,我有点不放心明玦。”他说着伸手往门外指了指,“问我家里要了个保镖,给你留在这儿。” 虞兮之前也注意到谭则身边跟着的多了个人,只不过那人远远地站着,气息冷厉,她只当是谭则自己带的保镖,便没有多想。 没想到是打算留给她的。 她也确实有点担心明玦发疯,谭家颇有背景,既然是谭则向家里要的人,那应该是很靠谱的,于是说:“行。” 谭则又望着她笑,笑得眉眼弯弯,“白芷姐,这可是我第一次主动找家里要人,我第一次可是给你了。” 虞兮:“……”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骚话这么多? ---- 三人边吃边聊,谈到最多的还是明玦——明玦录音那事儿实在闹得太大,先是明玦自己人设崩毁,又牵扯到了诸多明星,紧跟着查出助理被收买,简直是环环相扣,波澜起伏得堪比戏剧。 结果他们刚一吃完,转头就碰到了明玦。 明玦和他的经纪人正好上楼。 两拨人马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林姐等人在此见到明玦,十分愕然——明玦向来是连开机仪式都爱来不来的,这次怎么居然会提前了一天到?还连经纪人都带着? 明玦没戴口罩墨镜,就这么坦坦荡荡地走了进来。他随意站定,眼神往虞兮这边一扫,落到谭则带来的那保镖身上,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然后他转向谭则,轻蔑地问:“就你?” 谭则上前一步,漫不经心地一揽虞兮的腰——显然是故意的“漫不经心””,虽然神情动作散漫,却把世家子弟的傲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说:“对啊,就我。” 明玦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谭则。 他气色相比上次见面时要差了不少,整个人却显得愈发冷漠。大约是因为状态不好,他容貌略有黯淡,危险的气质却成倍增加。 半晌,他毫无诚意地笑了一下,“幸会。” 说完便不再看他们,径自和经纪人往店里面走去。 谭则却没动,站在原地转头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说:“你以前拍戏,经纪人从来不跟着的。” 明玦蓦地站住脚步。 谭则问:“你已经快控制不住情绪了吧,明玦?看来我来这里看白芷是正确的。” 明玦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猛地攥成了拳。 一直跟着谭则的保镖转身挡在了他和谭则之间。 这一下,再没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即将发生什么——幸好这是雅间的二楼,除了他们,没人看到这一幕。 两边的经纪人额上都出了一层薄汗,却谁也不敢劝。 片刻后,明玦右手重新放松,然后冷冷地扔下一句话。 “随你。” ---- 林姐对明玦还是不放心——确切来说,是非常不放心,于是在开机之后,又留在剧组陪了虞兮几天。 她见明玦拍戏时一切正常,外加有谭则留下的人在,料想出不了什么事,这才回了铭音。 她回铭音之后,《夜雨》公布了定妆照。 除了明玦之外,参演的还有两个老戏骨。 平心而论,虞兮的定妆照也还不错,一身劲装,神色散漫寡淡,眼睛里却仿佛蕴着森寒的火焰——然而和那几个人一比,还是被比了下去。 虞兮拿不出作品的劣势,就在这时候显了出来。 她最近的名声都是靠各种网上的消息炒起来的,定妆照出后,不知道哪家在背后带了节奏,铺天盖地都是她没有实绩全靠捆绑拉踩炒作的指责。 这一点不太好公关,虞兮拍过一堆烂剧是事实,作品又不能凭空变出来,公关团队只好死咬着她以前的巅峰作,为此头疼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之后,虞兮补拍的那部网剧上映。 采访视频里,虞兮穿一件及膝的红色连衣裙,很修身的款式,纤细妖娆。她微卷的栗色长发披在肩上,衬得肤色愈发白皙,裸|露在外的锁骨玲珑精致。 或许是灯光的缘故,她在惯常的明艳外,又多了几分迷离的妩媚。 明玦看着视频里的虞兮,神色冷淡,手里却无意识地揉搓着一张纸巾。 ——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他看虞兮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丝毫没有注意到上方飞过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女神说的真好!女神!!!” “呕~白莲之气溢出屏幕~” “神他妈眼光很准哈哈哈哈哈哈哈,害死自己的准吗?” …… “对哦,路白芷看中的两个人,一个明玦一个于凌燕,都火了,都是白眼狼,这眼光也是没谁了。” 明玦本来正盯着虞兮的一颦一笑看得入神,突然在弹幕里看到了自己,蓦地醒了过来。 那张纸巾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浸湿了,明玦随手一团,把纸团扔到了地上。 他拉回进度条,又看一遍提到自己的那条弹幕,心想还真没说错——路白芷看演员的眼光当真精准,当初大力推荐于凌燕的时候,于凌燕还只不过是个替身,现在也火得一塌糊涂。 当初扶植他的时候…… ……那时候是他整个演艺生涯的最低谷,声名狼藉,周围人纷纷散去,只有路白芷站在了他身后。 明玦望着屏幕,忽然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谁也没想过他能得到陈导的赏识,复起之后,风头一时无双。那时候多少人想从他这里沾些好处,他怎么……怎么就偏偏,把路白芷漏过去了呢? 路白芷。 他一寸一寸地伸出右手,终于触到了屏幕,指尖温柔地抚摸屏幕里的路白芷。左手却狠狠地攥住了桌沿,攥得指节发白。 …… 不知道过了多久,经纪人走到他背后,俯身捡起地上的纸团。 明玦倏地扭过头。 经纪人叹了口气,站到他背后,伸手按在他肩上,看着屏幕里的视频弹幕:大部分是嘲笑路白芷自不量力想和于凌燕竞争的,少数于凌燕粉骂得格外难听。 他对明玦说:“放不下她的话,就多跑几次宣传吧。” “我知道,”明玦收回了手,指尖却还微微地发着抖,“我知道的,但是我现在整个人状态都不对……我尽量吧。” 半晌,他轻轻喊了一声,“武哥。” 经纪人没说话。 “我其实……”明玦垂下了目光,“其实已经……有点不想演戏了。” ---- 七月底,于凌燕的新剧播出。 因为前期宣传力度极大,外加此时离《玉门》上映不过几个月时间,而于凌燕本人在《玉门》里饰演了重要角色,这部宫斗剧一播出,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而于凌燕的团队,也在不遗余力地发布演技通稿——大概是上次同框图被虞兮吊打的缘故,于凌燕的公关团队丝毫不提颜值,只一个劲儿地鼓吹她的演技。 反正有《玉门》在前,虞兮在网剧里的表现再惊艳,都压不住她。 八月上旬,《夜雨》播出。 前后相差不过十天。 《夜雨》播出第一天起,收视率和网络播放量就超过了于凌燕的那部剧。因为编剧对节奏精准的控制,《夜雨》首播之后,收视率一路走高。 明玦在《玉门》大火之后居然会回来演电视剧,已经很让人吃惊了;而他居然完完整整地出席了《夜雨》的所有宣传活动,而且在每一场活动中都光彩夺目,一直保持最巅峰的状态,让人更加吃惊。 也让《夜雨》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夜雨》一开始讨论度最高的是明玦和慕云天,随着剧情逐渐展开,路白芷和叶雨的话题也持续升温。 虞兮的粉丝数目一直在以一个惊人的数量增加,之前那场饱受嘲笑的网络采访也被看做了她实力和自信的证明。 就在《夜雨》播出期间,几个先前拒绝她的杂志回头找了过来,更有不少剧本主动送到了她面前。 反观于凌燕那边,虽然明显地增加了宣传活动的频率,却也无力挽回颓势。 而于凌燕本人,因为压力过大,状态明显下滑,连着在宣传活动的照片里都多了几分老气。 …… “叶家孤女?” 明玦坐在高高的石座上,散乱地披着一件黑袍,右手笼在袖袍里,血顺着指缝淌到地上,容颜却是冷漠漂亮如故,望着下面的虞兮,问。 周围乱七八糟躺了一片,都是慕云天属下的尸体,血腥气弥漫。 虞兮缓缓地上前一步。 “真难得慕大人还记得我。”她仔仔细细地观察明玦的容貌,看了一会儿,又说:“只是提醒一下大人,斩草还是要除根。” 明玦望着她笑了起来,“我大概没机会用了。” “嗯,没机会了。” 虞兮没什么表情地说着。 明玦忽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得意癫狂,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然后被虞兮一道法术击中,笑声戛然而止。 虞兮缓缓地走到石座跟前,猛地一把把明玦的尸体扯了下来,然后随手从死人堆里捡了把剑,发泄般地一剑一剑捅进尸体。 筋疲力尽之后,她拄着剑,单膝跪在了无数死人之间,背影微微颤抖。 29.逃婚花瓶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先前试镜的几个女星穿得争奇斗艳堪比选美大赛, 只有虞兮这一身符合了符合女主沉稳坚定的色调, 让他看着颇为顺眼。 何况虞兮刚一进来, 整间会议室的气氛都随之暗沉古旧了起来, 反而显得她容貌愈发明艳, 在那样一个混乱沉重的时代里,美得光风霁月。 她向导演微微鞠躬。 导演问:“要试的段落你应该已经看过了?” 虞兮答道:“看过。” 她试镜的这一段戏,是男女主在野外的洞穴里遇到了鬼怪。女主一直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却在那个时候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男主身前。 这一段本来就是男女主感情的重大进展,又没有男演员和她对戏,难度虽然比不上之前她替于凌燕的那段,却也绝不算低。 导演轻轻地点了下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虞兮神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空气, 突然斜跨一步,身形一闪,干净利落地站到了前面。她右手并成柳叶掌,左手却斜斜地撑开,像是把什么人拦在身后。 瘦削挺拔,岿然不动。 一旁记录的女助理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导演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 眼神却柔和了许多,隐隐有几分赞赏。 虞兮就这样盯着虚空,细微的情绪从眼睛里一一掠过——意外、慌乱、失望、冷静、决绝、温柔。 最后归于平静。 ——这个出现在山洞里的脏东西不是武力能解决的,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虞兮等了一会儿——等“男主”说完台词——终于不再盯着面前, 而是垂下眼睫看着会议室的地毯, 姿势依旧稳定坚决,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 然后肩头微微一动,似乎是深吸了口气,说:“秋池。” 秋池是男主的名字。 她喊的这一声声音不高,甚至还有些中气不足,既没有绝境里的荡气回肠,也没有生离死别的眷恋,反而像是偶遇熟人时随意打了个招呼。 虞兮这一声落下,好几个人扶着扶手的手一紧。女助理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些控制不住表情,然后偷偷用袖口擦了一下脸。 虞兮又恢复了正常神色,向导演说:“就是这样了。” 导演嗯了一声,说:“回去等消息吧。”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又问:“这里没有打戏,但是我看你动作都很用力,是特地这样做的?” 虞兮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辞,解释:“一个长期接受武术训练的人,在危险状况下身体会下意识地反应,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而且如果不用力的话,会显得动作很拖沓。” 导演眼睛亮了起来,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这个场合不太合适,只好向虞兮点了点头。 虞兮出门之后,坐在导演身边的一个人终于忍不住说:“……比前面那个好多了。” 导演十分认同:“我也觉得。” ---- 试镜完第二天,虞兮在公司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那个跟她争夺网剧女主的新人。 “路小姐,”对方一接通电话,就阴阳怪气地说:“恭喜啊。” 虞兮一愣:那个新人应该不至于无聊到专门打个电话来嘲讽她的份上。 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那个新人显然没料到她不按套路出牌,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已经有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交男朋友的本事真是没人比得上。” 虞兮说:“过奖。” 电话里“啪”地一声,不知道那新人摔了个什么东西。片刻之后,她似乎恢复了情绪,冷冷地继说道:“别以为拿到角色就万事大吉,好心提醒你一下,随便打开个娱乐新闻看看。” 虞兮:“多谢提醒?” 那新人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一分钟之后,她又打了进来。 虞兮:“……” 她没接,那电话响了一阵便停了,随后又进来了一条短信,还是那个新人的号码,说: “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分给凌燕姐当替身呢?” 虞兮退出消息记录,按那人的提示随便打开了一个新闻app,滑到娱乐版面,头条赫然是: “路白芷竟被铭音老总包养!” 虞兮:“……” 有了先前那个新人的提示,她不用调查都知道是谁做的,终于忍不住在精神空间里跟系统感叹:“这人哪,为什么非要孜孜不倦地作死呢?” 系统幽怨说:“你终于记得我了。” 虞兮冷漠:“哦,退下吧。” 系统更加幽怨:“你终于跟我说话了。” 虞兮把这智障系统塞进了小黑屋,结束了这场毫无营养的对话。 林姐应该正在总裁办公室跟老板谈论她的发展路线问题——就是绯闻里那个包养他的铭音老总,谭则的哥哥,谭家的商业天才,谭铭。 她不想打扰林姐和谭铭的谈话,于是给林姐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于凌燕和绯闻的事。 哪知短信刚发出去,林姐就打了个电话过来,声音有些奇怪: “白芷,谭总想见你一下。” ---- 谭铭想看一下路白芷,单纯是因为好奇。 他一般是不怎么看非必要的娱乐新闻的,这次能这么快知道自己的绯闻,纯粹是因为林姐收到了消息急着去处理,他就跟着看了一下。 一看,就移不开眼了。 照片是俯拍的,因为是偷拍,角度不太好,只能看清楚路白芷的脸和他的车牌号。 路白芷一身黑色风衣,只在腰间勾了一条腰带。她腰身纤细,显得全身线条流畅而利落。 照片里的路白芷正拉开车门,不知道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偷拍者正好拍到了她的脸。 明艳照人。 他于是让林姐把路白芷叫来。 谭铭又看了眼照片,不知为什么,对路白芷本人突然有了几分期待。 为了掩饰焦灼,他轻轻屈起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扣着办公桌。 很快,路白芷来了。 她先敲的门,小声喊:“谭总?” 她声音真细,一听就很温柔,谭铭想。 然后说:“进来。” 路白芷推门而进。 她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黑色卷发随意披散,腰身盈盈一束,踩着高跟鞋的小腿纤细修长。 ——她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间,办公室的光线仿佛都明丽了起来。 虞兮先向办公桌后的谭铭打了个招呼:“谭总好。”然后向坐在一边沙发上的林姐点了点头,喊她:“林姐。” 林姐向她微笑了一下,往边上挪了挪,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虞兮很顺从地坐下,姿势优雅,目光却看向了谭铭。 谭家兄弟的容貌有三四分相似,不过谭铭看上去更加成熟一些,眉深目阔,英俊深邃,眉宇间有种成功人士从容决断的气质。 林姐转头看了身边的虞兮一眼,在心里感叹路白芷最近的变化还真是大,半年前还是把疲惫写在脸上的过气女星,现在恢复了容貌不说,单这份气质,就足以在任何高档宴会上成为众人的焦点。 她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向谭铭说:“谭总,您先前说杂志的双人封,您觉得白芷合适吗?” 谭铭摇了摇头。 林姐心里一惊——以路白芷现在的状况,能和公司的其他女星一起上双人封就已经很不错了,最怕的就是自家老板反悔。 她正打算出言试图挽回一下此事,却听谭铭摇头说道:“她可以上单人封。那个杂志也先放一下吧,我过两天应该能争取到更好的。” ---- 铭音影视前台。 现在正是一天中最清闲的时候,前台小姐正低头玩着手机,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那感觉仿佛上班摸鱼被领导抓了个现行。 她一个激灵抬起头来。 台前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很高,戴着黑色口罩,只露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混杂着极致的艳丽与极致的冷漠,前台小姐只看了一眼,立马感觉周围的温度降了十度。 男人问:“你们谭总在吗?” “在在在,”小姐忙不迭地点头,“您找谭总?有预约吗?您登记一下?” 男人摘下口罩,“明玦。” 啪嗒一声,小姐手里的笔掉到了地上。 她却顾不上捡,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冷漠漂亮的男人——谁不知道,路白芷作为明玦的前女友,却和谭铭传了包养绯闻? 明影帝竟然亲自杀来了。 “你疯啦?”谭则打通她的手机,劈头盖脸就说:“这个时候动明玦,对你没好处,何况……何况……唉,你为啥就这么急呢?” 虞兮缩在公寓的沙发里,从茶几上拿起一只小冰糖橘剥开,“晚一点动,对我难道就有好处了?” “……”谭则几乎想顺着手机屏幕把这女人拎过来,看看她脑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行吧,行吧……你开心就好。” 他忍住砸手机的冲动,“你倒真会挑日子,明天我们就杀青了。” 虞兮剥了瓣橘子送进嘴里吃了,慢条斯理说:“我大后天有个试镜。” 那边谭则一怔,“所以你就搞出这种事?你也不怕适得其反?”他微微顿了一下,“……不对,你试什么?” “一个网剧。”虞兮又剥了瓣橘子,含混笑道:“你谭少爷看不上的。” 谭则抓着手机的手一紧。 ——隔着手机听筒,路白芷这句话说得低沉轻佻又暧昧,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点在了他心底,一圈一圈地荡了开来。 他下意识捻了捻手指,然后猛地察觉到路白芷的状态不对,急问:“白芷姐?你没事吧?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诶,白芷姐?白芷?” 那边低低地笑了一声,掐断了电话。 谭则愣愣地拿着手机,等了许久,那边依然没有声音传来,却还是不肯放下。 他认识路白芷不久,见过路白芷和明玦碰面两次:一次明玦干涉路白芷好不容易到手的替身角色,另一次,明玦阻碍路白芷去更好的经纪公司发展。 ……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之间还有这样的恩怨。 谭则想到最近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传言,忍不住便难过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替路白芷难过。 ---- 明氏别墅。 助理端着三条街外买的黑咖啡,小心翼翼地走进明玦房间。 明玦正坐在电脑桌前。 空调温度适宜,明玦只穿了一件纯白色t恤,黑色的休闲外套随意搭在一边肩上,整个人的色调比别墅北欧风格的装修还冷。 30.逃婚花瓶 防盗章,比例看作者心情  虞兮缩在公寓的沙发里, 从茶几上拿起一只小冰糖橘剥开, “晚一点动, 对我难道就有好处了?” “……”谭则几乎想顺着手机屏幕把这女人拎过来,看看她脑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行吧, 行吧……你开心就好。” 他忍住砸手机的冲动,“你倒真会挑日子,明天我们就杀青了。” 虞兮剥了瓣橘子送进嘴里吃了, 慢条斯理说:“我大后天有个试镜。” 那边谭则一怔, “所以你就搞出这种事?你也不怕适得其反?”他微微顿了一下, “……不对, 你试什么?” “一个网剧。”虞兮又剥了瓣橘子,含混笑道:“你谭少爷看不上的。” 谭则抓着手机的手一紧。 ——隔着手机听筒, 路白芷这句话说得低沉轻佻又暧昧,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点在了他心底, 一圈一圈地荡了开来。 他下意识捻了捻手指, 然后猛地察觉到路白芷的状态不对,急问:“白芷姐?你没事吧?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诶,白芷姐?白芷?” 那边低低地笑了一声, 掐断了电话。 谭则愣愣地拿着手机,等了许久, 那边依然没有声音传来, 却还是不肯放下。 他认识路白芷不久, 见过路白芷和明玦碰面两次:一次明玦干涉路白芷好不容易到手的替身角色,另一次,明玦阻碍路白芷去更好的经纪公司发展。 ……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之间还有这样的恩怨。 谭则想到最近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传言,忍不住便难过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替路白芷难过。 ---- 明氏别墅。 助理端着三条街外买的黑咖啡,小心翼翼地走进明玦房间。 明玦正坐在电脑桌前。 空调温度适宜,明玦只穿了一件纯白色t恤,黑色的休闲外套随意搭在一边肩上,整个人的色调比别墅北欧风格的装修还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双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侧脸冷峻凉薄。 助理跟着明玦也有一年多了,知道这位影帝实际上性格阴沉,脾气也不怎么好,越是面无表情,就代表他心情越差。 他战战兢兢地把咖啡端了过去。 明玦伸出左手。 助理立刻把咖啡放到了他手上,怕他烫到,特地在杯子外又包了一层纸巾。 做完这些之后,助理又在明玦身边等了一会儿,见他仍然是盯着电脑屏幕,除了神色又冷了几分之外,整个人依旧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于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他退到门口,却又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 ——明玦仍是背对着门,左手保持着从他那儿接过咖啡杯的姿势,一截劲瘦的小臂悬在空中,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咖啡被抖得泼了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却似乎毫无感觉。 助理怕他出事,又不敢上前,只能站在门口轻轻地喊了一声:“明先生……” 他不喊还好,这声明先生一出口,明玦猛地转过身,外套哗啦一声滑落在地。 他把手里的咖啡狠狠摔在地上,喝道:“滚!” 助理知道明玦脾气不好,却从没见他失态成这样,立刻逃难一样转身就跑,一边一脚轻一脚重地跑下了楼梯,一边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给明玦的经纪人发消息。 ---- 明玦扔维持着转身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了几次,直到看着助理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缓缓地调整呼吸平静了下来。 明先生? 他也配叫! 四个月前他还在为路白芷终于改口叫他明先生而欣喜,现在,他只想听路白芷的声音叫他:明明,明明。 那么温柔,那么欢喜。 明玦转头盯着电脑屏幕,手又一次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现在网上热议的、他和路白芷的前男女朋友关系,既然不是他的团队炒作的,那就只能是路白芷那边。 呵。 好一个路白芷。 刚勾搭上谭家,转头就想把他踩进泥里。 明玦一点一点地看着所谓的“网友爆料”,仿佛重新走了一遍自己的人生:从青春梦想的校园时代,再到年轻无畏奋斗的日子,事业低谷,复起,问鼎影帝—— 他和路白芷,终于反目成仇。 电话铃响,他随手一接,是经纪人掩饰不住焦急的声音:“明玦,路白芷的事我们会公关的,而且这种不知道真假的东西也影响不到你,你先看看那三个剧本——” 明玦挂了电话。 然后突然毫无预兆地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变成剧烈的咳嗽,咳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 ---- 明玦和路白芷两个人的微博底下腥风血雨。 有骂路白芷死不要脸缠着明玦蹭热度的,有骂明玦渣男的,有各打五十大板的,有吃瓜的,群魔乱舞,不一而足。 因为虞兮在捅出这件事的时候押上了全部身家,明玦那边一开始低估了这事儿的影响力,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风向已经很难再完全倒向明玦了。 这几天里,虞兮自己倒是丝毫不关心网上的舆论风向,全部交给林姐打理,专心地看了三天剧本。 ——她借钱的时候是拿父母房子抵押的,无论如何,必须得接到戏还上贷款。 她试镜那天,林姐居然跟着去了,说是时间正好有空。 同样跟去的还有一个人。 谭则。 谭则从《玉门》剧组回来之后,就一直缠在虞兮身边。 他跟着陈导拍了几个月戏,也瘦了些,换回现代装之后,显得更加阳光帅气。 虞兮刚跟林姐走出公司大门,就见一辆轿车滑了过来,驾驶座上车窗降下,露出谭则那张脸,喊她: “白芷姐。” 虞兮:“……” 她不敢耽搁,迅速钻进车里,“你也不怕被拍到。” 虞兮坐好之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谭则回话,抬头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谭则正通过后视镜看着她笑,见她抬头,迅速地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说:“白芷姐,一会儿你试镜之前,要不要我陪你对一下戏?” ---- 谭则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原本虞兮和林姐的计划,好在他虽然胡闹,到底不是真不知道分寸,没让人拍到对他和虞兮不利的东西。 他不知道从哪儿见到了这部网剧的剧本,拉着虞兮聊了一路的戏。 虞兮要试的这个女主是民国武术家,她就听谭则一路滔滔不绝,从人物分析讲到几个著名民国武术家的生平,条理清晰得堪比历史书。 到酒店之后,谭则把虞兮和林姐放了下来,自己却没下车,还把四面车窗关得严严实实。 隔着黑沉沉的车窗,虞兮只能模糊地看到谭则的人影。她知道谭则看得清自己,于是屈起指节在车窗上敲了敲,笑道:“藏得跟做贼一样,早不跟来不就好了?” 谭则往车窗上呵了口气。 然后伸出手指,在那片白雾上划出了一行英文:good luck 他为了让虞兮能顺着读出来,写的时候是从右往左反着写的,字母歪歪扭扭,倒也歪扭得可爱。 虞兮笑了一下,伸出手指,用指尖在谭则的good luck上勾了个圈儿。 她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洁漂亮,就这样在车窗上随意一勾——隔着深深沉沉的车窗,那根纤细优雅的手指落在谭则眼里,竟然意外地神秘诱惑。 他口干舌燥。 车窗外,虞兮收回了手,转身远去。 谭则只觉得自己心里某个地方跟着被抽空了。 他看着虞兮远去的背影,凑近车窗,在她刚才勾过的地方轻轻一舔。 ---- 虞兮和林姐来到约定的试镜地点时,已经有几个艺人到了。 她们刚一出现,一走廊的目光齐刷刷都聚了过来——当然,主要是给虞兮的。 这几天里路白芷和明玦的恩怨纠葛撕遍了各个网络平台,明玦倒还好,本身就是一线巨星,路白芷却是凭借这个热度直接从三十八线窜了出来。 ……没办法,谁让人家前男友是影帝呢。 今天来试镜的都是女星,心里对路白芷都有点想法,却也不会表现在面上。只是这么多道目光同时探照灯似地打过来,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虞兮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因为要试的角色是女武术家,她只简单地穿了黑色风衣和平底短靴。不过她身材本就高挑,风衣随意地敞着,只束了根腰带,反而显得格外流畅潇洒。 她容貌明艳,唇边浅浅地笑着,目光在场间一转,好几个人不敢和她对视,先别开了目光。 只有一个女星毫不客气地看了回来。 虞兮向她微微点头。 ——有原身路白芷的记忆,她自然认得,这位就是原定的女主,那个于凌燕工作室着力培养的新人。 新人显然被虞兮这种得了便宜还要挑衅原主的行为气得不行,也不加掩饰,冷冷地侧到了一边。 这次试镜本就没几个人,很快便轮到了那个新人。新人出来的时候神色比前几个人好多了,显然是结果不错。 她临走时,还不忘趾高气扬地看了虞兮一眼。 虞兮向她微笑说道:“代我向你们于老师问好。” 新人:“……” 她到底还没修炼到前辈们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忍不住唇角微动,小声怼了回去:“明玦不要的货色而已。” 虞兮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很认真地和她解释:“是我不要明玦。” 新人显然十分不以为然,转身就要走,却又顿了顿,小声说:“虽然你蹭上了明玦热度,还是……”故意隐去了后半句话。 虞兮懒得回答,外加也轮到她试镜了,于是向新人露出了白莲花的专属微笑。 新人:“……” 她向会议室走去,察觉到有几道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很快又转向了别处,显然是觉得她这次试镜只会是自取其辱。 虞兮伸手推开会议室的门,手心的薄汗在木门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掌印。 虞兮缩在公寓的沙发里,从茶几上拿起一只小冰糖橘剥开,“晚一点动,对我难道就有好处了?” “……”谭则几乎想顺着手机屏幕把这女人拎过来,看看她脑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行吧,行吧……你开心就好。” 他忍住砸手机的冲动,“你倒真会挑日子,明天我们就杀青了。” 虞兮剥了瓣橘子送进嘴里吃了,慢条斯理说:“我大后天有个试镜。” 那边谭则一怔,“所以你就搞出这种事?你也不怕适得其反?”他微微顿了一下,“……不对,你试什么?” “一个网剧。”虞兮又剥了瓣橘子,含混笑道:“你谭少爷看不上的。” 谭则抓着手机的手一紧。 ——隔着手机听筒,路白芷这句话说得低沉轻佻又暧昧,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点在了他心底,一圈一圈地荡了开来。 31.逃婚花瓶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这段录音来自于两年前,姬玲珑成年的那一天。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一清二楚。 十八岁生日各有各的过法,有人广邀社会名流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有人和最亲近人一起许下对未来的祝愿, 还有人去找自己的恋人,进行一场真正的成人礼。 姬玲珑比较特别。 她冲进了自己未婚夫的家里,跟他说:退婚。 姬玲珑出身于传承久远的风水世家, 父母在族中地位极高,她又是独女, 因此从一出生起,便注定了万千宠爱。 这样的家族多半也会保留一些传统,比如—— 指腹为婚。 于是姬玲珑在出生之前,就已经多了一个未婚夫。 那个未婚夫姓张,名张闻之。张家也是风水世家, 张闻之的父母和她父母又是至交好友,因此这门婚姻虽然非常不符合恋爱自由的思想, 倒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出身于这样的大家族, 自由恋爱本就是一种奢望, 门当户对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大部分姬姓和张姓的人都这么想。 姬玲珑不这么想,所以她刚一成年就跑去找张闻之退婚。 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姬家千金大小姐,又是罕见的纯阴之体, 于风水一道天赋极高, 虽然年纪轻轻, 却已经被视为姬家下一代的掌舵人。 姬玲珑认为自己很有资本退这个婚。 姬玲珑嚣张跋扈了十八年,因此去找张闻之退婚时,态度也十分嚣张。 张闻之这十八年却过得不怎么好——张母在怀胎时受了伤,损伤胎气,因此张闻之出生后七窍先天闭塞,在张家视为立足根本的风水玄学上,是名副其实的一窍不通。 出生之后,他父母又双双意外而亡,张闻之从此寄养于张家旁支,备受冷落。 张闻之自知前途惨淡,又正是少年人自尊感特别强的年纪,因此对于趾高气扬找上门来退婚的姬玲珑十分愤怒。 姬玲珑一路顺风顺水,外加姬家势大,当了十八年的天之骄女,早张扬霸道惯了。她见张闻之居然不肯干脆利落地答应退婚,很自然地便抬出了身份,以势压人。 婚约双方就此翻脸。 婚自然是结不成了,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的张闻之却咽不下这口气,于是立下两年赌约,录音为证。 骄傲如姬玲珑,当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然而自从被姬玲珑找上门退婚之后,张闻之就跟开了挂一样,能力突飞猛进,先是在张家崭露头角,随后在业内闯出了一些名声,到现在两年之约期满,他的势头已经追上了天之骄女姬玲珑。 拿到姬玲珑全部记忆的虞兮,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闻之确实开了挂。 换句话说,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 张闻之长得也确实很有男主相:眉清目秀,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却远远称不上英俊,离顶级颜值比如姬玲珑自己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望着倚在酒店房间门上的虞兮,说:“你来这里,也是接到了这家公司的邀请吧?正好也两年了,就拿这次做赌吧,看谁先解决他们的问题。” 虞兮没有说话,唇边的笑容愈发讥讽。 确实如张闻之所说,她来这里是接到了邀请——一家互联网行业的巨头,为了更好的发展,决定把公司总部迁到经济最为发达的城市。如今写字楼落成,只差最后的内部装修,却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半个月内,接连有七名装修工人死于各种意外。 公司管理层和装修负责人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巧合,直到第五名工人死亡后,决策层终于意识到事情有异,立刻决定停工。 停工之后,又有两人死亡。 在寸土寸金的商业都市里很难再找到这么一块地皮,公司既没法迁址,又不敢在这里办公,只好请了一些风水师来查看。 姬玲珑和张闻之都接到了邀请。 一般来说,如果工人走霉运或者生些小病之类,还可能是写字楼本身的风水问题;如果出现死亡,基本可以肯定是有人在此做法了。 ——对付人,总比单纯的破解风水局要危险许多。 张闻之被虞兮笑得很不舒服,望着她说:“你总不会出尔反尔吧?” “张闻之,”虞兮扬起头,将头发撩到颈后,神色愈发高傲,“我用不着你激。” 退婚那天张闻之大约是被她逼狠了,赌约下得毫不留情:她是身份尊贵的姬家千金,如果被传出和前未婚夫有染,尤其这前未婚夫还是被她亲手退了婚的—— 可以想象她的名声会烂成什么样子。 原剧情线里姬玲珑确实应战了,然后……毫无悬念地输了。 毕竟张傲天,哦不,张闻之作为世界男主,头上顶着一圈名叫主角的光环,姬玲珑除了输没有别的选择。 而张闻之,因为在这次互联网公司写字楼事件中展现出的实力,正式跻身风水大师的行列,声势扶摇直上,无数达官贵人、富家商贾、行业精英、少爷小姐想见他一面而不得。 所有人都觉得张闻之的前未婚妻姬玲珑一定追悔莫及——曾经有一只世界上最大的潜力股摆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却因为愚蠢的骄傲拱手让人。 姬玲珑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追悔莫及。 她姓姬,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嚣张跋扈张扬霸道,从来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直到一年之后。 写字楼事件一年之后,姬玲珑的纯阴之体失控,招引了无数阴魂鬼物——她的纯阴之体一直都不是普通的纯阴之体,不然也成就不了如此天赋。 姬玲珑从小便对阴物有特殊的感应,随着年龄渐长,体质越来越往极阴的方向发展,到最后几乎能生魂不离体而轻易出入阴阳两界。 终于在二十一岁那年反噬其主。 姬玲珑的父母用了姬家列为禁术的法子,布下大阵,硬生生把姬玲珑从无数阴魂鬼物的嘴里抢了回来,自己却因为此术太过凶厉而耗尽寿元,甚至连姬家的气数都折了进去。 姬玲珑父母死后,姬家失去主心骨,分崩离析内斗不止,很快便将千年传承留下的家底消耗殆尽。 那时张闻之已经接近事业的顶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和他沾上边的人或者势力全部水涨船高,走到哪里都有美女为他争风吃醋。 ——整个世界都是围着张闻之转的。 姬玲珑又去找了张闻之。 她请求成为张闻之的女人,换取他对姬家的保护提携。 她对张闻之说: “我姓姬,我以姬氏家主的身份向你提出合作:我做你的女人,无所谓名分,希望你能允许姬家跟着你。” 她姓姬,再也没有半分骄傲的资本,却依然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张闻之同意了姬玲珑的请求,姬家到底保住了最后一点元气,跟着张闻之鸡犬升天,虽然不再有之前的声望,却也能过得舒服。 而姬玲珑自此之后成为了张闻之的后宫之一,因为那段退婚往事的缘故,她虽然实力最强,却是最没有竞争力的一个,生活寡淡,渐渐连名字都没人能记得,唯一剩下的身份只有——“张闻之的女人”。 虞兮在代替姬玲珑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接收到了她残留意识里徘徊不去的执念—— 她要父母平安; 她要姬家长盛不衰; 她要洗去自己身上张闻之的印记。 …… ——而按照原本的剧情,正是姬玲珑不想在赌约上输给张闻之,在破解写字楼里的阵局时逞强斗狠,这才导致她纯阴之体的反噬提前爆发。 一看,就没能停下来。 这部剧虽然成本不算太高,剧组却还是有些水平的,从一开头便营造出了沉重混乱的历史感。 在这样古朴厚重的背景之下,虞兮的演绎显得极为出挑。 她容貌明艳,原本是不太合适这样的基调的,却硬是被她演出了光风霁月的坦荡,既不显轻佻,也没有矫情做作的沉重,反而让人看到她就觉得舒服。 不得不说,导演和投资人的眼光确实厉害,男主演虽然名气不高,却把剧里那个神棍男主演得十分贴合,和虞兮配合得也相当不错。 本来男女主人设就很容易擦出火花,在他们俩的演绎之下,cp互动十分有趣,却又丝毫不拖累剧情线紧张刺激的节奏。 再加上禁|毒的宣传,网剧播出后,关注度极高,各大娱乐论坛都有相关话题。 ——当然,对此感触最深的还是虞兮的公关团队。 那些说虞兮毫无演技全靠炒作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偶尔有嘲讽的,都被她的粉丝或者剧粉怼了回去。 这些舆论宣传主要是林姐在处理,虞兮如今在《夜雨》剧组专心拍戏,对此倒是没有太直接的感受。 然而随着网剧热度上升,渐渐地,也有《夜雨》演员主动跑过来找她对戏,请她“指导”。 虞兮能拿到叶雨的角色,和铭音影视后期追加的那一大笔投资有很大关系—— 因此剧组有不少人只当她是又一个靠金主上位的女明星,直到她的网剧播出,才逐渐认可她的实力。 只除了明玦。 因为明玦那段录音被曝光,所有人都知道明玦是为了虞兮才来的《夜雨》剧组。所有人都在等他和虞兮之间发生点什么,包括一开始跟着虞兮来剧组的林姐和谭则在内。 然而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玦在进组之后,真的就只是拍戏,拍戏,拍戏。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经纪人一直跟在他身边。 近距离接触明影帝的机会可不是随便能有的,但凡有明玦的戏,总有一群人在边上围着揣摩学习。 慕云天这个角色比较精分,一面是游戏人间率性而为的年轻公子,一面是算无遗策冷厉强大的boss。 他却游刃有余。 明玦的容貌其实不合适古装,然而他演公子人格便是无牵无挂的飘荡潇洒,演反派人格则气场阴冷霸道压的所有人喘不过气来,能把所有和他对戏的演员都带进他的节奏里。 这个“所有”里面,不包括虞兮。 ——谁都能看出来,明玦一旦和虞兮对戏,就会故意让着她,不像他和别人对戏的时候,能让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虞兮新任助理小何很会做事,帮她把和剧组其他人的关系都处得很好。这样一段时间以后,已经有和她相熟的演员忍不住好奇,问起她和明玦的旧事。 虞兮知道自己和对方还没熟到无话不谈的份上,于是只是笑了笑。 《夜雨》拍摄的这段时间里,明玦因为那段被曝光的录音,外加出了接下慕云天角色这种昏招,名声一降再降。 而明玦本人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只是气质愈发冷漠,每逢拍到慕云天反派人格的时候,气场更加的锋利强势,到后来,几乎没有人愿意正面对上他的目光。 32.逃婚花瓶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采访视频里,虞兮穿一件及膝的红色连衣裙, 很修身的款式,纤细妖娆。她微卷的栗色长发披在肩上,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裸|露在外的锁骨玲珑精致。 或许是灯光的缘故, 她在惯常的明艳外, 又多了几分迷离的妩媚。 明玦看着视频里的虞兮, 神色冷淡, 手里却无意识地揉搓着一张纸巾。 ——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他看虞兮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丝毫没有注意到上方飞过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女神说的真好!女神!!!” “呕~白莲之气溢出屏幕~” “神他妈眼光很准哈哈哈哈哈哈哈,害死自己的准吗?” …… “对哦, 路白芷看中的两个人, 一个明玦一个于凌燕, 都火了,都是白眼狼, 这眼光也是没谁了。” 明玦本来正盯着虞兮的一颦一笑看得入神, 突然在弹幕里看到了自己, 蓦地醒了过来。 那张纸巾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浸湿了, 明玦随手一团, 把纸团扔到了地上。 他拉回进度条, 又看一遍提到自己的那条弹幕, 心想还真没说错——路白芷看演员的眼光当真精准, 当初大力推荐于凌燕的时候,于凌燕还只不过是个替身,现在也火得一塌糊涂。 当初扶植他的时候…… ……那时候是他整个演艺生涯的最低谷,声名狼藉,周围人纷纷散去,只有路白芷站在了他身后。 明玦望着屏幕,忽然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谁也没想过他能得到陈导的赏识,复起之后,风头一时无双。那时候多少人想从他这里沾些好处,他怎么……怎么就偏偏,把路白芷漏过去了呢? 路白芷。 他一寸一寸地伸出右手,终于触到了屏幕,指尖温柔地抚摸屏幕里的路白芷。左手却狠狠地攥住了桌沿,攥得指节发白。 …… 不知道过了多久,经纪人走到他背后,俯身捡起地上的纸团。 明玦倏地扭过头。 经纪人叹了口气,站到他背后,伸手按在他肩上,看着屏幕里的视频弹幕:大部分是嘲笑路白芷自不量力想和于凌燕竞争的,少数于凌燕粉骂得格外难听。 他对明玦说:“放不下她的话,就多跑几次宣传吧。” “我知道,”明玦收回了手,指尖却还微微地发着抖,“我知道的,但是我现在整个人状态都不对……我尽量吧。” 半晌,他轻轻喊了一声,“武哥。” 经纪人没说话。 “我其实……”明玦垂下了目光,“其实已经……有点不想演戏了。” ---- 七月底,于凌燕的新剧播出。 因为前期宣传力度极大,外加此时离《玉门》上映不过几个月时间,而于凌燕本人在《玉门》里饰演了重要角色,这部宫斗剧一播出,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而于凌燕的团队,也在不遗余力地发布演技通稿——大概是上次同框图被虞兮吊打的缘故,于凌燕的公关团队丝毫不提颜值,只一个劲儿地鼓吹她的演技。 反正有《玉门》在前,虞兮在网剧里的表现再惊艳,都压不住她。 八月上旬,《夜雨》播出。 前后相差不过十天。 《夜雨》播出第一天起,收视率和网络播放量就超过了于凌燕的那部剧。因为编剧对节奏精准的控制,《夜雨》首播之后,收视率一路走高。 明玦在《玉门》大火之后居然会回来演电视剧,已经很让人吃惊了;而他居然完完整整地出席了《夜雨》的所有宣传活动,而且在每一场活动中都光彩夺目,一直保持最巅峰的状态,让人更加吃惊。 也让《夜雨》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夜雨》一开始讨论度最高的是明玦和慕云天,随着剧情逐渐展开,路白芷和叶雨的话题也持续升温。 虞兮的粉丝数目一直在以一个惊人的数量增加,之前那场饱受嘲笑的网络采访也被看做了她实力和自信的证明。 就在《夜雨》播出期间,几个先前拒绝她的杂志回头找了过来,更有不少剧本主动送到了她面前。 反观于凌燕那边,虽然明显地增加了宣传活动的频率,却也无力挽回颓势。 而于凌燕本人,因为压力过大,状态明显下滑,连着在宣传活动的照片里都多了几分老气。 …… “叶家孤女?” 明玦坐在高高的石座上,散乱地披着一件黑袍,右手笼在袖袍里,血顺着指缝淌到地上,容颜却是冷漠漂亮如故,望着下面的虞兮,问。 周围乱七八糟躺了一片,都是慕云天属下的尸体,血腥气弥漫。 虞兮缓缓地上前一步。 “真难得慕大人还记得我。”她仔仔细细地观察明玦的容貌,看了一会儿,又说:“只是提醒一下大人,斩草还是要除根。” 明玦望着她笑了起来,“我大概没机会用了。” “嗯,没机会了。” 虞兮没什么表情地说着。 明玦忽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得意癫狂,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然后被虞兮一道法术击中,笑声戛然而止。 虞兮缓缓地走到石座跟前,猛地一把把明玦的尸体扯了下来,然后随手从死人堆里捡了把剑,发泄般地一剑一剑捅进尸体。 筋疲力尽之后,她拄着剑,单膝跪在了无数死人之间,背影微微颤抖。 ——虞兮正看到这里,林姐就端着杯咖啡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说:“你还有心情看这个?” 虞兮十分舒展地伸了个懒腰,“这不是终于把宣传通告赶完了吗?” 这是一段于凌燕和路白芷相同情节的对比剪辑,同样是复仇成功的情节,相比之下,于凌燕的复仇就显得死板很多,只是一味地发泄情绪,完全没有叶雨和慕云天的张力。 虞兮见林姐也凑了过来,把屏幕往她的方向一转,问:“你觉得怎么样?” 林姐喝了口咖啡,“……我差点以为这是我找人做的。” 虞兮笑了笑。 自《夜雨》播出以来,于凌燕新剧的收视率逐日下滑,相关讨论也渐渐被《夜雨》的话题挤下了热度榜。 更有好事者,专门又做了一份这两部剧女主演的对比剪辑。 因为是同档期的剧,评论里再也没有人拿路白芷以前的烂剧说事—— “我就问先前吹于凌燕演技的呢?脸疼吗?” “收视率就能看出来了。坐等看于凌燕吹完演技之后还能吹啥。” “我记得当初是于凌燕要演叶雨的吧?幸好没演。” “真的有对比才有伤害!于凌燕是替身逆袭太久记不清原主演技了吗?这都敢拿出来吹!” “看看路白芷和明玦的对手戏!再看看于凌燕的!这对比太明显了吧哈哈哈哈哈!简直公开处刑。” “说到这个,楼上没觉得路白芷进步很快吗?” “楼上+1” …… 林姐看着评论里一边倒的嘲讽,摇了摇头,又喝了口咖啡,“你跟于凌燕同路线本来是个麻烦,她自己非要跟你撞上档期,这样正好。虽然有明玦的影响在里面,不过按这次的收视,以后再有类似角色,肯定优先考虑你。” 虞兮笑,“那还不是林姐安排的好?” 林姐又摇了摇头,声明:“追加投资让你演女一的是谭总。” 虞兮:“那我明天就去告诉他,他的投资赚得不错,再跟他聊一下以后的安排。” 第二天虞兮去总裁办公室找谭铭的时候,一推开门,一句“谭总”还没来得及出口—— 谭则从曾经属于谭铭的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望着她,笑得眉眼弯弯。 然后叫她:“白芷姐。” “所以,”他望着虞兮笑,“叫声金主来听听,以后你要什么资源有什么资源,谁挡着路就封杀谁。” 虞兮没理他,整理好刚拿出来的文件,然后盯住他的眼睛,“告辞。” “哎哎哎哎,”谭则看她真要走,又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你总得让我享受一下做金主的乐趣吧?宝贝?甜心?亲爱的?你不能这样的,不能就光你自己享受有后台的乐趣……” 虞兮转头看了他一眼。 谭则立刻凑上脸,“亲一个?” 虞兮看着谭则明朗俊俏的眉眼,说:“你记不记得,你以前骂过明玦戏多?” 谭则立刻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我看,”虞兮慢慢地说:“……你现在也挺会给自己加戏的,这大概是你们影帝的通病吧。” ——然后在谭则反应过来之前,扬起头,在他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 铭音影视最大的特点就是有钱。 33.逃婚花瓶 防盗章,比例看作者心情  导演名气大, 脾气也大, 拍戏追求完美,连替身都得精挑细选。 不过, 这部戏的阵容也配得上导演的挑剔。 《玉门》,古代战争题材,从开始便是奔着得奖去的:导演陈导本身便以艺术片闻名, 在国际上颇有声誉;几个主演要么拿过影帝奖,要么是风头正盛的顶级流量, 或者兼而有之。 路白芷当的, 就是女一于凌燕的裸替。 确切来说, 还不一定能当上:要是这最后一遍不能让陈导满意, 她转头就得打包走人。 在别处都被瞧不起的裸替, 放到《玉门》剧本里, 也是个抢破头的角色。 路白芷笼着纱衣, 定了定神, 望向陈导,恳求:“给我五分钟调整。”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仿佛听到了剧组其他人低低的嘲笑声。 “她还以为自己是从前的那个路白芷吗?还敢跟陈导提要求?” “要不是凌燕姐开口, 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呢, 脸真大。” …… 为了光影效果, 这幕戏特地选在了阴天。路白芷运气不好, 这天起了风, 冬日寒凉的风透过薄纱刮在她身上, 刮久了便根本感觉不到冷,只剩下砭骨的疼。 细碎的嘲笑声夹在风里,路白芷听见了,却顾不上去管,只定定地望着陈导。 陈导极微小地点了一下头。 路白芷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这个裸替的位置,对她,真的,非常重要。 路白芷抓紧这争取来的五分钟回忆剧本,试图入戏,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以她现在的声誉,能有这个进《玉门》剧组的机会,还是于凌燕推荐的。 于凌燕推荐她时,却着实没安什么好心。 路白芷是根正苗红的科班出身,本身便是很上镜的明艳长相,外加演技好,进入娱乐圈之后很快便崭露头角。她当年最风光的时候,也是当红花旦的待遇。 那时于凌燕是她的裸替。 后来路白芷迫于生存压力,透支了自己的前途,事业,以及青春美貌。 路白芷长得漂亮,非常漂亮;失去了颜值,也就失去了混娱乐圈的资本。 路白芷从此一落千丈,而于凌燕替身逆袭之后也没忘了原主——她在路白芷事业最低谷的时候,狠狠地补上了一脚。 她曝出了路白芷被包养的丑闻。 那时的路白芷本来就接不到什么戏,于凌燕又来了这么一出,于是更加接不到了。 于凌燕就在这个时候,大发慈悲地向陈导推荐路白芷做自己的裸替。 ——原本于凌燕能当路白芷的替身,自然是身材相仿;现在二人地位颠倒,路白芷来当于凌燕的替身,也很合适,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只是于凌燕羞辱路白芷的意思太明显了些,明显到路人都能看出来。 路白芷也是看过剧本的:于凌燕让她替的这一段戏,着实不好演。 按照《玉门》剧本,这时敌军围城已经围了好几个月,城中粮草断绝,而守城的将军又没法退,退一步就是国都,谁都担不起亡国的罪名—— 于是将军下令,每户人家出一个人当军粮。 路白芷替的女一,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向从前的青楼妓|女借了件专门勾引男人的红纱衣,跑去找将军自荐枕席,希望用身体换得家人平安。 道德,伦理,亲情,家国大义,求生本能,最原始的情|欲。 于凌燕扔给她的,就是这么一段戏。 路白芷心里也清楚:于凌燕明确地跟导演说这里不想脱要用裸替,就是不信她能演好,即使给了她这个推荐的名额,多半也得被陈导退回去,故意猫戏耗子似地玩弄她。 可是她偏偏又无法拒绝。 ——谁让这是她能遇见明玦的,唯一的机会。 明玦是《玉门》男主演,长着一张漂亮到让女粉昏迷的脸,演技能让最挑剔的影评家无话可说,而且去年才拿了影帝,风头正盛,和她这种过气女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感情永远是不对等的,她喜欢明玦,就得认栽。哪怕明知道于凌燕叫她来就是看她笑话的,她也得来;哪怕只剩下头发尖儿那么小的可能,她也得紧紧抓在手里。 陈导也说了,最后一次机会。 ---- 五分钟,路白芷草草地收拾了情绪,强迫自己对着冬日的天空露出一个笑容。 “——action!” 路白芷用力抓住衣襟,神色仓皇,在演将军的男演员面前缓缓跪下。 她跪到一半就知道自己完了。 仓皇是仓皇的,可那个找将军献身的姑娘,在仓皇之外,应该还有顶着家国大义也要保下亲近之人的决绝,可她的动作根本没表现出来—— 那有什么办法,按理说演技她也是有的,可惜她太看重这次机会,外加自身状态也不好,心态崩得一塌糊涂,五分钟根本调整不过来。 而那个和她对戏的男演员事先得了于凌燕的授意,故意不配合,表情夸张滑稽,让她入不了戏,她能有什么办法—— 路白芷终于跪了下去,膝盖触地的时候,绝望想到: ……不管怎么样,让我演完吧。 ………… 场外,陈导皱起眉头,下意识就想喊停。 路白芷跪到地上已经有一会儿了,身体却像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让他怀疑这人是不是冻出了什么问题。 很快剧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路白芷的异样。 ——没人知道,路白芷的芯子已经换了。 ---- 虞兮接手路白芷身体的时候,发现“自己”半果着跪在冬日的寒风里。 因为要接收原主的记忆,她还得保持这个姿势,没法动弹。 虞兮:“……” 好在她精神力足够强大,很快便处理完了涌入大脑的信息,重新掌控了路白芷的身体。 和她对戏的男演员是最先注意到路白芷异样的——因为路白芷再抬头时,眼波朦胧,黑沉的眸子里仿佛浮起了一层潋滟水雾,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底下的绝望疯狂。 他倏地一惊,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 很快,剧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几个人会心一笑——毕竟陈导已经说过了,这是路白芷最后一次机会,而现在看来,路白芷显然没能抓住,正好如了凌燕姐的意。 虞兮却在这个时候从地上站了起来,望着陈导:“不好意思,我刚才腿抽筋了。” 先前的路白芷虽然强作镇定,她的紧张和患得患失还是看得出来;然而现在路白芷却是真正的镇定……说镇定还不确切,更合理的解释,应该是源于自己实力的平静与自信。 于凌燕原本正裹着羽绒服站在一边等着看笑话,见路白芷居然还敢向陈导提条件,忍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 ——找到借口再来一次又如何,还不是被刷下来?陈导有多挑剔,圈内人都知道,她就不信路白芷能入陈导的眼。 能欣赏到路白芷刚得到一点希望、希望又被掐灭的表情,当真赏心悦目。 陈导目光在虞兮脸上转了一圈,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虞兮弯腰揉着小腿,一边揉,一边向陈导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陈导没给她太多休息时间,很快又重新开拍。 天色阴沉,虞兮拖着脚向大马金刀坐着的将军走去,纱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把窈窕优美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将军本想再随便糊弄过去,对上虞兮的眼神,却仿佛看到了古时候那个顶着叛国罪、出卖身体也要给家人求情的女孩子……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再糊弄过去是对面前这个女孩的亵渎,于是也认真了起来。 边上,于凌燕不悦地皱了皱眉。 虞兮木然地走到将军面前,直挺挺跪下,手抓住了纱衣衣襟,颤抖着。 然后她像是下了狠心一般,极其粗暴地扯开了纱衣! 她身材纤细皮肤白皙,扯破纱衣的动作却狠厉得像野兽,看得周围人心跳齐齐停了一拍。 “妾……”虞兮的勾引技巧十分拙劣,是跟那个借她纱衣的妓|女学的;可是她的身体是那样青春美好,能引起任何男人犯罪的冲动。 她声音沙哑,却带着最原始的诱惑,缓缓跪伏下去,将白皙纤细的脊背和漂亮的臀部曲线呈现在将军面前,“……恳请将军,高抬贵手,放过妾的父母弟妹……” ——剧组也是有男人的,而且不少,此刻都忍不住把指甲掐进了掌心里,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那个将军。 陈导的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伸出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于凌燕脸色越来越沉,却不敢公开发作,只能狠狠地攥紧了羽绒服下的保温杯。她周围几个人知道自己没有完成凌燕姐的嘱托,不敢看她,纷纷别开目光。 虞兮的这一段戏到此为止,她站起身,陈导从摄像机背后走出来,显然是很满意她的表现,“路白芷,你回去准备一下,需要你替的戏不止这一段,大概有五分钟……” 于凌燕几乎咬碎了牙。 若是知道路白芷能过陈导这一关,她就是所有大尺度情节亲身上阵,也不会给路白芷留这么多戏份! “……不明白的话,可以去问副导演,”那边陈导还在跟虞兮交代,“片酬的事也让他先跟你那边谈着——” 他的话突然被人打断。 “——等等。” 众人微惊,纷纷朝出声之人看去。 出声打断陈导的那人,大家倒都也认识。 影帝明玦。 明玦名字里虽然带个玉字,人却和温润如玉没什么关系,漂亮得艳丽而危险。大概是今天没他的戏,他穿着一身普通休闲装,远远地站着,手插在口袋里,冷漠疏离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34.逃婚花瓶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出于对投资人换主演这一举动的赞赏, 网剧前两集在某视频网站上映的时候, 许多人礼节性地去观看了一下, 以表达自己对禁|毒的支持。 一看, 就没能停下来。 这部剧虽然成本不算太高,剧组却还是有些水平的,从一开头便营造出了沉重混乱的历史感。 在这样古朴厚重的背景之下,虞兮的演绎显得极为出挑。 她容貌明艳, 原本是不太合适这样的基调的,却硬是被她演出了光风霁月的坦荡,既不显轻佻,也没有矫情做作的沉重, 反而让人看到她就觉得舒服。 不得不说,导演和投资人的眼光确实厉害, 男主演虽然名气不高, 却把剧里那个神棍男主演得十分贴合,和虞兮配合得也相当不错。 本来男女主人设就很容易擦出火花, 在他们俩的演绎之下,cp互动十分有趣,却又丝毫不拖累剧情线紧张刺激的节奏。 再加上禁|毒的宣传,网剧播出后, 关注度极高, 各大娱乐论坛都有相关话题。 ——当然, 对此感触最深的还是虞兮的公关团队。 那些说虞兮毫无演技全靠炒作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 偶尔有嘲讽的,都被她的粉丝或者剧粉怼了回去。 这些舆论宣传主要是林姐在处理,虞兮如今在《夜雨》剧组专心拍戏,对此倒是没有太直接的感受。 然而随着网剧热度上升,渐渐地,也有《夜雨》演员主动跑过来找她对戏,请她“指导”。 虞兮能拿到叶雨的角色,和铭音影视后期追加的那一大笔投资有很大关系—— 因此剧组有不少人只当她是又一个靠金主上位的女明星,直到她的网剧播出,才逐渐认可她的实力。 只除了明玦。 因为明玦那段录音被曝光,所有人都知道明玦是为了虞兮才来的《夜雨》剧组。所有人都在等他和虞兮之间发生点什么,包括一开始跟着虞兮来剧组的林姐和谭则在内。 然而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玦在进组之后,真的就只是拍戏,拍戏,拍戏。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经纪人一直跟在他身边。 近距离接触明影帝的机会可不是随便能有的,但凡有明玦的戏,总有一群人在边上围着揣摩学习。 慕云天这个角色比较精分,一面是游戏人间率性而为的年轻公子,一面是算无遗策冷厉强大的boss。 他却游刃有余。 明玦的容貌其实不合适古装,然而他演公子人格便是无牵无挂的飘荡潇洒,演反派人格则气场阴冷霸道压的所有人喘不过气来,能把所有和他对戏的演员都带进他的节奏里。 这个“所有”里面,不包括虞兮。 ——谁都能看出来,明玦一旦和虞兮对戏,就会故意让着她,不像他和别人对戏的时候,能让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虞兮新任助理小何很会做事,帮她把和剧组其他人的关系都处得很好。这样一段时间以后,已经有和她相熟的演员忍不住好奇,问起她和明玦的旧事。 虞兮知道自己和对方还没熟到无话不谈的份上,于是只是笑了笑。 《夜雨》拍摄的这段时间里,明玦因为那段被曝光的录音,外加出了接下慕云天角色这种昏招,名声一降再降。 而明玦本人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只是气质愈发冷漠,每逢拍到慕云天反派人格的时候,气场更加的锋利强势,到后来,几乎没有人愿意正面对上他的目光。 当然,导演对此十分满意。 直到有一日明玦拍完了戏准备卸妆时,没注意脚下,路上铺着的鹅卵石绊了一个踉跄。 ---- 当时谭则正好来找虞兮,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 等明玦和他的经纪人走远后,他才仰起头喝了口虞兮的矿泉水,说:“你知道吗,白芷姐,明玦把他那个助理送进局子里去了。” 他手里正举着矿泉水瓶,偷眼去瞧身旁的虞兮,却见虞兮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场中拍戏的两个演员,于是有些恼火,加重了腔调感叹道:“……真狠啊。” 虞兮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 谭则又仰起头,拿虞兮的矿泉水瓶往嘴里倒了些水,喝完之后,却故意在瓶口一舔,然后转头望着虞兮。 虞兮也看着他。 “行吧,行吧。”和虞兮对视一分钟之后,谭则率先投降,拎紧矿泉水瓶放到地上,“我就是想说,跟着明玦这种人,是没有前途的。” 他撑着下巴抱怨,“……当了这么久男女朋友,一点儿默契都没有。” 虞兮又转头看向场中。 谭则:“……” 他故意把头扭到另一边,看着空气说:“我把你那个网剧看了至少二十遍。” 然后装腔作势地感叹,“……身材真好啊。” 虞兮:“……” 她哪能不知道谭则在想什么,回忆了一下日程,说:“明天没我的戏。” “真的么?”谭则眼睛一亮,不顾这里还是片场,当着众人的面揽住了虞兮的腰,故意凑到她耳边,说:“你觉得附近哪里环境好?我们去开间房,增进一下感情。” 说完之后,在她耳垂上轻轻一舔。 虞兮只觉得耳垂一烫,压低了声音,“你注意下影响。” “影响?”谭则狠狠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你对金主……的兄弟,就是这个态度?” 虞兮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向外走去,任由谭则跟个树袋熊似地挂在身上,在剧组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面无表情说: “金主本人都没你这么嘚瑟。” ---- 虞兮这话只是随口一说,万没想到谭则居然还真有成为金主本人的打算。 好半天她才想起来——谭则本来就是谭家的儿子,演戏就是玩玩,玩够了,自然还得回到谭公子该走的道路上去。 她忍不住揉了揉额角,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林姐正坐在她对面,看到这一幕,以为她是在担心《夜雨》宣传的事情,于是说:“《夜雨》和于凌燕的新剧同档期,又都是古装剧,肯定是竞争关系,还是你死我活那种。所以你不用太操心,反正操心也没用。现在《玉门》——” “我知道,”虞兮接口道:“《玉门》是陈导的戏,上映也就是这几天了,于凌燕的身价肯定立马拔高一截,我反正是没法比。” 虞兮有后半句话没法出口:等到《玉门》获奖,就更麻烦了。 她穿过来的时候,《玉门》已经筹备完毕,所以她总是慢了一步。 ——虞兮想到这儿,又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夕阳透过半开的窗帘照了进来,被窗户过滤了一遍,温和地落在客厅里。 虞兮见茶几上的茶喝得差不多了,于是拎起暖水壶加到了八分满。 “也无所谓。”林姐看着她倒茶的动作,笑了笑,说:“《夜雨》里面有个明玦,于凌燕在《玉门》的戏份和明玦根本没法比。明玦最近也就看着惨了点,《玉门》一上映,肯定立马起来。” 虽然没有其他人,林姐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跟明玦……,但是人家送上门的好意,总不能再塞回去吧?” 虞兮忽地抬起头,向林姐一笑,眼底滑过一丝促狭。 林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到虞兮曾经主动抛出她和明玦的过往造势,也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说实话我也挺奇怪,于凌燕为什么要去演宫斗剧,有这个时间她不如去拍电影——还专门把档期跟你凑到一起?” 虞兮知道自家经纪人应该清楚她和于凌燕的大部分恩怨,还是从于凌燕当年给她做替身起,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林姐想了想,想得有些入神,连夕阳落到她眉梢都没有察觉,“这么想的话也有点道理,她和你路线完全重合,所以想先压得你没法出头……算了,你也别想这个,我给你找了几个剧本,你先看看……” …… 虞兮翻了翻林姐给的剧本,十分惊讶,“都是女主?” “谭总特地交代的,”林姐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大概是因为谭则吧,毕竟你和谭则早就公开关系了。” 虞兮嗯了一声。 她和谭则的关系人尽皆知,但是——谭则最近其实在准备退出娱乐圈接手铭音,只等他在娱乐圈的合约到期,以及铭音的交接事宜完成。 而谭则之所以要接手铭音,是因为谭铭准备接手一部分家族产业。 虞兮没把这些事告诉林姐,继续低头翻剧本。 她连浏览还没浏览完,一抬头,正好从窗户里看到谭则的汽车驶过,停在了她公寓楼门前。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 林姐见她突然站了起来,有些惊讶,也随着她的目光往窗外看了一眼。 看到谭则的车牌号后,她向虞兮点了点头。 虞兮和谭则约了晚饭,因此毫不意外,随手拿了份剧本塞进包里,拎着包匆匆出门,高跟鞋踩出极有节律的声音。 她走到楼下谭则车边,很自然地拉开后门坐下,“跟你说个搞笑的事儿,于凌燕当初以为我肯定拿不到那个替身,故意放了五分钟的戏份,结果把自己玩进去了。《玉门》本来就没两个女演员,她自己总共估计才二十分钟——” 她忽然发现不对,倏地住口。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缓缓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谭、谭总。”虞兮关车门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好半晌,才说: 35.逃婚花瓶 吴氏集团被曝出和某些人利益输送以及资金来路问题的时候是在晚上, 一夜之间,这件事就传进了所有相关人员的耳朵里。 许多人彻夜难眠。 吴千山原本准备在自己的别墅里把今天剩下的几份文件看了就睡, 结果被父母一个电话叫了过去, 第二天去公司的时候,脸色暗沉, 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那份群发邮件的发件人是越东海,但是他们根据泄露出去的证据排查了一下, 发现泄露的源头很大可能在关珊岳那里——只有她能刚好接触到那些东西, 又接触不到权限更高的、更机密的。 同样得出这一结论的还有另外几个高层。 所以, 当第二天早上, 虞兮正常地出现在公司的时候,他们的惊讶可想而知。 ——捅了这么大的娄子还敢来? ——这是仗着吴千山宠她作到无法无天了吧? 虞兮越过这一片意味莫名的视线,径自去了吴千山的办公室。 吴千山正站在办公桌前,暴躁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 情绪十分不好——不过吴氏集团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吴千山觉得, 这件事确实是个非常棘手的麻烦, 但也不至于到要命的地步,要不然他面前的文件也不会好好地搁在办公桌上, 早被他摔到地上了。 但是关珊岳…… 他那么喜欢,那么信任的关珊岳……如果真的是她…… 吴千山不敢再想下去,不知道为什么, 却觉得眼眶有些胀。 恰在这时虞兮走了进来, 吴千山烦躁地抬起头, 发现虞兮正站在他对面,身上穿着昨日的衣服,显然是一宿未睡。平常的她绝对是每天都换衣服的。 她头发微乱,眼眶和他一样红着。 “是我的错。”虞兮一开口就说,声音略微沙哑,似乎是刚哭过,“都是我的错,千山,我太想报复越东海那个人渣了,就偷偷找了回去,结果……” 她说到这里,猛地从吴千山桌上的纸巾盒里一连抽了好多张纸巾,双手捂住脸,腰却支撑不住似地弯了下去,“他灌我酒……千山,他灌我酒……我醒来之后发现衣服乱了,不敢告诉你,怕你担心……今天早上我才知道出事,立马就过来找你了……” 她捂着脸蹲了下去,“是我的错,千山,都是我的错……” 吴千山一开始还是很烦躁的,听到虞兮认错,那烦躁不知怎么就褪了下去;又听她提起越东海,心里隐隐作痛,被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包围着,软得一塌糊涂。 那天大雨的夜里,关珊岳浑身湿透回来找他的时候,他发过誓的,再也不要她受到伤害。 他发过誓的。 那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怎么舍得。 可是关珊岳那么敏感,到底还是一个人回去找越东海了,结果又一次被越东海骗了,还骗得更彻底…… 关珊岳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子而已,怎么斗得过越东海那种老谋深算的人渣……他自己知道这件事之后都心惊肉跳了半天,这么大的事砸下来,关珊岳一个女孩子怎么承受得住…… 吴千山急忙从办公桌上走过去,蹲在关珊岳身边,从背后抱住了她,一边温言劝慰,一边帮虞兮擦去泪水,“不怪你,珊岳,这不怪你,都是越东海那个垃圾……” 虞兮擦了擦眼角:“越东海就是个人渣!” 吴千山忙安慰她,“对,他是个人渣!珊岳你最好了,他配不上你,他对不起你……” 跟随过来的助理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公文包掉下来。 之前吴千山把关珊岳当金丝雀养在家里的事他是知道的,两个人关系非常不好,关珊岳哭闹的时候,吴千山就对她格外冷漠,甚至指示家里的佣人冷暴力她。 结果这才几个月不到,出了这么大事,不管越东海在其中是什么角色,关珊岳的责任都是逃不掉的,而他们吴大少爷居然在安慰她?还温言软语的,连吴董和吴夫人都没听过他用这种语调说话。 助手摇了摇头退了出去,心想:没救了。 ---- 虞兮最后还是没能留在吴氏集团,回了自己的别墅居住,被迫闭门不出。 期间吴千山极力为她说话,甚至不惜与其他公司元老翻脸。 “珊岳有什么错,你们都要针对她?!”他就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文件摔得满地都是,大吼:“你们怎么不反思反思自己,我们为什么会和越东海结怨?!这些东西是怎么流出去的,保密到底哪里没做好?!就知道推锅给女孩子!!” 其他人:“……” 最后连吴千山的父亲吴董都惊动了,才把吴千山拉回去,吴千山还一个劲儿地跟虞兮道歉。 除了吴千山过激的反应之外,其他人在最初的惊慌之后,倒没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有多大关系,毕竟吴氏集团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吴董和吴夫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顶多就是先收敛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之后公司利润自然会恢复正常。 倒是吴千山,听说父母不准关珊岳出门之后,气得砸了家里的几个古董。 虞兮自己倒是乐得清静。 被吴千山父母禁足的第二天,她去找了别墅的厨师,“帮我给越东海带句话。” 厨师吓得锅都掉了,“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越东海的——” “嘘!”虞兮凑近他,在唇上竖了根手指,“越东海这人,头铁得很,在哪摔了就要在哪站起来,上一个厨师被我举报给吴千山了,他肯定会再塞个厨师进来。” 厨师慌得一批,“美女,不,嫂子,你不能举报我啊啊啊啊啊!” 虞兮眨了眨眼,“帮我带句话,录段视频给他,他肯定开心得很,一开心,就会给你涨工资,何况你留在这里本来就是做这个的,你说对不对?” 厨师认为很有道理,并且被工资打动了,于是冒着被吴家发现之后neng死的风险,按虞兮的要求,帮她给越东海带了视频。 视频里的虞兮靠在流理台上,穿得随意休闲,黑色长风衣,修身的牛仔裤和短靴,整个人丝毫不见颓丧,状态好得能去登山。 她说:“如果让吴氏缓过手来,越东海,你知道会怎么样。你自己也知道你这半辈子二十几年都干嘛去了,这次要是没成,家业你也不用想了,拿到也守不住的,趁早买份保险滚出玄城过你的花花公子生活,好歹还不至于太惨。没了吴氏,这个位置总要有人坐的,你要是还有想法,你不能把吴氏怎么样,但是有人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录完之后厨师都快哭了,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随时都会被灭口……岂料虞兮塞了包烟给他,然后自己居然也点了一根,就靠在流理台边抽了起来,问:“戏好看吗?” 厨师拿烟的手指都是抖的,哭丧着脸,“好看……” “好看就对了。”虞兮深深吸了一口,夹着烟扬长而去,路过厨房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不用担心被灭口,你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的。” ----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预料。 原本大部分人都以为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就好了,毕竟吴氏在玄城还是颇有根基的,于是该吃吃该喝喝。 结果没过几天,玄城的所有媒体大肆报道此事,连对商业毫不关心的人都知道吴氏这家公司有问题。 吴氏股价迅速下跌,被以越氏为首的其他几家公司大肆收购。 紧接着,吴氏高层无一例外遭到了调查。 而对这次调查最积极的就是越家。 事业濒临绝境和几十年好友一夕背叛的压力骤然传来,吴父一夜白头,吴母心脏病突发进了icu,吴千山整个人精神恍惚,即使提前请了最好的律师,依然整日提心吊胆,只有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眠。 他想去找自己最后能给自己安定的人——关珊岳,却从佣人处得知关珊岳因为愧疚不辞而别离开玄城的消息。 他最后的安慰也走了。 吴千山整夜整夜辗转难眠,每日神容憔悴,直到一周之后吴母出院才稍有好转。 吴母年轻的时候也是玄城有数的美人,能爬到如今的位置,手段自然不会差,又不像吴千山那样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一听儿子说关珊岳离开就知道吴氏的落魄和她脱不了关系,拎起水果刀就想冲出门,总算被儿子和丈夫拉住了。 她的推论在第二天得到了证实。 身穿制服的人来到吴家的时候,出示证件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根据一位姓关的女士提供的材料,你们……” 他们带走了吴父。 吴家拼命遮掩消息,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件事还是在玄城传得人尽皆知。 以前和吴家交好的人们纷纷撇清关系,和吴家有旧怨的人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吴氏濒临破产。 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里,本应“因为愧疚离开玄城”、实际却在玄城周边景区你侬我侬的虞兮和越东海,遇到了一柄从背后刺来的折刀。 玄城附近景区不设门票安检,当时天色刚刚擦黑,游人较少,那把折刀在划伤虞兮后背之后被越东海一脚踢进了刀手脸上,没有伤到其他人。 夜里,吴母跳楼自杀。 虞兮和越东海在医院耽了半晚上,闻讯赶到吴氏写字楼下的时候,现场基本已经处理干净了,只留下几个人冲洗血迹。 “你真是说到做到,亲爱的。”越东海把虞兮的头搂在自己胸前,说。 虞兮牵起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是啊。” 原本每夜接近午夜还能灯火通明的吴氏写字楼一片黑暗,唯一亮灯的顶层办公室里,从落地窗前看到这一幕的吴千山转身离去。 36.逃婚花瓶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大约是公司为了表示诚意的缘故,酒店的装修极为华贵, 顶层套房门口铺着暗色花纹的地毯, 墙壁装饰着光泽漂亮的黑色大理石,水晶吊灯的光淡淡地晕了下来, 将相对而立的两个人笼在一片暖色之中。 张闻之看着倚门而立的姬玲珑,总觉得她有哪里不对, 于是又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虞兮说。 张闻之皱起眉头, “什么?” 虞兮说:“我认输。” …… “什么?”张闻之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不行, 姬玲珑,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 “不能什么?”虞兮望着他,嘲讽说道:“我认输啊, 有问题吗?” 张闻之并非简单的身负气运而已,而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男主, 一切世界规则都是围绕他运作的——姬玲珑自己的思路其实是对的, 对于这种人,离得越远越好。 否则只会被卷进漩涡, 再次成为他的附庸。 虞兮找不出来任何能赢下这场赌约的方法:就算她用原剧情线里张闻之解决这个公司问题的方法,还是只能平局,对往后的发展没有任何影响。 她还不如彻底不按张闻之的规则出牌。 张闻之看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裙倚在门边的虞兮, 神色迷茫了片刻, 似乎是完全没有理解虞兮刚说了什么。 然后他才问:“……为什么?” 他一直视当年那场撕破脸皮的退婚为不可磨灭的羞辱, 这两年来,也一直用和姬玲珑的赌约鞭策自己,不敢有丝毫松懈。但是现在,姬玲珑居然……就这么直接认输了? 张闻之仿佛蓄满了力却只打到空气的拳手,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为什么?”虞兮嘲笑地望着他,仿佛他刚才问了一个幼儿园都瞧不起的弱智问题,说: “因为那地方煞气太重,会对我的体质产生不好的影响,而在我看来,我自己的命和家族责任比跟你争这口气要重要得多。” 张闻之:“……” 他有些愕然地怔怔站着,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虞兮在说什么。 会对她体质有不好的影响?……说得好像他故意害她似的。 还有那居高临下理所当然的语气,什么家族责任,什么重要得多,真是一如当年的嚣张傲慢。 他摇了摇头,“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多事了?”虞兮扬起下巴,冷冷地说:“我说认输就是认输,今天晚上我会去找你。” 张闻之还没接话,系统已经跳了出来,在她的精神空间里小声哔哔,“你要知道,姬玲珑的评级比前面那个谁要高得多,她要求跟张闻之划清关系,你就一定得做到……” 虞兮:“你知道吗——” 系统:“我不知道。” 虞兮:“……”她一句话被系统堵了回去,只好说:“张闻之是世界男主,哪有那么简单划清关系。” 系统:“所以我建议你安排好后事然后原地自杀,保证划清关系。” 虞兮冷漠:“你可以滚了。” 把这个只会嘤嘤嘤的智障系统塞回小黑屋,虞兮心想系统的话也有点道理——之前接下姬玲珑任务的人真有这么做的,只不过都不太圆满。 她来这一趟,最重要的是平息姬玲珑的不甘。姬玲珑一辈子活得凌厉张扬,哪怕生活在这狗屎一样的规则下,也依旧我行我素,虞兮当然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特质彻底抛弃。 张闻之是世界男主没错,但规则总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作为男主,张闻之不可能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比如她能肯定,就算她今晚跑去找张闻之投怀送抱,张闻之也不会动她。 再比如,虽然所有女人都是张闻之的后宫预备役,依然有几种人是他绝对不会碰的—— 师娘、嫂子、弟妹、朋友妻、张家的姐妹。 张闻之的老师比较特殊,是一只住在古玉里的前代大师残魂,俗称外挂。 而这块古玉,正是导致张闻之父母双亡、出生后生活惨淡的罪魁祸首——古玉被几个风水大师同时盯上,张闻之的母亲便是在得到这块古玉之后,遭人暗害受伤;张父则是为了给张母报仇而死。 张闻之一直将古玉带在身边,作为对父母的纪念。 直到被姬玲珑退婚后,他才意外唤醒了古玉中的残魂,从此在那位大师的指导之下,开启了废材男主的逆袭之路。 虞兮想不需要父母付出寿元的代价就能解决自己的体质问题,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找张闻之还有点可能;除了张闻之外,便只剩他的老师。 只要她父母还在,姬家也不至于很快衰落。 …… “另外,”虞兮仍旧是扬着下巴,看着对面的张闻之,说:“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张闻之问:“什么东西?” 虞兮微微侧过头,微卷的黑发顺势散落在肩上,在酒店的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衬得她唇色愈发凛冽艳丽。 她说:“你那块玉。” 张闻之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在这样古朴厚重的背景之下,虞兮的演绎显得极为出挑。 她容貌明艳,原本是不太合适这样的基调的,却硬是被她演出了光风霁月的坦荡,既不显轻佻,也没有矫情做作的沉重,反而让人看到她就觉得舒服。 不得不说,导演和投资人的眼光确实厉害,男主演虽然名气不高,却把剧里那个神棍男主演得十分贴合,和虞兮配合得也相当不错。 本来男女主人设就很容易擦出火花,在他们俩的演绎之下,cp互动十分有趣,却又丝毫不拖累剧情线紧张刺激的节奏。 再加上禁|毒的宣传,网剧播出后,关注度极高,各大娱乐论坛都有相关话题。 ——当然,对此感触最深的还是虞兮的公关团队。 那些说虞兮毫无演技全靠炒作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偶尔有嘲讽的,都被她的粉丝或者剧粉怼了回去。 这些舆论宣传主要是林姐在处理,虞兮如今在《夜雨》剧组专心拍戏,对此倒是没有太直接的感受。 然而随着网剧热度上升,渐渐地,也有《夜雨》演员主动跑过来找她对戏,请她“指导”。 虞兮能拿到叶雨的角色,和铭音影视后期追加的那一大笔投资有很大关系—— 因此剧组有不少人只当她是又一个靠金主上位的女明星,直到她的网剧播出,才逐渐认可她的实力。 只除了明玦。 因为明玦那段录音被曝光,所有人都知道明玦是为了虞兮才来的《夜雨》剧组。所有人都在等他和虞兮之间发生点什么,包括一开始跟着虞兮来剧组的林姐和谭则在内。 然而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玦在进组之后,真的就只是拍戏,拍戏,拍戏。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经纪人一直跟在他身边。 近距离接触明影帝的机会可不是随便能有的,但凡有明玦的戏,总有一群人在边上围着揣摩学习。 慕云天这个角色比较精分,一面是游戏人间率性而为的年轻公子,一面是算无遗策冷厉强大的boss。 他却游刃有余。 明玦的容貌其实不合适古装,然而他演公子人格便是无牵无挂的飘荡潇洒,演反派人格则气场阴冷霸道压的所有人喘不过气来,能把所有和他对戏的演员都带进他的节奏里。 这个“所有”里面,不包括虞兮。 ——谁都能看出来,明玦一旦和虞兮对戏,就会故意让着她,不像他和别人对戏的时候,能让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虞兮新任助理小何很会做事,帮她把和剧组其他人的关系都处得很好。这样一段时间以后,已经有和她相熟的演员忍不住好奇,问起她和明玦的旧事。 虞兮知道自己和对方还没熟到无话不谈的份上,于是只是笑了笑。 《夜雨》拍摄的这段时间里,明玦因为那段被曝光的录音,外加出了接下慕云天角色这种昏招,名声一降再降。 而明玦本人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只是气质愈发冷漠,每逢拍到慕云天反派人格的时候,气场更加的锋利强势,到后来,几乎没有人愿意正面对上他的目光。 当然,导演对此十分满意。 直到有一日明玦拍完了戏准备卸妆时,没注意脚下,路上铺着的鹅卵石绊了一个踉跄。 ---- 当时谭则正好来找虞兮,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 等明玦和他的经纪人走远后,他才仰起头喝了口虞兮的矿泉水,说:“你知道吗,白芷姐,明玦把他那个助理送进局子里去了。” 他手里正举着矿泉水瓶,偷眼去瞧身旁的虞兮,却见虞兮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场中拍戏的两个演员,于是有些恼火,加重了腔调感叹道:“……真狠啊。” 虞兮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 谭则又仰起头,拿虞兮的矿泉水瓶往嘴里倒了些水,喝完之后,却故意在瓶口一舔,然后转头望着虞兮。 虞兮也看着他。 “行吧,行吧。”和虞兮对视一分钟之后,谭则率先投降,拎紧矿泉水瓶放到地上,“我就是想说,跟着明玦这种人,是没有前途的。” 37.逃婚花瓶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手里端着一杯要命的热水。 明玦几乎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路白芷——说着疯狂的话, 做着孤注一掷的事,神色却是那样的平静, 仿佛对这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再在乎。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半晌, 喉结微微一动,说:“既然是陈导的意思, 我当然不会勉强。” 说完之后, 又看向虞兮手里的保温杯, 意思是让她先把水收起来。 虞兮笑了笑。 然后随手摘掉杯盖,扬起头,露出一截白皙优雅的脖颈, 迎着冷风喝了一口水,在明玦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说道:“……你真以为这是开水?” 明玦一脸的震惊, 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有一会儿, 才动勉强动了动嘴唇, 说:“难道不是吗?” “中午倒的水, 放到现在, 当然不烫了。”虞兮静静答道:“又没有人会特地给我加水。” 她说完之后,转身便往陈导那边走去——路白芷和现在的公司毕竟还没解约, 虽然只是一个替身, 还是让她的经纪人跟剧组联系。 明玦站在原地, 盯着她的背影, 神色阴晴不定,最后终于冷笑了一声,“路白芷,我想了想,我确实和你没法配合。” 虞兮:“……” 她觉得自己真是高估这货了。 在路白芷眼里,这个替身大概只是一个和明玦重修于好的机会;而在虞兮看来,《玉门》剧组从导演到演员都是国内顶级,能有接近的机会,肯定是要试一试的。 只不过她刚穿过来,什么准备都没做就碰到明玦从中阻挠,只好用了我国劳动人民惯用的招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于是拿一杯水吓了吓明玦。 也确实吓住了,可惜她刚承认杯子里的不是开水,明玦转头就翻脸,变脸技巧之精湛不愧影帝之名。 虞兮在心里叹了口气。 ——路白芷的记忆里,给明玦加了不知道多少层美化滤镜,以后还是少相信的为好,免得再出这种问题。 明玦又在她身后说:“你现在的合约是不是还有四个月就到期了?我听说你找到了星华,他们那儿一个资历挺老的经纪人居然愿意带你——你居然还能抱到这样的大腿,花了不少工夫吧,路白芷?” 虞兮默然。 星华娱乐确实是路白芷自己找的,费尽了口舌,把她现在能动用的人脉都动用了,才说服对方,愿意在她身上再投资一次。 那是她半年来听到的最好消息。 明玦又说:“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想了。” 说完之后,他大步往剧组的方向走去,很快便超过了前面的虞兮,把她扔在了原地。 虞兮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片场那边另有一个声音说—— “陈导,我刚发现,我和明老师也配合不来,这可怎么办呢?” ---- 虞兮走回片场的时候,正看到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 ——说这话的是《玉门》的男二,在这部电影里戏份仅次于明玦的演员,谭则。 谭则是有背景的,这一点在圈里众所周知:年纪轻轻就爬上这样的位置,要说家里没点势力,说出来也没人信。 不过谭则倒很少被人抓住这一点攻击,原因无他,他的演技能让那些企图在这上面黑他的人闭嘴——能被陈导选上的人,演技能不好么? 不同于明玦攻击性的漂亮,谭则的容貌偏向明朗英俊,因为一会儿有他的戏份,他身上还穿着书生的戏装,更显清俊温文。 路白芷和明玦之间的纠葛一直都有传言,众人对这两人一起回来倒还不怎么惊讶,如于凌燕等人甚至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谭则这位世家公子爷居然会给路白芷出头,倒真是意料之外。 偏偏谭则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睁大了眼睛看着陈导,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神情,让人明知道他这是在找明玦的茬,却挑不出什么指责的地方来。 明玦:“……” 谭则也是电影里的重要角色,外加背景深厚——明玦星途坎坷,好不容易爬到这个高度,利益最大化几乎已经成了本能,虽然厌恶路白芷,却也做不出来为一个路白芷得罪谭则的事。 他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微微点了下头,也看着陈导,“我和路白芷已经谈好了。” 谭则作势舒了口气。 陈导:“……” 他对演员之间的恩怨没有丝毫兴趣,只关注怎么把戏拍好,先前允许路白芷和明玦交涉就已经是破了例,现在自然也懒得管这群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反正只要他们能好好演戏就行。 另外路白芷这个替身他用着觉得挺顺手,能不用再去找个人当然最好。 陈导挥了挥手,安排了几句,准备拍下一场戏。虞兮知道这事儿终于算是定下来了,正打算去找副导演确认一下时间安排,却见谭则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 虞兮今天的戏份只有色|诱将军那一条,她却不急着走,而是卸了妆,找一个群演借了个折叠小凳,坐在一旁看谭则他们拍戏。 情人眼里出西施,路白芷给明玦加的滤镜至少有二十米厚,虞兮于是决定亲自观察一下明玦,免得再被路白芷的记忆误导。 何况近距离观察《玉门》拍摄过程的机会,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她看了一会儿,天上下起了雨。 今天本来就是阴天,下雨也很正常。虞兮没带伞,正打算去找个地方避一避,场务突然过来喊住了她,“路老师,陈导觉得现在光线正好,合适男女主初遇的那场戏,于老师想你帮她站一下位。” 虞兮很久没被人叫做“路老师”了,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然后跟场务说:“不是说我只负责替她的大尺度戏份吗?” 她当然能理解场务的要求——现在正好接近黄昏,又下着雨,这种变幻诡谲的光线是很难用人工降雨做出来的,陈导那么挑剔的人自然不会放过。 而于凌燕身为当红花旦,不愿意直愣愣站着淋雨等摄影找到合适的光线角度,让她临时兼职一下光替,也很正常。 场务说:“呃,路老师,这个……报酬可以……” 虞兮一笑,“当我免费送的好了。” ——她不是明玦于凌燕那种大牌,提太多要求只会惹人厌。 虞兮就这样帮于凌燕站了大半个小时。 不算太长,却足以让她淋得全身湿透。 她刚拖着从里到外湿了个通透的戏装走下来,就见到谭则年轻清秀的女助理拿着毛巾过来,帮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水渍。 她含混地说了声谢谢。 水渍擦去之后,她视野也清晰了不少,一睁眼,正看到谭则坐在她刚才坐过的折叠小凳上,望着她,眼底是浅浅的笑,说:“先把衣服换了。” 虞兮:“……” 她还能说什么。 只好遵命去化妆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她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谭则身边又多了个折叠小凳。他无视了身边女助理“我不认识这人”的神色,在凳子上拍了拍,示意虞兮坐过来。 虞兮坐到他身边,“刚才的事儿,还没谢谢你。” 谭则正撑着伞,待虞兮坐过来之后,把伞往她的方向倾了倾,然后转头看着她,眼睛亮得像星子,“我刚看到你的戏了。” 虞兮没跟上他的思路,“我刚不是就站了一个小时……哦,你说之前?” 谭则微微偏头,“我想听听你对白三姐儿的理解。” 白三姐儿,就是《玉门》女一,于凌燕饰演的角色。 像谭则这种家世的人,选择职业完全是凭自己的兴趣。虞兮早听说谭则沉迷演戏,现在一见,发现此人果然如此,于是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 “白三姐儿出身普通的市井家庭,父母是工匠,士农工商,地位不高。她下面有弟妹,上面应该有两个早夭的哥哥和姐姐,北方蛮国攻城这件事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白三姐儿向将军献身这一段戏,背景极为复杂激荡,各种观念相互冲击。虞兮一口气说了半天,等停下了,才觉得口干舌燥,正想找自己的保温杯,却见谭则拎开杯盖,把杯子递到了她面前。 谭则皮肤很白,握着杯子的手骨节分明,有种介于成年男性的沉稳和少年人的锐气之间的特殊气质。 虞兮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保温杯,仰头喝了半杯,才说:“谢谢。” 谭则显然也有些兴奋,等她喝完,立刻开始跟她探讨白三姐儿这个角色,“我听你刚才的思路,是先从人物的成长环境入手的……” …… 谭则一提起演戏就神采飞扬,虞兮自己的习惯使然,也比较喜欢跟人探讨一些问题,两个人于是一直聊到了天黑,直到剧组众人开始收拾东西,才回过神来。 38.逃婚花瓶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虞兮走上前来, 隔着办公桌和他简单地拥抱了一下。 谭则又坐了回去,吊儿郎当地翘起腿,然后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作为开场白, 说:“经本公司考虑,于凌燕对你的发展造成了严重的阻碍,所以……” “所以, ”他望着虞兮笑,“叫声金主来听听, 以后你要什么资源有什么资源,谁挡着路就封杀谁。” 虞兮没理他, 整理好刚拿出来的文件,然后盯住他的眼睛, “告辞。” “哎哎哎哎,”谭则看她真要走,又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你总得让我享受一下做金主的乐趣吧?宝贝?甜心?亲爱的?你不能这样的,不能就光你自己享受有后台的乐趣……” 虞兮转头看了他一眼。 谭则立刻凑上脸, “亲一个?” 虞兮看着谭则明朗俊俏的眉眼,说:“你记不记得, 你以前骂过明玦戏多?” 谭则立刻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我看,”虞兮慢慢地说:“……你现在也挺会给自己加戏的, 这大概是你们影帝的通病吧。” ——然后在谭则反应过来之前, 扬起头, 在他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 铭音影视最大的特点就是有钱。 谭则接任总裁之后,这个特点被他发扬得淋漓尽致。 他毕竟是谭家的小儿子——一般来说,小儿子总是最受宠的那个。 所以谭则捧路白芷的举动虽然胡闹了些,谭家家大业大,倒也不在乎这点玩闹性质的投资。 何况路白芷一再地证明了:在她身上投资总是不会亏本的。 原本的剧情线里,路白芷含恨而死,死后执念徘徊不去,在混混沌沌的状态下记录下了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事。 以虞兮的精神力,很容易便从路白芷的意念中找到了这些信息,自然知道什么角色能接什么角色不能接,不会让投资人在自己身上亏钱。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她两者兼而有之,不红才是没天理。 谭则本就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人,谭家一直很支持他——支持他按照自己的爱好去演戏,支持他开影视公司,支持他谈恋爱,也很顺理成章地支持了他女朋友。 也就是虞兮。 因为谭家的支持,但凡知道于凌燕和虞兮恩怨的人,都不会冒着得罪谭家的风险去和于凌燕合作。于凌燕工作室不断有员工跳槽,她自己能拿到的资源也越来越少。 或许是因为事业压力的原因,于凌燕容貌也不复先前的光彩,别说虞兮,随便跟一个十八线小明星站在一起,都能被人家抢去风头。 再也不会有人拿现在的于凌燕和路白芷对比——没有任何可比性。 《玉门》获奖之后,于凌燕赌上全部身家,试图借这次机会翻身,最终却因为谭则的打压而失败。 于凌燕解散了自己的工作室。 一个明星,但凡有一段时间不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就只有被人遗忘这一个下场——如同曾经的路白芷那样,于凌燕在事业下滑之后,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而虞兮在《夜雨》之后转向了大荧幕,在一部制作班底实力强劲的电影中饰演女主角,潜心打磨角色。 电影上映之后,好评如潮,很快便霸占了各网站票房榜前列。 虞兮自己也在这个时候,接到了陈导新片的邀请。 ---- 陈导在《玉门》之后已然成了华语圈最著名的导演,他新片筹备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投资方纷纷闻风而动,绞尽脑汁地把自家演员往剧组里塞。 ——作为第一个拿下顶级国际奖项的华语导演,谁都知道参演他的电影意味着什么。 争夺的中心自然是男女主角。 不同于《玉门》的战争群像,这部电影中,两个主角的感情戏占了不少戏份。明玦作为陈导的御用主演,毫无悬念地拿下了男主角;而女主角,在多方争夺之后,落到了虞兮头上。 虞兮拿到片约之后,心想自己确实应该感谢一下于凌燕当年的愚蠢举动:是她坚持要在替身这件事上羞辱自己,才让自己有了一个给陈导留下印象的机会。 至于这份片约里面有多少是明玦的功劳,他既然不主动提,虞兮也不会去问。 明玦在《夜雨》之后极少出现在荧幕上,演技却没有落下:拍摄开始之后,他的戏份总是ng最少的,表演极富渲染力,很少有意外发生。 他和陈导合作多年,很容易便能领会对方的意思,彼此间的配合极为默契。 ——明影帝唯一一次表现失误,是在和虞兮的亲热戏上。 那是大战爆发的前夕,在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下来的心态下,压抑许久的男女终于释放了血骨里的疯狂,点燃最本能的欲|望。 陈导的戏里,挣扎与纠结永远是主旋律,不太好演,经常有演员入不了戏。 这一次入不了戏的是明玦。 一段几十秒的亲热戏,明玦硬是ng了两天,情绪永远到不了位,不是过于温柔暧昧,就是过于生冷强硬,或者把压抑的疯狂演成了神经质的疯狂……反正,和陈导的要求总是有偏差。 到最后陈导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让明玦调整几天,先拍其他人的戏份。 明玦摇头,“我休息一下再试试。”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微微发抖,陈导看在眼里,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他转身出去抽了根烟,给明玦时间调整,顺便提醒了一下明玦的经纪人进去倒杯水——自那次录音事件之后,明玦的助理就没有录用超过两个月的,经常空缺,跟在他身边的一直是经纪人。 十分钟后,陈导抽完烟回来,继续开拍。 这一次明玦的发挥终于正常了。 他低下头和虞兮拥吻,眼神混杂着黯淡和狠厉,呼吸是尽力压抑的粗重,爱抚的动作却极尽温柔。 这两天的ng里,主要是明玦出的问题,虞兮的发挥一直很稳定。剧组其他几人见明玦终于进入了状态,都在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十几秒的戏拍了整整两天,大家都已经精疲力尽,这一次能过自然再好不过。 眼看这一条戏已经到了最后几秒,有人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明玦就在这时候凝望着虞兮,眼底铺开湖水般波光粼粼的深情,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 “……白芷。” 剧组:“……” ……眼看成功的时候又出了错。 众人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再拍一次,只有明玦一个人怔怔地站着,看着其他人脸上的神情由失望到认命再到麻木。 “对不起,”他唇色一片青白,颤抖着说:“对不起,我……” 他说不下去了,漂亮的眼睛里蕴满了泪水。 他哪里是入不了戏。 分明是陷得太深再也出不来。 陈导摇了摇头,知道再拍下去明玦得疯,于是说:“……先这样吧。” 其他人如释重负,开始收拾器材。 明玦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支撑不住似地靠在了墙上,然后沿着墙缓缓滑了下来,颓然坐倒,双手捂住了脸。 …… ---- 明玦在电影杀青之后便沉寂了下去。 他不再出席活动,微博几乎停更,若不是偶尔还转发一下剧组的博文,粉丝几乎要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拖了两个月。 两个月之后,明玦正式宣布退圈息影。 即便是宣布息影,他也是和剧组商量过的——就在明玦发出消息的同一天,剧组开始用明玦的息影之作宣传,一时声势浩大,直接冲上了各大平台的热度榜第一。 这个消息被各娱乐媒体疯狂报道,想看不到都难。 谭则看到之后,自认优雅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骂明玦:息影都不能安分,还非要跳出来找一波存在感,碍他谭少爷的眼。 骂完之后,叹了口气,十分现实地拿起手机,让公关部趁着这个机会再给虞兮炒一波热度。 ——明玦最后两部作品,都是给虞兮铺路的。《夜雨》不提;陈导的这部新戏,更是用自己息影的消息宣传造势,把电影的关注度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谭则想到这里,下意识地学着自己兄长,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喃喃说:“……你何必呢。” 然后笑了起来,“白芷姐最后还不是我的。” …… 因为陈导和两个主演本身的名气,外加明玦息影之作的宣传,这部电影还在宣传期,就吸引了无数目光;上映第一天,更是直接打破了华语片的票房记录——这个记录,一直维持到很多年后,由于通货膨胀的原因被其他电影打破。 39.逃婚花瓶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虞兮只好隔着人群向谭则喊:“你不要耽误人家导演时间!” 谭则喊了回来:“没事!我哥投过他不少钱!” 众人笑得东歪西倒。 谭则却浑然不觉,甚至很享受一般,从不知道谁那里抢了个凳子坐下,托着下巴,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虞兮,“白芷姐,你穿旗袍真漂亮。” 虞兮:“……要不给你也来一套?” “不了不了。”谭则立刻投降, 为了表示自己绝不干扰拍戏,紧紧地闭上嘴, 做出一脸乖巧的表情。 他毕竟年轻帅气,故意做这幅表情, 惹得片场的几个女明星和女助理全都看了过来。 虞兮:“……” 她其实也不明白谭则为什么会突然来片场,按照道理,谭则应该很忙才对——不过谭则除了一开始吼了一嗓子之外, 倒真是一言不发,认认真真地坐在一边看她拍戏。 这部网剧原本预期和游戏同步上架, 因为女主演吸|毒被曝光,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现在的拍摄进度很紧。 虞兮虽然ng不多, 拍完今天的戏份之后, 天也已经彻底黑了。 她卸妆出来, 谭则还坐在那个小凳上, 看到她, 站了起来, “白芷姐。” 然后注意到了她身后的女助理,“这位是?” “哦,”虞兮说:“铭音给我安排的助理。” 谭则笑,“呀,路老师现在成大牌了?” “客气,哪比得过谭少。”虞兮说着把身后的助理拉了过来,“来,小何,这里是你们谭总的弟弟,趁这机会赶紧讨好讨好。” 小何立刻说:“小谭总好。” 谭则:“……” “行了,”虞兮自己也笑了,然后看向谭则,问他,“你不是挺忙么,怎么还有空过来?” 天色很暗,路灯晕着暖黄色的光,照在谭则脸上,倒也有几分温柔。 他望着虞兮笑,“对呀,所以我来看你一趟,多不容易。” 虞兮:“……” 谭则又在这时候问她:“走走?”他略微顿了一下,“小何可以先回酒店。反正——白芷姐,我来你们剧组这么多人都见着了,也不差再一起走回去吧?” 虞兮:“行啊。” 以她的眼力,当然看得出来谭则这是有意想跟她传点什么娱乐新闻出来。她现在巴不得多搞点事,自然乐意给谭则这个机会。 两个人随意地走着,谭则先问她:“你拿到了《夜雨》女主?” “是啊。” “厉害!”谭则说着一个旋身站到虞兮面前,因为太过突然,虞兮险些撞到他身上,“你是怎么干过那于什么的?” 虞兮皱眉,“什么于什么?” 谭则干脆就直接倒着走了,“就那于……于……你以前那替身。” 虞兮眉毛一挑,刚想说那于什么叫于凌燕,突然想起来谭则和于凌燕是合作过《玉门》的,不至于不认识,只能是故意装的,就为了说于凌燕是她的替身讨自己开心。 她绕过谭则继续往前走。 谭则转身,几步赶上她,“诶,有你,我记那个于什么是谁干嘛——下雨了!” 虞兮伸出手一接,果真落了毛毛雨。 夏天气候变化极快,现在是毛毛雨,没准五分钟之后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她转头看了谭则一眼,正打算加快速度回酒店,却见谭则变戏法似地摸出了一把伞,撑开,把伞柄递给她,“喏。” 虞兮问:“你呢?” “我不要。” 虞兮从他手里接过伞,突然说:“你哥给《夜雨》追加了投资,我又联系了以前的熟人。” 谭则知道她这是在回答自己胡搅蛮缠之前那个正经问题,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我们这可真是夜雨了。” 然后抱着肚子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白芷姐,你在剧组可能不知道,那个于凌燕的反应真是太好看了!她经纪人还打电话骂了我哥一顿,骂得跟泼妇一样,其实我哥早把电话扔一边去了——” …… 五分钟之后,虞兮终于知道自己迅速回酒店的决定有多么正确。 ——毛毛雨真的变成了倾盆大雨。 谭则一开始还能十分悠闲地雨中漫步,现在终于维持不住绅士风度了,蹭地一下钻到了她伞底下。 他比虞兮高了许多,伞又不够大,只好整个人缩了起来尽力往虞兮身上贴,像只淋湿了毛的大狗。 虞兮必须承认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谭则本来长相身材就好,又湿了衣服拼命往她身上贴,她一时没忍住,轻轻侧头往谭则耳朵里吹了口气。 谭则几乎捂着耳朵跳起来,义正言辞地指控:“你撩我!” 然后死不要脸地把嘴凑到她面前,“……公平起见,让我撩回来?” …… ---- 谭则和虞兮走远后不久,仿民国建筑的小巷里,一个人缓缓地走了出来。 雨实在是太大,他手里虽然撑着伞,全身上下却已经淋了个湿透。 明玦。 明玦抬头望着谭则和虞兮远去的方向,嘴唇在雨里冻得青白,握着伞柄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僵硬得跟冰一样。 虞兮已经走远了,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路灯和雨。 明玦尽力挺直脊背站着,却终于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当年,路白芷冒着大雨去剧组找他的时候,应该就是他现在这个状态吧? 真冷。 他那时候跟路白芷说什么来着? 他说:“别被人拍到我跟你在一起。” 明玦真想穿回去往那时候的自己脸上狠狠甩一巴掌。 谭则和路白芷在伞下的亲昵画面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晃得他整个视野都跟着摇晃了起来——他终于再也握不住伞柄,手一松,黑伞滑到地上,沿着伞缘骨碌碌滚了两圈。 明玦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路白芷和谭则的影像反反复复地在他脑海里回放,放得他整个脑袋几乎炸开。 路白芷,那个巧笑倩兮、满心只爱他一人的路白芷—— 明玦左手猛地掐住了右手手腕,强迫自己止住思绪,喘息着,几乎站立不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挽回路白芷,却再也忍不下这种煎熬,摸出手机,用袖口胡乱擦了擦屏幕上的水,给自己经纪人打电话: “……《夜雨》有什么,戏份比较多的男角色吗?” 经纪人听出了他声音沙哑,有些担心,“有啊……明玦,你——” 明玦打断他,一字一字喘息着说:“我要能和叶雨对戏的。” “你等等啊,”经纪人匆匆忙忙说,“我看看……和叶雨对手戏最多的……好像是那个boss?其他的都没什么存在感。话说,明玦,你今天一个人干嘛去了?” “那我就要这个。”明玦攥紧了手机,仿佛濒临溺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要这个角色,不计代价,不计——代价。” 他看虞兮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丝毫没有注意到上方飞过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女神说的真好!女神!!!” “呕~白莲之气溢出屏幕~” “神他妈眼光很准哈哈哈哈哈哈哈,害死自己的准吗?” …… “对哦,路白芷看中的两个人,一个明玦一个于凌燕,都火了,都是白眼狼,这眼光也是没谁了。” 明玦本来正盯着虞兮的一颦一笑看得入神,突然在弹幕里看到了自己,蓦地醒了过来。 那张纸巾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浸湿了,明玦随手一团,把纸团扔到了地上。 他拉回进度条,又看一遍提到自己的那条弹幕,心想还真没说错——路白芷看演员的眼光当真精准,当初大力推荐于凌燕的时候,于凌燕还只不过是个替身,现在也火得一塌糊涂。 当初扶植他的时候…… ……那时候是他整个演艺生涯的最低谷,声名狼藉,周围人纷纷散去,只有路白芷站在了他身后。 明玦望着屏幕,忽然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谁也没想过他能得到陈导的赏识,复起之后,风头一时无双。那时候多少人想从他这里沾些好处,他怎么……怎么就偏偏,把路白芷漏过去了呢? 路白芷。 他一寸一寸地伸出右手,终于触到了屏幕,指尖温柔地抚摸屏幕里的路白芷。左手却狠狠地攥住了桌沿,攥得指节发白。 …… 不知道过了多久,经纪人走到他背后,俯身捡起地上的纸团。 明玦倏地扭过头。 经纪人叹了口气,站到他背后,伸手按在他肩上,看着屏幕里的视频弹幕:大部分是嘲笑路白芷自不量力想和于凌燕竞争的,少数于凌燕粉骂得格外难听。 他对明玦说:“放不下她的话,就多跑几次宣传吧。” “我知道,”明玦收回了手,指尖却还微微地发着抖,“我知道的,但是我现在整个人状态都不对……我尽量吧。” 半晌,他轻轻喊了一声,“武哥。” 经纪人没说话。 “我其实……”明玦垂下了目光,“其实已经……有点不想演戏了。” ---- 七月底,于凌燕的新剧播出。 因为前期宣传力度极大,外加此时离《玉门》上映不过几个月时间,而于凌燕本人在《玉门》里饰演了重要角色,这部宫斗剧一播出,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而于凌燕的团队,也在不遗余力地发布演技通稿——大概是上次同框图被虞兮吊打的缘故,于凌燕的公关团队丝毫不提颜值,只一个劲儿地鼓吹她的演技。 反正有《玉门》在前,虞兮在网剧里的表现再惊艳,都压不住她。 八月上旬,《夜雨》播出。 前后相差不过十天。 《夜雨》播出第一天起,收视率和网络播放量就超过了于凌燕的那部剧。因为编剧对节奏精准的控制,《夜雨》首播之后,收视率一路走高。 明玦在《玉门》大火之后居然会回来演电视剧,已经很让人吃惊了;而他居然完完整整地出席了《夜雨》的所有宣传活动,而且在每一场活动中都光彩夺目,一直保持最巅峰的状态,让人更加吃惊。 也让《夜雨》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夜雨》一开始讨论度最高的是明玦和慕云天,随着剧情逐渐展开,路白芷和叶雨的话题也持续升温。 虞兮的粉丝数目一直在以一个惊人的数量增加,之前那场饱受嘲笑的网络采访也被看做了她实力和自信的证明。 就在《夜雨》播出期间,几个先前拒绝她的杂志回头找了过来,更有不少剧本主动送到了她面前。 反观于凌燕那边,虽然明显地增加了宣传活动的频率,却也无力挽回颓势。 而于凌燕本人,因为压力过大,状态明显下滑,连着在宣传活动的照片里都多了几分老气。 40.将门之女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谁让她是裸替呢。 人家当红花旦不愿意受这个罪, 只有她来。 “卡!”导演便在这时候喊道:“路白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行就直接走人!” 导演名气大, 脾气也大, 拍戏追求完美, 连替身都得精挑细选。 不过, 这部戏的阵容也配得上导演的挑剔。 《玉门》,古代战争题材,从开始便是奔着得奖去的:导演陈导本身便以艺术片闻名, 在国际上颇有声誉;几个主演要么拿过影帝奖, 要么是风头正盛的顶级流量,或者兼而有之。 路白芷当的,就是女一于凌燕的裸替。 确切来说, 还不一定能当上:要是这最后一遍不能让陈导满意,她转头就得打包走人。 在别处都被瞧不起的裸替,放到《玉门》剧本里,也是个抢破头的角色。 路白芷笼着纱衣, 定了定神, 望向陈导,恳求:“给我五分钟调整。”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仿佛听到了剧组其他人低低的嘲笑声。 “她还以为自己是从前的那个路白芷吗?还敢跟陈导提要求?” “要不是凌燕姐开口,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呢,脸真大。” …… 为了光影效果, 这幕戏特地选在了阴天。路白芷运气不好, 这天起了风, 冬日寒凉的风透过薄纱刮在她身上,刮久了便根本感觉不到冷,只剩下砭骨的疼。 细碎的嘲笑声夹在风里,路白芷听见了,却顾不上去管,只定定地望着陈导。 陈导极微小地点了一下头。 路白芷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这个裸替的位置,对她,真的,非常重要。 路白芷抓紧这争取来的五分钟回忆剧本,试图入戏,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以她现在的声誉,能有这个进《玉门》剧组的机会,还是于凌燕推荐的。 于凌燕推荐她时,却着实没安什么好心。 路白芷是根正苗红的科班出身,本身便是很上镜的明艳长相,外加演技好,进入娱乐圈之后很快便崭露头角。她当年最风光的时候,也是当红花旦的待遇。 那时于凌燕是她的裸替。 后来路白芷迫于生存压力,透支了自己的前途,事业,以及青春美貌。 路白芷长得漂亮,非常漂亮;失去了颜值,也就失去了混娱乐圈的资本。 路白芷从此一落千丈,而于凌燕替身逆袭之后也没忘了原主——她在路白芷事业最低谷的时候,狠狠地补上了一脚。 她曝出了路白芷被包养的丑闻。 那时的路白芷本来就接不到什么戏,于凌燕又来了这么一出,于是更加接不到了。 于凌燕就在这个时候,大发慈悲地向陈导推荐路白芷做自己的裸替。 ——原本于凌燕能当路白芷的替身,自然是身材相仿;现在二人地位颠倒,路白芷来当于凌燕的替身,也很合适,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只是于凌燕羞辱路白芷的意思太明显了些,明显到路人都能看出来。 路白芷也是看过剧本的:于凌燕让她替的这一段戏,着实不好演。 按照《玉门》剧本,这时敌军围城已经围了好几个月,城中粮草断绝,而守城的将军又没法退,退一步就是国都,谁都担不起亡国的罪名—— 于是将军下令,每户人家出一个人当军粮。 路白芷替的女一,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向从前的青楼妓|女借了件专门勾引男人的红纱衣,跑去找将军自荐枕席,希望用身体换得家人平安。 道德,伦理,亲情,家国大义,求生本能,最原始的情|欲。 于凌燕扔给她的,就是这么一段戏。 路白芷心里也清楚:于凌燕明确地跟导演说这里不想脱要用裸替,就是不信她能演好,即使给了她这个推荐的名额,多半也得被陈导退回去,故意猫戏耗子似地玩弄她。 可是她偏偏又无法拒绝。 ——谁让这是她能遇见明玦的,唯一的机会。 明玦是《玉门》男主演,长着一张漂亮到让女粉昏迷的脸,演技能让最挑剔的影评家无话可说,而且去年才拿了影帝,风头正盛,和她这种过气女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感情永远是不对等的,她喜欢明玦,就得认栽。哪怕明知道于凌燕叫她来就是看她笑话的,她也得来;哪怕只剩下头发尖儿那么小的可能,她也得紧紧抓在手里。 陈导也说了,最后一次机会。 ---- 五分钟,路白芷草草地收拾了情绪,强迫自己对着冬日的天空露出一个笑容。 “——action!” 路白芷用力抓住衣襟,神色仓皇,在演将军的男演员面前缓缓跪下。 她跪到一半就知道自己完了。 仓皇是仓皇的,可那个找将军献身的姑娘,在仓皇之外,应该还有顶着家国大义也要保下亲近之人的决绝,可她的动作根本没表现出来—— 那有什么办法,按理说演技她也是有的,可惜她太看重这次机会,外加自身状态也不好,心态崩得一塌糊涂,五分钟根本调整不过来。 而那个和她对戏的男演员事先得了于凌燕的授意,故意不配合,表情夸张滑稽,让她入不了戏,她能有什么办法—— 路白芷终于跪了下去,膝盖触地的时候,绝望想到: ……不管怎么样,让我演完吧。 ………… 场外,陈导皱起眉头,下意识就想喊停。 路白芷跪到地上已经有一会儿了,身体却像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让他怀疑这人是不是冻出了什么问题。 很快剧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路白芷的异样。 ——没人知道,路白芷的芯子已经换了。 ---- 虞兮接手路白芷身体的时候,发现“自己”半果着跪在冬日的寒风里。 因为要接收原主的记忆,她还得保持这个姿势,没法动弹。 虞兮:“……” 好在她精神力足够强大,很快便处理完了涌入大脑的信息,重新掌控了路白芷的身体。 和她对戏的男演员是最先注意到路白芷异样的——因为路白芷再抬头时,眼波朦胧,黑沉的眸子里仿佛浮起了一层潋滟水雾,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底下的绝望疯狂。 他倏地一惊,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 很快,剧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几个人会心一笑——毕竟陈导已经说过了,这是路白芷最后一次机会,而现在看来,路白芷显然没能抓住,正好如了凌燕姐的意。 虞兮却在这个时候从地上站了起来,望着陈导:“不好意思,我刚才腿抽筋了。” 先前的路白芷虽然强作镇定,她的紧张和患得患失还是看得出来;然而现在路白芷却是真正的镇定……说镇定还不确切,更合理的解释,应该是源于自己实力的平静与自信。 于凌燕原本正裹着羽绒服站在一边等着看笑话,见路白芷居然还敢向陈导提条件,忍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 ——找到借口再来一次又如何,还不是被刷下来?陈导有多挑剔,圈内人都知道,她就不信路白芷能入陈导的眼。 能欣赏到路白芷刚得到一点希望、希望又被掐灭的表情,当真赏心悦目。 陈导目光在虞兮脸上转了一圈,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虞兮弯腰揉着小腿,一边揉,一边向陈导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陈导没给她太多休息时间,很快又重新开拍。 天色阴沉,虞兮拖着脚向大马金刀坐着的将军走去,纱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把窈窕优美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将军本想再随便糊弄过去,对上虞兮的眼神,却仿佛看到了古时候那个顶着叛国罪、出卖身体也要给家人求情的女孩子……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再糊弄过去是对面前这个女孩的亵渎,于是也认真了起来。 边上,于凌燕不悦地皱了皱眉。 虞兮木然地走到将军面前,直挺挺跪下,手抓住了纱衣衣襟,颤抖着。 然后她像是下了狠心一般,极其粗暴地扯开了纱衣! 她身材纤细皮肤白皙,扯破纱衣的动作却狠厉得像野兽,看得周围人心跳齐齐停了一拍。 “妾……”虞兮的勾引技巧十分拙劣,是跟那个借她纱衣的妓|女学的;可是她的身体是那样青春美好,能引起任何男人犯罪的冲动。 她声音沙哑,却带着最原始的诱惑,缓缓跪伏下去,将白皙纤细的脊背和漂亮的臀部曲线呈现在将军面前,“……恳请将军,高抬贵手,放过妾的父母弟妹……” ——剧组也是有男人的,而且不少,此刻都忍不住把指甲掐进了掌心里,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那个将军。 陈导的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伸出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于凌燕脸色越来越沉,却不敢公开发作,只能狠狠地攥紧了羽绒服下的保温杯。她周围几个人知道自己没有完成凌燕姐的嘱托,不敢看她,纷纷别开目光。 虞兮的这一段戏到此为止,她站起身,陈导从摄像机背后走出来,显然是很满意她的表现,“路白芷,你回去准备一下,需要你替的戏不止这一段,大概有五分钟……” 于凌燕几乎咬碎了牙。 若是知道路白芷能过陈导这一关,她就是所有大尺度情节亲身上阵,也不会给路白芷留这么多戏份! “……不明白的话,可以去问副导演,”那边陈导还在跟虞兮交代,“片酬的事也让他先跟你那边谈着——” 他的话突然被人打断。 “——等等。” 众人微惊,纷纷朝出声之人看去。 出声打断陈导的那人,大家倒都也认识。 影帝明玦。 明玦名字里虽然带个玉字,人却和温润如玉没什么关系,漂亮得艳丽而危险。大概是今天没他的戏,他穿着一身普通休闲装,远远地站着,手插在口袋里,冷漠疏离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直到陈导确定路白芷要做于凌燕的替身,他才终于有了点动静。 “陈导。”明玦的目光在虞兮身上一扫而过,又看向陈导,说:“替身也得能跟其他人对得上戏吧?我和路白芷,配合不来。” 41.将门之女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你疯啦?”谭则打通她的手机, 劈头盖脸就说:“这个时候动明玦,对你没好处,何况……何况……唉,你为啥就这么急呢?” 虞兮缩在公寓的沙发里, 从茶几上拿起一只小冰糖橘剥开, “晚一点动,对我难道就有好处了?” “……”谭则几乎想顺着手机屏幕把这女人拎过来, 看看她脑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行吧, 行吧……你开心就好。” 他忍住砸手机的冲动,“你倒真会挑日子,明天我们就杀青了。” 虞兮剥了瓣橘子送进嘴里吃了,慢条斯理说:“我大后天有个试镜。” 那边谭则一怔,“所以你就搞出这种事?你也不怕适得其反?”他微微顿了一下, “……不对,你试什么?” “一个网剧。”虞兮又剥了瓣橘子,含混笑道:“你谭少爷看不上的。” 谭则抓着手机的手一紧。 ——隔着手机听筒, 路白芷这句话说得低沉轻佻又暧昧, 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点在了他心底,一圈一圈地荡了开来。 他下意识捻了捻手指, 然后猛地察觉到路白芷的状态不对, 急问:“白芷姐?你没事吧?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诶, 白芷姐?白芷?” 那边低低地笑了一声, 掐断了电话。 谭则愣愣地拿着手机,等了许久,那边依然没有声音传来,却还是不肯放下。 他认识路白芷不久,见过路白芷和明玦碰面两次:一次明玦干涉路白芷好不容易到手的替身角色,另一次,明玦阻碍路白芷去更好的经纪公司发展。 ……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之间还有这样的恩怨。 谭则想到最近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传言,忍不住便难过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替路白芷难过。 ---- 明氏别墅。 助理端着三条街外买的黑咖啡,小心翼翼地走进明玦房间。 明玦正坐在电脑桌前。 空调温度适宜,明玦只穿了一件纯白色t恤,黑色的休闲外套随意搭在一边肩上,整个人的色调比别墅北欧风格的装修还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双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侧脸冷峻凉薄。 助理跟着明玦也有一年多了,知道这位影帝实际上性格阴沉,脾气也不怎么好,越是面无表情,就代表他心情越差。 他战战兢兢地把咖啡端了过去。 明玦伸出左手。 助理立刻把咖啡放到了他手上,怕他烫到,特地在杯子外又包了一层纸巾。 做完这些之后,助理又在明玦身边等了一会儿,见他仍然是盯着电脑屏幕,除了神色又冷了几分之外,整个人依旧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于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他退到门口,却又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 ——明玦仍是背对着门,左手保持着从他那儿接过咖啡杯的姿势,一截劲瘦的小臂悬在空中,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咖啡被抖得泼了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却似乎毫无感觉。 助理怕他出事,又不敢上前,只能站在门口轻轻地喊了一声:“明先生……” 他不喊还好,这声明先生一出口,明玦猛地转过身,外套哗啦一声滑落在地。 他把手里的咖啡狠狠摔在地上,喝道:“滚!” 助理知道明玦脾气不好,却从没见他失态成这样,立刻逃难一样转身就跑,一边一脚轻一脚重地跑下了楼梯,一边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给明玦的经纪人发消息。 ---- 明玦扔维持着转身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了几次,直到看着助理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缓缓地调整呼吸平静了下来。 明先生? 他也配叫! 四个月前他还在为路白芷终于改口叫他明先生而欣喜,现在,他只想听路白芷的声音叫他:明明,明明。 那么温柔,那么欢喜。 明玦转头盯着电脑屏幕,手又一次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现在网上热议的、他和路白芷的前男女朋友关系,既然不是他的团队炒作的,那就只能是路白芷那边。 呵。 好一个路白芷。 刚勾搭上谭家,转头就想把他踩进泥里。 明玦一点一点地看着所谓的“网友爆料”,仿佛重新走了一遍自己的人生:从青春梦想的校园时代,再到年轻无畏奋斗的日子,事业低谷,复起,问鼎影帝—— 他和路白芷,终于反目成仇。 电话铃响,他随手一接,是经纪人掩饰不住焦急的声音:“明玦,路白芷的事我们会公关的,而且这种不知道真假的东西也影响不到你,你先看看那三个剧本——” 明玦挂了电话。 然后突然毫无预兆地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变成剧烈的咳嗽,咳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 ---- 明玦和路白芷两个人的微博底下腥风血雨。 有骂路白芷死不要脸缠着明玦蹭热度的,有骂明玦渣男的,有各打五十大板的,有吃瓜的,群魔乱舞,不一而足。 因为虞兮在捅出这件事的时候押上了全部身家,明玦那边一开始低估了这事儿的影响力,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风向已经很难再完全倒向明玦了。 这几天里,虞兮自己倒是丝毫不关心网上的舆论风向,全部交给林姐打理,专心地看了三天剧本。 ——她借钱的时候是拿父母房子抵押的,无论如何,必须得接到戏还上贷款。 她试镜那天,林姐居然跟着去了,说是时间正好有空。 同样跟去的还有一个人。 谭则。 谭则从《玉门》剧组回来之后,就一直缠在虞兮身边。 他跟着陈导拍了几个月戏,也瘦了些,换回现代装之后,显得更加阳光帅气。 虞兮刚跟林姐走出公司大门,就见一辆轿车滑了过来,驾驶座上车窗降下,露出谭则那张脸,喊她: “白芷姐。” 虞兮:“……” 她不敢耽搁,迅速钻进车里,“你也不怕被拍到。” 虞兮坐好之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谭则回话,抬头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谭则正通过后视镜看着她笑,见她抬头,迅速地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说:“白芷姐,一会儿你试镜之前,要不要我陪你对一下戏?” ---- 谭则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原本虞兮和林姐的计划,好在他虽然胡闹,到底不是真不知道分寸,没让人拍到对他和虞兮不利的东西。 他不知道从哪儿见到了这部网剧的剧本,拉着虞兮聊了一路的戏。 虞兮要试的这个女主是民国武术家,她就听谭则一路滔滔不绝,从人物分析讲到几个著名民国武术家的生平,条理清晰得堪比历史书。 到酒店之后,谭则把虞兮和林姐放了下来,自己却没下车,还把四面车窗关得严严实实。 隔着黑沉沉的车窗,虞兮只能模糊地看到谭则的人影。她知道谭则看得清自己,于是屈起指节在车窗上敲了敲,笑道:“藏得跟做贼一样,早不跟来不就好了?” 谭则往车窗上呵了口气。 然后伸出手指,在那片白雾上划出了一行英文:good luck 他为了让虞兮能顺着读出来,写的时候是从右往左反着写的,字母歪歪扭扭,倒也歪扭得可爱。 虞兮笑了一下,伸出手指,用指尖在谭则的good luck上勾了个圈儿。 她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洁漂亮,就这样在车窗上随意一勾——隔着深深沉沉的车窗,那根纤细优雅的手指落在谭则眼里,竟然意外地神秘诱惑。 他口干舌燥。 车窗外,虞兮收回了手,转身远去。 谭则只觉得自己心里某个地方跟着被抽空了。 他看着虞兮远去的背影,凑近车窗,在她刚才勾过的地方轻轻一舔。 ---- 虞兮和林姐来到约定的试镜地点时,已经有几个艺人到了。 她们刚一出现,一走廊的目光齐刷刷都聚了过来——当然,主要是给虞兮的。 这几天里路白芷和明玦的恩怨纠葛撕遍了各个网络平台,明玦倒还好,本身就是一线巨星,路白芷却是凭借这个热度直接从三十八线窜了出来。 ……没办法,谁让人家前男友是影帝呢。 今天来试镜的都是女星,心里对路白芷都有点想法,却也不会表现在面上。只是这么多道目光同时探照灯似地打过来,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虞兮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因为要试的角色是女武术家,她只简单地穿了黑色风衣和平底短靴。不过她身材本就高挑,风衣随意地敞着,只束了根腰带,反而显得格外流畅潇洒。 她容貌明艳,唇边浅浅地笑着,目光在场间一转,好几个人不敢和她对视,先别开了目光。 只有一个女星毫不客气地看了回来。 虞兮向她微微点头。 ——有原身路白芷的记忆,她自然认得,这位就是原定的女主,那个于凌燕工作室着力培养的新人。 新人显然被虞兮这种得了便宜还要挑衅原主的行为气得不行,也不加掩饰,冷冷地侧到了一边。 这次试镜本就没几个人,很快便轮到了那个新人。新人出来的时候神色比前几个人好多了,显然是结果不错。 她临走时,还不忘趾高气扬地看了虞兮一眼。 虞兮向她微笑说道:“代我向你们于老师问好。” 新人:“……” 她到底还没修炼到前辈们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忍不住唇角微动,小声怼了回去:“明玦不要的货色而已。” 虞兮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很认真地和她解释:“是我不要明玦。” 新人显然十分不以为然,转身就要走,却又顿了顿,小声说:“虽然你蹭上了明玦热度,还是……”故意隐去了后半句话。 虞兮懒得回答,外加也轮到她试镜了,于是向新人露出了白莲花的专属微笑。 新人:“……” 她向会议室走去,察觉到有几道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很快又转向了别处,显然是觉得她这次试镜只会是自取其辱。 虞兮伸手推开会议室的门,手心的薄汗在木门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掌印。 ——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他看虞兮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丝毫没有注意到上方飞过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女神说的真好!女神!!!” “呕~白莲之气溢出屏幕~” “神他妈眼光很准哈哈哈哈哈哈哈,害死自己的准吗?” …… “对哦,路白芷看中的两个人,一个明玦一个于凌燕,都火了,都是白眼狼,这眼光也是没谁了。” 明玦本来正盯着虞兮的一颦一笑看得入神,突然在弹幕里看到了自己,蓦地醒了过来。 那张纸巾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浸湿了,明玦随手一团,把纸团扔到了地上。 他拉回进度条,又看一遍提到自己的那条弹幕,心想还真没说错——路白芷看演员的眼光当真精准,当初大力推荐于凌燕的时候,于凌燕还只不过是个替身,现在也火得一塌糊涂。 当初扶植他的时候…… ……那时候是他整个演艺生涯的最低谷,声名狼藉,周围人纷纷散去,只有路白芷站在了他身后。 明玦望着屏幕,忽然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谁也没想过他能得到陈导的赏识,复起之后,风头一时无双。那时候多少人想从他这里沾些好处,他怎么……怎么就偏偏,把路白芷漏过去了呢? 路白芷。 他一寸一寸地伸出右手,终于触到了屏幕,指尖温柔地抚摸屏幕里的路白芷。左手却狠狠地攥住了桌沿,攥得指节发白。 …… 不知道过了多久,经纪人走到他背后,俯身捡起地上的纸团。 明玦倏地扭过头。 经纪人叹了口气,站到他背后,伸手按在他肩上,看着屏幕里的视频弹幕:大部分是嘲笑路白芷自不量力想和于凌燕竞争的,少数于凌燕粉骂得格外难听。 他对明玦说:“放不下她的话,就多跑几次宣传吧。” “我知道,”明玦收回了手,指尖却还微微地发着抖,“我知道的,但是我现在整个人状态都不对……我尽量吧。” 半晌,他轻轻喊了一声,“武哥。” 经纪人没说话。 “我其实……”明玦垂下了目光,“其实已经……有点不想演戏了。” ---- 七月底,于凌燕的新剧播出。 因为前期宣传力度极大,外加此时离《玉门》上映不过几个月时间,而于凌燕本人在《玉门》里饰演了重要角色,这部宫斗剧一播出,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而于凌燕的团队,也在不遗余力地发布演技通稿——大概是上次同框图被虞兮吊打的缘故,于凌燕的公关团队丝毫不提颜值,只一个劲儿地鼓吹她的演技。 反正有《玉门》在前,虞兮在网剧里的表现再惊艳,都压不住她。 八月上旬,《夜雨》播出。 前后相差不过十天。 《夜雨》播出第一天起,收视率和网络播放量就超过了于凌燕的那部剧。因为编剧对节奏精准的控制,《夜雨》首播之后,收视率一路走高。 明玦在《玉门》大火之后居然会回来演电视剧,已经很让人吃惊了;而他居然完完整整地出席了《夜雨》的所有宣传活动,而且在每一场活动中都光彩夺目,一直保持最巅峰的状态,让人更加吃惊。 42.将门之女【全文完】 防盗章, 比例看作者心情  ——路白芷好不容易卡着最后一遍过了陈导那关, 还没来得及喜极而泣,又被明玦一句话给打了回去,这换了谁心态都得崩吧? 场中,虞兮微微敛着眼睫, 却没有看明玦, 而是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 她容貌本就明艳,此刻非但丝毫不显狼狈, 反而多了一分沉静之态, 仿佛木雕的佛像前, 千年香火氤氲。 ……明玦么。 路白芷肯接这个裸替就是为了明玦,交集自然是有交集的,还交得相当之深。 果然,果然,又是这样。 原身路白芷体内, 关于明玦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深刻,深刻到不用她特意查看就自己冒了出来—— 明玦和路白芷同一所影视学校出身,在校园里相知相恋。 那时青春正好, 年轻英俊的男孩和年轻貌美的女孩因为共同的梦想走到了一起, 仿佛童话里王子和公主的相遇。 毕业之后,二人顺理成章地一起进入娱乐圈奋斗。 路白芷要颜有颜要演技有演技, 自己又肯吃苦, 于是理所当然地, 很快就红了起来, 事业一路走高。 明玦却没有她这么好的运气,磋磨了好些年,和路白芷的差距却越拉越大。 差距归差距,明玦自己的实力毕竟摆在那里,事业也就渐渐地发展了起来——然而,就在他终于拿到国内知名综艺资源的时候,被人背后阴了一把,负面|新闻铺天盖地。 明玦重新跌入谷底。 同年,路白芷的电视剧大爆,达到了自己演艺生涯的顶峰。 许多明星的演艺事业都终结在了低谷期,明玦没有,因为他有路白芷。 她冒着别人的白眼给明玦介绍资源,陪他琢磨剧本,和他对戏。明玦的事业发展需要钱,路白芷就疯狂地接戏,什么雷剧烂剧来者不拒,轧戏更是家常便饭。 路白芷就这样把明玦从低谷里拉了起来。 也透支了自己的发展前途。 就在路白芷把自己的颜值和口碑透支得一干二净、再没什么能维持生计的时候,明玦的事业终于迎来了转机——他走狗屎运,受到了国际大导演陈导的赏识。 而路白芷因为拍过太多烂剧外加颜值下滑,已经基本接不到什么戏了。 大美人即使颜值下降,也比一般人好看几倍,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路白芷就这样笑着对明玦说:“苟富贵,勿相忘。” 又说:“我现在只有你了。” 说出这句话的三个月之后,路白芷也陷入了包养丑闻——于凌燕在背后陷害的。 路白芷曾经的好友纷纷远离,公司收回她所有的资源,分配给了新人,连经纪人都不再管她。 路白芷只好去找明玦。 她去明玦剧组的时候,正下着雨。路白芷心慌意乱忘了带伞,等得全身湿透,终于等到明玦回来,迎上去,还没开口,明玦就已经说: “别被人拍到我跟你在一起。” ——一个俗套的,飞黄腾达后抛弃糟糠之妻的故事。 路白芷见了明玦对她避之不及的态度就明白了,却不肯死心,后来又苦苦求了几次,明玦终于大发慈悲地开了金口:“我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个机会,再跟你扯上关系,只会拖累我。” 明玦还是明玦,却再也不是她的明玦。 她在明玦身上押注的时候,赌对了明玦的事业,却看错了明玦的感情。 于是亏得血本无归。 明玦复起之后风头正盛,媒体都说,是低谷期的挫折和落魄成就了明玦炉火纯青的演技,如凤凰涅槃。 路白芷的青春美貌大好星途,就这么成了明玦登顶的垫脚石。 ……什么都没给她自己留下。 ---- 按照原本的世界剧情,《玉门》获得了顶级国际大奖,在英语电影占主流的全球市场中,成为第一部获此殊荣的华语片,赢得国人一片叫好。 而路白芷,终于承受不住感情破碎事业崩塌的压力,在《玉门》获奖当夜自杀。 警察到的时候,路白芷公寓的电视还在直播颁奖典礼,镜头正给到明玦,屏幕里的明影帝笑得风华正茂春风得意。 路白芷割腕的血顺着液晶屏幕滑了下来,把明玦那张漂亮的脸盖得一片血污。 触目惊心。 虞兮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正是《玉门》拍摄期间,一切已成定局,路白芷的人生即将落幕。 而她的任务,则是挽回明玦对路白芷的感情,让明玦死心塌地地爱上原身。 虞兮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想着——她不止要明玦死心塌地,还要明玦死去活来。 她对渣男可没有路白芷那样的心慈手软。 而她的明先生,也确实不负渣男人设,一来就给了她一个惊喜。 便是眼下,路白芷辛辛苦苦豁出脸皮争取到了《玉门》里这个裸替的位置。 明玦却说: “我和路白芷,配合不来。” ---- 那边,明玦说完了话,就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把手插在口袋里,定定地望着陈导。 他身材修长,是那种很清瘦的高挑,容貌漂亮气质冷漠,就这样看着陈导,仿佛只要陈导不开口答应,他就会永远这么看下去。 陈导:“……” ——替身和主演无法配合,这是一票否决项;何况明玦话里话外都是对路白芷的敌意,他眼睛不瞎,自然看得出来;而明玦的演技他又极为看重。 然而…… 然而就凭刚刚路白芷的表现力,一时半会想要找个相当的,只怕也找不出来。 他想了想,望向明玦说:“你和路白芷还没对过戏,怎么知道配合不了?再说——” 明玦说:“我对过。” 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明玦语调冷漠,身材高挑,容貌又是侵略性的漂亮,虽然只是站在一边,浑身上下却压迫感十足。 陈导知道明玦这人一向如此,习惯性地皱了皱眉,正欲再说,一旁虞兮却已经笑着问他:“陈导,我跟明先生说两句?” 陈导又皱了皱眉:明玦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不过他见虞兮笑得温柔,一时间居然不太忍心拒绝,于是微微地点了下头。 虞兮展颜一笑:“谢谢陈导。” 她说着走到一边,捡起自己扔在地上的羽绒服,又顺手拎起保温杯,走到明玦身边,仰起头,说:“明先生借一步说话?” 明玦淡淡道:“有话这里就可以说。” ——他原以为虞兮听到这句话就会知难而退,毕竟他和路白芷虽然恩恩怨怨纠缠不清,路白芷却从来不敢明面上逆着他来。 然而虞兮只是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她化过妆,化妆师精湛的技巧修饰了大部分瑕疵,就这么盈盈地向他笑着,仿佛又有了几分当年巅峰时期的明艳动人。 路白芷很少这样看他——明玦心里刚升起一丝混杂着烦躁和疑惑的情绪,就听到从前的恋人轻轻笑着说: “在你出道第一部职场剧里,我们可是对过不少戏……” 她没有压低声音。 明玦这些年最烦的就是路白芷的死缠烂打,最大的愿望是彻底摆脱这人。他担心路白芷又口无遮拦,把他们俩以前的事说出来,只好主动往边上走了几步,低声疾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虞兮跟了上来,“明先生,我替的这个角色,是陈导亲自把关的,我想,你也不愿意浪费陈导的时间吧?”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称呼明玦,一直是叫着“明明”的爱称,连分手之后也固执地不肯改,单方面宣称自己和明玦的暧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明玦。 这也让明玦对其更加厌恶。 现在虞兮换了更礼貌疏离的称呼,明玦见这女人终于不想方设法地黏上来了,本该是心里一松的,却莫名其妙有些不爽起来。 他深吸了口气,把这股莫名其妙的不爽压了下去,语气却因此有些不善,“你叫我过来,就是想跟我说这句话?” “不完全是,”虞兮一手端着保温杯,另一只手随意插进羽绒服口袋里,姿态和明玦如出一辙,“我确实对这几段戏挺感兴趣,而且刚才你也看到了,我能表达好。” 她望着明玦,唇边浮起一丝微笑: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为你才来的吧,明先生?” 明玦:“……” 他对别人的挑衅向来没有容忍,对路白芷的挑衅更加没有容忍,于是脸色愈发冷漠,沉着声音说:“路白芷,你不要以为陈导当初……当初帮过我很多,就能抬他出来压我。” 虞兮似笑非笑:“你还记得他帮过你很多?” 又问:“我帮过你更多,你记不记得?” 一瞬间,怒火把明玦从头到脚烧了个通透。 他们离剧组没多远,明玦只能压低声音,每个字却都像是从牙齿里咬出来的,说:“你不可能留下。” 虞兮叹了口气,“这么看来,我们是没法达成一致了?” 明玦没答,目光却转向远处——这一幕取的外景,天色阴沉,因而视野不是很好,古老的城墙遥遥向远方延伸而去,仿佛能连到天地的尽头。 虞兮笑了:真不愧是明玦,连一句拒绝的话都懒得赏给她。 她站在城墙上,披着一件羽绒服,右手端着保温杯,杯盖松散地扣着。 “可惜,”虞兮看着明玦漂亮的侧脸线条,笑得明艳照人,“你这次说的话,作不了数了。我不是你明影帝,我就是想要个替身也得削尖脑袋;可是既然我拿到了,你也别想动。” 明玦倏地回过头来。 虞兮仍在笑着,明艳得仿佛连天上的阴云都薄了几分。 她上前一步,几乎贴到了明玦身上,举起右手的保温杯,“这里面是开水,刚烧的。” 明玦面色猛地变了。 “明玦。”虞兮轻轻地念着他的名字,神色仿佛最虔诚的信徒向神像叩拜,又仿佛共度良宵的情侣在恋人耳边呢喃。 然后她轻轻笑了起来,“要一刀两断就断得干净点儿,别干涉我,不然……你可以赌一把,开水泼到脸上会不会毁容。” 虞兮本以为第一个冲过来骂自己的人会是林姐,没想到居然是谭则。 “你疯啦?”谭则打通她的手机,劈头盖脸就说:“这个时候动明玦,对你没好处,何况……何况……唉,你为啥就这么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