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都市的古董商店》 带有微热的单手剑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不息不止 扫图:不舍得拆书辛苦表妹修图凑活看吧 校队:自力更生 修图:爱莉小天使 「唉呀,欢迎来到『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old good)』。 倘若手边有从地下城带回来的未鉴定道具, 还请务必绕道前来此处。 细剑、药瓶、长盾、戒指、帽子、书本、皮靴、护身符, 不论什么物品都可以立刻为您鉴定。 ……唉呀,您手上拿的那个道具,说不定也是赋予道具(antique)喔?」 索亚拉轻轻叹了一口气。 才刚从地下城的正门走至地上——一踏入迷宫都市天空便下起了雨。 眼前人行道上铺设的磁砖由蓝转黑的同时,地面各处开始形成水洼。 没有奔跑至旅店的心情,用有气无力的不稳步伐走在路上,但是由于雨势开始转强,没有办法只好先借躲在附近的屋檐下。 这已经是第七十五次的探索了,结果仍是持续失败,明明在中途为止都是平安无事地顺利进行,但无论如何就是没办法从地下三楼再继续前进。 才刚于原地坐下,索亚拉前方便响起了热闹的声音,并在同时有数人走了过来。 他们恐怕是同业吧。 身穿黑色法袍的魔术师少年、手中拿着巨大槌子的战士青年,以及身材娇小穿着轻装似是盗贼的少女。 听着兴高采烈的喧闹声,即使不看他们背负在袋中的战利品,工作相当顺利这点仍然透过声音传了过来。 索亚拉抱起膝盖低下头,一动也不动地等待他们通过。 感觉一整个悲惨。 自己跟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同? 自己跟他们相比到底缺少了什么? 自己很有干劲,追随了一位拥有实力的师父,锻炼也持续不断地进行,这些索亚拉有不会输给他们的自信。 然而光是这样没办法继续前进,没有办法打倒盘据在那一楼层的魔物,现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该怎么做才好? 这个答案早已在索亚拉的手中。 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运用。 即使同业的笑声远去,索亚拉仍然维持低着头的姿势,只将配剑从腰间解下并紧紧将其搂在怀里。 「有谁……有谁能将这孩子的用法……」 「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身旁传来一道女性的声音。 不经意地抬头一看,位于眼前的是一个铁头盔。 「……!?」 「是身体哪里不适,还是哪里受伤了吗?」 真是个奇妙的人物,不对,对方到底是不是人类还不得而知,从头顶到脚尖以坚固的钢铁将全身毫无缝隙地武装起来,任何一处都没有露出似是人类特征的怪异装扮一个全身甲胄就在自己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系着很可爱的花边围裙,似是在探看自己似地弯着腰。 索亚拉惊讶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将脖子迅速地左右摇动,用肢体动作来表示否定。 「这样啊,要是什么事都没有那就太好了,突然向你搭话真是抱歉。」 从铁头盔当中流露出来的,是与外观相去甚远的年轻女性的清澈声音,索亚拉对自己的耳朵感到有些怀疑。 「你也是探索者吧。」 「咦,啊,是的。」 「那么我应该也不需要多加说明了,因为这附近偶尔会出现倒毙街头的人,所以我才会姑且出声搭个话。」 索亚拉接受了这样的说明。 这个地方与索亚拉不久前刚踏出的地下城正门距离相当近。 受到重伤、染上疾病,或是因中毒而奄奄一息,好不容易回到地上的探索者,在抵达治疗院之前便已耗尽气力的情况恐怕也是有的。 附带一提,所谓的地下城,指的是延伸至这个迷宫都市地下深处的建筑物,似乎是在远古时期由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术师们打造而成,然而这个地方是为什么、因何目的所建造的至今依然无人明了。 建筑内部不仅有魔物与陷阱等为数众多的危险在等待来访者,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掉落玉石混淆的道具。 探索者就是将这些地下城的道具加以回收、销售,借此维持生计的人们的总称,索亚拉正是一名连个令人满意的实绩都拿不出来的新人探索者。 「话说回来实在很不好意思,不过你能否稍微往右边移一点呢?店要打烊了,我想把那个收起来。」 全身甲胄小姐用深灰色的手指指向自己的背后,顺着回头一看,该处有一个看板。 借了屋檐躲雨的这个地方,似乎是卖某种东西的商店。由于外头开始下起雨来,因此正准备要进行关店作业。 ……也就是说,这名人物是这家店的工作人员吗? 不管怎么说,占据此处的自己很明显妨碍到她了。 「我马上离开。」 「不用啦,只是躲个雨而已用不着这么客气。」 全身甲胄小姐抬头望向天空,头盔上头只有确保视野的部分稍稍露了出来,从该处能够窥见到的,仅有一对于黑暗之中悄悄发光的双眸。 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自动人偶的亚种或是彷徨甲胄之类的,不过里头似乎确实存在着一名富有人情味的女性。 「啊,我想到了。」 全身甲胄小姐突然发出「喀锵」一声,以戴着臂铠的双手相互拍了一下。 「到店里躲雨你觉得怎么样?应该多少能在雨停之前消磨时间喔。」 「呃,这个有点——」 「现在全面供应咖啡喔。」 「苦的东西我还挺不能接受的……」 「那么就弄咖啡欧蕾吧,你需要几颗糖呢?」 「三颗……呃,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全身甲胄小姐积极地直逼自己而来。 她是企图要让自己买些什么吗?或者单纯只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不管是哪一种,索亚拉都没有倾听她说话的余裕,多亏她前来搭话,才使自己抓住了抬起头的时机。身体因为淋雨开始变冷了,得趁还没感冒之前回到旅店才行,明天也得在拜访鉴定师之后再度潜入地下城。 就在他起身打算从现场离去的时候,全身甲胄小姐夹在腋下的店家看板无意间进入了他的视线。 「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old good)?」 「我们可是古董商店喔。」 「是指古道具之类的吗?」 「嗯,像是发了霉的道具啦、积满了灰尘的道具啦,里头有许多不值钱的东西,只是看看也很有趣喔?」 全身甲胄小姐用似乎有些高兴的声音说道。 看不出来,她该不会意外地很喜欢古董吧?虽然以推销说词而言这些话实在让人有些无法接受,不过她的语气倒是稍微挑起了自己的兴趣。 不过索亚拉会停下脚步还有别的理由,对于店名右下方以手写小字添上的「代客鉴定?」他感到有些在意。 「这里也有在帮人鉴定东西吗?」 「比较麻烦的是,店长是一个怪人。」 「是怪人吗?」 「是啊,比起早餐、中餐、晚餐更喜欢鉴定,是令人相当困扰的人呐。」 全身甲胄左右摇动脖子,混着叹息声这么说道。会被一身甲胄打扮的人这样说,对方恐怕真的是个相当奇怪的人物。 不过就听到的话来判断,对方的本领似乎不差。 「那个,我……其实正在寻找技术高明的鉴定师。」 「原来如此,那就让本店好好欢迎你吧。」 衣领被她紧紧地抓住了。 该说与声音不一致吗?还是该说跟外观颇为相符呢?总之全身甲胄小姐的力气相当大。虽说是冷不防地受到偷袭,但是持续了十年以上剑术锻炼的索亚拉,就连抵抗都做不到。 「哎呀,就当是被骗了,稍微进来看一下吧,关于店长的技术我可以挂保证喔。」 「那、那个,等一下……」 「好了啦、好了啦。」 与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相反,她以不容分说的强大力量将索亚拉拖着走。 「啊哇哇哇哇哇哇哇……」 「一位客人光临店面了喔。」 就这样,索亚拉以相当强制性的形式,造访了古董商店「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 ? 「喂——店长,我把客人带来啰。」 「打、打扰了。」 「似乎不在柜台呢……好,你在这边等一下吧。」 「那个……不必这么费心的。」 将看板靠在门口放了下来之后,全身甲胄小姐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缓缓地消失于店铺深处。 战战兢兢地环视突然被带进来的这间店面。 别说是顾客的人影了,里头空无一人到近乎毫无防备的程度。 既然主张是间古董商店,原先以为可能有在经手有钱人会使用的室内装饰品、家具这类东西,然而店里却见不到类似的商品。 看来这里似乎与索亚拉的想像有所不同。 「……」 一把陈列于身旁玻璃箱的短剑映入他的眼帘。 剑鞘呈现奇怪的歪曲形状,基于日光的照射而有些褪色,上头还隐约出现了裂痕,恐怕是把年代久远的古物吧。 商品上头还用细线绑着一个像是标签的东西。 『夜袭的短剑(良品)』。『「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后期产物,拥有让使用者身体发出的声音全部消失的效果,也是过去黑暗时代暗杀者喜好使用的道具之一。使用代价为五百五十五滴的……』这类的小字记述着道具的详细情报。 不知道是不是店主的坚持,周遭其他展示出来的商品上也附有同样的标签,而且一个一个的标签上头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说明文。 感觉似乎挺有趣的。 在空无一人的店内不客气地到处走动担心会引起他人奇怪的怀疑,因此他决定不离开原地,只观看玻璃箱里展示的商品来消磨时间。 「话说回来……」 索亚拉抬起头,为了加以确认而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打从进入店内便有些在意,这家店里飘着一股与古书店、古物店特有的霉味或尘埃味不同,是种给人感觉新鲜且清爽的味道。 「……这是什么东西的味道啊。」 「这是桧木的味道。」 「桧木?」 「是的,这是由这种名字的极东树木所制成的精油,由于有防虫防腐的效能,因此使用在本店之中。」 「的确,感觉好像在做森林浴似的。」 「是啊,人闻了据说还有放松的效果。」 「……呃,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本该空无一人的柜台内,站了一名系着黑色围裙的男子。 「你……你是谁?」 ……虽然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不过冷静想想对方肯定是这家店的工作人员,恐怕他就是这里的店长吧。 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岁上下,身材削瘦并戴着黑框眼镜,似乎是个颇为和善的人。 「我是这家店的店主藤原。」 「你好。」 「你好,欢迎光临古董商店『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 「那个……刚才那位穿着全身甲胄的小姐呢?」 「因为感觉要生锈了,所以安妮摩涅小姐似乎跑去换装了喔。」 「为什么要穿那样的重装备呢……」 「对她来说那个就是正式装扮。虽说是个连细微部分都会帮我注意到的能干部属,不过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脱下那身铠甲呢。」 藤原露出苦笑。 「果然是位女性啊……」 「不过很少能见到她的尊容就是了。好了,请先用这个把身子擦干吧。」 藤原一边说一边将毛巾递了过来。 「呃……」 面对这不习惯的待遇,索亚拉对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有所犹豫。 虽然至今为止造访过将近十来间中古武器店之类的商店,其中却没有任何店家将身为新人探索者的自己认真视为客人看待,即便将钱放在柜台上仍不打算做出回应的店主并不少见,过分一点的还有光是踏进店里就被对方当成小偷看待的情况。 尽管如此在犹豫的最后,索亚拉仍是说了声「真的很谢谢你」便接过毛巾。 毕竟自己也不希望弄湿店里的商品,而且他认为坦率地接受他人的好意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好了,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呢?」 「那个,我有个希望你能帮我稍微看一下的东西。」 「原来如此,是鉴定委托吧。」 藤原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相当开朗而且热衷。 「那个……并不是古董之类的东西……而是以前我师父在地下城取得的物品……」 「从地下城回收的道具,不论是什么本店都愿意查看喔。」 「真的吗?可是这里不是古董商店吗?」 「虽然经常被从外地来的人误会,不过这里可是赋予道具(magic item)的专卖店。」 「咦,是这样吗?」 索亚拉对这意外的答案感到惊讶。 「当然,所谓的古董一般来说是指家具、餐具或是美术品之类年代久远的古物,不过从迷宫都市地下城回收的古老且有价值的道具,有时候也会这么称呼。」 「……原来是这样啊。」 所谓的赋予道具,是让人得以使用魔术的道具总称。 像是在童话中登场的道具,永远不需要火种便能持续发光的油灯,或是能让陨石如雨水般落下的手杖等等就是很好的例子。 虽说日常可见的物品当中没有那么万能的东西,但却是足以代替魔术师执行他们所能办到事物的便利道具。 另外,想要取得这些道具就必须潜入地下城。 据说越强力的赋予道具存在于地下越深处,被众多魔物看守,位于鲜少有人接近的地方。 因此赋予道具对探索者来说,也算是十分憧憬的宝物。当然,由于这是累积经验、越过重重危险之后才能取得的物品,并不是一个新人探索者能轻易拿到的东西。 只不过,索亚拉身上正好持有一件符合这些描述的物品。 「嗯,你的剑看来似乎也是古董呢。」 藤原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笑意,他用细长手指指着的,是索亚拉配于腰间的那把单手剑。索亚拉在一瞬间感到一股思考被读取的错觉,不禁吓了一跳。 那是一把不特殊、没有奇怪造型,乍看之下是随处可见的平凡配剑。 为了防范窃盗甚至还收纳在便宜的皮鞘当中作掩饰。 再加上自己至今造访的每一间商店,即使将剑从剑鞘中拔出来拿在手上,却没有半个店员注意到这是赋予道具。 不过藤原却在还没拿到手中的情况下,便看穿了这把剑的真面目。 「听师父说这孩子……这把剑是他在现役 时期,于地下城里头取得的利剑。」 「哼嗯。」 藤原将手放在下巴仿佛在思索些什么,或者该说是在估价似地注视着自己的佩剑。他的视线不像是动物盯上了猎物。 硬要说的话,他的眼神比较像是狩猎完毕准备将猎物大卸八块,在考虑该如何分解各个部位,像要将内脏与骨头彻底看透的行家一般。 「……在『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中期被打造出来……物件是……『炎之剑』对吧?」 「……」 见到索亚拉惊讶的表情,藤原像是确信了自己所言无误。 「嗯,看来似乎是这么一回事呢。」 「你连碰都还没碰过,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没什么啦,只是简单的推理而已。你明明被雨淋湿了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唯有那把剑的皮制剑鞘维持着干燥的状态,这恐怕是因为剑身本体会发热的关系吧。另外还有剑柄的部分,我看到那是用青色石材之类的材质所打造,那是被称作雫铁的金属,是种拥有强力隔热功能的素材。基于热度最容易破损的部分就是剑柄,因此大多都会采用这种金属。我是从以上两点做出那是『炎之剑』的判断。」 只要拥有知识便能够看透。 虽然藤原做出了这样的说明,然而不论到哪家商店,即便对方拿出专门道具进行调查,却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把剑上头赋予了怎样的能力。而且光是进入该阶段的调查,就得花费将近半天的时间。 若是这家店、这个人,搞不好真能为自己确实查出这把剑的使用方法。 索亚拉下定决心之后,将剑放在柜台上对他鞠了个躬。 「我叫做索亚拉,麻烦你了,请你务必帮我鉴定一下这孩子。」 ? 「呵呵呵……」 藤原的眼镜闪过一道光亮,暗自窃笑了起来。 因为下雨没有顾客上门,打烊作业也托付给安妮摩涅来做。数小时前从地下城回来的友人所带来的东西已经鉴定完毕,现在正好是自己感到无聊的时候。 「……真让人跃跃欲试呢。」 藤原的手指关节发出嘎啦嘎拉的声响,正当他独自一人满心欢喜的时候,索亚拉露出苍白的表情想要远离现场。 「……啊。」 「……」 自己一扯到鉴定有时候会忘我得失去冷静,这点经常被安妮摩涅警告,不过现在似乎又露出了马脚,要是让新来的客人有奇怪的误解可就麻烦了。 假装咳了一声敷衍过去,藤原努力地露出笑容。 「呃……可以让我进行调查吗?」 「好的,当然可以。」 对于那句话,自称索亚拉的少年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从他那未经洗练的脸庞看来,大概才十四、五岁左右。 从他身上伤痕鲜少的护具,和对古董这个词汇的意思尚未熟识看来,同样也看得出对方是个刚出道没多久的探索者。 对所有事物感觉很新奇有趣而且闪闪发亮,但反过来说,刚开始不习惯的生活与行业恐怕也很容易受到挫折吧。 或许他已经吃了不少苦头也说不定。 「那么,在进行鉴定之前,有件事情请先让我确认一下。」 「好的。」 「鉴别证上要怎么写呢?」 「呃……那个是指什么呢?」 索亚拉似乎不知道有关鉴别证的事情。 为了进行说明,藤原从柜子上随意拿起一个放入药瓶的商品,将用绳子绑在瓶盖上头的标签拿给他看。 「这个就是鉴别证,上面会记载道具的名称、用途、能力、品质、制造者等等资讯,我鉴定出来的内容都写在上头。」 「嘿——里面也会有成分表对吧。」 「倘若你希望的话,也能附上用法、用量,以及使用上的注意事项。」 说起来,从地下城回收的道具原本全都是未鉴定品。 比如说「治愈药」,光是将其喝尽就会有「止血」的效果,若是较浅的伤势还能直接治愈,是个魔法物品,在浅层地下城中是种比较容易取得的道具。 然而大多数探索者在将其带回地上之前都没办法加以使用。 要说为什么的话,这是因为在鉴定完成以前,根本不会知道那究竟是什么药水。其中大多数的药瓶上并没有标上标签,即使标了里头装的也有可能是不同药水。另外药水容器也有小瓶子、附有开瓶器的试管、魔法瓶等等各式各样的外型。不仅如此,溶液本身也会根据制作者的调配出现黏度、色调、味道等等不同的情况。 抱持着「可能是」或「或许是」的心态加以服用,结果不小心喝到毒药的情况也是相当常见的事故。 因此在迷宫都市捡到的东西,全都需要经过拥有专业知识、专业技术,以及专门道具的鉴定师进行辨别。 「附带一提,在鉴定之后要将道具卖出时,这个鉴别证会变得很重要。反过来说只要有这个在,即使换了一家收购的商店,也不必再重新进行鉴定,审核的手续也会很轻易就能完成了。」 「原来如此。」 「鉴定之后就不会发生遭人狠狠杀价之类的纠纷,这点也是好处之一呢。」 「那就麻烦你了。」 「我明白了。」 ? 「失礼了。」 索亚拉朝发出声音的方向一看,一道人影从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那里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接近而来。 尽管全身上下都包覆着重装备,对方仍以美丽的姿势优雅地步行着。另外在那人手上,还拿着放了两个魔法瓶及三个马克杯的托盘,一步一步地确实运送过来。 那是安妮摩涅——将自己带进这间店的人物。 先前说她因为淋了雨要去换装,原先还期待着或许能见到她的真面目也说不定,然而眼前却是与先前没什么两样的全身甲胄与花边围裙。要说有哪里不同的话,大概就是铠甲的底色从深灰色变成了淡褐色,以及围裙上多了一处可爱的小花刺绣吧。 「我把茶饮拿来了。」 「唉呀,真是一套漂亮的铜甲胄呢。」 「这个放在仓库里生灰尘,所以我就拖出来用了。」 「请不要随意穿戴库存商品好吗?」 忽视笑容满面提出告诫的藤原,安妮摩涅以漂亮的手法开始准备茶饮。 将装在魔法瓶里的饮料倒入马克杯之后,放入三颗方糖,接着用汤匙搅拌一下,然后轻轻放在索亚拉身边的柜台上。 从画有小猫图案的马克杯冒出的热气当中,得以窥见满满一杯的淡褐色液体。 「这是放了稍微多一些山羊乳的咖啡欧蕾,我想即使是不喜欢苦味的人也喝得下去。」 「哇啊????,真的很谢谢你。」 「咖啡就是要喝黑咖啡才好。」 「当然,店长的是苦得要命的黑咖啡……请用。」 确认倒入马克杯的液体是漆黑的之后,藤原露出了颇为高兴的表情,看样子他似乎相当喜欢那种很苦的饮料。 只见他立刻将马克杯放到嘴边,接着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声说着「被治愈了」、「要是没有这个可是没办法工作呢」之类的话。 由于安妮摩涅没有对此做出反应,虽然有些犹豫是否该加以附和,最后索亚拉决定模仿他的举动。 将手放在马克杯上,热度逐渐从变得冰冷的指尖传了过来。 「我就不客气了。」 双手捧着马克杯慢慢将饮品送入口中,淡淡的咖啡香以及砂糖与羊乳的甜味于嘴里扩散开来,很温暖而 且相当好喝。这么说来他才想起,自己打从进入地下城的这段期间,连水分都没有好好补充。 「……呼。」 轻轻吐了一口气。由于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乎意料地冰冷,一股温暖的感觉环绕全身,感觉僵硬的身体渐渐变得舒畅。马克杯的内容物不知不觉便少了一半。 注意到藤原扬起微笑看着这边,索亚拉有些难为情地缩起了双肩。 「很好喝吧?不管怎么说咖啡是很棒的,这可是附近那家名叫『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的酒馆特制的喔。」 「想续杯的话也能为你准备,所以不必客气直接说就可以了。」 「真的很谢谢你……」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索亚拉不好意思的模样,安妮摩涅立刻在他的马克杯里添满魔法瓶内的液体。 ? 「那么索亚拉希望进行怎样的鉴定呢?」 大概在索亚拉的马克杯第二次见底的时候,藤原决定让委托的话题进行下去。 这次的委托就整体上来说,恐怕会跟平常的「鉴定」有所不同。对身为委托人的索亚拉而言,既然能够辨别作为鉴定对象的单手剑是什么东西,鉴定内容应该会变得更加深入才是。以可能性来说,应该有着鉴定物品真伪、调查构成素材、查明制造处或是制作者等涉及多方面的可能性。 不管怎么说还真是让人跃跃欲试呢。藤原强忍着不让嘴角提起笑容。 「我想知道的,是这孩子的运用方式。」 索亚拉从皮带解下放在柜台上的,是方才藤原以目视鉴定的单手剑。 「取得这孩子之后我已经使用了三个月以上的时间……但是我到现在依然没有办法熟练运用它。」 「你说的无法熟练运用是指?」 「应该说我连个火花都发不出来。」 「炎之剑」是能够藉由火焰来强化剑击的赋予道具,使用时能够令整个剑身缠绕上火焰,将火焰加入一般的斩击之中,也能够藉由燃烧给予对手伤害,是一把以不死族魔物为首,对于害怕火焰的敌人极为有效的装备。 若是这把剑连个火花都发不出来的话,就跟完全没办法使用是相同的意思。 「嗯,你知道这把剑的基本使用方式吗?」 「知道,只要轻轻切开掌心的皮肤,握紧剑柄就可以了对吧?」 藤原点了点头。 要让赋予道具的效果启动,使用者就必须进行魔力供给才行,若是魔术师,只要以手掌触碰道具并注入意念,便能够操作、放出蕴含于血流之中的魔力,但外行人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必须用针尖轻轻扎一下,使作为障壁的皮肤裂开令魔力容易向外流出才可以。 「原先我在想是不是魔力供给不足所以试着努力过了,结果这孩子还是吭也不吭一声。」 「嗯。」 「老实说我在地下城的攻略上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喔,目前进度到哪里了呢?」 安妮摩涅颇感兴趣地询问。 从外表看来就是个武斗派的她原先也是个探索者,虽然现在在这间「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工作,但不久之前她远近驰名到被人用「死之足音」这个别名称呼。 「现在在地下三楼,因为不管我怎么做,就是没办法从那里再继续前进……」 「那边是灰黏菌(moldslime)的巢穴,以废铁为主食且兼具硬度与弹性的黏菌(slime)类魔物。」 「是的,我完全打不赢那些家伙。」 想要打倒灰黏菌这种物理攻击难以见效的魔物,藉由攻击类魔术给予伤害已是一种惯例,因此对于索亚拉这样无法使用魔术的剑士、猎人、盗贼等职业来说,这种魔物可称得上是天敌。 一般来说的对策,是使用以魔力镀覆表面的武器,或是用赋予道具来解决。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到访本店吧。」 「是的,要想击退那些家伙,无论如何我都需要这把剑的力量。」 索亚拉低下视线,他那拿着剑的双手全都包覆着绷带,方才说的「试着努力过了」,意思恐怕就是指这个吧。为了进行魔力供给,他肯定尝试过用小刀深深刺进自己的双手,他是认真想要纯熟运用这把剑,由这件事便能窥见他对此拼命的程度。 「或许是有其他条件也说不定呢。」 「其他条件吗?」 「是啊,可能是『资格』或是『代价』之类的问题……不管怎么说,若是这种情况,就得试着从初始开始调查了。」 将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藤原将马克杯放到一边。 「我们开始进行鉴定吧。」 ? 将眼镜摘下塞进位于围裙腹部的口袋,取而代之从中取出几样常用的小道具。 首先是橡皮圈。 将长发束在一起绑了起来。 接着将一个黑色的短圆筒嵌在单边眼镜上。 这是为了观看道具细部不可或缺的单眼放大镜。 再来是将双手戴上白色手套。 不用多说,这是为了不在委托人交付的物品上沾染多余指纹所用的道具。 这些是作为鉴定师的正式装扮。 接下来只要将鹿皮制的垫子放在柜台上,作业台便完成了。 「好了,请让我看一下吧。」 藤原将索亚拉交付的「炎之剑」从皮鞘中拔出,将拔出来的剑身放置在作业台上。 首先,他先用食指接触了剑尖附近。 对食指注入魔力、咏唱咒文,那是一种能令隐藏事物显现出来的魔术。 指尖下方的剑身在出现微小的颤动后,青白色的线路如同血管浮现一般延伸、分歧、扩展开来,逐渐形成一片宛如奇妙花纹的东西。 仔细一看,那些线路是由无数的魔术文字所构成,而眼前所见的花纹也越看越像是抽象画或是设计图。 「这个是——」 「在不使用魔术的情况下产生魔法现象的技术,也就是所谓的『魔术回路』。」 学院的某位学者似乎说过,这种技术就像是将复杂怪异的齿轮相互结合所完成的机械装置。 另外好像有某位诗人,将其称之为加入一切文字游戏而成的诗的完成形。 不过若让以藤原为首的鉴定师们或是魔术师来说的话,那是一种契约书。 所谓的魔术原本就是与世界进行有偿契约的行为,藉由结合咒文、肢体动作、咒具而成的「语言」与世界进行交涉,取得承认后以魔力作为货币,引发某种现象的举动。 而用特殊文字代替这个「语言」进行交涉的,便是魔术回路。 魔术回路基本上是由三项条款构成。 也就是「资格」、「代价」、「报酬」。 所谓的「资格」,是指进行契约的当事者,也就是成为道具使用者的条件。 要用实际存在的事物来举例的话,就是基于「战士」、「盗贼」之类的职业,或是「少女」、「少年」等性别亦或年龄的限制,除此之外也有像是种族、血统等等的限制存在,其中也有像是「王族」、「素食主义者」等奇怪的限制种类。 所谓的「代价」,是指使用能力时应当支付的对等回报。 关于这点虽说罕见地也会有要求金钱或是头发等肉体一部分的情况出现,不过大多数的情况想成是索求使用者的魔力应该就可以了。 而所谓的「报酬」,指的则是从世界获得的现象。 倘若无法达成前面说明的两点,不必说自然是无法引发出现象,然而其达成条件的难易度越高,所得到的 报酬也就越大。 也就是说—— 「藉由理解这些事物,就能够明白道具要在什么样的条件下才能够使用,为了使用道具又该将什么东西耗费多少的量,以及该道具的能力与威力等等。」 「能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剑身放出火焰……」 「就是这么回事。」 藤原一边说一边进行解析。 透过单眼放大镜注视着刻划在剑身表面上的花纹,偶尔用羽毛笔在纸条上潦草地写下不知道什么东西。 乍看之下是项朴素而单调的作业,然而与所见相反,他现在正总动员着自身所拥有的知识、智慧与神经。 想要攻略这复杂到称作暗号也无妨的错综复杂言语迷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倒也不是令人讨厌的作业就是了。 找出隐藏在单字或文句之中的符号或暗语加以变换—— 按照其中指定的演算法进行代换或转换—— 将言语如谜题一般解开,切开完成的文句再加以连结—— 删除不需要的修饰语再次连结—— 反覆不断进行着这些若是由常人来做可能会抓狂的作业,藤原知道自身的嘴角流露出了笑意。 他是那种对于这种事情反倒乐在其中的类型(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被安妮摩涅称作为怪人)。 不久之后,一点一点解读出来的话语逐渐堆叠在一块,作为一段有意义的文章显现于众人面前。 『对汝、除了污秽的灰眼蛮族以外的所有人进行宣告,为此奉上三百二十五滴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令其氧化、起火、燃烧,如同皮克特海姆之地的篝火。』 将短短一文节就耗费庞大魔术文字的魔术回路缩短至极限,归纳、抽象化之后即是这段文章。 以小说来说就像是故事概要的东西。 这篇乍看之下只会让人以为是意义不明的诗词或谜语之类的文章,赋予道具的使用方法如今已与赤裸裸公开没有两样。 藤原逐一玩味着这篇文章的意思。 首先是与「资格」相关的记述,「对汝、除了污秽的灰眼蛮族以外的所有人进行宣告」这一段。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不是灰眼的蛮族,不论是谁都能够使用这个道具。至于为什么会附上这样的制约在上面,要想像当初的情况倒是挺容易的。过去古代的优秀魔术师们,曾经与一群名为灰眼族的蛮族发生过战争,这群蛮族在被彻底根绝之后,如今已没有后代残存于地上。 接着是与「代价」相关的记述,就是「为此奉上三百二十五滴鲜血吧」这一段。 这里要求的代价并不是血液本身,而是三百二十五滴的血液当中所含蕴的魔力。 血液中的魔力含量就种族差异、个体差异来说相当大,再加上这应该是以制作当时的一般人类为基准所做的描述,因此并不怎么算是能够作为参考的数值。考虑到现今使用魔术时的魔力消费量是在五百滴血液左右,这里要求的大概是不会造成身体负担程度的魔力量吧。 (虽然是说笑,不过人类要是失去了流动于体内血液的一半以上,大约四万滴分量的魔力的话,可是会陷入相当明显的精神失调或是导致休克死亡的。) 再来作为「报酬」相关的记述,是后半「如此一来,世界将会令其氧化、起火、燃烧,如同皮克特海姆之地的篝火」这一整段。 前半令火焰产生的相关流程应该就不必说明了吧。 在这段文句重要的是后半部。 所谓「皮克特海姆之地」显示的是火焰的质量与规模,那是在古早故事里出现的小人们,于庆典中所焚烧的篝火。 以火势的规模来说,推定为将三根在地下城使用的火把加在一起的大小,要用来强化武器可说是相当足够的分量。 ? 「就结论来说,这把剑的品质并没有很差。」 藤原将单眼放大镜摘下来放进口袋。 接着将放在垫子上的单手剑收回剑鞘,扣上卡榫之后为了不让剑身掉落,他小心地用双手归还给持有人。 「索亚拉清楚关于道具品质的事吗?」 「嗯,这部分倒是知道。」 这里所说的品质,是由大陆商业联合会所发起的制度。为了让不具有制造者、素材、能力差异等不同相关知识的客层也能够安心购物,所以将道具以五种阶段区分等级。 「高级品」、「良品」、「无印」、「劣质品」、「废品」。 不必多说,这些等级在买卖上会有很大的影响,另外有关道具的好坏已经大致有所定案,然而细部的裁定还是以经办道具的商人所做的斟酌为主。因此将其作为在商店购买什么东西的判断依据或许还可以,不过在贩卖物品的时候被店家狠狠杀价的情况也是有可能的。虽说无法将其一概称作良好的制度,但此制度如今在不属于商业联合会的其他商店也普遍受到使用。 「另外,这把剑无论是谁都能够使用,消耗的魔力算少量,火焰的威力也与耗损的魔力相对应,可以说是属于『良品』的道具,但是其中有一个问题。」 「……」 「魔术回路的导线非常粗糙,基于这个缘故魔力的循环受到了阻碍,你无法操控这把剑的理由,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吧。」 「那么你的意思是这把剑是瑕疵品吗?」 「不,还是可以使用,只不过比平常的情况要来得难以操控。想要运用这把剑,不先掌握初步的魔术可是不行的。」 「要学会初步魔法得花上多少时间呢?」 「最快也得要进行将近半年的魔术修练喔。」 「……」 索亚拉低下头,一声不响地盯着手中的剑。 「炎之剑」的综合价值,确实没有自己最初想像的那么糟。 应该可以称作是相当不错的结果。 以品质来说,给予「难以使用」的评价应该算是很妥当吧。 虽说不怎么容易操控,不过可以想成是跟「无印」同等级,即使要将其卖出,也有与「劣质品」相去甚远的高价。 然而索亚拉希望的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想透过鉴定得知的事,并不是剑本身就一般来说的价值,而是该怎么做才能够将其运用自如。 ? 「这个就作为饯别礼送给你吧。」 为了成为探索者,索亚拉要离开乡镇的那一天,前来送行的师父一边挖着鼻子一边交付到自己手中的,是他爱用的那把剑。 面对这意想不到的礼物,索亚拉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就跟你知道的一样,这家伙是我在现役时期弄到手的战利品。毕竟是匹悍马,我想你应该也操控不来吧。」 泪眼汪汪地说着「我会好好珍惜的」向他道谢后,「才不是这样哩,我的意思是叫你快点把它卖掉,把自己的装备给补齐啦,大笨蛋。」拳头随着这样的话语落了下来。 按着头部眼眶含泪,「你这臭老头,我绝对要把这把剑运用自如。」、「肯定要让你另眼相看!」索亚拉这么顶了回去。 当时拳头的痛楚至今依然记得。 当然,这是因为高兴的缘故。 ? 老实说索亚拉并没有真的感到相当消沉。 在造访此处之前,他已经辗转于无数家商店进行过鉴定,在那些店家当中听了无数次这说不定是一把无法发出火焰的「瑕疵品」。 只不过这些店家不仅没有把身为新人探索者的索亚拉认真视为客人对待,也没有替他确实进行调查,所以他一直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并对这把剑 死心。 尽管最终成了自己不希望见到的结果,在这家「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进行鉴定之后,他倒也已经感到满足。 毕竟听到了「视修练的情况说不定能够操控」的崭新事实,更重要的是,他总算能接受自己无法运用这把剑的事实。 「店长先生,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你。」 索亚拉紧紧握住接过来的剑,接着下定决心再次将剑放回柜台上。 「可以请这家店,把这孩子买下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是为什么?」 「我在金钱方面没有充裕到能够进行魔术的训练。」 离乡时准备的资金如今已经近乎见底,要是不让作为探索者的收入就这么安定下来,自己恐怕很快就会没办法继续待在迷宫都市生活了。 「所以我打算用卖掉这把剑的钱来取得新的赋予武器,前去攻略地下三楼。」 实际上或许有更好或更正确的处理方式也说不定,或许这么做是错误的选择也说不定。 当然,自己也不希望将从师父手中收下的重要物品卖掉,可以的话,也希望在自身能够操控之前慎重地带着它。 但是现在的自己只能够想到这样的做法。 况且自己也很讨厌不去做当下做得到的事,就这么从眼前的问题逃开。 「我明白了。」 藤原一边点头一边将放在柜台上的剑拿了起来。 「既然这样,那我就用卖掉这把剑的钱为你找一把适合的武器吧。」 「真的吗?真的很感谢你。」 这是自己求之不得的提议。 他原先是想要由自己提出请求的。 索亚拉心想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虽然终究还是只能将重要的剑卖掉有些可惜,但既然没有办法运用自如,也就没有什么好奢望的。更重要的是,恐怕再也没有比现况还要好的结果了。 然而—— 「……作为一个模范商人的回答,或许应该要这么答覆才对吧。」 藤原用食指重新将眼镜推回原有的位置这么说道。 「不过很不凑巧,这里是爱管闲事的鉴定师开的店,所以请恕我拒绝。」 「咦?」 理当交出的剑再次回到了手边。 藤原像是把剑硬塞到索亚拉手中似的将剑还了回来。他的脸上浮现一道宛如恶作剧的笑意,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站在一旁的安妮摩涅不知为何也同意似地点着头。 「好了,安妮摩涅小姐。」 「有什么事吗?店长。」 「就身为前老练探索者的安妮摩涅小姐来看,你对索亚拉的烦恼是怎么想的呢?为了攻略地下三楼,他真的有将这把『炎之剑』卖掉的必要吗?」 「根本没有不是吗?」 「理由呢?」 「因为没有办法攻略根本不是装备的问题啊。」 被说不是武器的问题,索亚拉吓了一跳。 若是如此,那么自己能够想到可能会被他人指出来的问题点就只有一个了。 「当然,原因也不在于你的实力不足喔。即使光看日常生活中的行为举止,也多少看得出你在一位优秀的指导者身边累积了相当程度的锻炼。」 「如果不是实力不足,那我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你不足的地方,是在地下城探索中更加根本且基本的东西喔。」 「更加根本且基本的东西???」 索亚拉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在地下三楼无法继续前进之后,他便一直思考着自己不足的部分到底是什么?想到连自己都感到厌烦了。 经验值、知识、剑术素养、判断能力、反射神经、资金、魔术素养…… 若要列举出来,不足的东西确实多到数也数不完。 但是他总觉得安妮摩涅说的不足并不是指这些。 「店长先生、安妮摩涅小姐,拜托你们两位,请告诉我不足的部分到底该从哪里取得才好。」 ? 索亚拉一推开门扉,无数的声音便犹如洪水般迎面而来。 餐具与玻璃杯的碰撞声。 工作人员匆忙行走的脚步声。 客人的点餐声。 笑声。 说话声。 偶尔出现的骂人声。 这些声音化为一股充满活力的喧闹,由店内满溢出来。 这里是名为「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的酒馆。 虽然现在是太阳还没完全下沉的时段,但店里却已是这般盛况。 索亚拉战战兢兢地朝店内踏出步伐,回想起师父所说的话语中经常会提及酒馆。 对于迷宫都市的探索者来说,作为情报交换的地点,酒馆似乎是个不可或缺的场所。 不过师父的情况,就只是哪边的女服务生比较可爱啦,哪个牌子的酒比较美味之类的,尽是在关心这类的话题而已。 「那个……不好意思。」 索亚拉来到柜台前方,朝正在擦拭木制酒杯的老板娘出声搭话。戴着眼罩的脸上露出可怕神情,自己被那只没遮起来的眼睛目光犀利地注视着。 「啊呜……」 「是没见过的新面孔呢。」 「那个,我叫做索亚拉。」 「我是艾莉莎贝丝,叫我贝丝就可以了。」 「贝丝小姐,我是来——」 「这里是酒馆,一开始不是应该先点些什么才对吗?」 「那、那么就来一杯姜汁汽水……」 「然后呢?」 与巨大酒杯里装得满满的饮料作为交换,索亚拉战战兢兢地将托付给自己的魔法瓶与信纸递了过去。 「我从『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的店长先生那边拿到这个……」 「他们又来跟我订咖啡跟饼干了吗?我这里是酒馆而不是咖啡厅啊,偶尔也应该……唉呀?」 看着熟识客人送来的订单,碎碎念的老板娘??突然将脸抬了起来,对索亚拉露出意义深远的笑容。 接着她说了一声「我去准备一下,你就在这边稍微等等呐」,之后便走进里头的厨房消失了。 那张信纸上究竟写了什么呢? 在那之后,索亚拉从藤原那边接到希望帮忙外出跑腿的委托。 虽然不认为做了这件事就能攻略地下城的地下三楼,不过索亚拉还是决定暂时先照着他说的话去做。 虽然不是没想过是不是被他开了个玩笑,亦或是被他给利用了,不过总有一种唯独那两个人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感觉。 在附近空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后,在事情处理完之前,索亚拉决定姑且将自己的身体缩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于现场消失无踪。 老实说这还是他第一次造访酒馆。 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些不安,更重要的是,身为一个明显就是初学者的探索者,感觉自己只要一到众人面前露脸便会闹出笑话。 小口小口地品尝送到嘴边的杯中饮料。 方才没有多想便点下的姜汁汽水里头带有酒精成分,不过因为相当微量并不会难以入口。 虽然是因为师父说过以前经常在喝所以才点了这个,不过这股独特的辛辣与甘甜味道自己倒是挺喜欢的。 「……」 无所事事地注视周遭的座位。 这里的客人多半是以夸张铠甲包覆全身的战士,或是身上穿着宽松法袍的魔术师,看似探索者的人们不少。 待在这个酒馆里,他们不仅是单纯 地吃吃喝喝,也有人为了庆祝从地下城归来而干杯,或是热衷地讨论著攻略相关的事。 当然,其中也有只管不断对饮的人,或是高兴地玩牌赌博的人。 造访这里的探索者,恐怕都是些拥有能轻易突破地下城地下三楼关卡实力的人。 跟这些人相比,自己不足的部分到底是什么呢?索亚拉心不在焉地思考着。 装备的不同?经验的差异?技能的有无? 不对,并不是这样,应该存在着更加切身、更加切实、更加关键的东西才对。 而且这个差异应该不只在地下三楼这个局面才需要,那肯定是对于攻略地下城本身有着巨大影响的事物。 然而可悲的是,索亚拉却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个……那个……好意思……」 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人搭话,索亚拉因而回过头。 原先还以为是戴着眼罩的老板娘把外带商品拿来了,然而位于该处的却是别的人物。 那是一名绑着三股辫,脸上有雀斑的少女。 从她的体型看来似乎与自己的年龄相近。 不时地低下头,看似慎重地用双手拿着木制的法杖,扭扭捏捏地露出看似有些害羞的神情。 从那顶戴得很深的尖帽子,以及那身略带脏污的暗紫色法袍看来,可以得知她是一名魔术师。 「呃,你是哪位?」 「……我……叫做琳奈……」 「啊……」 「那个……你是索亚拉对吧……?」 「是、是这样没错。」 「你正在寻找伙伴对不对?」 「咦?」 「……所以说……那个……要是方便的话……要不要跟我成为伙伴呢?我的特技是炎系的魔术……虽然还不是很厉害……不过如果是灰黏菌之类的,倒是很轻易就能够……打倒。」 索亚拉根本不懂眼前这名三股辫少女到底在说什么,也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然而就在他出声打断之前,对方已经擅自开始自我介绍。 「……喜欢的食物是涂上草莓果酱的司康饼……讨厌的东西是蜘蛛……呃……然后……然后不擅长面对的魔物是骸骨……这类的!」 「稍、稍微等一下。」 「……?」 说要成为伙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只是受古董商店店长的委托前来办事,对方该不会是把自己跟其他什么人给搞混了,所以才前来搭话的吧? 说起来,她为什么会知道索亚拉的名字呢?在这座迷宫都市里,自己认识的应该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而已。 索亚拉将已经到嘴边的几句话给吞了回去。 ——他无意间注意到一件事,在三股辫少女的背后,不知何时回到柜台的眼罩老板娘正??交叉着双臂,脸上露出微笑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这么说来,方才交出去的信纸里头到底写了什么? 「……」 接下来,索亚拉对自己提出一件从来都不曾提过的问题。 自己是不是渴望有个伙伴? 这对至今为止不论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熬过来的索亚拉来说,是个从来不曾思考过的疑问。 「呃呃……」 突然于脑海中浮现的,不知道为什么是与师父在一起时的回忆。 大概在十年前左右,位于自己故乡那个名为诺斯顿的乡镇发生过一起小鬼(goblin)袭击事件。在那个时候救了来不及逃跑的索亚拉一命的人,正是当时四处旅行流浪的师父。 他将带在身上的剑拔出,一道火炎漩涡轻易地将那群小鬼化为焦炭,连它们饲养的大鬼(e)也是一击便将其葬送。 在那之后,索亚拉拜入受镇上人们请求,成为镇内剑术指导的师父门下。 尔后,索亚拉便一边听着师父曾为迷宫都市探索者的往事,一边努力跟着他学习。 在地下城中遭遇可怕的魔物。 似乎没人知道,沉睡于地下湖底的财宝。 尽管遭遇几近死亡的危机,但仍度过了种种难关的无数冒险故事。 自己并不知道这些故事究竟是真是假。 然而这些故事当中总是有师父的伙伴们出现,正因为如此故事才会这么有趣且时而令人感动落泪。 于是在不知不觉间,索亚拉开始对探索者抱持了憧憬。 「……」 来到这里,索亚拉总算明白自己究竟缺少了什么。 自己欠缺的东西。 在地下城探索中更加根本且基本的东西。 他明白了那究竟是什么。 「……怎么了吗?」 绑着三股辫的少女——琳奈用看似不安的表情注视着自己。 得说点什么才行,对方好不容易才开口跟自己搭话,要是白白浪费这宝贵的机会,只能说自己身为探索者根本不合格。 「骸……」 「还?」 「骸骨就交给我处理吧!」 努力从口中挤出声音,竭尽全力让脸上露出笑容。不只是声音,全身都因为紧张而颤抖感觉相当难为情,不过以他来说可以说是做得不错了。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她——琳奈对此露出了一脸害臊的模样。 「嗯……请多指教!」 ? 「唉……」 这已经是安妮摩涅发出的近三十次叹息。 「不知道那孩子进行得顺不顺利?」 「我想应该很顺利喔。」 「啊啊,搞不好悄悄跟在后面观看情况会比较好呢,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能够帮他一把。」 她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不断打扫,一副完全冷静不下来的模样,担心着索亚拉的状况。 不过就藤原而言,被她手甲紧紧握住发出咯吱咯吱声音的扫把柄,更加令他担心。 「我稍微去看一下情况好了。」 「你先冷静下来吧。」 她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对第一次出门办事的小孩子感到担心的双亲。 真要说起来,穿着全身甲胄的她要是偷偷摸摸跟在后头,完全就像是可疑人物,反倒可能会变成引起麻烦的原因。 「对了,店长是觉得索亚拉的事情怎样都好对吧?因为是个只对道具有兴趣的怪人,所以对他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吧?没错,肯定是这样,你这没人性的家伙。」 「还真是说了很过分的话呢。」 「啊啊,抱歉,尽管是真心话不过还是很抱歉,我似乎有些不正常了。」 「这个嘛,毕竟是常有的情况所以我没有很介意,倒是安妮摩涅小姐你相当袒护他呢。」 「没有这回事,只是那孩子恐怕是那种不管什么事都打算独自处理的类型,因此应该很不擅长去依赖他人。见到他那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变得想要插手这件事。」 「这样啊。」 或许是因为他的情况跟你自身很相似吧,藤原这么心想。 她肯定是把索亚拉跟自己过去的影子重叠在一块了吧。 藤原回想起在找到合得来的伙伴之前,她同样也曾有一段不知道该怎么依赖他人、成天闷闷不乐的时期。 「话说回来,安妮摩涅小姐当初是怎么攻略地下三楼的呢?」 「这个啊,攻略法有好几种喔。灰黏菌只要以盾牌用力推挤就会立刻绽开,要是想避开战斗,只要闪过全部的攻击逃走就可以了。如果是那附近,因为墙壁很薄,所以用十字镐破坏之后前进也是一种办法喔。」 「那个,无法作为参考的方式是不能称作攻略法的喔?」 他这才回想起来,安妮摩涅有单独一人突破到地下城地下十三楼的经验。 她的别称「死之足音」的由来,是因为追赶在响起钢铁脚步声的通路后方,肯定会见到满地都是魔物尸体的传闻。 她就是一个如此倔强总是以正面突破的人。 「……还有一点,店长,」 「嗯?」 「这么说来,」安妮摩涅将视线从折断的扫把柄上移开,面向店长如此说道。 「并不是他而是她喔。」 「……咦?」 一瞬间,藤原因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而轻轻歪起了头。 「索亚拉不是女孩子吗?」 「啊、啊啊……确实是这样呢,抱歉,我说错了。」 藤原这么说着敷衍过去,内心则是相当吃惊,尽管差点于柜台中滑倒仍是勉强撑了下来,装作一副平静的模样。 原来如此,那就是所谓的「仆少女」是吧?(录入:类似于假小子,具体可以上某百科察看详细注解。) 老实说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虽然确实有过「总觉得是个带有中性氛围的少年」这种想法,毕竟作为一名剑士来说她的身材有些矮小且纤瘦,仔细回想对方的语气及举动,好像也有像是女孩子的地方。 看样子修行还是远远不足啊。藤原在心里暗自发誓,自己也得好好锻炼对人物的鉴定眼光才行。 〈鉴别证〉炎之剑(fire sword) 『对汝、除了污秽的灰眼蛮族以外的所有人进行宣告,为此奉上三百二十五滴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令其氧化、起火、燃烧,如同皮克特海姆之地的篝火。』 所谓的「炎之剑」,说起来只是仿造品的仿造品而已。最初的原点是栖息于熔岩之中的火蜥蜴(fire drake)古代种所拥有的「融化一切万物的赤红长舌」,据说要是被它那如同名字一般的赤红长舌捕捉到的话,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最终都会燃烧熔化至连灰烬都无法留下。以这个传闻作为灵感,由「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的优斯坦·尤兹海姆所铸造出来的武器,便是传说之剑佛雷姆坦,它会给予持有者强大的火之加护,其锋利程度据说能将岩石或铁块如黄油般溶化轻易切开。「炎之剑」则是以这把剑为原型再打造出来的东西,不过在设计的过程中失去了火之加护,变成仅藉由火焰来强化剑击的特性。尽管如此,在使用时仍能将火焰缠绕于剑身,在一般的斩击当中加入燃烧所给予的伤害,这项能力在面对以不死族魔物为首的各种怕火敌人时极为有效,即便是「良品」道具,在市场上的合理行情大概也在两万盖伦左右,因此摆放在中古武器商店商品柜中的炎之剑,对于新人探索者来说是种「只要努力似乎就买得起的第一把赋予道具」??,同时也是种憧憬的对象。 以上所说,便是索亚拉与琳奈两人结成队伍的经过。 而这两个新人,以至今没人能到达的地下城深渊作为目标,则是再稍微后面一点的故事了。 施加圣印的臂铠 初显老态的猎兵·崔斯坦,从口袋拿出变得皱巴巴的香烟,叼在嘴上点起了火。 他是那种在深夜也能够看得很清楚的人,光线只需要这么一点就相当足够。 周围没有墙壁,脚边散落着一地的瓦砾,在那下方隐约可见黯淡无光的淡褐色地毯。 这里恐怕是个大厅吧。 「变成麻烦的状况了啊。」 在短短数分钟以前,他应该还在地下十二楼的。 让阻挡在众人前方的巨大犬鬼(kobold)发怒,将其引诱至伙伴埋伏地点的途中,脚下的地板崩塌,待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身在一处不曾见过的地方。 「……」 抬头可见遥远上方的天花板。 平滑的石造壁面有个四角形的大洞。 简单来说,就是自己一个不小心掉进了凹洞。 幸运的是,虽然从高到恐怕会没救的高度摔下来,但因急中生智而捡回了一条命。 成为缓冲垫替代品的巨大犬鬼就在身边呈大字形倒在地上,虽说直到方才还在大口吐着鲜血痛苦地满地打滚、乱吵乱闹,不过如今它已经无力地伸出长长的舌头,翻着白眼安静了下来。 慢慢吐出积存于肺部的烟雾,崔斯坦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这里一定是地下十三楼。 由于徘徊的魔物强度、凶暴程度向上暴涨,生还率降至极低,这个领域被称作「死线」。倘若不像「攻略组」那群一心只想前往更深的楼层,一心只想追求强大魔物的不怕死家伙,是不会踏进这种危险地带的。 像自己这样以安全与效率为最优先,只管捡拾掉落在地下城中的道具,并加以贩售作为谋生手段的「回收者」来说,这里并不是个熟悉的地方。 「像这种可怕的地方,还是尽可能快点离开会比较好……」 但现在的自己却有无法这么做的理由。 虽然不怎么想正视事实,但视线一往下移便会见到自己的左脚歪成了不自然的模样。这种情况若是不硬把骨头转正并将其笔直伸展,再麻烦莫兰那家伙施展治愈祈祷恐怕会没办法治好吧。花点时间撑起身体,似乎勉勉强强还能够站起来,不过说到走路就没办法了。虽说要在地板上爬行前进也是可以,不过他可不想做出因为不谨慎的行动而让魔物嗅到自身气味的举动。 既然陷入了这种状态,直到伙伴前来救助自己之前,恐怕也只能在原地待机了吧。 「啊啊,累死了,我也差不多该引退了吧,最近酒馆里那些家伙对我莫名的温柔,这也让人有些难受呢。」 捏住即将烧到嘴边的香烟,在下方的地毯按熄之后,叹息随着烟雾一同吐出。 「……」 现况似乎连吸第二根烟的缓冲时间都不给自己。 数个啪哒啪哒的脚步声及低吼声传来。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方才落下的巨大噪音,亦或是嗅到了巨大犬鬼鲜血散发出的气味。 三头黑色的大型犬,轻轻摇晃着有如热气般虚幻的身体轮廓于眼前出现。 虽然已经许久未曾见到,不过自己依然还记得对方是何种魔物。 黑妖犬(hellhound),这是??会在融入黑影的同时袭击而来的麻烦野兽。 「喂,就算吃了像我这样的干瘦老头子,也一点都不美味喔?」 虽然现在还因为有所警戒而拉开距离,不过一旦了解这边无法动弹的话,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向自己袭来吧。 奔跑逃离现场是不可能的。 得以依赖的伙伴现在一个都没有。 身上带的道具也几乎都用光了。 剩下的武器就只有自己爱用的折刀两把,以及十来把投掷刀。 虽然有试着思考自己能做的事,却没有一个让自己满意的选项。 不过嘛,在自己近乎四分之一世纪的探索者生涯中,现状还没危险到足以列举在双手可数的危机之中。 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有一样秘藏的东西。 毕竟是秘藏的东西,可以的话实在不是很想用上,而且还是个连试用都还没用过的物品,不过要是有应当使用的机会,恐怕就是现在了吧。 「……好吧,我就来当你们的对手吧。」 三头黑妖犬滴滴答答地滴着口水,发出咕噜咕噜的低鸣朝这边接近。闪烁着炯炯目光的赤色眼瞳中,不知道是不是把这边的身影看成了极品晚餐。 倘若真是如此,还是把那双眼睛给毁掉会比较好。 崔斯坦露出大胆的笑容,同时将手伸向覆盖自己左上臂至手背部分的铁制硬块—臂铠上头。 ? 那名男子前来造访古董商店「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时间大多是在没有客人上门的下午。 「呦,小弟。」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叫藤原。」 「不要说这种死板的话嘛,小弟,帮我看看这个吧。」 崔斯坦是个尽管已经踏入初老阶段,但仍以现役探索者为生的男子。 与猎兵这个职业相符,他有着虽然纤瘦却相当结实的身材,基于那令人无法感觉到年龄的灵敏行动,以及将小刀的操控与投掷刀结合而成的格斗术,在探索者间颇有名气。 由于他跟「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的前店主是老朋友,从以前便是经常光顾的熟客。若在地下城探索中发现什么有兴趣的道具,便会带着该物品来到店里。由于他相当有眼光,这些道具大多数不是品质甚高就是稀有品。 这次,他放在柜台上头的似乎是一对小型防具。 那是一对臂铠。 这对臂铠以钢铁打造,由于形状是从上臂覆盖至手背附近,似乎是倾向给盗贼或猎兵这种重视指尖活动的职业使用的道具。 「我们碰上一只非常强悍的骸骨,这就是那家伙身上带着的道具,因为总觉得有些在意,所以就悄悄把这东西给拿走了。」 「嗯。」 「怎么样?」 「你得到了一件好东西呢。」 藤原会说是好东西的理由,是因为前臂附近刻上的印记。 仿照十字形状刻上的百草是寺院的象征,这是道具受到圣化的证据。 这个印记本身并没有任何效力。 不过这种由寺院认同的武具,大致上都有某种大义的名分——比如说是讨伐骚扰地方的盗贼或怪物而挑选出来的道具,总之这些武具几乎都是品质优良的物品或是赋予道具。 「就让我观察一下吧。」 藤原触碰臂铠,一边低声念起「隐蔽解除」的咒文。 注入指尖的魔力逐渐流入那深灰色的表面,数道隐约可见的青色线路显现,接着扩展开来。 照这样看来,这东西似乎确实是赋予道具。 既然是寺院的东西,上头赋予的恐怕仅限于祈祷术——恢复或是攻击辅助,亦或是将不死者净化的能力吧。 将臂铠翻过来一看,两边的深灰色表面上都有着斑点般的脏污,特别是在相当于袖口的部分色泽相当浊黑。 看样子那似乎是血迹。 从血迹附着的方式来推断,以前的使用者或许曾经反覆做着将掌心贴放在伤口上的举动吧。 理由恐怕是为了止血或是使用治疗的祈祷术,也就是说,这个臂铠拥有这类能力的可能性很高。 「由于赋予的能力并没有『止血』这种程度的东西,果然是『治愈』吧。」 「喔?『治愈的臂铠』吗?」 崔斯坦睁大双眼发出了赞叹。 「治愈的臂铠」正 如其名,是种使用之后能治疗掌心遮盖部分伤口的赋予道具。 比喝下高级「治愈药」的效果来得好,同时也有即效性,据说光是队伍的肉盾持有一组,便能够令全体的生存率向上提升,倘若于店里摆放这个商品,是个甚至会在探索者之间引起争夺战的道具。 「要是有这个东西,莫兰的负担也会轻上许多呢。」 「……我稍微调查一下。」 「好——好——」 崔斯坦似乎挺开心地朝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走去,虽然安妮摩涅因为有要事出门了,不过他根本用不着别人伺候,自己就能随意喝点咖啡之类的饮品消磨时间。 藤原立刻开始着手鉴定的准备。 ? 崔斯坦用单手拿起??咖啡,看着店内消磨时间。 前店主还在的时候,她那不知是不是兴致使然所点的薰香令人怀念。当时因为那东西搞得整间店里像是起雾了一样,不过现在不论是视野还是气味都相当清爽。这位弟子所点的,似乎是名为桧木的极东树木所制的精油。 店内的商品仅以种类差异分柜,随意地陈列在木制桌子或篮子之中,不过品阶较高的物品倒是有放在玻璃箱里。好歹这里的商品也全都是赋予道具,说起来再也没有比这还要粗心大意的事了。对于调查完毕的道具便会失去兴趣的性格,不论师父还是弟子似乎都是同个样子。 就在小口喝着苦涩咖啡的时候,藤原小弟拿着臂铠回来了。 「这东西是什么?」 「果然是『治愈的臂铠』,品质应该可以算在『高级品』吧。」 藤原脸上露出一副与口中言语相反的表情。 看样子似乎是有不怎么令人开心的消息。 「该不会是我没办法使用的东西吧?」 「不,『资格』看来是相当足够的。」 『对汝、老练的士兵进行宣告,为此奉上所剩的些许余生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堵住其伤口、连接其筋骨、填补其肉身,顺着螺旋令一切回归,如同马克达塔利亚那之泉。』 藤原背出一段宛如诗句的话语。 那应该是解读魔术回路的内容之后,再加以归纳而成的言语。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赋予道具该怎么做才能加以运用的条件,以及施展出来的魔法是什么模样的相关情报。 看来老友的弟子还是一如往常地优秀。 不论前去迷宫都市的任何地方寻找,恐怕都没有能如此迅速解读出魔术回路的鉴定师吧。 「老头子专用的防具,这部分倒是理解了呢。」 「问题是『代价』的部分。」 「『汝,为此奉上所剩的些许余生吧』……对吧。」 作为治愈老者伤势的代价,把所剩无几的寿命给交出来,这段话的意思即使不多加说明也已经相当明白。 还真的有这种刁难人的赋予道具呢。 「这边用寿命来交换的这一段,说的并不单是『失去足以影响健康的魔力』就能解决,甚至还有『失去寿命』的危险性。」 「……」 「由于是无名之物,没有办法解读制作者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不过这很有可能是为了已经下定必死决心的老兵特别打造的。上头会刻有圣印的理由,倘若是因为这名人物留下了以死换取的伟大事迹倒也说得通了。」 「实在让人无法苟同呐,这样单单使用一次不也有着会暴毙的可能性吗?」 「确实是呢。」 「……嗯。」 崔斯坦从藤原手上将臂铠夺了过来,立刻装备在自己的手臂上。虽然是个年代久远的物品,但却意外地顺手,由于只有包覆手臂与手背的一小部分,指尖附近皆可以自由活动,手腕活动起来也不会感到碍事,这么一来即使是在战斗之中也不会造成任何妨碍吧。 「用起来的感觉倒是挺不错的。」 「……我们店里可以用相当不错的价格把它买下来喔。」 藤原露出有些生气的表情做出这个提案。 「我说啊,小弟。」 「我叫做藤原。」 「小弟啊,人该死的时候就是会死,要是害怕这种事,打从一开始就不该来当什么探索者。」 「唉……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对此说任何一句话了。」 老友的弟子看着自己的模样,像是闹别扭似地嘟起了嘴。他的意思并不是真的想要把这东西弄成自己店里的商品,基于长久以来的交际自己相当清楚这点,他是真心担心自己说不定会因为使用这个臂铠而死。 当年那个眼神黯淡无光的少年,如今似乎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己要是有儿子的话,不知道会不会也露出相同的表情呢?这么想着,崔斯坦相当开心地说着「你变成一个无趣的男人了」摸了摸他的头。 想当然尔,对方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不过自己才不会管这么多。 ? 「咕噜噜噜噜噜噜唔唔……」 紧紧勒住最后一只黑妖犬的脖子,黑妖犬的嘴边口水滴落,发出痛苦的呻吟,不断挣扎着想要甩开他。 虽然这魔物是种以融入黑暗或潜入影子里移动作为特征的麻烦家伙,不过只要确实压制住其身躯,就能够封住这项能力。由于这只黑妖犬的后腿已经陷入影子之中,他没有让它再继续下潜的打算。 「……咕嘎……呜……」 用尽身上全部的力气硬是持续勒紧之后,黑妖犬终于翻起了白眼,从上颚吐出满嘴泡沫,抵抗的力道也逐渐衰弱。 崔斯坦算准时机,顺势抽出配备在腿上的折刀,以回勾的方式刺入了它的喉头作为收尾。 噗哧一声,黑妖犬朝地毯喷出大量鲜血并全身抽搐,尽管如此他仍然没有松开力道,直到确认黑妖犬完全死亡之后才总算将其解放开来。 「呼……」 崔斯坦瘫坐在地好一阵子,让乱掉的呼吸冷静下来。 应该要好好称赞治愈的臂铠的威力才是。 首先光是让它启动,便让自己因为掉落凹洞而骨折的脚在瞬间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不用说是走路了,就连跑步都感觉不到任何妨碍。 而且这个效果在战斗中依然持续着,每当自己受到黑妖犬的攻击,伤势便会在当下立即恢复。 对于这种即使脚被咬断、手臂的骨头被咬碎、长长的爪子深深刺入体内伤势仍用惊人的速度恢复,并让骨头回到原本的情况,这件事反倒令人感到恐怖。 疲劳感一口气涌了上来。 大概是在全身循环的魔力被整个带走的关系吧,然而代价恐怕不是用这么点东西就能解决的,正因为亲身感受过治愈的威力才能够明白这一点。 在方才的战斗中,自己究竟被削减了多少寿命呢? 会是数个月吗?亦或是数年的分量? 应该不会整整削减了十年吧?光是想到这些身体便一阵发凉。 在这之后,自己的身体状况该不会突然恶化吧?要是那样还真的有些讨厌呐。说起来,自己好像连能不能平安无事返回地面都还不知道,正当他沉浸在这种忧郁当中时—— 「……嗯?」 距离稍远的地方忽然有某种发光的东西进入视线。 注视了好一阵子之后站起身,试着将其拿到手上一瞧,看样子似乎是个掉落道具。 总觉得是第一次见到的道具。 手掌大小的立方体——一个面由九个正方形构成,这些正方形上还各别刻印着奇妙的文字。或许这只是单纯的垃圾也说不定,不过自己在数十年的地下城生涯中,曾经见识过大部分的道 具,可是没有看过类似这东西的物品。 崔斯坦认为自己应该把这个捡起来才对,直觉告诉他应该要把这东西带回去。 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纪念品。 将道具放入背袋中尽可能柔软的部分,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道具,说不定是某种工艺品,也或许是某种赋予道具,脑海中充斥着各种想像。 离开地下城之后,立刻把这东西拿给那家伙看吧。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不管到了几岁都没办法不干探索者呐。」 忘记自己正陷入独自一人迷路在危险场所的状况,心情愉快地扬起一道浅笑。 待他与伙伴会合并总算活着回到地面上时,已经是大约十五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鉴别证〉治愈的臂铠(gau)「高级品」 『对汝、老练的士兵进行宣告,为此奉上所剩的些许余生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堵住其伤口、连接其筋骨、填补其肉身,顺着螺旋回归一切,如同马克达塔利亚那之泉。』 即使不借助僧侣的力量,也能够于当场迅速治疗伤势,由于能够毫不畏惧魔物的攻击进行战斗,是种战士职业垂涎三尺的道具。 道具效果相当于僧侣施行的治愈祈祷,能够令掌心碰触的该处伤势愈合。威力较弱的道具大概只能治愈擦伤,不过视道具效能的强度,即使是深层穿刺伤或许也有可能在瞬间回到毫发无伤的状态。 虽说这类道具对于疾病、骨折、各感知器官的损伤、肉体缺陷等并没有效果,然而拥有足以颠覆这个常识的强大道具也相当罕见地存在着。 据说光是队伍的肉盾持有一组,便能够令全体的生存率向上提升,是种倘若摆在店里,甚至会在探索者之间引起争夺战的高人气商品。 以上所说,便是「倒楣」的崔斯坦与「治愈的臂铠」的相遇。 至于他带回来的道具其惊人的真面目为何,则是再稍微后面一点的故事了。 有酒臭味的携带用水壶 安妮摩涅像平常一样准备打扫环境,才刚走到外头,便看见有个倚着店门外墙、坐在地上、身穿绿色外衣的小孩子,他摇晃着低下的头不知道在呻吟什么。 不过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只是个子比较矮,没有穿上鞋子的那双脚上覆盖着异常大量的体毛,看样子他并不是人类的小孩而是一名半身人。 半身人这个种族有着略尖的耳朵,即使是成人身高也只到人类小孩的程度,有着如田园诗歌般的悠哉,喜欢歌曲、无聊的笑话以及酒。 总而言之,安妮摩涅决定与平常一样先向对方搭话。 由于这附近有地下城的正门,经常会发生濒死的探索者在抵达治疗院以前便倒毙街头的事。 「喂,你还好吗?」 「嗯——什模塑(什么事)?」 那名半身人将脸抬起来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并打了个哈欠。 看起来似乎没有特别不舒服的样子,反倒是气色良好脸颊相当红润,不过两眼没能够好好睁开,身体还散发着一股酒臭味,根据她的观察,对方似乎只是单纯喝醉了而已。 「喝太多对身体不好喔。」 听到安妮摩涅的忠告,他将拿在手上的携带用水壶高高举起,说出「这个葛唔速酒而诉治——意药喔(这个可不是酒而是『治愈药』喔)。」说完后,他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接着他立刻开始作呕。 「……唔呃噗……总觉得好不苏胡喔(总觉得好不舒服喔)……?」 「唉,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呐。」 难得想到要出来打扫,要是店前再这么弄脏下去自己可受不了。 安妮摩涅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拎住半身人的后颈把他提了起来。 「一位客人光临店面——」 就这样,这名半身人被带进了古董商店「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 ? 将他带到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的接待用沙发上,让穿着绿色外衣的半身人坐下来,在他面前放上来客用的马克杯,并倒入装在魔法瓶里的饮料。 刚从「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买回来的咖啡散发出香气。 真是一如往常的好气味。 虽然安妮摩涅要是不放入足以让人喝不出原有味道的山羊乳跟砂糖就没办法令咖啡入口,不过她非常喜欢这个气味。 「这速什模啊(这是什么啊)?」 「喝点咖啡头脑应该会变得比较清醒,好了,把这杯喝了吧。」 「那还……唔噗……真恣界界了(真是谢谢了)……」 半身人摇摇晃晃地将马克杯拿在手上,用力仰起头,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大口喝了起来。 「嗯姆嗯姆。」 见到他的样子,安妮摩涅像是满足似地点了点头。 虽说已经表现得相当明显,不过她是出自好意才这么做的。 她单纯只是不知道而已。 实际上关于咖啡这种东西并没有醒酒的效果,反而会造成反效果。 ? 「用专家的话来说明的话,咖啡能让因酒醉而扩张的血管收缩,借此使脸上的红晕消散,但是这种情况绝对称不上是酒醒,不如说是正好相反。这个样子并没有让血液中的酒精浓度降低,咖啡因也会妨碍身体的解毒机能使得伤害加大,让症状的持续时间延长。」 待赖床到现在才出现的店长藤原,顶着一头因睡觉而凌乱的头发,得意洋洋地开始对此说明时,已经陷入了为时已晚的状态。 穿着绿色外衣的半身人,厚着脸皮不断续杯咖啡,最后以魔法瓶里的饮料完全净空作结。接着他将脸埋入木桶不断呕吐,持续进行将胃里东西抛空的作业。 作为眼前惨状要素之一的安妮摩涅,虽然相当勤快地轻拍着半身人的背部,不过从铁盔中露出的眼神却迁怒似地望向藤原。 「这全都是因为店长迟到才会出问题的喔。」 「……」 以藤原的立场来说,虽然对于没喝到刚泡好的咖啡一事并不是不感到失望,但却相当清楚自己敌不过哭泣的孩子与心情不好的安妮摩涅。 「唉唉……」一边嘟囔一边转过身,前去寻找应该位于库存柜上某处的止晕药。 ? 这位半身人名叫马尔摩。 原先是一名流浪者,过着随性的旅行生活,但却受到现在的伙伴们邀请成为探索者。基于他手巧以及探索能力受到重视,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被他人需要,因此便高兴地同意了,不过之后的运气却也用到了尽头。 开始这份工作以后他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完全不适合这份工作的事实。 说起来马尔摩根本没办法喜欢上地下城,不仅环境潮湿还一点也不通风,由于没有阳光阴暗的场所也很多,再加上这个地方不管走了多远多久眼前所见尽是石墙,实在是太过无聊。 另外工作状况也比想像中的还要严苛,在地下城里不论昼夜都必须绷紧神经持续不断地步行,不仅无法好好睡觉,说到能吃的食物也尽是没有味道的粮食。 最重要的是这个工作的危险实在是太多了,不但到处设置着凹洞、悬吊天花板或是吹箭等陷阱,更可怕的是与魔物遭遇的情况,再也没有比与渴望鲜血的它们战斗,在肉体上、精神上更令人痛苦的了。 在前一次的探索中,马尔摩作为斥候上前侦查时,被自己不小心犯傻惊动到的吸血蝙蝠群包围,受到了近乎死亡的严重伤势。 当时的状况至今依然会在梦中出现。 他再也不想遭遇到那样的事情了。 「偶再也不想进去地下城了……既无聊……又辛苦……而且里头的魔物还这么可怕……唔噗。」 穿着绿色外衣的半身人,在沙发上披着毛毯,抱着双脚膝盖像是会冷似的喀哒喀哒地发着抖,低声说着感觉颇为消极的抱怨。红晕已完全退去的脸色,如今变得相当苍白,这完全是急性酒精中毒的症状。 「嗯。」 藤原将手放在下巴上开始思考。 虽然这种话很轻率,不过他对活泼开朗且最喜欢喝酒狂欢的半身人会陷入此种消极状态感到非常有兴趣。 他们的消化器官比人类还要优良,不管是蔬菜还是肉,即使是刚开始腐坏的食物也能够毫不在乎地送入口中。酒量也相当好,虽然会喝醉,不过照理来说应该很少会出现醉后感到难受或是宿醉的情况。尽管是因为之后又不小心喝了咖啡,但真的有可能陷入类似现在这样的状态吗? 「虽然是基于个人兴趣才提出这种问题不太好意思,不过你究竟是喝了什么酒呢?」 「偶可没有喝酒喔……偶只是喝了这瓶『治愈药』而已……」 这么说着,他摇摇晃晃地伸手递出来的东西,是一个携带用水壶。 根据当事人的说法,他似乎是在地下城探索途中与魔物战斗时受了重伤,因此暂时在旅店进行疗养。另外,今天他好像原本也是打算喝下伙伴们作为慰问品送来的「治愈药」,之后便好好休息的,然而当他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心情愉悦地跑出来散步了。 「嗯。」 藤原接过那个携带用水壶,首先将瓶口靠近鼻子轻轻嗅了一下,确认味道之后皱起了眉头。 接着他说了一句「失礼了」,之后便将携带用水壶倾斜倒出一滴液体到指尖上,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 他不禁发出了「唔哇啊」的声音。 「店长,那个是什么?」 「他并没有说谎呢,装在这里头的看来是治愈药没错。」 「从你那种表情,实在看不出是这么一 回事。」 「是啊,因为这跟一般的治愈药不一样,似乎变化成了蒸馏酒呢。」 「也就是说,这是『治愈药』的酒吗?」 「嗯,而且还是效果相当强的东西。」 所谓的「治愈药」,指的是对血液中蕴含的魔力起作用,令自身治愈能力活性化的魔法药水。 似乎是药水本身化为酒精的缘故,才会出现这般异常的状况。虽说要是不使用道具检测就没办法得知确切的问题在哪,不过马尔摩先生的症状,恐怕不是单纯的酒精中毒,而是血液里的魔力受到影响,陷入了一种不安定的状态吧。 「倘若是一般的『治愈药』,不管放了多久本身应该也不会擅自变成酒才是……」 藤原注视着手上的携带用水壶。 轻轻摇晃一下,水壶发出了「洽波洽波」的声音。乍看之下似乎只是个没有特别之处的物品,不过外观看起来相当老旧,金属制的表面上尽是伤痕,瓶身也相当凹凸不平。 「马尔摩先生,你是在哪里购买到这个东西的?」 朝向披着毛毯发着抖的马尔摩提出询问。 「这是在上次探索中捡到的……」 「有接受过鉴定吗?」 「什么都没做过喔……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请问,这东西可以让我稍微调查一下吗?」 「……对了……干脆别当什么探索者了……」 面向虚空独自一人持续喃喃自语,看来他已经没在听藤原说话了。 藤原从围裙口袋拿出单眼放大镜,戴在右眼之后拿起携带用水壶,再一次对其进行观察。用食指触碰其弯曲的表面,并在缓缓滑动的途中停下了手指。 低声念出「隐蔽解除」的咒文。 集中在食指指尖的魔力传向携带用水壶,其银色表面上显现出数??道隐约可见的青色线路,线路扩展开来,逐渐构成一片花纹。 这毫无疑问是魔术回路——断定这项鉴定物是赋予道具(antique)的最佳证明。 「看样子,一切的原因似乎都在这东西上头呢。」 ? 马尔摩一穿过熟悉的酒馆「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的门扉,一如往常的喧闹声与感觉相当美味的料理香气便前来迎接他。 「欢迎光临。」 熟悉的女服务生也前来相迎。 她手上的酒杯飘来了一道好闻的香气,想像装在杯中飘浮着白色泡沫的小麦色液体轻轻摇晃的场景,马尔摩不禁发出吞口水的声音。 然而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脑袋里赶了出去。 自己并不是为了喝酒才来这里,应该说自己已经发誓绝对不会再将酒精类的东西放进嘴巴里。 「……偶的伙伴在吗?」 「不久之前才刚到喔,就在平时的老位子上。」 「谢谢你喔。」 在这一次的事件中,马尔摩认识到酒精不好的一面。 胸口是如此地恶心难受,脑袋痛到像是被人用锤子敲打一般,这种经验他是第一次,再也不想体验那种恶寒与恶心停不下来的感觉了。 一想起那样的场景,再也不喝酒的决定与之相比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当然,那个携带用水壶已经卖掉了。 在那种酒醉难受的经历后,实在不太想把那东西放在身边。打从半开玩笑地将药水放入那东西里头时就整个错了,岂止是感觉像在喝酒,根本没想到那会变成真正的蒸馏酒。 ? 似乎已经结束今日探索的伙伴们,占据了平时使用的桌子,并开始举办起宴会。 「马尔摩阁下,今天要为你的痊愈好好庆祝一番喔。」 「不好意思——请帮我为这边这位小个子添一杯麦芽酒——」 「好,拿个空酒杯,总之我们就先干一杯吧。」 由于伙伴们仿佛是在说「等你很久了」似地一个接一个高举酒杯,马尔摩慌张地挥动双手。 「偶、偶已经不会再喝酒了喔。」 「喂喂,你到底是怎么啦,难道说身体状况还很糟吗?」 「这么说来,你的脸色挺差的呐。」 「不要紧吧?回去旅店休息会不会比较好?」 自己其实并不讨厌他们。 难以伺候的家伙、不听人说话的家伙、以及嘴上啰嗦的家伙,虽说各自有着不同的个性,不过基本上是群好相处的人。 在地下城中受到他们不少照顾,更重要的是,跟他们一同喝酒打闹的时间真的很快乐。 然而,这跟自己是否适合当一个探索者又是另一回事了。 马尔摩前来造访的理由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要告知他们自己不再当探索者了。 「……」 但是一站到他们面前,「我不干了」这句话怎么也没办法从喉咙中轻易发出。 「啊,对了,那件事情必须向马尔摩报告才行呢。」 「对、对,这可是一件好消息喔。」 「你之前不是说过,地下城里或许有什么宝物库之类的吗?」 「……啊,嗯。」 那是一个在半身人之间广为人知的传说。 恶足同盟(bad footbrothers)——这是一个于远古时期存在过的半身人强盗集团,特别喜爱黑色幽默、麦芽酒以及他人金币的一帮人,他们的财宝据说就沉睡在地下城的地下八楼。 「我们找到疑似那个藏宝处的地方了喔。」 伙伴们先行确认周遭没有人在偷听之后,这才将脸贴近马尔摩,悄悄地开始说起事情的经过。 「那个地方位于地下八楼西北方的楼梯附近喔。」 「我们在那边找到一扇还没有任何人碰触过的机关门。」 「是真的,我们说的可是真的喔?」 「应该说我们是偶然掉进陷阱,之后才发现有门在那里的。」 「不过啊——那扇门看起来就像是设置着颇为强力的陷阱。」 「那可是相当危险的喔。」 伙伴们露出看似很高兴的表情纷纷对自己报告。 「就是这样,所以说马尔摩,该换你上场了。」 队长用手臂硬是将位于桌上的小菜碟、酒瓶以及酒杯给挪开之后,从怀里拿出地图摊开在桌上。接着他一声不响地用手指指出的那个区域,那里正是马尔摩以前就觉得奇怪而注意过的场所。 「……」 他之前就觉得有点奇怪。 根据当初的预定,在马尔摩伤势痊愈的这段期间,探索应该要中止才对。 他们原先还打闹着,说是取得了一个睽违已久的长期休假。 但在这种情况下会突然说要去地下城,简单来说就是为了找出这个隐藏起来的财宝吧。 当然,不必确认就能明白,这是为了让受到严重伤势而消沉的马尔摩打起精神。 马尔摩「喂——」地一声挥舞双手,将女服务生叫了过来。 「帮偶送上一杯麦芽酒吧,当然是要大杯??的喔!」 「咦,你不是说把酒戒了吗?」 「跟刚才说的完全不一样喔。」 「谁都没有说过那种话喔,预祝成功的宴会上不喝酒还能喝什么?」 伙伴们虽然纷纷歪起了头,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觉得马尔摩的反覆无常已经是相当平常的事,在那之后众人并没有多加追问。 只是马尔摩并不是真的改变心意了。 不管下去多少次地下城,他都没办法喜欢上那个地方,自己也没有打算去适应严苛 的探索者生活,害怕魔物这点恐怕是一辈子都没办法治好吧。 说起来,他也不认为隐藏房间的这件事能够顺利进行。金银财宝之类的宝物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弄到手,迷宫都市的地下城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已经亲身理解到这件事了。 不过,他有一种「还想再多留??下一些重大回忆啊」的想法。 自由自在的流浪者生活,想要回去随时都能够回去。 既然如此,再稍微跟这群伙伴一起冒险应该也不是坏事吧。 「今天要喝到早上为止,你们可要好好陪偶喔。」 「好,那么我们就重新干杯吧。」 「耶——干杯!」 马尔摩将送上来的冰凉酒杯与伙伴们的酒杯痛快地碰撞,接着仰头将其一饮而尽。 〈鉴别证〉醉酒的携带用水壶(skittle)「良品」 『对汝、受到谷物与微小生命所喜爱者进行宣告,为此奉上一千一百一十三滴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令其繁殖、糖化、发酵、蒸馏,如同达利亚特拉的木桶。』 这是将炼金术师毕卡·豪斯创造的「发酵的烧瓶」基于玩心改良而成的道具,能将倒入的液体变化成酿造酒的不可思议水壶。 虽然这类道具的现存数量很少,不过迷宫都市仍存在着数个,品质良好的物品已确认还追加了「蒸馏」的效果。这类道具不仅能将倒入的水迅速转变成高级的威士忌酒,而且还是无论喝了多少也不会造成宿醉的优良道具。 不过在使用时千万要注意,不要将药品类倒入其中,特别是针对血液中的魔力起作用的魔法药水,在变化的情况下,不确定会对服用者造成什么影响。目前已有酒量理应相当好的半身人出现急性酒精中毒、严重宿醉等症状的报告。 ※另外,本道具不会卖给未成年者,关于这点还请见谅。 以上所说,便是「倾听」的马尔摩与「醉酒的携带用水壶」之间的故事。 至于他与伙伴们找到恶足同盟遗产的线索,则是再稍微后面一点的事了。 小巧的发夹 藤原硬压下了嘴中的哈欠。 他很不擅长面对早晨。 首先,他实在没有办法在规定的时间内醒来,而且在那之后也无法立刻从床上下来。 一切都是低血压的错。 自己原本就不是那种健壮的身体,虽然好几次都想要藉由锻炼来改善体质,不过每一次都是以失败收场。 因此即使像这样在店里露脸,上午这段期间还是坐在椅子上,将手肘抵着柜台撑脸发呆的情况比较多。 幸运的是,这家店大多数的客层是那些会潜入地下城的人们,他们不会在一大清早来访,因此就业务上来说并没有什么碍事的地方。 「我回来了。」 随着铃铛声响,入口门扉充满活力地打开,一套全身甲胄于该处出现。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从战场返回的重装骑士,亦或是从地下城跑出来的彷徨甲胄(living armor),但这名人物确确实实是这家店雇用的员工。 她的腰上一如往常地系着花边围裙,手上提着购物袋的原因则是她刚去「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采购回来。 「店长,烤饼干跟咖啡买回来了喔。」 「……欢迎回来。」 「因为才刚烤好肯定很好吃喔,虽然里头没有店长最喜欢的那种原味,不过还是买了黑巧克力豆跟姜饼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口味喔。」 「……那给我黑巧克力的。」 「兴致还真是低落呐——睡意到现在还没消吗?」 「……我是因为低血压。」 「另外啊,今天还有个待在店前被我带进来的人喔,你觉得会是谁呢?」 安妮摩涅偶尔会将不认识的人带进店来,基本上他们都是抱有困扰的人,其中大多数都是虽然能从地下城返回地面,但却没办法支撑到治疗院的受伤人士,或是昏倒在路上的人。 不过,今天的访客似乎不是前面说的那类人。 「你好——」 「打扰了。」 安妮摩涅的甲胄后方,忽然冒出了两张似曾相识的脸庞。 留着一头短发的少女索亚拉,以及绑着辫子的少女琳奈。 她们是分别造访过这家店的客人。 「……啊。」 「咦?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喔。」 「店长在早上可是相当虚弱的。」 「……是啊。」 「最近还经常迟到呢,这个人真是让人困扰。」 「唔唔……」 自从雇用安妮摩涅之后,自己便养成了迟到的习惯,因此没有办法加以反驳。 说起来,即使以为自己已经很早起下楼走进店里,但她大多已经来到店内,并大致完成了开店作业以及出外采购的事宜,因此自己根本无事可做。 基于这些原因,自己也没办法对安妮摩涅那身甲胄打扮强硬地要求什么。话说回来,最近邻居们也将她称之为全身甲胄小姐之类的,结果还就此获得了公民权。 「我去泡咖啡了,你们就先在那边坐一下吧。这个人只要放着不管,他就会慢慢变得有精神的。」 「啊,我来帮忙。」 「我也是。」 「……嗯。」 将事情全部交付给走进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的三人之后,藤原再次于柜台上撑着脸,摆出一副懒散的姿势,压抑着嘴里的哈欠。 ? 「这个饼干好好吃呢。」 「是枫糖坚果口味吧,我也很喜欢那个味道喔。」 「这个是什么口味呢?」 「这个是姜饼的。」 「嘿——感觉有些特别呢。」 「里头似乎放了一种叫做糖蜜的蜜作为提味喔,我之前有问过那边的店主。」 「口味有好多种呢。」 「好像总共有几十种喔,我也还没有全部吃过。」 在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的桌子上,开始了一个小型派对。 三名少女——其中一位不论就年龄或是全身甲胄的外观来说,都算是勉勉强强——将代替早餐买回来的烤饼干放在大盘子上,吵吵闹闹地对话着。 这些烤饼干跟咖啡一样,都是「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不怎么为人所知的菜单之一。 夜间因往来的探索者们而热闹吵杂的酒馆,从清晨开始的白天时间,会作为一家咖啡厅营业,藤原他们反而比较常在这段时间消费。 藤原待在柜台负责看店的同时,悄悄朝放置在从外头看不见位置的小盘子伸出手。 送进嘴里的饼干虽然是初次吃到的口味,不过几乎不甜的巧克力苦味,给人的印象强烈意外地符合他的喜好。 一嚼一嚼地动着嘴巴,再次伸手拿起第二片。 虽然脑袋依然感觉不到半点清醒,不过只要没有就这么陷入梦乡,即使是客人突然上门,他也有能即刻加以应对的自信。 「话说回来,你们决定好今天要去哪里了吗?」 「我们直到昨天一直在探索,所以今天是休假日。」 「接下来我们要到迷宫都市的商店街去买东西。」 「不过在那之前,有件事情想跟两位报告一下,所以才会绕到这边来。」 「喔,这么说的话……」 「是的。」 索亚拉看似相当开心地用力点了点头。 「我们终于抵达地下四楼了。」 索亚拉原先有个烦恼。 那就是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成功攻略地下城的地下三楼。虽然在第一次造访这里时,她为此困扰到甚至在考虑自己作为探索者的去留,不过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月,如今似乎终于达成了目的。 「恭喜你,真是太好了呢。」 「多亏两位让我跟琳奈相遇。」 索亚拉站起身,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 藤原跟安妮摩涅两人,看出持续以单打独斗方式进行地下城探索,正是她无法成功攻略的原因,因此介绍了当时正好在找寻伙伴的琳奈给她。 照这么看来,现在似乎是有所成果了。 「她的『火球』真的很厉害喔,就算是这么大一只灰黏菌,也是一击就变得黏糊糊的。」 索亚拉在话语中穿插着比手画脚,借此来说明琳奈的魔术究竟有多么厉害。 「嘿,那还真是厉害呐。」 「那只是个初级魔术啦。」 琳奈像是不太习惯受到称赞似地缩起了身体。 「不仅是这样,有必要的时候也能够使用照明的魔法,所以就算不拿出油灯也可以应对,这在燃料用尽的时候帮助相当大喔。」 「感觉就生计上来说也减少了不少负担呐。」 「唔——那个也没有很厉害……」 「其他还有——」 「够了、够了啦,索亚拉。」 琳奈实在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忍耐下去,她拉着索亚拉的上衣下摆让她重新坐下。 看着两人感觉关系良好的互动,安妮摩涅总算放心了。 介绍什么的搞不好是做了多余的事啦,要是个性合不来该怎么办之类的,虽然先前担心过这些问题,不过看样子是自己太多虑了。 「啊啊,真是太好了……呜咕。」 安妮摩涅不禁含着泪水吸了吸鼻子。 「嘿嘿……感觉泪水都快流出来了呢。」 「安妮摩涅小姐……」 索亚拉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接着说了「另外还有其他应该向你们报告的好消息」,并将放在脚边的行李拿了上来。 背袋仿佛快胀破似地鼓起,大量的道具像是想尽办法才装进去似的,连剑柄都露了好几把出来。 「在这次的探索中,我们取得了相当多的道具喔。」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大量。」 「你知道所谓的『觅食场』吗?」 「原来如此,你们找到了那个地方啊。」 安妮摩涅点了点头。 地下城的地下三楼,存在着一种名为灰黏菌的魔物。 它们的身体非常坚固,是因为它们的主食是矿物以及废铁的关系,因此它们有将四散于地下城各处的剑或防具收集到一个地点的习性。 探索者们将这个地点称作「觅食场」。由于那是一处倘若能找到便得以一次取得大量道具的场所,将该处作为找寻目标的探索者亦不在少数。 「所以今天过来是要请你们帮忙鉴定这些东西。」 「好,那就尽快交给店长——」 安妮摩涅朝负责看店的藤原转过头。 「呼——呼——」 从柜台传来一阵熟睡的鼻息。 「咦……?」 「他……睡着了喔……?」 「……嗯,抱歉,这个人似乎真的对早上一点办法也没有。」 ? 藤原压下了嘴里的哈欠。 咖啡喝过了,脑袋也已经相当清醒。 由于自己在安妮摩涅与两名少女面前露出了工作时间睡着的丑态,所以必须要亲自洗刷这个污名才行。 「好了。」 如今鉴定已经告一个段落。 索亚拉她们带回来的战利品,很遗憾有过半数是跟废铁无异的东西。 物品上头随处可见因灰黏菌的黏液而在金属部分造成腐蚀,就品质来说实在不得不在上头压下「废品」二字的烙印。 不过由于有着相当的数量,还是能够集中起来由这边接手,卖给相关业者应该还是能够卖到一定程度的价钱吧。 还能正常使用的东西就只有一把双手剑、三把单手剑,以及一个皮制的小型圆盾。不论哪一个,品质都只有到「无印」的程度。 这些东西没办法在店里处理,虽然没办法接手,但只要加上鉴别证,之后还是可以介绍几家愿意用相应价格买下这些东西的武器店给她们。 「另外就是……这个。」 问题是孤零零留在柜台上的那个道具。 那是一个小巧的发夹。 这东西悄悄躲在塞满于觅食场取得物品的背袋底部,由于不是金属制品,因此以几乎毫无损伤的状态保留了下来。按照处理方式来看,索亚拉她们并不是认为这是有价值的东西,单纯只是无意间放进来的吧。 将发夹拿起来加以观察。 主体素材是用一种叫做雷之卵的变种矿物,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 不过切开的断面上却有着相当漂亮的图案。 鸡蛋大的白玛瑙中间,有着被切割成六等分的圆形黑色缟玛瑙,并以赤红的缠丝玛瑙镶上薄边,看起来有如小巧的花瓣图案。那恐怕不是出自工艺家之手,而是由时间与偶然设计出来的吧。 接着透过人类的手,才在上头追加了其他部分。 念着咒文从指尖将魔力送入其中,接着出现了与预料相同的反应。 带有光泽的整体表面窜出数道青色且如同线路一般的细小线条,线条扩展之后逐渐形成一片花纹。用单眼放大镜贴近一看,构成这片于眼前扩大的花纹的,是无数的魔术文字。 「嗯。」 毫无疑问,这正是赋予道具(antique)的证明。 ? 『对汝、留有可爱童发之人进行宣告,为此奉上其九根细长的栗毛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令其充满生气、结苞、绽放,并且柔和地加以包覆,如同赞??扎弥希卡的花瓣。』 这是藤原将魔术回路进行解读后,并将相关内容加以归纳的文句。 这段话主要是由三项条款构成。 也就是由能够使用该道具能力的「资格」、使用能力时应付的「代价」,以及能由世界获得的能力/魔法现象的「报酬」组成。 首先是与「资格」相关的「对汝、留有可爱童发之人进行宣告」这段记述。 这部分提到的「童发」,指的是在一部分地域当中,尚未完成通过仪式(initiation)的少女发型。 这边应该可以解释成只要是「未成年女性」,不论是谁都能够使用。 再来是与「代价」相关的「为此奉上其九根栗毛吧」这段记述。 偶尔也会有以头发作为代价的情况出现。头发上蕴含的魔力,每一根相当于血液三十滴的分量,使用这类型的道具,之后有可能会出现仅止于奉献数量的头发脱落,或是变成白发之类的副作用。 在这里要注意的是,作为条件得献上「栗毛」中所蕴含的魔力。 也就是说,倘若不是长着栗色头发的人,是没办法使用这个赋予道具的。 接着是与「报酬」相关的「如此一来,世界将会令其充满生气、结苞、绽放,并且柔和地加以包覆,如同赞??扎弥希卡的花瓣」这段记述。 虽说前半段对世界的要求呈现出独特的表达方式,不过总而言之就是「于发夹周遭展开防御障壁」的意思。防御障壁是种由魔力构成,肉眼无法看见的物理性墙壁。 另外「赞扎弥希卡的花瓣」,指的是这个障壁的强度。那是一种妖精们会用来制作寝具的厚实而柔软的兰花花瓣,这种花瓣的强度并没有相当坚固,可以想成是戴上硬皮盔的程度。 这个道具估计是由有了孩子的双亲制作出来的。 由于担心孩子还没有能力保护自身安全,希望孩子不要受伤而打造了这个道具让她带在身上。 老实说虽然效果不怎么强大,不过受到一定程度的魔物攻击,还是能够减轻伤害。 而且就一个感觉不到重量的防具来说,优点应该算是挺多的。以轻快动作作为武器的盗贼,或是在发动魔术时需要做出细腻动作的魔术师,对于这类在装备防具上有所限制的职业来说,可说是相当超值的道具。 当然,既然是赋予道具,卖掉的话也能够获得相当多的金额。 说起来,新人探索者取得赋予道具的机会本来就不多。 虽然该怎么处理要视她们两人的意思而定,不过这个道具,说得上是与这次地下三楼的攻略十分相称的优秀战利品。 ? 「这趟下来赚了不少钱呢。」 「嗯,就连品质不佳的剑都有人愿意收购,真是再好不过了呢。」 基于店长先生的鉴定,有几件装备品卖出了预期以上的金额。 另外从地下城带回来的金属类,确认之后几乎都因灰黏菌的黏液而有所溶解变得与废铁无异,但对方仍然将这些东西都收购下来。 由于素材本身能够再次利用,似乎会有专门业者或是铁匠等人士愿意收购这些东西。 就结果来说,这次的探索获得了至今不曾有过的高收入。 琳奈跟随索亚拉的脚步,背对「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朝向位于都市中心的商店街移动。 她们的目的主要是补给消耗品及装备品。 为了下一次的地下城探索,她们必须先买好各种东西才行。 比起「止血药」更希望购入的是「治愈药」,可以的话也希望事先备齐万一发生状况时所需的镇痛剂等各种医药品。携带的粮食也要尽可能选择营养价值高的,虽然称不上奢侈,但带有味道的东西会 比较好。 不过没有关系。 毕竟现在两人手头上都有些许余裕。 即使购入比预定品质要稍微好上一些的物品,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另外若说还有问题的话,就只剩下一个。 「呐,我真的可以收下这个吗?」 琳奈从法袍的口袋中取出一样东西,做出不知道是第几次的确认。 拿在手中的是总觉得自己承担不起的物品——一个小巧且上头有着黑色花瓣图样的发夹。 尽管曾经表示自己不能收下而拒绝,索亚拉却说「这是即使是魔术师也能够配戴的防具,要是不装备起来就太吃亏了」强硬地将其交到她的手上。 「因为能够前往地下四楼都是多亏有了琳奈嘛。」 「不过要是只有我一个人也没办法抵达三楼,而且途中遇到的魔物几乎都是索亚拉打倒的喔?」 这并不是单纯的发夹,而是赋予道具「守护的发夹」。 要是将这东西卖掉,可以拿到一笔相当可观的金额。 实际上店长先生提出的金额,是一笔能够让人在数个月之内过着稍微奢侈生活的数字。 由于琳奈是住在姐姐家,就现况来说金钱方面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但索亚拉是离开故乡,在旅店中租了一间房独自生活。 虽然很少开口提起这件事,不过琳奈也多少知道她的生活相当辛苦,所以可以的话,其实她应该是希望尽可能多赚点钱。 「那个稍微借我一下。」 索亚拉向自己伸出手让她感到稍微安心,于是便将发夹递了过去。 她似乎总算有把这东西卖掉的打算了。 现在距离「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还没有很远,要折回去把道具变卖成现金也是很容易的。 然而索亚拉却绕到了琳奈身后,开始帮她绑起头发。 「不要动喔。」 「咦……啊……嗯。」 「当初琳奈跟我搭话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 「……我啊,一直觉得能跟你组成队伍真是太好了,所以就想着要是能送你一个礼物就好了。」 「索亚拉……」 「……好,完成了喔。太好了,这个很适合你喔。」 「哇啊……谢谢你。」 索亚拉拿出两面手镜让琳奈看成果。 琳奈原先绑在左右两边的三股辫于后方扎成如花圈般的形状,那个发夹则被放在该处加以固定,发型可爱得让她觉得镜中人物并不是自己。 自己以前有考虑过好像会对探索造成妨碍,所以想说要不要把头发给剪掉,不过这么一来就一点也不会碍事了。 事到如今实在很难再把这东西摘下来,开口说出「把这换成现金吧」之类的话。 虽然心中依然感到十分抱歉,不过她还是决定坦率地将其收下。 作为交换,琳奈将手伸了出来。 「今后也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嗯,一起加油把下个楼层也攻略吧。」 索亚拉的手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琳奈的另一只手上拿着市区的地图。 地图上写有昨天晚上自己一边听取姐姐们的建议,一边确认过的杂货店和武器店的位置及情报等资料。 接下来,她们会将这些店家都逛过一圈进行采购。 觉得与对方成为伙伴真是太好了,这一点自己也是相同的。 虽然当下的自己没有办法拿出什么东西作为回礼,但至少要努力作为索亚拉的向导。 琳奈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就这么手牵着手,于暖阳照射的步道上迈出步伐。 ? 「呃……这个颜色看起来有毒的烤饼干是什么呢?」 「作为尝试,我在『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请她们烤的。」 「什么?」 「吃下去脑袋肯定会清醒过来喔。」 藤原的视线重新看向放置在柜台上的盘子,盘里的烤饼干跟平常的不同,有着相当接近??三原色的色调。 另外,传来的气味也不是饼干该有的甘甜芳香而是有些刺鼻,即使委婉地说也称不上是勾得起食欲的味道。 他从盘中拿起一块,战战兢兢地询问。 「这个红色的是?」 「里头放了大量的红辣椒。」 「这个绿色的是?」 「放了绿辣椒。」 「这个青色的是?」 「放入了薄荷。」 「那这个黑色的是?」 「是胡椒喔。」 「……」 「嗯?怎么了,你不吃吗?」 一段日子之后,「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卖出的这些口味烤饼干,在探索者之间博得了广大好评。 其主要用途据说是在地下城探索中作为回避睡意或混乱状态的兴奋剂,另外就是在杀时间的惩罚游戏中使用。 〈鉴别证〉守护的发夹(barrette)「无印」 『对汝、留有可爱童发之人进行宣告,为此奉上其九根细长的栗毛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令其充满生气、结苞、绽放,并且柔和地加以包覆,如同赞??扎弥希卡的花瓣。』 魔术回路记述中出现的「夜春的蝴蝶兰(赞扎弥希卡)」一词,作为其相关插曲的童话『仲夏之夜』相当有名。这个童话是以远比「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还要久远的年代,曾经发生过的真实事迹作为基础改编而成。其中有一幕是为了帮助因宰相的计谋而被流放至城外,逃亡到妖精女王(蒂塔妮雅)花园的年幼王子与其妹妹,妖精们将美丽的兰花花瓣化成巨大的盾牌,面对为追杀而召唤出来的七只奇美拉,抵挡了整整三天三夜。 这个赋予道具,或许就是模仿这篇故事制造出来的物品。为了年幼孩子制造出来的物品,这点在魔术回路的解析内容中也表现得相当明显,尽管是个连署名都没有的无名道具,由于道具本身的完成度非常高,感觉得出制造者对使用这个道具的人物的深刻真心。 另外,关于使用这个道具产生的魔术障壁-虽然很遗憾,但不要期待本道具有如同先前叙述故事的好效果。虽然发动后会以发夹为中心出现一道花型的不可视障壁,然而其防御力仅相当于比较有弹性的硬皮盔硬度。倘若是全力殴打的小鬼(goblin)攻击,还能够抑制在毫发无伤的程度,不过恐怕没办法抵挡大鬼(e)高高举起的棍棒。 以上所说,便是索亚拉与琳奈取得「守护的发夹」的经过。 就结果来说,这个小巧的赋予道具最终确实救了两人的命,不过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散发异味的披肩 地下城的地下六楼——通称「树海」。 这里是一处各种菌类于各式各样的地方群生,并由包含魔物在内的昆虫与小动物构成生态系,形成一片独立自然界的地方。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下不妙,这下子真的不妙喔喔喔——」 「唔喔,死定了死定了,我刚才好像被刺到了,八成要死掉了!」 「呜哇呜哇,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要就过去那个绑丁髻的家伙那边!」 「在下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阁下居然会是这样的男人。既然如此,在下就跟阁下一起同归于尽啊啊啊啊!」 「很好,趁你们两个起争执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先逃了喔。」 在巨大蘑菇形成的地面上,伙伴们发出悲鸣四处逃窜。 如今,在战斗中得以信任的他们几人,当下的情势可说是相当不妙。 追逐他们的,是一团如乌云般散发刺耳振翅声的不定型块状物。 那是杀人蜂的群体。 每一只都有着人类幼儿的大小,擅长用那强力的下颚咬住猎物,以及用毒针进行攻击。其毒针上有能够造成麻痹效果的神经毒,由于只是刺到一次并不会有致死的危险性,倘若只有几只倒也不是会屈居劣势的对手。 然而若是接近上百只,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这群杀人蜂的行动,是潜藏于巢穴中的女王蜂,藉由散发出的费洛蒙巧妙地加以统率,使其化为一只巨大魔物的动态。 「……大家没问题吗?」 躲藏在群生百年菇的隙缝中,敏朵注视着被大批杀人蜂追赶而渐行渐远的伙伴们。 或许是因为只有她将身影隐藏起来,才没有被蜂群追赶得以避难。 就平时而言,杀人蜂并不会群聚在一起。 大部分的杀人蜂,会前往各处致力于采集作为幼虫营养食品的花蜜,仅留下一个部队单独去狩猎自己食用分量的食物。与杀人蜂这个名字不同,它们的目标限定于维持在假死状态应该也能搬回巢穴的大型昆虫与小动物。 不过若是数年一次的「繁殖期」来临,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为了留下子孙,它们变得需要大量的食物,基于这点整个种族的性情会异变得相当凶恶,不管对方是人类还是魔物都毫不在乎地袭击而来,变成名符其实的杀人蜂。 这个「收获」量不用多说,很明显是与即将诞生的孩子们数量成比例。 近十年来受害案例一点一点地逐渐增加,这次光是在这个「树海」确认到的蜂巢便有接近上百个,杀人蜂的数量更是高达以万为单位。 不仅有众多探索者遭受伤害,似乎还有人目击到大型魔物被杀死,并且被拖至蜂巢的瞬间。 蜂群的势力范围再这么扩大下去,下次的「繁殖期」会引发怎样的事态不难想像。 基于这一点,感受到事态严重性的探索者公会终于有了动作,开始对外招募讨伐队,而参加此事的结果便是如今的状态。 每带回一只女王蜂的尸体就有五万盖伦,这可说是打破惯例的报酬。 敏朵一行人也是被这高报酬吸引,这次才会前来这个「树海」。 「……」 敏朵顺着百年菇向上攀爬,站到了菇伞上头环视周遭。 与伙伴们远离方向的相反方位。 生长着一棵格外引人注目的巨大菇类。 足以与「耸立」这个词相符,菇柄的粗度与菇身高度长得有如大树,高大的巨型植物是一棵千年菇。 接着她在大到足以将天花板上的光藓亮光给遮住,于地面落下一大片阴影的菇伞下找到了附着其上的那个东西。 呈巨大茶色球形的某种物体,就是众人口中所谓的蜂巢。 周遭的杀人蜂只有三只。 它们如警戒一般来回飞行,由于身上条纹的黄色比一般杀人蜂的颜色来得深,可以得知这些是更为凶暴的军曹蜂。 由茶色六面体组成的巢穴内部-是由女王蜂的住所、产卵场、以及花蜜储藏库构成。基本上,几乎不眠不休持续劳动的杀人蜂会回到巢穴,就只有将花蜜或是猎物带回来的时候。 完全没见到出入巢穴的蜂群身影。 从蜂巢的规模判断,把现在追着伙伴到处跑的大量蜂群,认为是留守的全数居民应该没问题吧。 也就是说,现在蜂巢内部的人手相当不足。 此时,一道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原先跑得不见踪影的伙伴们正朝着这边奔驰,似乎是改变前进路线转了回来。由于他们哇啊哇啊地一边叫一边喧闹地奔跑,看起来就像是在胡闹嬉戏一般,然而这其实是为了吸引注意力不让蜂群分散,证据便是他们背后的那道乌云依然确实跟在身后。 在心中祈祷他们不要被追上并被乌云吞噬,敏朵当场直接跳了下去。 接着在由蘑菇菇伞化成的柔软地面着陆。 本来自己应该要趁着伙伴当诱饵的空档前去攻击蜂巢,但她却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 相对的,她抽出固定在腰带上的短杖。 她一边挥舞短杖一边编织出咒文。 所谓的魔术是一种与世界进行对话的手段,肢体的摆动、手势、以及咒文,藉由驱使这些事物,令世界理解自己的要求,支付名为魔力的代价之后,便能取得称作魔法的现象展现于面前。 敏朵做出的要求是「起火」、「属性强化」、「凝缩」以及「障壁化」。 短杖前端寄宿着一团小小的火焰,虽然火势在一开始烧得相当旺盛,不过很快便凝缩成拳头的大小,仅仅保留其中的热量。 「大家快来这边!」 她对奔跑的三人呼喊。 接着两眼紧盯着跟随在他们背后的附属品。 近距离看到一大群杀人蜂,以怒涛的气势有如黑色墙壁般涌来。 敏朵虽然非常讨厌昆虫,然而现在感觉到的恐惧,与蠢动的小虫在眼前四处飞舞的不悦感完全不同。 不如说,反而比较接近与巨大野兽对峙时感受到的恐怖。 「但是现在可不能被这股气势压倒。」她对自己这么说道。 敏朵并不擅长施予暴力的行为。 虽然她懂得许多在战斗中也能运用的攻击咒文,不过火力稍嫌不足又过于显眼,因此即便转至游击战,始终还是只能站在支援伙伴的定位。 就算蜂巢再怎么人手不足,很遗憾的,她并没有独自一人与数只军曹蜂及女王蜂为敌的攻击力。 「我找到蜂巢了!」 「在哪里!」 「就在正前方,敌人只有三只军曹蜂!」 「轻而易举!」 「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 「好!」 看着从身旁穿过去的伙伴们的背影,敏朵点了点头。 因此今天她也打算做自己能做到的事——贯彻对伙伴们的援护。 抱持决心挥动短杖。 犹如劈斩一般横向挥出。 落入地面的炎块向上喷出火焰,像是描绘出短杖动线似地横向展开堵住了道路。 她使用的魔术为「炎之壁」。 施展出来的火壁,即使婉转地说也很难称作是一堵高墙,只是一排用小孩高度的围墙来表现会比较正确的东西。 然而这东西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 倘若要在一瞬间让它升高到千年菇左右的高度是有可能的。 如果只是一般的有翅昆虫,或许会就这么轻率地飞入其中也说不定,但是蜂群的行动却暂时停了下来,它们 理解到这是一种相当危险的东西。 眼前的杀人蜂群足足超过了一百只。 每只杀人蜂都停留在原地发出振翅声,同时微微摆动着头部。 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注目。 面对新的猎物??——使己方群体停下脚步的敏朵,它们用复眼紧盯着她的身影。 背脊一阵发凉。 深入仔细观察后,可以知道它们之中也有军曹蜂。 杀人蜂的毒针与它们的名字不同并不具有致死性,但光是轻轻螫到一下也会令人昏倒,数分钟后则会变成强烈的清醒效果与麻痹效果袭来。 接着补食对象会被带回巢穴,最后在意识与五感清晰的状态下,完全无法抵抗地等待被它们啃食殆尽的命运。 那可以说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下场。 「不过没有必要害怕。」她对自己这么说。 接下来自己并不是非得跟它们战斗。 自己理当完成的职责并不是战斗而是支援。 虽然这是个伴随相当高危险性的工作,不过她还有一项秘藏的对策。 「从、从这边以后的路,是绝对不会让你们通过的!」 敏朵握紧米黄色披肩中心那颗有如胸针般的装饰用扣子,注入了全部的魔力。 这正是她的杀手锏,同时也是这次讨伐蜂群的关键。 ? 这是上次从地下城探索归来时发生的事。 敏朵一行人在店内,等待他们带回来的战利品的鉴定??结果。 他们进入的店家是古董商店「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 根据众人在常去的酒馆「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所听见的传闻,这里似乎是一间鲜少有人知道却十分受到好评的赋予道具名店。实际上,由于店内随意陈列着不少没有累积大量金币便无法入手的物品,让人感到有些可怕。 店主是名头发乱翘看似有些迷糊的眼镜青年,虽然感觉上不怎么适合接待客人,不过本事似乎相当可靠。据说他不论种类任何道具都能够进行鉴定,还可以立刻且正确地给出答案。本来鉴定这种事情得要跑去武器、防具、装饰品、药品等各别的专门店家进行,光是这样就够令人感到惊讶了,据说他的本职还是个赋予道具专家。 不过不管让本领多么高超的鉴定师观看,现实是带来的物品本身要是不够好的话,怎么样也不会有令人满意的结果。 戴着眼镜的店主和蔼可亲地如此宣告。 「这边这些装饰品全部都是赝品呢。」 委托给店家重量感十足的宝箱被咚锵一声放在柜台上,盖子开启的宝箱之中贵金属与金币银币堆积如山,耀眼地闪闪发亮。 对于外行的敏朵一行人来说,这些应该毫无疑问是一堆宝物才对。 「喂喂,不可能有这种事吧,店长先生拜托你,不要跟我们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喔?你真的有好好确认吗?」 「嗯,有喔。比如说这个,乍看之下似乎是一只银戒指,不过实际上用试金石与其摩擦之后会变色成些许泛黄的颜色。」 「那又怎么样?」 「真正的银制品是不会有这种反应的,倘若能取得各位的谅解,我可以滴几滴硝酸来调查,不过我想这恐怕是铜制品。」 「真、真的假的。」 「真的。另外还有这边这个胸针。」 「那、那个不管怎么看都是金制品不是吗?」 「嗯,从外表看起来确实是个金制品,不过测过比重之后,所有的结果似乎都不是这么一回事。这个物品只是在外表上了一层薄薄的镀金,里头同样也是铜制的。」 「除、除此之外,金币、宝石之类的还有很多喔?因为里头稍微混进了一些赝品就断定其他的也是赝品可不好喔?」 「不,所有物品我都调查过了,很遗憾的,不论哪一个似乎都是相当精致的仿造品。倘若没办法接受,我也可以一个一个各别为你说明,还请客人尽管吩咐。」 「……真的假的。」 攀上柜台不断追问的半身人马尔摩,顿时像是无力似地滑落下来,一屁股坐在地面上。 这个宝箱是在地下城的隐藏房间里头发现的,由于是在被巧妙隐藏起来的地点找到的,锁头方面也相当谨慎地施加了难解的陷阱,任谁也不会去怀疑里头装的会是一堆赝品。 花费十几个小时谨慎地解除陷阱,由于负担过大而把其他掉落道具几乎全数丢弃,还要靠两个人才能勉强抬起,一边以轮替的方式搬运,有时还得一边跟魔物作战,好不容易才把宝箱带回到这里,而今这是多么恶质的笑话啊。 「实在是太遗憾了,在下原先打算要拿这次取得的金钱,作为购入菊一文字的资金……」 「我也才刚跟人借钱替换了新的耐炎属性锁子甲啊……」 「偶本来是打算要买回醉酒的携带用水壶……」 期待彻底落空,三名伙伴纷纷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不论是谁都期待着这次的收获,在平分之后应该会有能够让各自挥霍一年左右的金额。 「哈哈哈……既然这样今天就只能喝闷酒了呢……」 尽管试着于脸上露出干笑,说出这句话的敏朵却消沉了下来。 在地下城的回程路上,她一边搬运着沉重的宝箱,一边在脑中编写着打算用取得巨款购入的物品清单。从很久以前就想要买的魔术指南、装饰品,一直很想吃吃看的料理以及其他种种事物,如今全都化成了泡影。 「那个,对了,我可以介绍你们几位不错的回收业者喔,我想应该还能卖到五百盖伦……左右的价钱。」 不知道是不是就连戴眼镜的店主也对这样的局面感到同情,为了消沉的一行人,他提出了这个提案。 然而这点微不足道的金额,恐怕连这趟探索所花的费用都没办法回收吧,看样子今天似乎真的只能用喝闷酒来作结了。 「唔,会不会漏看了什么东西呢?搞不好里面其实有什么厉害的赋予道具也说不定喔?」 「不管在哪个物品上都感觉不到丝毫的魔力迹象呢……」 「这个戒指之类的如何?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这是方才已经确认过的东西……哎呀,不好意思,那个也是战利品吗?」 「咦?啊啊,是的。」 戴眼镜的店主突然与自己搭话。 原先以为他是为了避开依依不舍缠着自己的马尔摩才会想要转移话题,不过自己似乎猜错了。 敏朵抱在胸前的东西,是在确认宝箱内容物全是赝品之后,唯一可以说得上是战利品的战利品。 那是在地下城捡到的东西,在米黄色的布料中心挖出一个圆形的形状,披在外衣上方能覆盖肩膀与背部的衣物,也就是所谓的圆形披肩。 不知道是不是老旧的关系,披肩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然而该物品没有任何防御力,事前也先行尝试对其施展过感知与隐蔽解除的咒文,确认过这东西并不是赋予道具。 不过由于造型设计相当可爱,外观看起来即便当作日常便服来穿也可以,因此只有这个没能舍弃就这么带回来了。敏朵还在想,晚点回到旅店要一边清洗这件披肩一边排解心中消沉的情绪。 「嗯……从这种味道跟这种质地来看,应该是用名为忌虫葛(马尔地卡兹巴纳)的植物叶子所制成的丝编织而成。这种植 物有着为了不让果实被吃掉,而散发出昆虫讨厌的味道的特性。」 戴眼镜的店主将鼻子朝这里嗅了嗅之后说道。 「这东西搞不好是赋予道具(antique)喔,用这种布料制成的衣物,大多会编入驱虫的魔术回路呢。」 「真的假的。」 「这是真的吗?」 「骗人的吧,喂。」 然而鉴定结果正如戴眼镜的店主所见。 看来这件披肩似乎施展了倘若不是上位魔术便无法看穿、阶级非常高的「探知回避」与「隐蔽」咒文。完成「鉴定」这回事,也就是成功将这些咒文解除了。 尽管有着光靠味道就能够猜到答案的眼力与嗅觉,倘若魔术本领没在一定领域之上是做不到这种技术的,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只是个单纯的赋予道具店店长。 「你是在哪里学习魔术的呢?」 「呃,这个嘛,该怎么说呢,应该算是师父直传的。」 总而言之,多亏了他的帮忙,伙伴们这趟探索才没有变成徒劳无功,大家都相当高兴。虽然驱虫的赋予道具本身并不是那么罕见的东西,不过品质属于良品,已经确定会是一件高价的道具。 只是对于敏朵来说心境稍微有些复杂,就她自身来说好不容易取得了一件中意的披肩,却变得不再是只属于自己的东西。尽管取得这件道具算是她的功劳,然而既然是如此有价值的东西,基于将宝物确实平均分配是组队的不成文规定,因此她也无可奈何。 尽管是这么想的,但在其他三人理所当然地提出立即出售将所得均分的提案时,敏朵感到很不高兴。 「偶认为这种东西绝对派不上用场,话说收集昆虫明明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这根本是存在意义不明的赋予道具。」 「在下也对这个能力感到有些怀疑,要是害怕虫子只要把虫子全都消灭就可以了,不是吗?」 「这个嘛,就算要我试想派上用场的情况也是有些困难呢,毕竟我也是面对虫子意外从容的类型啊。」 「我绝对不要卖掉!」 面对你一言我一语说服她的三人,敏朵顽固地不愿退让。 在这之中她有一些理由。 首先是敏朵比自己想的还要中意这个披肩。 接着是披肩上头赋予的魔术为「驱虫」这件事。 她非常讨厌虫子,特别是面对毛毛虫,别说是触碰了,光是看到都会让她起鸡皮疙瘩,全身上下一整个不舒服。地下城中当然也有大型的虫系魔物,石壁或地板等各式各样的地方也都有着小只且多足的虫子在蠕动。虽然探索者的职业与她个性相符到即使称作天职也不为过,但她唯独无法忍受露营时这些小虫子潜入自己的睡袋。 不过往后只要将这个披肩穿戴在身上,应该就不会再发生被虫子螫咬之类的事,对于女性探索者来说是个必备的道具。 就她的观点看来,拥有如此优秀能力的物品,她是绝对不能放手的。 接着,她突然主张起披肩的所有权,虽然彼此为这件事情争执不下,最终她甚至用上了哭??诉的方式,这才让大家同意在短时间内不会卖掉这件披肩供她使用。 对另外三人而言,恐怕只要一找到机会就会将那件披肩卖掉,但对于敏朵来说,她正计划着一点一点地持续使用这个披肩,等到存够钱后再用半价左右的价格买下来。更重要的是,万一碰上这个赋予道具可能派上用场的情况,届时他们的想法或许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不过就连敏朵也没有想到,这个「驱虫的披肩」居然会在过没多久之后便有了活跃的机会。 ?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咿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咿叽叽咿?』、『叽叽叽咿叽叽叽叽叽叽咿?』、『叽叽咿叽叽叽叽叽咿?』、『叽叽咿叽叽叽叽叽咿?』、『叽叽叽叽叽咿叽叽咿?』、『叽叽叽叽叽咿叽咿?』 杀人蜂没办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方才为止自己应该都还在进行狩猎。 为了因生产而总是心情不佳的女王,自己必须去收集大量的肉食,为了狩猎不断奔走,而现在眼前正好有一个不错的猎物。 一名年轻且身材颇为姣好的雌性半精灵。 品质看起来比方才持续追赶的那三个人要好,杀人蜂们想着「女王蜂也会感到满足吧」并因此感到高兴。 然而当它们打算同时袭向她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突然,蜂群被一股可怕的威压感所拘束。 那种感觉就有如察觉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吞进巨大蚯蚓(j?rmungandr)的胃中。 无法反抗的绝对魄力。 这股魄力强烈到连女王蜂平常从巢穴飘散出来用以统率、鼓舞蜂群的甘甜费洛蒙效果都消除了。 因为过于害怕而无法采取行动,光是在原地持续拍动翅膀就已经用尽全力。多数个体陷入了恐慌状态,少数没那么强大的个体则是失去意识摔落在地。 所有杀人蜂都想要找出这股气息究竟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接着它们大吃一惊。 若问为什么的话,因为难以置信的是元凶就在庞大蜂群的眼前。 也就是说,散发出压倒蜂群气息的,正是前方这名雌性半精灵。 ? 敏朵呼出一口安心的吐息,这么一来,在她穿戴这件披肩的期间,自己完全不会受到袭击。 这个披肩的威力相当强大。 尽管「炎之壁」早已消失,杀人蜂们却没有要攻击自己的迹象,不仅如此,直到方才为止充斥着满满敌意犹如风暴般的振翅声,如今也变得相当安分,只是在原地飘浮的状态。 披肩正施放出一股与自己至今感受过的性质全然不同,却又有着强大质感的魔力。由于给人的感觉与巨大生物的气息很相像,不难想像这股力量会对杀人蜂们造成巨大的影响。 蜂群不加以攻击是因为它们的意志受到了挫败,传至耳边的振翅声会减弱是因为飞行能力降低的关系,而自己一接近它们就会后退,则是基于害怕的缘故。这件披肩上头似乎至少带有「镇静」、「虚弱化」、「恐慌」这三种能力,敏朵将道具的效果做此分析。 不过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倘若只有自己不会遭受袭击,自己待在这个地方就没有意义了。 眼前的这团蜂群并不是笨蛋,虽然它们现在停止了动作,但要是从震撼中恢复,恐怕会逃至驱虫魔力的射程之外吧。若是变成那样,之后朝蜂巢移动的可能性相当大。 敏朵的职责是阻止眼前这群杀人蜂的行动,支援为杀死女王蜂而前往蜂巢的伙伴是她的工作。 因此她决定……要对此想点办法。 『叽叽!!』 一部分的蜂群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慌张地有所动静,朝群体的上方开始移动。像是要穿过这道墙似的,朝位于敏朵背后的蜂巢赶去。 它们恐怕是接受到女王蜂传来的求救讯号。 女王蜂的费洛蒙除了可以聚集蜂群让它们兴奋之外,似乎也能够编入更为详细的指示。从这种情况来看,也就是说抵达巢穴附近的敏朵的伙伴,已经开始在那大闹一番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更无法允许它们行动了。 她对披肩施放的魔力加以干涉。 藉由给予魔力的流动方向性,令魔力的形状出现变化,生成了一双看不见的巨手。手臂伸长似地绕至杀人蜂群的后方,并用以掌心包覆其中的方式将蜂群全体包围,做成一个球形的围栏。 『咕喀喀!』 接触到围栏的 杀人蜂,突然做出像是接触到火焰的反应。这是十分理想的反应,虽然是临时想到的办法,不过似乎挺顺利的。 敏朵用法袍的袖口拭去额头上浮现的汗水,脸上露出了笑意。 应该将其命名为「虫笼」吧。 当然,倘若没有驱虫披肩的魔力,自己是没办法做出这种东西的,尽管如此,把这称作一项技术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将「虫笼」一点一点地缩小,从外侧逐渐逼向内侧之后,蜂群就像是被压制一般逐步向后方退去。 仿佛是被牧羊犬追赶包围的羊群,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体,杀人蜂一只接着一只朝群体的中心移动。敏朵将区块缩到一定的大小之后,便将区域维持在该状态下。 「很好很好,就这么乖乖待在里面喔??。」 缩成球形是为了减少魔力的消耗量,藉由抑制血中魔力的消耗,让驱虫的效果持续下去。只要魔力供给没有在中途断掉,杀人蜂群是没有办法在这个「虫笼」中动弹的。 自己接下来的职责,就是在伙伴完成工作之前,持续与蜂群瞪眼对峙下去。 虽然并不是很擅长攻击咒文,不过在魔力操作与精神力上倒是挺有自信的。「光是这部分应该可以跟上级魔术师相互竞争吧。」自己也从师父那边受到这样的认同。 与杀人蜂群的持久战持续了好一阵子,接着后方传来一阵宛如女性悲鸣的尖锐叫声。 同一时间,蜂群的样子也迎来了变化。 首先是「虫笼」内的蜂群出现了像是骚动的动静,接着原本缩成一团的蜂群形状一点一点地逐渐扩散,然而它们的模样看起来并不是从「虫笼」的束缚中解放,只是一只一只地失去判断能力变得摇摇晃晃。 紧接着它们开始袭击邻近的同伴,插入毒针、互相啃咬、互相杀害,糊里糊涂地接触魔力墙壁再被反弹回来。 『咕喀喀!』、『叽叽叽叽叽叽!』、『叽喀、喀喀喀?』、『喀呃呃呃叽叽!』、『叽叽咕叽咿咿咿!』『叽喀喀咕、喀喀叽!』、『咕叽咿喀喀喀叽咿——』、『叽咿咿叽叽叽叽咿——』、『叽叽咿叽喀叽咿……』、『叽叽咿……叽叽叽……』、『叽叽……叽叽咿……叽叽咿……』、『叽……叽……』、『……』 反覆无数次那样的行为之后,它们变得相当衰弱,一只接着一只坠落在地。 大多数的探索者都知道,杀人蜂有种十分可怕的习性。 那就是「殉死」。 女王蜂死掉的话,在死去的瞬间会散发出强烈的费洛蒙,根据昆虫学者的说法,在那之中包含着女王蜂在临死前所感受到的绝望,接收讯息的蜂群会受到强烈压力的折磨,不论对象地进行袭击,没有多久便会连飞行都做不到而导致死亡。 既然眼前会发生这种现象,就表示女王蜂已经由伙伴们消灭了。 过没多久,蜂群集结而成的黑色块状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磨菇菇伞形成的地面上,到处都倒着杀人蜂的尸体。 敏朵慎重地确认没有任何一只杀人蜂残存,之后才将「驱虫的披肩」上的魔力解除。 疲劳感一口气涌出,她在原地无力地坐下。 明明待在原地连一步都不曾移动过,呼吸却像是持续以全力奔走般难受。尽管不至于到致死的量,但自己一次消耗了大量的血中魔力,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看来短时间内自己的身体是没有办法动弹了。 「啊——累死了。」 敏朵决定在伙伴们返回的这段期间内,就这么以躺下的姿势思考要用这次取得的报酬买些什么东西才好。最近在探索上好一阵子都不是很顺利,因此先前买东西时都得忍耐,想要的东西多得像山一样。 不过回到地上之后比任何事都要优先的,应该还是和大家一同前往常去的酒馆「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吧。不管怎么说,没有什么东西比在工作顺利进行后与伙伴们喝麦芽酒更美味的了。 「姆——嗯……」 不知不觉,她将脸颊靠在磨菇形成的柔软地面上闭起了双眼。 在这危险「树海」之中大胆熟睡的她,待一脸愕然的伙伴们将其摇醒之前,就这么持续熟睡着。 〈鉴别证〉驱虫的披肩(cape)「良品」 『对汝、喜虫的姬君进行宣告,为此奉上两千五百六十五滴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对群体匍匐的森罗万象之辈做出宣告,令其战栗、恐怖、畏惧,并令其展现尊崇、敬重与奉承,如同奥尔克尔玛葛尔的胃。』 在「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后期完成的短篇故事集中,有着在远古森林中居住的精灵少女们,会驯养玩赏用虫这类风俗习惯的相关描述,其中便有用来嘲弄她们的「喜虫的姬君」一词出现。 这里所谓的「虫」,是表示在昆虫之中也属于大型品种的通称,意指「对暗夜鸣咽(吉尔基理安)」、「匍匍前进的不详(考克诺奇斯)」、「无伴的振翅彷徨(帕皮优尼亚)」这类被认为会加害于人或其他动物的可能性较高的种类。 即使身为精灵,想要捕获、调教这类巨虫,依然被认为是伴随相当高危险性的行为,这个披肩恐怕是原先想要驯养巨虫却失败,受到惨痛教训的精灵委托古代优秀魔术师所制造出来的物品。 附带一提,在魔术回路中记述的,像巨大西瓜虫造型的「吞噬一切事物(奥尔克尔玛葛尔)」,一旦它开始进行大范围的移动,行经的森林便会瞬间变成荒野,据说虫群们对其感到相当害怕。 以上所说,便是敏朵取得「驱虫的披肩」的经过。 而她将这个赋予道具运用自如,并让名为「对暗夜呜咽」的巨虫服从一事,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诡异的项链 「唉呀,欢迎来到『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 倘若您手边有从地下城带回来的未鉴定道具都可以带来这里, 不论是细剑、药瓶、长盾、戒指、帽子、书本、皮靴、护身符,任何物品都可以立刻为您进行鉴定—— 咦?今天身上没有任何道具? 碰上小鬼(goblin)集团,全身上下的东西都被夺走了? 这还真是一起灾难呐。 要是什么都没有就没办法鉴定了呢。 没办法,我就说一段有趣的往事给你听吧。 这件事是关于我那不成才的弟子,以及某个穿着全身甲胄的无礼探索者的故事。」 「呦,小弟。」 「我叫做藤原。」 这位面熟的客人来到店里是在正午过后。 坐在柜台里喝咖啡,一边摊开帐簿观看的藤原,连脸都没有抬起来便做出一如往常的回应。 与这家店来往很长一段时间的这名男子——崔斯坦,不管被纠正多少次还是持续叫藤原「小弟」,完全没有要改进的打算,而今这样的回应便成了对他的招呼语。 「店主跑哪去了?」 「师父去西边的迷宫都市采购了。」 「哈!跑去旅行什么的还真是好命呐,我们这边可是持续在不景气当中呢。」 「那个人把所有工作强加在我身上我也是相当困扰啊,如果要进行鉴定我是很乐意,但是像这种记帐之类的事根本就是见鬼了。」 「不要对我生气啊。」 虽说年龄已届初老但却没有任何问题,崔斯坦至今仍是一名现役的探索者。 他会造访这家店的理由,大多是在地下城发现了一些看似稀有的物品才会来此委托鉴定。 不过他今天似乎是两手空空来的。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呢? 藤原从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中,将作为访客用杯来说实在不太适合的马克杯(虽然杯缘缺了一角,不过也就只有这个了)拿过来之后,在里头倒入咖啡。 「麻烦帮我加一点山羊乳。」 「那种高级品这边可没有啊,我没有闲到可以跑去市场买,况且那样对咖啡来说很失礼,请你就这么喝了吧。」 「唉,真希望你能稍微关心一下老人家的健康。」 「既然这样,你只要少去几趟酒馆就会比较好了。」 「啊啊,就是这个。」 崔斯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啪」地弹了一下手指说道。 「呐,小弟,你知道那件事吗?」 「你说哪件事?」 「就是在『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里大家讨论的事啊。」 「我完全没有头绪。」 这里说的「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是一家即使就整座迷宫都市来看,也是探索者们经常聚集的酒馆之一。 虽然那也是藤原常去的店,不过他前去的目的主要是买作为心灵营养来源的咖啡,以及外带回来吃的简餐而已。 他顶多只会在柜台与店主交谈两、三句话,对于附近流传的情报并不是很了解。 「偶尔也跟顾客以外的人说些话啦……作为特别大放送告诉你好了,最近出现一个睽违已久单独突破到十楼的人喔。」 「嘿——那还真是一项壮举呢,是哪来不怕死的人啊?」 「而且没想到这位居然还是新人呢。」 单独突破到十楼,正如字面上所言,就是探索者独自一人抵达地下城的地下十楼。 「在危险的地下城里,究竟能够深入到什么地步」的挑战,在探索者之间早已超越试胆活动的领域,甚至可以将其视为一种竞技了。 当然,突破到十楼这个条件,若是由技术高超的人们在组队的状态下进行,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困难,也不会成为众人的话题。 不过要独自前进十层楼可是极度困难的事。 要说理由的话根本列举不完。首先在需要花费数天行军的状况下,没有看守者要睡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要是受伤而导致全身无法动弹,几乎可以认为该名探索者已经确实成为魔物们的饵食。 要说优点的话,是可以获得名誉并独占途中取得的战利品,然而在筹码就是自身性命的前提下,实在是过于高风险高报酬的赌博。 「那可是十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呐,我在地下城见到他的时候,那个人正好在用大剑朝大鬼(e)的身体用力砍去呢。」 「你在追踪他吗?」 「这个嘛,该怎么说,只是偶然遇见而已啦。」 崔斯坦平淡地这么回答,不过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依然有些令人怀疑,藤原很清楚这个老人偶尔会基于自身兴趣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恶作剧。 附带一提,跟踪其他探索者被认为是一种违反礼仪的行为,就算被当作强盗或半路打劫的人反过来被跟踪对象杀害也不得有怨言。 「另外,这人也获得了别称。」 有名到一定程度的探索者能取得像是通称的东西,倘若是识人众多且技术高超的老手就姑且不论了,刚出道的新人能取得别称,这件事在过去从未发生过。 虽说是相当破例的待遇,不过就实际成绩来考量,要说理所当然或许也是颇有道理的。 「是怎样的名字?」 「说是『死之足音』啊。」 「足音?」 「因为那家伙穿着全身甲胄啊,每当他走路的时候就会响起喀锵喀锵的声音喔。」 「……」 「呵呵呵呵,很好笑对吧。」 「这是在跟我说认真的吗?」 藤原不禁对听到的事情感到怀疑。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崔斯坦应该也很清楚才对。这位「死之足音」先生的行动,只让人觉得他脑袋哪里出了问题,亦或是意图自杀才会做出的行为。 地下城是彷徨魔物们的巢窟,它们经常维持在饥饿状态,持续寻找着饵食,连对微弱的交谈声与远方的脚步声都能够敏锐地反应,因此不论做什么事都要细心留意声响。若是慎重一点的冒险者,还会将布料缠在鞋底设法消除声音。 完全没有准备任何对策便穿着全身甲胄(正如其名,意指包覆全身的铠甲)进入地下城,根本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行为。打个比方,这就跟在??猛兽们眼前敲击铁块,一边发出巨大噪音一边挑衅走动的行动没有两样。 那的确是只有外行人才会发出的致命足音。 「然后,跟在那家伙后面一看,到处都是倒下来的魔物尸体喔。」 「……」 令人惊讶的是,他似乎还把来袭的魔物全都打倒了。该说这位拥有十分惊人的强悍与体力吗?不过没有死掉还能生还回来,大概也只能说是一种奇迹了吧。 「那位『死之足音』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问题就在这里喔。」 崔斯坦「啪」地弹了一下手指,用食指朝他指来。 「除了知道那家伙如同怪物一样强大之外,真面目完全不明。」 「连名字、种族都不知道吗?」 「他没有把头盔脱下来,所以连脸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喔。再加上他的态度差劲透了,不管怎么向他打招呼,就连个『嗯』啦『哼』啦都完全不回应呢。」 「原来如此。」 藤原点着头,总算理解了一件事。 那就是眼前这名老探索者会造访这里的理由。 他虽然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不过并不是会毫无目的浪费时间的类型。即使要找的店主??不在他仍持续站 着把话说完,应该是有什么理由才对。 「那么现在,酒馆里头应该有不少人把这号人物的真实身分当成了赌博对象吧?」 「是啊,最有力的说法是从大陆前来此处的前战奴,与其抗衡的是出来外头挣钱的蜥蜴人,感觉有机会的是半精灵的美男子,不被看好的冷门选项则是从炭矿都市来的矮人,这种说法就身高来说颇有问题啊。」 「庄家是崔斯坦先生吗?」 「算是吧。」 这么一来,他的目的总算清楚了。 也就是说,这次他会来访似乎是为了赌局上的劝说。 他偶尔会像这样,将酒馆里的人们与经常往来的店家卷进来,开启一些无聊的赌局。 或许这一次他同样也是希望能够借此排解在正职上的郁闷吧。 自从那起「远征事件」以来,探索者们不论是谁都显得很没朝气。因为害怕被卷入「百鬼夜行(pandemonium)」,即使踏入地下城,大家也只敢潜入到较浅的楼层。 因此没人能取得令人满意的收获,多数探索者甚至没办法维持生计。 而这个状况也连带影响??整个迷宫都市的经济萧条。 探索者若是没有取得掉落道具或是彷徨魔物身上的素材,不论市场或商店都没有办法贩卖物品。 能够稍微治愈探索者郁闷心情的,恐怕也只有这种小小的赌局而已了。 「那么,你要不要也来参一脚?」 「……请恕我拒绝。」 藤原郑重地回绝了他的邀请。 当然,这也是因为自己在那位贪得无厌的师父底下像拉车的马一般辛劳工作,却只有拿到微薄的工资,要是输掉而付不出买咖啡的钱,自己可是会很困扰的。 ? 崔斯坦在交谈了一段时间之后,留下一句「要是你突然有下注的兴致,随时都可以过来通知我一声」便回去了。 藤原把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所剩无几的咖啡全部喝完后,一口气将手边的帐簿给收拾完毕。 「……呼。」 由于接下来也不会有客人上门了,他决定开始进行店内的打扫工作。尽管对藤原来说这并非本意,不过自己虽然讨厌打扫却也讨厌环境脏乱,而且还有个会唠唠叨叨对自己抱怨的麻烦师父,因此不得不一天打扫环境一次。 在打扫完店内之后,他带着扫帚走到店外。 外头天色依然明亮,天空相当晴朗,是个散步的绝佳天气。 这样的日子虽然很想在店门上挂起打烊的牌子出门走走,不过万一师父在这个时候回来,自己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因此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当他打算开始随意打扫的时候,无意间在视线的角落发现了某种东西,屋檐的角落躺着一个大型固体。 从外型看来也不是不像个横倒在地的人影。 「……」 藤原闭起双眼做出像在忍耐头痛的动作思考了一下。 这家店位于远离都市中心的地方,附近就是地下城的正门。 因此经常会见到探索者们好不容易回到地面,却在当下用尽力气而倒在街头的情况。 ——但是。 现在看到的那个东西肯定不是人,一定是不知打哪来的某个人忘掉的货物之类的东西。肯定是这样,绝对是这样没错,就当作是这样吧。 不对,不如说自己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心情转换,突然变更了预定行程打算进行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的库存整理。 藤原悄悄转向,在打算回到店里时停下了脚步。 「……」 这么说来,师父好像经常告诉自己,要是碰上了倒下的探索者,应该要积极地加以协助。 当然这并不是为了世界、为了人类之类的理由,而是基于「这么一来那家伙肯定会因为感恩而变成常客,或许还能从对方那边收到谢礼喔,哈哈哈哈——」这般与她作风十分相像的卑劣盘算。 再一次,藤原一边揉着眉间一边思考着。 万一自己注意到却仍将其置之不理的事情曝光了,肯定又会被唠唠叨叨地说教。那种情况会非常麻烦,而且自己唯独不希望因「身为人的重要事情是什么」这类理由受到那个人的责备。 「说不定那真的是个人呐……」 不管怎么说,他想起自己并不是能忽略那个东西的个性。 藤原叹了一口气,将拿在手??上的扫把靠在墙上,决定尝试接近那个东西。 一套铠甲横倒在地上。 那是与头盔连在一起的整套甲胄,从脑袋顶端到脚尖,由几乎没有缝隙的厚重钢铁装甲所包覆——这个,似乎就是所谓的全身甲胄。 不知打哪来的某个人弄丢了,单纯只是防具的可能性,被从铠甲之中微微传来的呼吸声打破。 虽然很遗憾,不过这么看来在那之中是有人存在的。 因为这个迷宫都市里头有许多探索者,经常可以见到将自身武装起来的人们,不过穿到这种程度的完全防御倒是很少见,仿佛是要奔赴战场的装扮。 这人大概就是传闻中的那位新人「死之足音」先生吧。 「唔唔……」 铠甲里头传来了像是痛苦的呻吟声。 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会倒在这里呢? 想说他是不是受伤了而稍微看一下状况,但甲胄的每个部分似乎都没有见到什么异常,虽然到处都有些许凹陷或是伤痕,不过到处都找不到像是破损的痕迹。 说不定他只是肚子饿了。 在地下城里食物见底这种事情经常会发生。 藤原蹲下来将脸凑近那个人时,闻到了某种臭味。 铁盔的隙缝正流漏出某种异臭。 想要加以确认,却被这股味道呛得不断咳嗽。 「……原来如此,中毒啦。」 密闭的全身甲胄之中似乎充满了毒雾,根据状况来推断,他恐怕是中了地下城里的陷阱,在充满毒雾的空间之中徘徊了好一阵子吧。 藤原用袖口捣住口鼻,立刻对他进行处理。 麻烦的是,不管自己再怎么拉扯就是没有办法把他的头盔脱下来。在一番奋斗的最后,才发现甲胄的护颈附近有一个锁扣,似乎得先把它解开才能脱下他的头盔。 不过有一点他实在不能理解。 为什么这个人到现在还没有把甲胄给脱下来呢?倘若还留有跑到地面的余力,最初难道不该是先把甲胄脱掉,驱散积存在里头的毒气才对吗? 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将他的头盔硬脱下来。 「……」 藤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头盔之中出现一头金色短发、如陶器般滑润的肌肤、浓密的睫毛与细长的双眼,以及一对如蔷薇般的红唇。 令人意外的是,「死之足音」先生的真面目原来是一名少女,而且此人还拥有即使盯着她看上好一阵子也不会感到有所损失的美貌。 但是当下的事态似乎没有办法让藤原在意这么多。 光看一眼也知道少女的情况很严重。 她的脸上正在失去血色。 呼吸也很虚弱,从喉咙中流漏出像是风通过的声音。 从她眼睑抽搐的状况来看,她现在正处于昏睡状态吧。 虽然理当刻不容缓地将她送去治疗院,不过在这之前还是需要做一点应急处理。 对于没什么力气的藤原来说,要直接将她抱起来是不可能的,总之他先从店里拿来推车,将她放在上头加以运送。 ? 藤原让「死之足音」先 生……更正,是「死之足音」小姐躺在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的沙发上,拿着钥匙串来到地下仓库。 师父买来的大部分道具,都存放在这个地方保管着。 「没记错的话,确实是在这附近的样子……」 将无数木箱的内容物一个一个翻倒、弄乱,找寻目标物品。现在需要的,是以前造访此处时发现的赋予道具。 把放在这里的物品说成库存听起来是比较好听,不过主要都是师父基于兴趣而收集起来的东西。到手的物品玩赏到腻了之后,她便会将其随意放进手边的木箱并放置到这里来。 再加上没有能够加以整理整顿的人,别说是要以用途类别、道具类别来区分,就连鉴别证都没有附上去。因此对于除了她以外的人来说,这里存放的东西全都只是未鉴定物品。 因为这个理由,搜索工作理所当然地相当胶着。 「……为什么书跟木靴会放在一起啊!?咬了一口的苹果干为什么会在这里……纸屑!?这里是垃圾弃置场吗!啊啊……真是烦死人了!」 说起来,为什么师父偏偏挑在这种时候不在啊。 虽说是出去采购,但自己实在不认为在这座迷宫都市的不景气高峰当中,会有什么得以强制推销的对象。脑中浮现一边发出嘲讽笑声一边四处闲逛的她的身影,心情一整个变得非常忧郁。 「……有了。」 终于在木箱底部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物。 那是一条项链。 银制的锁头前方附着圆形的金属板,上头刻画着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晚餐画面。围绕圆桌高高举起庆祝酒杯的人们,除了位于中央的中年人,全员都是骸骨的模样。 以前发现这个的时候,因为是个令人十分不舒服的物品,他曾经向师父询问这是有什么来历的道具,没想到这个道具会像这样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藤原将灰尘从身上掸去,拿着该道具连仓库的门都没有关便奔上楼梯,朝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赶去。 考虑到「死之足音」小姐的情况,并没有得以让他犹豫的时间。 ? 侵蚀她身体的是一种名叫「血吸」的剧毒。 这种毒会污染蕴含在血液之中的魔力,藉由血流的循环将污染扩展至全身,使得中毒者的身体机能陷入停滞。若是不尽快洗净血液的话,恐怕会变得连呼吸都办不到进而导致死亡。 虽然不知道她沐浴在多少分量的毒气下,前前后后又经过了多少时间,不过既然曾经倒下,那症状肯定已经严重到无法起身的地步了。 然而待藤原回到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时,眼前所见却是「死之足音」小姐从沙发上挣扎起身的身姿。虽然不知道理由为何,不过尽管她流漏出低声呻吟,仍然拼命地想要站起身来。 真是令人感到害怕的体力与毅力。 「你为什么要爬起来!?」 「……在哪里……?」 「这里是名为『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的赋予道具店,请不要勉强自己好好躺着吧!」 「……我是在……问你……甲胄在……哪里……」 「如果是那个——」 「我把它放在店前了。」藤原将差点说出的这句话收回嘴里。 因为他注意到了,某个物品正垂挂在她的手中。 那是放在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预定要销毁的长剑,早已出鞘的锈蚀剑身散发出黯淡的光辉。 一股不好的预感不言而喻地兴起。 紧接着眼前在瞬间闪过一道光芒,一阵强风冲击额头。 「劈哩」一声视线出现了龟裂,黑色的细长物体纷纷于半空飞舞散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之足音」小姐已经改变成挥下长剑的姿势。 方才以为是风的东西,似乎是出自她手的剑击。以快到超乎常理、无法用肉眼确认的速度,描绘出半圆轨道的剑尖掠过了藤原的眼镜,劈开了他前方的头发。 感觉到自己的汗水于额头与背脊中瞬间涌出。 「等等,为什么突然朝我砍过来呢……把在屋檐下倒地不起的你带来这里的人可是我喔?」 该不会是因为中毒的关系,所以陷入了幻觉或错乱的症状之中吧? 不过单就这次来说应该不是这样才对。 在地下城中,确实存在光是闻到便会令人产生恶意,对位于附近的人做出攻击行为的可怕毒气,但是于屋檐下嗅到毒雾臭味的当下,藤原便已经完成了对毒气的鉴定。 「血吸」的症状中,并没有会造成幻觉或是错乱之类的问题,只会令人全身缓缓地陷入机能不全的状态。即使会出现意识朦胧的情况,也完全不会有类似错乱的现象发生。 正当他思考着这些问题时,第二次的光芒闪现。 紧接而来的微风,使他身上穿的黑色作业用围裙产生摇晃,之后腹部的口袋裂开一道横线,常备于身的单眼放大镜与发夹之类的东西掉落一地。 只差半步,要是她踏的步伐更深一点,散落一地的应该就是自己的内脏了。 「唔哇,请先稍等一下,难道你打算杀掉救命恩人吗?」 「……既然……都被……只能……杀了……」 姑且试着用施恩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对方似乎根本不打算理会。 搞不好「死之足音」小姐现在正在气头上。 而她发怒的理由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现在,她身上只穿着衬衣这种令人不知道该将视线放在哪里的打扮。 当然,这是将充满毒雾的甲胄脱下来造成的结果,虽说并没有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被人带到不知名的地方,还被弄成如此羞人的模样,会对此有所误解或许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就算退让一百步把这当作是误解好了,直接把出现在眼前的人认定成「敌人」的行为实在让人无法苟同。而且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询问她理由,她却没有听完再回应的打算,简直是不讲道理。 应该说这有点太过分了吧。 「那个,我们可以稍微谈一下……」 「……闭……嘴??……」 第三次与第四次的光芒闪现。 放置在桌上的客用马克杯发出「喀锵」的声音碎成粉末,魔法瓶则是「砰」地发出一声金属闷响后不知道飞到哪去了,无法继续承受负担而碎裂的剑身,「咻」地一声插进墙壁当中。 「死之足音」小姐放开了手中折断的长剑。 从散乱的前发空隙窥看到她的眼瞳,眼神中并没有任何混浊。虽然任凭怒意操控身体的行动,但却没有感到不安害怕的迹象。 不过那双眼瞳就像地下城的魔物发现探索者时一样,寄宿着满满的杀意。 搞不懂她做出此种行动的理由。 此时,藤原突然回想起在店门前发现「死之足音」小姐时,自己感觉到的不协调感。 那个时候,她穿着充满毒气的甲胄倒在店门前。在地下城的时候穿着,就连回到地面之后也是,她就这么让光是呼吸都会呛得不停咳嗽的毒雾包覆自己,连头盔都没有脱下来。 藤原就是感觉这点很奇怪。 「死之足音」小姐冲了过来,藤原想要跟她拉开距离而向后退了一步,但却踩到某种东西而失去了平衡,那是没想到会出现在此的魔法瓶。 「——等等,哇!」 才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吃了一记由肩膀做出的身体撞击,就这么被对方顺势压倒在地,活生生带着热度的重量压在腹部上方。 「咳哈……」 她纤细冰冷的指尖触碰到藤 原的咽喉。 她用让人难以想像是中毒之人会有的握力,掐得他别说是身体想动了,就连呼吸都有困难。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近在眼前的是一名头发散乱的少女。 就连耳边那道急促的呼吸,也像是要张口吃掉猎物的野兽。 尽管如此,只有凝望自己的那双眼睛还没有彻底化为野兽。 内心抱持矛盾的人类眼瞳,正在她的脸上显露动摇。 「……要是你……真的想要杀我的话……才不会说出……这种话……对吧?」 「……唔!」 「死之足音」小姐仿佛「只要不看向这边就能够直接杀掉我」似地低头隐藏自己的脸庞,像是施加力道般开始发出呻吟。 她会将不适合自己的全身甲胄一直穿在身上的理由。 不管那嘈杂的声音会引来多少魔物,依然持续穿着全身甲胄的理由。 回避与任何人对话,就连他人打招呼都避而不回,一直隐藏着自己声音的理由。 不论是谁都对这名探索者的真面目、名字、种族一无所知的理由。 持续将充满毒气的甲胄披覆在身,不论在地下城或是地面都完全不将甲胄脱下来的理由。 这些事情全都总结成一个事实。 既然如此,现在该说的话就只有这么一句。 「……请你放心吧……我……并没有打算……要将你的真面目……告诉任何人。」 藤原的脸上忽然有一道冰冷的东西掉落、沾湿。 「死之足音」的呻吟声逐渐转变成呜咽。 接着抓住脖子的手指力道也慢慢地缓和下来。 虽然不知道详细的原因,不过她似乎非常害怕将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在世人面前。 对此甚至抱持了倘若被人看见长相,就打算要杀掉对方的决心。 他感觉到「死之足音」小姐的身体猛然一晃,她就这么倒了下来。 藤原慌张地撑起身子,将即将倒下的她抱起。她的身体又瘦又轻,让人有种不论是待在全身甲胄之中,或是方才挥剑劈砍的事该不会都是骗人的吧的想法。 如今她正处在虚弱无力的状态下难受地呼吸着,足以令她一度失去意识的中毒状态持续恶化,尽管如此光是站起来对身体来说都是一种威胁,不可能还可以安然无恙地行动。 「……」 他不清楚「死之足音」小姐是否已经理解并接受了自己的说词,说起来,自己根本就没有理由去协助身为极度麻烦存在的她。 然而不管再怎么思考,自己只想到一个应当采取的行动。 ? 首先是做应急处理。 将那条从地下仓库找来的诡异项链戴在她身上。这个道具叫做「耐毒的护符」,光是戴在身上便能拥有对毒素的耐性,是个只要事先戴在身上就能防止大部分毒素的物品。 不过这并没有解毒的效果,她的身体已经先受到毒素的侵蚀,护符没有办法让毒素本身加以中和。 不过即便如此,这么做还是有意义的。 「死之足音」小姐正不时地发出低鸣,仿佛是梦到什么恶梦似的,在意识朦胧的状态下痛苦着。 在这个状况下,要让她发动赋予道具是很困难的。他记得要使用这个东西,好像得是某个远方、特定地域的地主贵族才行,不是的话就没有办法使用。 不管怎么说,现在除了由藤原代替执行这个职务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将魔力注入握在掌中的护符之后,护符涌现出一道发着淡淡微光的薄膜将「死之足音」小姐的身体逐渐包覆起来。 「……呼。」 这么一来,对毒的抵抗力应该被强化了才是。 虽说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过要是在中毒之后才使用这个道具,因为免疫力有所上升所以毒素的扩散自然会受到抑制。虽然没办法净化毒素本身,不过症状应该不会再恶化才是。 若是要说在这之中唯一令人感到不满的部分,那就是这个知识是从师父那边现学现卖的。 虽然有些讨厌,不过嘛,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了。 「那么接下来……」 问题在于毒素的部分。 这种毒素通称为「血吸」,是一种于地下城内部陷阱当中使用次数相对偏多的常见毒物。从肺部侵入体内,令血液中的魔力变化成毒素,透过血管扩散至整个身体。最初的症状很轻微,只有感到身体不适的程度,然而放着不管的话晕眩、指尖痉挛、呼吸困难的状况会逐渐加重,随后便会陷入意识模糊并导致死亡。 在持续对护符注入魔力的同时,藤原拿出从店内挑选出来的其他道具。 装在玻璃小瓶里的是一罐「解毒药(高级品)」。 拔出栓子之后于汤匙中倒入绿色的液体,一边小心别让它洒出来一边送进她的嘴里。接着捏住她的鼻子,让她用嘴巴呼吸硬是让她将液体喝了下去。 这是一种光是喝下一汤匙分量,或是以少量涂抹在伤口上,便能够迅速中和毒性的优秀道具。 中间稍微留下间隔,一口一口地让她喝下药水,然而症状仍是不见稳定,在反覆作业的这段期间,最终瓶子整个见了底。 由于这是相当高价的道具,随便拿来使用的事要是露馅恐怕会被师父痛骂一顿,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名少女恐怕早就已经吸入了远超越常人致死量以上的毒素。 能够撑到现在,她的肉体可以说是相当不可思议。 「再来嘛……」 既然解毒已经结束,接下来便是给予她魔力药。 这就像是让消耗掉的魔力恢复有如营养剂的东西。她体内的血液被「血吸」转变成毒素,依然还处在魔力亏损的状态下。血液中的魔力并不仅是在使用魔术时才会动用,在生命活动当中,同样也担任着很重要的职责。专家认为人类要是失去了相当于体内流动血液的一半,大约四万滴分的魔力,便会让人陷入相当明显的精神失调甚至导致休克死亡,就连失去四分之一的分量都会左右人体的健康状况。 因此补充魔力是有必要的。 藤原做的处理起了效用,「死之足音」小姐的模样逐渐安定了下来。用沾湿的手绢拭去她额头上??的汗水,她的脸色跟方才比起来也平静许多。重新仔细观察这位「死之足音」小姐,她的年龄大概只有十七、八岁而已吧。 她的脸颊看起来似乎有些消瘦。 这应该是潜入地下城探索而导致的状况,不过独自一人往返十层楼,不得不说亏她能够在这点程度的代价下完成这件事。 「……已经没问题了吧。」 藤原压下嘴里的哈欠。 由于这个时间的「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几乎都是开着店却没有客人上门的情况,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忙碌了。 虽然不至于到非常忙碌,不过这确实是与自己微薄薪水不成正比的劳动。 作为这次的谢礼,无论如何都得让「死之足音」小姐在这家店买些东西才行。利用她身为新人这点,不管是需要还是不需要的东西全都硬塞给她也是一种办法。 然后无论如何还是向师父提出加薪的要求吧,毕竟自己遭遇了如此不得了的经历,就算加薪到十倍左右应该也不会有怨言吧。不对,不如说连同整间店都承接下来应该也没什么不好吧?对了,就这么做吧。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他便在柜台里睡着了。 ? 当他醒来之时,「??死之足音」小姐连同那套甲胄整个消失了 。 取而代之的是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放置了一张书信,上头内容仅仅写着『我不会向你道谢,那些只是你这家伙随意做出的行为,关于我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要是传开了我就杀了你』的字句。 该怎么说呢,该说还真是个值得照顾的客人吗? 虽然脑中也不是没闪过基于泄愤而参与崔斯坦老先生赌局的念头,不过这么做未必不会受到她的报复所以还是作罢了。 最重要的是有关那个「死之足音」的真面目,就算说出来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唉唉。」 藤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么带着没有完全清醒还有些恍惚的脑袋,从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捡起带有凹陷的魔法瓶走出店面。 当然,这是为了去买咖啡。 过着没有好事的每一天,给自己这么点奖励是不会遭到报应的。 这正是他与安妮摩涅之间最初的相遇。 〈鉴别证〉耐毒的护符(amulet)「无印」 『对汝、喜好胡乱杂食的家主进行宣告,为此奉上同等于现在即将入口的毒素之一半比重的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借予抵抗的力量于其肤下、借予咀嚼的力量于其脏器、借予转为粮食的力量于其血肉,亦即是化为考克理普尔。』 即使不说也众所皆知的常见道具。 在赋予道具之中也相对容易取得,在行走于地下城时是种朴素而有用的物品。 那就是在指这个「耐毒的护符」。 在极度混乱且荒废的黑暗时代,许多王族、贵族平常就会将这类耐毒的护符戴在身上。 根据文献的说法,这个时间点上似乎还勉勉强强残存着赋予耐毒性的制造技术,市面上好像也充斥着许多配合讲究与喜好的特别订制品,似乎还成为了流行的一部分。 即使是平常没有将这类物品戴在身上的人,在餐桌上好像还是会将护符与能够辨识硫黄反应的银制餐具排放在一块,在套上餐巾之前先将护符戴上的样子。 这些事情的理由不必多说,很明显是因为将商场劲敌、政场对手化为亡者的毒杀手段横行的关系,「耐毒的护符」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象征当时社会情况的道具。 不过单就魔术回路中的描述,这个道具的原持有主似乎只是一个被称作「不论什么都能够消化的胃」,有着如同怪物一般惊人食量的贪吃鬼而已呢。 接下来,关于使用上的注意事项只有一点。 那就是这个道具与「解毒的护符」属于别种道具这点。 「耐毒的护符」虽然能藉由强化身体的免疫力,令使用者获得对毒素的抵抗力,但却没有将毒素本身净化掉的作用。因此,倘若在中毒之后才戴上这个道具,没办法期待会有多少效果,要是就这么放着不管,可是会延误治疗时间的。 届时请尽早前往治疗院! 以上所说,便是「死之足音」安妮摩涅首次造访古董商店「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的经过。 在这之后她成为了常客,没有多久还作为工作人员在这里工作,不过关于这部分还是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毛茸茸的钥匙圈 「死之足音」也就是安妮摩涅感到相当焦躁。 这里是地下城的地下七楼,通称「小房间」。 这是一个由道路与门扉隔开的无数小房间所构成的楼层。 眼前有一条通往死路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上各有六个,合计共十二扇门扉并排在眼前。 「可恶……又是门吗?」 每一扇门都各别通往不同的小房间,一般来说在那些房间里头会设置魔物、陷阱或是掉落道具等东西。 除此之外偶尔也会在这里碰上洗手间、储藏室、厨房等理当不存在使用者的生活空间(「这个楼层的某处,还有幸存的古代优秀魔术师过着隐居的生活」这样的传闻相当有名,不过就现在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话题)。 「门、门、门……都已经看到快腻了啊!」 虽然这里的结构就是直到开启门扉为止,不会知道有什么在后头等待着自己的整人似设计,不过对她来说需要的只有与其他通??路相连的小房间而已。 必须从下一个房间打开无数门扉反覆进行移动,最终找出有通往楼上楼梯的小房间。 「呿,剩下的时间……顶多再维持半天左右呐。」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最大的敌人是时间。 原因是她在接连不断战斗的同时进行探索,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背袋给弄丢了,在那之中装满了她带来的所有携带食物。 在那之后她就什么都没吃地经过了一天以上的时间,若是一般人的话,就算不吃不喝应该也能活动上数天的时间,但是安妮摩涅不一样,她的体质无法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身体已感觉颇为沉重。 先前左手臂受的伤也变得无法彻底治愈。 再过半天以后,「英雄」的效果恐怕会完全失效,能力强化、精神安定、属性耐性,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效果都会遭到解除吧。若是变成那样,届时别说是要跟魔物战斗,她会连甲胄的重量都无法承受,弱化到全身动弹不得的地步。 挥动大剑击破门扉,对房间一个个进行确认。虽然这样的做法有些粗暴,不过现在连开门的时间都得省下来。 「我真是个笨蛋,居然会因为一时粗心而引起这种麻烦事。」 要在地下城前进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遇到的魔物大多不是自己的对手,只要没被对方施展什么奇怪的魔术,光是用大剑挥动个一、两次就能够将其打倒。另外,即便是出奇不意的偷袭,要是打在全身甲胄上头根本就不痛不痒,假设就算受到伤害好了,只要经过数个小时也能够自动痊愈。 虽说近几年来任谁都没能单独抵达地下十楼,但那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关。 正当自己想着以这种气势马上就能抵达目的地的地下十五楼时,她居然犯下了弄丢重要粮食的失误。 以前陷入窘境的情况,也是在自己完成单独抵达十楼的壮举之后便立即发生。 当时是不小心中了毒气陷阱,在全身甲胄充满毒气的状态下,尽管拼命咳嗽仍是持续行走了半天以上,当时的归途根本是地狱。 不知道在哪里会遭遇其他探索者,搞不好有人正观察着自己也说不定,因此她不能将头盔脱下,让自身曝露在众人面前。 安妮摩涅对这个都市的居民隐瞒着自己的真实身分。 要是被人知道自己的出身,别说是踏入这个地下城了,恐怕自己就连进入都市都会遭受阻止。 这全都是为了实现那个夙愿,为了这件事她早已做好将自身性命豁出去的觉悟,也已经有将成为阻碍的东西全数斩除的打算。 「……」 突然,那个时候的青年闪过了她的脑海。 只有他目击了自己的面貌,尽管如此自己却没能杀掉他,除此之外,自己还被他救了一命。 没有办法向他道谢或赔罪。 那个时候自己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才会只留下威胁的话语给他…… 「不行不行不行,精神要集中、集中。」 总而言之,现在不要考虑多余的事,应该要专心想办法返回地面。 这里是关键。 只要能够登上楼梯,之后的路段便不怎么辛苦,自己应该也能够从地下城离开回到地面上吧。 在那之后,再来想到底要吃什么吃到肚子撑就行了。 ? 藤原在这一日上午便先让「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打烊出门了,因为他想前去补充各种生活用品。 在市场结束采购之后,回程的路上当然也要绕到常去的「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虽然从傍晚开始直到隔日黎明时分是家酒馆,白天却悄悄地经营着一家咖啡厅。 他总是会来这里购买作为心灵安定剂的咖啡以及简餐。 「欢迎光临。」 才刚穿过门扉,在柜台另一端擦拭着酒杯的戴眼罩老板娘便转过头来迎接他。 藤原稍微歪了歪头,平常这个时间应该是由谈话热络的老妇人三人组顾店才是。 「真是稀奇呢,你怎么会在这种时间出现?」 「我侄女快要生了,家里的婆婆们全都跑去照顾她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家庭因素。 这样下去,她之后还得经营晚上开始营业的酒馆感觉会相当辛苦,但是老板娘却带着与平常一样神态自若的表情,仿佛在说自己不知道休息这个词似的,动作利落地收拾着湿漉漉的餐具。 「嗯、嗯。」 藤原吸了吸鼻子,店里有某种很香的气味飘了过来。 那是什么呢? 味道闻起来相当可口,大概是才刚烤好点心没多久吧。 「因为很闲,我挑战了一下烤饼干。」 这么说完,老板娘便暂时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在小盘子里放进数片烤饼干拿了过来,这些饼干烤成像是狐狸毛皮那样好看的颜色。 试着拿起一片,因为才刚烤好还是温热的。 「嗯,这个很好吃呢。」 「谢谢你啦。」 没有阿谀是真的很好吃。 对小孩子来说或许会觉得有些不够甜,不过这点正好,不论是作为茶点或是轻食都非常适合。 这位态度强硬的女性,据说过去是一名相当有实力的探索者。 而今她的本事依然没有衰退,要是探索者们想在这里引起暴力骚动,她的判断一向都是立即对吵架的双方做出惩罚。 不过就像现在所见的情况一样,她在料理方面也相当有才干,这恐怕是那三位老奶奶训练出来的吧。 「那么,你要的东西跟平常一样就行了吧?」 「呃……我要咖啡跟……对了,请给我这个烤饼干。」 「除了原味还有芝麻跟红茶口味喔。」 「那么就各五片。」 「谢谢惠顾。」 老板娘立刻用包装纸将烤饼干包了起来,同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说道。 「……话说回来,小弟,我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 「我的名字叫做藤原啦。」 以这位老板娘为首的熟面孔大家都喊自己小弟,这点还挺令人困扰的。 「我希望你能卖我一个护身符。」 「护身符……是所谓的护符吗?」 「不,倒也不是那种,而是能够招来幸运的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既然这样,招来生意兴隆的摆饰你觉得如何?」 藤原一边伸手拿起盘??中剩下的烤饼干,一边这么问道。 他在其他商店也接受过类似的委托, 卖过对方从极东地方送来的名为「招财猫」的猫型陶器。 要说为什么的话,在这数年内,迷宫都市遭遇到过去从未发生过的不景气。自从「远征事件」以来,地下城的状态变得相当危险,拜此所赐探索者们没办法好好回收道具,甚至无法正常维持生计,不论哪里的商店都受到这波冲击使得营业额降低,商品无法顺利到货的状况一直持续着。 要说这个都市的经济,是基于地下城才能有所运转也不为过。 「不,问题倒不是生意。」 「不是这件事吗?」 「听说我侄女那小妮子好像有些难产呐,我还有店面要顾,不可能跑去看她的情况,所以想说至少送个吉祥物过去给她。」 「原来如此。」 这与自己原先所想的委托似乎不同。 不过如果是这种事,自己也有尽可能为她做点什么的想法。 藤原将手指放在镜框上,搜寻起自己的记忆。 从店里的陈列到仓库内的库存,还有过去买卖过的商品,从自己掌握的道具范围中寻找是否有符合要求的东西。 「正好想起有个不错的东西……不过很遗憾,现在缺货中呢。」 「这样啊,万一有买进那个东西的话,麻烦帮我预留起来喔,我一定会买下来的。」 「我明白了,我会去认识的店家确认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库存。」 「那就拜托你啰。」 藤原完成结帐之后,纸袋便送到了他的面前。 出乎意料的,因为感觉有些过重而探头朝里头看去,里面装了比要求还要多上许多的烤饼干。 在他开口询问之前,老板娘先行说明了理由。 「老实说这次失败了呢,虽然没办法作为商品来卖,毕竟也不是不能吃,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真的很谢谢你,不过……这些我吃得完吗……」 「你不是有个只要当作下酒菜就什么都吃得下的师父吗?」 「那个人跑去西边的迷宫都市了。」 「哎呀哎呀,是有什么要办的事吗?」 「这个嘛,虽然本人是这么说啦,不过实际上又是如何呢?」 师父在数个月前只说了一句「我去采购点东西」就跑出门了,虽然不知道她是打算买什么又想买多少的量,不过在这阵不景气下,实在不觉得会有能强制推销的对象。 因此他估计工作只不过是个借口,师父真正的目的搞不好是为了消磨时间跑去旅行。 最后,藤原用双手抱起装了多到吃不完的烤饼干的袋子,在道谢之后离开了「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 也罢,有这么多的食物,短时间内就算不出门也不会因为吃的东西而困扰吧。 ? 这是在回程途中遭遇的事。 藤原回到商店附近的时候,他在道路前方发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影。 这附近有地下城的正门,偶尔会出现这种结束长时间探索,虽然是精疲力竭地回到了地面,却在此处耗尽所有力气的人们。 眼前这位恐怕就是这类人吧。 「积极施加恩惠努力获得新客户吧」这句话是恩师的宝贵教诲,同时也是店里的方针,那么除了救助以外没有其他选项了。 不过当藤原接近对方到一定程度之后,心中兴起了一股讨厌的预感。看样子,他曾经见过这个逐渐清晰的身影。 倒在地上的是一名异形战士。 让人联想到战场,身上穿着从头顶到脚尖连丝毫缝隙都用钢铁彻底覆盖的全身甲胄,身后还背着一把即使面对大鬼(e)似乎也能与其对等争斗的大剑。 「……」 那是「死之足音」小姐。 尽管还是新人,她却单独突破到地下城的地下十楼,是个获得了别称的探索者。尽管沐浴在世人的注目当中,但她用甲胄包覆全身,而且沉默到连对她打招呼都不会有所回应,因此被众人认为是个性别、种族、年龄、名字等所有资讯一切不明的人物。 然而只有藤原一个人知道,与那危险的外貌相反,位于甲胄之中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女性。 要说这是为什么的话,先前她曾经因为中了剧毒而倒在店门前,藤原为了帮她治疗而脱下了她的甲胄。 回想起当时差点被她杀掉的情况,心情便变得忧郁起来。 不过,要是就这么把她放在这里不管,恐怕也只会让其他人遭受二次伤害而已,自己大概没有除了救助以外的选择了。 叹了一口气,接着抱持放弃的心态走近她。 「……什么啊,是你这家伙啊。」 「一开口就是这种语气还真是过分呢。」 不过她会记得自己的长相还真是有些意外。 「……哼。」 「你又踩到毒陷阱了吗?」 「同样的错误我是不会犯第二次的。」 「这样啊……」 因为被头盔覆盖所以没办法确认她的表情,不过总觉得「死之足音」小姐现在正一脸坚定地如此断言。 不过以大字躺在地上的状态说出这种话,根本一点说服力跟威严都没有。 这么说来,与她交谈这还是第一次,之前她不是处于正常的状态,根本没办法跟她好好说话。 「话说回来……你这家伙有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没有说啦,要是告诉其他人我会被杀掉不是吗?」 「没错,我可是留了你一条小命,你可不要忘了这件事。」 「啊啊,还真是谢谢你了。」 她用有些傲慢的口气发出「哼哼」的声音。 师父也好、这个人也罢,戴眼罩的老板娘也是,自己周遭有许多颇为强势或自尊心高的女性究竟是为什么呢? 「……」 「死之足音」小姐依然没有要站起身的迹象。 尽管没有中毒,不过她基于某种原因而陷入动弹不得的状况,这点似乎是没有错的。 现在的她看来是能正常说话,而且既然能走到这里应该也不是碰上了麻痹或石化的状态。虽然发现她以钢铁打造的左手前腕部有些歪曲,不过即使那边看起来有些负伤,似乎也跟无法动弹的原因没什么关系。 「这究竟是——」 咕—— 咕噜噜噜噜。 藤原正想对她的状态提出询问,话语却被那道巨大的声音所遮蔽。 接着他了解了一切状况。 「……」 「……」 过了一段时间,她才发出一道「??唔……」这般像是懊悔的声音。 不知道「死之足音」小姐是想要逃跑却无法令身体动弹,还是因为感到难受而做出挣扎,全身甲胄喀哒喀哒地发出小小的颤动。由于身体做出了清楚得无从辩解的生存宣言,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难为情的事了。 见不到她被头盔遮蔽起来的表情,这点令藤原感到相当遗憾。 「呃……我这边有咖啡跟烤饼干,你要吃吗?」他试着如此提议。 咕—— 咕噜噜噜噜。 「……呜……我要吃。」 由于她混着泪声回答了肯定的话语,为了去拿搬运她的推车,藤原赶紧回到「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 总而言之,既然卖了她这么多恩惠,应该不会被她杀掉了吧。 ? 结果变成为意外之客提供餐点的情况了。 「嗯——?」 「死之足音」小姐占据了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的沙发,将盛放在盘子里的烤饼 干一片接一片地塞得脸颊鼓胀,发出了幸福的高音。 虽然一部分是因为这个烤饼干真的很好吃,不过更重要的恐怕是空腹的关系吧。不论是沾在嘴边的碎片,还是在头盔中闷湿乱翘的头发,甚至是将全身甲胄脱掉之后只穿着衬衣这种让人不知道该将视线放在哪里的打扮,她全都毫不介意地持续吃着。 「那个,你要再来一杯吗?」 不知不觉间,放在她前面的马克杯已经见底,因此他出声询问。 「嗯。」 「好的。」 藤原接过她递来的马克杯,将咖啡从魔法瓶倒进杯中,于其中加入要给客人饮用而买回来的东西。 那是山羊乳,虽然山羊乳本身的味道很重难以直接饮用,不过混入咖啡之后会引出浓厚的奶油风味,因此相当适合拿来调配咖啡欧蕾。 对藤原而言,拿「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咖啡来调配,本身就是一种亵渎的行为,不过既然对方因为咖啡太苦而无法入口,那也没有办法了。 「请用,多少还有点烫,喝的时候请小心。」 「嗯。」 「死之足音」小姐一边咀嚼烤饼干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马克杯放到嘴边,接着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一口气喝了下去。由于她「呼……」地轻吐了一口气,本来以为她已经满足了,但她却再度开始将烤饼干大口塞入嘴中,这么看来似乎还是不太够的样子。 原先纸袋里的烤饼干应该是装得满满的才对,不过照这样下去感觉就快要见底了。也罢,毕竟除此之外也买了各种食材回来,自己只要做点简单的料理就行了吧?因为有培根跟蛋,只要随便烤一下就可以了。 「……话说回来,你那个伤口真的没问题吗?」 「嗯?唔姆唔姆……咕……啊啊,这个啊。」 她的语气就像是早就忘了这件事似的,将视线移向自己无力垂落的左手臂。 前臂如今已经肿成了红紫色,原本如陶器般白皙的纤细手臂,出现如此异常的状态看起来令人十分不忍。首先看起来肯定是骨折不会错,然而提醒了好几次她却一点也没有露出在意的神情。 「唔姆唔姆……这是被食人虎(growltiger)咬的……唔姆唔姆……不过是拿命来换的攻击就是了……真是个笨蛋呢……」 「我认为去一趟治疗院帮你处理会比较好喔。」 「唔姆唔姆……我拒绝……」 「……」 藤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理由他倒是想得到。 她正在隐瞒自己的身世,要是到了治疗院,恐怕就得卸下包覆身体的全身甲胄来接受治疗吧。原先身为探索者就已经是一支期待股的「死之足音」,要是还将她美丽的真面目曝露出来,消息肯定会立刻蔓延并被人追究起来历。 「唔姆唔姆……而且也没有必要……唔姆唔姆……跑去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 「唔姆唔姆……咕嗯……既然空空的肚子填饱了,我就没有任何害怕的东西了。」 「死之足音」小姐的嘴角还沾着烤饼干的碎片,就这么说出令人不明所以的说明,「哼哼」地扬起一道无畏的笑容。 接着藤原注意到一件事。 虽然只有若不将魔力可视化并集中观察就不会注意到的极微量,不过她身上确实溢出了就人类而言可称作异常的魔力,这很明显是行使强力魔法时才会伴随的现象。消耗血液中的魔力,将其变换成魔法的途中,多余魔力溢出体外的状态。 然而她只是在用餐而已,并没有做出行使魔法或是让赋予道具发动的行为。 「……你该不会是『加护』持有者吧?」 「就是这么回事。」 所谓的「加护」持有者,是对数量极为稀少、身体的一部分与生倶来就有魔术回路的人们的称呼。他们能够如同呼吸一般轻易地操控某些特定魔法,当然,这些魔法还是得消耗自身血液中的魔力,不过别说是为了行使魔术所运用的咒文咏唱、印契、肢体动作、媒介等一切事物,他们就连动根手指头都没有必要。 在现今这个和平年代,这些人虽然变得没有这么受到注目,不过在「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后期开始的「黑暗时代」中,基于那不可思议的能力,也曾在各处的战场上出现过建立足以改写历史的战果之人。 远古的寺院中也有以「现人神」的身分将这些人视为崇拜对象的情况,而「加护」持有者这个称呼的由来就是这么出现的。 「你看就像这样……」 「死之足音」小姐将左手伸了出来。 上头的伤势以十分惊人的速度恢复着,肿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退,红紫色的诡异肤色也变淡了,恢复到几乎是原有肌肤的状态。接着在数分钟之后,她扭了扭本该骨折的手臂,将手指一握一放地秀给藤原看。 恢复力相当于寺院中的司祭所进行的祈祷。 「……」 藤原觉得自己总算能够理解一些事。 在这之前,她为什么会拥有那股如同怪物的臂力与体力,以及现在展现在自己眼前的这股恢复力一直是个谜题,原来她的体内刻划着属于肉体强化类的强大魔术回路。 不过,既然原动力是血液中的魔力,只要一陷入空腹状态便会变得无法使用魔法,或是变得不得不加以抑制。先前会弱化到因全身甲胄的重量而无法动弹,恐怕就是这个原因了吧。 「不过,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真的可以吗?」 会隐瞒自己身为「加护」持有者这件事情的人不在少数。的确,「加护」持有者在一部分的探索者公会中能够受到特别礼遇,即便是加入寺院的刚入门者也全都能够立即获得司祭的职位,将身分告知众人之后能得到的优惠相当多。 但是身为「加护」持有者一事被人知道之后,要承担的坏处也绝对不在少数。想要利用能力而接近自己的家伙恐怕会接连不断出现,要是被他人知道能力,就等于是被人掌握了自身致命的弱点。 「我的长相都被你看到了,既然这样,再隐瞒什么也没有意义吧。」 「但是……」 「不管怎样你已经说了不会告诉其他人,既然如此理由不就已经很足够了吗?」 「我明白了。」 就藤原自身来说,并不打算将她的真面目泄漏给他人知道。 最重要的是要保护顾客的个人情报,这可是理所当然的事。 既然从事服务业,要是得不到信任就不可能获得利益了??。 「……话说回来,餐点用得怎么样了?」 「嗯,已经吃得很饱了。」 「已经确实满足了吗?倘若感觉还有点饿,我可以做点东西给你吃喔?」 「不了,已经够满足了,你的接待还真是无微不至呐。」 「听你这么说真是再好不过了。」 藤原这么说着,以极为自然的动作于桌上放了一张帐单。 「……嗯?」 「死之足音」小姐注视着他递到自己眼前的东西。 「那么,接下来的话题就移到这次的帐单上吧。烤饼干五十片,合计是一千盖伦。」 因此,藤原也以和颜悦色的微笑回应她。 当然,服务业重要的并不只有信用,为了让客人心情愉悦地支付金钱,服务态度同样说得上是不可或缺的一项要素。 不管是藤原忍耐着空腹贯彻对她的侍奉,亦或是她续杯的三杯咖啡欧蕾不包含在明细之内,全都是基于这点所做的行为。 「嗯?」 「死之足音 」小姐露出不是很明白的表情望向藤原,再次歪起了头 ? 这绝对不是不当的请求。 在这家店里烤饼干确确实实属于商品,既然提供了这些饼干,索取费用自然是理所当然的权利。若是借用明明对于帐目计算不是很了解,却比任何事情都要讨厌只有他人占便宜的师父口头禅来说的话,那就是「我们可不是在做慈善事业的」。 补充说明,这跟藤原先前差点被她杀害,明明用尽手段帮她处理了毒素却被留下的书信加以威胁没有关系。说起来,他本来就不是会因为那种芝麻小事记仇而故意刁难人的个性,因此这么做并不是要报复或是想做些什么。 因此,接下来就是藤原的主场了。 犹如石像僵硬了好一阵子的「死之足音」小姐终于开口说道。 「确、确实,既然这里是一家店,这些烤饼干作为商品而且我也把它们给吃掉了,因此出现花费这点我可以接受。」 「还请你多多关照了。」 很好,很快便获得了她的许诺。 「不过一片烤饼干要二十盖伦,你不觉得过于牟取暴利了吗?」 「你在说什么呢?客人你不久之前可是处在生死边缘喔,要是就这么没人发现,最糟的情况恐怕是你会直接饿死在那里呢,而这些烤饼干正联系着客人你的生命,既然如此,我想即使一片要二十盖伦也算相当便宜了。」 「但是……」 「好吧,那我去叫宪兵来好了。」 「什……你这是要威胁我吗?」 「既然你不愿意支付费用,那么这就算是吃霸王餐了。」 藤原对「死之足音」小姐深深鞠了个躬之后,穿过库存放置场兼作业处准备朝店内的出入口走去??。当然,这只是演技而已。 「我……我没说过我不付钱吧,我只是在说一片二十盖伦的价钱有些太贵了。」 「死之足音」小姐失去了冷静,放声说道。 她说的话其实非常正确。 于「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购入的烤饼干价格为五片一盖伦,即使是陈列在点心专卖店或面包店架上的烤饼干,恐怕也只会卖到这个价钱而已,这么算来,每一片的单价可说是变成了百倍。 附带一提,一千盖伦是在颇为高级的餐饮店中吃喝了相当程度的分量才会达到的金额。 藤原停下脚步用食指推了推镜框,装作稍微思考了一下的样子,之后如此提案。 「原来如此,那么五十片的价钱就降到一盖伦好了。」 「呃……为什么突然降到了几乎跟免费没有两样的价钱?」 藤原扬起整年都不曾使用过一次,放到快长灰尘的营业用笑容,和蔼可亲地对她微笑。 「你还不懂吗?」 「完全搞不懂你的意思。」 「也就是说,你生命所值的金额是即便掉在路边也没有捡起来的价值。」 「唔……好啦,我付钱啦,我付钱总可以了吧!即使是一千盖伦也便宜得很呢!你这个阴险眼镜男!」 由于她的自尊心很高,本来想说只要这么说她就会上当,不过没想到会是比预料中还要激烈的反应。 在一番口舌争论下,一笔敲竹杠的烤饼干买卖就这么成立了。 「谢谢你的惠顾。」 藤原推着眼镜,像是一名侍从似地深深鞠了个躬。 无意间回想起以前曾被师父说过「你就像个怨灵(wraith)一样相当执着,所以真的会不敢靠近你」这种话,当然这只是没有根据的歪理而已。 「不用找了,就当作是小费给你吧。」 「死之足音」小姐「碰」地一声将一枚金币像是用摔似地放到柜台上。附带一提,一枚金币正好相当于一千盖伦的价值,根本连一枚铜币的找零都不会有,不过现在就算指出这个问题恐怕也传不进她的耳里吧。 「受你照顾了,我要回去了。」 于地板上踩踏出「咚、咚」的跺脚声,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藤原虽然是有想要就这么以舒畅的心情目送她离开的想法,不过现在还不能让她就这么回去。 他至今为止的行动,都只是如同包含精神损失费在内的骚扰行为,接下来才要正式进入主题。 「这位客人,你先前未付的款项也麻烦支付一下。」 「什么……我不是已经付钱了吗!」 「是的,关于用餐的款项这边已经收到了。」 「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东西要付吗?」 「请容我向你索取上一次处理毒素所产生的解毒药费用、魔力药费用,另外还有『耐毒的护符』使用费。」 「什……」 「全部加起来,这个嘛……共计是十万盖伦。」 「你说……十万!」 「死之足音」小姐发出如悲鸣一般的叫声,接着因穿在单脚上的腿部防具而失去平衡,大大地摔了一跤。 虽然很遗憾,不过这次是真的在工作了。 「附带一提,这可是没有任何灌水的正式价格。」 金额大部分是解毒药的费用,由于是不论任何剧毒都能够连后遗症都不留的与灵药同等程度的高品质药剂,是一瓶要价八万五千盖伦的东西。剩下的是魔力药一万两千盖伦,耐毒的护符使用费则是三千盖伦左右。当然,这已经是去掉尾数的适当价格,要说的话,由于她弄坏的长剑费用跟残渣没有两样,所以就没有向她索取了。 以这边的立场来说,既然使用了高价的商品,要是不从她身上索取费用的话,可不是自己被师父狠狠痛骂一顿就能解决的状况。 「唔……我知道了,毕竟也受了你的照顾,我付钱就是了。」 尽管还有些摇摇晃晃,「死之足音」小姐再次站起身,似是有些懊悔地这么说道。 由于她意外地很好沟通,藤原因此暗自在内心松了一口气。原先还想说她搞不好会喊着「我要杀了你」之类的话大闹一番,或许她其实是个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有气量的人物也说不定。 「不过得等我一下,我现在没有办法偿还这样的巨款,也没有前去筹款的多余时间,所以我先留下一张契约书可以吗?」 「……哼嗯。」 对藤原来说,这倒是稍微出乎他意料的反应。 因为在他的评估中,「死之足音」小姐应该是一名就某种程度而言不会在金钱上有所困难的人物才是。 根据是她拥有的全身甲胄、大剑与衬衣的品质,虽然没有拿在手上仔细看过,但不论哪个物品都像是贵族或王族会使用的,于上头加有精巧设计的一级品。而且倘若她是从迷宫都市外头前来此处的地位崇高人物,会隐瞒出身的理由也不是没有办法理解,不过自己的观察似乎出错了。 但是这不算是预料之外的发展。 不管她是什么人,十万盖伦的巨额自己本来就没想过能够马上准备好现金交付。 她有好好思考过双方的妥协点。 藤原决定按照原先的预定将准备好的台词说出来。 「我明白了,不过客人你应该是一名探索者,既然如此用从地下城回收的掉落道具支付不就好了吗?」 「那种东西我并没有——」 「比如说那种毛茸茸的东西也可以喔。」 藤原伸手指的是位于「死之足音」小姐脚边的大剑,大剑的剑柄上垂挂着一个毛茸茸的钥匙圈,那是将她搬运到这里的时候他便看上眼的道具。根据对待道具的方式,可以知道她并不清楚这个物品的价值,只是把它当作普通的装饰品看待。 不过从毛的光 泽以及颜色的特征来判断,这应该是满月兔的左后脚不会错。那是一种在「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受到滥捕而绝迹的动物,而左后脚则是制作咒术用道具时所使用的部位。 「这、这个毛茸茸的不行,这是我在地下十一楼取得的很中意的东西。」 「那个大概是赋予道具(antique),根据物品的情况我想或许会有超过十万盖伦的价值喔。」 「什……十万盖伦……那、那样子是几片份的烤饼干?」 「我完全无法理解你这个问题的用意在哪,不过是五千片的分量。」 由于「死之足音」小姐双眼为之一亮地询问,藤原心算之后这么回答。 当然,这是以单价一片二十盖伦来算的。 「唔……没有办法,你就把它拿去吧。」 「真是感谢你。」 虽然不是很明白她的想法,不过似乎是取得同意了。 藤原从「死之足音」小姐手上恭恭敬敬地接过毛茸茸的小巧钥匙圈,之后立刻开始进行鉴定。 ? 「……那么,本店就用市价的五万五千盖伦将这东西买下来可以吗?」 「嗯,没问题。」 鉴定的结果,两人得知这个毛茸茸的钥匙圈是「兔子的后脚(无印)」。 这是一种以魔力作为交换,据说能够呼唤些许幸运的赋予道具。 不过这份「幸运」并不会以当下清楚可见的形式来临,比如说「地面上的泥泞变得不容易沾到脚上」、「射箭的精准度有些微的提升」、「短时间之内变得不容??易肚子饿」之类的,令人不是很容易了解的安排。基于这点它的用途难以定位,可用性受到怀疑,因此根本不会有探索者将其视为宝贝。 不过这个道具在探索者以外的阶层却是颇有需求。 「兔子的后脚」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呼唤幸运前来的吉祥物,在露天商店之类的地方稍微找一下,会发现并非赋予道具的该物品理所当然地摆放着。当然,比起外行人所做的赝品,经由职人之手的道具压倒性地受到重视,不用说肯定是以高价来进行交易。 事实上,这物品正好与「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老板娘委托的道具条件完全符合。由于兔子是一次多胎的动物,因此也有人将这东西拿来当作安产祈福的护身符。 事后尽快将这个送去给她吧。 「不过,看来没能卖到十万盖伦呐。」 「虽然很遗憾,不过该道具的品质并没有好到那种程度,但是作为地下城探索的收获,我想可以称得上是相当不错的东西了。」 「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原来地下城的道具是可以换成这么多钱的东西啊。」 「到目前为止你是怎么处理的呢?」 「捡拾他人掉落的东西是一种卑劣的行为。」 「看来是不曾加以回收呢。」 「不过……唔……早知道是这样子的话,要是有把那些东西全都捡回来就好了。」 如今不去回收掉落道具的探索者算是相当罕见。在「远征事件」以前存在着许多所谓的「攻略组」,这些人们为了追求刺激或名誉而打算深入地下城,不过她看起来不像是这类型的人。 ? 「唔……这样还差四万五千盖伦呐。」 「死之足音」小姐搔着自己的头发,一边与手上拿的硬币大眼瞪小眼。 以她的经济状况来说,要支付剩余的金额似乎颇为困难。 不过她那装硬币的布袋,乍看之下虽然是相当常见的物品,实际上却是用卑龙(wyvern)的皮革精心加工而成的东西,扣环上的扣子也是用纯金打造的高级品。 虽然想过她搞不好是某个没落贵族家的女儿,以一名探索者的身分跑来这里赚钱也说不定,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就没办法说明她至今为止不曾将道具回收回来的理由了。 真是个让人搞不清楚的人物。 「那么这样好了,剩下的金额你改天再付就可以了。」 「……这样好吗?」 「是的,不过相对的我有个条件。」 「嗯,是什么条件?」 「死之足音」小姐稍微向后退去,用像是在看金光党之类的可疑人物的眼神朝藤原望了过来,恐怕没有比这种事还要令人难过的了。 明明自己只是诚心诚意在接待客人而已。 「今后,请你将于地下城取得的掉落道具全都拿来这里,让本店把这些东西买下,将这些金额作为还款使用。」 「……嗯,只要这么做就可以了吗?」 「是的,不过请务必在本店收购之前让我进行鉴定,鉴定费用会从收购金额当中扣除。」 对他来说至少也有鉴定费的进帐,因此并不是什么坏事。 由于她是相当有本事的探索者,肯定能从地下城找到不少具有价值的道具并且将其带回吧。 「剩下的金额我想只需数个月就能够还清了吧。」 「真的有这么好赚吗?」 「是的,若是拥有客人你这般能够潜入地下十楼以上的能耐,是有机会赚到的。」 「那么我明白了。」 在得到她同意的当下,赶紧请她签下契约书。 写下绝对会支付尚未付清金额的内容,并请她在末端签名并盖手印。 「这样就好了吧。」 「……十分感谢。」 藤原从「死之足音」小姐手上接过羊皮纸,确认之后点了点头。 老实说这张契约书并没有意义,既然不知道她是哪里出身的谁,只要她想赖帐这就变成了一张毫无意义的废纸。 不过藤原知道她绝对不会违反约定,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死之足音」小姐早已交付给他一件作为抵押的东西,那就是她的真面目以及强大的秘密。 接着看了看契约书末端的签名,他稍微感到有些疑惑。 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位于该处的「安妮摩涅·l·昂巴莱特」这个名字。从她的性格来想,这应该不是假名才对,由于带着作为受洗名的中间名,可以肯定她果然是贵族阶级的人,她到底是谁呢? ? 「……那么,接下来没有其他事了。」 「死之足音」小姐这么说着,开始将全身甲胄穿戴在身上。 这种装备大多是尽管有随从帮忙也得花费不少时间才能穿戴在身上的东西,不过她却用熟练的动作一个接一个地覆盖住身体的隙缝。 过了一阵子之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望向藤原说道。 「只有你知道我的名字也挺讨厌的,你把名字告诉我吧。」 「我叫做藤原。」 「哼,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好吧,我就记下来吧。」 她说完这句话后,最后将头盔戴上,从嘴里塞满烤饼干的少女回到了被称作「死之足音」的强大探索者。 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环境让她学会了那样的技术,不过独自一人将甲胄穿戴于身,这可不是单纯的贵族之女办得到的特技,只知道在她身上确实背负着用「加护持有者」这种理由也无法解释的某种东西。 接着「死之足音」小姐背对藤原,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准备从店里走出。在店门打开一半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将头盔的观察孔移向藤原。 「话说回来,那个烤饼干是从哪里买来的?」 「你很喜欢吗?」 「……并不难吃。」 「你知道『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这家酒馆吗?」 听见这个名字,「死之足音」小姐有些厌恶似地 咂了咂嘴。 「那个卑贱者们的巢穴吗?」 这种说法感觉还挺过分的,不知道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讨厌的事?不过从她本来就是备受期待的新人沐浴在注目之下,加上她的真面目被当作赌注对象的状况来考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反而比较奇怪吧。 「那么我就准备起来作为下一次的茶点吧。」 「嗯。」 「死之足音」小姐的头盔轻轻地以纵向晃了晃。 虽说是为了让她活下来,然而不论是帮她治疗或是使用解毒药全都是依藤原的判断所为,对她要求这些费用其实相当接近强迫推销。 因此倘若能让她的心情多少有所和缓,这点程度的优待可说是轻而易举。 铃铛的声音响起,门扉关上之后藤原依然维持了一阵子深深低头鞠躬的姿势。 「我在此衷心期待你的再次光临。」 ? 在那之后,「死之足音」小姐也就是安妮摩涅成为了「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的常客,经常会带着大量道具来这里换取一顿烤饼干与咖啡欧蕾。 偶尔也会以抱着伤势或身体不适的状态从地下城回到这里,这种时候不必说肯定是要帮她治疗。 「这里可不是治疗院啊。」 「少啰嗦,赶快帮我把伤治好啦。」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乖乖的不要乱动。」 「全都是妨碍我吃烤饼干的你的错。」 「你是哪来的小朋友啊,真是的……」 孤独的全身甲胄与藤原之间的交流就这么开始了。 〈鉴别证〉兔子的后脚「无印」 『对汝、没有信仰心的赌徒进行宣告,为此奉上五百二十滴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直到尽头为止,将会令其下注、推进、旋转、循环并给予结果,如同巴登巴登的车轮。』 这个道具是在兔子的左后脚踝上装设挂勾,使其方便携带的加工物品。 这类道具属于一种护身符,常陈列于露天商店之类的地方,不过本身为赋予道具的情况恐怕是很罕见的。 如同各位所知道的一样,自古以来兔子身上便有着各式各样的来由。 比如因兔子逃得快,能够获得从敌人手中确实逃跑的机灵;由于兔子的幼婴是睁着眼睛出生的,因此有作为驱邪物的益处;或是因为兔子是一胎多产且繁殖力非常高的动物,所以能够授予多子多孙与家庭繁荣的恩惠等等(虽说是闲话,不过自古以来胎儿在母亲体内很有活力地踢动时称作「如同兔子的后脚一般」,这种表现方式的由来正是如此。) 虽说这些都是自古以来被口头流传下来的迷信,不过据说在「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的人们,认真地想要接受这份恩惠,因此这类道具才会被制造出来。 不过这个赋予道具要确认其实际效能并不容易,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取得的东西是「幸运」,也就是无法用肉眼看见的不确切事物。 不过每当使用这项道具的时候,作为代价的魔力确实会有所消耗,世界的确会提供使用者作为报酬的某种魔法。 根据探索者们的报告,「地面上的泥泞变得不容易沾到脚上」、「射箭的精准度有些微的提升」、「短时间之内变得不容易肚子饿」,就这些事项来看,出现的似乎尽是极为不起眼的效果。 根据另一种说法,这类道具会给予使用者当下最需要协助的效果。倘若这个说法是正确的,在地下城被逼到束手无策的末路时,仰赖「兔子的后脚」或许也是一种办法也说不定。 以上所说,便是「死之足音」小姐——也就是安妮摩涅成为「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常客的经过。 关于她跟「远征事件」的深远因缘,以及她能够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实面貌为止的故事,就待下次另有机会再说吧。 破烂不堪的棋盘 「人一如往常地多呢。」 中央市场——这里是迷宫都市中最大规模的批发市场,同时也是少数除了肉品、鲜鱼以及蔬果之外还能买到东国、西国两地特产品的场所。 藤原与安妮摩涅睽违许久地让「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休店,前来进行食物等物品的采购。 「再稍微走一下好像就要到目的地的店家啰。」 「不好意思。」 他牵起差点被人潮吞没的安妮摩涅的手。 今天的她走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顺。 恐怕是因为她跟平常不同,没有穿着全身甲胄的关系吧。她身上穿的深蓝色洋装看起来是挺方便活动的,不过由于不习惯那长长的裙摆以及高跟的靴子,因此步伐颇为笨拙。 「安妮摩涅小姐今天穿的是便服对吧?」 「这是当然,毕竟我可是会将公私确实分开的人呐。」她用一副装模作样的表情说道。 这么说来,她以前好像有说过甲胄是工作服这种话。 因为她搜集了种类多到难以认为是备用,各式各样对于素材与外观相当讲究的甲胄,还会在头盔上头绑上缎带,因此藤原一直以为那是她的爱好。 而且真要说起来,要是工作的时候她能穿现在这身打扮,感觉似乎也能招揽到更多客人。 当然,因为感觉会惹她生气所以并没有真的说出来。 「店长,附带一提,这并不是便服而是外出服喔。」 「喔,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吗?」 「……真的不懂啊,这个人真的什么都不懂呐。」 安妮摩涅突然鼓起脸颊闹起了脾气。 两者之间到底有哪里不同,她又是为了什么而生气,由于藤原实在搞不太清楚,所以只能对此歪了歪头。 ? 从露天商店堆积如山的虫笼之中,流露出宛如人类言语的低语,伫立在小巷子里苍白而瘦弱的猫眼男子,将试管中的液体很美味似地一口喝尽,之后恍惚地吐出一口紫色的气体。位于只挂着写有「深海」之名看板的店家,窗户深处的老妇与老人任凭头发飘浮在半空中,吐着气泡默默地微笑招手。悬吊着身分不明肉块的肉店前,浑身是血的店主以及刚从躯体切割下来的猪正以充满朝气的声音唱着歌。 「难以表达形状的」小巷,不仅是魔法使或魔女,就连学院学生们所需要的道具这里都有贩卖。 「呃——杂货店确实是在这附近。」 「啊,嗯、嗯。」 身上没带地图仍毫不犹豫前进的琳奈,以及战战兢兢地跟在她身后的索亚拉。 她们正为了下次的探索而出来采购。 「听说在这里迷路的话会变成青蛙,你要多加小心喔。」 「青、青蛙?我知道了。」 索亚拉老实地点了点头,为了不走散而紧紧握住伙伴法杖的一端。 虽然才刚踏入小巷子没有多久,索亚拉已经被周围这些可疑露天店面与商店营造出的独特气氛所压垮了。 「……琳奈已经习惯了呢。」 「欸嘿嘿,毕竟我从小就跟姐姐一起来了嘛。啊,不过跟朋友一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喔。另外这前面有家听说很好吃的虹色棒棒糖店,等等也绕过去那边一趟吧。」 「真是可靠呐……我实在有些受不了这里……哇,不好意思……咿……」 索亚拉不小心踩到他人的脚,正准备要道歉而抬起头时,才发现对方是个等身大的人形木偶,她因而发出了悲鸣。 有如自动人偶一般,它以笨拙的动作一边做出肢体动作一边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不知道它是在生气还是在打招呼,话说回来它真的有感情吗?由于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索亚拉感到相当为难。 「虽然很抱歉,不过我们并没有买下你的钱喔。」 琳奈插入双方之间,平静地如此告知。 人形木偶哀伤似地无力垂落,像是要将道路让出来那样,踩着小碎步朝角落的方向移动。 「它是从很久以前就卖剩的人偶,似乎是希望索亚拉将它买下来。」 「是……这样啊。」 由于琳奈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再次踏出步伐前进,索亚拉也为了不被她丢下而跟了上去。悄悄回头一看,见到逐??渐远离的人偶朝这边挥了挥手而吓了一跳,它的手臂附近似乎还贴着像是价格标签的东西。 将手放在胸口处,感觉仍有些心跳加速。 「呵呵呵,真奇怪,跟平常整个反过来了呢。」 正如琳奈所说,今天的立场整个颠倒过来了。 平常在地下城的话,自己负责的是拿油灯担任领队的职务,战战兢兢跟在后头前进的是琳奈。 然而就索亚拉来看,地下城反而简单多了。 即便是像方才那样遭遇不明真身的东西,处理办法基本上就是两种选择——挥剑与其战斗或是逃跑,在这二者之间选择其一即可。 而这里虽然相当浑沌,但绝对不是无法地带。 既然没办法采取粗暴的行动,压根不会半点魔术的索亚拉,也就没有在此之上的对策了。 「我们把手牵起来吧。」 「嗯,谢谢。」 她握住琳奈伸过来的手。 算了,这样也好,不擅长的事物只要慢慢克服就可以了。与魔术之类相关的东西,自己正在接受她教导的同时一点一点地学习着。 索亚拉一边感受着比平常更加可靠的伙伴的存在,一边在这奇妙的小巷子中度过假日的午后。 ? 位于市场的大众餐厅「祝福侏儒们之歌」亭。 这是一家宽广且生气蓬勃的店。 这里的客层几乎都是来市场买东西的客人、劳动者或是业者,确切可以称作探索者的客人,就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而已。 由于安妮摩涅说这里有她无论如何都想要吃的东西,因此在采购的回程当中走进了这家店。 接受见习服务生少年的引领在圆桌就座,安妮摩涅摊开菜单后,因品项繁多而表现得相当兴奋。 「店长你要点些什么?」 「什么都不要。」 「真是让人不敢相信,这里可是吃得到刚炸好的甜甜圈喔,而且还有蜂蜜、枫糖、木莓、巧克力跟胡桃五种口味喔,要是没有每一样都吃上一个的话不是很吃亏吗?」 她的目的似乎就是这个。 「不久之前才用过早餐,我就不吃了。」 当然,那个时候安妮摩涅也在,而她还吃了藤原整整三倍的量。 「你的食量还真小,明明不吃就提不起精神的说。」 「没有那种事,我可是相当省燃料费的。」 安妮摩涅将见习的少年叫了过来,对他点了菜单上头的五种甜甜圈各五个。 当然,藤原只点了一杯咖啡,他并不是很喜欢油炸食物。 ? 简朴的石造大厅中,整齐地并列着许多简易床位,到处都有患者的呻吟声,以及僧侣们祈祷的咏唱交错四起。 治疗院——是一种让寺院的僧侣们对受伤人士与病人进行治疗用祈祷而建立的设施。 敏朵试着轻轻触碰以沾湿的布巾缠起来的脸颊,肿胀似乎还没有消下去。 今天早上她因为牙痛而醒了过来,由于实在痛得受不了才造访了这里,看样子似乎是先前一直放着不管的蛀牙加重了。 结果还是落到了拔牙的下场,虽然也接受了作为事后处理的治愈祈祷,不过肿胀仍然没有消掉多少,并不是能够在朋友面前露脸的状态。 「那么… …回去吧。」 「喔喔,是你啊。」 不过坏事总是接二连三,一张熟识的脸庞朝这里走了过来,那是一名一脸郁闷、身穿便装和服,并用刀取代拐杖脚步蹒跚的男子。 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伤了。 「怎么了吗?你那张脸……」 「你才是怎么了。」 「唔姆,我被附近的小鬼们喊着『丁髻超土的』彻底嘲笑了一番,追着他们到处??跑的时候稍微闪到腰了。」 「该怎么说呢……还真是委屈你了。」 「唔姆。」 听说极东的男性有许多人都扎着独特的发型,经常会被旁人当作嘲弄的对象。不过能让平时性格温厚的他生气,恐怕是真的取笑到令人忍无可忍的地步吧。 这个时候,一旁又走来了一个熟识的面孔。 那是一名将手放在腹部、穿戴皮甲、面容消瘦脸色苍白的男子。从那个样子看来,很明显可以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你们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嘛……怎么说……之前的战利品里有个『治愈药』对吧?」 敏朵点了点头。 印象中在前一次进行探索的途中,确实有取得一个贴有「治愈药」标签的瓶子。因为上头已经记载得这么清楚了,特地拿去给人鉴定感觉还挺蠢的??,所以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处理。 「里头装的似乎是『内服驱虫药』的样子。」 「……你还真是一如往常的不走运呢。」 「就跟平常一样倒楣呐。」 「吵死了。」 此时突然有一道呻吟接近,将视线移过去一看,这次是早已熟识的半身人杵在那里,他的脸上多了数道抓伤,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的表情快要哭出来似的。 「呜呜……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你……你没事吧?」 「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碰到什么了?」 「这是被猫抓的喔,明明只是跟半身人朋友稍微打搅了交配中的猫,真的好过分喔。」 「真是差劲呢。」 「真是差劲呐。」 「你还真是有够差劲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家伙就单单盯上偶,一直追着偶跑,好恐怖喔。」 「……你的背上黏着一根鱼骨头。」 「可恶……这就是原因吗?偶绝对不原谅它们,可恶、可恶。」 「……」 远远看着将鱼骨头从背上剥下,将其丢在地板上用力不停踩踏的半身人,敏朵在心中思考了一下。 这种真是糟蹋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虽然是在假日,但是为什么打从一大早就得碰上这种讨厌事,还得跟平常相同的成员碰头呢?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做却感觉十分疲累、虚弱无力、对事物感到厌烦,如今已没有余力去快乐度过剩余的时间了。 这种郁闷的感觉,绝对需要用某种东西来消除。 「总之我们去喝一杯吧。」 「……好啊。」 「……也是呐。」 「啊,我也要去喔。」 就这样,敏朵四人就像平日一样朝着「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缓缓前进。 ? 「怎么了吗?绷着一张脸,咖啡太苦了吗?」 「正好相反,太淡了。」 「是喔,我觉得挺好入口的,我还挺喜欢的呐。」 若是不放入多到有如亵渎的山羊乳跟砂糖进去的话,安妮摩涅是喝不了咖啡的。 连这样的她都说出了这种话,这里的咖啡可说是相当淡薄,或许是要让大众容易入口而下了一番工夫,不过藤原喜欢的还是「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那样浓郁而苦涩的咖啡。 「店长你不吃吗?」 安妮摩涅抱着盛放甜甜圈的大盘子这么说道。 「不需要。」 「如果只是一点点的话我可以分你吃喔,来吧。」 「我对油炸食物有点……」 摆到面前的轮状炸点心上,并没有传来藤原不喜欢的那种油炸食品特有油臭味,取而代之的是蜂蜜的甘甜香气飘了过来。 「看起来确实是挺美味的。」 「对吧对吧,我就特别给你一个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过她递来的甜甜圈,尝试性地轻轻咬了一小口,口感犹如饼干一般松松脆脆的,一点也不黏腻,味道也没有油腻感十分爽口,这恐怕是因为他们使用的是新鲜的油吧。 「喔……意外的好吃呢。」 「我不是说了吗?没有吃过就先抱持偏见可不好喔。」 「你说的没错呢。」 安妮摩涅满足地扬起了笑容,嘴角沾着肉桂糖粉一边大口咬下下一个甜甜圈,接着做出「外怪的也爱窝了(外带的也拜托了)」的宣言。 ? 午后的「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中。 在店里没有客人的踪迹,作为酒馆准备开张的时间带。 身为探索者的崔斯坦与老板娘艾莉莎贝丝,正隔着放在柜台上的棋盘相互对峙。 棋盘上是众所皆知的「小鬼(goblin)&丑豚鬼(orc)」。 这是一款由两名对局者在棋盘上交互移动十八个种类棋子的棋盘游戏,规则是将敌方「长老」杀害,或是将拆为「雌」、「雄」两边的其中一侧棋子全灭即可获胜。 「那么我就把『长老』移到这边——」 「好的,『多谢指教(gueeep)』!」 下一瞬间,艾莉莎贝丝便移动「猎师」的棋子夺去了「愚者」的棋子,并做出胜利宣言。 她丝毫不介意崔斯坦尝试做出扰乱战局的假动作,直逼着关键弱点而来。 「认输了吗?」 「不不不,稍微等一下,这样的话『斥侯』可是会这么逃走的喔。」 「那么就『多谢指教(gueeep)』!」 「喂喂喂,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崔斯坦一边做出像用指尖搔着脸颊的动作,一边注视着盘面。 能逃走的地方相当少。 基于对方不由分说的持续攻击,局势正在逐渐恶化,再这么下去对方对「长老」下手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认输了吗?」 「我可是赌上了晚年的生活费喔,稍微手下留情一点嘛。」 「我倒是差不多得开始进行开店的准备了。」 「嘿、嘿,那么这样吧,我把这个『伙食人员』挡在这边……」 把这支棋子牺牲掉的话就没有办法吃掉中毒的棋子,终盘的局面将会变得很困难。 不过倘若能在这里重整态势,顺利将「药师」击溃而进入拉锯战的话,战况便会成为势均力敌的五五波,但是—— 「那么就让待机许久的『炮击手』过来——」 「什……」 「咚!好了,『多谢指教(gueeep)』!」 「唔姆姆姆姆姆姆……!?」 「认输了吧?」 崔斯坦的计划因意想不到的伏兵而轻易崩溃,「长老」的退路就此整个被堵死了。 这个状况不论下哪一步都已经完蛋了。 崔斯坦抱起双臂,发出低鸣寻找是否有什么办法。 然而不管再怎么盯着盘面上的棋子看,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活路。不久之后他大大吐了一口气,两手高举投降。 「啊— —真的被将死了,我认输,认——输——」 「那么就按照说好的,谢谢惠顾。」 艾莉莎贝丝将崔斯坦排放在棋盘旁的三枚银币如抢夺般握紧,接着露出犬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啊——什么嘛,我可是已经一脚踏进棺材里了喔,你就手下留情一点嘛。」 「面对用一把短剑就能把大鬼(e)解决掉的老爷子,我可没有办法手下留情呢。」 「可恶,再跟我来一局吧。」 艾莉莎贝丝从柜台面向厨房,开始对厨师们下达指示。 「说起来,你们约好的时间是在晚上不是吗?你为什么会这么早就跑过来啊?」 「这也没有办法吧,因为我很闲嘛。」 「现在就说这种话,要是引退之后该怎么办,搞不好会因为太过无所事事而痴呆喔。」 「放心吧,我可是终生现役的。」 虽然是混入玩笑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崔斯坦一边用手指玩弄着倒在棋盘外头的丑豚鬼「长老」棋子,心里也不是没有「说不定这样也不坏」的想法。 ? 望向窗外,太阳已经沉没得差不多了。 在整理好货物之后,提出咖啡的续杯请求并悠悠哉哉地待着,不知不觉似乎便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 「安妮摩涅小姐?」 「……嗯?」 差点打起瞌睡的安妮摩涅,看似有些困地揉了揉眼睛。 「你是不是说过傍晚之后有个预定的约会?」 「对了,我跟索亚拉她们约好要见面的。」 「要是迟到的话她们就太可怜了。」 「……店长你怎么办?」 「我预定要跟崔斯坦先生碰个面,他说有什么东西想要让我看一下。」 「在『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吗?」 「是啊。」 「这样啊,那么我们的目的地一样呐。」 这么说着,安妮摩涅似是有些开心地微笑了起来。 看着她的脸庞,这才注意到她是会露出孩子般笑容的人,也不知道该说是意外还是该说如同预想,若是待在「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她这样的表情恐怕会因为藏在头盔底下而难以见到吧。 「……像这样度过一天说不定也不坏呢。」 「嗯?你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吧?」 藤原将帐单拿在手上站起身来。 要是能够顺利搭上驿站马车,应该可以在太阳下沉以前抵达店里吧。由于要是搭不上恐怕就只能落到跟安妮摩涅进行地狱赛跑的窘境,不用上一切手段赶到驿站是不行的。 〈鉴别证〉小鬼(goblin)&丑豚鬼(orc)「劣质品」 众所皆知的棋盘游戏。 游戏原型是一位生在「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由名为「闲得发慌的男子」——魔术师帕洛提萨所想出来的「战争」棋盘游戏。虽然上述这款游戏被评价为没有任何地方需要增减的完美游戏,然而将「王」、「宰相」、「贵族」等阶级作为棋子来操控,在黑暗时代初期提出了「这不是平民百姓能够随便触碰的东西」的禁止令,因而停产,如今还掌握其详细规则的人物已不复存在。 在这之后,将比人类还要低劣的生物们作为题材的这个「劣化版」开始普及,花费冗长时间一点一点地逐渐接受洗炼,直到现在的形式才固定下来。 附带一提,从小孩子到老年人,长年以来被众多人们游玩的这款棋盘游戏之所以会被称作「劣化版」,最大的理由并不是游戏规则跟「战争」相较之下不够讲究,也不是改以两种丑陋怪物作为题材的关系,而是因为在将对手将死之前的胜利宣言中,必须做出将积在胃里的气体 吐出来的举动吧。因此众淑女们似乎也有基于这个理由而不愿参与的人……虽说只要试着深入玩过一次,之后便会忘记时间对此深深着迷就是了。 接下来,虽然放在「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的棋盘状态并不是很好,不过却是在棋子当中混入了「娼妇」、「试刀杀人魔」等如今已看不见的棋子种类的稀有类型,个人认为这恐怕是在反覆试验阶段的黑暗时代中期制作出来的东西。 实际上,该棋盘对于这类型的收藏家来说可是极为垂涎的物品,是个能用比赋予道具还要高价钱进行买卖的东西。不过正如身为持有者的眼罩店主所说:「这家伙的幸福,是在这里作为探索者们消磨时间的娱乐。」身为一个明白价值的人,看着客人们毫不知情地将麦芽酒或肉汁洒在棋盘上玩游戏,心情变得稍微有些复杂,不过嘛,我想她所说的事肯定是正确的。 各位,在游戏结束后要是发现棋子有缺漏的情况,还请好好寻找并收拾好喔! 后记 欢迎光临(招呼语),我是本书的作者大场鸠太郎。 小时候我最喜欢看的书,是一部猫型机器人用不可思议道具宠坏主角的漫画。书后会有一个像是不可思议道具图鉴的章节,我相当喜欢这个部分。还记得自己会一边用鼻子哼着歌,一边将那个章节反覆翻阅好几次。 「其中留下特别深刻记忆的道具是什么?」被人这么一问,瞬间于脑中浮现的是「未来的糖果」。虽然我对这东西是否能分类为道具并没有什么自信,不过那是一种有如放在珠宝箱里闪闪发光的珍珠般的糖果,看起来真的很漂亮,感觉真的很好吃。(模糊的记忆中)身为主角的眼镜男孩也看似很美味地吃着,事后则因收到的帐单金额而吓得哑口无言。 这恐怕就是最近流行的饮食恐怖攻击吧。 好的,话题稍微有些跑偏了。这本《迷宫都市的古董商店》,正是想着如同观看上述图鉴的快乐感受所写出来的作品。 老实说,故事可说是附加赠品的程度,各位要是这么想的话我也不会介意(主角?该说是谁呢?应该是那个眼镜男吧?) 无论如何,若各位能从附有漂亮插图的道具介绍中享受到乐趣,我会感到很高兴的。 你好 我是ぎん太。 由于这次负责的是一部早已拥有粉丝的作品,对于自己是否能画出符合印象的插画,老实说倍感压力。 不论是在网路上读过的读者,或是于实体书上初次阅读的读者,若是能够喜欢这些插画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虽说每个探索者各自都有充满魅力且令人抱持兴趣的故事,不过其中特别是这两位的组合感觉十分讨人喜欢,今后她们还会经历什么样的冒险呢?个人相当期待? 欢迎光临(招呼语),我是本书的作者大场鸠太郎。 小时候我最喜欢看的书,是一部猫型机器人用不可思议道具宠坏主角的漫画。书后会有一个像是不可思议道具图鉴的章节,我相当喜欢这个部分。还记得自己会一边用鼻子哼着歌,一边将那个章节反覆翻阅好几次。 「其中留下特别深刻记忆的道具是什么?」被人这么一问,瞬间于脑中浮现的是「未来的糖果」。虽然我对这东西是否能分类为道具并没有什么自信,不过那是一种有如放在珠宝箱里闪闪发光的珍珠般的糖果,看起来真的很漂亮,感觉真的很好吃。(模糊的记忆中)身为主角的眼镜男孩也看似很美味地吃着,事后则因收到的帐单金额而吓得哑口无言。 这恐怕就是最近流行的饮食恐怖攻击吧。 好的,话题稍微有些跑偏了。这本《迷宫都市的古董商店》,正是想着如同观看上述图鉴的快乐感受所写出来的作品。 老实说,故事可说是附加赠品的程度,各位要是这么想的话我也不会介意(主角?该说是谁呢?应该是那个眼镜男吧?) 无论如何,若各位能从附有漂亮插图的道具介绍中享受到乐趣,我会感到很高兴的。 你好 我是ぎん太。 由于这次负责的是一部早已拥有粉丝的作品,对于自己是否能画出符合印象的插画,老实说倍感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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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在网路上读过的读者,或是于实体书上初次阅读的读者,若是能够喜欢这些插画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虽说每个探索者各自都有充满魅力且令人抱持兴趣的故事,不过其中特别是这两位的组合感觉十分讨人喜欢,今后她们还会经历什么样的冒险呢?个人相当期待? 欢迎光临(招呼语),我是本书的作者大场鸠太郎。 小时候我最喜欢看的书,是一部猫型机器人用不可思议道具宠坏主角的漫画。书后会有一个像是不可思议道具图鉴的章节,我相当喜欢这个部分。还记得自己会一边用鼻子哼着歌,一边将那个章节反覆翻阅好几次。 「其中留下特别深刻记忆的道具是什么?」被人这么一问,瞬间于脑中浮现的是「未来的糖果」。虽然我对这东西是否能分类为道具并没有什么自信,不过那是一种有如放在珠宝箱里闪闪发光的珍珠般的糖果,看起来真的很漂亮,感觉真的很好吃。(模糊的记忆中)身为主角的眼镜男孩也看似很美味地吃着,事后则因收到的帐单金额而吓得哑口无言。 这恐怕就是最近流行的饮食恐怖攻击吧。 好的,话题稍微有些跑偏了。这本《迷宫都市的古董商店》,正是想着如同观看上述图鉴的快乐感受所写出来的作品。 老实说,故事可说是附加赠品的程度,各位要是这么想的话我也不会介意(主角?该说是谁呢?应该是那个眼镜男吧?) 无论如何,若各位能从附有漂亮插图的道具介绍中享受到乐趣,我会感到很高兴的。 你好 我是ぎん太。 由于这次负责的是一部早已拥有粉丝的作品,对于自己是否能画出符合印象的插画,老实说倍感压力。 不论是在网路上读过的读者,或是于实体书上初次阅读的读者,若是能够喜欢这些插画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虽说每个探索者各自都有充满魅力且令人抱持兴趣的故事,不过其中特别是这两位的组合感觉十分讨人喜欢,今后她们还会经历什么样的冒险呢?个人相当期待? 欢迎光临(招呼语),我是本书的作者大场鸠太郎。 小时候我最喜欢看的书,是一部猫型机器人用不可思议道具宠坏主角的漫画。书后会有一个像是不可思议道具图鉴的章节,我相当喜欢这个部分。还记得自己会一边用鼻子哼着歌,一边将那个章节反覆翻阅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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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提早歇业。 他们打算要前往贩卖极东料理「关东煮」的摊贩。 虽说从早上到将近傍晚时分为止,店里几乎都没有顾客进出,然而才刚准备要进行歇业作业,客人便开始来访,店里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两人忙着接待客人们,等到感觉总算能够喘口气的时候,距离原先预定的时刻已经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由于关东煮摊贩在这座迷宫都市里也实属罕见,因此非常受到欢迎。根据传闻开店不用多久东西就会马上缺货。 或许是来不及了也说不定。 就在两人这么担心着的时候,店面大门打开了。 「晚安哦。」 那是在最近已经成为熟客的半身人马尔摩。 带着伙伴一同前来的他,似乎刚从地下城的探索中回来。有好几样道具都从背包里头露出了头。 他或许是前来提出战利品的鉴定??委托吧—— 「欢、欢迎光临。」 不过这个时间点实在是过于不凑巧。 但是也不可能对他们说「因为有些私事,所以你们明天再过来吧」。 他们带来的未鉴定品大概有二十项左右。 虽然数量并不少,倒也不是处理不完的量。忍住像平常那般观察各式道具,从中得到乐趣的行为,仅仅留意正确性与速度来鉴定的话,应该是可行的吧。 老实说,肚子已经饿了。 更重要的是位于身后、挂着花边围裙的全身甲胄(full armor)小姐的肚子已经发出了鸣叫。 得多加油一点才行。 「那么就开始鉴定吧。」 ? 「这东西似乎是『夜警之盔(helmof nightwatch)』呢。」 藤原摘下单边眼镜(monocle),告知了最后一件道具的鉴定结果。 那是一个将头部完全包覆造型的头盔。 护面部分很特殊,会让人联想到巨大单眼的观察孔上镶着一片玻璃(ss)。要是由相关人士来看的话,或许会觉得看起来像是种潜水用具,不过这却是个用途完全不同的东西。 「这是赋予道具(antique)吗?」 「嗯,正是如此。」 所谓的赋予道具,是让人得以使用魔术的道具总称。 像是在童话之中登场的那种仅仅一步就能够抵达至遥远城镇的靴子、或是只要将其穿在身上便能够隐藏踪迹的大衣等等,应该可以算是挺不错的例子。 如此万能的东西如今大概是看不到了,不过就能够代替一般魔术师执行他们所办得到的事情这部分来看,依然是便利、稀有(rare)且高价的物品。 也就是说,他们得到了一个稍微算得上大奖的东西。 藤原对他们说明这是什么样的道具后,「这东西好像挺方便的哦」出乎意料的,马尔摩对这个道具相当有兴趣。 不过除了他以外的三个人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尽管对于获得赋予道具这件事本身感到高兴,不过关于该道具的能力,看起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致。 「这似乎能够为充足咱们的荷包做出贡献呢。」「对——对——。卖掉的话我们就能够在『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里头大吃大喝了呢。」「这么说来,我啊,最近都没有吃到肉呢。」可以听见像这类漠不关心的对话。 他们似乎是将卖掉道具作为前提来考量的。 「很好偶知道了。你们全都待在那边正座!」 马尔摩态度激昂地将刚到手的「夜警之盔」高高举起后说道。 「偶就把这个头盔的优秀部分好好说明给你们听!」 ? 在这之后争论便开始了。 四个人在那七嘴八舌地讨论著究竟要卖掉还是不卖,藤原决定于椅子上坐下来旁观。 看这个情势,感觉会是一段颇为冗长的议题。 「哼姆。好像还没有结束呐。」 收拾完作业处兼库存放置场(backyard)的安妮摩涅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手上端着一个托盘。 上头还放着客人数量的木碗。 「看来准备这个是有意义的呢。」 「那东西是什么啊?」 「这个是『赶走久留客人的料理』。」 一阵好香的味道。 窥看了一下木碗里头,那是用红茶熬煮成的燕麦粥(oatmeal)。 「就是指这个吗?」 「嗯。食谱是从极东出身的友人那边学来的。」 藤原很快便察觉到了这是什么样的料理。 然而变动的部分实在是太多了。毕竟食材不是用燕麦而是米(rice),用来浸泡食材的也不是红茶而是绿茶(green tea)。另外,安妮摩涅所做的食物里头八成放进了砂糖。其实真正需要的,应该是用盐腌过的梅子(plum)才对。不仅是外观部分,恐怕连味道也没有留下任何原型吧。 不过——。 这东西意外地发挥了效果。 刚从探索行动回来的马尔摩他们,在吃下燕麦粥之后似乎被刺激了食欲。 提出了移动地点,到酒馆再来讨论的提案。 「多谢招待哦。偶们会再来的哦。」 目送着离开店里的最后一批客人们,安妮摩涅似是满足地点了点头。 「这个咒术的效果还真是强大呐。」 「……」 不对,说起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咒术。 仅仅只是种风俗罢了。 不过他实在不认为指出这部份的??问题有什么意义,将天生得过且过的消极主义个性充分发挥,「确实呢」决定先扬起笑容点头这么回应。 「看样子,这么一来似乎是可以去摊贩那边了。」 「……是啊。」 不过这其中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藤原的口腹所求之物,如今已??从热腾腾的「关东煮」转变成了热腾腾的「茶泡饭」这个问题。 ? 地下九楼。通称「暗处(darkce)」。 这是个如同称呼般,一切场所都被黑暗所包覆的楼层。 只要依然属于人类所有的视力,不论再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没有办法在此见到任何东西。 这个地方连些微的光线都不存在。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这里到处都生长著名为「蚀苔」,拥有着面对光源会贪欲地聚集并且将其吞噬殆尽习性的植物。 因此当要通过这里的时候,照明器具便成了必须品。 另外,倘若碰上预备的燃料即将用尽的情况,恐怕就必须尽速折返了吧。毕竟要是灯火熄灭的话,最终便只能在这 片黑暗之中持续不断地到处徘徊。 倘若能够借助手的触感,找到通往上层的楼梯倒还算是幸运;不过大多数的情况,都是基于饥饿,抑或是受到夜视能力良好的魔物所袭击,在最终迎来悲惨的死亡。 「咕呼呼呼。这个『夜警之盔』还真是个不错的意外收获哦。」 不过现在,马尔摩正于不带任何光源的情况下行走在这片黑暗当中。 他的心情非常好。 因为,位于周遭的一切全都清楚可见。 不论是夹住左右两边的石壁、石壁表面的粗糙状况、高耸的天花板、到处都有水洼的地面,另外就连稍稍位于前方、分成左右两侧的通道墙壁,全都像是白天一般明亮、一览无遗。 「噢。发现了好东西哦。」 脚边落下了一枚金币。 立刻将其捡起后,用背心的下摆使劲擦了擦表面,并收进了口袋里。 到头来,虽然他在酒馆里不停说着这个头盔的优点有哪些,不过就伙伴们的角度来说,依然没能够加以理解。 最后则是将有关这个赋予道具是否卖出一事暂且先作保留,以设定一段试用期间之后再来决定的方式让事情平息了下来。 「居然没办法理解这个头盔的优点,大家全都是笨蛋哦。」 不过正如同他所想的一样,现在这个头盔正大大地起了作用。 即使在没有光源的状况下依然「看得见」,这点对于斥候而言是相当大的优点。 不仅能够减少被敌人察觉到的危险,也能够反过来潜入黑暗之中进行奇袭。 而这个道具的缺点,因为是将头部完全包覆的形状,声音多少有些听不清楚;另外,呼吸也较为困难。 不过即使扣除掉这些问题,能够获得的好处依然相当大。 若是就这么保持下去,「夜警之盔」加入自己标准装备的日子应该也相去不远了吧,马尔摩这么心想。 ? 同一时间,位于「暗处」的一角。 「恶戏妖精(lepre)?」 敏朵她一边搅拌着锅内的食物,一边询问道。 伊右卫门发出「嗯」一声点了点头,同时用自备的菜刀将仔细切成正方形的马铃薯与红萝卜递了过来。 「似乎会在这附近出没的样子。很久以前『组合(guild)』那帮人曾经跟在下说过这件事。」 「唔呃这种事早点说啊。这不是很糟糕吗。」 如果说是在酒馆里所听见的传闻,纯属胡说八道的可能性倒是挺高的;不过若是从「组合」那边听来的情报,可信度便相当高。 「以防万一,必须得先做些什么对策才行。」 「……也是呢。」 关于这件事,身为主导者(leader)的加萨林格也认为应该要好好讨论才是。 只是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处在与手上记事本相瞪眼的状况中。 在露出一抹像是与魔物对峙时那般充满气势的表情之后,「唔——嗯……」转为一副无精打采的脸,随即又抱着头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 现在还是先别跟他说话会比较好吧。 「阁下是在做些什么?」 「最近我们的收入很糟糕不是?」 「这么说来在『夜警之盔』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呐。」 「所以说我在记收支簿啊。」 「原来如此,我辈们的主君还真是个辛苦人呐。」 伊右卫门将从内袖伸出的手放在下巴上,佩服地点了好几次头。 虽然露出一副像是在为加萨林格感到担忧的态度,不过他大概没有打算帮忙的意思吧。 敏朵也只是说着「真是辛苦呢——」这般随性的附和而已。 虽然会担心队伍的财务问题,不过正在进行周边侦察的马尔摩同样也让人稍感担心。 恶戏妖精这东西,虽然算是低危险性的敌人,却是种相当麻烦的魔物。 要是没遭遇到就好了,敏朵如此心想。 ? 「嗯?……那是什么?」 位于尽头相连的通道,总觉得有些什么动静。 有种不好的预感。 贴靠在右手边的墙壁上。 接着尽可能不发出声响提高警觉,悄悄地、悄悄地向前移动,最后抵达了通道的尽头。 拜托千万不要是魔物。 一边这么祈祷着,探头窥看向左右两侧延伸的通道。 「……」 什么也没有。 在左右延伸的通道上,有的仅仅只是些水洼。 就连一块瓦砾的碎片都没有落在地上。 「……呼。」 马尔摩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由于还在野营当中,他也没有再继续前进的打算。 自己仅仅只是来确认周遭是否存在危险的东西而已。 因此事先调查到这附近的话,应该也已经很足够了。 「……回去吧。」 马尔摩镇定下来后决定折返回营。 ? 回到野营地时,伙伴们正好在做餐点的准备。 营火上难得地架起了锅子。似乎可以喝到许久没喝到的温暖热汤。 「偶回来了哦。」 而在自己还没如此出声搭话之前,伙伴们便已经站了起来。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不过由于他们各个绷着一张脸,并且各自将手朝向身边的武器伸去,使得马尔摩紧张了一下。 他立刻明白了状况。 毕竟他们并没有办法见到位居黑暗之中的马尔摩。恐怕无法判断接近而来的究竟是什么人物吧。 就算遭到攻击,自己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因此他决定取出为了以防万一而备在身上的携带式油灯,接着将其点火举了起来。 「是、是偶哦。」 这么一来他们也能见到马尔摩的身影了吧。 然而他们却丝毫没有要放下手中武器的样子。 仿佛像是在跟魔物对峙似的,战战兢兢的杀气朝向这边而来。 「怎、怎么了啦?这、这个玩笑很难笑哦?」 「……马尔摩阁下。」 身为乡野武士的伊右卫门出声呼唤。 他似乎看得见这边的踪影。 但是他的惯用手依然放在刀柄之上,摆出随时都能够立即拔刀的架式。 「什、什么啦?」 「请慢——慢地转向阁下的后方看看?」 被这么一说,他才首次察觉到一股不协调感。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从极为接近的地方传来了「嚓哩嚓哩嚓哩」的刺耳声音。 那是硬币之间的磨擦声。 接着回头一看,那东西就位在贴近自己的正后方。 满是皱纹的肌肤。细长的双眼。裂至耳边的大口。 像是老年人、又像是小婴儿,像是哭泣、同时又像是愤怒的脸庞。 「咿嘻嘻嘻嘻!」 尖锐、且令人感到不悦的笑声。 比起身为半身人的马尔摩还要矮上一轮的生物。穿着似是穿旧了的小丑衣装,全身扭来扭去地跳着舞。 腰上悬挂着数个小袋子。里头似乎装满了硬币,每当那东西做出任何举动,都会从该处发出「嚓哩嚓哩」的声音。 那是恶戏妖精(lepre)。 在地下城之中,屈指可数的讨人厌魔物。 这是因为它们虽然没有任何攻击手段,却相对地会对人们做出性质相当恶劣的「恶作剧」的缘故。 看来自己是被它给跟踪了。 「咿嘻嘻嘻嘻嘻!」 想到「糟糕」的时候已经晚了。 恶戏妖精踏出轻巧的舞步,以不寻常的速度穿过了他的身侧。 「什姆?」「呀!」「唔喔?」在发出叫喊的伙伴们之间游走穿梭,并且在另一侧突然出现。 「大家,快点检查行李!」 加萨林格的指示传了过来。 恶戏妖精的恶作剧——那便是盗取他人的持有物或是金钱。 这项技能是一旁那位盗贼完全无从相比的卓越。因此,珍贵的道具或是持有的金钱被一点不剩地夺去、因而落泪的探索者们实在是多得数不清。 根据传言,基于恶戏妖精而受害的总额,据说即使仅计算这座地下城,就远远超过了将西国的火焰山脉作为巢穴的赤龙(red dragon)于被窝中所堆存的金币枚数。 「在下的刀没有问题!」 「我的『驱虫的披肩(cape)』还在,呃呃……」 「偶也是,看来没什么问题哦!」 马尔摩也确认了一下随身物品,钱包跟装备等等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是。 「咿嘻嘻嘻嘻嘻!」 恶戏妖精发出了笑声。 定睛一看,它正咕噜咕噜转着圈,开心地手舞足蹈着。 而在它那长着细长黄色指甲的手中,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握住的东西。 一个玉虫色的皮革袋。 大家对那个袋子都很眼熟。 那是本该由同为伙伴的敏朵带在身上的钱包。 它手上的皮革袋,有如成熟垂落的果实一般饱满鼓起。 看样子在那之中,似乎装进了满到光是想像枚数也令人害怕的硬币量。 ? 恶戏妖精所盗取的那个钱包,并不是敏朵个人的东西。 那是队伍的共有财产。是用来购买必要的日用品、备用品、装备等等的金钱,也就是所谓的探索资金。 当然,庆功宴的经费也是从这里来的。 也就是说倘若就这么被它??夺去,之后就没有办法跟伙伴们一同在「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一起喝酒了。 「别开玩笑了哦!绝对要把钱包夺回来喔!」 然而,那家伙的机灵程度非比寻常。 要抓住它可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很有可能在现场所有人连一击也没办法命中它的情况下,就让它这么逃掉了。 正因为这样,马尔摩关闭了拿在手上的简易油灯的通气盖,灭掉了光源。 紧接着奔向伙伴们的身边,在他们正在熬煮的汤锅面前蹲了下来。 「你要怎么办?」 「就这么办哦。」 马尔摩忽然朝向用来加热锅子的烹饪用油灯吹了一口气。 「喂!」「等!」「什!」 这么一来,现场存在的光源便全数消失了。 也就是说周遭被黑暗给彻底包覆。 「什么也看不到了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啦!」 「难道阁下疯了吗!」 伙伴们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纷纷发出惊恐的喊叫。 由于三个人什么也看不见,全都面对不同的方向不安地骚动着。 如同预期的一样,看来所有人都陷入了动弹不得的状态中。 「这样子就可以了哦。」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看不见的并不仅仅只有伙伴们而已。 恶戏妖精理当也是身处在同样的境遇。 位在黑暗之中,那家伙的双脚就跟废掉了没有两样。 不管它究竟有多快,而今也没办法轻举妄动,只能这么站着等死了吧。 那么接下来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在这之中,唯有装备着「夜警之盔」的马尔摩能够自由行动。 他从腰间拔出了短剑。 虽然因为没什么战斗能力,平常会被戏称为陷阱负责要员啦、冒牌先锋之类的,不过要解决一个没办法好好行动的敌人,这种程度还是相当容易。 为了不发出声响让它有所察觉而蹑足前进,混入这阵混乱当中踏出步伐——。 「咿嘻嘻嘻嘻嘻嘻!」 这时,恶戏妖精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它确实是将脸朝向这边发出了嘲笑。 对不禁大吃一惊的马尔摩投以一道瞧不起人的眼神,恶戏妖精扭了一下身子后,以缓慢的脚步开始前进。 发出嚓哩嚓哩硬币声响的同时,朝向这边迈步而来。 它的脚步丝毫没有犹豫。 若是没有中途跌倒的话,便不会游荡至预料之外的方向。 不得不认为这是能够清楚看见周遭状况才办得到的行动。 接着从惊慌失措的伙伴们之间,不慌不忙地穿过——。 「咿嘻嘻嘻嘻!」 「什、」 现身于马尔摩面前,「嘻哈啊啊啊啊」地笑了起来。 「咕唔」,随着这道闷哼,将短刀一挥而下。 然而却丝毫没有任何手感。 被它用不可思议的动作避开,连边都没有擦到一下。 不仅如此,就连眼睛都没能追上它的身影,失去了它的行踪。 嚓哩嚓哩嚓哩……。 察觉到微弱的声音而回过头。 令人惊讶的,恶戏妖精已经位在隔了好一段距离的场所,仿佛很快乐地跳着舞。 「……」 真是难以想像的脚程。 不过马尔摩依然还没有放弃。 那家伙已经觉得自己赢了。 虽然并不是很擅长投掷,不过若是将短刀从这里丢向它的话,或许能够刺中它的要害将其打倒也说不定。 接着就在准备将理当握于手中的武器投掷出去的时候——顿时间傻掉了。 「……唔耶?」 方才为止应该一直握在手中的短刀消失了。 直到前一刻,短刀确实是在自己的手上才对……。 随后他在渐行渐远的恶戏妖精身上、它的腰带上见到了一把似曾相识的短刀插在那里。 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就被它给盗走了。 「……彻底失败了哦。」 内心被刺下最后一击的马尔摩跪了下来。 ? 「真的很抱歉哦……本来以为会进行得很顺利的哦……」 用餐的时候,马尔摩向伙伴们低头道了歉。 基于不小心构成了钱包被盗走的原因、一意孤行的自我表现行为、并且让恶戏妖精逃走而道歉。 全部都是自己的错。 用不着被任何人指摘出来,这点是不会有错的。 「马尔摩阁下,用不着这么介意啦。」 「是啊。这样子根本不像你喔。」 伊右卫门与敏朵各别对他发出了声援。 但是因为感到抱歉、感到懊悔,眼泪不禁溢洒出来,落入木碟子之中。 如此派不上用场的盗贼还是解雇了会比较好。一边嚼着盛在热汤里半生不熟的红萝卜,一边这么想着。 「你的碟子,借我一下。」 加萨林格夺去了马尔摩的木碟子。 接着将锅子里剩下的料全都捞起来盛给他。 「来,吃吧。」 「咕呜呜。」 马尔摩哭着接过碟子,狼吞虎咽地吃下了内容物。 理应只有加入淡淡调味的热汤不知道为什么吃 起来特别咸。 「就你来说嘛,我觉得那是个不坏的点子喔?」 加萨林格摸着自己的胡渣开口说道。 「制造黑暗制止对方的行动,这算是一个不错的手段喔。只要使用『夜警之盔』的话,敌人就没有办法逃离,也能够单方面进行攻击,可以说是一石二鸟。……不过你也试着想想看?那家伙是在这片黑??暗中生活的居民对吧?理所当然,在黑暗中的视力多少还是会比较好的。」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马尔摩心想。 「它可是连盏光源都没有带便尾随着侦察中的你过来的。或许在你回头的那个时间点上就应该要想到这点了才是。」 加萨林格并没有对于自己失败一事而动怒,只是语气平淡地分析状况,点出自己有所疏失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更能够清楚理解到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并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思虑不周。 「不过最大的失败是那个。」 这么说着,他伸手指向了马尔摩代替椅子坐在屁股下的那东西。 「是这个『夜警之盔』吗……?」 马尔摩不明白他所说的意思而歪起了头。 「那个叫恶戏妖精的家伙,每当它走路的时候,皮革袋里的硬币就会发出声响对吧?」 「会发出『嚓哩嚓哩』的声音哦。」 「如果是平常的你,在侦察的时候,应该就会注意到了不是吗?」 「……啊。」 马尔摩得以自豪的部分,是他听力的优秀程度。 在地下城中,他能够凭着这对耳朵感知到周围所存在的魔物,抑或是陷阱。用不着贴靠在墙上或是地板上,便能够听取位于附近的生物吐息、脚步声、弹簧装置或是齿轮的运转声等等,在事前察觉到危险。 藉由这个能力,至今为止救了伙伴数次,对马尔摩来说是相当大的荣耀。 然而这次这对耳朵却完全派不上用场。 「不就是因为那个头盔造成了妨碍吗?」 「正是如此哦……」 原因毫无疑问的是出在「夜警之盔」上。 这个头盔的构造是将头部给完全包覆住。 因此透气性很糟,没有办法确实接收到从外部传来的声音。 而沉迷在这个头盔能力的马尔摩,在侦察之中,无意间便仅靠视线来进行确认,松懈了对于声响的探查。 「比起那种道具,我们更加相信那对耳朵。『顺风耳』的马尔摩。你应该要更加对自己抱持信心才是。」 加萨林格脸上提起微笑,用他那粗糙坚硬的拳头敲了敲马尔摩的肩膀。 「正是如此呐。」 「说的没有错呢。」 伊右卫门与敏朵也对此点了点头。 「……呜呜。」 基于这些话,马尔摩的表情再次变得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 这位队长乍看之下感觉粗枝大叶,实际上却是个经常为全体伙伴的事情着想,心思细腻的男子汉。 像这样的好男人,究竟是为什么他的夫人与孩子会离开他的身边呢。 唯有这件事让人感到既可惜又无奈,马尔摩这么心想。 ? 「是偶错了哦。偶再也不需要这种没用的东西了。偶的武器就是这对耳朵。正因为是本来的偶,才能够发挥出真正的价值哦。这东西、这东西!」 马尔摩用力踩踏着放置在地上的头盔。 看来平常那个充满活力的半身人似乎是回来了。 加萨林格在心里想着「真是太好了」,另一方面却也抱持着满是抱歉的心情。 『唉呀,不好意思呐……』 事实上,钱包并没有被窃走。 正确来说,被盗走的是假的钱包。 在野营途中,众人先商量好了有关恶戏妖精的对策,由于碰巧有个全新的皮革袋,便决定将原先的替换掉。在那之后,恶戏妖精时机恰好地出现,巧妙地将那老旧的皮革袋——装满了垃圾的袋子——给抢走了。 「……」 加萨林格没有对马尔摩透露这件事情是有理由的。 虽然钱包是守住了,不过队伍的财务状态依然还是困难重重。 理由正是因为尽管这阵子在地下城里头并没有什么收获,事后依然不断举行着盛大的庆功宴一事。 因此,必须要有个为了重整财务而做的对策。 比如说像是卖掉不需要的赋予道具之类的…… 「不过把这个『夜警之盔』卖掉真的好吗?」 加萨林格一边努力保持微笑,一边对他提醒道。 这是为了确保大家的活动资金所采取的行动。即便是马尔摩自己,应该也会赞同确保酒钱一事。他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说着。 「这是当然的哦。男子汉说一不二。把这个卖掉,大家再一起去喝酒吧。跟大家一起喝酒的时间偶可是很开心的哦。」 「喔、噢。」 马尔摩的话语,连续不断刺痛着加萨林格的胸口。 罪恶感非比寻常。 为什么这个半身人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说出如此令人钦佩的话语呢。 可以的话,明明希望是在一如往常的胡闹说笑中带过的说。 加萨林格没有办法忍受这股压力,打算向另外两人寻求协助。 「「…??…」」但是他们却像是感到尴尬一般悄悄移开了视线。 「对了。既然这样,这次就由偶一个人来守夜吧。大家应该都很累了,就快点睡觉吧。没问题的哦。就算魔物接近过来,偶也会用这对耳朵保护大家的哦。」 「「「…??…!!!」」」 拜托就饶了我们吧。 面对这一句接着一句冒出来,一点也不像是会从马尔摩口中说出的可敬话语,拼命地忍耐想要塞住耳朵的冲动。 事到如今,「方才被盗走的那东西,其实是假的」之类的话,实在是让人说不出口。 而今早就已经过了开口的时机点。 「怎么了哦?你们三个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并不是。」 「……嗯。」 在这之后,加萨林格他们偷偷进行了一项讨论。 接着,三人的意见在下一场庆功宴中看马尔摩想吃什么就全都点给他吃这点上达成了一致。良心总算是取得了平衡。 〈鉴别证〉夜警之盔(helm of nightwatch)「无印」 『对汝、于白昼之世生活者进行宣告,为此奉上八百一十七滴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便会暂时借予汝,看透热气的角膜、寻得音讯的眼界、以及些许影子也无法逃脱的光彩,如同巴克别亚特的眼曈。』 照明器材这种东西,经常会被人们谈论与其缺点(demerit)相关的状况,不知大家是否晓得这回事。 首先是燃料的问题。 要潜入地下城的地下深处时,燃料不仅会成为一种负担,支出的燃料费恐怕也是不容小看。要是燃料用尽的话,便会变得连沿着原来的路途回程也辨不到,也有可能如同字面上所言,前途化为一片的黑暗。 接着,是遭遇机率的问题。 拿着光源行走的话,被魔物盯上的可能性必然会增大。并非比喻,而是真的如朝向光源聚集的飞蛾一样,魔物们恐怕会从黑暗中一只接着??一只袭击而来吧。 另外,为了持拿光源而占用手上空间一事也是个问题。 无法使用斧头或是大剑等双手武器这点自是不必多说,受到敌人突袭时,瞬间反应 迟了一步的场景恐怕也是经常发生的(偶尔也会见到将光源悬挂在脖子下方的探索者,然而由于会有延烧至衣物的可能性,这样的行为非常危险)。 照明在地下城探索中,虽然是与食物和药水一同并列为必需品的道具,然而不便的问题点也很多。 这种时候个人推荐的便是这个「夜警之盔(helm of nightwatch)」。 虽然是单人用的道具,不过上述的缺点全都能够解决,这点是肯定不会错的。 另外,除此之外也有许多颇具魅力的用法。 比如说侦察的时候能够混入黑暗之中,在任谁都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行动,也是相当大的优势。 更进一步的,是得以进行潜伏于黑暗之中袭击敌人的「夜袭」。虽说这是忍者或暗杀者所拥有的特殊技能,但在装备了此道具后,不需要训练便能够做出相同的行动。 即使是攻击力弱小的人,也能够借此在战斗方面大大活跃吧。 能够看透夜间事物的这个道具,原先是以古代优秀魔术师的其中一人「夜盲」的菲欧纳所使用的就寝帽子(nightcap)为原型制作出来的。 这个道具,本来是在警备交给无法使用魔术的佣人等负责时发给他们的东西,经过不断改良之后,最终作为夜间战斗等状况中活跃的防具,以头盔的形状定了下来。 至于现在,作为地下城探索中活跃的装备,特别是在盗贼系的职业之间,似乎具有相当的人气。 然而这个「夜警之盔」有着一个致命性的缺点,还请多加注意。 作为赋予道具(antique)来使用的场合,若是突然沐浴到强光,或是直视发光物体等状况,可能会对视线造成过度刺激。若是这样,将有机会陷入一时性的盲目状态之类的情况。当然,若是品质在「良品」以上的物品并不会发生这种状况,不过在使用上还是请多加注意。 以上便是「顺风耳」的马尔摩与「夜警之盔」之间发生的经纬。 至于得意忘形的他在酒馆之中稍稍引起纠纷,给伙伴们添麻烦的状况,则是在这之后的庆功宴上所发生的事了。 ? 「呼——店长,沾着这个叫做黄芥末的酱料来吃的关东煮还真是美味呢?我很喜欢白萝卜喔。」 「茶泡饭……」 毫无装饰的钢铁制戒指 「哼姆,这个是……」 将那位中年矮人所带来的戒指,透过右眼上的单边眼镜(monocle)进行确认。 戒指的素材是钢铁。 上头没有任何花纹,是个相当朴素的物品。 虽然因为过于朴素,感觉是个让人不会特??地回??顾的商品,唯有一点、在环(ring)的内侧有着似是特征的东西。 那里被人用魔术文字刻印上了「汝,将不得沉睡」这样的词句。 「似乎是『不眠的戒指』呢。」 「能够防范基于陷阱或是魔术所造成的强制睡眠的那个?」 「是的。正是那个大家都很熟悉的通用道具呢。即使是品质较差的东西,在熬夜隔天早晨使用的话,仍能让睡意消散,因此相当便利喔。」 「如果是能让人容易入睡的道具的话,我倒是还挺想要的呐。」 中年矮人露出似是没什么兴趣的表情,捋了捋自己的长胡子。 他是被人们称作「掘墓人」的探索者。 虽说那深深的黑眼圈正是他的特征,但该不会他其实患有失眠症吧。 既然如此,端出来给他的,比起咖啡,或许还是滴入几滴兰姆酒的热羊奶会来得比较好也说不定。 一边考虑着这种事,藤原再次观察起手上的戒指。 仔细一看表面便能够清楚得知,这是手艺高超的工匠所造的作品。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这不是使用铸造,而是用铁锤锻造而成的。这种制作方式,既不倾向量产也难以讲究设计,然而因为能够引出金属的强度,使得物品变得相当耐用。 「……哼呣。」 搞不好,这并不是一只普通的戒指也说不定。 虽然不清楚是??为什么,但藤原的直觉就是这么对他耳语着。 ? 「这家伙、这家伙、去死!」 「掘墓人」朝长靴底下连续踩踏了好几次。 骷髅发出「喀哒喀哒」的声音想要继续行动,但还是在多次反覆挣扎的期间,化为齑粉安分了下来。 「……呼。」 在事情??告一段落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么一来,这便是今天的第五只骸骨(skeleton)了。 地下五楼。通称「共同墓地(sematary)」。 这是一处微温的霉味飘散,长着青苔、充满湿气的坚硬地面上到处插放着墓碑,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墓碑下方埋藏着棺材。 里头有时会装着身分不明的遗骸,以及似是遗物的道具或金币等东西,对于那些不道德至极的探索者们来说是个绝佳的赚钱场所。 根据某种说法,在地下城死去的人们,似乎会被搬运到这里来。因此也存在着为了找寻失散后再也没碰到面的伙伴,在此翻挖土地的人们。 当然,由于此处也潜伏着陷阱与不死族魔物的关系,因此需要多加留意。 「……哦呀?」 总觉得从哪里传来了一阵悲鸣。 意外地就在这附近而已。 望向似是发出声音的方向,一名握着单手剑的少女正像是在保护另一名少女似地与不死族魔物战斗着。 骸骨三只,尸鬼(ghoul)五只。 正所谓寡不敌众的状况。 「这边啊喂!这群该死不死的东西!」 「掘墓人」为了引起注意而发出了大喊。 架起斧头,首先朝向最为接近的骸骨冲了过去。 「掘墓人」每天都会造访此处。因此偶尔也会出手帮助其他的探索者。 他待在这个楼层的理由并不是为了寻找死去的伙伴,也不是为了要赚点零用钱。 单纯只是为了持续狩猎不死族魔物而已。 每一天每一天,总是挥舞着代替十字镐的斧头,斩断它们腐烂的双腿、破坏它们的肋骨、挖开腐败的心脏,粉碎它们的背脊、砍掉腐坏的脑袋、敲破它们的头盖骨。 这些对他来说正是每天必须去做的日课(lifework)。 ? 数年前,「掘墓人」在这一楼层失去了伙伴。 一切都是因为「百鬼夜行(pandemonium)」的缘故。 那是令死者全数不死化的现象。本该杀掉了的魔物,会在当场成为亡者,而被它们杀掉的被害者又会成为新的亡者……以等比级数的方式不断增加其数量。 本来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在当时的地下城中发生了。 不死族魔物横扫了所有楼层,而这个现象也使得当时的迷宫都市陷入了恐惧与经济萧条的底层。 那一天,「掘墓人」与伙伴们偶然碰上的也是这件事。 至今依然会在白日梦中见到的光景——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的骸骨、怨灵(wraith)、尸鬼、鬼火(will o’the wisp)、泣女(banshee)、亡者金币(creeping )、幽骑(wight)、以及南瓜怪(jack o’ntern)。 被这一大群魔物包围的瞬间,他打从心底感到恐惧。 忘记了打从出生开始,便是一名勇敢战士的矮人族尊严,尽管本该是化为盾牌、化为刀剑的前锋职业,仍是放弃了这一份职责。 甚至连伙伴们的退路都没有加以建构,便这么逃跑了。 背弃了寻求帮助的他们。 脑袋里想的只有自己得救一事,仅仅如此。 一心一意地奔跑着。拜此所赐好不容易才得以重返地面,捡回一条命。 而当他注意到自己作为代价所失去的东西有多么重大的时候,当然,已是在那之后的事了。 ? 「给我滚——开啊啊啊啊!」 「掘墓人」一脚将骸骨踹飞。 在将要失去平衡的时候用手撑住地面,并立刻挥动了斧头。 将骷髅加以击溃,斩断它的双臂。 这么一来便将骸骨给无力化了。 「小姐们……你们没事吧?」 「嗯。」 「没事……」 两名少女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 看来似乎是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 「掘墓人」大大点了点头后站起身,寻找下一个目标。 不死族魔物们似乎都是容易转移注意的性格。如今已将目标从少女们身上转向这边,缓缓地接近过来。 虽然它们的行走速度很慢,然而要是一个大意便会遭遇可怕的下场,因此必须相当提防。 尸鬼会仗着自己已经死去这点,使出完全不顾自身状况的蛮力。要是被抓住的话手骨便会被折断,要是被抱住的话,则换背脊有着被折断的危险。 另一方面,骸骨就像是附有弹簧装置的玩具一般,有着轻巧的身躯与跳跃力,有时会从不合常理的位置缩短距离而来。若是正面承受那股随着猛冲而来的攻击的话,无疑会成为致命伤。 剩下的还有尸鬼五只,以及骸骨两只。 以在「共同墓地」遭遇到的魔物群来说的话,可说是颇大的集团。 不过跟那个时候相比的话根本是微不足道、足以令人面露微笑的数量。 ? 等待着逃跑的「掘墓人」的,是如同地狱一般的后悔日子。 大概是因为罪恶感的关系吧,即使喝干整瓶蒸馏酒(whisky)也依然醉不了,就算躺在床上闭上双眼也仍睡不着,不知从何处开始传来死去伙伴们的声音。 接着在某一天,被走投无路的心 情所驱使,他再次回到了这个「共同墓地」。不顾一切地将斧头挥向从土里爬出来的不死族魔物们。 虽然「百鬼夜行」早已经由他人的手所制止,但是他总觉得唯有在这里战斗的期间,自己的心灵才能够稍微快活一些。 在那之后,他便没有好好返回地面上过,只是在此持续不断地狩猎着。 「小姐们,你们再稍微坚持一下呐!」 「好的!」 「我会……加油的……!」 「掘墓人」用圆盾(roundshield)挡住骸骨挥下的大砍刀,同时以张口咬来的尸鬼那黄色的牙齿作为目标,挥动了斧头。 「很好、下一个!」 抽出斧头,高高举起。 正当他准备就这么朝向骸骨用力砍去的时候—— 「!」 手的动作停止了。 自己的右胸处,冒出了某种东西。 「……唔!」 那是方才打倒的骸骨手中所握住的短剑。 似乎是在不知不觉间被刺到的。 「掘墓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地将其拔出,当场扔掉。 并将事到如今才从喉咙深处涌上来的鲜血也硬是吞了回去。 「喝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 接着发出一声大吼,重新挥动斧头,朝骸骨的头盖骨砸了下去。 残存的还剩四只跟一只。 他总是认为,性命什么的根本没什么好可惜的。 即使失去了些什么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于是「掘墓人」注意到了。 为什么自己会持续狩猎着不死族,关于这件事的理由。 并不是为了替伙伴们上供。 不必说,也不是为了消解无处可去的怒意。 自己会像是着了魔似地埋头于战斗之中,是因为自身期盼着。 被不死族魔物杀害的瞬间。 与伙伴遭受同样下场的那一刻。 这是一种赎罪、一种忏悔,更是一种消极性的自杀。 「掘墓人」所不断挖掘的,其实单纯就只是自己的坟墓。 ? 「看来这个戒指,跟其他戒指比起来,效果似乎有些太过强大了呢。」 结束鉴定的藤原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是有什么差别?」 被称作「掘墓人」的矮人捋着自己的长胡子这么问道。 「『不眠的戒指』的效果,原先就只有让睡意消失而已。但是,这东西会将『睡眠』这个行为本身整个抹除掉。」 藤原暂且在脑海中先整理好话语之后,开口说明。 「只要将这个装备在身上,无论任何状态下,意识都不会有所中断。」 「就算被人再怎么痛打也是吗?」 「嗯,恐怕是不会昏倒的吧。」 「哼呣。」 「不仅如此,使用此物品的时候,必须要以『存在于这世上的苦楚与疼痛』作为交换才行。」 使用赋予道具(magicitem)的时候,是需要支付代价的。大部分的状况,这个代价会是使用者体内所蕴含的魔力,不过十分罕见的也会有这种场合(case)出现。这是因为感情或感觉,同样也与魔力的运作有所关连的缘故。 「也就是说,只要使用这个的话,不论罹患多么严重的疾病、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势,也不会感到疼痛、难受,并且不会失去意识。」 恐怕就连疲劳感、饥饿感这些也都会全数消失。 「那么就种种方面来说,感觉还挺便利的呐。」 「掘墓人」的眼神中,首次出现了感兴趣的光芒。 「不过这同样也是个危险的道具。要是感觉不到疼痛与苦痛,那么就连身体虚弱一事都不会有所察觉。若是使用的话,恐怕身体会在不知不觉中衰弱,最终迎来死亡的结局吧。」 「……」 若要再说得更深入一点,不论疼痛或苦痛,都是与活着的真实感相互联系的东西。乍看之下会让人觉得不需要的这些感知,要是失去的话,恐怕没有多久便会成为身心健康损坏的契机吧。 『强力的赋予道具,就如同是受到诅咒一般。』这是师父说过的话。 道具「受到诅咒」这??种事,本来是指称蕴含着某种怨念、某种狂乱所造成的结果,使得效果以扭曲的形式呈现出来的状态。 关于这点,若是拿这个「不眠的戒指」来说的话,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这个过于超出常轨的能力、只会对使用者造成伤害的设计,即使分类在「受到诅咒」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不妥吧。 藤原回想起那个小丑刻印的事,稍微感觉到一股恶寒。 那是在鉴定当中,于注入魔力的戒指上所浮现出来的某个魔术工房的刻印。 一个露出嘲笑,感觉有些许驼背的小丑图绘。 那是「疯狂小丑(madpierrot)」格达尔所制作之物的证明。 尽管拥有足以令任何人都羡慕的卓越魔术才能,却只会将这份力量投注在使他人不幸之事物上的可悲魔术师。 由他所催生出来的东西,不论哪一项都只能称作是低级趣味的恶作剧玩具(joke goods)而已。 所有的作品,皆会令使用者的命运失序,有时还会成为引起社会反目的原因。 因此,会想要他的作品的人,除了一部份的好事者之外,没有任何人需要。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建议你卖掉它,或是把它销毁。」 「原来如此。那就照你说的去做好了。」 这么说着,眼下有着浓浓黑眼圈的矮人点了点头。 接着他将放置在柜台上的戒指拿起来,轻轻放回自己的口袋中之后,说声道谢便离开了店里。 ? 「矮人大叔!」 对最后一只骸骨做出最后一击,将其击倒在地的同时,两名少女赶到了他的身边。看样子她们似乎是平安无事。 「谢谢你救了我们!」 「真的很谢谢你!」 「对了。小姐们有没有受伤?」 「我们没事」 「那个伤……不会痛吗?」 像是魔术师的那名脸上带有雀斑的眼镜少女怯生生地询问道。 自己被短剑刺到的地方似乎是被她看见了。 「嗯晦……这个嘛……」 由于「掘墓人」全心沉浸在战斗之中,从中途开始他便忘掉了受伤这件事。 重新试着确认一下身体。 从胸口流出的鲜血似乎已经停止了。 大大地伸个懒腰并试着做些屈伸运动,身体并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 「嗯。看来是不碍事。」 「太好了……因为看起来好像刺得很深的样子……」 「不介意的话,还请你喝下这罐药水。」 「可不要小看矮人的结实程度喔。这点小伤,连个屁都算不上。」 少女们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总算绽开了笑容。 「小姐们也是探索者吗?」 「是的。不过,似乎是有些过于逞强了。」 「可能还需要再稍微修行一下才行……」 「这样子也比较好吧。要是能够重头来过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 「掘墓人」目送少女们离开之后,再次于「共同墓地」中到处徘徊。 虽然她们向自己提出了要不要一起回到地上的邀 请,但最终还是拒绝了。 究竟距离自己上次回到地面上,举杯喝酒的行为,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最后一次就寝的时间也是,就连最后一次吃饭的时刻,也已经没办法回想起来了。 「……」 「掘墓人」停下了脚步,试着将手贴靠在自己胸口上。 果然不论确认多少次,都没有心跳传达过来。 透过贴身衣物所感觉到的肌肤十分冰冷,没有什么弹性。 仿佛就像是黏土一般的质感。 尝试性地捏住鼻子,试着停止呼吸。 然而不论经过多久都丝毫不会感到喘不过气。 「……呼呣。」 「掘墓人」凝望向自己的右手掌。 有如肉灌肠(sausage)一般的食指上套着一只色泽灰暗的戒指。 这个赋予道具(antique)有着超乎想像的强大力量。 不仅是对肉体,似乎连对灵魂都有着变得不会疲惫的效果。 疼痛也是、苦楚也是、疲劳也是、空腹也是,甚至就连倦意也都全数遗忘了。 拜此所赐,自己已经死去的这件事实,至今他才总算察觉。 这么一来,自己不就真的成了在酒馆中经常听见的「要是狩猎亡者,自己便会成为亡者」这句笑话本身了吗。 「今后该怎么办才好呐……」 「掘墓人」捋着胡子一边心不在焉地自语着。 正如字面上所言,他现在烦恼得要死。 自己应该已经没有理由再继续战斗下去了吧。 但是返回地上这点却令他感到相当犹豫。 毕竟已是这样的身体。再也回不去日常生活了。以寺院来说是作为「不净之物」,对学院而言则是作为「兴趣浓厚的研究对象」,自己恐怕会遭到众人所追赶吧。 正当他边走边想着,突然某个东西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至今为止从来都不曾留意的东西——通往下一层的阶梯。 「……哼呣?」 这么说来,在这前方究竟有些什么呢。 伙伴们还在的时候,曾经搭建野营,并一同研究攻略地下城的计划。 还记得那个时候,大家的周遭摆放着肉干、酒瓶,摊开地图,相互谈论看法,甚至连觉都忘了要睡。 然而关于最重要的内容部分却想不起来了。 「喂。既然在意的话就去闯闯看吧?」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不过、但是呐。」 「肯定会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在等待着喔?」 「是啊。哪里有需要犹豫的理由呢。」 伙伴们对他如此催促着。 「……也罢,这也算是一种乐趣吧。」 正如他们所说的,要就此沉眠总觉得还太早了。 接着被称作「掘墓人」的男子,向前踏出了心情愉快的步伐。 也没什么啦,反正事到如今也不会再死一次了。 而后抵达的地方,不论是天国还是地狱,都只要用观光的心情来欣赏就可以了。 〈鉴别证〉不眠的戒指「受到诅咒」 『对汝、于夜中徘徊的忧郁游荡造们进行宣告,为此奉上存在于这世上的苦楚与疼痛吧——如此一来世界便会常时从你这家伙身上夺去睡意吧,永远地·永久地·永劫地·如同拉伊海上令人不袂的波纹一般。』 「不眠的戒指」是十分有名(popr)的赋予道具(antique)之一,同时也是种很有用的道具。 这是因为它能够让人在诸如催眠瓦斯的陷阱、或是小鬼咒术师(goblinshaman)所使用的「午睡(siesta)」咒文而强制沉睡之类的状况中逃脱出来的缘故。 地下城当中,就连一瞬间的大意都有可能致命。换句话说,片刻的睡眠就等于是即死。因此若是手头上小有闲钱的话,这是最好事先常备起来的一物。 不过很遗憾的,现有物品受到了诅咒,不要使用或许会比较好。 若是使用此项道具的话,你的确会变得不需要睡眠。由于有着连痛楚与疲劳甚至空腹感都会忘却的效果,能够不眠不休地到处活动,工作应该也将大有进展吧。 然而,这恐怕也会使你在不知不觉间丧失真实感,最终导致死亡吧。不对,或许届时就连自身死去这件事都不会有所察觉也说不定。 倘若意外取得相同物品的情况下,强烈建议将其丢弃至地下城深处,或者是送到寺院之中加以供奉。 忘记睡眠并不是什么好事。 要说为什么的话,毕竟睡眠可是人生之中得以胜过任何事物的娱乐之一(z z z……)。 以上便是「掘墓人」矮人成为亡者的经纬。 至于他与当时遭遇到的两名新手于地下城中再次相遇,恐怕会是经过好长一段时间后才会发生的故事了。 呈现棍棒形状的刻印 突然,从天花板中降下了大量的某种东西。 「唔哇!?」 索亚拉连忙用手保护住头部。 没有坠落至脚边的无数物体,于头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喧闹地来回飞舞。 那是蝙蝠的群集。 不过从它们没有上前纠缠我方的情况看来,似乎并不是吸血蝙蝠。 放着不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害处吧。 「呀——吓死我了!」 「你还好吧?」 「对不起。我吓了一跳,不小心把提灯摔落了。」 「燃料呢?」 「没有漏出来……啊,不过防风玻璃出现了一些裂痕。」 琳奈一边说着,维持屈身的姿势从方才的地方逃离。 在那之后便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看样子这个螺旋阶梯,似乎是个魔物不容易出没的地方。 一边用快要坏掉的提灯照着黑暗的阶梯,慢慢向下走去。 过了一阵子后,从下方逐渐可以见到亮光。 似乎是出口。 与琳奈对彼此点了点头,压抑着兴奋的心情一阶一阶地慢慢走下楼。 这次肯定是地下六楼。 心中抱持着期待,不久之后抵达了没有高低差的地面。 接着,瞭望于该处延展出去的景色,失望地垂下肩膀。 「唔——嗯……果然还是不行吗。」 「唔——……到底是为什么呢?」 周遭飘散着一股带有霉味的空气。 墓碑被到处插放,遥远的一方还有骸骨在那漫无目的地徘徊着。 这里毫无疑问的是地下五楼,「共同墓地」。 「我们应该是从这里走下楼梯,朝地下六楼去的对吧?」 「为什么,总是会回到这个地方来呢?」 同样的事情,两人大概已经重复了整整半天以上。 不管是使用哪个楼梯、不管向下走几次,总是会发生相同的状况。 「……总之今天要不要先就这么回去了?」 琳奈无力地坐在地上说道。 「也是呢……」 索亚拉低下头,表示同意。 手边的食物与提灯的燃料,都还算得上充足。 但是就算持续这般不合逻辑的行军,实在不认为这有什么意义。 暂且回到地面上进行情报收集,恐怕会是比较明智??的选择吧。 「……」 索亚拉认为,这个不可思议的现象,仿佛就像是被地下城说着「你这家伙没有向前前进的资格」而遭到拒绝一般,因而感到稍微有些失落。 大概是自己真的累了吧。 ? 结果,这次的探索相当狼狈。 没有抵达原先作为目标的地下六楼,掉落道具也没能取得令人满意的东西,不仅如此,就连重要的提灯都出现了破损。 回到地面上,正好是太阳完全升至高空,准备落下的时候。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时分。 为了离开地下城,她们在那之后持续走了整整两天以上。 总之两人决定先前往驿站。 无论身心都感到无比憔悴,希望至少能让身体稍作休息也好。 但是—— 「你说我们不能搭乘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看就知道了吧?」 连跟这边对上视线的打算也没有,满脸胡须的车夫这么说道。 才刚打算坐进抵达的马车里头,便被对方拒绝了搭车。 若是往座位看去,里头的确已经有好几位客人了,不过两个人左右的话,应该还是坐得下去。 如果有必要,车夫旁边的座位也还是空的。 然而车夫却只是不耐烦似地摇了摇头。 「别家的规定是什么样的我是不知道啦,不过我家的马车这样子就已经到达规定人数了。再来的即使是颗马铃薯我也不打算多载喔。」 虽然试着以会多支付费用来进行交涉,不过却被车夫以「我就是规则」为由拒绝掉了。 接着马车将索亚拉她们丢在一边,硬是这么出发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某个人打了声招呼,叫住了开始奔走的马车。 那是一名戴着带有羽毛的帽子的男子,与车夫三言两语地谈了几句后,便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接着马车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生,就这样跑了起来。 尽管两人对此目瞪口呆,还是只能目送马车远去。 「那到底是怎样啊!?」 「不是说连颗马铃薯都不会多载吗!?」 「被马踢死吧你!」 「诅咒你沾上满脸马粪!」 两人纷纷对车夫大骂。 下一班车得等到过傍晚才有了。 要等下去的话实在太久,而且也没办法保证能够确实搭上去。 既然这样,到市区为止,没有比徒步行走更好的办法了。 没有办法,两人只能一边发出咒骂,一边开始走了起来。 ? 然而苦难并没有就这么结束。 「不好意思呢。房间都已经客满了。」 顶着一个大肚子的店主搔着头,似是感到很抱歉地这么告知。 这么一来就已经第三家了。 尽管总算抵达了市区之中,想要先确保个旅店,却迟迟没有进展。 既然这样,索性就算是马棚里的稻草堆,她也不介意了。 就这么跟店家交涉看看好了,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琳奈拉了拉她的衣袖。 「索亚拉,总之要不要先吃个饭?」 「咦?」 「这里啊,是我接近赞不绝口的店喔。」 听她这么一说向周遭望去。 这个地方也同时经营着酒馆,环视店内,感觉生意相当兴隆。 「该不会就是那家有在卖香草熏鲑的店吧?」 「正是。」 不可思议的,这里正是跟琳奈约好要一起前来的店家。 这么说来,自己已经近乎一整天都没有吃到东西了。最后放入口中的,好像是食之无味的番薯干。 索亚拉心想,而今能够疗愈自己这份烦乱心情的,除了美味的食物之外已经别无他物。 ? 「唉呀,抱歉呢,那道菜啊,今天的份好像已经全都卖完了。」 「……」 「……」 「明天还会再从市场里进货的,今天就先点些别的东西吧。」 有着与店主不相上下的大肚子的女服务生(waitress),哇哈哈地笑着这么告诉她们。 索亚拉的舌尖,如今已经满是香草熏鲑的味道。 琳奈肯定也是这样子的。 事到如今,根本就没有心情喊出「好的这样啊」并欣然点选其他餐点。 「真是凄惨呢……」 「祸不单行啊……」 被补上最后一击的索亚拉,精疲力尽地趴倒在圆桌上。 自己该不会是被什么给诅咒了吧。 自从于地下城的地下五楼不断徘徊以来,总觉得就没有碰上任何顺心的事。 「……」 不过问题肯定并不是这么回事。 不论是方才无法搭上驿马车的情形、或是旅店迟迟难以决定下来的状况,理由都相当明确。 因为我方只是两个小姑娘而已。 因为是没有金钱、没有力量,什么后盾也没有的弱者而已。 搞不好就连没有办法继续在地下城中前进,理由也同样如此吧,心里不由得浮现了这种想法。 该不会是为了只让体格相当健壮的战士、或是看似相当聪明的魔术师得以通过,因而对人们进行着评价吧。 正当她的脑海中转着如此消极的想法时,搭档戳了戳她的肩膀。 「索亚拉。」 「咦?什么?」 抬起头来。 「哪,你看看那边。」 琳奈悄悄伸手指去的方向,是隔壁的桌子。 ? 那位客人独自一个人在那里用餐。 那是一名身材苗条的男子。尽管是在店内,依然戴着一顶附有羽毛的帽子。 那道身影似曾相识。 他正是于驿站处,在索亚拉她们之后才来并且乘上了马车的那名人物。 「啊啊真好吃?所谓的美味就是指这么回事喵?」 在他的圆桌上,排放着许许多多冒着热气的餐盘。 整整有十盘以上。而且那些盘子上,全都盛放着厚实的鲑鱼肉块。 那位客人独自一个人在那里用餐。 「这种让人感觉到弹性的肉身厚度。越是咬嚼越是满溢的肉汁。这鲑鱼真是太棒了喵。还有这个香草。这股独特的苦味,正是能将鲑鱼的美味最大幅度引出来的绝妙香料喵。嗯——真是美味。没办法吃到如此美味食物的人,还真是有够可怜的呐喵啊啊?」 他正一边流利地进行令人不禁想问「这是在炫耀吗」的解说,一边享受着嘴边的料理。 原来如此。 看来造成缺货的原因似乎就是他了。 索亚拉气愤地站起身来。 要说这是迁怒的话,或许真是这样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要是一句什么也不说的话,实在是没有办法忍受。 「不好意思!」 索亚拉来到隔壁桌边之后,对那人出声叫唤。 位于桌子另一侧的男子,则是无视她的呼喊,切着盘中的鲑鱼。 用手中的叉刀,小心谨慎地将骨头一根一根剔掉。 而且仔细一看,那人连鲑鱼皮都加以去除。她因此感到更加火大。 「为什么你要一个人独占全??部的料理?你一个人真的吃得完这么多份量吗?除了你之外可是还有其他想吃这道菜的人喔。另外鲑鱼就连鱼皮都很好吃的我认为还是把它吃掉比较好!」 索亚拉任凭怒火恣意发挥,接二连三地对那人提出了质问。 他的手停了下来。 「……啥啊喵。」 男子似是不愉快地抬起头。 如线一般的细长吊眼向这边看了过来。 看来他并不是人类。 面容被薄薄的三色体毛所覆盖,脸颊上还长着长长的三根胡须。 他是一名猫人族(基多卡尼亚)。 如线一般细长的吊眼眼睑微微睁开,闪烁锐利的光芒。 「也就是说你想这么说是吗喵?由于本人米开朗基罗点了整整十三盘的香草熏鲑因此造成了你的困扰、这样?」 猫人族的男子——米开朗基罗宛如摆架子般向后躺去,将背靠在椅子上。翘起脚,一边将倒入葡萄酒(wine)的玻璃杯靠上嘴边,一边将横着长的数根胡须捏成一束捋了一捋。 虽然没去算过,不过他似乎一个人点了整整十三盘。 再也没有比这还要荒唐的了。 「……原来如此呐喵。好吧。那么吾辈就全面性地认同你的说法,并且为自身的失礼之举道歉吧。另外,还没有动到的这几盘也全都免费奉送给你喵。」 索亚拉困惑了。 虽然态度傲慢无礼,不过对方意外地似乎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物。 而索亚拉其实也只是想要发点牢骚而已,老实说对方并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不过,这也是在你比吾辈还要有实力的??情况下就是了、喵?」 「耶?」 「既然会对同行做出如此恰当的训斥,理所当然的,你应该有着能让吾辈顺从的实力才对吧喵?」 情势的发展,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米开朗基罗缓缓站起身,重新将帽子压低,遮住面容。 隐藏于帽缘另一边的双眼闪烁一道神秘的光芒,从中流露的那股难以形容的气魄传达了过来。 虽然右手还没有做出像是要伸向佩挂于腰间的细剑的举动,不过他已经表现出了准备与这边交手一战的气势。 「来吧,就试着让吾辈见识一下你的身手吧。」 米开朗基罗这么说着,打算飒爽地将挂在颈部的餐巾取下。 不过似乎是手滑了一下。 「喵……!?」 露出一副因为餐巾一不留神弄丢了而慌张的模样,弯下腰朝向桌子下探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样没再出现过。 「在这里喵。」 从后方传来的声音。 脖子后面感受到一阵刺痛。 「……!」 索亚拉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绕过来的。 米开朗基罗用叉子前端抵住了索亚拉的后颈。 就只是稍微从视线中消失了一下而已。 潜入圆桌底下,因而没能见到他移动的模样。 索亚拉打算与他拉开距离。 然而却受到了一记扫堂腿,视线整个翻转过来。 采取受身的同时,握住了落在手所抵达的地板位置的那东西,站起身来。 那是已经弄脏了的餐刀。 「年幼的人类雌性。你就是在马车驿站遭到拒绝搭乘的那名探索者吗喵?」 如同操控着细剑一般,米开朗基罗用叉子对她做出了攻击。 十分锐利的突刺。 虽说也能够避开那一击,但是索亚拉她硬是用餐刀将这道攻击接了下来。 刀锋与叉子的凹槽处碰撞在一块。 互相争锋、磨擦、发出嘎吱嘎吱的讨厌金属声。 以挥砍的举动,使劲向他的方向推了回去。 若是比剑术的话她丝毫也没有要输的意思。 「而且,连在这家酒馆打算订个房间也被拒绝了是吧喵?」 米开朗基罗的细眼变得更加细长,露出令人不快的笑容。 他似乎也目击到了她们这边在不久前于柜台边与店主之间的对谈。真是讨厌的家伙。 米开朗基罗再度发出了突刺。 「那又怎么样!」 看穿他手腕动作的同时,索亚拉确实地接下了攻击。 不管再来几次都没用。全部都会击退给你看。她这么想着。 然而——米开朗基罗的手,有如伸缩自如的长蛇一般不断改变轨道而来。 向后退去、加以回避。 但在这个时候他的手臂长度又出现变化。 好不容易将攻击全数挡了下来。 更进一步展开怒涛般的追击——越是攻击,其出手的速度便越是增快。 「唔……」 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渗出了汗水。 渐渐地变得无法确实抵挡。 不过即使如此,叉子的连续突刺仍是丝毫没有擦到索亚拉本身,而是朝向餐刀不断做出撞击。 令人害怕的剑技——米开朗基罗是刻意诱导,使战局变成这样的。 不知不觉间到了无法完全挡住的程度,餐刀从索亚拉的手中弹飞了出去。 「……呿。」 索亚拉抱着负伤的觉悟,直冲而去。 对方十分纤瘦。她认为若是体术的话,或许会有胜算也说不定。 「愚蠢的算计喵。」 但是却被轻易地避开,反过来被他抓住了手臂。 「附带一提,吾辈不仅搭到了马车,而且即使这里已经客满仍得以投宿喵。」 米开朗基罗用着宛若嘲笑一般的表情,探头对她??说道。 一股深深的怒意涌了上来。 然而却没法逃开他的拘束。 剑也好、体术也罢,就连腕力都完全赢不了他。 「……!」 索亚拉实在无法释怀。 这个猫人族的男子跟索亚拉之间,究竟是有哪里不同。 这个世上,是多么的不公平啊。 米开朗基罗像是看透了这边的心声似地,开口说道。 「你认为这个差别是在哪里呢喵?」 性别。年龄。所穿的衣服。种族…… 仅仅一瞬间,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与这个性格差劲的男子之间的差异。 接着感觉到这种事情根本没有意义而就此作罢。 车夫与店主究竟是怎么区分双方的她并不清楚。 但是就算知道了这点又能够怎么样。 「手上有没有肉球……之类的吗痛痛痛痛痛痛。」 被扭转的手臂上,他的力量慢慢施加过来。 从手臂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弯曲声响。 不论怎么抵抗似乎都没有办法加以挣脱。 「不对喵。吾辈与你们不同的地方在于『强度』喵。」 「呀!」 耳边传来了琳奈的小声悲鸣。 她原先正准备于米开朗基罗的背后高举起法杖,却被他用尾巴打断了平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她,随后被餐刀抵制而无法动弹。 即便是二对一的情况,仍然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世上,人们会用各种不同的标准对他人做出判断喵。年龄、性别、出身、种族、姿容、身上穿着衣物的好坏、礼节、聪明度、得失计较。」 米开朗基罗态度傲慢地说道。 其他的客人们依然继续各自的用餐或是谈话。 谁也没有前来调解这起纠纷。 不知道这意思是不是索亚拉她们被看待成了没有救助价值的人,抑或是众人做出了不要去违逆米开朗基罗会比较好的判断。 但是这个情况,感觉就仿佛反映着他所说的话语。 「而,在这个迷宫都市中,『强度』所受的评价比任何事物都来得重要喵。」 咯吱、咯吱、咯吱。手臂被更加费曲而倾轧作响。 再这么下去,骨头恐怕会就此折断吧。 若是那样的话,自己将会有好一阵子没办法挥剑。也没有办法与琳奈一同前去地下城。 彻底失败了。没有多加考虑就做出了行动。 事到如今索亚拉才感到后悔。 之后得跟琳奈好好道歉才行。 接着她闭上了双眼,咬紧牙根,对接下来恐怕会造访的剧痛做好了觉悟。 「……?」 ……然而那个时机却不管怎么等待都没有到来。 不仅如此,手臂还突然轻松了许多。 微微地睁开双眼,米开朗基罗的细眼就在自己的眼前。 他半蹲了下来,有如朝这边探头窥视一般注视着自己。 ? 不知道这究竟是吹了什么风。 虽然理由不清楚,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再继续危害自己的意思。 「年幼的人类雌性啊。」 米开朗基罗很突然地开始卷起衣服的袖子。 「仔细看看这个喵。」 接着将覆盖一层薄毛的前臂伸给她看。 真的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他的皮肤上,有着像是奇怪形状的黑痣一般的东西。 一个是?,另一个则是?。 「这就是『强度』的证明喵。」 「……证明?」 「左边这个棍棒,是吾辈在突破地下城的地下五楼时所取得的喵。而右边这个像剑一般的,则是在闯过地下十楼时取得的喵。」 她并不明白这像是黑痣般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不过倘若这些话是真的,那么这些就是米开朗基罗他已经抵达至地下城地下十楼以上的证明。 他那强大到令人惊讶的理由,索亚拉终于能够理解了。 「藉由左边这个证明,吾辈才得以成为『人』喵。」 无法理解他话语中的意义,索亚拉歪起了头。 「……」 琳奈也来到这边,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 「而藉由右边的证明,曾经用冷眼对待吾辈的商人们变得会前来对吾辈谄媚陪笑,并且在大多数的店家也变得能够赊帐了喵。」 「……」 这么说来,自己也曾听说过这样的传闻。 优秀的探索者,似乎会受到商店的某种礼遇。 那是因为这些人大多是付钱爽快的客人,同时也是能够从地下城中带回品质优良道具的业者的缘故。 属于即使稍加偏袒一些也不会有什么坏处的对象。 索亚拉这么心想。 该不会米开朗基罗搭车不会受到拒绝、投宿地也得以确保的情况,都是拜这个证明所赐吧。是因为他让对方观看了这东西,借此证明自己是个熟练探索者的关系吗。 「……该怎么做才能取得那个?」 索亚拉也想要这个证明。 「想知道吗喵?」 索亚拉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对方差点把自己的手臂折断这种事。 「好。那就把耳朵靠过来喵。」 米开朗基罗一边环望着周遭,一边向她们招了招手。 两人如是受到引诱似地将脸靠了过去。 接着为了不听漏掉一字一句而屏气凝神—— 「gueeep!」 「「!」」 飞进耳朵的,却是他积放在胃里的气息。 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因那过于难闻的气味而泛出泪光。 琳奈甚至一阵晕眩,倒在地上。 「哼。你们也是探索者吧喵?既然这样,就由自己去开创道路吧喵。」 米开朗基罗似是不屑地说完这句话后,站起身来。 接着也没有回到桌子边,而是不知道为什么朝柜台的方向离开了。 「太差劲了。」 「臭到鼻子都歪了。」 索亚拉与琳奈对着他的身后小声骂道。 而在同时,两人也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便离开了一事感到一阵放心。 ? 熟识的客人——米开朗基罗来到了柜台边。 原先用胳臂撑着脸旁观着直到方才为止的骚动的店主,连忙端正自己的坐姿,搓着手接待他。 「好的。有什么需要的吗,米开先生。」 米开朗基罗是这家店的常客。 他是在这附近十分著名的探索者,同时也是仅仅凭着只身一人,抵达至地下城地下十二楼为止的强者。 因此在这附近的流氓地痞们,面对他都抬不起头来。 拜此所赐,这家店才得以在没有发生什么大麻烦的??情况下持续经营。 因为要是发生了什么问题,或是碰上了麻烦客人的情况,光是借用他的名字,对方大部分都不会再有任何意 见。 而在方才,他似乎跟两个小姑娘发生了一点纠纷,该不会其中发生了些什么令他感到不愉快的事吧。 「结帐喵。」 不过看起来仍是一如往常的样子。 「咦,这样就可以了吗?」 会这么问,是因为在他的圆桌上还残放着料理。 盛放着他所喜欢的香熏料理的盘子,还有一半以上就这么放着,没有动到。 如果是平常的他的话,这种程度的份量应该转眼间就会吃个精光才是。 「有小猫在旁边咪——咪——叫着,吵得吾辈没食欲了喵。」 米开朗基罗冷冷地说出这句话,然而他的心情却意外地似乎比平常要来得好。 「那两个小鬼,是对米开先生做了些什么失礼举动吗?」基于感兴趣而试着对他询问。 「区区两个小不点也在当探索者,所以稍微作弄了她们一下罢了喵。」 「要是打扰到你的话,要不我把她们给赶出去吧?」 为了取悦这位常客,店主在他面前做出了卷袖子的动作。 别看他这样,在经营酒馆以前他也曾经当过探索者的。 只是两个小姑娘而已,要把她们轰出去不过是件简单的事。 「如果是老板你的话,大概会被反轰回来喔喵。」 「是、是这样吗。」 看来那两个小姑娘,似乎比外表看起来要来得厉害。 「比起这样做,趁现在这种时候,先卖给她们一些恩情或许会比较好喔喵?」 米开朗基罗将手放在下巴上,仿佛像是在估算价值似地从远方注视着她们,一边这么说道。 「虽说是两个小不点,但并不是两个废物喵。只要成长下去,应该也能够抵达相当程度的楼层才是喵。」 「哦……」 小姑娘们坐回桌子旁,一脸无精打采地等待着料理。 虽然自己只能见到那一带坐着孩子的身影,不过既然是米开朗基罗所言,恐怕确实是如此吧。 倘若真的是前途无量的人才,那么无论如何都希望她们成为店里的常客。 「对了。先生,如果要在房间里重新开喝的话,我这边有些不错的酒喔?」 「今晚吾辈不回来了喵。」 「……这样啊。」 看样子他似乎是打算到其他地方续摊。 既然这样,为他所留下来的空房间就浪费掉了哪,店主这么心想。 「这是饭钱喵。」 将米开朗基罗拿出来的数枚金币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 正准备要找回零钱时被他说了句「不用找了喵」,一如往常地回以「好的」之后将其收进了怀里。 猫人族是一支少数民族。而基于那与猫相近的外貌,不把他们当作「人」来对待、看不起他们的人并不在少数。 因此在新人出道的那段时期,对米开朗基罗来说似乎是一段不得志的年代。 没有什么钱,就连进入餐饮店都不被允许,似乎还曾经有过差点饿死的经历。 对于这样的他,店主经常请他吃用剩下来的食材所煮的汤。 因为很像以前饲养过的猫,仅仅就只是这样的理由而已,不过就米开朗基罗的观点来看,似乎是认为自己救了他的命。 「吾辈会再来的喵。」 「好的,欢迎再次光临!」 作为这里的老板,虽然基于这种理由受到他的关照总觉得既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对于米开朗基罗这份不客套的好意,还是感到相当高兴。 ? 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大量香草熏鲑,索亚拉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 把这些拿过来的是酒馆老板,「这些是其他客人剩下来没动到的东西,我就不收钱了,不介意的话能帮我把这些吃了吗?」还说了这样的话。 索亚拉很想拒绝他。 因为她相当清楚这些是米开朗基罗所留下来的东西。 虽说是自作自受,但自己因为那个性格差劲的猫人族吃了一番苦头。 实在是不想去碰他所留下来的东西。 ——但是。 「哈呼。索亚阿各个哏袄滋喔(索亚拉,这个很好吃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琳奈便已经开始吃了起来。 排放于眼前的料理,似乎是重新温热过了。 上头冒着热气,香喷喷的气味弥漫而来。 咕噜噜噜噜,索亚拉的肚子发出了声音。 「……」 食物本身并没有罪。 下定决心用叉子朝鲑鱼刺去,狠狠地咬了一口。 香草的风味,逐渐于嘴中扩散开来。 「……!」 附着一层油脂、热腾腾的鲑鱼肉,在舌头之上逐渐化开。 隔了数天之久好不容易能够吃到的正经料理,虽然很不甘心,但真的非常好吃。 好吃到感觉要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至今为止发生的那些令人生气的事情完全忘记,即使如此,仍是再一次感到了不甘心。 在仔细品尝着不甘心与美味混在一起的这份味道的期间,视野稍稍模糊了起来。 本来想要再变得更强的。 本来已经不打算再输了。 「呼、呼……好烫烫烫烫呜呜呜……」 因为急着塞进嘴巴里而烫到了舌头。 但是嘴巴就是停不下来。 在一阵短暂的手忙脚乱后,琳奈轻声笑了,悄悄地将装有水的杯子递了过来。 ? 就在索亚拉她们将所有盘子吃个精光的时候,老板走了过来并告知她们「由于有房间空出来了,要不要在这里投宿」。 虽然总觉得两人受到的待遇突然变好了。不过这种事情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对于已经满足食欲的索亚拉她们来说,而今就只剩下睡意残留。 走进位于二楼的房间后,两人顿时像是倒地一般躺到了软绵绵的床上,就这么陷入了沉沉的熟睡之中。 ? 「原来如此。那个叫做米开朗基罗的,似乎是个相当厉害的高手啊。」 「不过却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喔。」 「他还『嗝耶——』地对着我们打嗝喔。」 「嗯。打嗝这个真的是不对。违反礼仪了。」 就安妮摩涅而言,从身为熟客的索亚拉她们那边聆听话题是她的兴趣之一。 毕竟听她们用摸索的方式一步步攻略地下城的过程相当愉快,而且对于能够装作前辈的模样给予建议这点她也不讨厌。 不过这次的话题,则是与酒馆中遭遇的一名猫人族男子相关的事情。 两人似乎对于在与他的争执中输掉这件事感到相当懊悔。 如今正各自发着对那名男子的牢骚。 「话说回来,安妮摩涅小姐你也有吗?」 「嗯?」 索亚拉所询问的,应该是猫人族男子给她们看的那些奇妙的黑痣吧。 那是在迷宫都市中一般被称作「突破的称号」的东西。是种用来作为该探索者突破至地下城的哪一楼层的证明的替代物。 「当然有喔。」 「有几个呢?」 「三个。」 安妮摩涅对两人竖起了三根钢铁手指。 虽然被臂铠所遮蔽,不过她右前臂的地方如今依然浮现着???三种类的小图案。 「那么就是突破到十五楼了对吧。」 「好,赢过米开了。」 「由安妮摩涅小姐出手的话也只是轻而易举呢 。」 「终究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 明明不是自己的事,却完全是一副胜利的得意模样。 在那之后再度开始眨低起那个名为米开朗基罗的人物。 换作平常,照她们的个性应该是不会去恶意辱骂他人的好孩子,恐怕是真的气愤到实在无法忍受了吧,安妮摩涅将马克杯放到嘴边一边这么想着(由于是在工作中,她并没有把全身甲胄(uniform)脱掉,仅将头盔拿了下来)。 附带一提,若是能够取得?(第一个),身为探索者才总算是被认可为得以独当一面。 接着要是持有?(第二个),该人便已经算是个老将。大概在这个时候才终于会被同行们用别称加以称呼,且在商店等地方受到的待遇也会大大地有所改变。 不过能够拥有?(第三个)的,恐怕就只有极为限定的某些人而已吧。 然而若是能够取得的话,便会被人们称作「英杰」,不仅是在迷宫都市,就连周边国家都会传遍该人物的名字。 倘若身在某个小国程度的地方,如果是魔术师便可能成为宫廷魔术师,战士的话则有可能受提拔至骑士身分。另外若是所属于组合(guild)、学院或是寺院等处,便会授予相当程度的职务。 不过安妮摩涅对出人头地并没有兴趣。比起这种事情,更重要的问题是因为这些刻印的关系,很难穿着露出手腕的衣物。 至少如果是再稍微可爱一点的设计的话就好了,沐浴的时候她总是会这么想。 她回想起自己以前也曾经找藤原讨论过这件事,却被说了「反正你总是穿着甲胄不是吗」这种话,因此那一整天都没再跟他说过话。 那个人根本什么都不懂。 「咳嗯。话说回来你们两个,这个刻印,本来就不是为了用来与他??人竞争优劣,或是让商人礼遇自己的东西喔?」 「是这样吗?」 「嗯。因为这是通行许可证(passport)喔。」 「通行许可证……?」 新人探索者们一同歪起了头。 果然她们似乎不知道最重要的部分。 安妮摩涅一直为了尽可能不预先给予她们情报而努力着。 毕竟在地下城中,比起掌握偏颇的知识,由自己去思考、判断、慢慢累积经验一事才是更为重要的。 不过关于这件事,恐怕是必须加以说明才行。 「在地下城的楼层之间被设置着『关卡』。」 「『关卡』吗?」 「嗯,『关卡』会用强力的魔法来妨碍探索者们继续前进。像是生成墙壁堵塞通道、让人见到不断走下楼梯的幻觉、或是扭曲空间使人回到同一楼层,用这类的状况来妨碍行进。而通行许可证,就是为了穿过这些关卡所不可或缺的东西。」 索亚拉与琳奈听见这些说明,互相看了看彼此的脸庞。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这么一来就能前往地下六楼了!」 「太棒了!」 「太好了!」 两人抱在一块儿欢闹了起来。 原来如此。看来自己似乎是提供了一个相当有用的情报。 「通行许可证就各方面来说都很便利喔。毕竟连升降机(elevator)都能够使用了哪……不过嘛,关于这部分的事店长会比较清楚,你们之后再问问他吧。」 「好的。」 「真的很谢谢你。」 接下来索亚拉与琳奈便开始商量起下一次探索的相关事宜。 重新买好食材之后,就立刻再次朝向地下城前进吧,她们谈着这类的对话。 她们直到最近应该都还算是新人的。 回想起来,在地下三楼屡屡受挫的时期,仿佛还像是昨天的事一样。 而那样的少女,如今已经敲破蛋壳,就快要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探索者了。 在对她们成长的迅速感到惊讶的同时,也有种「变得相当出色了啊」的想法,安妮摩涅的眼眶因而不自觉泛起了泪水。 「……呜咕。」 「啊,话说回来店长先生从刚才就一直很安静呢。」 「这么说的话确实是耶。」 藤原应该也是在柜台中喝着咖啡,一边听着索亚拉她们所说的事情才对。 不过从方才开始便一次也没有开口插嘴过。 总觉得以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这么想着,朝向店内方向看去。 柜台里的他正坐在椅子上,维持着将手伸向马克杯的姿势,动也不动。 稍微观察一下状况,他开始重复数次像是点头一般的举动。那是在打瞌睡。 「……呿。」 「毕、毕竟还是上午嘛。」 「是、是啊。因为还是上午呢。」 索亚拉与琳奈连忙帮他找了个理由。 安妮摩涅叹了一口气。 接着,「算了,反正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毕竟也还没什么客人,就别追究了」,她决定这么想。 ? 之所以会决定再次前往地下城,理所当然,是因为明白了通往地下六楼的前进办法。 即便只是弄清楚了理应取得的东西是什么,就突然令人提起了干劲。 为了购入所需的食材与备用品,首先得前去市场(market)一趟才行。要是有在卖耐摔的提灯的话,无论如何都希望买下来。 「……昨天啊。」 索亚拉一边走着,一边开口对身旁的琳奈说道。 「嗯?」 「从米开朗基罗那边听到有关『证明』的事情时,我有了一种『太棒了』的想法。想说只要有那个的话,或许就不会再发生像昨天在马车驿站那边所碰到的事了。」 「嗯。」 「但是同时我也感到一阵不安。若是在取得那东西之后,不论受到谁的亲切对待、不论被谁笑颜以对,不都变得无法相信对方了吗……」 「……」 迷宫都市之中有着形形色色的人们。有「小孩子」、有「女人」,也有「新人」。 而将这类的字词作为起头,用难听的话语贬低自己、或是强迫自己做些没有道理的事,这类的情况发生过好多次。 索亚拉会将留长的头发剪去,尽可能在服装上、说话方式上,以及举止上表现得不像女孩子,正是为了不让他们那些人有逮到自己弱点的机会。 「不过来到『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old good)』这里时我想起来了。安妮摩涅小姐跟藤原先生并不一样。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很亲切地对待我们。」 「而且还介绍了我跟索亚拉让彼此认识呢。」 「嗯。这下子就只能把那证明什么的给弄到手了呢。」 「一起加油吧。还有就是一起突破地下十楼吧。」 「咦,明明连地下五楼都还没通过的说?」 「因为目标是要超越米开。」 琳奈有些兴奋地这么说道。 她仿佛是在宣誓着要加以报复。看样子米开朗基罗的定位似乎已经被她认定成了欺负索亚拉的坏家伙。 在来到这里的途中,她也对自己极力强调着「要是攻击魔术没有在都市里受到禁止的话,就能打倒他了」。 看来对于米开朗基罗的称呼,已经确定叫作米开了。 「奇怪?」 这时琳奈注意到了某件事,连忙开始确认起随身行李。 看样子她似乎是找不到自己常用的那把法杖。 「你把东西忘在店里了吗 ?」 「或许是。我稍微回去拿一下。」 这么说完,她便顺着方才来的道路跑了回去。 搭档提起了干劲这点虽然感觉十分可靠,不过冲得太快或许并不是好事。 「……」 在等待的这段期间,索亚拉决定来做挥剑练习。 这么说来在酒馆中,米开朗基罗说过,最初的证明让他成为了「人」这种话。 虽然那个时候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他肯定也像索亚拉一样,不对,或许是遭遇了在此之上的痛苦经历也说不定。 「不过下一次我可不会再输给你了喔。」 毫不犹豫地用单手剑挥砍着空气。 由于摄取了充分的食物与睡眠,索亚拉的身体感觉无比轻松。 ? 「不、不好意思。」 琳奈回到了「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 虽然身为店主的藤原待在柜台里,不过他仍是趴在桌上熟睡着。 即便安妮摩涅就在店门前打扫,这个样子也实在是太过没有警觉了。 为了不吵醒他而蹑着足轻轻移动,来到了作业处兼库存放置场(backyard)。 找到了忘在沙发上的法杖,并就此回收。 「太好了。要是没有这个的话可就没有办法开始了呢。」 虽然在昨天的酒馆中慢了对方一步,不过在地下城里,她打算要确实地为索亚拉做好支援(backup)。 再次蹑足前进,在通过的同时,一边对熟睡的藤原加以观察。 那头长发蓬得乱七八糟的情况也是常有的事了。 不过衣领部分歪斜的情况,就服务业来说真的没问题吗。 要是将头发跟服装稍微再弄得整齐一点的话,女性顾客也会有所增加不是吗,对此琳奈经常这么想。 安妮摩涅她应该也会很高??兴才是。 除此之外他的左袖口也卷了起来—— 「咦……?」 才刚感到一阵惊讶,琳奈便因为放置在脚边的木箱而绊倒了。 「……唔唔……嗯?」 藤原发出低吟抬起了脸。 一边用袖口擦拭口水,用呆滞的表情朝着这边笑了一笑。 「呀,琳奈小姐。」 「唔、啊。」 「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什么事也没有。打扰了!」 琳奈仅仅说完这句话便一溜烟逃走了。 走出店里后,对打扫中的安妮摩涅简单点了个头,便朝向索亚拉所在的位置赶去。 「难、难、难、难道说。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啊!」 藤原在鉴定技术上确实是相当有才的。 然而他曾经是个探索者,像这类的话题她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说起来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万年贫血似的,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渴望战斗的性格。 安妮摩涅也经常用「店长还真是根瘦弱的豆芽菜呐」之类的话来调侃他。照理来说,他根本就不适合待在像地下城那般环境严苛的地方。 因此从袖口处稍稍窥见到的手臂上的那个,只不过是自己看错了而已。 把类似那种图案的东西,看成了四个通行许可证什么的,就只是错觉而已。 「那、那肯定只是单纯的痣对吧……?」 不对,绝对是这样没错。 琳奈对自己这么说着,点了好几次的头之后,决定将自己所见到的东西彻底忘掉。 〈鉴别证〉?(梅花)的通行许可证(passport)「——」 能够潜入地下城深处,在将这件事视为一种地位象征的这座迷宫都市当中,可以作为实力证明书替代品的?刻印,将会带给探索者们各式各样的优惠。 比如说,倘若你在买东西的时候被店主索求了不恰当的金额、卖的东西被对方狠狠杀价、或是没能受到理所当然的服务的情况下,将这个刻印出示给对方观看,或许会是种办法也说不定。不论你是任何种族、年龄、性别、职业、出身、容貌都无所谓,大多的情况,对方应该都会立即改变态度吧。 另外,据说大陆商业联合会也对其旗下的商店定下了「?级探索者前来??进行价格协商的情况,若是在百分之五以内的话便直接按照希望的折扣给他们」这样的规范。在对自己的荷包有所不安的时候也推荐可以试上一试。 那么,「?的通行许可证」的取得办法仅仅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地下城地下五楼的领主打倒一途。 位于地下五楼「共同墓地」东南边的丘陵处,「悲叹之丘」那里有着一块巨大的墓碑。 那里会出现一头身上尽是缝补线的大鬼(ogre)。 那就是「共同墓地」的领主,「悲叹者」。 它是由无数的大鬼尸体连接在一块的生肉制自动人偶(fresh golem),会率领着复数亡者,一边将墓碑如棍棒般挥舞,一边袭击而来。若是增添在它身体各处的嘴巴一同张开的话,可要多加当心。倘若「诅咒的咆哮(growl)」正面传入耳朵的话,不仅会被夺去身体的自由,恐怕还会陷入身体状况不良的状况。 若是你能够战胜这困难的场面,便能够取得通行许可证。并且在这之后,你应该就能名正言顺地加入得以独当一面的探索者行列之中了。 通行许可证是会在身体一部分浮现出来的黑色刻印。乍看之下或许就只像是一个普通的刺青,实际上却是种由魔术文字凝聚而成的拟似魔术回路。只要有了这个,便能够通过地下城中无法用肉眼辨识的关卡,朝向下一层楼前进,此外应该也能够开始使用升降机等设备了。 附带一提,由于棍棒属于暴力与秩序的象征物,因此似乎也存在着拥有此刻印的人力气会增大、得以获得统率能力等等的传闻,不过遗憾的是,那些好像都只是迷信而已。 以上便是索亚拉与琳奈两人得知通行许可证相关情报为止的经纬。 至于她们取得「?(红心)的通行许可证」一事,恐怕会是许久之后的故事了吧。 装着有光泽的黑色液体的壶 地下城地下五楼,通称「共同墓地」。 在其东南方位置的丘陵地「悲叹之丘」上有着一头大鬼(e)。 那是过去曾为人类的东西们的悲惨结局。 在成为尸体之后,遭到解体、受到缝合、重新构成为一个巨大肉体,经过无数的咒式仪式,给予一时性魂魄而成的生肉制自动人偶(fresh golem)。 虽然并没有给予其正式名称,不过探索者们都称呼它为「悲叹者」。 ? 「悲叹者」感到相当忧郁。 从刚才开始,它便想要抓住围绕自身周遭的两只老鼠,然而他们却迅速地跳来跳去,完全抓不到。 抓到你了。正当它这么想的时候,老鼠又从一旁消失而去。 不仅如此,他们还不断用细小的针刺向自己身体各处,并且朝自己投掷像是小石子一般的东西。 明明就没有意义。 明明突刺了好几百次都没有办法贯穿自己。 明明冲撞了好几百次都没有办法伤害自己。 啊啊麻烦死了。 心里逐渐感到郁闷。 本该空无一物的腹中,逐渐充满了某种东西。 不满、愤怒、暴躁、不安、忧愁、气愤、悲叹、哀怜、沉闷、嫉妒、抱怨。这些情感积存、交杂、混浊、沉淀、污秽,即将形成一道「诅咒」。 ? 「悲叹者」一边颤抖着,从全身冒出黑色烟雾。 由添增在它身体各处的嘴巴之中-吐出一道蕴藏瘴气的吐息。 琳奈立刻用手塞住了两边耳朵,做好迎击姿势。 身为前锋并作为诱饵的索亚拉也在退到附近后,做出同样的举动。 与这巨大的魔物战斗算起来已经是第七次了。 因此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她们已经充分掌握。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唔哇喔嗯喔嗯喔嗯嗯。唔耶耶耶嗯耶耶嗯嗯。呀啊啊啊啊啊啊嗯。唔啊哇嗯哇嗯嗯哇嗯。喔呀啊啊啊啊嗯。唔呀啊啊嗯啊嗯。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唔哇喔嗯喔嗯喔嗯嗯。晤耶耶耶嗯耶耶嗯嗯。呀啊啊啊啊啊啊嗯。唔啊哇嗯哇嗯嗯哇嗯。喔呀啊啊啊啊嗯。唔呀啊啊嗯啊嗯。 像是哭声、像是呐喊、又像是临死前的喊叫,无法加以区别的无数声音。 这道声音震动了四周空气。 那正是「悲叹者」所编织而成的「诅咒(grwol)」。 虽然耳朵里头塞进了沾湿的小碎布,尽管如此依然传入了耳中。 若是不咬紧牙关的话,感觉意识便会逐渐远去。 要是一个不小心直接听到的话,意识便会被一点不剩地消去,整个人不醒人事。 她回想起第一次与这头魔物战斗的时候,自己因为这个缘故而陷入了足足半天的沉睡之中。 不过同样的错误可不会再犯第二次。 喔喔喔嗯……喔嗯喔嗯……喔嗯……。 声音逐渐变小了。 待「悲叹者」身体上丛生的嘴巴闭起,确实确认了围绕在它身上的黑色烟雾逐渐淡薄之后,将手放开。 很好。已经完全听不见声音了。 朝着索亚拉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她向这边点了点头。 现在正是个机会。「悲叹者」的「诅咒」没有办法连发。这么一来,又会有一段时间回到仅仅只是单纯胡闹的状态吧。 基础已经做得相当完善。而今已经抵挡住了三次以上的「诅咒」,并在同时做好了准备。 为了点燃反击的狼烟,琳奈架起了法杖。 将法杖前端指向仰首可见的那头满是缝补线的大鬼。 接着尽可能不让舌头打结,明确地咏唱起了咒文。 ? 「悲叹者」嘴中流露出了呻吟。 这个世界居然如此令人不如意。 这个世界居然如此让人无法满足。 拿着细针的老鼠、丢掷石头的老鼠,不管哪只依然是有精神地活动着。 呈现生气勃勃的模样。 啊啊多么刺眼啊那光辉。 多么刺耳的生命讴歌。 令人疯狂、令人生恨、令人遗憾。 掐住他们的脖颈、拧去手足、拖出肠子、撕裂肉体、粉碎骨头、再将其混进泥土之中——好想杀了他们。 用力地跺起脚来。 算计着有机会的话能靠地震来停下老鼠们的行动就好了。算计着有机会的话能直接踩烂他们就好了。 然而它却在途中脚步不稳而倒了下来。 并不是它自己摔倒的。 定睛一看,左脚整个撕裂了开来。 脚踝连接处的补线被彻底切断。这肯定是老鼠们干的好事。它还记得拿着细针的那只老鼠烦人地朝自己袭来。 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正当它打算寻找老鼠们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了某种东西: 那是如同发光羽虫一般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来不及抓住的那东西,紧紧黏附在胸口附近。 看样子那东西似乎是团火焰。 ? 琳奈所施放的「火球(fireball)」命中了。 由于双方距离拉得太开,威力减弱了不少,不过还是确实地让「悲叹者」的胸口着了火。 接着火势就像是要吞没那浮肿的土黄色肌肤一般逐渐开始蔓延。 那是因为在「悲叹者」的身上,淋满了一种油油亮亮、带有光泽的黑色液体的关系。 那是她们在「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old good)」里所取得的油。 这便是在索亚拉吸引它注意力的这段期间,琳奈不断朝它投掷装入小瓶子中的那东西所得到的结果。 ? 「悲叹者」发出了低吟。 火焰,不论将其拍去多少次也没能够加以扑灭。 不如说反倒是逐渐延伸至全身。 生肉自动人偶早就已经死去。 因此它的皮肤几乎没有感觉。不论是炽热还是寒冷都分不出来,也不会因为烧伤的痛楚而感到难受。不过再这么下去恐怕身体会被彻底烧毁,承受十分严重的损伤吧。 如此一来,在这之后等待它的,便只有绝望、虚无、沉默——也就是死亡。 这个构成其全身躯体的过去的生者们全都体会过的可怕经验。 ——不过它该做的事情依然没有改变。 「悲叹者」缓缓站起身。 接着朝大地突刺而去,握紧了一块与自己身高一样长度的墓碑。 眼前正好有一只拿着细针的小老鼠。 ? 索亚拉觉得自己搞砸了。 就在她打算暂且拉开距离的时候摔了一跤。似乎是因为油的关系一不小心滑倒了。 这个失误招来了致命性结果,只要看看抬头可见的场景便能够明白。 「悲叹者」所拿起的巨大十字墓碑,正准备朝向这边挥打而下。 ? 当琳奈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赶了过去。 触碰夹着后方头发的发夹(barrette),注入了魔力。 那是从索亚拉那边收到的重要宝物。 「守护的发夹」。一种能够展开看不见的障壁来防御物理攻击的赋予道具(magic item)。 保护索亚拉吧。若是做不到的话,就由我来代替她吧。 或许没有办法挡下大鬼的一击也说不定。不过如果是一定程度的冲击,应该还是能够加以缓 冲才是,她这么想着。 这是三个月以前的自己怎么也想像不到的行动。 那个时候,自己单单面对一只蜘蛛就会发出悲鸣、只是碰上蝙蝠就会东逃西窜,光是要在魔物不会出现的地下城地下一楼走来走去,就已经耗尽了全力。 但是现在不会这样了。 因为有索亚拉在,自己才能无论什么时候都鼓起勇气。在阴暗的地下城也是,就算是面对难缠的魔物,也变得能够挺身与其对抗。 ? 那是在索亚拉刚造访这座迷宫都市时所发生的事。 在夜间突然惊醒,前去喝水的同时经常对自己提出询问。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在这个地方? ——接下来我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好不容易来到这个做梦也会梦见的地方,成为了自己所憧憬的探索者,为什么却高兴不起来。 潜入地下城的每一天,就只有纯粹的辛苦与难受而已。 这大概是因为魔物太过难以对付的关系、能够取得的道具太过寒酸的关系、因为没能拿出结果使得住宿花费逐渐增加的关系,总而言之实力不足便是最大的原因。 「……你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试着对映照在瓮中水面的身影如此询问,却什么答案也没有得到。 就只是浮现出暧昧的微笑而已。 「……」 基于头部撞到地面的缘故,意识有些昏昏沉沉的。 周遭弥漫着飞起的尘土。 看不清楚四周景象且搞不清当下状况。 不过自身所寻找的事物很快就找到了。 琳奈就在自己的身旁。她将脸埋在索亚拉的腹部,卧倒在地。 在「悲叹者」的攻击当中受到了她的搭救。 她抬起头,微微睁开眼睛望向这边。 「——」 并且低语着些什么。 然而什么都没有听见。 想起自己还塞着耳塞,连忙摘了下来。 「……亚拉……你没事吧?」 「琳奈才是!有哪里受伤吗!?」 「呃呃……」 琳奈站起身,审视了身体之后露出了笑容。 「欸嘿嘿……似乎连个擦伤都没有。」 索亚拉这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 ——啊啊。还是没能够把老鼠给解决掉。 没能就此杀掉,是因为挥舞的手臂毁坏了的缘故。 然而「悲叹者」并没有就此叹息。 无穷无尽的破坏与死亡的创造。这正是它被制造出来的意义、也是被授予的唯一课题。 因此,「悲叹者」是这么想的。 在化为灰烬之前,至少也要把这两个家伙一块拖来陪葬。 ? 索亚拉撑起身子。 身体的各个关节都在痛。手臂以及双脚,都因为光亮的黑油而弄脏了。 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是坟场的腐臭啦、油臭啦、以及焦臭什么的,实在太糟糕了。 好想快点回去泡个澡。好想喝杯清爽的茶来滋润喉咙,并且享用美味的香草熏鲑,吃得饱饱的。 不过要松懈下来也是稍晚之后的事。 「……接下来。」 在仰首可见的地方存在着一具熊熊燃烧的巨大躯体——「悲叹者」。 它似乎还没有要倒下来的样子。 发出低沉呻吟的同时,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狠狠地瞪向这边,伸出另一只没有毁损的手臂紧紧握住了墓碑。 它似乎还打算继续战斗下去。 索亚拉站起身来,捡起了落在脚边的单手剑。 开始踏步奔跑。接着踏上即将被对方从大地上拔起的巨大墓碑,朝高处奔去。 顺着熊熊燃烧的大鬼的巨大手臂上方,一边向上奔走,一边使用「传达」。 那是将魔力注入对象之中的技能。是她每天每天接受琳奈指导所习得的初级魔术。同时也是为了启动她握在手中的那把单手剑——「炎之剑(fire sword)」所需要的必备条件。 成功率大概是一百次中会有一次成功的程度。 仅管如此,倘若是现在,她总觉得自己能够赌中那仅有的一次。 「……」 这个时候,她突然好想告诉当时一直烦恼着的自己。 比起从前,变得能够前进至地下城更为深处的事。取得的道具也变得优良许多的事。虽然新的伤口不断增加,但也相当习惯了与魔物进行战斗的事。虽说还没能成为有钱人,但至少住宿费已经能够好好支付的事。 另外就是交到了一名重要伙伴的事。 意志化??为了现实。 剑身上,散发出了微弱的青白色光芒。 「呀——!」 索亚拉将手中的剑刃,朝着敏锐地捕捉这边动静的巨大眼珠用力刺了下去。 接着把剑身深深埋入其中,将自身的所有魔力全数灌注进去。 ? 「「「「——————!!!」」」」 被缝在全身的嘴巴一同张开,发出一阵吼叫。 「悲叹者」察觉到了。被赋予的身体将要再次迎来死亡的事、全身即将从内部燃烧殆尽的事、名为肉体的牢笼崩坏,关在其中的暂时性魂魄就要受到解放的事。 接着,「这么一来总算可以安息了」,这么想着,打从心底平静了下来。 ? 「悲叹者」的临死叫喊,逐渐变得越来越小,待声音终于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两只小老鼠发出了欢呼声。 对她们来说这可是一次大胜利。 〈鉴别证〉油壶(heavy oil)「劣质品」 油在料理、化妆、燃料等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场面都被拿来使用着。 作为地下城探索等活动中不可或缺的油灯与提灯等燃料使用的情况下,其原料几乎都是从橄榄树之类的植物,或是从鱼等生物中抽取出来的东西。 不过这个浑浊的黑色液体似乎与那些是不同种类的油。 这是从位于西国的遥远北方、一处名为「焚烧之海」的海域中自然产出的东西,据说这是海底的矿物在历经非常长久的岁月之后液化而成的物质。 由于是相较之下能够用便宜价钱大量取得的物品,而且相当易燃,因此作为攻击魔物的手段十分有效。然而因为在精炼上非常困难,于市面流动的几乎都是劣质品vish)。此外因为会冒出散发恶臭的黑烟,避免在屋内使用说不定会是比较明智??的做法。 ※作为化妆水使用的情况,由于品质低下的物品会成为皮肤变粗糙的原因,还请讲买高级品来使用。另外不论品质如何,本商品都不适合作为食用油来使用。 以上便是索亚拉与琳奈取得?(梅花)的通行许可证(passport)的经纬。 至于她们与制造出「悲叹者」的管理者相遇,则是在更加后面的故事了。 削铁如泥的长剑 「呀啊,你还真是有眼光呢。 没错。那确实是一把不错的魔剑喔。 不管怎么说,毕竟原先的所有者可是一名相当厉害的用剑高手。据说那人的名字还被吟游诗人(bard)们传颂着呢。 当然。剑的能力也算是挺强大的。这可是一把不管岩石还是钢铁,都能够如同奶油一般加以斩断的绝品喔。 ……不过呢。这把剑厉害的地方并不在于它的能力。 要操控这把剑必须要有某种「资格」。而那资格就算称作是一种才能也不为过,因此即使是再怎么厉害的人,也不是都有办法拥有这个资格。 也就是说,若是能够操控这把剑,那个人便有着能够成为一名相当厉害的用剑高手的可能性呢。 因此,虽然想要这把剑的客人很多,但是感觉能够拥有它的人却怎么也没能出现??,老实说现在正处在卖不出去的情况呢。 你问是需要什么『资格』吗? 嗯那我就告诉你吧。关于这个啊——」 ? 染血骸骨(redskeleton)。 这是一种被认为是骸骨持续不断地夺去无数的生命,沐浴在大量鲜血之下,最终转变而成的魔物。 据说在那身受到诅咒的深红骨骼上,有着针对一切攻击的耐性。 对于令自己遭遇到这种怪物的这份厄运,男子在心中发出了咒骂。 早已朝它挥出了上百次的剑击,却依然没办法在染血骸骨的身体上留下丁点伤痕。这只可怕的怪物,普通的剑似乎连伤都没有办法伤到它。 手臂好重。 呼吸好困难。 身体已经完全陷入了疲惫。 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再挥出一击,但实在不认为尝试这种事情会有什么意义。 「……!」 他连忙蹲了下来。 千钧一发,由大砍刀挥出的斩击有如轻抚额头般通过。 顺势滑落下来的鲜血,沾湿了他的左眼。 紧接着毫不留情的追击直逼而来。 丝毫不给他机会反应便从上段袭来的第二击——头顶劈斩。 「……!」 双腿已经无法动弹。 怎么也闪不掉。 男子再次感到后悔了。 对于立志踏上剑之道一事。基于「光是这样活不下去」而糊里糊涂地开始进行地下城探索一事。自己终究只不过是个穷农夫之子一事。不过是个什么长处也没有的男性,却抱持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一事。 而在大砍刀的粗糙刀刃逼近而来的瞬间,在他脑海之中闪过的——。 不知道为什么是那无数的劝告与谩骂。 ? 『农民的儿子,终究只是农民而已。』 想要成为剑豪。成为最强的剑豪。对于这宛如孩子般的梦想,父亲停下挥舞锄头的手,并非是想说服,而是像在告知一件单纯的事实似地说出了这句话。 还记得,当时的自己远比因为恶作剧而被痛打的情况来得更加难受。 『你好像完全没有才能呢。』 这是在初次握起木刀时,被路边一名碰巧经过的青年半开玩笑所说的话语。 他是被人们称为十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年纪轻轻便被叫作「无双」的杰出人物。 自从那天以来,这句话便像是诅咒一般,在几十年间一直侵蚀着自己的心灵。 『会这么说是为你好。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回故乡去会比较好。』 这是在打算拜师的道场中,做出空挥给代理师傅看的时候,他所道出的话语。 他那似是感到过意不去的脸庞,与前来为受到末期重病所苦的父亲诊察时的僧侣表情十分神似。 『没想到我也有赢得了的对手呀。』 这是在道场中,自己终究输给了一名才刚满十岁的小孩子时,对方所说的话。 在那之后,自己便不再担当任何人的练习对象,只是一味地强迫自己做空挥的练习。 自己只要一有闲暇就会做空挥练习的习惯,恐怕就是在这时候养成的。 『方才你输掉的对手,似乎是一个拿剑还不到三个月的新人喔。』 这是在自己于报以假名、伪造身分参加的武术大会预选中落败时,位于身旁的男子对自己所做的发言。 自己毫不间断持续握住木刀的五年岁月,总觉得以一个凄惨的形式得出了总结。 还记得在那之后,自己含着泪水不断空挥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精疲力尽才肯罢休。 『还真是胡闹的架式呢。地下城可不是前去自杀的地方喔?』 这是自己为了凭着剑活下去而下定成为探索者的决心,于组合(guild)的登记审查中展示空挥之际,审查人员如轻蔑一般对自己说出的话语。 自从那天以来,自己便养成了会不停去思考到底是哪里错了,直到想破头为止的习惯。 『哈哈哈,没想到你居然整整十年都在用那个架式。』 这是在酒馆中重逢的熟人所说出的话。是在彼此举杯对饮、热烈谈论剑术的途中,对方因为醉了才说出的真心话。 被迫理解了自己什么都不明白、不成熟到足以明言的地步。 还记得当时自己强忍着心中的不甘,拼命提起笑容来回应对方。 『反正像你这样的人也不适合这东西,就把这拿去换成我的酒钱吧。』 第一次到手的那把刃上尽是损伤的长剑,还不到三天,就被盗贼给抢走了。 会在地下城里被对方找麻烦,并在摆好架式之前便被轻易夺去武器的理由,除了自己的不成熟之外什么也不是。 『弱得一塌糊涂呐。』『先生真亏你能够这个样子活到现在呢。』『笨拙得令人感到可悲的男人。』『你也差不多该把真本事拿出来了吧。』『还是就此放弃会比较好喔。』 劝告。谩骂。顾虑。讥讽。怜悯。 至今为止,男子在人生之中受到他人投来的无数令人悲哀、令人难受的话语。 这些声音如同走马灯一般环绕在脑海之中。 ? 但是。唯一、就只有自己的身体否定了这些事。 手臂自然地弹起,当他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为了接下染血骸骨的大砍刀而挥出了横砍。 接着脑海中的某处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那些肯定不是诅咒。 ——并不是对自己的束缚。 那些全部,都是为了要告诫自己、使自己振奋精神、令自己得以锻炼的祝福话语。像这样的声音。 错失决定性一击的染血骸骨,十分不悦地低语着些什么。 那是用简单古语所说出的,连男子都能够理解的谩骂。 但跟至今为止自己所受到的那些刺人肺腑的话语相比,这点骂声轻到根本无从比较,丝毫没有办法成为自己停手的理由。 延续横扫后的动作,他将身体更进一步扭转,使劲挥砍而去。 剑刃就这么有如滑行一般朝向染血骸骨的肋骨砍了过去。 不会输的。自己并没有打算死在这里。 就算还需要几百次、几千次都会继续攻击下去。 就在他下定如此决心的瞬间,长剑的剑身发出了微弱的青白色光芒。 「……!」 吓了一跳。 看来自己本以为是把利剑而看上的东西,似乎是项赋予道具(magic item)。 挥下的剑刃,斩入染血骸骨的肋骨之中。 那股手感轻到让人 有种简直像是把锄头掘入刚开垦好的土地一般的错觉。 一斩——理当坚硬无比的赤红骨头,顿时被斩成了两半。 接着发出了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尖叫声。 攻击有效了。 这么想的男子,像是发狂似地持续挥舞剑刃。一味地、就只是一味地在悲鸣声停下之前反复攻击。 接着当他注意到的时候,眼前的染血骸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化为粉碎的红色骨头碎片大量散落在自己脚边。 啊啊……。 打倒它了。 自己保住性命了。 男子因为放下心来,精神一阵恍惚,当场有好一段时间跌坐在原地。 此时此刻,男子还不知道。 关于手中握住的剑,终于认同了他那难能可贵的才能一事。为了金钱才开始的地下城探索,使得他慢慢练就了一身本领一事。每当他所抵达的楼层增加时,在迷宫都市中的评价也随之上升一事。 于是,他在不知不觉间便被人们称作了剑豪。 〈鉴别证〉斩铁剑「高级品」 『对不懈怠于万日训练之人进行宣告,为此奉上三千七百二十五滴鲜血吧——如此一来这个世界,将会为汝贯穿万次、扎剌千次、切斩百次,接着处以一刀两断,如同锋利的武士刀。』 这把剑的制造者是「锻冶匠(cksmith)」温切斯特。他是个有着独特喜好之人,相对于赋予能力一事,他在素材武器本身的打造上更是讲究,据说他有时候还会在自己的工作室中亲手挥敲槌子。 另外,虽说不论对象是谁,他似乎都愿意爽快地提供作品,相对的却会对使用者要求一些与众不同的「资格」或是「代价」。据说有像是「当有人持续使用五十年以上,便能够获得幻术效果」、「若不是抱持着强大野心的少年便无法使用」、「若是与神相遇,必须用力向其砍去,否则会被诅咒」等等之类的。 而这些要求,是从他所喜爱阅读的极东武术书当中得到的构想。 他似乎对于那个岛国抱持着强烈的憧憬。 而这把「斩铁剑」,可以说是一件浓厚表现出这份兴趣的作品。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这把武器正是参考了极东的武士们所使用的那种呈现独特形状的剑——武士刀,着眼于将「斩击」加以特化的设计理念所打造出来的东西。 虽说从形状来看,就是一把将「砸杀」列入考量的一般长剑,然而这把剑上头却被赋予了无论是多么坚硬的东西都能够切断的能力。 因此只要注入魔力的话,不管地下城的石墙、厚实的钢铁铠甲、藉由魔术所强化的盾牌、就连那个稀少(rare)的最高硬质矿物秘银,恐怕也能够轻易切断吧。 而,虽然这把剑以前曾经由某位有名的高手使用过,不过在那之后,就一直找不到能够操控它的使用者。老实说,由于「资格」过于严苛的关系,一直卖不出去呢。毕竟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个附有年龄限制的东西。 虽说这把剑的使用条件严苛到这种程度,不过若是对自己抱有自信的人,还请务必前来本店试上一试! 以上便是名为「流浪者(vagabond)」纳哈多·姆吉克的男子在尚未成名之前所经历的故事。 至于有关他在旅途的最后收了弟子的经纬,我想各位读者应该都已经有所耳闻了才是。 雕上飞蛾花纹的短刀 贝亚带着身上仅有的钱,抱持赌一把的心情造访了名为「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old good)」的店家。 他带来的是一把短刀。 虽然外观老旧且带着难看的脏污,不过仔细一看,刀刃丝毫没有缺损或生锈,刀柄附近还雕刻上了飞蛾的花纹。 「这似乎是个有些来头的东西」,在地下城里捡到这把短刀时,他的心里便浮现出了这样的预感。 因此在这东西被身为同伴的凯因兹他们夺去,最终说着「反正就是个不值钱的东西吧」而准备丢弃的时候,他不惜做出将这次分到的那一份配额退还的约定,仍将这把短刀弄到了手。 「你找到了一样好东西呢。」 店家主人做出这样的开场白后,告知了他委托鉴定的道具确实是一事。 所谓的赋予道具指的是由远古的魔术师们所创造出来的道具。能够让无法使用魔术的人们也能够使用魔术,根据物品情况,也存在着价值高到即使将那附近一带的宝石全部凑在一块儿也没办法交换的东西。 要说大半数的探索者是以这些道具为目标而潜入地下城的,也不至于言过其实。 「真、真的是赋予道具?」 「是的。」 「太、太棒了!」 贝亚取下原先深戴着遮住容貌的风帽,不禁高兴地跳了起来,差点没发出欢呼声。 根据店主的说法,这个道具似乎并没有不论卖掉或是自用都能够打破现今的贫困人生那样的高价值,不过即使如此,也已经是相当充分的战果。 这是他初次掌握到的手感。是他在这至今为止不论做些什么都得不到满意结果的人生当中,凭着自己的意志所获得,且值得自豪的东西。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店主询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在问他是要把这东西卖掉吗,还是要自己带回去。 「呃呃……呃呃……嗯——」 贝亚交叉抱起双臂,思考着自己应该选择哪一项。 根据自己听到的说明,作为武器来使用的情况,其威力大概就是附属品程度。 考量到这是一把攻击范围短窄的短刀,若是想要在地下城中与魔物交手时使用,对自己来说感觉有些困难。就算是这么带在身上,老实说即便是在日常生活中,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派得上用场的状况。 另一方面,若是将其脱手的话,则是会换到一笔相当可观的金额。 按照店主所提示的数字,如果把这东西卖掉的话,自己将会得到一笔不仅一个月左右完全不必为了食物而烦恼,即便想每天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吃到撑依然有零头可找的巨款。虽说只有一转眼的短暂时间,却似乎能够过上食衣住都无所欠缺的生活。 「……」 贝亚忘了去接过对方伸出来的手,将已经变得微温的咖啡一口饮尽之后,慢慢地张开了口。 ? 贝亚出身自西国沿岸的某个贫民街(slum)。 被一对不伦不类的双亲所养育,为了赚取他们的酒钱与自己的伙食费,过着靠当扒手或赌博等不三不四的事情度日的生活。 要是继续这么下去的话,自己什么时候死去都不奇怪,即使能长大成人,大概也只会成为一个不伦不类的人吧。在那之后应该也会就这么毫无价值地死去。 模模糊糊抱着如此想法的某一天,当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在尝试偷渡了。 接着,基于偶然与偶然之间的相叠,自己来到了这座迷宫都市。 只要能够潜入名为地下城的地方,即使是一获千金也不是梦想。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贝亚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存在着希望。因此立志成为探索者一事便成了极为自然的发展。 然而现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身材娇小、纤瘦的贝亚所能够做的事情很少。而且没有任何特技,独自前往地下城探索的话,连一只小鬼(goblin)都得勉勉强强才能够打倒,这种程度的人想要找到伙伴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伪装性别、使用假名,在酒馆中四处奔走,好不容易得以加入的却是一队由恶棍般的探索者们所组成的集团(party)。 接着他所分配到的工作,是背行李兼料理人员。 那是个几乎分不到什么配额,如同仆从一般的职务。 不过即使如此,贝亚仍没有气馁。 不如说比起在贫民街的时候,这样还好得多了。 若是跟待在那个地方,浑浑噩噩地过着绝望的每一天相比,依然还有着希望。只要忍耐下去,转机(ce)肯定会到来。 因此,贝亚将上衣所附的风帽深戴在头上,仿佛像是在遮掩自己懦弱的模样一般,一路走了过来。 ? 这是在不知道第几次的地下城探索中所发生的事。 「嗄嗄?你那是什么反抗的眼神啊?」 凯因兹揪住他的衣领做出恐吓。 不过贝亚认为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 因为他单纯就只是在陈述与待遇的恶劣程度相关的意见而已。 「我、我就只是……问你为什么……要、要做出那样过分的事而已……」 感觉自己的视线中稍稍渗出了泪水。 不过那并不是因为疼痛的关系。而是因为感到悔恨。 那是数小时以前的事。 他从凯因兹那边收到了一件说是「这是只有你才做得到的工作」的任务。 那是为了将于通道前方蠢动的群集引过来而担当诱饵一事。 当然,他接受了。 因为他认为这会是一个转机。 若是能够透过这件事让他们另眼相看的话,管自己叫做「狗」、瞧不起自己不识字而加以嘲笑、或是逼迫自己去做些没有意义的杂事等等情况,应该就会随之消失了才对。 倘若能够将「自己也是有用的」一事传达给他们的话,待遇应该也会有所改善才是。 对自己的脚程有信心。四处逃窜更是擅长中的擅长。 因此在引起敌人的注意??后,他便拼命地来回奔走。 然而不论等待多久,事先说好的援护(follow)却迟迟没有到来。 不仅如此,同伴们还只是围绕在远处旁观着,哈哈大笑地看着热闹而已。 接着在自己体力用尽,意识逐渐变得朦胧的时候,一发火球(fireball)突然丢了过来。 所幸运气不错得以躲避直击,唯有魔物们被爆炸的火炎所吞没。 但是那道攻击很明显的是打算将贝亚一并卷入的一击。 对于差点被同伴所杀害的事实没能够立刻反应过来,贝亚因而呆愣在原地好一阵子。 而在这段期间,他们依然只是用手指着自己,不停捧着腹部大笑而已。 直到当下为止,遭受过分对待的情况已经经历了许多次。 即使如此,仿佛是单纯的余兴节目似的,自己的生命被当成了玩具一般的状况,这还是第一次发生。 「我、我一直……以、以为我们是伙伴……」 「喂喂喂,你可别给我得意忘形了喔?」 凯因兹将与方才完全没有变化,有如嘲笑般的脸庞面向这边。 位于他身后的其他同伴们也仿佛像是赞同他的说法似地,默默地露出笑容。 「我们可不记得有把『狗』当成伙伴来对待过喔。你可是连战斗方面都没有办法让人满意。所以说,至少也得闹点笑话让大家开心一下才行……呐啊!」 凯因兹这么说着, 朝他踢出一记回旋踢。 虽然看穿了对方的动作打算避开,却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绕到背后的另一个同伴制止了他的行动。 「……咳哈……」 贝亚的身体弯成了「く」字形,双膝跪了下来。 脑海中的另一个自己,此时发出了警告。 就是这样喔。搞清楚自己有几两重吧。你这家伙可是很弱的。所以你才会被那些家伙随意使唤。 即便在当下做出什么反驳,也不会获得任何好处。 就算随便做出反抗,也只会惹他们生气而已。 乖乖听他们的话会是比较明智??的选择喔。 「吵……死……人了!」 一把推开了那个在耳边细语,身为「丧家犬」的自己。 用袖口拭去从嘴角流出来的胃液,一边站起身来。 绝对要有所反击。 这么想着,贝亚紧紧握住了佩挂在腰间的短刀刀柄。 ? 「这是『毒蛾的短刀(poisonknife)』。」 戴眼镜的店主这么说道。 「这是种能够在切砍的物品上给予毒素的赋予道具(magic item)。不过很遗憾的,这并不是那么罕见的物品。给予的毒素颇为微弱,若是不多切砍几次,是不会起效果的。另外,毒素本身的效果最多就是让对象麻痹的程度。简单来说,这是一把并不太适合拿来战斗的武器。」 他仔细地为贝亚手上的短刀做出说明。 并且在最后像是为了确认一般提出了询问。 「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带走吗?」 「唔、嗯。」 贝亚点了点头。 对他自身来说,至今为止「赌一把」的行为可说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那就跟把手边仅有的那些配额直接丢进水沟里根本是同样的意思。不论抱持多大的期待,最终只有无意义的结果在等待着自己。——内心的某处这么想着。 因此尽可能地不去幻想、尽可能地不去期待任何事,只是持续忍耐着度过没有意义的每一天。不知不觉这已经成了贝亚的处世之道。 「……」 贝亚轻摸了摸留在手边的短刀。 自己并不是有着能将这把短刀作为战斗用的武器运用自如的自信或计划。也不是想到了这把短刀能有什么用途。 但是对自己来说—— 即便是自己也可以去抱持希望、也可以在某些事物上「赌一把」,这正是令自己能够这么想的重要证明。 ? 结果,贝亚被打得整张脸肿了起来。 在那之后,他被踩在靴子下方这么询问道。 「如果要我们就这么把你卷进席子里,丢放在这里也是可以的喔……不过呐,试着想像一下要是这么做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吧?」 「……」 贝亚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只要是曾经一度潜入过地下城的人,即使是笨蛋也明白这件事。 要是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就这么全身无法动弹地被丢下来的话,后果只会成为魔物们的饵食而已。 因此他决定向凯因兹道歉。 尽管自己什么错也没有,比起就这么死去还是好上太多了。 在他们脸上依然浮现微微笑意的期间,抹杀自己的心灵,如同极东的武士会做的那般将额头蹭在地面上,为自己「无聊的闹脾气」赔不是。 「呜咕……真、真是……呜咕……对不起。」 贝亚哭着道了歉。 就结果来说,自己并没有被卷进席子里丢着不管。 然而这个理由仅仅只是基于同伴中有人说了「要是把这家伙杀了,我们不就没有煮饭的人了吗?」这句发言而捡回一条命而已。 ? 在那之后,一行人决定待在一处大小合适的小房间内野营。 「……」 贝亚用袖口擦了擦被眼泪与血液弄脏的脸庞后,重新将上衣附带的风帽深戴回头上,慢吞吞地开始准备做饭。 将水盛放进锅内,生起火。接着将从行李中取出的蔬菜、肉干等细细切碎后放入其中。准备伙食,是他所分配到的职责之一。由于身体已经习惯了这些事,即使什么都没有去想也能够加以处理——对于迟钝的自己来说实在是相当合适的工作。 听好啰。不要再闹出什么多余的纠纷了。想办法撑过现在这段屈辱的状况,一旦回到地上,就把发生的事情全部忘掉吧。有什么不好的嘛反正又没有死掉。要去感谢那些家伙也是可以的。这正是符合丧家犬的生存方式不是吗。 「……」 默默地将马铃薯削皮、将红萝卜削皮,并且仔细地将其切碎。 按照预定,他们还要继续朝向地下城深处前进。 在这之后,自己也未必不会在什么时候惹他们不高兴,因而被他们杀害。 然而即使是要把一切事物丢下、逃离这里并回到地面上,也相当困难。更不用说是在没有武器也没有食物的状态下,想要抵达地面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 因此贝亚他—— 「呦——明明就只是条『狗』而已,短刀的刀法还挺熟练的不是吗。」 凯因兹从背后伸手放到了自己的肩上。 「……」 「没错没错。那东西并不是拿来指向他人的东西。你拿去多砍几个马铃薯先生或是红萝卜小姐之类的就行了啦?知道了吗?嗯?」 「……」 拼命地忍耐将他的手甩开的冲动。 就连咬牙切齿的表情也忍耐下来,贝亚反倒回以他一个微笑。 「哼嗯……不过那把短刀,意外地似乎还不错呐。决定了,作为这次的赔礼,就把这东西给我吧。」 「咦……」 凯因兹用着一副仿佛理所当然的态度说着「来吧,把那东西交给我吧」朝这边伸出了手。 仅仅一瞬之间,他涌现出一股想要将刀刃朝那掌心狠狠刺下去的冲动。 悄悄将视线朝向周遭瞄了一眼。 果然,其他的伙伴们正默默地带着笑容似是愉快地窥看这里的状况。仿佛是在期待着如果这边发生什么问题的话,就能够以此作为理由好好折腾贝亚一番。 要是在这里拒绝的话,恐怕他们就会像方才那样立即有所行动了吧。 「……」 贝亚擦了擦因为蔬菜的水分而弄湿的刀刃,收回了鞘中。 接着将短刀朝凯因兹递了过去。 「很好很好。真是了不起呢乖狗狗。」 「……」 贝亚已经不再任凭愤怒摆布、随意胡闹。 仅仅只是一度将眼睛闭起,深呼吸令心情冷静下来后,再度着手于尚未完成的伙食调理,以及野营的准备。 会马上吠叫的是弱小的狗。 忍气吞声则是丧家犬的行为。 而贝亚他,认为自己两者皆非。 倘若自己真是条狗的话,那肯定是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够一声不响地忍耐,将猎物到手的猎犬。 因此他决定,就只是这么安静地继续属于自己的「赌博」。 ? 数小时之后,胜负明显揭晓。 因此贝亚决定开始收拾行李。 从凯因兹他们的行李之中,寻找适合自己身材的装备、药水等等感觉用得上的道具,另外也找出了一些食物。 贵重品则是无视掉了。 行李准备在最低限度就行了。要是太过贪心的话,倘若有个什么万一,恐怕会让身体变得无法动弹吧。 行李的所有者,全员都倒了下来。 食欲旺盛的他们,如今正吐着白沫,双眼翻白,看起来并不处于能够自由活动的状态。 「你……你这家伙……做了……什么?」 唯独只有凯因兹似乎还勉勉强强地维持着意识。全身不停抽搐着,提出如此询问。 「我、我只是实践了、短、短刀的正确用法而已。」 对于这群人,贝亚什么也没有做。 仅仅只是用「毒蛾的短刀」煮了一锅汤而已。就只是一边注入魔力,一边为了让他们能够美味地轻易吃下肚,而将蔬菜与肉干仔细切得细碎而已。 那家赋予道具店(antiqueshop)的老板,为自己说明了「毒蛾的短刀」有着将其切砍过的一切东西加以毒化的效果。 因此贝亚在不断切碎蔬菜与干燥肉的同时,一边这么想着。 究竟,这些食材真的会吸收到毒素吗。 另外,假如真的吸收了,吃下毒化过的这些东西的人们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这个结果,由倒在自己脚边的他们告知了答案。 「……」 贝亚从他们的行李中取出了数个除魔焚香,并点火将其焚烧。 那道具会产生魔物讨厌的味道。这么一来,只要小房间内还充满着烟雾,魔物应该就不会入侵这个地方才是。 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够彻底。 用不着这样子,将他们全部扔到通道上才是正确选择。 这么一来在这周遭徘徊的魔物就会发现他们,帮自己解决掉他们。 这样的一群人就算真的死了,任谁也不会感到悲伤。若是考虑到至今为止自己所受的那无数次的残酷对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报应。 而且要是随便在这里手下留情的话,或许他们哪天还会前来报复自己也说不定。 只要还待在这座迷宫都市里,就得继续惧怕着这份恐怖生活下去。 但是,贝亚是这么想的。 自己跟他们,并不一样。 所以不会杀了他们。 「这、这种毒??不会死人的。只会让人麻痹而已。」 「……」 虽然试着这么说明,不过凯因兹似乎已经没有意识残留了。 最后,贝亚取回了他紧握在手中的「毒蛾的短刀」。 接下来必须凭靠自己一个人返回地面上。 从地下七楼,单独一人的归还。 就至今为止连单独突破三楼都没能完成的自己所做的挑战来说,这实在是场过于庞大的「赌博」。 「……不过这并不表示肯定会失败啊!」 贝亚重新将上衣的风帽深戴回头上,握紧短刀,坚定了决心。 之后便从那个地方离开了。 〈鉴别证〉毒蛾的短刀(poison knife)「高级品」 『对汝、悄悄接近的脚步声进行宣告,为此奉上三百十五滴汝的鲜血吧,如此一来便能对世界做出侵占、妨碍、使其发狂,并加以杀害吧,如同霍斯琳恭的鳞粉。』 在短刀型的赋予道具(antique)里头,存在着许多拥有强化伤害效果的种类。而其中属于比较有名的类型就是这把「毒蛾的短刀(poison knife)」。它能够将切开的部分加以毒化,使其效果一点一点地扩散到全体。另外也能够藉由反复攻击同一对象,使得毒性更加浓烈、效果更强。 听起来虽然是项便利的道具,不过实际上因为直接将毒涂抹在武器上会比较省钱的缘故,并不怎么受到欢迎。不过,仅仅给予麻痹效果的这把武器,在并不打算杀害对方,而是想将之活捉起来的情况下,或许会是一大重宝。 附带一提这把短刀还有三把上位种武器,这边也稍微做点介绍吧。 「蝮蛇的短刀」。 这是一种有着高度即效性,并且会施加强力毒素的短刀。若是受到其确切的一击,身体状况恐怕会立刻恶化,陷入连呼吸都有困难的状况吧。倘若是这种等级的毒素,作为武器来使用的顺手度并不会太差。 「暗杀者的短刀(assassin knife)」。 由于仿佛在刀身上仔细涂抹上猛毒一般有着强力毒性,因此这把短刀被人们称作「三重涂毒」。不过由于在黑暗时代中暗杀者(assassin)们偏好使用这种短刀,因此便以这个名字定下来了。因为光是一点擦伤都能够致人于死,即便从背后发出的一击失了手,几乎还是能够将对象确实地抹杀掉。 「巨人杀手的短刀(jack the giant killer)」。 由于就连面对巨大魔物也能够以一击将其葬送,故取了这样的名字。 然而据说若是在操作上有所失误,即使拿来削点指尖软皮都会造成即死,而且根据物品情况,就连接触刀刃的空气都会受到毒化,明显危害到使用者的健康,这种短刀就是这么难以运用的物品。直到十五年前左右,地下城里还曾存在一层人称「腐海」,充满毒雾的楼层,据说原因就是沉睡其中的这种短刀,像是这类的奇闻十分有名呢。 现在,依据管理迷宫都市的「九姐妹」的指示,这种短刀被指定为禁忌目录(cklist),连持有该物一事都受到了严格禁止。倘若在哪边偶然见到的话,还请各位协助加以回收。 以上便是「野犬(straydog)」贝雅托莉丝与其常用的「毒蛾的短刀」之间的遭遇。 至于她与年龄相仿的探索者二人组相遇,则是再稍微后面的故事了。 附有青蛙装饰的长针 「唉呀,欢迎来到『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old good)』。 倘若您手边有从地下城带回来的未鉴定道具都可以带来这里, 不论是细剑(rapier)、药瓶、长盾(tower shield)、戒指、帽子、书本、皮靴、护身符,任何物品都可以立刻为您进行鉴定—— 嘎?今天身上没有任何道具? 野营的途中打了个瞌睡,随身物品就被恶戏妖精全部偷走了? 哈、哈、哈,那还真是一场灾难呐。 要是什么都没有的话,也就没办法鉴定了呢。 没办法,我就来说一段有趣的往事给你听吧。 这件事是关于我那不成才的弟子,以及某个穿着全身甲胄(full armor)的无礼探索者的故事。」 「死之足音」是个孤独的探索者。 仿佛是要前往战场一般,无论何时都是以粗犷的甲胄包覆全身。 光是他的外观便已经令人感到非常难以接近,而他待人的态度又恶劣到连个简单的招呼都不会回应。 好像也没有任何伙伴,总是单独一人行动着。 不过他的本领似乎非比寻常地了得。 仅仅凭着自己一个人不断突破地下城,如今已经到达了地下十二楼左右。本来的话,那应该是兼具了持续十年以上探索的经验与实力的队伍才能够抵达的领域。 同行之中也存在着半是嫉妒地于背地里管他叫「不要命的」、「疯子」或是「自杀志愿者」等等称呼的人。不过同时,他们大多数人都对「死之足音」感到在意。 「那份强大的秘诀是什么?」 「武器吗?」 「跟魔术有什么关系吗。」 「盔甲里头的真的是人类吗。」 「不,或许是蜥蜴人(lizardman)也说不定。」 「其实是精灵的可能性也没办法否定喔。」 ……诸如此类的谈论每天晚上都在酒馆里头发生,不曾中断。 根据所听到的状况,其真面目究竟为何一事,似乎也成为了赌博的对象。 总而言之,在那身甲胄之中究竟潜藏着什么样的人物,他们根本就完全不知道。 「安妮摩涅·l·昂巴莱特」这个名字也是。 其实里头只是个年约十七岁左右,个子有些高的少女也是。 她最喜欢吃的东西是「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的烤饼干,以及咖啡欧蕾一事也是。身为「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old good)」的常客一事也是。 以及她会造访那家店,将在地下城里捡到的道具作为交换,向店家提出治疗等等的要求一事也是。 「我想我应该说过很多次了,这里并不是打铁铺也不是治疗院喔。」 「什么啦。你不愿意帮我治疗吗。」 「我的意思是就算你每次甲胄坏掉,或是受伤的时候便跑来店里,也只会造成我的困扰而已。」 「就我的立场来说,要是你不帮我治疗的话我也会很困扰的。」 这是每当她来访「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的时候,必定会出现的问答。 这次,安妮摩涅似乎是受了些伤。 然而对藤原来说,他能做的也就只是将店里所经手管理的魔法药(magic potion)提供给她而已。由于自己并非治疗师(healer)或是僧侣,并没有办法进行完善的处理。 所以说若是造成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态,他也没有办法负责。 因此每一次,他都会建议她前去治疗院治疗,不过她总是不听人的劝,尽是回以「只是应急处理也没有关系,快动手吧」之类的话。 「算了。去死吧。」 「你那粗鲁的措词实在是令人无法苟同呢……等等,你是要到哪里去。」 「……回去了。」 安妮摩涅就这么维持着仅仅穿着衬衣(slip)这般不成体统的模样,抱起整套的全身甲胄后,朝向店门口迈步走去。 她的个性相当固执。 即使就这么放着她不管,可以猜得到之后她也只会用喝些魔法药这种程度的处理来应对。 「唉……我知道了。」 藤原叹了一口气。 到头来还是变成这样了。 「请回到这边来吧。」 「……你有帮我治疗的意思了吗?」 「是啊。我就做点能力所及的处理吧。」 「哼嗯。这样也没关系,我一直都是这么说的吧。」 安妮摩涅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说完这句话,将甲胄放回了地板上。 她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也像是感到了些许安心。 「……那么由于要进行治疗,请让我先看一下吧。」 「嗯。」 安妮摩涅将左脚放置在桌子上。 如陶瓷器一般白皙的腿——其上头肌肤发生变质的情况一眼便能明白。 色泽变成了灰色,表面则是粗糙没有光泽。 如果轻敲的话恐怕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吧。并不是单纯的硬化,而是相当明显地石化了。 「哼嗯。」 藤原站起身,前去调查她脱下来后扔在一边的甲胄。 和预想的一样,左脚铠甲看得见变质。本该是由钢铁制成的甲胄表面,与安妮摩涅的肌肤同样变成了石头。 「你在行走的时候,有感觉到什么不协调感吗?」 「没有。」 「我现在敲着你的脚,你有感觉吗?」 「……虽然不明显,姑且算是感觉得到。」 「我想,这应该是魔力的侵蚀进入到了皮肤部分。多亏了脚部护具因而得救了呢。是跟石眼鸡(cockatrice)接触过才变成这样的吗?」 石眼鸡是一种在她正打算攻略的地下十二楼中稀有出现的魔物。外观跟大小跟一般的鸡相近,强度和智商也只有鸡一般的程度而已。然而它不仅性格非常凶暴,还拥有着将注视的事物化为石头的特殊眼力。 「是啊。当我注意到的时候就在我的脚边了呢。只是想摸它一下就变成这样了。」 「为什么你要去摸它呢?」 「因为很可爱啊。」 「……」 理解力跟不上她的想法,稍微揉了揉自己的眉间。 「不过这个仇,我已经拿它的命来换了。」 不知道为什么,安妮摩涅脸上浮现出似是有些得意的笑容。 「我想问题并不是出在这里就是了……」 从之前就一直这么认为,她实在是有点缺乏危机应对能力。 像是继续穿着充满毒气的甲胄啦、于探索中弄丢食物之类的,行动再稍加慎重一点应该会比较好吧。 对藤原来说,他才不管她会遭遇到什么状况,不过唯独债款的部分是需要她确实还清的。可能的话,也希望她在这之后能够为店里的营业额做出点贡献。 「……哼嗯。」 藤原稍微想了一下之后,站起身来,朝向库存柜走去。 在卖不出去的商品之中,正好有个合适的治疗道具。 把手伸进木箱子里,翻找出自己心里想的那个东西。 将该东西从包覆的布料取出后,不出所料,见到道具外观的安妮摩涅有了反应。 「呣。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你说这个吗?这是叫作『黄金的缝针』的道具。」 拿在藤原手中的东西,是一把细长的针。 与名字相 违,素材是由钢所制成。没有穿线的小洞,取而代之的于针头部分增添了一个小小的青蛙雕像。乍看之下倒也有些像一把没有柄的突刺剑(rapier),不过这当然并不是武器。 这是能够治疗石化状态的赋予道具(antique)。 虽然由于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用途而卖不出去,对于其效果却是能够大大期待。不仅不像魔法药那样属于消耗品,不论几次都能够使用,而且也不必担心任何副作用,可以说是十分优秀的道具。 只不过,在治疗的时候,会伴随着若干疼痛就是了…… 「……该不会是要拿来用刺的吧?」 「嗯。的确是??如同你所理解的那样。」 「该怎么说,那个……」 安妮摩涅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似地支支吾吾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 「那个刺下去不会痛吗?」 「嗯,会非常痛喔。」 为了作弄她,刻意地扬起了微微一笑。 效果马上就出来了。 安妮摩涅立刻将放在桌子上的脚缩了回去,在沙发上以正座姿势坐好。脸色整个苍白,牙齿打颤的同时身体也一同颤抖着。 「就、就、就、就。」 「怎么了吗?」 「就、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了呢。」 藤原明确地断言道。 就算有也要说没有。 「……为什么你在笑?」 「没有,我没有在笑喔?我只是抱持着纯粹的心情,想要治好你的脚而已。……不过这还真令人困扰呢。毕竟也没有除此之外的其他方法,如果你真的不喜欢的话,恐怕就只能另请高明了吧。」 「唔……」 安妮摩涅注视着那根针,内心不断挣扎着。 不久之后她闭起了双眼,缓缓地将手伸了出来。 才在想说她是要做些什么,她便紧紧抓住了藤原的衣领附近。接着一转战战兢兢的态度,将险些石化的脚伸了出来。 「你、你就动手吧。」 「我明白了。」 藤原马上开始进行了治疗。 ? 将魔力注入「黄金的缝针」后,道具上放出微弱的青色光芒。 「不用害怕。不会痛的。不用害怕。不会痛的。不用害怕。不会痛的。不用害怕。不会痛的。不用害怕。不会痛的。不用害怕。不会痛的。」 喀哒喀哒地微微颤抖着,安妮摩涅呢呢喃喃地自我暗示着。 意料之外的害怕反应。 「……那么我就来解除石化了。稍微会有些刺痛,还请不要随便乱动喔。」 首先使用油灯对针进行加热消毒。 接着用针头朝向安妮摩涅腿上石化的部分刺下,坚硬的触感传达到了指尖。 虽然短时间内什么变化也没有,不过经过数次的戳刺之后,有如石膏般的肌肤,逐渐取回了原有的色泽与质感。 「——!」 安妮摩涅紧紧闭上了眼睛。 看来似乎是皮肤的感觉回来了。 当然,也有不会伴随疼痛的治疗办法。 由僧侣施予的祈祷咒文、或是借助「忌火起草(wijnruit)的软膏」或「石化解除卷轴」等道具来处理的办法便是如此。自己虽然并没有习得前者,不过若是后者的话,只要找一下店里的柜子,不论要几个都能准备。 然而,那些终究都只是应急处理而已。 即使用了那些东西也不代表症状便会就此痊愈。因此,考量到最为确实且便宜的办法,果然还是倚靠这个「黄金的缝针」是最好的选择。 「……」 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 藤原施加力气,刺穿了变得柔软的肌肤,将针身埋入肉里。 安妮摩涅发出一声「唔」的小小呻吟。 握住衣领的力道变强,老实说颇为难受。 这恐怕非常痛吧,不过除了忍耐之外也别无他法。 万一石眼鸡的魔力侵蚀深及肌肉或是骨头,也有可能会残留下后遗症。必须要倍加小心地处理才行。 「呼……好了,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呜咕。」 安妮摩涅眼睛含着泪水,吸了吸鼻子。 藤原一边帮她缠上绷带,「话说回来」,一边这么心想。 换作平常,不论碰到手臂断掉,或者甲胄半毁之类的情况,她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这种程度的痛楚反应成这样,不会太夸张了一点吗。 试着向她询问,才知道「加护」似乎只能够帮她排除受伤的感觉,普通的痛楚好像还是有的。 「呃呃……等等就喝杯茶吧?」 「……我要喝。」 安妮摩涅泪眼汪汪地维持着闹别扭的表情,用力地点了点头。 ? 安妮摩涅就这么占领着作业处兼库存放置场(backyard)的沙发,在桌子上排放起木制大碗与马克杯。这些是她自己带来的餐具。 「今天的是什么口味的?」 「呃呃,有原味的、单面涂抹上巧克力的,还有将番茄与高汤混进里头的口味呢。」 藤原一边回答,一边将纸袋拿了过来。 里头装着许多烤饼干。 这是在探索者御用酒馆「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中所贩卖的、安妮摩涅爱吃的东西。 将纸袋倾倒,哗啦哗啦地倒入木制大碗中。 安妮摩涅露出似是满足的笑容,注视着烤饼干倒进碗里的模样。 仿佛就像是一只被人喂养的小狗一般。 「呼呼呼呼。」 她环抱起盛得满满满的大碗,开始哗啦哗啦地搅和起来。似乎是在打量着要从哪一片开始吃起。虽然她平常大多都绷着一张脸,不过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看起来特别幸福。 「啊啊。话说回来。」 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怎么了?」 「不好意思。『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的咖啡这次只有拿到一点点而已。」 「呼呣?」 「所以说没有办法帮你弄出咖啡欧蕾了。」 「好。那么不放咖啡也没有关系帮我弄杯咖啡欧蕾吧。」 「没有放进咖啡的话可是做不出来的喔?」 对于安妮摩涅这不合理的要求,连忙做出了吐槽。 「呣唔。要是没有那个的话不就没办法吃烤饼干了吗。」 安妮摩涅嘟起了嘴。 仅只拿出干物而不拿出饮料的话,确实也是件挺残酷的事。 至少有茶的话也不错,然而遗憾的是这家店里并没有那么高级的东西。 有的净是些魔法药跟酒而已。 藤原确认起手边有的东西一边思考着。 「呃呃……如果说是温热的山羊乳之类的倒是还能帮你准备就是了?」 试着提出了这道迫不得已的提案。 「我并不讨厌热羊奶。」 「明白了。」 藤原立刻动手进行准备。 确认皮革袋中还保有足够的份量之后,移至小锅子中,使用油灯将其加温。虽然也有料理用的煤炭炉,不过因为要特地生火还挺麻烦的,所以很少会去使用。将内容物稍微煮沸之后,装进了马克杯。 为了消除山羊乳那独特的腥味,从师父的搜集品中拖出了兰姆酒,试着加入少量至其中。当然,为了迎合甜食派的安妮摩涅的口味,砂糖也放入了许多。 「请稍微喝看看。」 由于不知道这样子的处理是否妥当,总之还是决定让她尝尝看味道了。 「嗯。」 安妮摩涅接过马克杯后,「呼——呼——」地吹凉并送进口中。 「……嗯。很好喝喔!」 「那真是太好了。」 虽然不是什么大工程,不过既然对方说好喝,其实还是挺高兴的。 帮她治疗,又帮她准备食物,自己究竟是在做些什么呢。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涌现这样的疑问,不过姑且还是决定将这问题先放置在库存柜上。 ? 「……呼哈呣。」 在柜台中负责看店的藤原硬压下嘴里的呵欠,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感觉从日落算起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差不多是店面打详也没问题的时候了吧。 结果,今天造访店里的客人只有零星数人。 虽然也有人带了鉴定品过来,却不是什么偶然发现的稀有物品。 基于「百鬼夜行(pandemonium」的缘故,仅仅潜至地下城的浅滩为止的探索者逐渐增加。拜此所赐,似乎也开始出现光是要取得些不值钱的道具就已经耗尽了精力,因而无法维持生活的人。 最近,经常能够听到窃盗事件,或是无意义的争执发生。 一旦去考虑往后的事情,便感到稍许不安。 真希望这件事能够快点解决,仿佛事不关己般地这么想着。 「……话说回来完全忘记她了呢。」 感觉安静得有些奇怪,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总觉得有些在意,因此窥看了一下作业处兼库存放置场里头的状况。 安妮摩涅正躺在沙发上。两眼的眼睑轻轻闭起,胸口微微地上下起伏着。看样子她好像是睡着了。 她在前来店里的时候,看起来就已经相当疲惫了。 这次的探索状况,肯定同样也是相当地严苛。 「……兄长大人。」 耳边传来了如此低语。 看来似乎是她在说梦话。 该不会她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吧。 最近的安妮摩涅,探索进度明显缓慢了许多。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算起,如今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依然没有抵达比地下十二楼还要下方的楼层。 每当她来到店里,总是陷入毒、麻痹、诅咒之类的异常状态,或是身上带着足以使得甲胄一部份破损的伤势。 虽然不知道她所找寻的究竟是什么,不过还是希望她不要过于胡来。 藤原轻轻地将她怀里抱着的装放烤饼干用的大碗加以回收,作为交换,把拿过来的毛毯披盖在她身上。 接着他拿着剰下来的烤饼干,简单地完成歇业作业-并在倒了一杯咖啡之后再次坐回了柜台。 「……接下来嘛,」 弄响脖子与指尖的关节。 将剩下的工作处理掉吧。 安妮摩涅带回来的未鉴定品,还剩下多如小山一般的数量。 毕竟是由本领高强的她所为,这次肯定也捡了许多看似有价值的道具回来。 鉴定作业真是令人期待。 ? 「这些,真的就能还清债款了对吧?」 「嗯,当然。」 「那么就把我取得的这些东西,全部都卖掉吧。」 「好的。请待我将这边的字据销毁掉。」 这么一来,安妮摩涅的债款便全部还清了。 这是因为这次她所带回来的物品当中有两项陚予道具,而且估定的价格相当高价的缘故。 不论是多么有本事的人恐怕都需要花上半年左右才能还清的额度,她花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全数还清了。 「今后就是单方面在赚钱了呢。」 「不,倒不能这么说。毕竟我差不多也该准备集中精神在攻略上了。」 「是这样吗?」 安妮摩涅将卸在一旁的甲胄穿戴在身上,「短时间内,我说不定不会再造访这里了」,她笑着这么说道。 「那还真是让人寂寞呢。」 「哼。不要说出那种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 「没有这回事。毕竟要是没能从你那边敲诈治疗费用的话,我的荷包真的会很寂寞呢。」 安妮摩涅皱起一张鬼脸,用力地对他吐了吐舌头。 接着她便戴上了头盔。 究竟是为什么,她会潜入地下城呢。 她不是为了金钱或是名声这点是确定的。 而且有别于其他人,她似乎还抱持着更多像是使命感或是执着心之类的东西。 「安妮摩涅小姐你——」 「嗯?」 「那个,是打算继续前进到哪里呢?」 对客人不应提出多余的询问,心里这么想着。 然而却在无意之间把问题说了出来。 「地下十四楼。我在那里有些事情要办。」 「这个……还真是胡来呢。」 若是在三年以前,以她的实力来说,或许真的能够达到那里也说不定。 然而从「远征事件」以来,抵达那个地方并且成功返回的人物,一个也没有。 理由有两个。 一个是「百鬼夜行」的关系。 现在,于地下城当中,出现了死者于不死化后黄泉回返(复活)的现象。基于这个缘故,地下城中充斥着不死族魔物,处于光是前进本身就已经颇为困难的状况。 另一个则是在地下十四楼中,有一群可怕的东西正等待着探索者到来的关系。那就是过去被称作「远征军」,前往攻略地下城的数百名精英们。而如今,他们化成了将一切生者抹杀殆尽的亡者军队。 因此,那里已经成了光是要踏入该处都十分困难的死亡领域。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必须前往那样的地方。 但是如果她想要再继续前进、不对,是为了要再继续存活下去的话,照现在这样下去,恐怕是不行的。 「至少、」 「嗯?」 「至少也该找些伙伴才是。窝在酒馆里的探索者们要多少有多少。如果有像你这样的实际成绩的话,马上就能召集到人了吧。」 「……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介绍熟人给你。他们肯定会很爽快地接纳你成为伙伴——」 「不好意思恕我拒绝。」 安妮摩涅像是要打断他的发言似地这么说道。 表情并不清楚。但是声音相当固执、相当冷漠。 「……」 在不久以后的将来,她将会自取灭亡。 不论拥有多么强大的加护,不论用多么坚韧的甲胄武装全身,仅凭只身一人挑战现在的地下城一事本身便已经相当胡来。由于至今为止持续著名为单独突破的顺利进攻,似乎对于这些认知已经有所麻痹,然而若是本来的话,直到现在还能继续生还归来的状况本身就是个奇迹了。 即使是她自身,也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毕竟光是现在就已经陷入了苦战,若是前进到更为深处,状况肯定会变得更加严苛。 然而藤原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 因为不论自己再去管上多少闲事、再怎么去说服她,都是没有意义的。 只要自身没有改变想法、没有那个意愿,那么她就不可能去结交伙伴。 「至今为止给你添麻烦了。」 安妮摩涅这么说道。从总是一副骄傲态度的她嘴里说出这种话,可以说是相当罕见的情况。 对藤原来说,这句话听起来倒也像是道别的招呼。 正因为如此才会用一如往常的笑容回答了她「还请下次再来喔」。 接着,一边目送准备离开店里的孤独探索者的背影,一边祈祷着她平安无事。 〈鉴别证〉黄金的缝针「无印」 『对汝、侍奉一切树木与花草的使者进行宣告,为此奉上一千七百十五滴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将尘化为热,砂化为血,接着令冰冷的岩石回归骨肉,如同托雷帕尼萨的叶间细缝所渗出的日光。』 这是种戳下去会感到一阵刺痛,用??若干痛楚作为交换,得以将石化状态解除的状态恢复系赋予道具(antique)。 正如从术式回路中也能得知的一样,这个商品的使用者,被限制为森林信仰者(druid)。另外,进行治疗时所需要的魔力也绝对不在少量。不过比起依靠魔法药(magicpotion)等等消耗品,这的确是一件能够期待确切效果的推荐商品。 『「倘若要这么化为石头承受永远的痛苦,还请你、请你狠下心来一口气杀了我。」青蛙一心一意地恳求道。「……我知道了。」流下悲伤泪水的少女,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用作为母亲遗物的缝针,刺向了唯一一位友人的咽喉。在这之后怎么样了呢——』 双亲去世的少女,拯救了会说话的雨蛙的童话〈躲雨的孤挺花〉被认为是这个道具的原出处。 然而现存的东西大多与其名称有所出入,净是有着匕首左右的长度,取代穿线洞于握柄处添上一些造型,素材也只是将一般的钢上面加以镀金的物品。因此,像是「制作者没有读过原出处吧」啦、「舍不得砸下材料费吧」啦、以及「不就只是因为没有做过针线活的经验而已吗」等等猜测,在学者们之间交错四起。 另一方面,于童话中登场的实物「黄金的缝针」似乎也是真的存在过的。若是使用该道具,据说任何病症都会立刻解决,而且只要一刺就能让石头自动人偶(stone golem)回归砂石等等,有着非常强力的效果。 附带一提,若说为什么是用过去式的话,这是因为由于外表就只是一支普通的小小缝针,在遗失之后便以该物下落不明作结的缘故。……这么想的话,其他针具并没有做成符合名字的规格,或许这部分正是其理由也说不定呢。 以上便是安妮摩涅与「黄金的缝针」相关的经纬。 关于她与远征军之间的因缘,应该再过不久就会被提到了吧。 带有家徽近乎损毁的铠甲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兄长大人呜唔唔唔唔唔唔。」 那是一段很久远、很令人怀念??的记忆。 在年幼时期,于狩猎场的森林之中迷路时的回忆。 「你很努力了呢,安妮摩涅。」 面对什么也办不到,就只是蹲坐在地上抽抽噎噎哭泣的自己,伸过来的大手粗鲁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呜嘻嘻嘻噎噎嘻嘻噎。呜噎噎嘻噎噎噎噎噎。」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喔。」 「呜嘻……呜咕……呜咕……」 「好啦,要是哭得太过头的话,可是会被先祖大人们笑的喔?」 为自己擦拭因为泪水而湿透了的脸庞。 一边抽泣一边抬头望去,哥哥就位在眼前。 「毕竟你可是继承了『英雄的心脏(heart of hero)』,是个厉害的女孩子喔?」 留着一头犹如太阳色泽长发的青年。 一如往常般地,他的脸上浮现似是感到些许困扰的微笑。 ? ——回过神来,年幼昔日的光景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着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段不断延伸、向下行进的阴暗阶梯。 「……啊啊。」 自从潜入地下城之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时不时便会梦见这段白日梦。 得不到答案的自问、毫无意义的假设、阻止不了的否定,在反复不断做着这些事的时候,过去的记忆便会浮现,挥之不去地让自己见到幻觉。 不过,这些也已经要结束了。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在走下这段阶梯的最后,地下十四楼就在前方等待着。 「总算是来到这里了。」 随着叹息,安妮摩涅吐出了这句话语。 虽然也遭遇过险些死亡的场面,但还是想尽办法捡回性命,抵达了这个地方。 成了「未归还者」的哥哥肯定就在这前方。 这次,轮到自己前去寻找他,把他找出来了。 ? 「这里就是……」 地下十四楼,通称「古战场(walha)」。 这里正是恶名远播的「远征事件」发生现场。 也是作为卡里琼拉公爵的亲信同行而来的哥哥音讯断绝之地。 总算来到了这里。 展现于眼前的,是一片广大的荒野。 有的仅仅是干燥的土地,以及岩石。 仔细一看,各处还掉落着刃面缺损的剑,以及折断了的箭矢,但也就只有这些。 不论再怎么张望,也没有任何人影或是人工建筑。 抬头一看,上头并没有天花板。 取而代之在这片边缘染上黄昏色调,被阴暗乌云所笼罩的天空中展开的,恐怕是由幻术或诅咒之类所构成的东西吧。 然而那些事情只不过是琐碎的小事。 「兄长大人!我是安妮摩涅!我来了!」 放声大喊,对他叫唤。 告知对方自己已经来到了这里。 想要对哥哥说的事情多得像山一般。 放弃家业的继承,加入了骑士团一事。 对于大公那愚蠢的突发奇想、名为远征军什么的烂点子表示赞同一事。 地下城的攻略失败,并且造成了诸多人们的困扰一事。 更重要的是打算将自己排除在外前去实现梦想一事。 一直想着要针对这份责任来质问他、责备他,并且直到自已厌倦之前持续对他说教。 为此,安妮摩涅造访了此地。 为此,对这座地下城发起了挑战。 为此,与可怕的怪物进行战斗,不论受到什么样的伤势,仍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探索着。 「兄长大人!亚多尼斯兄长大人!你究竟在哪里!」 不断呼唤着哥哥,突然感觉到一种仿佛回到了年幼时期的错觉。 在那片森林迷了路,一边哭泣一边不断喊着哥哥名字的记忆再次苏醒过来。 哦哦哦哦……。 仿佛像是在答复安妮摩涅的声音一般,一阵声响从远方传了过来。 「……什么?」 喔喔哦哦…… 那是无数的声音。感觉似乎还逐渐接近。 喔喔喔喔喔哦哦哦……。 在地平线的另一端??,见到了什么东西。 红色无数的什么。 随风飘动的那东西如布料一般迎风飘扬。 喔喔喔喔喔喔喔哦哦哦……。 那个东西,缓缓地,然而确实地朝这边接近。 无数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人还是魔物。 不过无论如何,现身仅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 那个场景,仿佛像是败仗后的归途。 满是伤痕的战士们结党成群地步行着。 拖着一条腿的人、单边手腕险些撕裂的人、背上被箭矢射穿的人、半边脸上包覆着沾满鲜血与泥泞的绷带的人。不论是谁都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毫无生气。虽然也有罕见几个不是如此模样的人,不过它们的情况,则是炯炯有神地目光闪烁,露出似是发狂般的笑容。 那是怨灵(wraith)——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它们毫无例外,身体都是模模糊糊地呈现半透明。 没有实体的低阶不死族魔物。仅仅只有蕴含怨恨的魂魄留下的可悲存在。 因此物理攻击难以给予伤害,光是与其接触都会被吸收生气、消耗活力。 虽说并不是无法与其战斗,却是种相当麻烦的对手。 更重要的是以这种数量的对手为敌,要直接与其正面争斗根本就不可能。 「……真是不得了的数量啊。」 安妮摩涅仅将脸部探出,观看它们的状况。 那是数量多达数千的怨灵行军。 看样子先行移动似乎是正确的。 安妮摩涅从它们的行进路线上离开,躲进了位于平缓丘陵途中的低洼处。若是这里的话也已经有一段距离。应该用不着担心与它们碰上,或是被它们发现之类的,直到它们全数离去吧。 「……」 她想起了地下十四楼之所以被人们称作「古战场」的理由。 曾经听说过,这是因为在大战中死去的老练战士们,没有自觉到自己的死亡,就这么将战场转移到这片荒野上,展开着没有尽头的相互厮杀的缘故。 若是糊里糊涂地前去与怨灵接触,据说就会被卷入那场战斗、陷入疯狂,回过神来自己便已加入战列之中。 ? ——咕噜噜噜呜呜。 从肚子传来了鸣叫声。 安妮摩涅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决定开始用餐。 掀起护面具,将从随身腰包(pouch)取出的携带口粮(ration)送入口中。咀嚼没有水分、用盐调味过的固状芋头,??靠水将其吞入。解决一顿没滋没味的用餐。 好想吃烤饼干。就算是没有另加调味过的口味(原味)也没关系。 「……呼。」 这么说来,那个人现在正在做些什么呢。 「找寻伙伴吧」,因为他说了这句自己办不到的话,不自觉地对他露出了冷漠的态度。 恐怕,他现在正担心着自己吧。 尽管事到如今,仍是觉得自己做了件对不起他的事。 明明应该还有其他拒绝的办法才对的。 「……道歉的话他 会原谅我吗?」 安妮摩涅低语。 她想起了自己离开的时候,他对自己说了「还请下次再来喔」这样的话。 就这么一度、暂且回返地面——。 「……算了吧」,用低声的这句话,对自己发出了警告。 又在想些多余的事了。心灵又变得软弱了。 必须立刻让自己变得冷酷才行。 必须将意志打磨到如同剑尖一般锐利才行。 摇了摇头切换当下的心境,将护面具再次盖下。 必须集中在眼前的事情才行。 为了再次确认外面的状况,安妮摩涅慎重地从洼地探出了脸。 行军才走到一半而已。 「那个是……?」 她注意到混在怨灵们之中,存在着模样不同的一群。那是有如率领着群体似地高挂旗帜,一边使甲胄发出声音一边踏步前进,有着骑士一般外观的人们。 它们的身体并不透光,似乎拥有着实体。 然而仔细一看的话,能够由头盔窥见的颜面脸颊异常消瘦,眼窝处也化为了空洞。 那是比尸鬼或骸骨等还要高阶的存在——保有接近生前的姿态以及能力的不死族魔物——幽骑。 「——」 安妮摩涅注视着它们所高举的那面已成破布的红色旗帜。 在那上头,画着一个似曾相识的黑底纹章。 伫立于火环内侧的蜥蜴纹章。 那是本来于地下城中绝对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火环意味着西国王家的血统,与火蜥蜴(smander)相结合,便表示为卡里琼拉公爵家的家纹。 毫无疑问的,这就是哥哥所参加的——。 「居然是『远征军』的旗帜?」 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 只要自己没有看错,哥哥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但是从这个地方,并没有办法看清楚它们的模样。 恐怕得再稍微接近一点确认才行。 得更换一个场所,做出如此判断后,从洼地中爬了出来。 接着采取俯卧的姿势,仅仅使用双臂,开始朝向更为接近的地方移动。 ? 哥哥他,曾经是个阴郁而温柔的青年。 有着一张如同一般梦幻且美丽的面容。 不过他一直有着一个憧憬。 有着一个只要身为少年不论是谁,恐怕都会于心中描绘的理想。 抱持着一个成为大人之后,应该就会随之舍弃的幻想。 最终,那个梦想变得像是诅咒一般开始日益侵蚀着他,某一天,硬是将他从日常之中剥离了。 作为卡里琼拉公爵的亲信,他参加了远征军。 所要前往的目的地,是据说位于隔着海的远方岛国中存在的迷宫。 那是在过去,两人曾经约好要一同前往冒险的地方。 理所当然,重大的挫折正在该处等待他一事,他恐怕是无从得知的。 不过即使知道了,说不定他还是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他就是渴望到这种程度。 他就是沉迷到这种地步。 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成为一名英雄。 ? 集团之中,有着一名仿佛被幽骑骑士团守护着似地团团包围的人物。 看样子那似乎是行军之中的将领人物。 虽然它与其他幽骑们一样拥有实体,并且身穿甲胄,却还是有着几处不同的要点。 首先是骑乘着一匹没有头的黑马。 并且它自身脖子以上的部分同样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无头骑士(duhan)。 在传说、以及童话之中登场的高阶不死族魔物。 由于与其遭遇的人会在转眼之间被它夺去性命,因此被称誉为「预言死亡,并加以实行者」的可怕魔物。 然而夺去安妮摩涅注意力的,并不是无头骑士本身。 而是它身上穿着的那身甲胄。 于甲胄的右胸附近,有一个些许剥落的图案。那是自己熟识的纹章。与卡里琼拉公爵家的纹章不同,但同样是西国贵族的家纹。如同胡桃壳切面般的边框,收纳于其左右两侧的剑与盾,打从她出生开始便伴随身边的东西。 「英雄的心脏」。 挥动一刀便能将百名士兵一分为二,吹一口气便能令剑与箭雨一扫而空,一个片刻就能奔走万里,一瞬之间就能治好一切疾病与伤势,允许这些种种发生的能力。 仅仅单骑、仅用一晚,便使得战局整个改变,因而得以升阶为贵族的祖先所拥有的加护。 那正是为了表彰此举,受封为贵族的昂巴莱特家所使用的家纹。 「兄长……大人?」 那身甲胄,毫无疑问的是哥哥的东西。 除了睡觉时之外,他总是穿戴在身上的东西。 他有经常去抚摸胸口那个家纹的习惯。频繁出现那个举动究竟存在着什么意义,过去安妮摩涅也曾经问过他。 『这就像是用来招好运的举动。只要像这样碰触这个图案,说不定我也能分到其中的一点恩惠不是吗?』 半开玩笑地,他如此回答道。 当时,安妮摩涅对自己询问了这件事情感到后悔。 因为她察觉到了哥哥比任何人都还想要「英雄的心脏」。 而这个东西却没有办法成为他的所有物。 因为继承了祖先力量的人,是妹妹·安妮摩涅的缘故。 ? 无头骑士它,轻轻地触碰了那东西。 似是抚摸般温柔地—— 以像是祈祷一般的动作—— 以仿佛依赖一般的举止—— 如同在回味生前的习惯一般地—— 触碰了位于胸口上的家纹。 「……啊啊。」 这个瞬间,在安妮摩涅的心中,有什么东西瓦解了。 呜咽感觉就快要从口中流露而出,却因为头盔的关系没有办法遮捣自己的嘴角。 因此她死命地咬紧牙根,忍耐了下来。 安妮摩涅一直深信着。 哥哥依然还活着—— 他肯定还是个平安之身—— 只要再次相见,他就会用一如往常的那张似是感到些许困扰的笑容,再度面向自己—— 然而这个确信已经改变了。 位于行军中心的无头骑士——那无庸置疑地是过去的哥哥。 ? 藤原将整捆的资料拿在手上。 那是排成一大排的姓名一览。 名字右侧还追加着简短的文字标记。上头写的几乎都是「未归还」,不同的情况则记述着「死亡」。而「生还」的文字不论何处都找不到。 那是「组合(guild)」所记录的正门(entrance hall)通过者名册。 日期是在数年以前,正好是远征军出发当时的东西。 一点一点地将文字逐一看过,将页面翻过一张、又一张,终于找到了那东西。 似曾相识的姓氏,那是—— 「咳哼。you想知道的事,已经明白了吗?」 隔着柜台位于另一边的人物,如此询问道。 那是个留着一撮小胡子,貌似官员一般的矮小男子——尤别克。 如同往常一般,他就这么维持着站姿,以优雅的动作喝着咖啡。 「嗯,大概找到了。特地帮我拿过来真的是相当谢谢你。」 「嗯呣。 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些资料,是藤原委托他带来的东西。 尤别克是「组合」的职员,偶尔会前来这「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old good)」闲话家常。基于这份交情而请他帮自己收集了「远征事件」的相关情报。 「关于这部分的谢礼——」 「不用了。me就只是如同往常一般,与you聊了些微不足道的事而已。不是吗?」 言外之意似乎是在说「什么都不需要,所以资料借你的事情可要保密喔」。 「毕竟you对me还有着以前协助解决麻烦事的恩情。me可没有忘记那回事喔。」 尤别克捋了捋小胡子,似是感到无趣地这么说道。 「真的很谢谢你。」 藤原决定接受尤别克的好意。 为了不弄脏资料,将其收进了柜子的抽屉里。 虽然其中也有着上头盖有「阅览禁止」啦、「严禁携出」之类印章的东西,不过这些就当作没有看到好了。 「不过呐,you为什么现在才想到要去了解有关『远征事件』的详情?」 「我有个熟人,似乎是与其相关的关系者。」 「这样啊……嗯呣……还请节哀顺变。」 尤别克像是欲言又止地这么说道。 对于有着支援探索者立场的「组合」来说,远征军所引起的百鬼夜行(pandemonium),至今仍是个让人伤脑筋的问题。除了哀悼对方的死之外,应该还有着更为复杂的想法吧。 尤别克将喝完的空杯子放置柜台上后,告知了「资料随时归还都可以」这句话,便就此离去。 「……」 之后藤原再次将资料拿了出来,重新看过一次刚才的名册。 方才所发现的,是个叫做亚多尼斯·l·昂巴莱特的名字。 与安妮摩涅有着相同姓氏的人物。 远征军总指挥卡里琼拉公爵的亲信。骑士团的团长。 安妮摩涅潜入地下城中一直寻找的,肯定就是他了吧。 两人关系恐怕是堂兄妹,抑或是兄妹。 名字的旁边,与其他大多数人同样标记着「未归还」。这个标记是指在进入地下城后,经过了百日以上的时间,依然没有回到地面上来的意思。 然而这绝非是暗示着「现在,对象依然保有于地下城中继续探索的可能性」。就含义上的差异来说,「虽然尚未确认,不过不管怎么说肯定是死掉了吧」这样才是正确的。 「……」 藤原叹了一口气,再次阖上了资料。 并且为了那个喜欢烤饼干的孤独探索者平安无事而祈祷着。 〈鉴别证〉体力增强的甲胄「废品」 『对汝、霸道的使者进行宣告,每日奉上一次两千五百六十七滴汝的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对鲜血、肉体、脏器给予强韧、健壮与活力,即是说如同萨拉邦的大树一般。』 虽然破损得相当严重,不过看样子这似乎是个能够增强体力(stamina)的赋予道具(antique)。胸口上那个些许剥落的纹章是之后才附加上去的。 那么,认为「什么嘛。就只是提升体力什么的,真是不起眼的效果呐」的那边那个你,恐怕是太过小看这个防具了。 若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在地下城探索之中,体力才是比任何事物都要来得重要的能力。 连续走上好几天的路,经常得注意周遭有没有陷阱,有时得担任不能睡觉的看守,有时还得扛着到手的某个重要道具(或是受伤的伙伴),遭遇魔物的话还得用上全力搏命争斗。 这些在探索之中全都是必须项目,想要对应自如便必须要有体力。不论有着多么卓越的剑术本领,不论钻研了多少的魔术,要是没有体力的话,作为一个探索者恐怕就只能维持在二流以下了。 像这种时候,穿上这个说不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论再怎么到处活动也不会感到疲惫,连气都不会喘一下。不管是缺乏体力的人,或是体能优秀的人,应该都能够展现出至今表现之上的成果。 另外这件防具,也能够提高面对带有毒或麻痹效果的攻击时的免疫力。 嗯,确实是一件十分便利的道具。 不过,还请不要过度相信自己的力量。 由于太过能够持续使出全力的缘故,会让人产生不论任何事都辨得到的错觉,然而这个道具绝对没有令人得以发挥超越极限力量的设计。 并不是说你就此变成了英雄。 在不忘掉这件事的前提下,还请多加注意,避免采取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行动。 以上,便是安妮摩涅与哥哥亚多尼斯再会的经纬。 带着神秘气氛的锡杖 「远征事件」。 地下城史上最大级的悲剧。 造成五百名以上??未归还者出现的大惨案,同时也是成为至今依然持续出现牺牲者,令迷宫都市整体苦恼的「百鬼夜行(pandemonium)」开端的事件。 事情的起因,是由西国王驾崩之后产生的继承权纠纷开始的。 身为第一百一十七位王位继承者的卡里琼拉公爵,作为战略的一环,打算透过地下城探索的功绩一举扬名而组织起来的便是「远征军」。 他率领着由五十名精兵组成的骑士团与随从一百五十人渡海来到迷宫都市,雇用约三百名能干的探索者,编成远征军,朝地下城深处前进。 据说卡里琼拉公爵虽然是坐拥西国东南边领地的公爵,却是个无一可取的平庸人物。即便是由王选中准备好的椅子数为一百二十席来看,他也是身处其末席——几乎只像是用来凑数的立场。 然而他似乎有个野心。 他好像认为只要想尽办法抵达至地下城的地下十五楼,就能够推翻这不利的处境。恐怕他是算计着将能够于该处取得的英杰称号,作为在王选之中的手牌吧。 直到地下十三楼为止,他们都顺利地突破了。 魔物的击退、陷阱的拆解等全都交给探索者们去做,待确保安全的路线后,每三层楼设置一个后勤站。一边安排物资的配备与增援,一边慎重地行进。 基本上,地下城由少量人数来挑战是一般常识。若是以大批人马潜入,并不适合在布满陷阱的狭窄通道中前进,此外在战斗之中也难以进行合作。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样所取得的收获(dropitem)配额也会减少。 因此,这样的攻略方法是过去史无前例的办法。 而发生悲剧的地方,是在地下十四楼。 契机是与探索者们之间的小小纷争。原因是因为卡里琼拉公爵决定强制征收他们所取得的战利品。在当初说好的交换条件中,于地下城里头取得物品的所有权,本该是全归探索者所有。 在口角的最后,卡里琼拉公爵似乎打算将探索者们全部杀光,对骑士团做出了指示。不过身为军团主导者的亚多尼斯公爵拒绝了这个要求。虽然陷入一触即发的气氛当中,但双方阵营的冷静人士们还是彼此合作,想要让这事态就此平息。 壮烈的自相残杀,是在卡里琼拉公爵逃离之后没有多久所发生的事。事情的开端是本已死去的探索者爬了起来,对其中一名骑士用力斩下的缘故。 没错。正是「百鬼夜行」发生了。虽然详细状况依然不明,不过这件事情与卡里琼拉公爵带走的小箱子有所关连,这部分为止的情况已藉由调查团的探查所判明。 接着,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开始互相残杀的并不仅只有骑士团与探索者们而已。位于地下城各处存在的所有死者化为不死族魔物,朝向一切生者袭击而去。 而远征军,包含了骑士团的五十人在内,共计四百六十八人死亡。 从前线——地下十四楼中生还的,仅仅只有两人。 ? 藤原将视线从阅读中的资料(report)移开。 入口的门扉喀哒喀哒地摇晃着。玻璃窗传来了雨水激烈撞击发出的声音。 从遮光幕(curtain)的空隙间窥视外头的情况,只有一片漆黑。从傍晚左右开始下的这场雨,雨势似乎逐渐增强。 基于天气恶劣的缘故,感觉到轻微的头痛。 今天或许就此就寝会比较好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将资料放至柜台上,准备动身朝向作业处兼库存放置场(backyard)移动。 「……啊。」 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而停下脚步。 店里的立式招牌就这么摆放在外头。 万一招牌因为淋湿而腐坏,或者出现像是破损等状况,等师父回来时,肯定会说着「你败坏了这家店的招牌呐」这类的无聊笑话,一边心情愉悦地对自己说教。 藤原嘴里嘟囔着「真是够了」,无可奈何地走出了店外。 ? 真是一场暴雨。 由于是从旁吹打进来的,即使待在屋檐下,身上穿的衣服仍是转眼间便湿透了。 发现倒在地上的立式招牌,将其捡起,正准备要回到店里的时候,那东西进入了视线之中。 「——?」 屋檐之下,放置着某种庞大的东西。 定睛看着该东西,慢慢走近之后发现自己似曾相识。 弯下腰,以抱住双膝的姿势蹲在地上的那个是——一套全身甲胄(full armor)。 「……」 藤原暴露在大雨当中,暂时看着该物的情况。 接着,仅仅只有头盔部分发出吱吱吱的摩擦声动了起来,转向这边。 「呀」地招呼一声举起左手。 「……」 果然是她的样子。 藤原一面留意着别让她察觉,吐出一道安心的叹息。 「……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叫我一声?」 「我过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歇业了啊。」 朝向说着一口流利话语的全身甲胄的脚尖直到头盔的顶端观察了一番。从脚边放着物品袋这点来推测,她应该是从探索途中刚回来而已吧。虽然因为天色阴暗而看不太清楚,不过她身上应该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势。 只是,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坐在这里的呢。 从店面打烊,熄去灯火的那时候算起,已经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总之,先进来里面吧。」 催促她赶快进入店里。 藤原现在最优先该做的事,是将温暖的饮品及烤饼干拿出来招待她。 ? 「我去拿毛巾过来,请稍微等一下。」 「不,那倒不必了。」 正准备朝向作业处兼库存放置场走去的时候,被她留了下来。 然而雨水正从安妮摩涅的全身甲胄上滴落,弄湿地板。待在里头的她本身恐怕也是湿淋淋的了吧。长时间暴露在风雨之下,是不可能不会冷的。 「这样子,可是会感冒的喔?」 试着对她这么说,她却摇了摇头。 「等等还有个要去的地方。」 既然如此,至少给她一杯温暖的饮品也好。这么想着,伸手拿起放在柜台上的魔法瓶,才想起了这么说来东西已经喝完,里头早已空空如也。既然咖啡喝光了,那就必须想想作为替代品有没有什么能够提供的东西。 幸亏,为了让她随时什么时候来都得以招待,事先有将山羊乳买起来存放。只要像之前一样帮她准备热羊奶应该就可以了吧。 「请稍微等一下。」 这么说着,前去拿皮革袋之后,才发现里头整个空了。 原来是表面有所磨损而开了一个小洞。 也用不着什么都挑在这种时候……。 藤原咒骂着自己事前准备的糟糕程度。 悄悄窥看了一下她的模样,她似乎没有摘下头盔的打算。 怎么了吗?他这么心想。和平常的她相较之下,现在的她样子有些奇怪。 「呃呃……探索方面还顺利吗?」 「嗯。总算是抵达地下十四楼了。」 安妮摩涅似是满不在乎地说道。 「连调查团要抵达都很困难的地方,你到底是怎么……」 「或多或少有差点死掉的情况啦,不过嘛,经过各种事情后总之就是走到了。」 「……」 大概是靠力量强行突破的吧。 即使是在罕见的加护持有者之中,她也保有特别强大的能力。肯定是一路上强硬地不断硬闯,才得以抵达那个地方的。 「那么你的目的达成了吗?」 「……嗯,老实说关于这部分,我有个请求。有一项有点想弄到手的道具。」 ? 「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总而言之,藤原决定先听听她的请托。 由安妮摩涅自己开口要求东西可说是一件很稀奇的事。虽然没办法轻言答应,但若是为了身为常客的她,他认为某种程度上的随机应变是可行的。 「一把叫做『复活之杖(wandof resurre)』的东西。」 「……」 一瞬间,藤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他想,说不定是自己听错了。 或者也有可能,是她把这名字跟某种东西、跟其他道具的名字搞混了。 「呃呃,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东西吧?」 「嗯。只要对死者挥舞,便能将庞大的魔力作为交换,让其死而复苏的道具……没错吧?」 「大致上就是那个样子。」 正如她所说的,「复活之杖」是种能让死者复活的赋予道具(magic item)。 那是一种能够获得与累积一定修练的司祭才能使用的「复活」祈祷同等效果的道具,若不潜入地下城中一定深度的楼层便无法取得。因此,即使是在迷宫都市中,有在经办此道具的店家也是有限,是种若不前往魔术师御用商场的「难以表达形状的」小巷就找不太到的物品。 当然,这家店里是保有库存的。 虽说马上就能准备给她——。 「就是这个。」 尽管抱持着讨厌的预感,藤原仍是将从库存柜取出的商品置于柜台上。 装在铺上布料的木箱之中受到保管的,是一把杖。 头顶部分,装有一个仿造宝珠形状打造而成的轮环,并且穿有六个被称作游环的圆环。 也就是所谓的锡杖。僧侣专用的杖。 一般来说,这项道具为短杖(wand)的情况比较多。所以说,在仅限于这项道具的情况下,正确名称或许该叫做「复活之杖(staff of resurre)」会比较好。 「虽说库存不是很多,不过这个的话品质也不算差。即使是不符合资格,大多数的人也能够使用。代价则是血液九千滴份量的魔力。因为使用之后可能会陷入魔力缺乏症,所以还请多加注意。」 「这种东西果然很贵对吧?」 「这个嘛,如果只是借用的话,仅付一万盖伦倒也没关系。」 「真的吗?」 安妮摩涅猛然往柜台靠了过来。 当然,要出借东西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要不去粗鲁对待道具,或是以乱来的方式使用的话,对于品质都不会有所影响。 但是对藤原来说有件应当确认的事。 「不过唯独有件事情还请告诉我。你使用这个道具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会寻求这项道具,意思就是说有个对她而言十分亲近的某人死去了。 倘若有能够救回的生命,不管要出借几次都不会吝啬。 但是——。 「我想对我哥哥使用。」 「……」 「我在地下十四楼,找到了我哥哥。」 藤原于心中发出了呻吟。 讨厌的预感成真了。 这种事打从确认过远征军的名册抄本的瞬间,作为其中一项可能性,他便猜想到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基于什么经纬才得知与「复活之杖」相关的事,但这终究还是变成了必然的状况。 「原本我是想去救他的,不过似乎是太迟了呢。他已经变为不死族魔物了。……也是啦,毕竟都经过了三年,理应是会变成那样。」 安妮摩涅像是在诉说一段玩笑话似地这么说道。 因为筹到能让哥哥复活的东西而安心了下来,像是这样的语气。 「那家伙相当顽固呢。本来想要直接把它拉走,却受到了它的抵抗。那家伙已经偏离正道了。感觉就像是一个原本性格温厚的人,一旦走入歧途,就很难将他拉回来似的。围绕在它身边的群众也净是一堆麻烦的家伙——」 「……」 大概是注意到了藤原迟迟默不吭声吧。 她停下了口中的话语。 「……怎么了吗?」 已经没有办法将手杖借给她了。 现在,藤原所能够为她所做的是其他事。 藉由这把「复活之杖」能够做到什么、又做不到什么、该怎么使用、又不该怎么使用,仅只剩下将这些正确说明,令她明白。 「有些事必须要先跟你说清楚。」 「嗯?」 「死者复活的最底限,必须要达成的条件有三个。」 「……」 「『死者必须在现场』、『必须将死因除去』、以及『必须在死后约一天以内的时间』。」 尸体若不在眼前,杖的效果便无法传达。这部分应该用不着再加以说明了。 必须先行除去死因,是因为「复活之杖」仅仅只有让人复活的效果而已。若是事前没有先治疗死者的伤势或是病痛的话,即便恢复了生机,恐怕很快又会再次死去。 另外就复活来说有着相当严格的期限。死后,肉体与魂魄间的连结便会开始急速失散。因此若是经过整整一天的话,这条连接线就会中断,导致无法复活。 经过三年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说,要让你哥哥复活是办不到的。」 远征事件发生,是在三年以前的事。 死者的魂魄,早已不在正常的状态下。肉体恐怕也早就干枯、缺损、变成连治疗都无从接受的状态了吧。如今她的哥哥已经不可能成为「复活」的对象了。 「但是……但是……如果不实际使用看看的话,也不知道会怎样不是吗?尝试行动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不也有这样的说法……」 藤原摇了摇头。 「没有以方才所说的条件作为前提的情况下,并不曾有过成功的案例。不对,正确来说,并不是真的没有效果。如果变为不死族魔物的话,我想杖应该会发挥出不同于平常的效力吧。不过,这是指让受到诅咒的灵魂连同肉体一并『净化』,使其回归天上的意思。」 不必多说,这当然不是她所期望的结果。 「不过……不过啊,这样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我就是想着要救助我哥哥,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啊……」 安妮摩涅陷入了慌乱,无法继续编织言语,接着将头低了下来。 「复活之杖」最大的问题点,正是它的名称。 明明冠着如此夸大的名字,然而追根究柢,能够做的仅仅就只是由延命处理延伸出来的行为而已,意思是这样。 不对,即使如此也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事了。 然而,这样的成果,与不论任何人对于「复活」这个字词所浮现的印象都完全不一样。 对于这个字词抱持过剩的期待,被没有根据的揣测、错误的情报耍得团团转,因而留下遗憾回忆的客人,藤原至今已经亲眼见过了好几位。 「……没办法帮上你的忙,真是不好意思。」 很遗憾的,即使在这个世界,死者也是不会「复活」的。 要一个死去的人露出笑容,回到一如往常的日常生活中之类的,是 不可能的事。 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童话的世界——。 「抱歉!」 安妮摩涅这么说着,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行动。 抓起锡杖,转过身便跑了起来。 「你打算到哪里去?」 虽然提出疑问,却没有收到回应。 取而代之的是门扉被人粗鲁地打开的声音响起。 安妮摩涅朝大雨滂沱的一片黑暗中跑去,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纵。 ? 要到哪里去? 自己问了何等愚蠢的问题啊。 这种事情不是根本用不着她告知吗。 「……」 藤原拿着提灯,在雨势不断的夜道中持续奔跑着。 她准备要前往地下城的地下十四楼。 打算前往变成了不死族魔物的哥哥身边。 为了实现那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 藤原偏离了道路,毫不犹豫地踏入森林之中。 他十分了解这附近的地形。 只要穿过这段森林小道,抄近路的话,应该能够绕到她的前面才是。 即使双方走的路线不同,抵达的地方却是相同的。 只要在地下城的正门等待她就行了。 现在,绝不能够让那个人踏入地下城一步。 要是就这么放她进去,她大概就再也回不到地面上了。 ? 「……安妮摩涅小姐?」 藤原举起提灯,如此呼喊道。 耳边传来了混杂在雨声中的金属摩擦声。 她应该完全没有想到会被自己超前吧。 从黑暗之中,全身甲胄——安妮摩涅现身了。 「我要去救哥哥……必须去拯救他才行……」 她仿佛说着梦话似地喃喃低语。 手中则是紧紧地握着那把「复活之杖」。 然而她身上所带的也就仅止于此。 不仅没有携带灯火,就连物品袋跟剑,都放在店里就跑来了。 「就算使用那东西也不会有效果的。」 「不试试看的话,根本不会知道结果不是吗……不能在还没试过以前就这么放弃啊……」 用「复活之杖」是没有办法令安妮摩涅的哥哥复活的。 然而不论再怎么反复说明,似乎都传达不到如今的她的耳中。 「接下来你要进入地下城是吧?」 「是啊。」 「直到地下十四楼为止?」 「没错。」 「既然这样,难道不应该先整顿好身体状况跟事前准备之后再前进吗?」 单凭那样的装备是不能踏入地下城的。 连最低限度的水与食物都没有,就连要抵达地下十楼都是不可能的事。 安妮摩涅明显缺少了判断力。 说起来她不是才刚从地下城里回来而已吗。 经历一番严苛的探索,恐怕就连穿着甲胄这么到处活动,都已经竭尽了全力才是。 若不是这样,即使抄了一段近路,以藤原的脚程来说恐怕还是没有办法追上她的。 「让开。」 安妮摩涅笔直地向前进,强硬地推开藤原,打算就此穿过他所在的位置。 「……」 藤原装作让出道路的模样,对她拐了一脚。 这个尝试很轻易便成功了,她当场摔倒在地。 「失礼了」,接着,做出如此预告后,整个人坐到了她的身上。 将自己的膝盖抵在她钢铁的双腕上,封住了她身体的活动。 「唔……你要做什么……?」 「那么,就这么办吧。」 藤原面露笑容对她说道。 「要是能够推开我的话,你想前往地下城也无所谓。」 「你是……什么意思……?」 「你打算前去救助你哥哥对吧?倘若这句话没有虚假,你应该是以万全的身体状况去面对这件事的,没错吧?」 「可恶……滚开……」 「既然这样就没问题啰。我这种程度的货色,并不会成为什么大妨碍的。」 藤原没有什么力气。也没有任何的格斗经验。 相反的,安妮摩涅抱持着相当充足的武术经验。更重要的是,在她身上还有着能够将身体能力提升至数十倍的加护。 本来的话,她是不可能无法从这种状态下摆脱的。 「走开……走开……」 「……」 藤原将手指伸进她甲胄的护颈部,解开了锁扣。 不由分说地脱下了她的头盔。 裸露出来的她的容貌——本该如同陶瓷般带有光泽的肌肤毫无血色,满脸苍白。脸颊凹陷,本应有如蔷薇般赤红的唇变成了紫色。眼睛充血,黑眼圈浓厚。 身体状况一点也不好,光看上一眼便相??当明白。 不过更为奇怪的是她身上的魔力。 换作是平时的话,应该会有多到足以称作异常的大量粒子环绕她的身体,充斥在她的身边才是。 然而现在却不是这个样子。唯有在她心脏附近仿佛快要熄灭的火苗一般忽明忽灭地闪烁着。 「呐,安妮摩涅小姐,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吃东西的?」 「咕……」 「最后一次睡觉是在什么时候?」 「滚开……」 「血中的魔力过于不足,就连加护都没办法好好运作了。所以说,你才会连移开我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杀了你喔……!」 「要是就这么下去地下城的话,死掉的可是你喔?」 「那种事情……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哥哥他……变成了无头骑士……!一边挥着剑一边喊着『好痛苦』……!对我说着『救救我』……如此呻吟着……!所以……所以……!」 安妮摩涅恶狠狠地瞪向这边。 仿佛任性地撒娇一般摆动着身体,做出挣扎抵抗。 「所以你就感到绝望,觉得不管怎么样都好了是吧?」 「——。不对!」 「将一切全部舍弃,想说干脆就这么去死算了是吧?」 「……不是的。」 「然后打算兄妹俩关系融洽地一同变成不死族魔物是吧?」 「不是……这样……」 「既然如此请你告诉我。疲惫不堪、极度虚弱,食物也没有带,到头来就连剑都忘了拿,在这种状态下,你到底是要怎么去帮助你哥哥?」 「这种事!这种事会确实地……」 「确实地……怎么样呢?」 「我……我自己会……确实地……」 尽管安妮摩涅的眼神中出现动摇,仍为了反驳而寻找着话语。 不过似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是当然的。 她自己应该也隐隐约约明白的。 即使就这么前往地下城,也抵达不了地下十四楼。 恐怕就连凭着「复活之杖」,是没有办法让哥哥复活的也是。 「你会确实地怎么做呢?连把我推开都做不到,软弱无力的你到底要怎么做?你打算要怎么抵达地下十四楼呢?你又打算怎么去救助你哥哥呢?」 「我会确实地……把……把他救出来……的……」 「那么就请你确实地告诉我办法。这么一来我就会确实地放开你了。我想,你应该也希望确实地去救助自己的哥哥才对吧?」 「——。——。……咕呜呜呜呜……咕呜呜呜呜呜呜……」 无法成为言语的她的言语,逐渐变成了呜咽。 他并没有要让打算送死的人踏入地下城的意思。 那里,并不是前去舍弃性命的地方。 那是为了要取得某些东西,因而赌上性命的场所。 接着在不停落下的大雨之??中,安妮摩涅终于像是孩子一般放声哭了起来。 ? 藤原在桌子上轻轻地摆上了马克杯。 里头装放着师父搜集品中的葡萄酒。 放入丁香与切成厚片的甘橙,用锅子温热,并加入桂皮松以及大量蜂蜜调配而成。 这是在年幼时期,每当身体发生问题时,师父经常会调给自己喝的饮品。 在那之后带着安妮摩捏,总算是回到了「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old good)」。 然而她却待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包覆着毛巾,就这么蹲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 「……」 不知道自己所采取的行动,究竟算不算得上正确。 不过若是就那样放着不管的话,她肯定会变成地下城的牺牲品吧。 藤原没有办法忍受那样的事。 突然,传来了陶瓷器的冰冷声音。 安妮摩涅拿起了马克杯,将其送到嘴边。 她「呼呼」地一边吹凉一边喝下,喉咙发出一道小小的鸣响后,「呼」地吐了口气。 在那之后就这么凝视着马克杯的内部,低着头过了一小段时间,接着像是自语一般地开口说道。 「我跟哥哥的关系很好……两个人、经常玩在一起,做剑术的练习……」 那道声音听起来虽然消沉,却也感觉得到她冷静下来了。 「他是个既温柔又强大的人……我就连一次都没有输过。因为不论什么时候,哥哥都会把胜利让给我。」 「……」 「对于这点我其实有点寂寞。」 她的哥哥——亚多尼斯公爵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藤原并不清楚。 两人是怎么样的一对兄妹,他也不知道。 不过他很明白,安妮摩涅对他有着强烈的敬慕。 若不是那样,她应该做不到一个人只身踏入这座迷宫都市,并且直到地下城深处,前去找寻他的踪迹这类的事情才对。 「虽然很遗憾,不过不管使用这家店里保有的任何道具,都没有办法让你的哥哥再度复活的。」 「……」 安妮摩涅将马克杯放在嘴边,就这么停下了动作。 不过并没有做出像方才那样失去理智的行为,或是做出大声否定之类的举动。 因此藤原继续说道。 「不过倒是能够挽救变成不死族魔物的人的灵魂。」 「……该怎么做才好?」 安妮摩涅抬起头,对他询问。 「作为一名僧侣将该灵魂加以净化,或是将名为肉体的枷锁加以消灭。前者若是没有进入寺院,学习祈祷术的话是行不通的。你所能做的我想应该是后者吧。」 「……意思是要去打倒哥哥吗?」 「嗯。这是让受到操控的死者就此长眠的确切办法。不过以无头骑士作为对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恐怕会需要合适的道具——一把圣武器吧。」 所谓的圣武器,是为了葬送不死族魔物而打造出来的赋予道具。 有了那个的话,便能够对受到诅咒的灵魂给予直接伤害,就连对物理攻击难以见效(或者该说是完全没有效果)的灵体类存在做出攻击都办得到。 「该怎么做才能取得那种东西?」 「很遗憾的,本店并没有存货。我想大概到迷宫都市里的任何一间店寻找都不会有吧。渡海而行,前往其他国家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入手。」 「……」 「基于百鬼夜行使得价格高涨,就连品质低下的东西,也会被人用蠢到不行的价钱买下,现状就是这么回事。」 据说,迷宫都市内部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提出「百鬼夜行」的讨伐计划,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另外,也有传闻是说「商会」利用旗下商店进行物品垄断一事,更加助长了这个状况。 不管怎么说,如果仅仅就只是这么等待着物品进货,恐怕怎么也没有办法弄到手吧。 「不过我就想办法为你准备看看吧。」 点着头的安妮摩涅,眼神之中恢复了少许生气。 或许这是因为,即使没有办法让哥哥死而复生,还是找到了能够为他所做的事情也说不定。 「不过,光是这样还是没有办法解救你哥哥。」 「……」 「因为『远征军』的关系。那并不是凭靠个人的力量就能够为敌的对手。」 安妮摩涅轻轻咬住了下唇。 恐怕,她本来又打算靠自己一个人战斗吧。 「……」 只要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她肯定会再度做出胡来的举动。 这次恐怕会在对死亡有所觉悟的前提下,进行鲁莽的探索行动吧。 「所以对你来说,首先最重要的应该是召集伙伴。」 希望找出办法解决「远征军」与「百鬼夜行」,会这么想的并非仅仅只有安妮摩涅一人。这是踏入这座迷宫都市的探索者们全员的心愿。 若是相同目的的同志,应该很快就能集结到齐吧。 当然,不论怎么想也不认为光是这样就会有办法解决。不过首先还是应该从这里开始才是。 「……」 不过安妮摩涅她,就只是持续低着头。 一直凝视马克杯,绷紧握住杯子的双手,仿佛紧紧咬着牙根一样紧闭双唇。接着她终于吐露出这么一句话。 「……不可能办到的。」 「为什么呢?」 「至今为止我要穿上甲胄来隐藏身姿、隐藏自己名字的原因,你以为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是远征事件的关系者啊。」 「……」 若是现在的话,藤原能够理解这句话中所代表的意义了。 对于「远征军」怀有怨恨的人确实相当多。 在这座迷宫都市之中,基于「百鬼夜行」而失去亲近之人或是失去财产者,大有人在。 即便安妮摩涅自身与事件根本毫无关系,也难以保证她不会被选上,成为他们憎恶与怨恨的发泄对象。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将自己的出身与样貌给隐藏起来的。 然而唯有这件事,他希望能够传达给她。 「不过就算是这样,至少还有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若是为了她,自己可以帮她治疗,损坏甲胄的代替品也由自己为她准备吧。倘若她累了,就由自己为她准备温热的饮品及烤饼干吧。另外,要是她做出什么胡来事,也由自己再一次拼命阻止她吧。 会这样想的人,至少在这里就有一个。希望能够让她知道这一点。 「……」 安妮摩涅抬起头,双眼朝这边注视过来。 她的表情似是浮现些许惊讶,也浮现着些许疑问。 「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是朋友。对我来说,你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客人了。」 「居然……居然随便就这样……」 安妮摩涅的眼神出现了动摇。 接着缩起双肩,低头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些红润。 接下来的事情,待恢复 精神之后再来考虑就行了,藤原这么想着。 比起任何事,现在她最需要的首先是充分的休息,以及饮食。由于一如往常的烤饼干感觉稍微有些不太够,应该要帮她准备些什么。 这么想着的藤原正准备站起身的时候—— 咕呜啾噜噜噜噜噜噜噜。 从某处传来了肚子的鸣叫。 「……呃呃——?」 在他准备说些什么之前,她已经先披住毛毯再次蹲缩了起来。 见到这个模样的藤原不禁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这就马上去准备餐点,还请稍微等一下。」 「……麻烦你了……」一道温顺的声音流露了过来。 她的状况恐怕是不可能就这么恢复过来的。 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是稍微提起了干劲,因此安心了。 望向窗外的大雨,似乎在不知什么时候便已停了下来。 「对了,话说,安妮摩涅小姐。请你跟我做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从毛毯之中探出了有些不悦的脸庞。 「不要再勉强自己。今后不再一意孤行、不再感情用事、也不会再硬拼或乱来的约定。」 「……」 「请你不要忘记,要是你不在了,会有人感到哀伤这件事。」 「……唔唔。」 安妮摩涅的话语被堵住了。 看样子她似乎稍微有了一些自觉。 在犹豫了一阵子之后,「我知道了」,她老实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跟我约定吧。请将小指伸出来。」 藤原一边说着一边将小指竖立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我故乡的风俗习惯。」 「哼呣?」 尽管安妮摩涅露出了有些怀疑的表情,他仍没有错过她照样伸出小指的举动。 藤原立刻将小指绕了上去。 接着,让她别无选择地单方面宣言道。 「说谎的人要吞——下千根针!」 「什……!?」 「哼、哼、哼、哼。」 「居然……是针……!?」 安妮摩涅缩起身子,一脸苍白。 大概是回想起了最近,正好因为针而感到难受的经验吧。 「是啊。而且是整??整一千根喔。」 「我、我绝对不要那样!」 「那么就请你绝对遵守约定啰。」 藤原笑道。 这是为了保护安妮摩涅而为她上的枷锁。 他十分清楚她这个人是重视义理的认真性格。 因此,即使是这般微不足道的约定,她应该也会规规矩矩地遵守才是。要是这么一来能够稍微减少她胡来的行动就好了,藤原这么心想。 〈鉴别证〉复活之杖(wand of resurre) 『对汝、漫无目的徘徊的探求者进行宣告,为此奉上九千一百一十二滴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使其呼吸、脉搏跳动、给予微温,接着询问其名姓,如同菲利谛亚的圣杯一般。』 这个道具,据说是由古代优秀魔术师的其中一人「偏爱」的萨尔佩多在进行让挚爱的恋人复活的研究过程中,所制作出来的失败作品之一。 正如同其名称,这个道具能够让停止呼吸、开始发冷的肉体再一次爬起——简单来说就是能够「令死者复苏」,这应该可以称得上是一项究极的魔术。 ……这么说的话或许是稍微有些夸大了呢。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这是只要前进至地下城较深的楼层,相对上就比较容易取得的物品,而且其效果也跟寺院或是治疗院中由司祭所施行的「复活」祈祷术没有太大的差异。 要让「复活」成功进行,首先必须将以下几项条件全数完成才行。 「死者必须在现场」、「必须将死因除去」、「必须在死后约一天以内的时间」。若是以上三项条件没有备齐的话,是不会有效果的。 另外因为衰老或是不治之症而死去的人、肉体已经受到无法治愈程度的损伤的人,对于这些对象也不会产生效果(严格来说,如果是一时性的话,仍是有可能将其复活的)。此外,因死灵魔术而化为不死族魔物的情况也不会有效果,恐怕会令对象的肉体烧成灰烬,导致消灭。 另外希望使用者注意的部分还有一点。 「复活」是一种会对肉体与灵魂造成强烈负担的行为。恐怕会为对象带来身体能力急剧下降、记忆混乱、性格变化之类的后遗症。即使施术成功,为了要回到日常生活,恐怕会需要一段充分的静养时间。 假如施术失败,连续尝试进行「复活」也是可行的,不过由于可能会出现肉体无法承受负荷而起火、烧毁、化为灰烬的情况,还请多加注意。 要是真的变成那样,你所能做的恐怕也就只剩下进行葬仪的准备,以及为死者祈求冥福而已了。 虽然对于古代的优秀魔术师们来说,「死者的复活」是广大课题的其中一项,不过使其成功的案例却只有极为少数存在。 据说身为此杖制作者的萨尔佩多似乎也曾经专注在研究上,不断地反复摸索,然而最终还是只能放弃,晚年转向成为死灵魔术师(neancer)将恋人的遗骸变成了生肉制自动人偶(fresh golem)。 所谓的「死」就是如此绝对到即便是伟大的魔术师们都无法颠覆的天理。 「大姐,这就是今天的收获。」 「哼嗯。长剑七把,外加钢之铠三件吗。麻烦你放在那边了。」 「了解了。」 「不好意思。把像你们这样的人才给抓过来,让你们做这些无聊的工作。」 「你在说什么啊。这个年头,可是再也找不到像大姐你这样付钱爽快的委托人了喔。」 「就是说啊——你可是让我们做了一桩好买卖哪——」 「而且带回来的道具鉴定还全都算我们免费说。」 「哼嗯……这样看来,我似乎是个不错的委托??人啊。」 「这是当然的。」 「就是说啊——」 「原来如此。这样对我这边来说,也比较容易提出要求呢。那么,我希望立刻追加僧衣两百件左右。缴纳期限为两周之内。」 「咦?」 「真的假的!」 「不、不能至少改成在两个月内吗?」 「哼嗯。这是信任你们本领高强才提出的要求说……真是遗憾哪。那么这些就只能分派给其他人了。幸亏资金的部分还挺宽裕的。想要请人的话,要多几个也——」 「大姐你根本是恶鬼!」 「有恶魔!这里有恶魔啦!」 「喂喂。要是把我当成那种程度的小咖,我可是会很困扰的喔?至少也得说我是大魔王之类的才行呐。」 艾妮·克莱伊涅扬起一抹无所畏惧的笑容。 不过嘛说是这么说,若是她们的话,肯定能够顺利完成的吧。毕竟她们可是技术高超到得以抵达西之迷宫都市最深处的探索者们。 距离摩尔根所委托的缴纳期限还有好一段时间。 不过,自己也不能继续停留在这里太长的时间。要说原因的话,因为自己并没有对弟子多做什么说明便把店交给了他,接着就出门了。 要是不早点回去的话,肯定会被他唠唠叨叨地加以挖苦。 准备大致上算是顺利。 武器与防具,已经逐渐备齐到足以发动一场小规模战争程度的数量。 当然,全部都是进 行圣别化过的东西。 要是能够将这些全都带回去的话,迷宫都市也终于可以开始着手进行「百鬼狩猎」了吧。 「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old good)」的店主艾妮·克莱伊涅,对于回到自己家中的情形充满着期待。 平淡无奇的老旧皮革包 嘎吱……嘎吱……。 坐在椅子上,一名孩子正吃着抓在手中的烤塔。 嘴边沾黏奶油以及食物的碎屑,持续不断地一味咀嚼着。 然而这仅只是在说外表的部分。 她正是统治这座迷宫都市的九姐妹其中一人,摩尔根·露·菲依。 年龄超过一百八十岁的魔女。 嘎吱……。 摩尔根正露出与她的外表不相符合的、可怕的表情持续咀嚼着。 她对于烤塔的味道并没有任何不满。这是吩咐特地从西国召来的手艺高超的点心师傅所制作的东西。这可是大量使用了只有在地下城内才能够采集到的稀少的染血莓(dark blood berry)所做出来的东西,带有特色的酸味,是能够将奶油与面团的甜味引出来的极品。 问题在于别的地方。 而今,她被迫身陷困境。 不对,并不仅只是她。迷宫都市本身,现在正处在一种即便说是被逼入了危机状况之中也不为过的状况。 都市经济的恶化。 那已经严重到了就连都市的营运预算,都已经受到重大影响。 原因无需多说,正是「百鬼夜行(pandemonium)」的关系。 基于死者一个不剩地全数化为不死族魔物的现象之故,地下城中满溢着亡者,作为间接原因,勒紧了都市的经济。 都市机能降低,恐怕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吧。 若是变成那样的话,以「商会」为首的那群麻烦家伙便会出面前来介入。关于这座都市的管理,赌上九姐妹之名,唯独给予他们出手干涉的借口这点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当然,摩尔根也不是完全没有在寻求解决方案。至今为止已经私下与「组合(guild)」沟通,将两批讨伐队与五批调查团送进了地下城之中。 然而不论哪一次都在没有获得良好成果的情况下便画下了句点。优秀的探索者们,全员都因为遭到反噬而变成了不死族魔物。 嘎吱……。 恐怕是不容许再有下一次失败的。因此必须做好慎重且细心的准备。 另外,为了进行这件事的重要课题,共有四个。 首先是「僧院」。 藉由祈祷能够净化不死族魔物是理所当然的事,为了防止二次被害——死去的伙伴不死化的情况,他们的助力是不可或缺的。 不过关于这部分已经取得了「寺院」的保证。不论何时都会做好能够提供百人支援的准备。毕竟这边对他们还有着十四年前的恩惠。更重要的是,「不净者的净化」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使命。放任地下城中满溢的不死族魔物不管,这点也是与他们声誉相关的问题。 嘎吱……。 接着,是「探索者」。 构成讨伐队的精英。最少也需要有三百人左右。 关于这部分的考量,只要透过「组合」来召募人员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如今渴望工作的探索者们多到不行。只要给予足够的报酬与装备,他们理当会听从这边的指示才是。 然而,能够抵达至远征军所在的地下十四楼的,就只有手持两个以上「突破的称号」的探索者——拥有老将以上能耐的人们而已。为了凑齐规定的人数,或许需要进行某种程度的实地训练也说不定。 嘎吱…… 问题是第三件事。 「圣武器」——专门用来对付不死者的赋予道具(magic item)——为了将讨伐队送进地下城中的必要装备——要弄到这东西才是最大的难题。 「……摩尔根大小姐。」 伴随在她身旁的年老管家伊格尔皱起眉头,做出了忠告。 「恕我冒昧,不过若是糖分摄取太多的话,对身体可是有害的。」 「我已经不该是被人叫做大小姐的年纪了呐?」 身为迷宫都市的支配者、令人畏惧的魔女的摩尔根,只有他依然把她当作小姐来对待。虽然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同时却也是一件令人烦躁的事。 「这样的话,那么也不该是继续吃『点心』的年纪了。」 「……」 摩尔根故意鼓起脸颊,对伊格尔狠狠瞪了一眼,同时将手伸向了茶点架。在那之后像是卖弄般地抓起烤塔,送到嘴边,有如炫耀似地大口晈了下去。接着在充分咀嚼后吞进肚子里,这才说道。 「才·不·要·呐。」 「……真是难看。」 伊格尔用仿佛正在忍受头痛般的动作摇了摇头,夸张地叹了口气。 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仿佛踏入魔窟一般一副战战兢兢态度的佣人,将装放在银盘上的书信送了过来。 「似乎是由『商会』送过来的。」 「反正又是在说有关圣武器的事对吧。」 「他们提出了由先前提示的金额降下一成左右的提案。」 「把那丢了吧。就算是半价我也没有要买的打算。」 「『白雪(snowwhite)』大人似乎已经先行做出类似这样的回复了。」 伊格尔手上拿着其他书信,这么说道。 商会的信件恐怕跟上次一样,是发给九姐妹全员的东西吧。 关于这件事,姐妹之间的意见早已一致。 「虽然商会有商会的问题,不过那家伙也有那家伙的不对呐。就是因为她一副无从交涉的态度,麻烦事才会转到这边来。」 「商会」会表现得顺从、友好也只是表面上的情况。 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协助这边的想法,这点早就摸透了。说起来,就连圣武器的货量不足,也是因为「商会」利用旗下的商店进行垄断才会引起的状况。 就算砸下巨款将其弄到手,也未必会送来确实有用的物品,况且他们也没有备齐足以满足这边要求的物品数量。 「商会」并不希望解决「百鬼夜行」一事。 他们最大的目标,是这座都市的支配管理权。将作为资金来源的地下城弄到手才是最为重要的目的。因此持续做出这种心思周密的骚扰行为,窥伺着令她们这边束手无策的机会。 不过我方也没有打算轻易被他们夺去主控权。 摩尔根独自一个人秘密地进行着物资筹备。 感觉能够交付委托的人物,仅仅只有以个人名义结识的某几位商人而已。而其中也就只有她答应了自己会比缴交期限要来得提早完成筹备。 因此现在,仅仅就只是过着期盼该报告到来的日子。 「真是无聊呐。」 摩尔根继续吃起烤塔。 面对将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双脚朝外甩动,一副吊儿啷当的主人模样,老管家虽然露出了想说些什么的表情,但还是加以无视。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感觉有趣的新闻?」 「虽然不知道有不有趣,不过有个从『组合』传来的报告。」 伊格尔拿起了别的书信,这么说道。 「看来似乎是先前提过的那位探索者『死之足音』揭露了自己的真面目。在一处名为『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的酒馆中,此人公开了自己的出身。」 「……哦?」 这个「死之足音」,是自己一直在秘密调查的重要人物之一。同时也是引起了那个「远征事件」的卡里琼拉公爵其亲信的妹妹。为了找寻成为未归还者的哥哥,至今为止她应该都是装扮成探索者的样子于地下城出入才是。 「不过,这是为什么?」 「似乎是要召募伙伴的样子。」 「真是个笨孩子呐 ,就算做出那种事,不也只是多招来没有必要的怨恨而已吗。」 憎恨著成为「百鬼夜行」开端的「远征事件」关系者的人们相当多。纵使那件事与她自身并没有直接关系,仍很有可能成为遭人怨恨的对象。 「不,关于这点,似乎大致上是被人们所接受了。」 「哦?」 「或许是基于她作为探索者的实际成绩,以及想要为哥哥挽回名誉的美谈很不错的关系吧。此外她好像也公开了自己所开拓出来的直到地下十四楼为止的地图。」 「还真是聪明的做法呐。」 「确实如此。」 或许这并不是个坏倾向。 届时开始募集讨伐队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希望请她前来担任吉祥物。 不过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要是表现得太过醒目,之后恐怕会变成一件麻烦事吧。 毕竟也有「寺院」的面子要顾。要是事情变成由她起头,开始着手「百鬼夜行」的讨伐的话,这边的计划也很有可能会就此崩溃。 虽然说不定只是杞人忧天,不过看样子似乎也需要先想个对策。 「然后呢,她找到伙伴了吗?」 「似乎是还没有。」 「既然这样,就叫蒂涅普跟狄波拉去加入她的队伍吧。」 「虽说没办法强迫行动,不过我还是会委婉向两位小姐提出建议的。」 「这样也没关系。」 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佣人将新的书信送了过来。 「看来今天似乎是有许多新闻的一天啊。」 「确实呢。」 「不过嘛。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内容吧。」 摩尔根叹了口气。 用手指抹去沾在嘴巴周遭的烤塔奶油,舔了一舔。 由于太多令人感到烦躁的事,至今已经吃光了整整两盘烤塔。再这么下去的话,下午要吃的份量就会不够了。就经验上而言,一天要是吃到三盘以上,多管闲事的老管家就会上前强制禁止自己继续吃点心。 「大小姐。」 伊格尔恭恭敬敬地将一封信递了过来。 「艾妮·克莱伊涅阁下似乎回来了。」 「什么、拿过来。」 摩尔根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夺走书信。 那正是自己期待已久的喜讯。 虽然是从下属送来的报告书,不过即使没有逐一过目书信内容,摩尔根也明白她已备齐了委托给她的圣武器。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在文书之上有着用不工整的笔迹添写上的「东西准备好了。马上回去」这段话。 「不过,真没想到居然能够买齐那样的数量呐。」 「我可没有采购任何东西喔!」 随着这道声音,门扉猛然打开。 一边摆脱慌张的佣人们的制止行为,那名人物冒冒失失地踏步进来。 那是一名有着褐色肌肤的女子。从她头部缠绕着带状的布、一身沙漠民族所穿着的宽大外套(robe)的装扮来看,似乎才刚归乡不久而已。 她正是那位老朋友——艾妮·克莱伊涅。 「呦,终于回来啦。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啰。」 「我回来了可爱的小姐。」 艾妮·克莱伊涅在简单行了个礼后,恭敬地牵起摩尔根的手,对其亲吻了一下。 「虽然很突然,不过你说没有采购是什么意思?」 当初她应该是说要出去采购一下的。 恐怕首先得询问一下供应商是从哪来的才行。 她是那种若是为了目的,就连强盗都有可能去做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个性。要是一个弄不好的话,这边都有可能受到她的牵连。 「不要露出那么严肃的表情嘛。我没有做出什么会令人怀疑的事啦。东西全都是由西之地下迷宫中取得的。」 她所说的西之地下迷宫,应该是指位于西国管辖范围内的那座地下城吧。 确实,若是由掉落道具来取得圣武器这种办法的话,就不需要让商店介入其中了。以结果来说,事情应该能够在「商会」无从得知且无从妨碍的情况下进行吧。 不过那座地下城,掉落道具的「取得率」应该比起这边要来得糟糕许多才是。若是用一般的办法,即便花上好几年的时间,要凑齐完整的数量也是不可能的事。 自己所委托的是讨伐队五百人份的全套装备。 在这其中应该有什么特别的办法才是。 「那个地方的最深处有着一座古代圣堂啊。沉放入该处的洗礼之泉的东西,意外地会寄宿上神圣的力量喔。」 「……」 「怎么啦摩尔根,一脸沮丧的样子。」 「……我说啊艾妮。」 若是这个传闻的话,摩尔根也曾经有所耳闻。在古代圣堂之中,经常存在着拥有「祝福」等效果的泉水。然而其效果却只是一时性的东西。不仅不知道什么时候祝福会中断,其效果维持期间顶多也就只有半天左右。 现在这个时间点,她所凑齐的那些物品,肯定都已经恢复成了普通的武器与防具。 迷宫都市,或许真的完蛋了…… 见到摩尔根如此反应,艾妮从鼻子发出了一声冷笑。 「在我店里也有浸泡过同一处泉水的东西呐,即使是经过三年后的现在,该东西的效力也依然持续着喔?」 艾妮的笑意丝毫没有消失,自信满满地如此宣言道。 「呜耶……居然能维持这么久……!?但是……稍微等一下……」 「装备只要在『百鬼狩猎』中能够使用就行了不是?既然这样,就没有必要非得是赋予道具(antique)了。虽然在消灭掉那群不死者们之后会变得跟垃圾没什么两样,不过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吧?」 「……」 的确正如同她所说的一样。 作为讨伐队的装备,只要是能够撑得住这次作战的东西就没有问题。这边想要的只是为了达成目的的道具而已。只要能解决「百鬼夜行」,说得极端点,即使不择手段都无所谓。 既然这样,那就完全没有必要询问取得的东西究竟是不是赋予道具了。 「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摩尔根大大地叹了口气。 这位暗精灵的老友总是这个样子。 乍看之下十分散漫、马虎随便、做事草率。 然而实际上做的事情都非常合乎道理,效率高到令人不甘心的程度。她就是这么一个只要有一个地方搞砸的话就会被骂成小丑或是骗子,走在极限冒险的钢丝上,如同特技演员一般的商人。 「还真是合乎你风格的作业呐。」 才这么说完,艾妮便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不要这么夸奖我啦」。 老实说这句话并不怎么算是在夸奖她。 既然这样,之后应该就剩下武具搬运这个问题了。 委托她的物品,是若不准备数十台马车就没办法搬运的数量。要在「商会」不??注意到的情况下使事情有所进展,就必须找个漂亮的借口,将这些东西运进来才行。 「东西在哪里?」 「就在这儿啊。」 艾妮将该东西丢在桌子上交了过来。 那是一个老旧的皮革包。 「这个是——」 「『魔法提包』喔。」 摩尔根对于这个东西颇有印象。 没记错的话,这是她在身为现役探索者的时期经常带着走的提包。 那是一种与广大的空间相互连结,有着不论多少 东西都装得进去的能力的赋予道具。 看来这里头似乎塞放了大量的武具。 「那么,可爱的小姐,我所执行的工作是否帮上了你的忙呢?」 「做得很好呐。要我抱住你亲你一下也可以喔?」 「要是被变成青蛙的话我可受不了所以还是算了吧。比起那种待遇,我还有其他更想要的东西就是了?」 摩尔根的脸颊上,自然地浮现出一抹微笑。 这么一来,自己的工作似乎也得以完成了。连带的或许还能让「商会」他们大吃一惊也说不定。这么想着,她便感到愉快了起来。 「好吧。我就支付你所期望的额度给你吧。」 ? 「终于要开始了哪。」 「嗯。虽然对『寺院』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将预定提前吧。接下来还得叫『组合』做好募集的准备……啊啊要开始忙了呐。明明应该是那么期盼到来的事,一旦要开始实行的时候反而感到提不起劲,究竟是为什么呢。无聊烦闷、成天泡在点心里头的每一天,感觉也不怎么坏啊。」 「即便再怎么忙,大小姐的茶点架上,依然还是会摆上许多蛋糕吧。」 「嗯嗯?你说了些什么吗?」 摩尔根对他狠狠瞪了一眼,老管家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表情,转向别的方向敷衍过去。 当然,他所说的事情并没有错就是了。 那么,剩下来的课题就只有第四个了。 所需要的是「鉴定士」。而且还希望是非常优秀的鉴定士。 拥有赋予道具相关的专业知识,并且至少需要是拥有两个「突破的称号」的人物。 然而这样的人才颇为稀少。基本上,所谓的鉴定士这类人种,几乎不会亲自动身前往危险的地下城探索之类的事。 因此要找到人选可说是极为困难。 至今为止的调查中,已经明白了「百鬼夜行」的原因,是基于卡里琼拉公爵带着潜逃的该项道具所致。「尸者的八音盒」。如今,那东西依然于地下城的某处持续启动,对周遭散发着诅咒。 从那东西之中恣意发出被称作「百鬼夜行狂想曲(fantasia of pandemonium)」的乐曲,正持续让地下城的死者们不死化,毫无差别地袭向生者,进而生产更为大量的不死者。 因此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将那东西夺回,令其停止才行。 然而受到诅咒的赋予道具处理起来非常困难。根据状况,若是做出将其破坏、使其停止的举动,也有反而使得状况恶化的可能性。因此,必须由鉴定士于现场加以鉴定、弄清楚其中的魔术回路,最糟的情况下还需要藉由该名鉴定士之手解体该物品。 目前的候补者有三位。 第一位是「永不生锈的冰镐」商店的柏达克尔老爷。只是,他作为探索者的活跃已是距今遥远的故事。现在的他已经是个没有拐杖就无法外出的老年人。 第二位,正是方才来访此处的人物,「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old good)」的艾妮·克莱伊涅。不过她才刚帮自己完成一件工作而已,可以的话并不希望再增加她的负担。更重要的是这么一来自己将会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所以实在不想欠她人情。 接着第三位,则是身为她得意弟子的青年。他的本领就连摩尔根都十分佩服,不过这人选恐怕是不可行的。虽然总是那副德行,她却很溺爱这个弟子。根本不可能会同意让他经历这类危险的事情。 「……」 摩尔根心想,唯独这件事,或许是不得不去拜托「商会」了也说不定。若是他们那边的话,应该能够准备出一、两位的胜任者吧。若要进行交涉,能够将刚到手的「圣武器」这张手牌隐藏起来的现在??,正是绝佳的机会。 「——大小姐。」 「又有什么新闻吗?」 「不,只是要告诉您,差不多是『午后的茶会』的时间了。」 伊格尔拿着取出的怀表,如此告知。 「要是太晚去的话,说不定又会从妹妹大人们那边收到怨言的。」 「……」 茶会什么的仅仅只是个名称。实际情况并没有像它的名字这般可爱。 那是由迷宫都市的支配者们所进行的定期会议。年龄超过百岁的九人姐妹们(先不论外看起来如何),为了决定这座都市的未来,所进行的众说纷纭的协商会议。有时大骂声交错四起,有时陷入相互斗殴,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发展至用魔术来加以回击。 虽然心情非常郁闷,不过这件事情是绝不能偷懒的。 「今天的茶点是什么?」 「不久之前,蒂涅普小姐正好送来了慰劳品——」 「哦,是苹果派啊。」 「……不过,若是摄取太多糖分的话,」 「啰唆。」 要是连乐趣之一都没了的话,迷宫都市的支配者什么的可是会让人干不下去的。 「好了。那么就走吧。前往魔女的茶会!」 摩尔根让老管家用??手帕擦拭了嘴角之后,精神抖擞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鉴别证〉魔法提包「非卖品」 『对汝,满头白发的女性进行宣告,为此奉上一万五千二百七十五滴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与冥海第六亿八千五百一十七处相连结、加以开放,但在那之后,加以闭锁,如同定时迷雾的窗边。』 各位所知晓的童话故事〈吉姆杰克冒险谭〉,于其中登场的「魔法的小袋子」也是与此物品相同种类的道具。不管是多么沉重的东西、不管是多么大的东西,哎呀真是不可思议。有别于其外观,不论多少都装得进去,而且完全不会鼓起,也感觉不到重量。不过,像故事中那样能够将湖水一饮而尽、存放得以养活一个城镇整整一年份的麦子,或是让石砾如同豪雨一般降下之类的物品,似乎还没有人发现过呢。 能够搬运多少行李,或许可以说是在地下城探索之中最为重要的课题之一。像是「那个时候,都是因为带的食物不够……」或是「那个时候,要是能把找到的道具带回来的话,现在早就……」等等,只要前往酒馆,经常可以听见这类的牢骚。这是因为根据事前所准备好的道具数量、种类,生还机率将会有所改变,根据能够带回多少在地下城所发现的物品,该次探索的成果也将有所变化。而这个「魔法提包」,或许正是个即使说是为了抱有如此烦恼的探索者们而存在的东西也不为过的道具。 至于本商品的品质,是根据内容量有多大来区分等级的。若是相当于衣柜的话为「劣质品」、壁橱大小的话是「无印」、若是有一个房间大小的空间则可以说是「良品」了吧。附带一提,我师父常用的这个提包,她自豪地说若是一栋房子的话连同庭院都能装得进去。由于那个人经常说出些不可能的事,一时之间我是不太相信,不过若是真的,恐怕用「高级品」都无法加以定义吧。 另外,虽说是极为罕见的东西,由于似乎也存在著名为「诅咒提包」的道具,因此还请各位多加小心。听说会出现光是丢进一颗小石子,该道具就变得如同岩石一般沉重,或是本该收纳进去的内容物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去之类的情况。即便在地下城中捡到类似的道具,也不要糊里糊涂地将东西放进去或许会是比较好的。 「呀啊,总算是抵达我令人怀念的家了。我那可爱的弟子正在做些什么呢。」 就这样,「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的店主艾妮.克莱伊涅从长久的旅途之中归来了。 以上便是「百鬼狩猎」开始为止所发生的经纬。 至于有关 探索者们赌上迷宫都市的命运所展开的死斗,若是有别的机会的话再说吧。 缺页繁多的古书 「……完全不停啊。」 安妮摩涅看着窗外低声自语道。 从一早便开始落下的雨,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今天本来预定是要前往中央市场(market)所举办的特产展览会,不过这样一来怎么也不像是能够外出的样子。 「没办法了。下次再找机会去吧。」 「唔唔。」 安妮摩涅沮丧地低下了头。 她身上已经换穿好了新做的洋装。 原本是打算等雨势变小的话马上出门的。 毕竟打从数天以前,她便兴致勃勃地打算要依序品尝自己所中意的名产,会有这种反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吧。 「……我讨厌下雨。要是不下雨就好了。」 「不过要是不下雨的话,植物可是没办法生长的喔。如果植物无法生长的话,你所喜欢的蔬菜啦水果啦肉啦,可就全都吃不到了。」 「那是歪理。御主自始皆全不知晓。」 「那是在说什么?」 「极东地区的朋友偶尔会使用的方言。」 「……这样啊。」 这件事也好,前些日子的假茶泡饭一事也罢,她有时候会提出一些奇怪的知识。 不知道在背后教她这些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店长你在做什么?」 「我在鉴定喔——。想说把接受委托的东西给处理一下。」 「难以认同呢。连休息的日子都在工作,对身体可不好喔。」 「这个嘛,毕竟这有一半是像兴趣一样的东西。」 「……唉。」 安妮摩涅动作夸张地叹了口气后,无精打采地缩进了她总是待着的固定位置——作业处兼库存放置场(backyard)的沙发上。 ? 「……倾盆大雨哪。」 「……确实呢。」 「……一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哦。」 加萨林格、敏朵、马尔摩三人,正待在柏达克尔商店街(arcade)的一角,于柱廊的角落处呆呆地躲着雨。 「平常的话,应该在上午就会结束了呐。」 加萨林格发出了牢骚。 「确实呢。还真让人困扰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花这么久时间哦?」 敏朵与马尔摩用着装蒜的语气附和道。 「……不对,这可完全是你们的错呐?」 加萨林格立刻点出了问题点。 「这也没办法吧。因为怎么也找不到我想要款式的连身裙嘛。」 「偶可是在找下一次探索中所需要的玩具哦。」 「我们是来买食物跟魔法药(magicpotion)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很可爱嘛!」 「消磨时间的东西是必要的哦!」 「这些可不会拨给你们经费喔。」 「太过分了啦!」 「这太不讲理了哦!」 面对死缠过来的两人,加萨林格抱住双臂坚决地加以无视。 平时在资金周转上就已经让自己相当头痛了,可不能在这之上继续增加无用的开支。 「……诸位到底是在做些什么啊?」 忽然从柱廊外头传来叫唤。 一名撑着红色雨伞,身穿着似曾相识的便装和服的武士正看着这边。 「是丁髻耶——」 「是丁髻哦。」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唔呣。在雨中散步也别有风味呢。」 不知道为什么,伊右卫门似乎心情很不错。 他应该是有事情要办才对,不过看样子现在似乎挺闲的。 「真是奇怪的伞呢?」 「那是用纸做的吗?」 「嗯。这个叫做唐伞呐。因为上头涂上了一层油,意外地很结实喔。偶尔要没钱的时候在下会制作这东西,今天可是赚了不少喔。」 看来他似乎是翘掉了探索的准备,全神贯注在副业(arbeit)上头。 「很好。那么就由你请客了呐。」 「多谢招待了。」 「免费的酒哦。」 「稍、稍微等一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混蛋东西。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才会每天待在地下城里经历那些难受的事啊。」 「全部都是为了喝一杯不是吗。」 「只要有酒的话那里就是天国了哦。」 「哈、哈、哈……搞不懂诸位在说什么。那么告辞了!」 伊右卫门打算要逃跑。 加萨林格抓住他的便装和服后领,拉近到自己身边,将手臂确实地绕过了他的左肩。 敏朵也紧紧贴靠在他的右手边,加以支援。 马尔摩则是扑上了他的背,牢牢地黏在他的身上,以此应战。 「怎么可能让你逃跑!」 「可不会放你走喔!」 「不管要到哪里都会跟着你哦!」 「等等、会痛。诸位靠太紧了。啊啊不要玩在下的丁髻啊!」 伊右卫门乱动挣扎着。 但是过了一阵子后,他似乎是对无法逃离有所觉悟,无力地垂下头,老实不再抵抗。 「唉……没有办法。既然这样,到在下常去的居酒屋去也没关系吧?」 「「「耶——咿?」」」 四个人全部挤在一起纳入同一把伞下。 接着如同往常一般朝向可以喝酒的场所出发。 ? 安妮摩涅现在非常安静。 该不会是闹着脾气睡着了吧。 有些在意而稍微窥探她的情况,她正随意地卧躺在沙发上,读着某本书物。 「……还真厚的一本书呢。」 「这本书是《怪物图鉴》。我相当喜欢的一本书喔。」 从她嘴中飞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标题。 《怪物图鉴》,那是一本将各式各样魔物的相关生态用图解加以记载的书籍。是由一位身为学者同时也是旅行家,名为赫鲁托斯的人物的著作。 看来她的那本书似乎是个人物品。 「这还真是巧呢。事实上我现在正在鉴定相同的东西。」 「真的吗?」 「是啊。」 「……该怎么说,还真是破旧呀。」 探头望向放置在柜台上方的鉴定品,安妮摩涅皱起了眉头。 正如同她所说的,那本书的书况非常糟糕。 首先,装订的书皮磨损到了没有办法确认标题的程度。此外纸面也彻底泛黄,不仅上头有许多污痕,书页破损与脱页的情况也颇为严重。 毕竟是经历了将近两百年左右岁月的书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这本书可是非常有价值的东西呢。」 「比我的还要有价值吗?」 「是啊。光是这么一本,我想或许能够买下一万册你手中的藏书喔。」 「你说什么。明明是同一本书,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我这边的图鉴可是这么漂亮喔。」 安妮摩涅鼓起了脸颊,摊开自己的书物,提出如此主张。 的确,虽然她的书有些老旧,却依然保持在非常干净且完整的状态下。 恐怕是她对待那本书的方式非常小心吧。 不过问题并不在这里。 「因为这本是珍本书。」 「珍本书?」 「怪物图鉴根据版次不同,其内容会完全不一样。 而其中在最初期的书籍当中,因为存在着数量众多的幻兽记载,不论就学术上或是文化上来说,价值都非常高。」 「哼嗯。那本书也是这样吗?」 「是啊。虽说因为底部的版权页脱落了,花了些时间进行鉴定……你看这边。这个柘榴栗鼠(carbuncle)成为了决定性的证据。这是在全五十三版当中唯有第三版才有登场的幻兽。」 也就是说,这肯定是最初期的书物——被人们通称为的珍本书不会错了。 「哼嗯。如果是那只可爱动物的话,我这边的书上也有记载就是了?」 「……咦?」 不应该会有这种事。 她恐怕是把幻兽跟其他长相类似的魔物给看错了吧,藤原这么心想。 然而—— 「你看。」 安妮摩涅像是在说「怎么样呢」似地摊开自己的书给他看。 在那页面上,绘着一只似是栗鼠、却有着仿佛在燃烧一般毛色的小动物。 虽然那张图与并排摆放在旁的鉴定品里头的图案描绘方式有所不同,却是连细微特征都一致符合,一模一样的魔物。而且下方处还添上了「柘榴栗鼠」这样的文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 「哇啊——!」「咿呀——!」 两人一边发出这样的大喊,一边跑进「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的时间,是在正午刚过不久之后的事。 没有想到才刚从地下城一出来,居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要是没能够逮到马车的话,恐怕现在这个时候,两人还在大雨之中彷徨地步行着吧。 索亚拉与琳奈借用了二楼的投宿房间后,立刻将身上穿的衣物全部脱掉,从房间的一角到另一角落架设了一条绳索。 「呐,索亚拉。」 「嗯?」 「米开他啊,会不会感到很不甘心啊。」 索亚拉回想起刚从地下城出来没多久的事,笑意不禁从嘴角边流露出来。 在马车驿站处,她们与那名猫人族(基多卡尼亚)再一次碰面。 不过这次,尝到受人抛弃滋味的却是他那边。 目送着离开驿站渐行渐远的马车的他,似乎在中途注意到了两人正坐在上头。他的眉间紧紧地皱了起来,以一脸不悦的表情目送着她们远去。 「不过米开他那样没问题吗。」 「但愿他别着凉就好了呢。」 两人一边谈话,一边将衣物挂在架设好的晾衣绳上晾干。 衣物似乎拧得还是不够干,水滴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 毕竟要是这样子的话可是会漏雨下去,惹得位于一楼的女老板生气的,恐怕得想办法做点什么才行。 试着冷静下来之后才注意到不论哪一件衣物都因为泥泞与油脂弄得灰灰暗暗的。原本以为可以藉由雨水冲洗干净,看样子到底还是需要再一次仔细清洗才行。 「唔——嗯。」 不知道什么时候,琳奈已待在梳妆台前开始梳理起头发。 看来她似乎陷入了苦战。 「稍微借我一下。」 「嗯……下雨天真的很糟糕呢。」 接过梳子,仔细地开始梳理她的长发。 琳奈的头发稍微有些自然卷。 因此一旦吸收湿气便会膨胀,且出现卷翘,以致于梳子很难通过吧。 将她的后发整理完毕后,在稍微偏高的位置将其束成了一束。接着再将头发从该处分为三等份,动作俐落地加以编织。 「……索亚拉,你很会绑头发对吧?」 「算吗?」 「你小时候的头发很长吗?」 「嗯。在跟琳奈相遇不久以前都是长发喔。」 「是这样吗?为什么会剪掉了?」 琳奈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 「这、这个嘛,算是有很多原因吧。毕竟我也想说探索中可能会有些碍事之类的。」 「碍事……。的确……。我是不是也该把头发剪掉……」 「不不不。我觉得琳奈保持现在这样就可以了喔。」 由于琳奈开始认真地烦恼这件事,她连忙补上了这句话。 「因为长发比较适合你嘛。」 「嘿嘿嘿嘿。是这样吗这样比较适合吗——。」 琳奈似是感到有些害羞地露出了满面笑容。 虽然说了这么多,不过她应该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头发的吧。 不知不觉三股辫便已经绑好了。 作为最后一道程序,将三股辫宛如描绘出二重圆环般缠绕之后,用别针加以固定。 「这样子就好了、嗯。」 「哇——好可爱。谢谢你。」 琳奈似乎很喜欢这个造型,这样再好不过了。 像这样偶尔摆弄她的头发,自己也兴起了一种「要不要再试着把头发给留长呢」的想法。 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将洗好的衣物重新拧干,并擦拭地板。 「那么换好衣服后就下楼吧。我肚子已经好饿了说。」 「我也饿扁了。」 两人换好衣服后,便赶紧朝向楼下的酒馆移动。 反正这样的天气也没有办法外出了。 填饱肚子之后,也只能待在房间里无所事事。 毕竟正好有这样的机会,就来充分地疗愈平日累积的疲劳好了。 ? 「红帽子(red cap)?怒焰燃烧的蹲伏蛇(nidhogg)?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从未见过的幻兽记载在里头……?」 藤原完全忘我地鉴定着安妮摩涅的那本怪物图鉴。 这本绝对不是最初期的东西。 虽然并不清楚明确的年代,不过从纸面的劣化状态来看,肯定是这数十年内出现的书物不会错的。 然而其中内容却充斥着藤原至今为止完全不曾见过的魔物绘像与记述。 「……版权页呢?……!?怎么会、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啊!!」 书的最后一页——在该处见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令藤原无言以对。 「……这是那么稀有的东西吗?」 安妮摩涅一脸惊讶地询问道。 她似乎也不认为这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 「『怪物图鉴』,仅仅就只有到第五十三版为止。」 这是因为在作者赫鲁托斯于旅行途中意外丧命之后,便再也没有进行印刷了。 「究竟,这本书是第几版的?」 「第五十七版。」 这理应是不会存在的书物。 正确来说的话是赫鲁托斯并没有死去。 只是在动身前往被称作「最后的黄金乡(el dorado)」的秘境途中就这么失去了音讯。 「安妮摩涅小姐,这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是我在七岁生日的时候从哥哥那边收到的东西。」 「……」 「这本书似乎是哥哥跟一名迷路的旅人老者用食物交换来的。」 「这样……啊……」 若是不再多加仔细鉴定的话,并没有办法分辨真伪。 不过单单就笔迹、以及魔物的描绘(touch)来看,不管怎么想,都只能认为是本人所书写的东西。 就算假设赫鲁托斯依然活着,现在的他也已经超过了两百岁。仅仅只是一个人类的他,应该不可能活得如此长寿才对。 不过如果是于世界中来回旅行的他,或许是得到了某种办法,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也说不定 。 搞不好他现在依然还是到处寻找着不曾见过的魔物。 倘若这本书物真的是出自他手笔的真迹,藉由阅读这本图鉴,或许就能够追踪到他的足迹也说不定。 「那个。」 抬起头,只见安妮摩涅脸上露出了有如看透自己一般的笑容。 接着对自己提出问题。 「你想看这本书吗?」 「请务必借我看。」 「好吧。你可要小心对待它喔。」 这么说完,她愉快地答应将书借给自己。 「那么我就去找些艾妮师父的藏书啰。顺便去泡个什么来喝,店长喝咖啡就可以了对吧?」 「不,今天就不喝了。」 「真是稀奇呐。该不会天要下雨了吧?」 「已经在下了喔。」 「呵呵。也对。」 藤原会婉拒掉咖啡是有理由的。 从安妮摩涅那边借来的《怪物图鉴》并不是一本普通的书。当然,也不是因为这本书是本该不存在的第五十七版的缘故。 因为这是她哥哥的遗物,她从他那边收到的重要礼物。 必须要在不会造成任何折痕的情况下阅读才行,藤原在心中如此发誓着,再次埋头进入翻阅页面的作业当中。 ? 「呀,先生,还真是意外之灾呢。」 「唔喵……」 坐在圆桌边的常客——米开朗基罗全身都湿透了。 似乎是在他结束地下城探索,走出地上的时候,正好开始下起了雨来。 弯着背部,很难得地露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来来,请用这个吧。」 店主将毛巾递给了他。 他呆呆地盯着毛巾看了一阵子后,照着店主的话接过毛巾,动作粗鲁地用力擦起脸来。 「……没能搭上回程的马车喵。」 「那还真是不得了呢。」 「……再加上两只小猫在车棚上面喵——喵——地吵得要命喵。……明明只是体毛才刚终于长齐的程度,还真是狂妄喵。」 他对某件事情嘟嘟嚷囔地发着牢骚。因为是如同梦话一般不得要领的话语,店主决定用「这样啊」来随意附和他的话。 若是平常的话,米开朗基罗身上会散发出一道令人害怕的威压感,唯独今天并没有这种感觉。 如线一般细长的双眼眯得更加窄小,脸颊上的胡须比平时要来得邋遢地垂落而下。 胡须,对猫人族来说是相当重要的感觉器官。 他们的胡须似乎能够细微地感知到微妙的空气流动,即使将双眼闭起,也能够详尽掌握周遭的状况。 不过若是在雨天或是湿气重的日子里,其反应便会变得迟钝,身体状况似乎也会有所影响而出现不良的变化。 「先生,今天想要吃些什么呢?」 「……老样子喵。」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店主迅速朝厨房方向前去。 猫人族的常客,他所点的「老样子」——。 那正是这家店的名菜,香草熏鲑。去年是十二盘,今年是十三盘。由于点的盘数年年增加的关系,得赶紧准备给他才行。 厨房的入口处,最近刚雇用的新人正拼命地与堆积成山的蔬菜格斗着。 用习惯了的手势削皮,转眼之间便完成了一座马铃薯小山。 原先觉得是个态度懦弱没什么用的家伙而加以小看,不过似乎意外的是个有所长处的家伙。 咦,她的名字是叫做什么来着。 「好了,新人。这里已经可以了,你到大厅去帮忙点餐吧。」 「好、好的。」 「不管怎样,你可千万不要惹得猫人族的那位先生不开心喔。」 「好、好的。」 她飞跳起来,连忙朝向店里头走去。 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后,店主环顾厨房内部。 厨师们看起来好像都很忙。 专心地将注意力放在一张接着一张送进来的菜单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人腾得出手。 「好,这边就由我来大展身手吧!」 店主卷起衣袖,开始进行料理的准备。 米开朗基罗所点的香草熏鲑盘数,一直以来都与他当下打算突破的地下城楼层数目一致。 虽然他本人并没有说过,不过这恐怕是为了沾个好兆头吧。 因为如此,店主总是尽可能地不令食材缺货,每天都会买进稍多一些的鲑鱼。 必须要让他确实地享用到美食、摄取营养、提高名声才行。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身为常客的他的知名度,就等于是店里的知名度。 于是,「流浪徘徊的醉猫」亭的老板,一如往常地卯足干劲做起了料理。 ? 背上感到不可思议地温暖。 回头一看,安妮摩涅正待在自己的身后。 不知道她从哪里拉出了两张椅子。 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将藤原的背代替椅背靠了过来。 剩下的另一张椅子上则放着马克杯与分成小盘的烤饼干,另外还放着如同高塔一般堆积起来的文库本。 看起来似乎有整整几十本,她该不会是打算全部看完吧……。 「今天是读书日呐。」 「是啊。没想到就变成这样了呢。」 外头依然持续下着雨,看这情况,似乎一时间是不会停了。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平常令人感到忧郁的雨声,现在听起来却颇为惬意。 「偶尔过过像这样的日子,感觉也不坏嘛。」 她将视线放在手边的文库本上,一边拿起烤饼干一边这么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 感受着背上所传来的温热重量,藤原如此附和道。 〈鉴别证〉怪物图鉴(第三版)「劣质品」 非常有名的古书(antique)之一。 这是身为学者同时也是旅行家的赫鲁托斯,将自己在旅途中遭遇的魔物生态以图与解说文加以介绍的书物。由于从文章各处也能窥见作者于旅途之中的模样,因此也能将本书作为一本游记来欣赏。 所谓版次,本来指的是由同一份原版加以印刷后近乎相同的内容,不过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唯有这本书籍改写的部分非常多,根据版次不同,甚至被看待成完全不同的书物。 而,这个第三版的特色,不论怎么想应该都是「柘榴栗鼠(carbuncle)」的出现吧。事实上,书中有整整二十五页都是在记述它们的生态,由此可见赫鲁托斯非常喜欢这小小的幻兽。在文章之中,到处都可以见到不像笔锋硬派的他会写的「看似很美味地吃着燃烧煤炭的画面,感觉非常可爱且和谐呐!」、「正如传闻中所说的,它们的粪便真的是柘榴石(ruby)!好厉害!」、「今天,它们第一次登上了我的手掌!好高兴!」、「……要跟它们道别实在非常难受。好想带一只回去养」等等的潦草笔迹,实在是值得深深玩味的一本书。 以上便是探索者们于雨天中的休假日。 至于有关安妮摩涅在地下藏书间中不小心翻开了藏有隐情的魔导书一事,则待有别的机会时再说吧。 后记 大家好,我是大场鸠太郎。 跟各位报告近况,我终于取得乙级发火能力了! 没错,就是那种「若是以报纸或火柴之类的东西为对象就烧得起来喔」,像这样的能力。 透过函授课程花了两个礼拜左右的时间学习后,跑到鸿巢市接受资格考试,第二次才总算取得了资格。 老实说,这项能力并不是我真的那么想要的超能力类型,而且第一次不合格的时候还被担任审查员的大叔笑道「我从二十岁左右开始就一直做着这份工作,不过烧焦方式像你这么有趣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因此当时几乎已经是在自暴自弃了。 当然之后会合格也是特训而来的成果,第二次我在答题纸上得到了二十分满分,实技成绩也是a+判定。看他那副蠢样真是活该。 然后,取得之后我才发现到一件事,发火能力其实并没有什么实用性呢——……就我自己而言是会觉得「这能力能不能有什么帮助呢——」,不过差不多就跟由消防员取得发火能力一样,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反正终究也只是个乙级而已哪。由于在烹饪上也没办法使用,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啊。 嗯——要是问我为什么要取得这项能力,其实也就只是因为见到在网路视频上播放的海外电影明星,于接受采访的途中「啪」地弹了一下手指便在香烟上点了火的举动,感觉非常帅气这种程度的动机就是了……。 毕竟难得取得了能力,偷偷买了与他抽的同一牌香烟并试着「啪」了一下。不过看来似乎是摩擦系数的调整有误因而烧掉了浏海,不过嘛也算是个不错的回忆。说真的,明明又不是有在吸烟的人,为什么会想要取得这种能力啊。 接下来,由于最近像是ubiquitous啦或是synicity之类的sns似乎还挺流行的,「有点想尝试以取得这类资格作为目标呢——」我正在考虑这种事。总之就是心灵感应系的啦。 若是取得帐号的话我也会试着积极去进行作品宣传的! 附带一提,这本《迷宫都市的古董商店》的类型是将各式各样的幻想系渊博知识聚集而成的怪诞故事。 有关道具的那些小知识,虽然在故事之中仿佛确有其事一般语气平静且轻松地加以讲述,不过大部分都含有创作性存在,因此这部分也请如同看待前面的后记一样多加小心,不要盲信盲从。 另外,香烟要二十岁之后才能抽喔。 大家好,我是大场鸠太郎。 跟各位报告近况,我终于取得乙级发火能力了! 没错,就是那种「若是以报纸或火柴之类的东西为对象就烧得起来喔」,像这样的能力。 透过函授课程花了两个礼拜左右的时间学习后,跑到鸿巢市接受资格考试,第二次才总算取得了资格。 老实说,这项能力并不是我真的那么想要的超能力类型,而且第一次不合格的时候还被担任审查员的大叔笑道「我从二十岁左右开始就一直做着这份工作,不过烧焦方式像你这么有趣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因此当时几乎已经是在自暴自弃了。 当然之后会合格也是特训而来的成果,第二次我在答题纸上得到了二十分满分,实技成绩也是a+判定。看他那副蠢样真是活该。 然后,取得之后我才发现到一件事,发火能力其实并没有什么实用性呢——……就我自己而言是会觉得「这能力能不能有什么帮助呢——」,不过差不多就跟由消防员取得发火能力一样,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反正终究也只是个乙级而已哪。由于在烹饪上也没办法使用,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啊。 嗯——要是问我为什么要取得这项能力,其实也就只是因为见到在网路视频上播放的海外电影明星,于接受采访的途中「啪」地弹了一下手指便在香烟上点了火的举动,感觉非常帅气这种程度的动机就是了……。 毕竟难得取得了能力,偷偷买了与他抽的同一牌香烟并试着「啪」了一下。不过看来似乎是摩擦系数的调整有误因而烧掉了浏海,不过嘛也算是个不错的回忆。说真的,明明又不是有在吸烟的人,为什么会想要取得这种能力啊。 接下来,由于最近像是ubiquitous啦或是synicity之类的sns似乎还挺流行的,「有点想尝试以取得这类资格作为目标呢——」我正在考虑这种事。总之就是心灵感应系的啦。 若是取得帐号的话我也会试着积极去进行作品宣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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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软木塞塞著的小瓶子装放,仔细一看溶液上还冒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气泡的东西——绑在上头的牌子写著「幻觉药」。以模仿女性雕像制成的小瓶子保存,里头装放著隐约发出光芒的透明液体的是「忧郁药」。用橡胶栓塞住的试管存放,装入黏糊糊的绿色黏液的药物则是「盲目药」。 除此之外该处还摆放著「泻药」、「麻痹药」、「睡眠药」、「剧毒」、「减速药」、「混乱药」、「魅惑药」、「狂战士药」、「老化药」等各式各样效果的药品。 不论哪一种药物尽是些相当不正经的效果,不过这些正是她所找寻的东西。 「哼嗯。」 敏朵歪起嘴角笑了一笑。 这些药物都是所谓的魔法药。是在地下城中相较之下比较容易取得的道具,也是运用魔术所制造出来的药品。 要是将这些东西丢到魔物身上的话,应该会得到相当不错的成效吧。即便抑制由魔术造成的消耗,也能够在战斗中做出贡献。就后方支援而言可以说是十分理想的道具。 总而言之先随意地将手中物品放进购物篮里头,接著带上这些东西来到了柜台边。 「麻烦你了——。」 「呀啊,你好啊。」 感觉一脸睡意的店主,混著嘴里的呵欠拨打起算盘。 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是藤原先生。是个虽然在进行鉴定的时候十分有才,但除此之外基本上都在发呆的怪人。 「嗯呣。虽说商品姑且都附上了鉴别证,不过由于外观相近的东西还挺多的,在使用上请务必多加注意喔。」 「好——。」 敏朵含糊地回答道。 别看她这样,在学院时期她可是很拼命地学习,关于魔法药学的部分也取得了优秀的成绩。自己有著连师父都说过「要不要朝这方面深造」这般程度的知识量,这点是肯定的。 因此运用魔法药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 「这么一来下次探索的准备就完美了呢!」 然而,这个时候敏朵完全陷入了自负。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之后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件。 ◆ 这里是地下城的地下四楼。 相比之下还能说是较容易攻略的楼层。 尽管如此,敏朵一行人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啊呜——……糟糕了对吧……这下子绝对糟糕了对吧……」 敏朵咬著自己的指甲,环顾眼前这片死尸累累的状况。 不对,实际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死者。 不过该怎么说,如今伙伴们无庸置疑地完全变成了那般凄惨的模样。 按照顺序一个人一个人来说明吧。 首先是身为主导者的战士加萨林格。 「呵呵,果然还是想要跟过来爸爸这边对吧。我明白的。我一直都相信肯定是这么回事的喔。」 他的脸上浮现微微的笑意,面向墙壁这么说著。 那恐怕是陷入了「幻觉」的症状,因而见到了眼前根本不存在的事物吧。 接下来是极东出身的武士,伊右卫门。 「……感觉一整个完蛋了……活著实在好空虚……在下这种人还是死了比较好……」 他抱著膝盖,稍稍低下头,嘟嘟哝哝地低语著。 那恐怕是基于「忧郁」的症状,心情陷入了难以消散的郁闷当中吧。 接著是半身人的盗贼马尔摩。 「眼睛啊啊啊。我的眼晴啊啊啊。呜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概,他是陷进了「盲目」症状之中,视线受到遮蔽了吧。明明只要乖乖别乱动就可以了,但他却毫无意义地动来动去,因而到处撞壁。 以上,三人各别陷入了不同的状态异常。 这么一来别说是没有办法继续在地下城前进了,倘若被魔物袭击的话,更是必定全灭的状态。 而正好在这个时间点上——。 「叽吓啊啊啊——」「叽吓啊啊啊——」「叽吓啊啊啊——」 偏偏在这种时候,令人不舒服的无数鸣叫以及宛若什么东西爬行一般的声响从通道的暗处传了过来。那恐怕八成是魔物的群集吧。 与预想中难以存活的场面遭遇似乎也用不了多久了。 敏朵咬著手指甲,不由得回想起了事情的经纬。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 ◆ 那是在几小时之前的事。 首先是加萨林格的状况有些奇怪。 换作平常,一旦开始野营应该就会迅速果断地下达指示的他,今天非常安静。顶著苍白的脸色,一副疲惫无力的模样,众人间的对话也没有好好参与。 「吶,加萨他是怎么了?」 「好像是宿醉哦。」 手边做著野营准备的马尔摩告诉了她。 好像是说,昨天他跟已经离婚了的妻子基于养育权而起了争执之类的,在那之后便大口大口地喝著闷酒。 「既然这样喝点酒来缓和宿醉比较好喔?」 「一口气喝下去吧?」 尝试性地与马尔摩两个人一同将装放提神用酒精的小酒瓶递了过去。 「谁喝……得下啊……唔噗!」 他捣著自己的嘴巴,连忙移动到通道的角落。 将累积下来的悲哀或是之类的种种全都吐了出来。 不行了。这病得相当严重啊。 身为主导者的他若是一直这个样子,在这之后,肯定会成为探索行动的阻碍。 「嗯呣。马尔摩,把『止晕药』拿出来吧?」 「是哪个哦?」 「嗯呣。里头冒著泡的那罐。」 马尔摩翻找起放在脚边的篮子。 这个篮子是平常由敏朵在管理的东西,里头放著常备药之类的物品。 马尔摩很快便找到目标的小瓶子,交给了加萨林格。 「来,快点把这喝了哦。因为魔法药有著即效性,偶想很快就会舒服许多了哦?」 「唔噗……抱歉。」 「在下也……需要药……」 这个时候,说了句要去方便一下便消失无踪 的伊右卫门回来了。 仔细一看,他身上的便装和服整个破烂不堪。脸上也出现了瘀青与擦伤,将收进鞘中的刀代替拐杖,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下只是打算捡起落在地上的金币……」 「打算捡起来然后?」 「结果那是亡者金币……」 所谓的亡者金币,是存在于地下城中的魔术被造物的一种。 乍看之下只是单纯的金币,然而要是想触碰它的话,便会如同石砾一般冲撞而来。经常有新人探索者因为想要捡拾落在地上的金币而遭遇到惨痛的经历。 附带一提这东西是由卑金属制成的,将其打倒后所获得的硬币也没有多少价值。 他恐怕是独自一人起了贪念的当下受到袭击的吧。这件事也好,前些日子副业的事情也罢,他这个人意外地对于金钱有著吝啬小气的一面。 「去抹点口水吧。」 「去抹点盐巴吧。」 与马尔摩一同发出了拒绝。 不过虽说是自作自受,受伤还是受伤了。要是这么放著不管的话或许同样会在探索行动上出现妨碍也说不定。 由于手边应该有事先储购好的「止血药」,因此决定麻烦马尔摩从篮子中拿出来。 「是哪一个哦?」 「发著光的那瓶喔。」 「来,把这个喝了好好疗伤哦。」 「唔唔……真是不胜感激。」 伊右卫门迅速地一饮而尽。 这个「止血药」同样也是种魔法药。 这是种相当于「治愈药」低阶药品的东西,有著抑制出血并且治愈轻度伤势的效果。虽说也有涂抹用药,不过这个是饮用药。如果只是一般轻伤的话只要喝下去应该马上就会恢复了吧。 往马尔摩的方向一看,他依然将手伸进篮子内部胡乱翻动著。 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吗?」 「偶想起偶买了『摩尔多果汁』回来哦。」 「唔恶——。你居然买了那种东西?」 「摩尔多果汁」。 没记错的话那是种模仿黏菌的色泽与质感制造而成的饮料。 虽说是在探索者之间稍微成为话题的整人玩具,不过倒是没见过真的把它喝下去的人。 「意外地不错喝哦……怪了?好像多了一瓶说?算了无所谓。有谁要一起喝吗?」 「在下、对于那类诡异的东西有点……」 「唔噗。现在就饶了我吧。」 看吧。会一脸开心地想喝那种东西的家伙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不过,可以的话请稍等一下。 为什么,理当没有人会多买的「摩尔多果汁」会增加了呢。 在想到这个理由的瞬间,从全身发出了一阵冷颤。 「稍、稍等一下。」 当自己打算这么喊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马尔摩将嘴巴从瓶子上「咻啵」地移开,「想喝的话从一开始就要讲了哦」这么说著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难道说敏朵阁下也嗜好这种怪东西吗。」 「……唔噗。」 不是这样的。 啊啊把事情搞砸了。 彻底失败了。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买下许多战斗用的负面效果魔法药是不错。也没有忘记贴上标签。然而增添在常备药用的篮子里头这个情报,却没有跟伙伴们一同共有。 并且,这件事情直到现在这个当下为止还完全忘记了。 「……唔?总觉得突然变得有些昏暗哦。」 「……总觉得心情突然有些低落。」 「喂喂到底是怎么啦?」 加萨林格察觉到伙伴们的异变而望向两人。 「这里什么时候变成一片花田的啊?」 搞错了。他也有他自己的状况,露出一脸呆愣的表情环伺著空无一物的地面。 敏朵抱住自己的头。 三名伙伴的模样明显变得很奇怪。照这情况看来,似乎各别让他们服用的药物都是错误的东西。 ◆ 「叽吓啊啊啊!」「叽吓啊啊啊!」「叽吓啊啊啊!」 没有时间了。 敌人正在逼近。 从黑暗的另一端可见到模模糊糊的身影。足足有著小孩子高度的某种圆滚滚且不断蠕动的某种群集。那肯定是巨大青虫不会错了。 虽说不是多么强大的敌人,不过若要以群为单位作为对手的话,单靠敏朵一个人还是颇为吃力。 要站到前线,一边保护伙伴一边战斗实在是不太可能。 「奴哦哦哦。偶什么都看不见哦?」 「唉……活著实在是太痛苦了。」 「呀——真是美妙的景色吶。啊哈哈哈哈……啊,在那边的是jr吗?是我的jr吗?」 「叽吓啊啊啊!」 「啊啊真是的吵死人了啦。」 敏朵搔著头,来回调查著他们所喝下的药瓶以及装在篮子里所剩下的药瓶项目。 看来他们实际上所喝下的东西似乎是〈加萨林格→「幻觉药」>、〈伊右卫门→「忧郁 药」>、〈马尔摩→「盲目药」>。 这次的事件,责任全都在自己身上。 要是更为规矩地将药品管理彻底执行的话,事情用不著如此后悔就能够解决了。 不过现在这个状况就算再怎么懊悔也没有用。在敌人逼近而来的现况下根本没有那种多余的时间。 除了想办法使用这边保有的药品让伙伴的状态恢复,令他们重回到战线上之外,恐怕也没有其他方法了吧。 「……」 然而问题是,要给谁、又该让哪人喝下哪种药。 现有的药品有「解毒药」、「魔力药」、「止血药」、「治愈药」、「醒酒药」、「眼药」六种。 除此之外「泻药」、「麻痹药」、「睡眠药」、「剧毒」、「减速药」、「混乱药」、「魅惑药」、「狂战士药」、「老化药」等等不正经的药的话倒是很充足。另外还有装入提神用酒精的小酒瓶,以及「摩尔多果汁」。 由于不管哪一种都是魔法药,效果马上就会显现。不过因为没有时间的关系,能够让他们确实喝下的,大概一瓶两瓶就很多了吧。 敏朵在自己的脑海当中,决定了将哪种药用在谁身上最为确实。 ◆ 「叽吓啊啊啊……!!」 正面承受敏朵所放出的火球,两只巨大青虫烧成黑炭倒了下来。 「……呼。」 敏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残余的七只,在自己转头望去的时候也早已是被切砍成四分五裂的恶心状态。 多亏有他的帮助,看来似乎总算是勉强度过了危机状况。 「敏朵阁下,你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 伊右卫门一赶到自己身边,便彷佛骑士一般单膝下跪。 他用一脸有如陶醉的表情看著自己的情况,恐怕并不是错觉而已。 「看来似乎没有受伤,那在下就安心了。若是阁下的柔嫩肌肤有受到任何一点伤害的话,在下已经有为此切腹的觉悟了。」 「柔、柔嫩肌肤……」 敏朵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安排看来算是顺利。 当初一开始是打算让身为战斗中枢的加萨林格先行复活的。 不过在判断出他的状况就算使用手边的任何药物都没办法治疗,只能等待药效时间经过之后,便就此放弃。 取而代之的是决定让好像还能行动的伊右卫门回归战力。 给予药物之后,他战斗的身影就彷佛是鬼神一般。 不仅挺身而出保护敏朵,还完全不顾自己的危险,只身冲进巨大青虫的群集中展开突袭,几乎靠他一个人便把这群巨虫给解决掉了。 真不愧是爱的力量。 真不愧是「魅惑药」。 本来,「魅惑药」是在迷宫探索中用来将魔物一时转变为我方、使其互相残杀的药物,不过想当然,这同样能够使用在人类身上。 透过使用这种药物能够将「忧郁药」的效果彻底消除。正可说是以毒攻毒的办法。 「即便此身会因而粉碎,在下这个爱之武士也必定会将阁下从这座不祥的迷宫之中救出的。」 「……连爱之武士都出来啦。」 敏朵开始对自己所做出的抉择感到后悔了。 这下不管怎么看感觉后续处理部分都会相当麻烦。要是药效能够早点退去的话就能帮自己一个大忙了。 「啊啊,jr,你终于回到爸爸的身边了呢。」 而加萨林格,则是紧紧抱住敏朵的腿,以脸磨蹭著。 「眼睛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啊啊啊啊啊。」 马尔摩还是按著自己的双眼痛苦地滚来滚去。 虽然一番波折才刚结束,眼下的问题却还没有完全收拾乾净。 状况依然没有改变,不对,不如说反倒是恶化了。 「唔唔……真是麻烦死了。」 该怎么说,感觉真令人想哭。虽说是自作自受,但这实在是让人受够了。 难道不能乾脆连自己也去逃避现实就算了吗。敏朵从篮子中取出装放提神用酒精的小酒瓶,认真地研究起这件事。 【插画006】 ———————————————————— 〈鉴别证〉 特价区的魔法药瓶 [品质不一] ———————————————————— 在「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实施著针对未鉴定状态的魔法药的高价收购。不论是多么没有用的药品,只要是未开封状态的东西,我们都愿意用一百盖伦接手。 大部分的魔法药就算卖掉也不会获得多少金额。此外,由于在估定时还需要支付鉴定手续费,亏损的情况也经常发生。因此这项服务即使在探索者之间也相当受到好评。 不过这里头其实是有机关的。偶尔也会有「返老还童药」或是「灵药」等稀有魔法药转手进来,这便是以用几乎等于免费的价格接手这类药品为目的所设计的收购办法。……是的当然,这是由师父想出来的买卖。 就我自己待在柜台时的情况,基于对精神卫生会有不良影响的关系,若是不错的东西会先委婉地做出建议。就这层意义上来说,若是药瓶之类的东西只要着上一眼就能鉴定出来的话,也让人有些困扰呢。 附带一提,收购进来的魔法药中感觉派得上用场的药品,会放在特价区以相当便宜的价格贩售。而这部分也意外地在新人探索者,或是后卫职业的人们之间颇受欢迎。 有空的话,还请务必绕来这边看一看。 〈——————————————————〉 以上便是敏朵一行人所引发的「篮子里头一堆药瓶」事件的经纬。 至于他们再次引起类似事件的情况,则是再稍微之后一点的故事了。 戴著蔷薇发饰的少女戒指 当穿著全身甲胄的安妮摩涅准备要打扫而拿著扫帚走到外头时,店面前方有著一名蹲在地上的人物。 在这附近便是地下城的正门。险些丧命而抵达地面的探索者倒在地上的光景也并不罕见。 不过这次似乎并不是上述那类的情况。 蹲在地上的是一名撑著阳伞的女性。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不过好像没问题了。」 面对缓缓站起身来并抬起头的她,感觉十分眼熟。 「呣?」 「唉呀唉呀安妮摩涅小姐。」 「原来是蒂涅普啊。」 「好久不见了呢。贵安啊。」 女性柔和地扬起微笑,捏起裙子的下摆点头打了声招呼。 她正是安妮摩涅的一位友人。 ◆ 藤原正在用布擦拭店内的商品,出入口的铃声便传到了耳边。 刚出外打扫没多久的安妮摩涅回来了。 「店长,有客人。」 随著甲胄发出喀锵喀锵的声响,一边朝向这边走来的她的身后,还有另一个人在。 那是一名年约二十五岁上下,看似贤淑的妇人。白色连身裙上头披著米色的披肩,手上则 拿著收起来的阳伞与一个提篮。 第一次见面的客人。从外表来看她恐怕并不是探索者,不知道是不是纯粹基于兴趣而前来 买东西的客人。 「你好,欢迎光临『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 「初次见面,我是蒂涅普·r·菲依。由于妹妹受到了贵店相当多的照顾,因此今天是前来表示谢意的。」 妇人走近这边之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咦、呃呃……?」 「蒂涅普是琳奈的姊姊啦。」 「原来如此。」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琳奈是这家店的常客之一。她是一名新人探索者,曾经有段时间在寻找伙伴,而当时这边介绍了一名叫做索亚拉的探索者给她。 「虽说这点东西不成敬意,不过还是请你们品尝一下。」 蒂涅普这么说著,伸手将提篮递了过来。 放在柜台上打开盖子一看,一股好香的味道从里头飘散出来。 那是一个盛放在大盘子上的苹果派。 ◆ 「她跟索亚拉小姐好像相处得挺不错的对吧。」 「嗯。总是畏畏缩缩的那孩子,居然会跟某个谁一起前往地下城,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呢。最近只要一开口,就尽是有关索亚拉小姐的事喔?」 身为摩尔根家长女的蒂涅普,似乎在各方面都很照顾作为幺妹的琳奈。既然是这样,对于妹妹的成长有如自己孩子的事情一般高兴也是在所难免的。 蒂涅普的谈话对象,就交给藤原来负责了。 在这段期间,安妮摩涅手脚俐落地前去进行茶饮的准备。 首先在增设的柜台桌位上沏泡两人份的咖啡,并在其中一杯倒入许多山羊乳。这两杯是藤原与安妮摩涅的份。 对于喝不了咖啡的蒂涅普则是为她倒了一杯甘菊茶。 至今为止,店里拿得出来的就只有烈得像是要灼烧喉咙的酒、或是苦得要命的咖啡两种选择,不过她说服了说著「我们这里可不是咖啡厅啊……」的藤原,在店里备齐了各种饮品。 当然,茶点就是这个苹果派。 切苹果派是有诀窍的。 首先对准烤成金黄色的面团,用泡过热水的短刀刀尖划上刀痕之后,再一口气压到底令刀 刃落下。这么一来就能够在不挤压内部也不让外观变形的情况下漂亮地切开来了。 「她做的派可是很好吃的喔。」 「哦,那还真让人期待呢。」 「真是的,说得太夸张了啦。」 尽管这么说著,蒂涅普也没有要全盘否定的意思。 附带一提,安妮摩涅很喜欢重新加热后放上鲜奶油的派。经过这么加工之后感觉会变得更加美味许多。 由于分完后还剩下不少,她打算之后再悄悄地把它吃掉。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藤原双手合十后,用手拿起苹果派咬了下去。 最初他的确是面露微笑一边嚓喀嚓喀地仔细咀嚼著,然而不久之后,他嘴巴的动作却逐渐 慢了下来。 该怎么说,他露出了一副彷佛像是遭遇到无法理解的东西时的表情。 「……?」 安妮摩涅见到这个反应,歪了歪头。 该不会是里头有什么问题吧。 自己也用叉子插起分切好的派试吃看看。 烤派的火候、面团的嚼劲都无可挑剔。香草精的芬芳与肉桂的独特风味衬托出烤派本身的 美味。这个确实是平日友人会为大家做的苹果派。 不过唯有一点除外。 「……唔。」 在口中一点一点扩散开来的不协调感。 蒂涅普自己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 脸色转变为苍白,将含在嘴里的东西凭著一己之力硬吞下去后,顿时泪眼汪汪地说道: 「请吐掉!请快点吐掉!」 「呣咕。」 安妮摩涅借助咖啡欧蕾的力量勉强将其吞了下去。 而今位于现场的任何人都没有再咬下第二口。 苹果派的火候确实是无可挑剔。 然而若要把唯一一点非常遗憾的地方举出来的话,那就是她煮苹果时所使用的调味料并不 是砂糖。 那味道毫无疑问的是盐巴。 ◆ 「应该至少先尝尝味道才对的……我或许是太过自负了……」 坐在柜台边椅子上的她依然低垂著头。 蒂涅普是出身自一个历史悠久的魔女世家的女儿。 她相当擅长配药或是料理等事。并且善于安排顺序先后,对于至今为止从来不曾在让人品尝的饮食之中犯下致命性错误感到自豪,因此消沉的程度相当严重。 「……这样的话婚期又得……不对搞不好就这样一辈子都……唔唔……」一边低声说著这类的自言自语,不停醸造出阴沉混独的漆黑氛围。 不知道是不是她总是努力地让自己成为淑女的模范,因此有著一旦消沉下去,便会像这样 不论对错不停自我反省的坏习惯。 「……唔唔呣。」 安妮摩涅将放满烤饼乾的小盘子分放到大家面前,一边发出小小声的呻吟。 虽然很希望想点办法帮她打起精神来,然而变成这个模样的她相当难以应付。 打算寻求协助而朝藤原望去。 他同样也是一语不发地凝视著蒂涅普。脸上一反常态地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接著注意到这边的视线,点了点头。 「……」 原来如此。安妮摩涅这么心想。 藤原那边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不错的安慰方式。 平常他总是对他人事物之类的漠不关心,唯独面对那些老旧的赋予道具才会表现出兴趣,不过像这种时候倒是十分可靠。 那就拜托你啰,抱持这样的心情点了一下头回应。 「蒂涅普小姐。」 藤原开始行动了。 走近她的身边,很突然地握住了她那细致白皙 的手。 「不好意思稍微失礼了。」 「那个……藤原先生?」 「不,打从你前来店里的时候我就一直相当在意。感觉似乎还挺有趣的。」 「……嗄?」 嗯? 「从劣化的状态来看,这恐怕是在『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中期打造的东西吧。」 蒂涅普露出一副似是为难的表情转向了这边。 安妮摩涅意识到了。 现在才终于意识到了。 藤原压根儿就不是打算前去安慰自己的这位友人。 刚才那道认真的目光——在那前方存在的并不是消沉中的蒂涅普,而是她手上的戒指。那就只是一如往常的、对于不曾见过的道具充斥著满满好奇心的眼神。 「这个戒指,可以借我稍微看一下吗。」 「……」 无法承受心中的羞愧,安妮摩涅左右摇了摇头盔。 果然。看来那段无言的对谈似乎完全没有达到心意相通。 不对,这绝不能算是他的错。 该说是对他有所期待的自己太过愚蠢了才对。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变成那样时的藤原比消沉时的蒂涅普还要不会看场面气氛,这点自己应该是清楚到不能再清楚的地步了。 安妮摩涅这才注意到自己拿在手上的大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便开始嘎吱作响,悄悄地将碗摆到柜台上。 嗯,晚一点必须好好开个反省会才行哪。 ◆ 「首先呢……」 藤原戴上了单边眼镜,确认起戒指。 材质是接近肤色的黄金 。外侧雕著一个少女像,蔷薇的发饰则是由柘榴石打造。 虽说外观上采用了感觉颇受女性喜爱的色调与装饰,不过最亮眼的部分是位于内侧的魔术文字。 那里用手雕的方式写下了「将足以令人停止呼吸的美丽,献给你」这样的词句。 「原来如此。」 就第一眼看来,这个似乎是「魅力的戒指」。 那是一种能够令装备者的容貌看起来相当美丽的赋予道具的名称。基于它的效果,不论男女,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很受欢迎的有名道具。 「接下来……」 藤原拿起戒指,在上头施加了「隐蔽解除」的咒文之后试著输入魔力。 戒指立刻起了反应,发光的青色线路浮现,没有多久便形成了一片花纹。那毫无疑问的是魔术回路。 那是由过去被称作「古代的优秀魔术师」的人们所制造出来的,不需要使用魔术便能让魔法现象发生的技术。 某位学者说过,这种技术就像是由复杂怪异的齿轮相互结合所构成的机械装置般的东西。另外似乎也有某位诗人曾说过,这便是加入了一切文字游戏而成的诗的完成形。 不过若让以藤原为首的鉴定师们或魔术师来说的话,这是一种契约书。 说起来所谓的魔术本来就是指称与世界所进行的有偿契约行为。是藉由结合了咒文、肢体动作、咒具而成的「语言」来与世界进行交涉,取得认可,以魔力作为货币,引发某种现象的举动。 而用特殊的文字代替这个「语言」来进行交涉的办法便是魔术回路。 「看来这个戒指是赋予道具这点似乎不会错了呢。」 然而恐怕这并不是「魅力的戒指」。 虽然很容易遭人误解,不过那个戒指,并不会引出使用者本身的美丽。而是一种藉由让身体产生微量的费洛蒙,吸引位在身边的人们的道具。 但是从蒂涅普身上能够嗅到的就只有香水的芳香。而实际上,现在这个瞬间,藤原尝试使用后,所感觉到的也是不同种的身体变化。 「蒂涅普小姐。」 「嗯?」 「最近,你有没有感觉身体状况出现异常不佳的情况?」 「咦……嗯。确实是这样。方才也是因为久站而头晕目眩,肯定是就年纪上……咳哼……不,说不定是太累了的关系。」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回答。」 「那个,这个东西,」蒂涅普贴靠近他的耳边小声地询问道。「难道不是『魅力的戒指』吗?」 看样子,她似乎是在未鉴定的情况下就使用了这个道具。 倘若这并非「魅力的戒指」,而是某种会对使用者造成损害之类的赋予道具,能够对这件事加以纠正的,除鉴定师之外恐怕是别无他人了。 「请让我再稍作鉴定一下。」 藤原微笑著,仅如此回答。 从黑色围裙的口袋中拿出橡皮圈将头发绑起,立刻开始动手进行魔术解析。 ◆ 为了不打扰鉴定工作,安妮摩涅用手肘轻轻推了推蒂涅普并小声地对她说道。 「喂。那个是那时候捡到的东西对吧。」 「嗯?你在说些什么呢。」 蒂涅普露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装起傻来。 但是安妮摩涅记得很清楚。 那是过去蒂涅普她们在地下城中取得的东西。 基于「将足以令人停止呼吸的美丽,献给你」这样的词句,将其判断为女孩子所垂涎的道具「魅力的戒指」的伙伴们,把魔物们撇在一边,就此展开了一场道具争夺战的情景可是令人怀念的回忆。 虽然说,最后戒指应该是在那场混乱当中遗失了才对——。 「你趁乱把它藏起来了是吧?」 「请不要说这种传出去不好听的话。我只是因为大家全都争吵了起来,所以先把东西收好而已。」 蒂涅普嘟起了嘴,小声地抗议道。 这么说来,那个时候蒂涅普从一开始便退出了争夺战。 面对因为对戒指过于执著,差点当真要关系分裂的伙伴们,她两眼含著泪水动了怒。接著基于她这番宣言「要是你们再继续这么下去,我就不当伙食负责人了。苔藓也好瓦砾也罢,大家都去吃那些东西算了」,争执就此终结。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段争论要是这么持续下去的话「假面舞会」也很有可能会就此解散。 这么想的话那还真是伟大的一句话。 「我在整理过去的行李时,那东西就从里头掉出来了。然后嘛……我想说不然就在相亲的时候稍微借用一下吧……不过嘛最后还是失败了就是……」 「……嗯。这样啊。」 安妮摩涅决定停止再继续追究下去。 将近五年以上持续进行婚活的她,至今依然没能得到一个好结果,这类事情从她的妹妹们那边已经听得够多了。 真的很希望她能够顺利找到一个好对象。 ◆ 「这个似乎是『冒失鬼的戒指』呢。」 藤原揉著自己的右眼,下了这样的结论。 由于在魔术回路的解析中,将无数凌乱且微小的魔术文字挑出,并逐一加以解读的作业是不可或缺的,因此相当消耗眼力。 「呃呃……该怎么说,还真是个名字有趣的道具呢?」 「蒂涅普小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这个戒指戴在手上的呢?」 「大概是一个礼拜左右以前喔。」 「那么苹果派会失败的原因恐怕也是这个了。」 「冒失鬼的戒指」是种会对使用者造成不良影响的麻烦道具。 光是戴在手上,便会突然有种像是被什么所催促一般的感觉,沉不住气、失去集中力、变 得不擅长手工精细的作业等等,会出现诸如此类的症状。并且经常会发生就结果而言颇为愚蠢的失败。 简单来说的话,就是如同其名,变成了「冒失鬼」这样的人物。 「怪不得相亲会没办法顺利进行」,虽然蒂涅普的这句低语传到了耳边,姑且还是当作没听到好了。 「本来的话,这应该是会使足以在生活上造成妨碍的失败连续发生的东西……蒂涅普小姐你是魔术师吗?」 「我是药师。」 「蒂涅普她可是出身自魔女世家喔。」 「原来如此。这个戒指的效果是能够用意志力来加以对抗的。虽说是极为罕见的情况,不过,要是有著魔术素质,即便是在无意识下也能够做到这点的人仍是存在的。」 「她可以让弱化系魔术几乎无效化喔。」 「那么恐怕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使得戒指的力量减弱,才会迟了这么久才发觉原因呢。」 「意思是说这段期间经常会晕眩并不是因为年龄的关系对吧……」 蒂涅普捣著脸颊放心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从容不迫地说出这种话,实际上这却是一件相当不得了的事。 若是持续抵抗戒指的魔力,不论拥有多么高的抗性,还是会一点一点逐渐消耗体力与精神力。不如说真亏她有办法将戒指戴在手上整整一个礼拜以上。 「……」 藤原看著手掌上的戒指。 上头的雕刻十分美丽。 然而这个戒指是基于陷害某人为目的所打造的东西,这点已相当明显。 利用了对方想要变得美丽的心情所设下的陷阱。 对于这位制作者来说,或许有著一名情敌也说不定。搞不好就是为了想要妨碍此人,才会打造出这种东西的。 当然,这单纯只是种猜测。 不过过去的恶意,现在也像这样持续造成他人的困扰,这点依然没有改变。 实在是枚罪孽深重的戒指。 地下城之中,同样也存在著许多像这般邪门的掉落道具。如同这次的情况,在道具外观上施加工夫,将其仿造成其他某样道具的案例并不罕见。 因此透过一知半解的知识来使用,结果吃了不少苦头的探索者的话题层出不穷。 在这些事案之中,这次的事件,恐怕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要是不介意的话,这枚戒指就由这边买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咦……连这种没用的东西你也愿意接手吗?」 蒂涅普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当然,藤原并不是想著打算陷害某个人,才会如此提议的。 乍看之下就多数人而言仅仅只有坏处的这个道具,也有与本来的用途不同的使用办法。事实上对于这个戒指效果进行抵抗的行为,可以用来作为锻炼魔术师素养的训练。 注意到这个特性,头一次将这种道具售出的人物是藤原的师父。「因为即使抵抗失败了损害也不会太大,所以试著卖了一下,没想到意外地好赚吶。啊哈哈哈」,当她笑著说出这种话时,老实说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过毕竟现在连学院都已经将其作为教材引进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但是蒂涅普在此缓缓地摇了摇头。 「难得提出了这样的提议,不过我还是先把这东西留在身边吧。」 看样子对她来说,这枚戒指似乎是重要的物品。 既然如此,在这之上的多管闲事应该是不需要了吧。 即使是从旁人角度看来再怎么派不上用场的东西,根据使用方式或是所有者的思念,任何东西都能够成为无法取代的物品,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藤原这么心想。 ◆ 「话说回来,藤原先生对赋予道具相关的事还真是清楚呢。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魔术回路解读出来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毕竟店长是个热爱鉴定成痴的人呢。」 安妮摩涅与蒂涅普走在通往都市中心部的道路上。 由于想要跟友人两个人来段时隔许久的聊天,因此决定前来送行。 这一带就位于地下城附近,有时会发生由流溢出来的魔力所形成的诡异迷雾,极为罕见地还有魔物出现的情况。因此这边并没有多少民家或是商店之类的,尽是原野蔓延。 「或许鉴定士这个职业有些不起眼也说不定,不过意外地似乎是种知性且踏实的工作呢。」 「……嗯呣?」 安妮摩涅抱起双臂,说著「是这样吗」,歪了歪头。 「如果在所谓『知性』的这层意义上,大孩子解著困难的谜题来玩耍的行为也可以含括在内的话,或许这部分是没错的吧。不过这算不算是个踏实的工作,我就很有疑问啰。那个人即便知道物品的价值,对于定价方面却不怎么在意,有时候还会纯粹基于兴趣而购入那种根本就没有出售对象的高价品。」 「是这样吗?」 「嗯。这次或许是碰巧看起来那个样子,不过那个人其实更加随便的。」 「不过还真是个出色的人呢。他肯定是因为见到我消沉的模样,才会为我找出苹果派失败的原因对吧。」 「唔嗯。我想这部分绝对不是这样的。」 安妮摩涅直接了当地否定道。 这是因为她没见过平常藤原的行为才能说得出这种话。 她看起来似乎明显有所误会,望著远方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 「该、该不会蒂涅普你对店长感兴趣了吧?」 「没有,一点也不。」 「这、这样啊。」 「因为成为第三者并不是我的兴趣啊。」 「这、这是什么意思?」 「啊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喔。」 这么说著,她面向安妮摩涅,勾起一抹感觉意义深远的微笑。 当然,因为弄不太明白的关系,安妮摩涅决定将脸撇向一旁加以无视。 「送到这里就没问题了。」 「嗯。」 「下次我会带著可以见人的苹果派过来的。」 「我喜欢里头放入满满肉桂的派。」 「比起带有酸味的苹果,安妮摩涅比较喜欢甜的对吧。」 「嗯。」 与友人道别后,期待著下次她来访的时候,一边朝著原来的道路返回。 这次虽然落得了一个遗憾的结果,不过她做的苹果派是真的很好吃。 ◆ 蒂涅普一个人走著,感到相当满足。 这次前来造访「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一部分也是为了探看安妮摩涅的近况。 而,看她似乎比想像中要来得有精神,便安心了下来。 能够见到至今为止所不知道的她那意外的一面则是今天的收获。 「呵呵……话说回来刚才安妮摩涅小姐她的模样——」 回想起方才她那手足无措的样子,露出微笑。 「既然这样,之后她跟藤原先生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突然让人在意起来了呢!」 感觉自己喜爱八卦的魔女之血开始骚动了起来。 不过嘛,毕竟是在人际关系上有如小动物一般慎重、胆小的她,或许还没有什么较大的进展也说不定。 先这么在一旁温柔地照看两人的情况应该会比较好吧。 不过姑且先不论这部分,这件事情还是得先去跟伙伴们报告一下。虽说在话题之中总没有提及,但是不管是谁,内心应该都在意安妮摩涅的事情在意得不得了才是。 好期待下次前去拜访那家店的时刻。 要是中途能够拦到马车的话,得立刻绕去市场一趟,挑选几个苹果回来。这个时期的市场应该充斥著品质优良的苹果才对。 ———————————————————— 〈鉴别证〉 冒失鬼的戒指 [良品] ———————————————————— 『对汝,黑发的少女进行宣告,为此常时奉上汝的两滴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便会替代假面将其借予汝,辉蝗耀眼的晕眩、震裂回响的耳鸣、毫不间断的恶寒,如同格尔毕拉纳的相思病。』 不知道客人知不知道一出名为「徒劳无功的要塞」的戏剧。那是一出叙述一名能干且残虐的魔术师指挥官,在占领的敞国要塞之中,以捡到了某故戒指作为契机,引发一场大骚动的悲喜剧。 而这个道具就是在该故事中登场的戒指。 这是摅说连使用者性格都会造成异常影响的赋予道具之一,不论是平常多么冷静且擅长安排先后顺序的人物,一旦戴上这个戒指唉呀真是不可思议,突然就像是被什么所催促似地失去了内心的从容,毫无计昼地贸然行事,并不断重复失败行为。 剧中的指挥官同样也是基于戒指的魔力而不小心对间谍泄漏机密,听错传令的内容、将援军误会为敌人让下属自相残杀,惹出了相当不得了的过失。并且于最后一幕,尽管在种种偶然的叠合之下得以抵消自己的失败,却因为贸然的决定而亲手造就了可怕的终局——。 即使是各位,也未必不会踏上与他相同的道路。找到陌生戒指的时候,首先还请进行鉴定! 作为补充情报,这个戒指的效果是能够抵抗的,这点还是先在此标明清楚好了。 藉由动员整体的集中力与冷静,似乎是能够防范失败于未然的。 而透过反覆进行这种举动,也能成为培养在使用魔术时所不可或缺的素养的训练,因此对于见习魔术师来说或许是种推荐的道具也说不定。学院那边似乎也用「教练的戒指」这样的名字将本道具作为教材引进其中。 换句话说,这意思或许是冒冒失失的人并不适合当一名魔术师也说不定呢! 〈——————————————————〉 以上便是蒂涅普与「冒失鬼的戒指」之间的始末。 至于有关除了她以外的安妮摩涅的熟人,改天应该会再提到吧。 稍微有些熏黑的玛瑙戒指 「我有个能赚钱的情报」这句话是崔斯坦的口头禅。 札巴达克还记得,五十年前的那个时候,这家伙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不论什么时候,这家伙所说的事情都不曾有过能让荷包饱满的案例。 「听说从这里穿过海峡的地方有一座叫做阿瓦隆的岛屿,那里有著一座迷宫都市呢。」 「我知道啊。由魔女所统治的土地对吧。」 「那里的话,就算是像我们这种声名狼藉的家伙也能被接受的。再加上要是潜进地下城的话,那可是随便我们赚的。」 若是走运大赚一笔的话就一辈子用不著挨饿了。尽可能地多赚一点,之后便就此引退,建造豪宅,玩乐度过每一天吧,崔斯坦这么说道。 「被女人堆所包围,快活地度过余生。真是无懈可击的人生规划吶。」 摩兰踩踏著香菸表示赞同。 虽说原为军属,却让人不禁怀疑他真的是个圣职者吗,这家伙的这类发言也是常有的事了,因此加以无视。 「我只要肚子能够吃得饱饱的这样就行了。」 身为矮人的曼修恩则是一如往常的,只对吃饭跟睡觉两件事情有兴趣而已。 说出只要加热过、并在上头洒点香辛料的话,不论是什么料理都会很好吃的这家伙,肯定不论身在何处都能够幸福地活下去吧。 「我知道了啦。地下城什么的不是挺好的吗。不管是在哪里就去看看吧。」 那时凭著一股气势便这么回答了。 毕竟当时正处于一边担心著接下来的伙食费该怎么赚到手,一边四处逃窜的情况,不得已也只能接受了。 当然,杀害那个迂腐恶极的领主的人毫无疑问的就是自己,虽然最终因而遭到了流放,不过那种事情在那个当下都已经是琐碎小事了。 ◆ 「当时是说过那种话对吧?」 札巴达克一如往常地一边玩著赌牌,一边对伙伴们问道。 从牌堆上头翻至手中的牌又是一张丑豚鬼<没点牌>。 明明要是有一张金币牌的话就能脱手了,然而翻了好几次就是不出来。 「啊——啊。我的后宫,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呀。」 摩兰一点一点地喝著倒在玻璃杯中的酒,翻了一张牌。 都已经这把年纪了,每天身边的姑娘还都不同人的这个腐败僧侣,要是哪一天能被施予天罚就好了。 「肚子饿了吶。」 曼修恩露出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摸著嘴上的小胡子,翻了一张。 直到刚才为止只管吃著整只烤小羊的人到底是谁,或许应该让这家伙回想起来会比较好也说不定。 「啊」崔斯坦翻了一张牌后,「凑齐了」这么说道。 敲落菸头的菸灰并在木碟子上压熄之后,翻开手牌扔了出来。 五张牌上头所画的图案全都是赤龙。 这种牌形一旦打出来就完全没有对策。这场他获得了压倒性胜利。 「你这家伙不要随便乱脱手啊。」 「为什么?」 「提议的人就给我负起责任啊。」 「札巴你啊,一旦输多了总是会提起同样的往事呢。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稍等一下。你这家伙现在准备独占的那些硬币<>,里头多了一枚吧。」 他阻止了从桌子上堆积成小山的硬币当中,将自己应得的那份抱在胸前准备拿走的崔斯坦的手臂。 「啊啊太好了。还没有真的老糊涂呢。」 崔斯坦吐了吐舌头,同时拿起一枚硬币放回了小丘当中。 「……呿。」 这家伙盗取成性是从以前就开始的。 的确,那个时候的札巴达克也稍微抱持著些许梦想。 整个人埋在地下城中发现的金银财宝堆里头,与这些家伙举杯庆祝的梦想。 然而现实却不是如此。别说是财宝了,豪宅也好、后宫也罢,什么东西都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依然持续当著现役的探索者。 年轻的时候,自己一帮人还是群菜鸟,有著许许多多的前辈们。 有讨厌的家伙、照顾过自己的人、合得来的家伙、也有奇怪的家伙。 但是如今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或是因病死去、或是受伤而亡、或是成为魔物饵食死掉,运气好一点的在大赚一笔之后引退终老,差一点的则是落魄地倒死街头。 总之,还残存在世上的家伙几乎已经是没有了(长寿种族的那些家伙嘛倒是另当别论)。 接著在不知不觉当中,自己一帮人成了最老资格的探索者。 拖著衰老的身体,在地下城里捡拾糊口的东西。能够休息时就休息,就这么日复一日,与泡在酒馆的伙伴们一边赌博一边努力发著牢騒。 年轻小伙子们把一行人称作披著老爷子皮的恶戏妖精啦、半不死者啦等等的敬而远之,到最后,大家也就自称为「老头儿团<otours>」了。 啊啊,实在是有够无趣的人生。 ◆ 「我有个能赚钱的情报。」 崔斯坦一如往常地说道。 「我坚决、拒绝。」 「喂喂。我什么都还没有说不是吗?」 「我就说个理由吧,因为你这家伙说的赚钱情报从来没有一次是真正能够赚钱的情报。以上。」 「没有这种事吧。一百次里至少总有一次有赚到钱才对喔。」 「没有。」 「算了随便啦总之听我说一下。」 就这样,崔斯坦一如往常自顾自地开始了话题。 虽然就札巴达克来说是坚决不打算参与他所提出的事,不过还是决定总之先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杂食』的巴吉尔,这个人你知道吧?」 「『尸体寻猎团』里的家伙对吧。」 「尸体寻猎圑」是这个酒馆的常客。 属于中坚份子的队伍,也是个人数众多的团队。 由于经常在地下五楼的「共同墓地」中四处挖墓,因此被人们这么称呼,该遭天谴的家伙们。 不过他们的品行倒是没有糟到那种地步,也不会与其他团队起什么争执。 估计若是发展顺利的话,再用不了数年,应该就会取得?的通行许可证 而加入熟练探索者们的行列才是。 「杂食」的巴吉尔便是这个团队所属的一名盗贼。 一个过去在地下城中与伙伴们走散,成为了未归还者,最终却奇迹似地生还的人物。在落穴陷阱中吃著黏菌与苔藓等东西,勉强挨过了饥饿。 因此基于尊敬,以及感到不可思议的想法,人们用「杂食」这个别称加以称呼。 「这么说来最近都没见到他吶。」 「他死掉了喔。」 「哈,这次该不会吃下了毒蜥蜴 之类的东西吧。」 「听说是被地下城给吞噬了吶。」 「被吞噬」的这种说法是老一辈探索者们所使用的言词。 被魔物所杀害、或是掉进陷阱被杀害,理由也许各有不同,不过总而言之,这人就是在地下城中死掉的,暗指著这个意思。 「然后啊。他有个家属啊。似乎是想要他的遗物。」 「哈,你该不是要去寻找吧?报酬呢?」 崔斯坦看似有些开心地张开了手亮给自己看。 「五万吗。」 「五盖伦。」 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认真的了。 宛若孩子的零用钱一般的报酬。恐怕就连要从这家店的菜单里找出一项能点的东西都很困难吧。 「喂喂喂喂喂别跟我开玩——」 正当札巴达克不禁打算从椅上站起身的时候,从靴子上方感觉到一道强烈的重量。 三个人一同踏住了他的脚。 「奴唔!?」 「你该不会是高兴得想开始跳舞了吧?」 「这不正是能够建立后宫的大好机会吗?」 「要是在这家店的话就可以吃烤饼乾吃到饱了对吧?」 「你们在说什——」 他闭上了差点把话说出口的嘴巴。 崔斯坦正用他的食指、以及眼珠的动向传达著些什么。 那里有个躲在他背后直直伫立的孩子。 一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女孩子。 【插画009】 只要摩兰那家伙没有任何私生子的话,那么便几乎不存在其他的可能性。 简单来说,这孩子应该就是巴吉尔的家属之类的对吧。 「……你们愿意接下来吗?」 稚幼的双瞳目不转睛地望向这边。 她可是一心思念著父亲,甚至来到了这种只有粗人出没的酒馆里头。 这样的孩子的委托,根本就不可能不假思索便加以拒绝。 「或许这确实是个能赚钱的情报啦……」 札巴达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对吧。我就觉得札巴你也会这么说呢。」 一如往常带来赚不了钱的赚钱情报的崔斯坦似是高兴地说道,其余两个人则像是同意似地纷纷点了点头。 ◆ 「说起来最初跟那孩子搭话的人是摩兰呢。」 高举提灯的崔斯坦位在前头于地下城中走著。 地下八楼的东南边——一处平常不怎么会特地前往的地方。 巴吉尔似乎就是在这附近死去的。 「色呆终于连面对小孩子都会跑去求爱了吗。」 「见到一位淑女在酒馆的入口垂头丧气,前去搭话才是绅士该做的事吧。」 「明明很讨厌小孩子,却很会照顾他人这点可以说是摩兰的优点吶。」 「不过为什么是我们来寻找遗物?他那最喜欢挖墓的伙伴是怎么了?」 「似乎是被那边拒绝了呢。」 巴吉尔的女儿会来到酒馆,似乎原本就是为了跟「尸体寻猎团」见面。 然而听说他们却用「遗物分配已经决定只留给团员之中的人了,虽然很抱歉,但我们连一根头发都不打算交出去」这样的说法加以拒绝了。 不过嘛,莫约五成左右的程度,他们的说法倒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毕竟作为一名探索者且走到中坚程度的话,身上带的装备自然是恰如其分地充实。而这些大部分都是在地下城中获得的战利品,或是大家一起出钱买下的武具。因此伙伴的持有物为共有财产这样的认知并不在少数。 「不过说连一根头发都不给,这种话实在让人不能接受哪。」 「那孩子好像跟她父亲做了个约定。要是他死去了的话,就把戒指作为遗物转让给她这样。」 在那之后,崔斯坦似乎再度跑去跟那些家伙问了些事。 从他们那边打探出了巴吉尔的随身行李除了值钱的东西之外全部都跟遗体摆放在一起。他手上戴的戒指,因为一看就知道是便宜的玛瑙戒指,因此好像并没有加以回收。 「似乎是遭到了魔物袭击,才没有时间确实回收的。」 「怎样的魔物?」 「一目鬼。」 「那还真是个大敌吶。」 那是足足有著大鬼程度体型的只眼人型魔物。 本来的话应该是在更下面的楼层才会出现的怪物,即使有著中坚的实力也不是个容易应付的对手。 「大概是落单的吧。对他们来说这敌人还太强大了。」 即便是自己,可能的话也不希望与其遭遇。 突然注意到脚下的晃动。 一阵地鸣响起。带有重量的某种东西从前进的方向朝著这边步行而来。 关于那东西的真面目,从方才交谈的对话中来看并不难以想像。 「……真的出现了啊。」 札巴达克叹了一口气后,从腰间拔出了常用的「炎之小杖」,准备好了战斗。 ◆ 前锋基本上就只有曼修恩一个人。 一目鬼直接以压倒性重量挥出的棍棒做出的强烈一击,他利用自己常用的战斧与圆盾巧妙地避了开来。 当然,这是基于他那超乎常人的胆识与本领、以及培训出来的经验才能够办到的武艺。 但是,过去的他不论什么样的攻击都会从正面将其接下。 深切地感受到真不想变老啊,心里这么想著。 「话说回来目的地是在哪?」 「根据地图的话就在这前面了。」 崔斯坦回答道。 他一边与目标拉开距离,一边以一定的间隔丢出投掷刀。不论从什么姿势下做出攻击都不会错失目标这点是那家伙的强项。 确切地、毫不留情地,仅只瞄准只眼的部分。 对方也不是笨蛋。对唯一的弱点做出敏锐的反应,以巨大的粗臂代替盾牌彻底防了下来。投掷刀程度的攻击对它来说似乎是不痛也不痒。 不过这样就行了。 藉由持续瞄准弱点适度削弱一目鬼的注意力,让它没办法集中对曼修恩攻击才是真正的目的。万一它打算将目标转移向崔斯坦的话,曼修恩那毫不留情的攻击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破绽的。 「就快到了。」 摩兰也由后卫源源不绝地进行援护。 透过毫不吝啬的「障壁」、「治疗」与强化系祈祷的支持,曼修恩一直维持在近乎无伤的状态。 虽然有几次攻击没能确实接下,不过每当这种时候都会有一道看不见的薄膜为他抑制棍棒的威力,身上受到的伤也会迅速恢复。 即使前锋只有一个人也能够使战斗成立,这部分与摩兰那没有底线的容量也有著相当大的关系。恩德如此之高是多亏了自己平日的行为,虽说关于他所宣称的这点倒是令人难以赞同就是了。 就情势来说是这边占了些许的优势。 不过尽管一边进行著交谈,全员仍是处在丝毫不敢疏忽大意的状况下。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现状依然随时处在危险边缘。 曼修恩是唯一的重心。要是他负伤的话,队伍里就没有能够阻挡敌人攻击的防壁成员,无法争取让札巴达克发动魔术的时间了。 若是变成那样,面对敌人的手段就仅仅剩下逃跑而已。 换作平常的话,他们会雇数名空闲的年轻探索者来担任防壁,这次确实是失算了。 这种时候要是纳哈多那家伙在的话——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不过嘛,就算提及一个不在场的家伙也只是无济于事而已。 「啊啊说到地图啊。」 崔斯坦用吊儿郎当的语气继续将对话接了下去。 「我本来是想从『尸体寻猎团』那边打探出遗体的所在地点的。结果作为地图的交换他们跟我讨了一笔钱喔。」 「结果呢? 」 「讨价还价之后要两千盖伦。」 「这不是严重亏本了吗。……算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啦。」 所谓的地图,对探索者来说是无可取代的谋生工具。 那是消耗时间与生命,将迷宫的构造、陷阱的配置以及出现的魔物等贵重情报记下之后完成的东西。没有办法轻易将其交付他人的想法自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说起来巴吉尔的遗体跟遗物回收本来就是他们应该去做的事。至少把地图之类的老实交给这边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正因为是在这种杀机四伏的地方,人情世故才显得更加重要不是吗。」 崔斯坦似是落寞地笑了一笑。 是有听说过「尸体寻猎团」在经营上有困难的消息。 人数众多这件事虽然有其优势,同时却也是它的弱点。因为这个缘故,他们在攻略上颇为顺利;相反的,因为无法满足于战利品的分配,似乎不断有退团者出现。 为了要在地下城探索这一行存活下来,实力是必须的。 但是探索的成果本身却是由运气来决定的成分比较大。 捡到的道具如果净是些破烂玩意的话,收益便近乎零。 若是将从魔物或是沿路找到的植物、矿物等处采集到的素材拿去变卖的话,虽说可以成为一定程度的收益,尽管如此,在浅层所能获得的东西还是卖不到好价钱。 即使本领高强,却仍只能勉强维持的队伍并不罕见。 反过来说,也有实力不足,却发了大财的家伙存在。 「老头儿团」也仅只是因为有事先确保伙食费,才会接下这一次的委托而已。 并没有总是在做这种活像慈善事业的事。 「……不过啊,这日子还真是不好过吶。」 伙伴的临终至少由同为伙伴的人好好来处理,自己认为这样才是合情合理的。 即便只是工作上的往来,仍是抱持相同志向的交际。大家不都是苦乐同享、生死与共的伙伴吗。一旦死掉了就好啦珍重再见,像这样以用过即丢的感觉放置的做法实在让人无法认同。 札巴达克将魔术完成后,像是些许迁怒似地高高举起「炎之小杖」。 逗留于法杖前端,凝缩到彷佛随时都会爆炸似的炎之聚集,有如被弹射一般飞出并击中了一目鬼的脚边。一瞬之间便从地板升起的火炎漩涡将其吞噬,从中发出一阵尖叫。 这是趁著伙伴们争取时间的期间,精心凝聚而成的魔术「火之岚」。 火炎缠绕著巨躯将其啃食殆尽,当那道声音中断的时候,巨人已化为一个巨大的炭块。 ◆ 结果,还是没能够回收巴吉尔的遗体。 虽然作为目的地的地方到处堆积著一目鬼吃得满地的骨头,但在哪一个是他的尸骨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根本找不到目标物的戒指。 然而,明知不太可能,仍试著在一目鬼的尸体上寻找之后,从它的腹部附近滚出了大量疑似成为犠牲品的探索者装备物品的碎片。 在那之中也混进了他们设定为目标物的那枚戒指。 钢铁制的戒指上头镶著一个椭圆型的青色玛瑙。底座的边缘长著小小的头以及手脚,全体仿造成人体的模样。而恰好收纳其中的玛瑙——看起来彷佛就像是被小人按著的大大胀起的肚子。 与小姑娘所说的特徵完全一致。 不过,为什么他会想要把这设计怪异的戒指留给最爱的女儿呢。 不禁想去怀疑巴吉尔的美感。 试著对戒指做出仔细的检查。 没有见到被咬碎所留下的伤痕、或是差点被消化掉的痕迹等等,几乎保留下原本的状态,不过唯一的问题是——。 「好像有点熏黑了吶。」 「不知道是哪来的老头子干劲十足害的吶。」 「吵死了。只要好好把它擦亮就没问题了啦。」 札巴达克朝戒指吹了口气,用袖口仔细地擦起玛瑙。 「擦吧擦吧。要是再被减少报酬的话我可受不了啊。」 「一点也没错。」 成功将目标的戒指回收的四人,一同发出了笑声。 ◆ 「嘿,真是不错的东西呢。」 不久之前看起来还不怎么起眼的少年,不知不觉已经成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鉴定士。 由于一旦造访这家「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总是会感觉到时间流逝的不留情,因此相当讨厌。 身为现店主的藤原如同往常般一脸悠哉地告知鉴定的结果。 「这个是『恶食的戒指』呢。」 因为崔斯坦说了觉得奇怪,想要鉴定一下那枚玛瑙戒指才会跑来这家店里,没想到却有意外的结果等待著众人。 那不仅是个令探索者们垂涎的道具,还是能够以相当高价进行交易的东西。 「果然呀。」 「不得了的东西呢。」 「那可是个宝贝吶。」 位于身后,喝著咖啡的三人顿时兴奋了起来。 「你说的『恶食的戒指』,是那个对吧。让人变得不管什么都能够拿来吃的道具。」 「正确来说是『将吃进肚子里的一切东西全都转变成营养』的戒指。」 「原来如此。」札巴达克这么说完,「啪」地一声拍向自己少许变宽的额头。 透过这个说明,就有兜得上的地方了。 那就是关于巴吉尔那个「杂食」别称的由来。 简单来说,那家伙在遇难的时候,就是用了这枚戒指才幸存下来的吧。 本来,黏菌的尸体什么的并不是能吃的东西。若是专家的话姑且不论,由外行人加以调理的话也只有难吃一途。是种若什么都不处理就吃下肚的话,运气差一点会食物中毒、或是从身体内侧被它咬破的东西。虽然当时想那应该是把事情夸大了而对他不屑一顾,不过看样子他似乎真的利用这枚戒指吃下了那东西。 「不过『尸体寻猎团』的家伙们好像并不知道这东西就是『恶食的戒指』呢。」 「是啊,要是知道这个事实的话,他们八成会不顾死活地跟一目鬼战斗、加以回收,并当成他们自己的东西吧。」 巴吉尔并没有把戒指的秘密说出来。 老实告知大家的话应该会成为大功一件吧。在队伍中的立场应该也会变好才对。不过在对受到伙伴们责难的风险有所觉悟之下,他还是隐瞒到了最后。 不惜做到这种程度,那家伙也想把这戒指留给自己的女儿。 虽然札巴达克没有孩子,但这份父母心还是多少能够理解。恐怕是希望即使在自己死去后无法继续养育她的情况下,她也依然不必担心挨饿,抱有如此殷切的思念。 「真是让人难受吶。」 若是平常的话,札巴达克根本就不会去考虑自己死掉时的事。 不论是在身为军人的时候,成为探索者开始,抑或上了年纪之后都是这样。死掉的话就全部结束了,在那之后看是要烧要煮都随便了。 整体而言,他一直贯彻著这样的立场。 但是透过这次这件事而有所考量,重新思索了一下。 「果然至少还是希望捡个遗骨回来啊。」 「连屁股上的一根毛我都会分毫不差地帮你带回来的,所以安心去死吧。」 崔斯坦用著一如往常的调调,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么葬礼就由我来主持吧。」 「那么我就帮你刻个墓碑好了。」 「……」 自家队伍的家伙太过可靠,还真让人火大啊。 不过要是交给这些家伙的话,自己应该不会像巴吉尔一样就这么悲惨地在地下城里死去吧,他心想。 「当然,装备会卖掉就是了。」 「我拿『魔术师的臂铠』就好了。」 「我比较想要『炎之小杖』吶。」 「到时候我会用高价买下来的喔。」 就连藤原那小伙子也微笑著参了一脚。 札巴达克沮丧无力地垂下肩膀。 「这种时候就对我说会好好放进棺材里嘛……」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啦。」 「死掉之前至少先积点善行嘛。」 「我会用那笔钱一边为你哀悼一边享用宴席的。」 「驳回!全都驳回!全部给我放进棺材里!一个也别剩下!不对说起来还是你们先去死吧。死掉之后把遗产留给我!我可是要用那笔钱悠悠哉哉度过余生的啊!」 如此大喊之后,也不知道是哪里奇怪,伙伴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真是的别开玩笑了。 还没做过的事情多得像山一样。就这么死了谁受得了。 「请用。」 「哼嗯。」 将藤原所递来的马克杯如同夺取一般接过来之后,一口气喝了下去。里头是一如往常只有浓浓的苦味,一点也不好喝的咖啡。 「不过嘛,如果是这些家伙的话要被拿走什么也无所谓啦。」而札巴达克也在同时悄悄地如此低声自语。 ———————————————————— 〈鉴别证〉 恶食的戒指 [无印] ———————————————————— 『对汝,深知饥饿的人们进行宣告,为此常时奉上汝的十滴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便会将其借予汝,钢铁的食道、白金的胃袋、黄金的脏器,将一切作为粮食加以消化吧,如同耶梦加得的胃。』 「过去吃尽了一切料理的『美食家』玛歇莉擦著嘴角一边想道。究竟泥巴吃起来会是怎样的口感呢。杂草尝起来会是怎样的风味呢。石头咬起来又会是怎样的嚼劲呢。为了满足自己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她所希望的是一个比任何人都还要强韧的胃袋。基于这个原因,而后打造出来的便是这极度令人毛骨悚然的『恶食的成指』。~摘录自《远古而优秀、且非常奇怪的魔术师们大全》~」 过去在「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这枚戒指曾经作为想吃奇特东西的人取向的嗜好品,然而现在却是令探索者们垂延的求生道具之一。 对于走在完全没有尽头的地下城中的人们而言,最担心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食物了。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强者,也惟独无法战胜名为「空腹」的敌人。倘若手边所带的食物用尽的话,恐怕就得将位于周遭的东西吞下肚了。 比如说,像是位于身旁的毒蜥蜴 啦、麻痹寡妇蜘蛛啦、或是于脚边丛生的地狱茸啦等 等……。 这种时候只要带上一枚这种戒指的话,就不必担心毒素或是食物中毒等问题了。恐怕连腹泻的情况也不会出现,便得以立刻将那些东西消化转变成营养吧。 哪怕是被丢到什么样的环境下都绝对不会饿死,就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最强的赋予道具。 咦……如果要吃那种东西的话宁可去死还比较好? 这个嘛,可以吃美味的食物吃得饱饱的会比较幸福,这点自然是不必多说就是了。 〈——————————————————〉 以上便是「老头儿团<otours>」与「恶食的戒指」之间的经纬。 而关于他们与藤原少年相遇的故事,总有一天会提及吧。 附有发条装置的奇妙小箱子 「哦呀,欢迎来到『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 倘若你手边有从地下城中带回来的未鉴定道具的话,都可以带过来这里。 细剑、药瓶、长盾、戒指、帽子、书物、皮靴、护身符、 不论是什么物品都可以立刻为您进行鉴定——。 嗄嗯?又是先生你啊? 这次应该有好好把掉落道具带来了吧? 因为取得了一个不管多少东西都塞得进去的魔法囊袋所以没有问题? 这个嘛当然不论多少都塞得进去啰,吶仔细瞧瞧这袋子底部不都破掉了吗。 哈、哈、哈,什么都没带来的话也就没办法鉴定了呢。 没办法,我就来说说之前那段往事的后续给你听吧。 这是关于我那不成才的弟子,以及某个穿著全身甲胄的粗鲁探索者的故事。」 --------- 「残存下来的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身旁的小丑因为过于绝望而垂下双肩,垂头丧气。 正因为是在这种时候,更希望他至少能说个诙谐的玩笑话,卡里琼拉心想。 深得信赖的随从们一个不剩地全都死去了。 他们原本是一群战奴。 不仅是就近的照料,就连护卫任务都交付给他们。然而即使是那彻底锻炼过的钢铁肉体,面对滚落而来的巨大岩石、钟摆式的大镰刀,以及带剌的吊顶天花板,依然无力。 关于这座「伏魔殿 」攻略的最大失算,就是太过小看了城中遍布各处的陷阱。 「既然变成这样,除了折回『古战场』之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吧。」 小丑的意见极为正确。 骑士团或探索者们应该还在那个地方待机吧。要是能够从这座城中逃离,与他们会合的话,在回到地面上为止至少能够受到照料才是。 然而要抵达那里之前有个大问题。 「哪小丑啊……你有听到从后方传来什么动静吗?」 卡里琼拉将食指轻轻放在嘴上。 受到催促的小丑,把手贴靠在两耳边。 恐怕他是听见了那道猛兽的吐息,以及可怕的低吼吧,脸色立刻发白,比起以往更加惊慌失措了起来。 「那个是……那道声音到底是什么啊?」 「恐怕是灰狼呢。」 大概是嗅到了从随从们的尸体流出的血液气味而来的吧。 「唔唔……有八……不对,好像有十只。」 灰狼是种巨大的猛兽怪物。 有著就连钢铁制的铠甲都能直接咬碎的强力下颚。 但是比起其他要来得更加可怕的,是它们常时饥饿这件事。 基于那受到诅咒的肠胃,不论石头或铁器都能够加以消化,作为代价却是不论吃下什么都不会感到满足。因此一旦被它们发现,直到最后都会执著地紧追而来。 「既然没有办法往回走,恐怕也只能继续前进了呢。」 「喔喔……多么恐怖……多么绝望啊……」 小丑哆哆嗦嗦地肩膀不停颤抖著,当场跪了下来向上天祈祷。 「主啊……主啊。请你务必要救救我。」 卡里琼拉无视了他的行为,心想。 这个时候,灰狼们恐怕正在啃食那些随从吧。 因此短时间内应该不必担心会遭到它们的袭击。 但是一旦吃完之后,它们就会再次开始行动。藉由那份嗅觉与快速的脚程,恐怕马上就会追上来了吧。 为了保住性命,必须给予其他饵食,用来停下它们的脚步。 「哪小丑啊,只是在那祈祷也什么都不会改变喔。」 虽然试著对他叫唤,不过小丑仍没有把脸抬起来的打算,一心一意地低头祈祷著。 「……」 卡里琼拉耸了耸肩,叹了一口气。 由于手边不空出来的话会很难做准备,因此将阳伞折叠起来,与拿在手中的「尸者的八音盒」一同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放置在地板上。 接著从怀里取出护身用的短剑,为了尽量避免触碰肋骨而将剑刃打横,瞄准。 这是得以顺利刺杀他人的诀窍。 「唔……」 尽管小丑发出一道低吟,直到最后双手仍旧合十。向前倾斜倒下,形成血泊的同时,一句话也没说便就此死去。 「……接著嘛,」 这么一来新鲜的血肉就完成了。 之后要是灰狼能对此满意的话就好了,不过还是不要太过期待应该会比较好吧。虽然很无奈,不过由于只是个瘦弱的年轻人,总觉得它们不太会上钩。 感觉并没有办法让它们在这里逗留多久。 ◆ 「小小声声的? 老鼠悄悄这么说?」 卡里琼拉并没有所谓的罪恶感。 在那之前,他根本就不具备所谓的道德心。因此即便是面对自己的部下、家属或是亲骨肉,不论是陷害或是亲手杀害,他都如同呼吸一般丝毫不觉厌恶。 会变成这个模样恐怕是在年幼时期造成的心灵扭曲吧。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母亲因为传染病死去后,来到家里的那个女人——自己的继母是个可怕的人。 为了让身为拖油瓶的义弟成为继承人,强迫卡里琼拉要以「女孩子」的身分活下去。让他穿上女装、施予化妆、教育他必须做出可爱的举止。要是违抗的话,等待他的就只有打骂。 卡里琼拉基于那足以令人发狂的恐怖与苦痛而受到了矫正。因此直到现在除了褶边礼服以外无法接受其他正式服装,香粉与口红也是不可或缺的东西。若是不这么做的话就会陷入过度换气的症状中。 「大小姐啊? 你不适合蔷薇喔?」 在他十来岁的少年时代总是彷佛逃匿似地窝在自己的房间里。 在那里他有许多朋友,而这些指的全都是不会说话的人偶们。 他最常玩的是战争游戏。 分组成国家与国家,玩著相互残杀的游戏。 将脖子扭断、用短剑切开腹部、挖出眼珠、用针剌进阴部。 等待著战败国领导者的则是处刑游戏,或是吊起脖子、或是加以斩首,将它的头颅公开排列,或者丢入暖炉将其烧毁。 「所以肯定会被杀?」 会变得无法靠人偶来满足,是从连同房子将继母烧死那时候开始的。 在熊熊燃烧的屋子前方,有著一边尖叫,一边被火所包围而疯狂舞动的家人与佣人们。 那个时候的幸福感至今依然令他难以忘怀。 「被猫先生舔食? 被狗先生啃咬? 被鸽子先生啄剌?」 到头来,会计划组成远征军之类的,理由也仅只是为了这个。 作为制霸地下城的英雄归还也是,就连要成为王这点,也不过只是为了取得发言权的手段而已。 卡里琼拉有个在军国主义者、或是厌世主义者的贵族们耳边灌输淋上满满蜂蜜的甜美幻想,进而挑起战争的计划。 不论那将会侵略还是内乱他都不介意。 剑也好、弓也行,哪怕是魔术、棍棒,就算是石头也可以。 男的女的老人小孩贵族平民甚至是奴隶都没有关系。 敌方也好我方也罢不管是谁都丝毫不在意。 单纯就只是希望能让更大量的人死去。 只要能听见四处发出悲鸣、见到许多田地遭到蹂躏、诸多的建筑物燃起大火,这样他就满足了。 「最后被压死多谢招待?」 就只是想要再次见到那样的光景。 对卡里琼拉来说,唯有这个才是他活著的意义。 ◆ 「呼……」 卡里琼拉叹了一口气。 有带最喜欢吃的糖蜜饼来实在太好了。 没有的话,自己现在肯定会因为痛苦而满地打滚。 混入鸦片的柔软口感,给自己带来了身心愉快的麻痹感,以及能够客观考虑状况的从容。 在那之后半刻钟的时间里他便触动了大量的陷阱。 腹部中了毒箭、被突然动起来的甲胄斩断肩膀,还被从翻倒的大桶子里涌出的老鼠群咬掉了左腿肉。 已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死亡如此逼近著自己。 灰狼们剧烈的鼻息逐渐接近而来。果然那么一丁点的肉根本就没办法留下它们。 辨别出血的气味,在前进了不知多少分歧路段后逐步追寻到卡里琼拉的正确行踪。 卡里琼拉自觉到自己已经没救了。 看是被灰狼们追上成为它们的饵食,还是因为血量不足而失去意识,抑或触碰陷阱而断送性命。 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办法从死亡的命运中逃离。 「……那么,」 卡里琼拉已经彻底放弃了。 停止逃亡之后,背靠著墙坐在了地板上。 既然悲愿无法实现,除了藉助这东西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吧。 那是一个小小的木制箱子。 涂抹上树脂,带有光泽的表面各处,都刻划著手雕的魔术文字。 这本来是由探索者所发现的东西,卡里琼拉将其夺了过来,因而惹得探索者与骑士团双方不高兴的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模样。 不过他却一点也不后悔。 那东西是「尸者的八音盒」。 记载于禁忌品目录中,受到诅咒的赋予道具之一。 根据记载所言,据说这个箱子里头关著灾难。 虽然关于究竟会引发什么样的现象这部分并没有清楚说明,不过这是个能够带来连那些魔女们都会畏惧的灾害的装置,这点是确定的。 小箱子被上了锁,不管用了多少力气盖子就是打不开。然而钥匙孔却哪里都不存在。 但是卡里琼拉知道这个小箱子的解锁办法。 「如果不介意还没死成的这条命,我就高兴地把它献出来吧。」 用满是鲜血的手抚摸著箱子,对它如此宣告。 下个瞬间,剧烈的晕眩向他袭来。 全身的力量正在被夺取。以一股彷佛连同身体一并卷入漩涡并被吸进小箱子之中般的气势。 从小箱子传来「喀嘁」的声音,盖子虽然变得得以开启,打算将自己榨取殆尽的掠夺依然没有变化。 「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嘎呼、嘎呼、嘎呼、嘎呼」「呼、呼、呼、呼」 就在这个时候,灰狼抵达了这里。 巨大猛兽的群集——它们位在高到快要触及天花板的高处,锐利的眼光闪烁出光芒,相互推挤地将鼻尖朝这边探出。从下巴溢出的口水滴答滴答弄湿了地面,血腥的吐息污染了周遭空气。 不过这也太过沉著冷静了。 并不是立刻猛扑过来,而是正探看著这边的模样。看样子它们意外地胆小,似乎是打算慎重确认眼前这个快死的人类究竟有没有危险之后再做出袭击。 然而这么一来就太迟了。 因此对卡里琼拉来说,它们已经不足以构成令自己死亡的命运。 打开盖子一看,于眼前现身的是一个小巧的人偶。 维持两手高举姿势的骸骨。 它就像是跳舞一般咕噜咕噜地开始转了起来。 同时位于其脚下的圆筒型金属也开始转动。在那表面上稀稀疏疏生成的突起,与另一个金属物件——梳齿相互接触。 瞬间,一道凉爽的音色传出。 声音并不只有一个。 接连不断地、彷佛雨滴一般的阵阵响音,由金属制的梳齿缓缓弹奏出来。设置好的音阶有好几组,此外还带著顺序、间隔、强弱、长短等等变化,形成一个循环。 那是一段相当轻快、相当热闹,却总感觉似乎有些悲伤的旋律。 尽管卡里琼拉被小箱子一点不剩地榨取生命,他仍有著一股预感。 ——这东西肯定会带来什么不祥的事物吧。 ——这东西肯定会让许多人们遭受不幸吧。 ——并且,这个东西肯定能够创造出自己一直想要见到的光景吧。 于是他一面被灰狼们所咬食、撕开肉体、啜饮鲜血,内脏被洒散至遍地,他的心中依然描绘著理当总有一天会到来的,凄惨而幸福的风景。 「……为世界降下灾祸吧。」 ◆ 即使在使用者死后,小箱子依然持续演奏著乐曲。 不久之后,旋律彷佛有延迟性的毒药般一点一点地逐渐让迷宫内部陷入发狂。 而不论是在这之后引起了被称作「百鬼夜行 」的空前悲剧,或是迷宫都市因此蒙上一层巨大阴影的事,这时都还没有任何人知晓。 【插画013】 ———————————————————— 〈鉴别证〉 尸者的八音盒 [???] ———————————————————— 『对汝,?????进行宣告,为此?????吧——如此一来世界便会??????????????』 于九姊妹们所编辑的禁忌品目录中登载的赋予道具之一。 虽然已经得知是用发条装置启动的乐器,然而不论是其内部构造、其效果,以及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而制造的,全数不明。 想要解开这个谜题,恐怕需要将它弄到手,并进行慎重的鉴定才可以吧。 〈——————————————————〉 以上便是卡里琼拉公爵与「尸者的八音盒」之间的经纬。 而迷宫都市史上最糟的悲剧「远征事件」的到来,则是在这之后随即发生的事 呈现奇妙曲折形状的短剑 「喂弟子。」 「什么事,师父?」 「我肩膀很酸吶。」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难受呢。」 这么说著随便应付之后,藤原继续进行手边的鉴定作业。 那是一把如同蛇身一般弯弯曲曲的短剑。 虽然施加了咒文,但不管是「发现」或是「隐蔽解除」都没有反应。不过,注入其中的魔力并不是就此消散,而是持续残留于剑身之上。不单是从形状,即使从这个反应来判断,这应该是「除魔的短剑」不会错了。 而且素材还不是常见的大蚯蚓牙齿,而是陨铁。 因此是项称作高级品也毫无疑问的物品。 同时也是个感觉学院之类的单位会很高兴买下的物品。 「喂。」 「嗯?」 「你这家伙难道一点都没有体恤基于长途旅行而疲劳的师父的想法吗?」 朝向作业兼库存放置场瞄了一眼。 那里有著一名浅黑色肌肤的女性。由于有著长长的尖耳朵,大概是暗精灵吧。年纪则约是在三十岁上下(当然,这只是指外表)。 在沙发上邋遢地随意躺卧,一边吸吐吸吐地抽著水烟,一边戴著平常不会戴的老花眼镜翻阅书物。 虽说她声称自己是在进行稀有魔导书的鉴定,不过那恐怕只是平时的通俗小说而已。 她是艾妮·克莱伊涅。 相当于藤原师父的人物。 「实在没有(辩解的余地)。」 「喂,你刚才只有在辩解的余地那边说得很小声对吧。」 一如往常是个听觉敏锐的人。 藤原停下了书写鉴别证的手后,叹了一口气。 「换作平常我也愿意帮你按按摩、泡杯茶或是梳梳头发的。不过这边现在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的状态。」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 「是师父的错。」 尽管感觉手都快抽筋了,还是勉强写好了鉴别证。 接著抬起头开始寻找别的物品。 环顾店内,库存的小山堆得到处都是,多到连通道都没办法好好确保。 这些全都是师父带回来的物品。而且不论哪一项都还是不清楚细节的未鉴定品。 由于她用「因为很麻烦就由你来弄吧」这么一句话就把事情打发掉的缘故,藤原才会像这样无奈地做著鉴定。 这些东西,原本全是由商会送予迷宫都市的寄赠品。 本来的话,这些是预定要作为支援物资运用在百鬼狩猎上的,但是在搬运途中,不知为什么只有鉴别证遗失了(据师父所云,这「大概是商会那边最小限度的刁难了吧」)。 因此,对于处理感到为难的迷宫都市的魔女们与师父打了个商量,作为先前承接工作报酬的代替品,可以拿走这里的一部分物品,这便是东西会在这间店里的经纬。 「至少租借个仓库之类的难道没办法吗?」 「那样很浪费租金吧。」 「这么一来客人根本没有办法进来喔。」 「加油吧。」 喂喂喂。 躺在师父腹部上午睡的猫——尼禄爬了起来,像是在同意主人的话似的,朝著这边发出「喵」的一声。 藤原无力地垂下了头,无可奈何地决定再次开始作业。 ◆ 将最后的鉴别证完成之后,藤原吐了一口气。 望向作业处兼库存放置场,师父依然待在沙发上。一边抚摸著猫,似乎正毫不厌倦地埋头于阅读之中。 附带一提她最喜欢看的是恋爱小说。 故事的套路总是同个样子——不是贫困的村姑受到眉清目秀的大富豪一见钟情、就是三流没落贵族的女儿受到眉清目秀的王子一见钟情、再不然就是由修道院养育成人的孤儿少女受到眉清目秀的贸易商一见钟情,总而言之就是有著可怜身世的少女被眉清目秀且有著一定地位的男子所看上,最后走向快乐结局的故事。 对藤原来说,他实在无法理解这有什么有趣的。 「我有个请求。」 「我拒绝。」 「我可是什么都还没有说啊。」 「那么你就试著说说看吧。」 「麻烦你代替我顾一下店?」 「很好原来如此,我拒绝。」 最近这几天,自己完全是在进行鉴定。 别说是从「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外出了 ,就连确实地从柜台之中移动出来的记忆都没有。 脖子与手指的关节作响,才面向天花板伸了个懒腰,身体各处便嘎吱嘎吱地发出声音。 需要按摩的不管怎么想都是自己这边才对吧。 由于总算得以告一段落,差不多也想出去外头走走了。 「要是再不吃点东西,我也差不多该倒下了说。」 「应该还有些事先买回来放的食物吧。」 「没有。」 「为什么?」 「都是因为某个不管什么东西都能拿去当下酒菜的人害的。」 「你说什么。这样不行喔尼禄。」 师父面向抱起的黑猫这么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以为师父是在逗它玩,黑猫似是很开心地发出了鸣叫。 不对,是在说你啊。 「至少请让我喝点咖啡吧。」 「库存柜里不是有个古董药瓶吗。如果是那个的话喝了也没关系喔。」 「……『忘却药(良品)』是吧?」 那是在地下城中偶尔会发现的麻烦的掉落道具。 要是不小心服用下去,就会将用以魔术咏唱的咒文、周遭的地理环境以及伙伴的名字等通通忘掉的东西。 「肯定能够忘掉肚子饿的吧。」 「顺便连工作的事情也全都忘掉对吧。了解。」 「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家伙吶。」 「彼此彼此喔。」 「不然,旁边那瓶红色的小瓶子怎么样?」 「要我喝『眼药(劣质品<vish>)』做什么啊。」 「也该满足了吧。」 「净是说些乱七八糟的事呢。」 「另外厨房还有『面包(发霉)』不是吗。只要把『解毒草(无印)』当前菜吃掉的话应该就不会拉肚子了。」 「请不要用奇怪的东西凑成一套正餐。我是垃圾桶吗。」 「你在说什么。在地下城的话这可是很高级的食物了喔。只能用不知道是毒还是药的东西来解喉咙的乾渴,有人还因为渴望体验那样的极限状态而无法放弃探索者的工作,好好向我那个朋友学习吧。」 「虽说不知道对方是哪一位,不过那已经完全是病态了。」 许久未有的与师父之间毫无进展的问答。 基于这部分而感到一股与桌上作业不同的疲劳感。 差点都忘了,她就是这样一个喜欢做这类无聊对谈的人。 「……总之就麻烦你顾店了。」 师父似乎察觉到了他有些不悦的感觉。 她低声发出一句「唉唉」并将手中的书籍阖了起来(书皮上写著「魔王大人与我」这样的标题)。 接著面向这边露出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 「……」 由于已经是老交情了自己相当清楚。 面对这种时候的她需要相当小心。 恐怕她的脑袋之中,正在生成最高级的刁难,这点是不会错的。 「要是想外出的话我就提出两个条件吧。」 「条件吗?」 「是啊。首先就把这里的库存全部鉴定完吧。」 果然会是这样吗。 实际上,店里的未鉴定品数量多到非比寻常。 就算藤原从开店到打烊为止的这段期间专心地处理这些,应该也还需要花上七天左右才是。她是预料到了这点,才会这么开口的。 无论如何,她似乎都不打算让自己外出的样子。 「……把这些完成之后就可以出门了吗?」 「之后就没差了。不管你是要去哪里都无所谓。」 很好,确实得到承诺了。 藤原迅速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后,于原地蹲下来,取出了藏在柜台下方的纸堆。 与桌面上有的鉴别证叠放在一块后,足足有著连自身都感到有些佩服的量。那是自己三天三夜,在打烊之后直到天色由暗转明依然一心一意持续工作的结果。 抱起来,拿到了作业处兼库存放置场,在师父的面前「咚」,地一声放下。 「……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是鉴别证。共计一千三百六十五张的份。」 没有漏看见师父的嘴角于一瞬间抽搐的模样。 她肯定没有料想到自己已经将鉴定全数完成了。 「这些都已经跟附在商品上的标签号码对应过了,还麻烦你确认一下。」 尽管师父目光锐利地朝向这边瞪了一眼,仍是将手伸向鉴别证的小山。 接著一张一张仔仔细细地开始过目。 本以为她会斟酌鉴定内容,却是跑去确认起实际物品,始终不发一语。途中不时穿插著似是不悦的咂舌声,并将视线再次回到书面,重复如此举动。 「……为什么会找不到错误……而且连个错字或漏字都没有……说到底,抢先一步把工作做完什么的……这是在挖苦人吗……作为弟子的可爱感都没了……是教育方式出问题了吗……」 嘟嘟哝哝的抱怨传了过来。 看来状况似乎还不错。 预先把东西完成是正确的。 「……哼呣?」 师父在途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事。 使劲翻动鉴别证堆直到最后一张后,不慌不忙地站起身。 走到位于店内的库存一角,确认了些什么之后,脸上露出浅浅一笑走了回来。 「喂弟子。」 「什么事。」 「有几项我看上眼的东西在这儿没见到。实物那边似乎也没有吶?」 「那是——」 眼光果然很敏锐。 正如她所说的,当初搬运过来的库存当中,有几个品项已不在这里。 可能的话,原本是希望等自己出门之后她才注意到这点的,真是遗憾。 既然变成这样,就算要搪塞过去也是没有用的吧。 决定一边慎重选择用字,一边老实地向她报告。 「那些东西,已经卖给一位说是无论如何都需要这些的客人了。」 「用多少钱卖出的?」 「『坚固的雷锤之剑』八百万,『无耳之铠』两百万,合计一千万盖伦。」 「稍微有些过于良心的价钱吶。」 「不好意思。」 不过倒也不至于是与商品本身价值不符的价格。 由于师父也理解这件事,因此似乎并没有打算多说什么。 「最重要的钱在哪里?」 一千万盖伦说起来可是一笔相当大的金额。 即使变换成了金币也不是能够用小袋子收纳起来的数量。不过保险柜中并不存在那样一笔钱财。相对的藤原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纸,递了过来。 师父仅仅将那东西接过去看了一眼后,便从鼻子发出「哼」的一声送了回来。 那是一张字据。 这次,由于购买人没有办法准备足够的现金,因此与对方订下了几项契约。 师父的格言是「笑脸迎人现金支付」,基本上并不推荐这样的做法。因此关于这点说不定会遭受责备,原先也抱持著这样的不安。 「卖给了一位不得了的客人吶。」 「你认识她吗?」 「当然,已经有听见传闻了。毕竟她是这几年以来唯一一个只身突破地下十三楼的人吶。」 而且基于她的经验与经历受到赏识,现在担任著百鬼狩猎的重点人物。 「她是个很有能耐的探索者。」 「帐本上面也有见到她的名字。似乎也为我不在的这段期间的营业额贡献了不少呢。」 「因为她身上似乎没那么多现金,所以就用这个方式来处理了。」 「也罢,就不多加追究了。毕竟像这样的大客户就该卖点人情给她,而且爱猫人士是不会有坏家伙的。」 本来还在想说不定会从师父那边受到「万一对方要是被地下城吞噬了的话,你该怎么负起责任」这类的逼问,不过似乎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附带一提她是西国贵族家的女儿。 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有这张字据,在最糟的状况下也能从她家里榨取钱财。毕竟是师父的考量,她大概也计算到了这部份吧。 话虽如此,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取得她是爱猫人这样的情报的啊。 「不过嘛,亏你能够鉴定完这么庞大的数量呢。」 师父朝著放在桌子上的鉴别证小山瞥了一眼苦笑道。 「虽然很让人生气,不过还是认同你吧。真的很努力了吶。眼睛下面多出那圈黑眼圈算是有意义了。」 「唉呀,你在说什么呢。」 藤原露出一脸不知情的模样,装傻回应。 看样子,这几天里头没有好好睡过的事情似乎是穿帮了。 不过师父没有泼多少冷水而是称赞自己的情况实在相当罕见。内心因为这件事情感到高兴,基于工作累积的疲劳就这么一口气消散了。 ◆ 「那么师父,就拜托你顾店了。」 「我是不介意啦不过你是打算到哪里去?」 「当然,就只是去吃个饭而已喔。」 「……算了,要是不想讲的话我也无所谓。区区的休假就给你几天吧。另外在这段期间里,想要做些什么都是你家伙的自由。就算你想做的是没有必要的工作也是吶。」 「……」 藤原整理著那堆鉴别证,装作没有听见般带过这个话题。 师父她肯定知道自己要前往的目的地。 这是当然的吧。本来那个鉴定委托就是要交给她的东西。自己只是偶然见到她放在柜台上忘了收的邀请函,擅自把它承接下来了而已。 「话说回来,关于第二个条件吶。」 师父这么说著,从沙发上站起身。 接著走到餐具柜前方,打开柜子开始摸索内部。嗯?她该不会是在寻找下酒菜之类的东西吧。 「字据的客人——是叫做安妮摩涅这个名字吗?」 「是的。」 「下次,就带过来这里吧。」 「呃呃,把她带过来吗?」 「没错。」 「为什么……?」 「对于大客户,打声招呼可是必要的吶。」 虽然师父似是正经地这么说,不过那毫无疑问的是句谎话。 要说为什么的话,至今为止她 从来没有开口说出要去跟谁打声招呼的先例。即便是有来自大司祭的委托时,她也只是说了「因为很麻烦就派人送过来吧」这种话而已。 总有种非常讨厌的预感。 「当然,到时候我打算就最大限度好好招待她一番。」 师父的脸面向这边,露出了一道狞笑。 在她手中,拿著不知道从哪挖出来的满满盛放在大碗中的烤饼乾,以及一个上头绘有小猫图案的马克杯。 「她最喜欢的是烤饼乾跟咖啡欧蕾对吧。」 藤原哑口无言了。 自己预先猜到了她下下步为止的行动。 然而这样的发展却完全没有料想到。 「呃不,就说了、那个、我想并没有那个必要……」 「为这部分进行判断是身为这家店的店主、同时也是你师父的我才对。没错吧?」 「呃,也是啦、不过,那个……」 「她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大客户。今后我家的店以及弟子也请多多指教了,有需要先去跟她这么打声招呼不是吗。」 「所以说为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师父这种生物吧。对吧,尼禄?」 师父似乎很开心地露出笑容,面向爱猫。 而尼禄则是被她抱在手臂上,像是颇无聊的「喵啊——」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 藤原无力地垂落肩膀,低下头来。总觉得本该已经消散的疲劳彷佛在倍增之后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次也没能够抢在师父前面。 不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赢得过她。自己总有这样的感觉。 ———————————————————— 〈鉴别证〉 除魔的短剑 [高级品] ———————————————————— 这并不是赋予道具,而是媒介的一种。 就魔术来说,虽然极为初级的魔术只要念出咒文便能够加以使用,不过随著提升至上级魔术后,媒介的存在也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般而言,媒介大多是成指或杖之类的东西,不过只要是以合适材质打造的话,即使像这把短剑一般的形状也无所谓。 附带一提,在市场里流通的同名商品,几乎都是以大蚯蚓的牙齿为素材制成,被称作「伪除魔短剑」的物品。虽然那些也能够作为媒介来使用,不过性能相当低劣,价钱也整整少了两位数。 使用稀少的陨铁打造而成的这把除魔的短剑才是真品。 这把短剑的魔力传导率非常高,在行使高阶召唤魔术之类的时候十分便利。 此外拜素材所赐,几乎不会出现生锈或是折断的情况。 并且在注入魔力之后,不仅仅是增加了剑刃锋利度,就连对没有实体的魔物(像是怨灵或雾魔)进行攻击也会变得容易许多,因此作为辅助武器来使用似乎也是梃有效的。 虽说是题外话,「为了制作这么一把短剑,过去东国的伟大魔术师们相互竞争,令黎明前的星星落下了无数次,使得地形出现改变。他们领土的大地起伏会这么剧烈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还有这般豪迈的趣闻留了下来。 虽然无法确定事情的真伪,不过当时的情况,似乎就是费时费工到如此程度的物品。 现在则是非常罕见的道具,因此被人们以高价来进行交易。 〈——————————————————〉 目送著踏出门扉的弟子离去。 待在柜台里抚摸著猫,「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的店主,艾妮·克莱伊扬起了微笑。 在他身上,已见不到那个时候的——少年时期的任何形影。 曾经对于这个都市、这个岛屿、这个世界,对种种事物都见而生厌的少年,照这么看来似乎是成长成一个正经的人了。 这点比起任何事物都还要令她高兴。 真期待之后与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带回来的友人见面的情况。 「路上小心了,笨蛋儿子。」 ◆ 以上便是「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的店主艾妮·克莱伊涅接手顾店为止的经纬。 至于有关她跟藤原初次相遇的事,总有一天会谈到吧。 黑亮的水晶球 接下来,究竟还得往下走多少层楼。 会这么想的应该不仅只有自己,「巨鼠杀手」戴依斯边走边这么想著。 探索者们现在,正排成长长一列默默地持续走下楼。 这个螺旋阶梯,位在地下城的地下十二楼与地下十三楼的中间地点。是楼层与楼层间相连的联络道路之一。 「敌袭——!!」 突然从下方遥远处响起一声怒吼。 战斗似乎已经开始了。 彷佛猛兽的叫吼、武器挥舞声、地响、悲鸣,接连传了过来。 而在过了一阵子后,周遭安静了下来。 看样子状况似乎是解决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意志消沉般的呜咽声传入耳边。 ——啊啊。 位于前方,某人的嘴中流露出了叹息。 又有人死掉了。 作为伙伴的某个谁。 ◆ 才刚抵达下方的楼层,一具被斩断头颅的巨大尸体便横躺在众人面前。 那是大鬼。 散发出强烈的腐败恶臭,皮肤的浮肿与变色状况相当严重。 即使不去接近确认也能知道那已经死后经过了好几天。 虽说如此,唯独那粗大的指尖依然些微抽搐著。恐怕已经是只不死族魔物了吧。 「啊——……不好意思可以让一让吗。」 硬是将近处形成的人墙分了开来,戴依斯来到前方。 那里有著一名流出大量鲜血倒在地上的青年,以及一位紧紧抱住青年放声哭喊的少女。 「醒醒啊!哪……拜托你醒过来啊!」 穿著司祭服装的老人,摇了摇头。 令人悲叹的场面。 虽说至今为止已经遭遇过了无数次,但是不论目睹多少次还是没有办法习惯这种事。 心里很希望自己能够装作没有看到,就这么从现场离去。 但是就立场上,他并没有办法这么做。基于组合交给自己的这个既没有地位又根本不是自愿想干的职务,他还是得好好尽到自己的职责才行。 「呀啊,你们好。虽然有些突然,不过还是让我确认一下吧。」 「你是?」 「我是担任总管的戴依斯。他死掉了对吧?」 「死掉了喔……就在刚才。」 「既然这样应该有该做的事对吧?」 老僧虽然有些不情愿,仍是点了点头。 似是听见对话内容的少女抬起头,狠狠地朝这边瞪了过来。 「他才刚死掉而已不是吗!用复活的话就能让他醒过来了吧!」 「能够使用『复活』的高阶僧侣位在更前面的地方。而且也没有把他们带过来这里的时间了。」 「怎么这样……」 即使以戴依斯的立场来说,这里也不能够有所退缩。 要是顺著感情或气氛进行而疏忽了理当做的事,悲剧将会无数次重复发生。 「要是就这么放著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这点程度的事你应该也明白吧?」 「……」 再过不久,青年恐怕就会开始动起来了吧。 彷佛像是直到方才为止,就只是稍微睡著了一般若无其事地爬起来。 然而,那绝对不是因为他苏醒过来的关系。 而是因为成为了不死族魔物。 接著便会顺从尸者的习性,袭击附近的人类。 那是肇因于「百鬼夜行 」——从数年前开始于这个地下城之中发生,将死者一个不剩地化为不死族魔物的现象。 因此若是在地下城中有死者出现,必须将其火葬,或是加以斩首才行。 ◆ 遗体,由少女烧掉了。 当场一屁股坐下的她,茫然地注视著依然熊熊燃烧的火焰。 捡拾完遗骨之后,还得再次向前迈进才行。 但是她的内心已经就此受挫。 恐怕,她是没办法再继续前进了吧。 「啊——……」 戴依斯挑选著用词对她说道。 「要是你打算回到地面上的话,我就把备用的地图交给你吧。只要照地图的路线走,应该就能沿著陷阱与魔物出现率较低的路线回去了。」 虽然很遗憾,不过并没有办法分出人手来当她的护卫。 在来到地下十四楼为止的这段严苛路途中,已经出现了超过三百人以上的掉队者。考虑到接下来要以名为远征军的可怕亡者们作为对手进行战斗,确保人数是最优先的事项。 「……的!」 少女说了些什么。 抬头望向这边,流著眼泪的同时明确地宣言道。 「我会战斗的!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逃跑吧!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伙伴死去这种事了!那个时候,我也是一边哭著一边用战槌把伙伴的头敲碎才回来的!所以现在才会来到这里!我就是为了结束这场百鬼夜行,才会参加这个讨伐队的!」 「……ok,我明白了。」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已经浪费了好一段时间。迅速结束火葬,将遗骨回收之后,得赶紧追上主力部队的脚步才行。 距离地下十四楼已经不远了。 ◆ 「……真是场最棒也最糟的远足吶。」 戴依斯将酒瓶拿在手上,默默地眺望著荒野。 距离上次来到这个地下十四楼,已睽隔数年之久。 如同过去一般的杀风景。在这经常称作「古战场」的地方,就只有乾燥的土地与岩石,以及代替墓碑插在地面上的老旧剑刃、箭矢而已。 过去这个地方有许多的人死去。 他们是仗著人数打算尝试攻略地下城的一群人。然而却愚昧地以伙伴间的意见分歧作为起头,演变成了互相残杀的局面,最后沦为了不死者。 他们正是名为「百鬼夜行」的这个诡异现象的元凶。 戴依斯他们这群百鬼狩猎者就是为了将该事件加以善后才会被扔到这里来的。 「……」 试著晃了一下手上的酒瓶。 内容物已经所剩无几。 既然是直到地下十四楼的长途旅程,光是食物、水以及药品就会是大量行李。嗜好品之类的东西是没有办法带上多少的。 一想到这或许会是最后一口酒,他便对将其喝下感到有所犹豫。 「那么——」 「喂戴依斯。」 正当戴依斯打算倾倒酒瓶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 「什么啦。」 那是布鲁顿。 一名穿著厚重的硬皮甲,有著公牛般体格的男子。 被周遭的人们赋予「愤怒斗牛」这个外号,加以畏惧。 不过仔细一看的话会发现他是个下睫毛很长,并有著一对浑圆双眸的人。 过去虽然是一支名为「猛兽舍」的队伍的主导者,却在这个地方失去了十四名部下,因此才会参加百鬼狩猎。 「帕西米卡说,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戴依斯叹了一口气。 自己会成为探索者,是因为没什么负担的关系。 这本该是为了从繁琐的人际关系与责任中逃离所采取的手段。 究竟,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因果,自己现在才会做著这些事呢。 ◆ 「那个……呃呃……『组合』那边传来了联络。」 披著长袍的娇小女子——帕西米卡结结巴巴地说道。 虽然她怀里抱著一颗黑色水晶球,一身有如占卜师般的打扮,却只是个魔术师而已。水晶球是借予她的联络手段,她的职责是负责透过这东西与地面上的「组合」进行定时通讯。 「呃呃……内容是有关升降机搭乘处的事。」 「……」 从这句话,戴依斯便察觉到了大致上的情况。 在地下十楼中,存在著一个升降机搭乘处。 所谓的升降机,是一种能够将直到地下一楼为止的路程加以缩短,非常便利的设备。 不过抵达该地为止的路途,现在已化为尸者的巢穴,处于无法穿越的状态。 因此现在,应该正由「组合」所派遣的其他探索者们进行攻略。 必然的,这件事也引起了周遭的注目。 对于身在此处的人们来说,这可是事关生死的问题。 「该不会是攻略进展不太理想?」 「嗯……那个……饿者骷髅似乎出现了。」 从听众处传来了像是「唉呀——」啦「喂喂真的假的啊」或是「这下完蛋啦」之类的声音。 单就名字的话倒是有听过。 那是由无数的骸骨聚集而成的大型怪物。由于那本来是不存在于地下十楼,而是更为下面的楼层才会出现的敌人,恐怕是落单者吧。 虽说别动队里头应该也有本领高超的家伙存在,无奈他们遇上的对手实在太过糟糕了。 「呃呃……根据升降机能不能使用……,那个……我们的生还率将会有所改变。」 正如她所说的。 要是升降机没有办法使用,众人将会面临之后得沿著地下十楼以前的路途走回去的窘境。在这段过程当中,恐怕还会出现不少丧命的人。 「呃呃……不好意思。以上就是传话内容了。」 「辛苦你了。」 帕西米卡鞠了个躬之后,慌慌张张地离开了现场。 附带一提她过去所属的队伍『惊奇箱』而今已不复存在。 那是因为在半年前受到染血骸骨群袭击的缘故。 好不容易才幸存下来的她,似乎是为了不让犠牲者再继续增加下去,才会参加这个讨伐队的。 ◆ 「该怎么办?」 「也不能怎么办啊。」 戴依斯耸耸肩。 「就先把这事丢在一边吧。这里是地下十四楼,我们还有一件重大的工作要做。为回程的担忧应该是在这之后才对吧?」 「……也是啦。」 布鲁顿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用不著他明说,这个情报,恐怕会对士气造成大大的影响吧。担心著回程的路途还能够倾注全力,人类可没能勇敢到这种程度。 不过去想这些也无济于事。 「……接下来嘛,」 重新振作精神,正打算倾倒酒瓶的时候——地面摇晃了起来。 那里有个缓缓踏著带有重量感的步伐,朝向这里走来的壮硕亚人。 由硬质的深绿色鳞片所覆盖的身体表面,与那接在躯干后方,每当行走便会左右摇晃的粗壮尾巴,以及扛在肩膀上的特大号斧头——那是蜥蜴人的格耶姆尔。 「最终点名的结果,出来啰。」 「……」 格耶姆尔是个好家伙。不仅相当可靠,也听得懂自己开的玩笑。 不过不会看气氛这点倒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尽管心里希望在变得更加难喝以前把这酒整个喝完,戴依斯还是接过了那叠纸张。 那是在抵达地下十四楼的时间点上进行的点名结果。 由各队伍的主导者所确认过的各队员的人数、职业或所持技能等等,此外还有健康状态之类的统计纪录。 「啊——……看样子,现场聚集的大家似乎有一百六十八人呢!」 在地下一楼的时间点,参加者约有五百人。 也就是说,直到这里的路途中,已经有将近七成的人脱队。像这样实际以数字来认知之后,现状的严苛顿时化为实感涌现而来。由于这情况远远低于当初所计划好的人数,要以军队为对手发起争斗,实在是过于无谋的数量。 从听众方向传出「还真少啊」、「这是剩下来的人数不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之类的声音,一时间热闹了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基于疲劳、受伤、状态异常使得身体状况明显恶劣的人,不过就现状来说,治疗的人手似乎是不足的。」 这次则是随著「别开玩笑了」、「我的左手,现在还是维持在折断的状态喔?」、「这是想杀了我们吗」之类的声音,周围嘘声四起。 关于这点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很单纯的,只要对僧侣们做出治愈的指示,问题就能够获得解决。 然而现在却刻意请他们保留体力。这是因为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必须请他们施予「抵抗」祈祷的缘故。那个祈祷拥有提升对魔术抵抗力的效果,是为了让大家假使当真战死也不会变成不死者的为数不多的手段。 「格耶姆尔小姐,对于这个结果你有什么想法呢?」 「没有问题。忍耐下去。」 「就是这样了大家请多加忍耐吧!」 从听众传来的嘘声更加沸腾。 格耶姆尔并没有把这些声音当作一回事,缓缓地退场而去。 她是个出外挣钱的探索者。 为了养育自己的部族,才会在数年以前来到迷宫都市。然而现状却因为百鬼夜行的关系,别说是赚钱,就连为了返乡的资金都一直凑不出来。 与留在族里的丈夫与孩子们的联络似乎也中断了。 ◆ 「此外还有要报告的人吗——」 「我。」 从遥远的听众后方传来了声音。 那里有著一名将众人左右分开打算上前的人。 从各处出现了各种不同的反应——咂舌、窃窃私语、娇喊,或是惊叹的声音。 在这个当下,对方究竟是谁,戴依斯大概已经猜得到了。 走上前来的,果然是那名身上包覆著全身甲胄,的战士。 不知道她名字的探索者恐怕就只有那些大外行吧。 她是尽管经验尚浅,却单独突破了地下十三楼的强者。为了寻找参加远征军的兄长,前来这个迷宫都市的西国贵族之女。而现在,更是在讨伐队之中不可或缺的领航人。 别称为「死之足音」。 她是个可怕的工作狂。 彷佛像是在为至今为止单独走来的事情算总帐似的,积极地处理于讨伐队中的工作。而直到方才,她似乎也是为了查明远征军的所在位置,刚结束侦察行动而已。 「辛苦你了。不好意思这么仓促,不过还是把状况告诉我们吧。」 「好的。」 「死之足音」将头盔的锁扣解开,露出了底下的美貌。 接著当场蹲了下来,从随身腰包 中取出地图,于地面上摊开。 「它们现在,正位于由这个野营地朝这方位前进半里的地点待机中。」 从四处发出了安心的声音。 它们逗留在该地点实在是喜讯。若是从这边算起有整整半里的距 离在的话,我方就不需要担心受到袭击,得以专心准备。要是能安排几个人做看守,或许连稍作休息的从容都有了。 「规模呢?」 「大约一千五百人。细分的话为怨灵一千四百人、幽骑一百人,以及……无头骑士一人。」 「还真是够多的啊。」 不必调查就知道,以人数上来说是压倒性的不利。 尽管在这里的全都是本领高强的探索者,不过要用正面进攻的方式来取得胜利还挺困难的。 「地点在一处平地也是个问题吶。」 布鲁顿抱起双臂,盯著地图如此低语。 远征军所待机的位置,的确似乎是个起伏鲜少的地方。 在争斗之中,若是数量位居劣势的话,从敌方的弱点处抢得先机这点可说是惯例。不过在这种地形下,要从暗处发出奇袭也相当困难。 「稍等一下……你说远征军是在待机是吧?」 「嗯。」 「死之足音」点了点头。 不过这跟之前说的不一样。远征军应该是统率了四处徘徊的怨灵,持续进行著没有尽头的行军才对。 「的确,我也曾经目睹过它们漫无目的不断移动的光景。不过它们现在一动也不动。彷佛像是在等待我们前去似的……」 「……」 然而它们是不死族魔物。它们的行动原理仅仅限定于两种类。 也就是受到各自的生前习惯或是执念所拘束,做出彷佛像是活著一般的举动。或者是对有生命之物抱持憎恨向其袭击,就这两种。 远征军会形成群集持续行军这点是基于前者的理由。 但是它们现在却像是习惯被饲养的忠犬一般,乖乖于原地停留,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很不自然。 「……」 忽然,脑海闪过了曾经在酒馆里听说的传闻。 ——为什么,唯独在地下十楼那里,就只有升降机搭乘处周边密集存在著不死者? ——这难道不是有谁为了不让探索者们使用升降机而干的好事吗? ——既然这样,充斥在地下城里的不死者们该不会其实存在著饲主吧? 不过,那些终归就只是谣传而已。 但是万一,这些事若是真实的话,那么远征军就不是单单凭靠著本能行动的乌合之众了。 与人手不足的事情加在一块,作战计划变得需要大幅的重新评估。 真是十分令人头痛的案件。 ◆ 戴依斯如今完全失去了喝酒的心情。 虽然只有少数几项,却尽是些麻烦诡异的案件。 但在另一方面,周围的家伙们却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了酒宴。 一部份也是趁著酒兴吧。众人沉醉在气氛之中,大声喧嚣、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 这群家伙不管哪个全都是笨蛋吗?脑袋不正常了吗?还是说脑子里就只残留下想死的念头了吗? 心里有种想要拿起冷水朝他们身上泼去的想法。 事实上不论是谁肯定都有著「已经到极限了」、「胜算相当薄弱」、「接下来要开始的说不定是场必败的仗」之类的想法。 既然没有任何人说出这些话,自己便不得不开口明讲了。 「啊——……诸君,听我这边一下。」 戴依斯尽可能抑制著自己的感情,朝听众开口说道。 「老实说,光是有这样的人数能够抵达这里,我认为就可以算是不错的成绩了。不过现况毕竟不论是谁都已经相当疲惫,也有许多受伤的人在。即便打算战斗也是压倒性的不利。再加上连回程路线都没能够确保。所以啊,就此返回才是正确的选择不是吗?」 对戴依斯来说,身为「总管」的责任啥的不管怎样都好。 为什么会把职务交付到戴依斯手上,这个理由他并不知道。 不过自己会接下来的理由非常明确。 为了让在场的所有人们生还。为了不让那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发起的悲剧再次重演,他才会背负著这个不适合自己的头衔来到这里的。 若是为了这个目的,自己不论多么懦弱的说词都说得出来。 毕竟我们大家都只是受雇之身而已。根本没有不惜赌上性命也要完成这项工作的义务。况且即便现在折回去,订金也已经受到了保障,谁都没有理由对一行人有所怨言。 至于这个脏屁股,交给悠悠哉哉待在地上的九姊妹以及「组合」的那群人来擦就可以了。 「……哪,我们就在这边夹著尾巴逃走吧?」 然而听众们却没有回以什么特别的反应。 似乎并不是因为沉浸在酒宴之中而没有听见他说了些什么。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周遭的音量也在他说话的期间一点一点地变小,恢复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还是会战斗喔。」 这时,不知从哪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是将整件事情搞砸的蠢蛋的声音。 「毕竟这种机会可是相当罕见的咧。」 别的笨蛋赞同了那个笨蛋的说法。 「确实。要是能赢的话我们就成为英雄了。」 「若是能葬送掉远征军,这项功绩可是会名留青史呢。」 「是啊。这可是一个逃跑就没有下次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奖金应该也会大笔大笔地进帐对吧?」、「这是当然的吧。到时可是会笑到合不拢嘴的。」、「升降机没办法使用?太好啦。所谓的凯旋不就是应该要威风八面地走回去才对吗。」、「人手不够?那么就由我打倒二十只吧。」、「要我打倒三十只也可以喔!」、「吾辈就五十吧!」、「不用说,是以正面突破的方式对吧?」、「这不是当然的吗。我就赤手空拳来当它们的对手吧!」 到处都传来了热情洋溢的蠢蛋发言。 周围逐渐恢复活力,再次取回了热闹的气氛。 「戴依斯……」 「……我知道啦。」 布鲁顿虽然貌似担心地对自己搭话,不过他想说的事情自己早已明白。 当然,他们并不是蠢蛋。 他们只是不会把真正的感受轻易说出口而已。 仔细一看,不论是哪个人都露出了心意已决的表情。 不仅是伙伴被大鬼所杀害的少女、布鲁顿、帕西米卡、格耶姆尔、「死之足音」等人而已。每个人都透过他们的眼神,诉说著自己没有折回的打算。 「远征军」所引起的「百鬼夜行」的伤痕实在是过于巨大。 不论是在场的任何一人,心里都抱持著伤痛。 在这里的是一群失去了熟人、朋友或是伙伴的人们。里头也有身负即使施予祈祷术也无法治愈的严重伤势的人。更多的是狩猎场遭到破坏,走投无路的人们。哭著放弃掉探索者工作的人们更是多得数不清。 戴依斯自己也是这样的。在这里失去了诸多的东西。 沉醉于名誉啦、报酬啦之类的事物加入远征军的结果,重要的装备、惯用手的食指、曾经的伙伴,以及在这里认识的亲切人们——除了自身性命之外的重要事物,全都被留在了这里。 当他察觉到的时候,自己心中已经产生了挑起这场战斗的价值。 因此在这之上,他再也没有得以劝阻他们、劝阻自身的方法。 「唉——……没办法了。」 「嘻嘻。确实是没办法呢。」 「既然这样无论,如何都得要打赢这场仗啊?」 戴依斯高高举起酒瓶 ,面向听众如此说道。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啊?……要是那样,我就请所有人畅饮好酒。等到能够回到阳光洒落的地面上时,大家一块儿到酒馆去吧!那里肯定有能让喉咙辣得发烫的美酒等待著我们!」 真是一场最糟的远足。 但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接下来,自己不会再吐出任何一句泄气话。 「……敬胜利的美酒!」 「「「敬胜利的美酒!!」」」 同样的话语形成大合唱回应了他。 戴依斯将残余的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 老实说,这瓶酒实在不是很好喝。只是一瓶不论质还是量都嫌不足的便宜酒。 然而现在光是这样便已经相当足够了。 ———————————————————— 〈鉴别证〉 远视的水晶球 [高级品] ———————————————————— 『对汝,由一人所产之双子进行宣告、为此奉上汝的两千七十五滴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询问另外一方,映照其去所,如同索拉仪的楼阁。』 虽然外观看起来像是魔女的占卜用道具,不过透过这东西能够窥见的,是环绕在位于他处的另一颗水晶球周遭的景色。 这个道具是一对成套的。这是为了与持有另一颗以同一柱双子水晶打造成的水晶球的人,藉由手语或是文字等方式进行情报交流而创造的赋予道具。 也就是说,倘若你找到了其中一颗,就必须以水晶里映照出来的景色作为提示,前去寻找另一颗水晶球才行。而那颗水晶球搞不好是在极为遥远的极东古老寺院里,也或许是在阴暗深层的地下城之中沉睡著也说不定。 不过其中或许确实有著尝试寻找的价值在吧。想要这东西的人净是一些像大商人或大贵族这类的权贵。当你凑齐两颗,并将其献上给他们之时,对方或许会很高兴地付给你一大笔的钱财吧。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藉由这个道具所能够在一瞬间取得遥远地方的情报,在政治、战争、经商等各式各样的局面上都可以加以利用。 另外虽然是闲话,不过在「远视的水晶球 」之中,有著一颗恶名昭彰、被称作「受诅咒的财宝水晶」的东西。那颗水晶球映照著一间沉睡于某处,且里头满是稀有贵重的基尼尔金币的宝物库,至今为止已经有不知多少人前去找寻其另一半。然而那些人全数以失败收场。不仅如此,与其相关的关系者毫无遗漏地均在数年之内因事故死去,或是就此病死。如今似乎作为受到诅咒的道具之一,被迷宫都市的魔女们严密地管理起来了。 尽管有些可怕,但说起来还真是一件会刺激人们冒险心的传闻呢。 〈——————————————————〉 以上便是百鬼狩猎者们即将动身与远征军战斗以前所发生的故事。 至于有关在升降机搭乘处的「老头儿团<otours>」与饿者骷髅一战的事,等有其他机会再说吧。 ◆ 安妮摩涅戴上了头盔。 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接著注视地平线的另一端。 于尘土飞扬的前方,随即可以见到群聚的人影。 身形微微摇晃的军队。 那正是接下来要进行战斗的对手。 而在遥远的后方,有著一道飘动的红色旗帜。 在那正前方,那个人肯定在等待著。 遥远的空中,响起了宣告战斗开始的钟声。 伴随著决心,安妮摩涅缓缓拔出了大剑。 全身刻有经文的甲冑 安妮摩涅奔跑在战场之中。 映入眼帘的净是带著忧郁表情的群众。 它们是一群不死族魔物。 本该于遥远过去死亡的老练士兵——如今依然受到对战斗的渴望所驱使而显现,成了附在这块土地上的怨灵。 从主导者把收到了「常时与伙伴一同行动,一边确保逃离路线一边战斗」这样的指示。 然而却在不知不觉中便脱离了队列,被敌方的行军所吞噬。 简单来说就是迷路了。 而今依然看不见退路,也看不见理当与其会合的探索者踪影。 陷进了连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也搞不清楚的状况。 ——不过这样子就行了。 一边感受在擦身而过的同时加以斩断的怨灵那有若纸片一般的手感,安妮摩涅这么心想。 毕竟自己并不擅长群体行动,单独行动比较适合自己。 独自一个人反而更加轻松。 ◆ 「……呣唔。」 只要到处奔走的话,迟早能够从包围网之中摆脱。 虽然原先是这么想的,不过状况反倒是越来越恶化。 怨灵们丝毫没有变得稀疏的徵兆,而是逐渐密集了起来。 自己大概是在无意之间朝向敌阵中心持续前进著吧。 一心将阻挡去路的敌人横扫一空,穿过敌群间的空隙不停向前奔走。 但这时她却缓下了脚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无法从原地再度动弹。 「……这下子可麻烦了啊。」 喔喔喔喔喔喔喔哦哦哦哦……。 怨灵们填满了四面八方。 一边发出呻吟声,一边朝向这边逐步逼近。 虽然各自的腰间与背上都备有武器,却没有要将其拿在手上的样子。 相反的,它们就像是在向自己招呼似的,又或者像是在索求著什么东西,面向自己伸出双臂。 那些是充满皱纹的、指甲泛黄的、苍白肌肤的、毛发浓密的、缺少手指的、满是鲜血的、五指扭曲的——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 无数的手零落散乱地逼近过来。 安妮摩涅很清楚,那是比任何事物都要来得危险的东西。 「死者的爱抚」。 怨灵所拥有的可怕能力。 藉由触碰他人的肉体,它们能够夺取对方的生命力。 虽然很遗憾,不过安妮摩涅并没有得以防范的办法。 它们是灵体。恐怕会穿透全身穿戴的甲胄,轻易地与自己的肉体接触吧。 更甚地说,在这种状况下,连一次都不能被它们触碰到。要是受到「死者的爱抚」,并不是单单体力被夺去就能够了事。基于那道冲击,身体将会动弹不得,并被它们趁虚而入,受到其他怨灵接二连三的追击。 要是这样就会变成它们的玩物了。 这波攻势并不会仅仅使人衰弱便就此结束。精神将会被一滴不剩地抹灭、失去理智、乃至于死亡。 因此她一味地挥舞著剑刃。 将它们从全方位伸来的手一只不漏地砍断。为了不让任何一根手指到达自己的身边,一只接著一只加以斩落。 就在这个时候,视线的边角瞄见了某种东西。 视线向下移动,那里有著一只双腿被切断的怨灵。 似乎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爬行由从背后接近,打算伸手接触安妮摩涅的护腿。 ——太大意了! 虽然想要回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安妮摩涅反射性地架起防御。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身体状况并没有出现变化。 相对的,反倒是怨灵的模样很奇怪。 露出彷佛像是接触到火焰一般的反应,畏惧颤抖著。 「……?」 在依然搞不太清楚的状况下挥下剑刃,将其解决。 紧接著,再次著手应对逼近而来的无数手臂。 成功回避掉了这意外的一击。 但是尽管只有这短短的一瞬间,所造成的破绽<g>仍是相当大。 情况朝著更为不利的方向倾倒。虽然勉强抵御住了敌方的攻势,却逐步被那庞大的数量所压制。 「呿!」 剑击没有斩到的怨灵有三只。 它们分别朝向头盔的颈部、甲胄的背,以及右护手——合计三处的位置接触而来。 架起防御,准备接受生命力的掠夺。 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态发生了。 尽管遭到怨灵接触,安妮摩涅却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没有体力被夺走的感觉,亦没有感到身体状况的变化。 相反的怨灵们则是僵在原地停止了行动。 彷佛烧焦一般冒出烟雾,没有多久便在发出呻吟声的同时随之蒸发、消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办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为什么,怨灵们会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说起来,为什么它们没有办法接触安妮摩涅的身体呢。 他们接触到了甲胄部分——护腿、头盔、以及护手等处。对于身为灵体的它们来说,这些应该是能够穿透的东西才是。 安妮摩涅确认了自己穿在身上的银色甲胄。 被怨灵们触碰到的地方,隐隐约约地散发著青色光芒。 那似乎是什么图案。仔细一看,那是由自己不曾见过的奇妙文字所构成的。 ——安妮摩涅小姐,这是我跟你约好的东西。 啊啊,总算是明白了。 此时此刻,她才回想起了自己身上穿戴的并不是平常的甲胄,而是圣防具。这是在即将前往地下城之前,那个人为自己准备的东西。 是这个装备,令怨灵们的攻击无法穿透,保护了安妮摩涅。 「……」 并且让她注意到了。 自己的愚蠢与傲慢——。 自己并不是孤独一个人——。 总是被保护著——。 不仅是这次而已。 至今为止,应该有好几次都是这样子。 明明如此,自己却还是差点忘记了。 差点错以为来到这里的路途上,仅仅是由自己一个人独自走来。 差点又成了迷路的孩子。 差点就放开了好不容易获得的重要事物。 「呜……」 不知不觉间,嘴里涌起了一阵呜咽。 然而可不能够在这种地方放声大哭起来。 紧紧咬著下唇,想办法将其抑制住。 接著用险些渗出泪水的双眼望向四周。 怨灵们似乎也感觉到了异状。警戒著安妮摩涅的甲胄,探看这边的模样。现在的话,感觉能够重整态势。 「……呜咕。」 直到方才因为将注意力全数集中在迎击的关系,没有任何的从容。 但是只要有这身坚固的甲胄,感觉似乎还能多办到些什么。 首先,就去跟走散了的伙伴们会合吧。 这么下定决心后,安妮摩涅再次展开了行动。 ———————————————————— 〈鉴别证〉 无耳之铠 [高级品] ———————————————————— 『对汝,仿徨徘徊的不死者进行宣告、就此徵收汝那停滞扭曲的灵魂碎片——如此一来世界将会设下陷阱、磨擦、灼烧、熏黑,接著将其净化,如同加巴拉姆拉瓦的花瓣。』 这是以极东地区的民间故事为依据打造而成的甲胄。 对于恶灵有著强大的抵抗能力。 这个赋予道具是种相当独特的存在,具备著所谓「陷阱式」的魔术回路。 穿戴者不需要花费任何的魔力。相反的是设计成在恶灵打算穿透甲胄的瞬间,刻划于甲胄表面上的魔术回路就会发动的结构,令恶灵强制性地成为使用者,遵从其契约就此升天。 而这个甲胄,确实地活用了故事中的教训,打造成了从头部顶端至脚趾尖都没有任何缝隙的铠甲。这么一来消灭恶灵的行动也会相当顺利吧。 不过,还请务必注意表面上的魔术文字不要有檫伤,或是刮到的情形。从破损的地方或许会允许恶灵的侵入,使得穿戴者走向与故事中的僧侣相同的命运也说不定。 老旧且尽是红锈的双手剑 「嗯。虽说多亏这身甲胄,变得不需要去在意怨灵的攻击——」 安妮摩涅环顾四周,发出一道叹息。 「不过状况,依然没有改变吶。」 周遭被怨灵所埋没。 由于数量实在是太多,大概从超过一百只之后便没再计算打倒的数量了。砍了又砍斩了又斩,仍是完全没有减少的样子,完全见不到终点。 既然这样,她也不得不动用杀手锏了吧。 「虽然是秘藏的手段……」 将拿在手上的剑收回腰间的鞘内,取而代之拔出了另一把剑。 相当粗糙的手感。 现身的是一把上头尽是红绣的双手剑。一把即使是客套话也难以称作「感觉似乎很锋利」的剑。 安妮摩涅采取中段握姿,朝向握紧的剑柄注入力量。 ——呣咕。 总觉得脑海之中,传来了某种像吞咽一般的声音。 同一时间,一阵彷佛力量被完全抽走的虚脱感到来。循环于体内的魔力被消耗掉。相对的,透过剑柄,某种东西在剑身上逐渐累积。 啪叽……。 瞬间,光线于剑身的周遭舞动。 啪叽啪叽啪叽……。 剑身周边发出清脆的声响,如火花般的光辉出现又消失。 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 因为攻击的手停了下来,不知不觉怨灵们已纷纷涌上。 它们以怒涛般的气势,将自己的手掌一齐推出,试著藉由来夺取她的生命力。 但是那些攻击完全不起作用。 这是因为,银色的甲胄为自己抵挡了下来。 不仅如此,甚至还散发出微微的青色光辉,将它们全数烧尽。 「——嗯?」 突然,她注意到地面上似乎掉落了什么东西。 那是如同黑色水洼般的残渣。 似乎是怨灵们没有彻底蒸发、残留下来如黏液般的物体所聚集、积存起来的东西。 仔细一看,那东西的一部分以纠缠不放的行动缓缓攀上安妮摩涅的身体。尽管遭到钢铁表面上所发出的青蓝色光芒不停灼烧、咕噜咕噜地冒著泡,它依然越过了大腿护具,抵达裙甲部分。 就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害处。 只是身体受到攀爬,实在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事。 虽然很想将其掸落,不过直到完成将现在手持的赋予道具威力充分发挥出来的准备以前,是没办法解除架式的。对此也只能忍耐了。 啪叽、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叽、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叽、啪叽、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叽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围绕剑身的光线,亮度逐渐变得强烈。 接著产生光芒的剑身也开始发出白色的光辉。 耀眼到彷佛是将众多火把重叠在一块的光亮。 「……」 残渣直直逼近了咽喉。 再过一下子后,眼前突然变成一片黑暗。 看来终于覆盖住了头盔。 那东西似乎并没有从观测孔入侵进来的样子,然而什么都看不到实在很恐怖。但她还是使劲忍住了想将头盔脱下来的举动。 不过现况并没有被那东西从缝隙间侵入的危险,这条性命依然受到保护。看来甲胄的效果似乎确实地扩展至全身,宛如将自己包覆其中般加以守护。 因此她一心一意的,仅仅侧耳倾听剑身所发出的声音。 啪叽、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叽、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叽、啪叽、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叽、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叽、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叽、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叽、啪叽、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叽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以加速度的气势发出的吵杂声,冷不防地停了下来。 突然归于宁静而出现了耳鸣。 此外所能够听见的,就只有残渣覆盖甲胄攀爬的回音而已。 做出了「就是现在」的判断,深深地蹲下腰。 虽然打算移动手臂,却感受到异常的沉重。本想高举的剑刃如闹脾气一般开始失控,强硬地压制她这边的行动。 「雷锤的猛烈——」 用力踏稳地面,以虽然缓慢,却已是全力的速率将手臂向前伸出。 感觉到一股巨大的什么从剑尖解放开来的反应。 同时由前方传来了一道彷佛刮起暴风般的风压。 「——一击!!」 下一瞬间,是一道彷佛会剌破耳膜的轰鸣。 视线忽然明朗了起来。 耀眼的光之洪流,将死缠不放的怨灵残渣剥落了下来。 接著是于眼前展开的雷锤。 那是由剑身所长出的巨大光之树木。 彷佛歪斜的树干一般呈锯齿状不断延伸,并且分歧出无数的分枝、扩散开来。 众多怨灵们都被它的干与枝所捕捉。 腹部、膝盖、头部、胸口处,遭其贯穿。 它们就这么维持著脸上的恍惚神情于原地僵化,随即又像是被风吹拂的沙雕似的逐渐失去身形。 接著光之树木也再次化为微小的光粒子后消失,唯有那满是铁锈的双手剑残留在安妮摩涅的手上。 真是可怕的威力。 原先在眼前满溢到那种程度的怨灵们,一瞬之间便全数消失得无影无踪。 总有一种彷佛自己化身成了远古的优秀魔术师,挥动出魔术一般的错觉。 「……呼。」 疲劳一口气涌上全身。 可能的话还真希望稍歇一会儿。 然而现在还不是累趴下来的时候。 方才清理掉的,仅仅只有自身附近,以及位于前方的怨灵们而已。 不论右边左边甚至是背后,也都还有密集的大群蠢蠢欲动地逼近。 现在也只能向前方迈进了。 ◆ 但是事情进展并未如同预期。 从敞开道路的另一侧,某种东西朝向这边而来。 「那个是……」 一道似曾相识的红色旗帜正随风飘扬著。 摆放于其中心的是表示西国王族证明的纹章。 高举该旗帜的则是一个二十多人的集团。 远征军的中心部队。过去原为探索者或骑士团之人们的悲惨末路。 它们并不是怨灵。但却也不是人类。幽骑——从头盔间可窥见的脸庞上没有双眸,相对的却满溢著深不见底的虚空的怪物。 「为什么我所做的,每一次每一次总是像这样适得其反啦。」 动用作为杀手锏的赋予道具,绝对不是为了与它们邂逅。 而是为了从这个怨灵地狱之中逃脱,与伙伴们会合。 当下的状况相当绝望。 幽骑十分强大。 光是由朝向这边前进的这个举动来看就能够得知。若是一只一只来当对手的话,倒是还能够从容应对。然而要一次面对超过二十只的数量就是极难的事了。 更重要的是在那个队伍的中心,有著他在指挥。 那份强大恐怕不是幽骑得以相提并论的吧。 「……」 既然这样,剩下的选项也就只有逃跑一途。 但问题是「要往哪」、「该怎么」逃跑呢。 唯一逃离的路线如今被堵住了。即便要朝背后或是左右逃离,也会有怨灵们来妨碍。就算一边击溃它们一边移动,也会马上被幽骑给追上。 「……既然这样,解决方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安妮摩涅做好了觉悟,将手伸向了依然带有热度的双手剑。 可能的话,实在是不太希望使用第二次。 ◆ 「这叫做『坚固的雷锤之剑』。」 「还真是老旧的剑啊。」 「嗯,这是『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前期的作品。」 「要用这种状态的剑,不如拿钝剑还比较好不是吗。」 「正如你所说,这把剑恐怕是没有办法使用在一般用途上的。」 这是在即将动身前往百鬼狩猎时与藤原之间的对话。 尽管简略地说出这样的开场白,他还是为自己说明了交付自身的这把剑的相关用途。 「不过要是有这个的话,就能够以巨大的雷锤将众多敌人一扫而空。当要从被敌人包围的状况下逃脱时,我想这会是非常合适的道具。」 「听起来似乎还挺便利的。」 「……不过,在使用上还请多加小心。」 「怎么说?」 「你是一名加护持有者,平常你的魔力,都是为了运转刻划在身体内部的魔术回路而使用。因此能够动用的魔力有一定的限度。所以说,你能够挥动这把剑的机会恐怕只有仅仅一次而已。」 「要是再多加挥动的话会怎么样呢?」 「这部分,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人才是。」 ◆ 没错。这把剑对安妮摩涅而言是一把双面刃。 她并没有办法多次使用。 正如藤原所说的,自己十分理解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若是使用,不必多说,体内魔力肯定会枯竭。 要是那样的话,对于寄宿体内之加护的魔力供给恐怕会中断吧。 那可是安妮摩涅强大的根源。 不论是如同大鬼的腕力、沼驴马一般的治愈力、看清黑暗的视力,以及连远方的微弱声响都能够反应的听力,这些全都是由加护「英雄的心脏」所带给她的恩惠。 要是失去加护的话,自己将会恢复成一个普通人。仅仅留下一个连穿戴著甲胄移动都办不到的贫弱身体。届时恐怕会陷入连要在这个残酷的战场存活上数小时都相当困难的状态。 「……就算如此,也没有其他能够从现场逃脱的办法了。」 用这招将背后的怨灵们一扫而空,制造一条退路。 安妮摩涅对自己这么说著,将手放在剑柄——。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办法将剑从鞘中拔出。 彷佛像是在里头彻底锈掉了似的,打死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不禁开口的声音无法确实发出。 口齿一整个不清楚。 不对,不仅是这样而已。 身体没办法顺利活动。不论朝下半身注入了多少力气,双脚就像是被缝在地面上似地抬不起来。腿部、手臂、脖子、全身宛如石化了一般。 接著她注意到了一股不协调感。 朝向这边走来的幽骑。 它们的双阵中,寄宿著诡异的炯炯红光。 彷佛正行使著某种如是妖术的东西。 「原因是……魔眼<那个>吗……!」 她十分理解有关这类的对应办法。 只要它们的目光不再映照于自己的视线内,魔术便能够解开。 然而脖子却动弹不得。 现在的状态别说是要移开视线了,就连眨眼都没有办法。 感觉喘不过气。身体的僵化加速,就连呼吸都逐渐变得困难。恐怕这是因为好几只幽骑们一同使用魔眼的关系吧。要是这么继续下去,搞不好还会失去意识。 它们缓缓地接近。 那股气势传达到了这边。 当它们每向前踏出一步,那道有如会让脚边的花草冻结、枯萎的不祥寒气般的威压感便朝这边逼近。 接著——。 「啊啊……」 安妮摩涅嘴中流露出宛如呻吟的声音。 她所害怕的事态发生了。 混在幽骑们的军靴之中,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那是代表著什么意思,她不可能不知道。 「哥……哥……」 幽骑的军队分散开来,他在该处现身了。 巨大的无头黑马的骑乘者。沉睡的亡灵。拥有各式各样的称呼与传闻的可怕不死族魔物——无头骑士。 过去曾为人类之物。在这个地下十四楼丧命的骑士团长。 安妮摩涅参加这个百鬼狩猎的理由。 舍弃了一切,持续寻找的目标。 亚多尼斯·l·昂巴莱特。 他正是基于「百鬼夜行 」的诅咒而化为不死者的、她绝无仅有的哥哥。 ◆ 静静地,他将自己所持的某种黑色物体投掷了出来。 预料到了飞往上空的该东西,恐怕会朝向这边直直落下。 必须马上避开才行。 然而却因魔眼受到拘束,身体没有办法移动。 「快……动……起……来……!」 某种物体划开风压接近而来。 要是这么下去的话别说是回避了,就连加以防御都没有办法。 已经束手无策了,正当她即将做好如此觉悟的时候—— 「!!」 从正侧方传来的冲击。 安妮摩涅失去了平衡,跌了一跤。 接著在短短的延迟之后,传出了某种东西剧烈撞击地面的声响与震动。 砂土盛大飞扬,猛烈地降落而下。沙尘飘散于周遭一带,将视线覆盖。 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思绪陷入混乱。 眼前所见的是本该会杀死安妮摩涅的巨大黑块插剌在地面上。 那是一把并非物质,而是由有如思念的块状物一般的东西所构成的黑枪。 「……呼。」 「赶上了呢。」 接著是位于一旁的二人组。 一个是魁梧身材的战士。戴著像是桶子般的头盔,全身包覆著粗犷的铠甲。胸口处刻著显示其所属于寺院的十字百草。 另一个则是身材娇小的武士。身上穿著当代甲胄,脸上戴著一个老翁面具。 那两道身影,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你啊。」 在打算向两人道谢之前,老翁面具抢先逼问而来。 「你是要在这闲晃到什么时候?小生不知道你究竟是路痴还是冒失,总之你这样真的让人很困扰耶!」 「唉呀能平安找到你真是太好了。因为途中走散了,我们超担心你的喔。」 同一时间,桶子头盔则是用爽快的语气关心著自己。 「托你的福连小生都迷路了。你要怎么负起这个责任啊?」 「啊啊,用不著太在意也是ok的。嘴上说著要报恩就飞奔出去的人就是这位唐红喔。」 「不要说些多余的事。」 「还在那摆架子生气。这个样子可是会被人讨厌的喔 。」 「小生仅仅只是为了报恩才来的。」 「呵呼呵呼。」 「女巨人,那部分给小生改正。」 「是在指什么呢——?区区的唐红是想打架吗——?真的想打吗——?」 该怎么说呢,真的是非常吵闹。 她们应该是参与百鬼狩猎的探索者吧。 直到地下十四楼为止的路程途中曾经见过她们好几次。虽说不论哪一边都背负著夸张的武装,但从声音来判断,里头的人似乎是女性。再也没有比这更容易令人混淆的打扮了。 虽然安妮摩涅被丢在了一旁,因而旁观著两人的谈话,不过眼看两人就准备要打成一团了,因此连忙介入其中。 「等、等一下。总而言之你们救了我这点我很感谢。不过现在可不是玩耍的时候喔?」 「正如你所说的。」 「真是没办法呢。」 她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逐渐淡薄的尘埃另一端可以见到无数的黑影。 幽骑们已经逼近到附近了。 ◆ 桶子头盔当场结起手印,开始进行祈祷。 接著她拿在手中的大盾<rge shield>发出了微弱的光辉。 她似乎是祈祷术的使用者。 围绕周遭的怨灵们对此做出了反应。一并陷入身体向后退了半步的状态后,便不再袭击过来。 「这是『恶灵退散』。这么一来,怨灵们应该就没办法再闯过来了。」 老翁面具代替她做出了说明。 「就这么逃走有可能吗?」 「虽然很遗憾,不过恐怕是没办法的。如果是累积修练的高僧的话倒是另一回事,不过这个蠢蛋可没有办法一边走一边使用。」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希望暂时撤退。我认为这并不是靠我们三个人就能够办到些什么的状况。」 「小生也是这么想的。最重要的首先还是应该与伙伴们会合吧。」 虽然老翁面具在一开始的态度并不友善,不过意外地似乎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不过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地方逃跑了。」 「由我做出来吧。」 安妮摩涅高高举起了满是锈蚀的双手剑。 注入充分魔力的剑,已经开始四射出光线。 她打算如同当初的预定一样发动「雷锤的猛烈一击」,将位于背后的怨灵全数歼灭,筑出一条退路。 但是—— 「呃呃……根据小生来看,使用那个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啦,只是想说那难道不会把说不定在位于施展方向的我方人马也牵连进来吗。」 「……唔。」 完全忘掉了。 雷锤的威力的确遍及广大范围。 若是其他探索者们也已来到这附近的话,便会遭受到波及。 那样可非常不妙。自己并没有考虑到这么做会有误伤己方的可能性。 「既、既然这样,就朝幽骑的方向攻击吧。」 往那个方向的话肯定是不会有我方人马的。 若是没有其他能够活用这把剑的办法的话,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 虽然无法推测面对幽骑时这把剑能有多少程度的效果,不过若是能够削弱它们的话,她们也能够取得优势。 「也就是说要跟它们战斗是吧?」 「也是不得已了吧。」 「……它们来啰。」 桶子头盔用平静的声音插嘴说道。 无头骑士再度掷出黑枪。 老翁面具一语不发地拔出了刀。 不知不觉,她的周遭出现了无数的狐火缠绕。 从下方犹如上捞的动作一般挥动刀刃,狐火也在同时展开行动。彷佛箭矢一般飞去,在空中猛烈地冲撞黑枪。 「呿。」 老翁面具咂舌了一声。 狐火于撞击中输掉后很乾脆地云消雾散。 而轨道受到偏移的黑枪,也朝向与原先预期不同的方向坠落。 她们的本事似乎相当了得。 毕竟怨灵再也没有于眼前出现,幽骑们所放出的箭矢也确实地受到排除。 拜此所赐安妮摩涅才能够毫无耽搁地完成准备。 出声叫两人退后到自己背后之后,将犹如黄金一般闪闪发光的双手剑高高举起。 「雷锤的猛烈一击!!」 耀眼的光芒与轰鸣满溢了出来。 再次现身的巨大闪电呈锯齿状延伸,一边分裂成细密的分枝,一边朝向幽骑冲去,将其身体贯穿、切开、扫荡。受到直击的它们,几乎都不留痕迹地消失了。 不过它们并没有全灭。确实打倒的只有半数。剩余的十余只虽然受到了损伤,但似乎还能继续活动。 「剩下的就拜托了。」 「明白了。」 「真拿你没办法啊。」 她们在两声回应之后开始了行动。 ◆ 安妮摩涅也再次飞奔而出。 每当与单膝跪地动弹不得的幽骑擦身而过的同时,便朝其斩下,并一边前进。 就连自己都认为,这不是在正常的判断下会做出来的事。 凭著仅仅三人便直捣远征军主力,肯定是疯了。 然而如今也已经没有别条路可走。 就距离来说还剩下十步。 他就在那里。 依然呈现著膝盖跪地、双手交叉的姿势。无头黑马倒在他的身旁,不停地抽搐。 他同样也没有任何动静。 该不会是基于雷锤的威力而耗尽了力量吧。由于受到了直击,即便残留著甲胄,仅只有灵魂升天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剩下六步。 脚步好沉重。 直到方才为止本该有如羽毛一般轻盈的甲胄变得好沉重。虽然似乎勉勉强强地留下了一点魔力,不过对于再过没多久时间限制便会到来这点,她早已有所觉悟。 就在剩下四步的时候,终于开始行动了。 解除防御姿势后,他站起身,露出一点焦痕也没有的甲胄身姿。手上握著一把巨大的剑。 而安妮摩涅早已将手中的剑刃高举。 要打倒无头骑士必须破坏掉作为其凭依的甲胄,抑或是斩断其防具的接缝。攻击的目标是躯体。是胸甲的部分。即使一击无法破坏,只要持续施予打击应该就能够使其破损了。 剩下两步。 不存在得以折返的距离。 已没有办法逃开了。 大概这就是命运吧。此时此刻,正是解救他灵魂的时候。 对自己这么诉说,令自身就快彻底挫折的弱小心灵振奋起来。 接著——。 剑与剑相互撞击了。 传至手臂的沉重冲击。 用尽全身的力气,接下这一道攻击。 隔著交叉钢铁的间距,他就在那里。 就在如此接近的距离。 但是本该应有的头部却不存在。 听不见他的呼吸声。理当从甲冑的隙缝间飘散出的热气也感觉不到。有的仅仅就只有令人毛骨悚然且空虚的存在感,丝毫没有似是人类般的气息。 或许,他已经不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他了吧。 然而即使如此,安妮摩涅还是不得不开口说出这句话。 「……好久不见了。亚多尼斯兄长大 人。」 这是两人间隔了足足三年的重逢。 ◆ 由无头骑士发出了怒涛般的剑击。 攻击有著不死者化后受到强化的臂力、以及超重量级的大剑所产生出的压倒性破坏力。 勉强地彻底挡下、后退。重新整顿姿态。 单方面的防御战。没有得以趁虚而入的机会。 不仅如此,连要避开对方的攻击就已经竭尽了全力。 然而尽管陷入苦战,自己却也在某方面享受著现况。虽然仅仅只有些许、但总有一种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 理由自己很明白。 是他的剑术的关系。 比起当时要来得更加洗练许多。其中也加入了独自的工夫。这些,大概是他离开故乡后累积修行所得的成果。是两人断绝联系、不再交手的时间所累积起来的差异量。 然而流于基础的东西仍没有任何改变。那是自己也十分熟悉的剑法。是两人曾经一同学习、体验过的剑术形式。 那毫无疑问的是哥哥的剑。 ◆ 无头骑士停下了脚步。 接著将没有握剑的那只手贴靠在右胸口,做出一道宛如行礼的举动。 彷佛是在抚摸胸甲上刻划的纹章似地碰触著。 那是他生前的习惯。 兹兹兹…… 下一瞬间,异变发生了。 如同黑雾一般的东西从甲胄的缝隙各处喷了出来。 与方才构成黑枪的物质同一性质的某种东西。那东西让他的护面具、胸甲、从裙甲乃至于铁靴部分都像是被缓缓侵蚀一般变色,染上一层漆黑。 具体来说她并不知道那是在做什么。 不过那感觉像是不吉利的、带有亵渎性的某种行为。 恐怕他现在正让某种能力发动著。 安妮摩涅压抑住心中突然涌上的焦躁感,探看状况。 ◆ 黑化的无头骑士再次袭击而来。 于缩短间距的同时劈出一道斜斩。从右上段落下的这道沉重攻击,安妮摩涅从正面将其接下。 以手腕的麻痹作为交换好不容易抵挡了下来。虽说不论攻击的动作与威力,都脱离了常人的范畴,不过与至今为止的攻击并没有什么改变。 他的身体能力似乎并没有受到强化。 不过变化还是有的。 剑的性质——本该存在于那里的哥哥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陆续放出的攻击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粗糙,尽是一堆破绽。 左右闪避无头骑士发出的连续突刺。 架开蛮干的斜劈斩之后,心想著若是在这瞬间他应该没有办法反击,奋力向前踏出了步伐。 毫不留情地将剑挥砍而下。 确实有著击中的手感。 「……唔!?」 然而同时却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击。 头部感到一阵彷若被钝器殴打般的钝痛,连带的一阵恶心感与虚脱感向自己袭来。简直像是中了怨灵的「死者的爱抚」时所感受到的苦痛。 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给予攻击的是她。自己完全没有受到对方而来的攻击。因此肉体上的损伤也不存在。尽管如此,安妮摩涅身上仍是受到了肉眼看不见的重伤。 ◆ 无头骑士并没有给她半点犹豫的时间。 立刻拉近距离之后,连续发出了猛烈的剑击。 那是放弃了一切防御的鲁莽进攻。话虽如此,但是这波攻势之中并没有任何剑技,能够轻易躲避开来。 简直就像是在引诱对方攻击似的。 「……刻意、将破绽暴露出来的吗?」 藉由这样的想法,察觉到了他拥有的能力。 那恐怕是「怨念反制」——对攻击己身的对手施予苦痛的咒术。 要是就这么朝向黑化的甲胄砍去,便会再次受到同样的反击。考虑到作为攻击的交换,得要承受那痛到想令人想满地打滚、难以忍受的苦痛,便没有办法随便对其出手了。 「——!」 在身体依然不适的情况下再度白刃交锋,因力量不足而受到压制。 就在自身失去平衡,朝后方倒去的当下,无头骑士毫不留情地挥出了斩击。 虽然好不容易才得以防住这次的攻击,但相对的剑刃也从手上弹飞了出去。 被冲击给按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无情的追击紧接著袭来。 那轨道,毫无疑问的是打算将安妮摩涅的气管斩断。 逼不得已只能用臂铠保护自己。 袭向手臂与颜面的强烈冲击——瞬间失去了意识。 「唔……啊……?」 回过神来,自己已整个人倒在地面上。 晕眩与耳鸣支配著脑袋。 正打算伸手扶住头部,才发现头盔似乎整个破掉了。从额头附近流落下某种东西,黏答答地将触碰到的臂铠染成红色。另外左手臂的感觉也没了。从臂铠压碎的情况观察,就算骨头彻底粉碎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状态。 不过还是必须马上站起来才行。 要是不快点将放手的剑捡起来的话,恐怕会被就此杀掉吧。 「——!?」 突然,头发被抓住了。 受到彷佛要把毛发硬扯掉一般的拉扯,身体被吊了起来。 无头骑士就在自己眼前。 他把大剑放下之后,将那只手伸向她的喉咙。以黑色的钢铁手指,用力朝脖子勒紧。 没有办法好好呼吸。 虽然想要让他放开,但凭靠单手的力量并不足够。得想办法从这个状况下逃离才行。 当安妮摩涅注意到时,她已经拔出了那把生锈的双手剑。 将所有的魔力全数注入其中。丝毫不去考虑后果将会如何。仅仅想著从这个状况下逃脱出去。 「雷锤的……猛烈……一……击!!」 接著朝向眼前的目标,将剑剌了过去。 视线突然一片光亮。 朝向周遭四散光线的同时,剑尖产生出一股压倒性的力量。 从极近距离施放的小规模雷锤,在剌穿位于眼前的黑色胸甲的瞬间,基于反作用力而被丢到了地面上。 即使在尘土之中不停咳嗽,安妮摩涅仍是尽可能地大口呼吸。 喉咙好痛。发不出声音。 不过还是成功回避了最糟的状况。 「……」 转动脖子,寻找无头骑士。 于方才留下的拖痕后方,他正以单脚膝盖跪地。 承受了化为雷锤的一剑,从胸口附近冒出阵阵白烟。若是可以的话,还真希望他能够就此沉默下去。 然而他马上又以僵硬的动作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自己也必须要站起身来才行。必须捡起剑,继续与其对抗才行。 「……不过还真困扰呢。」 安妮摩涅就这么维持著单脚跪地的状态,连要站起身来都办不到。 全身好沉重、好迟钝。 彷佛至今为止赐予自身的一切恩惠遭到剥夺,恢复成了连甲冑重量都无法加以承受的脆弱身体。 这是当然的吧,毕竟被嘱咐过最多使用一次的赋予道具,安妮摩涅已经整整使用了三次。 魔力终将枯竭,「英雄的心脏」的效果也不可能不中断。 ◆ 「那么请你在这个地方署名一下。」 「嗯……像这样吗?」 「那么契约就成立了。十分感谢您的惠顾。」 确认过收回的羊皮纸,藤原眯起双眼,露出似是满足的笑容点了点头。 「……你说的契约是指什么?」 安妮摩涅歪起了头。 她并不清楚那张羊皮纸到底是什么。 只是因为被交代了将名字写在上面,她便照著做了而已。 小时候,哥哥曾经教过自己,即使被他人要求署名也不能够轻易照做,该不会跟那个有什么关系吧。 「你手边没有钱对吧。」 「嗯。毕竟不久前才把负债全部还完而已。」 「所以说,关于新装备的部分,我尝试再让你欠一次款了。合计是一千万盖伦。」 「……欠款?……一千万盖伦?」 脖子歪得更斜了。 他在说些什么自己根本听不懂。 这么说来总觉得以前好像也有相同的对谈。对了。那是在第二次与藤原遭遇时发生的事。他的脸上扬起跟现在一样的笑容,对自己提出了一项令人讨厌的买卖。 那个时候真的吃了不少苦头。 「也就是说呢,你又有了得像拉车的马一样不停工作,将这些欠款还清的义务了。」 「我可从来没听说啊!」 「因为我现在才说啊。」 又被欺骗了。 这是什么样的家伙啊。不管怎么说,一千万盖伦什么的根本不是能够还清的金额。就算去拜托身在西国的叔父,她也不认为能够筹得出这笔费用。说起来这个金额是几片烤饼乾的份啊。 如果得要背负这种程度的负债倒不如不买还比较好。 「这种东西谁要啊。」安妮摩涅这么说著,打算将刚接过手的装备全数退回去。 「不可以喔。毕竟契约已经完成了嘛。」 「唔唔……我看错你了。」 「不过这应该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来,请你好好看一下。这项欠款没有利息,也没有偿还期限。不管要花上多少年都没有问题的。」 「……呣。」 确认了羊皮纸上的内容后,确实是这么记载著。 虽说一千万盖伦是笔相当不得了的金额,不过若是这样的契约内容,感觉应该还是能够还清。作为探索者努力一点的话,这种程度的金额,意外地也总有种似乎数年时间就能赚到的感觉。 说起来圣武具现在处在价格高涨,非常难以取得的状态。昂贵是理所当然的事。尽管如此,他还是为自己筹到了这些东西。或许应该心怀感激,而没道理去怨恨他也说不定(姑且先不论那几乎等同诈欺的手法)。 「当然,还请你确实将这些全部还清。因此直到还清为止的这段期间,可不允许你随便死去。这就是这样的契约书。」 「……」 他微微一笑,一边这么说道。 他为什么会刻意与自己缔结契约书<这种东西>,安妮摩涅总算是理解了其中的意义。 这是一个约定。 属于他,以及自己的。 「还请你要确实活著回来喔?」 「……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之前我也说过了,你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常客而已。」 面对这句话语,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一股心跳加速。 虽然不明白这份心情究竟是什么,当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伸出了小指。 那是由藤原教给她的礼仪。 是在他的故乡,交换约定时会做的行为。 「我是不会死的。一定会把这些欠款还清的。」 ◆ ——已经没有后路了。千方百计都已经用尽。 然而即使这样,意志仍未就此消沉。 最糟的状况早已有所体验。因此这种程度的事根本不至于令人绝望。 「来吧兄长大人,继续我们的练习吧!」 开口对无头骑士这么说道。 她明白自己所该做的事。 首先将甲胄全数脱去——用嘴巴解开右前臂的锁扣,足部护具也加以脱去。一边后退的同时将铠甲部分也一起卸下,接著露出了仅剩衬衣的无防备身姿。 若是在这个状态下,自己有著一击就被杀害的自信。 但是相对的身体变得轻巧,得以再次站起身躯。 自己还没有向那个人报恩。就连该怎么报答他才好也不清楚。 因此首先至少要彻底遵守两人的约定吧,她心想。 接著她跑了起来。 全身如是发了高烧一般炽热。各部关节、身体四处都在疼痛。但是自己依然能够奔跑。 至今为止于严苛的迷宫中度过的生活,肯定著实地锻炼了自己的身体。既然如此,纵使没有加护,应该也还是有著与一般战士相当的体力才是,她对自身这么说道。 将掉落地面的剑捡了起来。 一边朝著目标跑去,一边用右手架起了剑。至今为止本该如同小鸟尾羽般轻巧的剑,相当沉重。感觉只要使劲挥动一次,手臂就会再也无法动弹似的。 不过这把剑的运用方式自己相当清楚。毕竟已经挥动了数百万次、数千万次。因此,要再多挥舞几次,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现在的自己,肯定不强。 但是肯定也不算弱小才对。 无头骑士架起巨剑,伺机而动。雷锤的冲击似乎还残留在他身上,以有些生硬的动作,高高举起了剑。 初击——巨大的剑身感觉就像是断头台镰刀一般。 拼命压低身体钻了过去。仅仅只有头发被切到,于空中飞舞。 第二击——从中段挥至下段。 维持著低身就这么跳跃回避。虽然脚后跟被稍稍切到而溅出了鲜血,但不需多加在意。 反手挥出的第三击——仅仅只是快速,没有瞄准任何东西,胡乱挥出的逆一文字斩。 看穿了他的动作。由向前屈身的姿势将胸口后仰,以仅仅些许的动作来闪避。 摆出前剌的动作架起剑刃。 目标是其胸甲。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雷锤的影响,唯独该处周围并没有黑化。攻击那边的话,大概就不会因为诅咒而受到反击。 对准纹章做出了攻击。 好硬。没有足以贯穿钢铁的威力,剑被弹了开来。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命中了。 其战果——虽然只有些微程度,还是出现了龟裂。 紧接著将身体当成螺旋弹簧一般弹起。 用尽全身力量,高举剑刃直到身体发出嘎吱作响的极限—— 斩!!!! 【插画018】 同一时间,受到粗暴的一击而向外飞出。 呼吸顿时停止。没能卸下的左手臂铠代替了盾牌。多亏这个臂铠才得以回避身体一分为二的情况。 肋骨基于方才这一击断了好几根。将喉咙深处涌上的东西吐出来之后,脚边形成一片血泊。 不过自己还站得起来。 绝不会放弃。没有打算就此消沉。也没有打算要在这里死去。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会挣扎活下来给你看。 「……」 无头骑士做出似是低头的举动,望向胸口附近。 安妮摩涅的攻击目标看来是正确的。这一击出现了成效。尽管没有击破甲冑,胸口上的裂痕仍是逐渐扩大。并且,虽说只是小规模,但连带也出现了一个破洞,宛如黑雾一般的东西从该处流泄出来。 他轻轻地伸出手,想要确认被害的严重 程度。不对,搞不好那个其实是为了令甲胄再次黑化而做的预备动作也说不定。抑或者那单纯只是平时的习惯出现了而已吗。 然而不论是哪一个猜测都没有实现。 啪哩——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出。 他的胸甲整体如乾涸的地面般出现细微的龟裂,扩展、碎裂。由身体放出大量黑雾的同时,手部防具、足部防具、裙甲这些也随之破碎、瓦解。 接著无头骑士便轻易地消灭了。 ◆ 那一天下午,自己同样与哥哥两人切磋著剑技。 那是万里无云的青空下,绝佳的练习天气。 剑术的授课各自被定在不同时间,两人并不曾一起学习。更重要的是身为女孩子的安妮摩涅仅仅只能学习护身术而已。 对此感到不满的她,每天的午睡时间都会偷溜出去。拉著哥哥在庭园中练习,对于小安妮摩涅来说是比什么都还要大的乐趣。 「太好了。又打败哥哥啰!」 「你变得相当厉害了呢。」 「欸嘿嘿。」 小安妮摩涅受到赞扬而得意了起来。 对了。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注意到哥哥是刻意让出胜利的事,总是因此而高兴满足。 「我也是,要是不再变得更强一点,或许就没办法到迷宫都市去了啊。」 「迷—公—督—士是什么?」 「一个有著可怕魔物跟许多宝物之类的地方喔。」 「好像很有趣。安妮摩涅也想去!」 「那么就得做更多的剑术练习才行了呢。」 「我要好好练习。跟兄长大人一起去。」 「那么就约定好啰。要是长大以后就两个人一块去。」 「哇——咿约定约定。」 遗憾的是,那个约定终究没能达成。 不对,就某方面来说,是以一种讽刺的形式实现了。 然而对于那么久远以后的事一点也不知道的小安妮摩涅,当时天真无邪地、想像著那不曾见过的地方。 不经意地抬起头。 哥哥正用著似乎有些悲伤的脸庞望向这边。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感到不太舒服,又或者是自己说出了什么伤害到他的话。 小安妮摩涅被不安的心情所驱使。 「哥哥大人……怎么了吗?」 「……嗯。」 亚多尼斯仍是一副彷佛随时会落下泪一般的表情。 像是忍耐著什么似的硬是露出微笑,伸手摸了摸小安妮摩涅的头发。 「抱歉了。谢谢你,安妮摩涅。」 哥哥为什么会说出抱歉与感谢的话语,自己不得而知。 然而在心中的某处,理解到了这并不是现实。 这只是一场梦境。只是一幕幻想。 但是,正因为如此,她只是毫无抵抗地被摸著头,并在紧紧地抱住他之后,泪水不知为什么从眼眶之中满溢了出来。 这段话对两人来说,成为了道别的寒暄。 ◆ 「……看来是清醒了呢。」 一道不曾听过的女性声音传来。 自己似乎正躺在某人的腿上。隔著染有微微香草气息的长袍裙摆,底下的大腿相当柔软。 脸颊湿湿的。看来自己好像刚哭过。虽然没办法顺利回想起来,但总觉得做了一个相当悲伤的梦。 「请你就这么保持安静。」 「ㄋ……1……是?」 「你」是、才打算这么询问,便注意到了自己没办法好好地发出声音。 仅仅将头上抬,想要确认膝枕的主人,却大吃了一惊。 因为她的脸上戴著一个奇怪的喙嘴面具。她是个尽管身上披著宽松的长袍,依然能够清楚明白那有著女人味身材的人物。 「虽然喉咙也有损伤,不过肋骨的骨折相当严重。由于也有伤害到内脏的可能性,还请你不要乱动喔。」 自己曾经见过她。 她是在路途之中,好几次出声询问自己要不要成为她们伙伴的探索者之一。印象中基于她那奇怪的外表,自己因而四处逃窜。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好像是蒂涅普吧。 「……好了,请用这个。」 「什……么……?」 「这是我自制的治愈药。虽然不至于到灵药那种程度,不过我想还是能够帮你恢复体力与魔力的。」 接过她所递过来的那罐装满透明的深绿色液体的小瓶子,送进了嘴中。 奇怪的味道。 抱著觉悟尝试喝下。 有如熬煮青草般的苦涩与辛辣,以及清爽的酸味混合在一块袭击而来。一口气将其喝尽。老实说,那是一种不太希望去加以描述感想的味道。 「还要再一罐吗?」 「已……了……」 已经足够了。这样的话语决定用肢体动作来表示。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被误解成了味道受到赞美,她很是开心地为自己说明起制作方式。理所当然,里头尽是一堆会让人后悔喝下去的素材。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体力正逐渐开始恢复。 「真……谢……你。」 「要道谢的话也请你对那边的两人道谢呢。」 她这么说著将喙嘴移向一旁。 在那前方有著几个熟悉的脸孔。 那个桶子头盔与老翁面具。 她们静坐在地面上,由戴著和蒂涅普相同的喙嘴面具的女性那边处理伤势。看样子在那场激烈战乱之中,大家似乎都平安保住了一命。 「你能够平安无事,是在那里的两人拼死从怨灵群中守护了你的结果。」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二度被她们从困境之中解救了出来。 为什么她们会赶到自己身边、又为什么会出手帮忙到这种地步,这些自己都不清楚。不过这些不管要向她们道多少次谢都不够。由于是感觉颇为有趣的两人,真想跟她们好好聊一聊呀。下次就藉著道谢的机会试著跟她们谈谈吧。 接下来,重新环伺周遭环境。 曾经有著那般数量的怨灵、幽骑的军队如今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真的是被全数驱逐了。取而代之的是到处调查著倒在地面的幽骑腥体等事物的探索者身影。 「虽说好像还有些许余党,不过几乎都已经清除完了。现在正在寻找那个箱子。」 「……」 有个东西忽然映入了眼中。 那是倒在地面上的甲胄残骸。 毫无疑问的那是无头骑士、不对,是哥哥过去所穿戴的东西。曾将安妮摩涅逼到那种地步的甲胄,如今其碎片就连些微的动静也没有。 也就是说,那正是被「百鬼夜行」所囚禁的哥哥灵魂已受到解放的最佳证据。 随著一股安心,却也感到总有些寂寞。 ——这样啊,结束了啊。 接下来有好一段时间,安妮摩涅就只是一直注视著仅仅作为一个物件存在于那个地方的残骸。 ———————————————————— <鉴别证> 坚固的一道雷锤之剑 [高级品] ———————————————————— 『对汝,服丧的骑士进行宣告、为此奉上三万五千七百一十二滴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聚集百亿的火针,百万次加以锻造、一万回加以研磨,打造出一道雷锤,如同顾利斯米尔度的树木。』 世人 称作「湖畔贵妇的赐与物」的那把高贵宝剑。其仿造品大量充斥于世间一事,在武器店之间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在金钱方面上有困难的贵族、或是自称英雄后代之类的人将这种东西带进店内,店主一边露出苦笑(同时在心中某处也抱持著期待),一边确认其真伪的场面,并不是那么罕见的情况。 此外,即使是很少进出武器店的人,应该至少也见过可疑的露天商贩将生锈的铜剑排放一列,嘴里说著拙劣的圣剑王的冒险谭一边拋售武器的光景吧。(不过嘛,我想那个应该没有人会认真问津就是了……) 那把剑的赝品、假货、伪造品、类似品抑或是复制品会多到这种程度的原因,恐怕是因为那个「圣剑传说」变得太过有名的关系吧。 不过由于种类过于丰富的缘故,即使不及真正的圣剑,似乎还是存在著一些拥有强大能力的伪造剑。 而这把「坚固的雷锤之剑」也是那其中之一。虽然制造者是一名无名的魔术师,不过据说这是他根据传说之中所歌颂的「放出比三十根火把还要明亮光辉的剑身」这部分所打造出来的。 这是一把十分强大的魔剑,且能够施放出雷锤,其威力比「雷击」的咒文要来得强大且广范围,根据使用者的本事,似乎还能够一次将上百只的小鬼化为焦炭,加以消灭。 不过即使在运用上过于便利,也不能够太常使用。 这把剑会激烈地消耗魔力。 虽说血液中的魔力含有率有著种族与个人差异,但是过多的消耗,会使得精神上出现失调,最糟的情况也可能招来休克死的结果。 〈——————————————————〉 以上便是与远征军进行战斗的经纬。 〈——————————————————〉 ……。 …………。 「哦呀?哦呀哦呀?各位,你们表现得似乎相当开心呢?」 「古城」的主人嘲笑道。懒散地浅坐在宝座之上,透过由骸鸦<渡鸦>搬运的骷髅所「窥见」到的视野享受著「古战场」的模样。 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理解到。 就算打倒了远征军也没有意义——。 结果到了最后,这场百鬼夜行什么也没有结束——。 「很开心是吗啊啊啊啊?打赢这场仗真是太好了对吧啊啊啊啊?」 古城的主人提起高音嘲笑道。接著一边想像在这之后他们脸上所浮现的喜悦变化成恐怖与混乱的模样,舔了舔嘴唇,一边抚摸膝上正演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音乐的箱子。 「算了,无所谓。就跟诸君们再稍微玩一下好了呢嗯嗯嗯嗯?」 尸者的八音盒 藤原在通往地下十楼的升降机之中郁闷著。 这是因为在即将搭乘以前,所收到的消息的缘故。 那是据说探索者们已经将远征军歼灭了的喜讯。 不过基于这件事,他突然在意起了友人的安危。 「出门之前有交给她十瓶左右的灵药,所以应该是没问题才对……不过,毕竟是她在用的,大概很快就会全部喝完,或许应该再让她多带上几瓶去的……。虽说有事先提醒过,说不定又会用那种不考虑后果的战斗方式……。要是没有受到什么严重伤势就好了……。不对,搞不好……。不对不对没问题没问题的。毕竟她是被岩石砸到这种程度都不会死的人……唔唔。」 不过为什么,自己得要为她感到这么担心才行呢。 「鉴定士阁下。」 从背后传来了声音。 回过头,那里有著一名露出和蔼微笑的初老男子。 那是一名态度温和却散发出毫无破绽的氛围,身穿就造访地下城来说实在是不合时宜的燕尾服的人物——伊格尔。 「不好意思。刚才我稍微在想些事情。」 「还请你务必放心。地下城对于我们·御庭番众来说就像是庭院一般的地方。你只要专注在自己身为鉴定士的职责就可以了。」 他恐怕是把藤原难以平静的心情,误会成了是对地下城感到有所畏惧吧。 不过嘛毕竟已是相当久违,要说不害怕的话是骗人的因此没有加以订正。 话又说回来—— 自己完全忘了他们的存在。 这是因为他们实在过于擅长消除气息的关系。 在伊格尔的背后,有著单膝下跪静候指示,共计十名的黑衣人。 御庭番众——他们是所属于统治这座迷宫都市的魔女直属的谍报机关的人们。 虽然以前曾听说过他们的存在,实际见到这还是第一次。 「好的。还请你们多多指教了。」 藤原露出一道谄笑,向他点了点头。 ◆ 多亏了升降机搭乘处受到解放,才得以轻易抵达地下十楼。 接著直到地下十四楼的路程也是转眼之间的事。 一部分也是因为一行人是照著事前百鬼狩猎所开拓的最短路线移动的关系。 不过更重要的是御庭番众的活跃程度十分骇人。 拜他们所赐,即便遭遇上魔物也是在一瞬间便收拾乾净。以忍者特有的技能——据说是藉由累积修练才能取得同等于真剑一般锐利的手刀,一声不响地将敌人首级斩飞的光景十分精彩。 惯用手上沾满鲜血的同时还似是欢愉地说著「在下的切斩,或许还差了一点」、「试著改变喊叫声说不定会比较好」、「像是aieee之类的?」、「wryyyy不好吗?」、「abababa怎么样?」等等彼此间的低声私语。 嗯。老实说真的很可怕。 真不愧是仅仅由精选出来的忍者所构成的组织。多亏有他们跟在一旁进行护卫,藤原似乎真的能够仅仅专注于鉴定作业上。 ◆ 一行人抵达的地下十四楼——「古战场」感觉一如往常地杀风景。 如同从「远视的水晶球 」中传来的情报,如今远征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顶多就只有偶尔还会见到怨灵只身漫步的身影而已。 不过探索者们现在依然停留在这个地方。 他们还在持续做著远征军的遗物调查。 不过调查迟迟没有进展。再这么待下去会在归还上造成阻碍——在组合的这个判断下,总算是得以返回地上。 而现在,众人正聚集在同个地方,进行野营地的拆除作业,以及为了回到地上所该做的准备。 「毕竟是那个她,应该会在某处独自待著才对……」 但是,试著望向感觉可能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人。 即使有重点地朝野营地尽头等地方探去也是不见她的踪影。 该不会……感觉自己似乎被不安所动摇,用力摇了摇头。 「说不定是先回到地上去了。毕竟是个没办法团体行动的人哪。毕竟是个不懂得看周遭气氛的可怜人……啊。」 有个看似她的人物。 这应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一名身上包覆著似曾相识的甲胄的女性。虽然看起来受了伤,不过似乎比想像中要来得有精神。 令自己惊说的是她正跟一群陌生的探索者们一同用餐。 从那个样子看来她似乎是结交到伙伴了。而从那明朗的表情可以得知她哥哥的事情也确实得到了解决。 虽说对于没能来得及帮忙这点抱持著十分抱歉的心情,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觉得她能够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虽然感到些许犹豫,不过藤原还是决定不要特地叫住她。 现在能够确认到她没事就已经很足够了。 「辛苦你了,安妮摩涅小姐。」 从远方如此告知。 才刚说完,她便用嘴里依然塞著什么东西的模样,突然开始环顾周遭。 令人意外的,她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接著似是惊讶地直直凝望著这边的方向,藤原因此连忙动身离开现场。所幸自己身上披著大衣,对方应该不知道在这里的究竟是什么人才是。 「呼……那是什么顺风耳啊。」 看样子她似乎并没有追上来。 不对,说起来其实自己也没有必要逃跑就是了。 姑且在确认完安妮摩涅平安无事而放心之后,转换了一下心境。 她已经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完成了。 既然如此,自己也必须将自身该做的事情给解决才行。 她的旅行见闻,等回到地上之后再听也可以吧。 【插画020】 ◆ 「百鬼夜行 」绝对没有就此结束。 地下城中死者苏醒、化为亡者的现象至今依然持续著。这是因为即使由讨伐队打倒了远征军,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的缘故。 作为一切原因的「尸者的八音盒」。若是不将其找出,并加以停止的话,事态是不会有所完结的。 但是既然找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仍找不到,不禁令人考虑到最糟的情况。 像是连同所有者一起掉入了转移陷阱或是落穴 之中,因而陷入深渊的状况就是这样。要是变成那个样子,回收便成了实质上不可能的事。这场百鬼夜行恐怕会永远持续下去吧。 不过将事务交代完毕的伊格尔为众人带来了新的情报。 「请看这个。」 藤原接过来的是一本相当骯脏的记事本。 皮革制的书皮整个发黑,书页的边缘也沾染了相同的脏污。那是鲜血在许久以前沾染到上头的痕迹。 试著确认了一下内部。 看来这似乎是卡里琼拉公爵的下属所书写的备忘录。 里头记载著由远征军进行的地下城攻略的进展,以及用来赞颂公爵的活跃表现的字句等等。 简略地读过一遍之后,发现里头记述著以环绕「尸者的八音盒」所发生的事件作为开端的,骑士团与探索者之间关系失和的经纬。在那之后,公爵似乎仅带著自己亲近的部下便朝向地下十五楼迈步而去。 记述写到他们在「古城」之中遭遇陷阱,就快要全灭 附近便结束了。 大概,书写者在那之后也很快就死去了吧。 但在这其中有个无法理解的点。 「这是从哪里取得的东西?」 「似乎是在『古战场<这里>』找到的。」 「嗯……。」 根据记述来考量的话,记事本存在于「古城」之中才是自然的。虽说该处与这个「古战场」同样位于十四楼,不过这东西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前因后果,才会从建筑物内部被带到外面来,这点颇令人在意。 「这东西似乎原先是由幽骑携带著。奇怪的是据说它脱离了群众,仅仅一只伫立在那里。另外好像也没见到它做出袭击的举动,只是一直指著古城的方向。」 「……」 的确,这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 虽然指示「古城」的举动同样无从解释,不过除此之外它也做出了一项不合逻辑的行动。不死族魔物常时对生命抱持著强烈的憎恶。应该是种无论如何都必然会袭击人类的存在。 只能认为那是由能够操控尸者的某人所做出的留言。 「你认为这是陷阱吗?」 伊格尔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解下原先挂在脖子上那条镶有金属板的布,绑在额头上。 那是一种被称作「护额」,忍者经常使用的道具。上头刻著代表魔女使者的三脚乌鸦——八八咫鸟的纹章。 「总而言之是有所进展了。我们只需要去做应该做的事。」 的确正如他所说的。 不管有什么在该处等待,理应前进的道路已经相当明确。比起毫无头绪地摸索著找不到的东西要来得开心多了。 ◆ 「古城」位于「古战场」的尽头,隔著徒步需要花费整整半天时间的距离。 那是一座被高耸的外城墙围绕的城堡,理所当然,内部并不存在人类。这里的住民有灰狼、仿徨甲胄、亡者金币……总之尽是一堆魔物。除此之外里头还到处都设置著陷阱。是一处被探索者们用『伏魔殿 』这个称呼所畏惧的难关之一。 若是不通过这里的地下牢房,就没有办法抵达地下十五楼。即使从记事本上的记述来考量,应该也会认为卡里琼拉公爵一行人是在这里全灭的才对。 「请不要再继续前进了。」 在远望可以见到外城墙的地方附近,伊格尔做出了停步的指示。 「似乎有看守在。」 的确,在外城墙上建造的瞭望台中有著人影。 那大概是幽骑。可以得知它们身上带著弓箭。不仅如此,一旁还准备著像是投石机的东西。要是接近的话,恐怕会受到毫不留情的攻击吧。 「本来那个『古城』上头是没有看守的。这似乎跟我记忆中存在的样子有著明显的不同。」 「这里的城主会是谁呢?」 「不清楚。不过要是有谁在等候我们的话,应该会待在最深处——天守吧。而这个记事本如果真是一封邀请函的话,对方应该已经做好了相当程度的准备才是。」 若是采正攻法前进,众人需要通过外城城门进入第二城郭,接著穿过主城的中庭潜入城门才行。 然而,若是在内部待机的是一批数量多到远征军所无法比拟的军队,以现在的战力来说实在是相当不利。御庭番众可是少数精锐。 「话说回来,鉴定士阁下。」 「嗄?」 「你有办法攀登上那个外城墙吗?」 「呃呃……你是说那片峭壁吗?」 「正是。」 藤原说著「怎么可能」摇了摇头。 外城墙即使从这个位置观看也巨大得令人钦佩。 不管怎么说,要攀登上那样的高度根本是不可能的吧。即便上面有立足点能踏,对自己来说也是没办法的事。 「对我们忍者来说,所谓的攻城就是以潜入进行暗杀的意思。因此要攀上那点程度的高度就有如儿戏而已。」 「……」 看来他似乎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也就是说他似乎是认真地打算攀上那片外城墙,进而潜入其中。 「并不是说没有办法带著你前进。不过在那种情况下,潜入行动的成功率恐怕会下滑许多。更不用说城内到处都有陷阱及敌人的眼线。要一边护卫你一边通过敌阵,稍微会有些困难。」 「简单来说,就是我会碍手碍脚的对吧?」 「只是人尽其才。考虑到准确率与效率,我认为由我们将目标物带回这个地方会是比较好的办法。」 「……」 「……那么就先失礼了。」 初老的绅士鞠了个躬后,不容分说便消失了踪影。不知不觉间连其他黑衣人也全都不见了。 仔细一看他们正以惊人的速度匍匍移动,以古城作为目标快速前进著。那么做的话应该就不必担心会被看守发现了吧。 「……」 看样子自己似乎是被提出了战力外通知。 、 在碰面的时候,对他们做出「不论剑术或魔术我都没办法好好使用,对于体力我也没什么信心,不过还是请各位多多指教了」这样的自我介绍,或许有些不太妙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也不是就这么一个人停滞不前,留在原地闹别扭的时候。 受到诅咒的赋予道具非常麻烦。 在处理方面需要比他们所想像的还要更加慎重地进行。 「唔——嗯。」 藤原搔了搔头。 看样子自己要完成鉴定的工作,首先似乎需要追上他们、向他们展示自己并不会成为绊脚石这件事。 这真的非常麻烦。 不过嘛也没办法了。 咏唱咒文,将魔力注入戴在右手食指上的戒指中。 这是在现役时期所取得的「隐身的戒指」里也算得上最优质的物品——能够将气息与体味,甚至连行动发出的声响都加以消除的优秀道具。 成功隐身之后,首先决定先追上御庭番众们的脚步。 ◆ 「古城」——天守的大厅。 卡里琼拉公爵就位于其深处。 浅坐在宝座上,仔细听著放在腹部上的八音盒的音色。 轻快却总感觉有些悲伤、且带有不规则的这道旋律。 那是非常舒适,不论听了几次仍是得以打动人心的音律。 感觉十分充实。 全都是多亏了这个「尸者的八音盒」。 以性命作为交换,成功获得了无与伦比的东西。 就这么成功成为了尸者之王。 成功掌握了操控尸者<人偶>们的办法。 更重要的是成功率领了超过五千人的军队。 剩下的就只有实现心愿而已。 回到地面上,四处播下恐怖、疯狂、悲伤、绝望的种子,并用名为死亡的花朵覆盖整片土地而已。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些许的麻烦事残存著。 由于成了不死族魔物,卡里琼拉已所属于这座迷宫。 从访客变为分配角色之人的这个身体,而今已无法如愿从正门走至地上。 因此他从这个地方操控尸者,攻略著迷宫剩下的部分。他需要夺取那个位于地下城的最下层——地下二十五楼的,无论什么愿 望都能够实现的大锅。 只要能够取得那样东西,自己就能够与军队一同降临至地上。 与远征军所做得战争游戏,终究只是在这之前的余兴节目。 必须尽可能不让他们意志消沉、一边给予希望,一点一点地将他们逼到走投无路才行。 「……来,快点出来吧。」 卡里琼拉微微地睁大双眼。 接著朝向成功抵达这个大厅的入侵者开口说道。 「小老鼠们嗄嗄嗄嗄嗄嗯?」 ◆ 恐怕对方是用魔术之类的方式来窥看这边状况的吧。 打从刚踏入城内开始,伊格尔便察觉到了,有一道不知从何而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注视著这边。 解除隐形之后,刻意发出脚步声,慢慢朝向通往大厅的楼梯走下。为了告知自己就在这里来吸引对方的注意。 「看来你就是卡里琼拉阁下了。」 位于楼下的大厅中,懒散地坐在宝座上的人物抬起脸望向这边,微微地歪了歪头。 虽然脸上施加了化妆,身上穿著女性用服装,不过那道声音明显是男性。 对于那身比起称作女装,感觉更像丑角一般的妖异风格,他有印象。眼前这个人,恐怕就是数年前集结成为远征军的地下城攻略队伍的那名西国贵族不会错了。 「你是谁嗄嗄嗄嗄?」 「我是御庭番众的头领,伊格尔。」 「啊啊魔女的手下啊。」 「还请你务必将那个小箱子交给我们。」 「话说回来呀。像你这样的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跟我说话,不会变成外交问题吗?」 卡里琼拉像是失去了兴致似的,一边玩弄著彩妆指甲一边这么说道。 在入侵者面前,没有传唤护卫,一副冷静从容的模样。 恐怕那并不是虚张声势,而是隐藏著什么手段,不会错的。 不过,伊格尔心想。 不论有什么样的计策,他在这个时间点上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很遗憾的,在西国你已经是一名已故之人。说得更详尽一点的话,由于远征军的失败,不论是你的爵位或是财产,都全部被没收了。」 「……」 「而且这里是地下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其中的抱怨与不满肯定都不会流漏到外头去——」 伊格尔叼起从怀里取出的雪茄,弹指点起火苗。 接著满满地吸了一口令气体充满肺部后,缓缓地吐出,说道。 「所以去死吧。」 以这句话作为暗号,抵达宝座的部下展开了行动。 由暗处中现身后,随即瞄准作为目标的卡里琼拉,二话不说地从背后挥下了手刀。 没有任何人前来阻止这件事。身为城主的卡里琼拉本身也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个逼近己身的危险。接著「古城」之主的首级相当乾脆地被砍飞了出去。 ◆ 「唔唔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唔呼呼呼呼呼唔呼呼。唔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唔呼呼呼呼呼唔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唔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然而于地面滚动的卡里琼拉的人头却不停地笑著。 抹上口红的嘴角丑陋地扭曲。 彷佛打从心底感到愉快、宛如嘲笑著这世上的一切。 那是一幅如同恶梦般荒谬诡异的光景。 「该死的邪门歪道,居然堕落成不死者了吗。」 伊格尔走到宝座前方,默默地抬起左脚。 用力加以踩碎。 用皮靴的底部,仔细将其数度粉碎,彻底践踏。 这么一来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耳边能听见的,仅只剩下由卡里琼拉脖子以下抱著的八音盒中传来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旋律而已。 「你们,将八音盒回收。」 「「是。」」 「……」 事情进行得实在是太过容易。 恐怕并非这样就结束,而是还有著些什么才对。不管怎么说,还是尽快从这个地方逃脱会比较好吧。 这时,冷不防地从头上响起了嘎吱、嘎吱……这般地板受到挤压的声音。 从二楼走廊的栏杆处,突然出现一个仅将上半身露出来的异形。那是一只仅仅由骨头所构成的巨大怪物。 那怪物灵活地转动起不知道为什么存在于眼窝之中的眼珠,确认了这边的情况之后,像是嘲笑似地从下巴发出喀哒喀哒的声响。 「……呿。」 那是饿者骷髅。 这个大厅里并没有窗户。从大厅的入口处直到通过城门的路上有著大量的不死族魔物等候。也就是说,倘若没有通过位于那怪物背后的走廊的话,就没有办法从这座城堡中逃离。 看来退路似乎是被断了。 在地下十楼,由熟练的探索者们打倒这怪物的辛苦事迹,最近才刚听说过而已。虽说倘若御庭番众全体出动的话确实是能够打倒的对手,纵使如此,恐怕还是没有办法避免长期战斗。 「……嗯?」 地板出现些许摇晃。 吱叽吱叽、好似巨大的什么在踏步的声音。某种东西,正从外头逐渐接近。 接著一道巨大的身影由大厅的入口正面摇摇晃晃地出现。 「那是……」 那又是另一只饿者骷髅。 不过却是只比位于头顶上的这只要来得整整大上一圈,拥有异样红色骨骼的个体。 虽说伊格尔有过突破至地下十九楼为止的经验,然而像这样的怪物依然是不曾见过。 一般的骸骨在夺去数百人性命之后,十分罕见地会变化成为染血骸骨。那是一种拥有可怕防御力以及凶恶战斗力的不死族魔物。 存在眼前的这东西,该不会也是以相同道理诞生出来的吧。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怪物究竟夺走了多少条性命啊。 那东西从入口的墙壁上,突然转为匍匐爬了进来。 「头领。」 「……我知道。」 接著从那怪物的身旁,接二连三地出现了源源不绝进到里面来的魔物们。 骸骨、怨灵、尸鬼、鬼火、泣女、亡者金币、南瓜怪,各式各样的、无数的不死族魔物们纷纷开始入场。 那简直像是百鬼夜行的地狱图绘。 「呜咿啊啊哈哈哈啊啊!」 不知从哪里响起了似是颇为开心的笑声。 那肯定是方才才刚杀掉的卡里琼拉的声音不会错。 「来吧来吧,快乐的时间开始了喔喔喔!!」 ◆ 御庭番众们不会惧怕任何陷阱、任何魔物。 就连死亡都无所畏惧。 他们害怕的东西仅仅只有一项——受到指派的命令没能完成,损害到身为主人的摩尔根的名誉一事而已。 要是在这里失败的话,就没有办法阻止「百鬼夜行」了。 然而不论怎么挣扎,要从这座城堡中成功夺回「尸者的八音盒」的可能性相当低。 「没办法了。现在马上把八音盒破坏。」 伊格尔下达了指示。 只要能够将那剌耳的音色停下来的话,估计这场纷乱就得以平息。 「被尸体紧紧抱著,完全拿不下来。」 「不用顾虑手段,把他砍成碎片硬抢过来!」 然而,没有头的尸体突然站了起来。 接著做出超乎人类范畴的跳跃,如蜥蜴一般贴在大厅的墙壁上,朝上方逃窜。 「别让他跑了!」 部下们一同射出从胸口取出的手里剑,打算将其击落。 然而这时候却从旁受到了干扰。 「可不会让你们这么做喔……『毒之丛云』喔喔喔……」 「这是……?」 并且,因忽然出现的骇人烟雾,视线受到了遮蔽。 那是由红色饿者骷髅所吐出的吐息 。 淡淡的甘甜香气使得鼻孔发痒。 一阵强烈的幸福感突然袭来。随后而来的是晕眩、思考的混乱以及身体的麻痹——那并不是普通的烟幕。 「瘴气吗!」 部下之中也有几个立即昏倒的人,或是精神错乱而发笑的人在。那是一种彷佛在嘲笑忍者于修练最后所获得的毒耐性一般的猛毒。 「嗯、呵、呵……感觉心情很好对吧啊啊啊啊啊?这可是能够以暂时性的幸福感作为交换,引起麻痹、混乱、晕眩以及其他许许多多负面症状的美妙烟雾喔喔喔喔喔喔?就这样慢慢地睡下去吧啊啊啊啊?」 「……唔、」 红色饿者骷髅逼近到了众人身边。 瞪著两颗大眼珠,从离头顶有一段距离的高处俯视而下。 接著将握紧的巨大拳头,以缓慢的动作高高举起——。 「……失算了。」 伊格尔在心中对身为其主的摩尔根表示歉意。 自己也明白必须快点逃跑才行。 然而身体却比预想之中要来得难以动弹。 ……但在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论是疼痛或冲击都没有抵达至伊格尔的身边。 抬头一看,巨大的骨拳在途中静止了下来。 红色饿者骷髅彷佛像是撞上了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墙壁一般,在无法将手臂彻底挥下的情况下,压得上臂骨嘎吱作响。 宛如在闹别扭的孩子似地,拳头无数次落下。 不过每一次都遭受反弹,仅仅发出剧烈的声响。被看不见的墙壁阻扰,无论怎么攻击都绝对到不了这边。 「什么啦啊啊啊!到底是为什么啦啊啊啊啊!」 「这是『圣域之旗』。从这里开始的范围,不论是什么人都没有办法前来入侵。即便是赤龙的吐息恐怕也是无法通过的。」 伊格尔的眼前,某个人正站在那里。 回头朝这边轻轻一笑,那张脸似曾相识。 「呀啊,你好啊。」 「你是鉴定士阁下——」 但是这不可能。 他根本就不可能抵达这个地方。 不知在什么时候,一把如长枪般的东西插在众人附近。枪的前端绑上了一支青色旗帜,明明没有风吹拂,依然飘动。 并且以其为中心,地板上出现青白色的光线,展开一个魔法阵。像是要保护包含伊格尔在内的御庭番众们似地加以围绕。 【插画021】 他刚才说了这东西叫「圣域之旗」。虽然是不曾见过也不曾听闻的名字,不过那应该是种赋予道具吧。 「呀啊,有赶上还真是太好了。」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首先,要是不穿过那面峭壁的话,就连入城都没有办法。假设就算真的入侵成功了,要躲避看守,匿踪技能是不可或缺的。在探索之中派得上用场的魔术与技术理当一项也无法运用的这名青年,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得以抵达这个地方的。 「你知道所谓的小偷三套件吗?」 「小偷吗……?」 「嗯。也就是指『隐身的戒指』、『掠夺者的地图』以及『穿透墙壁的手把』三样。」 这些名称自己曾经听过。 印象中那些应该是在地下城探索之中,非常有效的赋予道具。 但是,由于道具的存在本身就已经算是稀有,而且能够使用的人基本上限定在盗贼职业或是罪人,印象中能够加以活用的探索者实属少数。 「要是拥有刚才说的那三样东西,不论是谁、在哪个地方,都能够在任何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潜入的。」 他从随身腰包 中取出一张看似老旧的地图,以及一个像是坏掉的门把般的东西,状似开心地说明道。 「虽然我自己本身什么也办不到,不过在这种道具的运用上意外地很擅长喔。」 「……」 鉴定士,名字叫做藤原是吗。 初次见面时,伊格尔曾经抱持一个疑问。 为什么这么一个看似软弱的男子,身上会拥有突破的称号呢。或许是提供金钱,雇佣强壮的探索者进而取得的吧,因而对他有所轻视。 不过恐怕并不是这样子的。 他有著一套以自己模仿不来的独门方式来开创道路的办法。 看样子自己似乎太过小看这名男子了。 「鉴定士……不对,藤原阁下。」 伊格尔将双膝跪在地上,伏首叩拜。 那是所谓的土下座。 由极东所传来,在表现最高级歉意的时候所使用的肢体语言。 藉由这么做,对轻视他一事,以及性命受他所救表达歉意与谢意。 「在此致上由衷感谢。」 不知道这个叫做圣域什么的,到底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 但是这却连系了伊格尔的希望。 这么一来,身为御庭番众的职责似乎得以执行到最后。 等待身体状况恢复,即便要用这条命作为交换,至少让「尸者的八音盒」与藤原逃出城外就行了。 无论如何都得这么做。 然而——。 「那么,我就稍微走一趟了。」 与他下定的决心相反,藤原这么对自己说道。 他似乎打算独自一人打破这个现况。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太乱来了。 假设他真的有什么计策好了 ,面对包围这周遭的大量不死族魔物们,说什么也不认为他会有办法解决。最重要的是眼前还存在著那两只饿者骷髅。 不过藤原即使是面对这样的场面,脸上依然浮现著若无其事的笑容。 多么惊人的男子啊。 换作是自己,要在这种宛若地狱的地方露出那种表情,根本不可能。 「……」 伊格尔决定了听天由命。 以端坐姿势沉沉坐定在地面上后,决心就这么老实地将命运托付给眼前的这名男子。部下们也摇摇晃晃地仿效了他的行为。 接著,目送这位不可思议的鉴定士他那不可靠的背影远去。 ◆ 「……嗯?」 突然一阵奇怪的忐忑不安,使安妮摩涅停下了脚步。 回头望向方才行经的道路。持续延伸的冗长通路另一端黑暗而无法辨识。 若是顺著位于其前方的楼梯走下去,便会抵达地下十四楼。 「安妮摩涅阁下?」 「要是在那发呆的话,我们可是会把你丢在这里喔?」 对于离开地下十四楼以前所见 到的那名披著大衣的人物,感到有些在意。 总觉得那人跟自己认识的人很相似。 不过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有那种事。 那个人一看就知道很脆弱。 不可能会来到像这样的地下城深处的。大概嘛,顶多抵达地下二楼左右就会精疲力尽了吧。 「该怎么说呢,毕竟感觉他连小鬼都赢不了。不如说他的强度根本在黏菌以下呢,嗯、嗯。」 对自己这么说著,安妮摩涅不断点了点头。 之后她便再次动身,朝停下脚步等待她的战友们的身边走去。 ◆ 「呀啊,你好。」 藤原抬头望向半空,打了声招呼。 看样子他似乎看得见那个丑角。 「听说这里有个名叫『尸者的八音盒』的危险赋予道具,我才来到了这里。之后我会给你合适的谢礼,所以可以把那东西交给我吗?」 「我是不怎么介意啦——……」 四周传来了有如卡里琼拉回应谈话的声音。然而在同时—— 咚——饿者骷髅从二楼走廊处落下。 一边破坏地板一边著陆。朝向位于眼前的藤原,二话不说便挥动拳头。 那家伙不可能会接受交涉。这是在预想之内的展开。 「只要你能陪在这里的尸者<人偶>们好好玩玩的话吶啊啊。」 藤原已经从圣域中走出外头。 既然没了防御攻击的手段,要是不想办法避开这一击的话,肯定必死无疑。不过他却没有从原地移动的打算。 相对的只是轻轻地将右手伸出。 那个举动简直就像是要与人握手一般。 但是,仅仅用这样的动作,藤原便将体型大到得要抬头观看的巨大怪物所做出的攻击给挡了下来。 通过他而流向外面的冲击,粉碎了身后的地板。然而他本人却是露出一副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满不在乎的表情。 「只要陪它们玩一下就可以了对吧?」 藤原这么说完后,身影顿时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怎样的行动才能做到那种事。 以即使是伊格尔经过训练的动态视力也无法彻底捕捉的速度,他现身于饿者骷髅的右肩上。 接著像是抚摸似地与其接触。仅仅只是这样便让巨大的肩膀关节出现了严重的裂痕,上臂骨就这么轻易地脱落。 饿者骷髅伸出左手想要抓住他,藤原却再次无声无息地消失——这次出现在腰骨上方,再次如是抚摸一般破坏了骨盆与左大腿骨之间的关节。 重复著出现与消失,一次又一次地逐渐破坏饿者骷髅。 没有多久,巨大的骨骼便像是失去力量似的,喀啦喀啦地完全瓦解。 伫立于该处的仅剩下藤原一人。 「那动作究竟是……?」 伊格尔就只是一脸茫然看著眼前所发生的事。 倘若他是个老练的魔术师,是有可能用「转移」做到如那般神出鬼没。 如果他是个强壮的蜥蜴人或是矮人的话,也是有可能空手与那样的怪物打斗。 然而他仅仅就只是个鉴定士。 为什么,他能够办到那样的绝技呢。 「……哼呣哼呣。原来如此呢嗯嗯。」 卡里琼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 语气彷佛是理解了些什么。 那道声音始终相当冷静。虽然自豪的部下遭受单方面破坏,却意外地感觉不到丝毫的愤怒或焦躁。 「你身上的那个是『巨人的臂铠』跟『七里之靴』对吧嗄?」 「……你还真清楚呢。」 藤原露出状似为难的表情令视线到处飘移。 看来那个丑角似乎正在他的周围来回飞动。 「哼呣哼呣……看样子,你全身上下都穿戴著赋予道具呢。亏你还真能够备齐这么多尽是稀有品的玩具吶。」 藤原表现出来的强大,似乎跟赋予道具有所关联。 这么说来,他确实是一身奇怪的穿著。 仅戴在右臂上,与己身不搭的大臂铠,流线型的长靴。戴在所有指头上,有著各式形状的戒指。除此之外还用项炼、手环等可以说是过剩的装饰品加以装扮。 「……不过呢。我的饿者骷髅<玛格丽塔>虽是那个模样,好歹也是个稀有种喔。不仅在制作上花了好一番工夫,费用上也消耗了一千只骸骨。结实的程度可不会因为破坏关节这点小伤就整个坏掉呢嗯嗯。」 原本零零散散崩溃的巨大骨头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开始充满魔力。 喀哒喀哒地开始活动,漂浮于半空,一边徘徊一边聚集、接合。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逐渐恢复成原先的骨架。 饿者骷髅是种麻烦的对手。 由于有著在将其积存的骨头一根不剩地破坏以前都会持续行动的特性。因此在扑灭上需要许多耐心与劳力。 同时,至今为止于深处静候的红色饿者骷髅动了起来。似乎是打算争取修复完毕为止的时间,因而出面帮忙一般。 但是它却做出了预料之外的行动。 喀锵! 它朝著正在恢复原状的饿者骷髅殴打了下去。接著面向散落地面的骨头,开始做起了某件事。 「唉呀唉呀唉呀唉呀唉呀小红色饿者骷髅<伊莉莎白>。真是不乖的孩子呢。可不能把朋友给吃掉喔?你知道了吗?」 耳边传来卡里琼拉像是在哄孩子一般的声音。 咯哩……咯哩……咕呣……。一阵用下巴咬碎物品的声音。虽说骨头究竟要怎么去摄取骨头这点是个谜团,不过看来红色饿者骷髅蹲在那边,似乎正在吃著伙伴。 「……唉——……就算了吧……」 接著是卡里琼拉似是放弃了的声音。 红色饿者骷髅头也不抬,仅仅将右臂粗暴地乱挥。 那个动作简直像是在驱赶飞在附近的苍蝇一般。就攻击来说不管怎么看都相当敷衍,说起来距离也不够。然而它的手臂却有如巨蛇一般在蜿蜒的同时伸展开来。看来骨头本身并非只是单纯伸长,而是另外增添上了关节与骨头。 面对这道攻击,藤原一副似是无趣的脸,用右手的臂铠加以打落。 红色饿者骷髅也丝毫没有在意的模样,就这么继续用著餐,第二击——挥出了残留的左臂。面对在有如鞭子一般弯曲的同时一边猛袭而来的长臂,藤原再次用臂铠加以弹开。 然而臂铠的耐久度就像是在这里迎来极限似的,轻易地碎掉了。 「……!」 红色饿者骷髅的攻击再一次袭来。 令彻底伸长的手臂一端收缩,这次是用双手一同扫了过来。 另一方面,理当已失去了将其挡开办法的藤原,并没有从原地移动的打算。就在他准备从随身腰包中取出些什么的同时,在即将与拳头接触的瞬间进行了转移,并且在邻近的地方出现身影。 而这个行动彷佛是被预料到了。红色饿者骷髅的关节就这么一口气弯曲、追踪。不给他再度转移的时间,就这么朝藤原身上咬去。 原本以为是直接命中了。 然而鉴定士就像是倒映在水面的身形一样渗过、穿透。 那并不是转移,而是其他的魔术。 「这是『幻影的外套 』。」 他翻转穿在身上的大衣,并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接著将取出的道具轻轻放置在地板上。 那是一个天秤。 支点部分是一个人形雕像,看起来就像是扛著天秤棒一般。尽管天秤上并没有乘载任何重物,盘子仍是发出叽叽叽的声音独自倾斜了。 「『愚者的天秤』。」 ——兹。 下个瞬间,红色饿者骷髅所伸出的手臂急速坠落。 彷佛像是变化成铅之类的东西陷在地板之中,动弹不得。 位于附近的不死族魔物群同样也突然停止了行动。宛如它们背上被迫背负了重物,以张开双脚的姿态全身颤抖。并且一个接著一个跪下双膝,趴躺在地面上,逐渐压扁。 「嘿……还真是有趣的玩具吶……居然能让红色饿者骷髅<伊莉莎白>的动作迟缓,实在相当罕见呢。」 卡里琼拉发出了佩服的声音。 不仅是手臂,红色饿者骷髅的身体也承受著负荷。 那个模样看起来就像是绞尽脑汁打算从趴倒在地的状态下想办法起身。 以僵硬的动作抬起脸部。 它的口腔中飘散著骇人的黑烟。 「『毒之丛云』喔喔喔喔喔喔!」 红色饿者骷髅吐出了烟雾。 瞬间,周遭便弥漫了雾蒙蒙的一片。 像烟雨的东西淅沥淅沥降下,大厅整体的空气逐渐受到污染。 「『永久冻河之剑』。」 藤原立即采取了下一个对策。 手上出现一把细剑,并且直接将其插进了地面。 大厅的温度急遽下降。 产生的烟雾从边缘开始结冻,并在即将抵达藤原身边之前整个破碎。 紧接著于地板降下冰霜,犹如水晶一般急速成长,任意将位于周遭的不死族魔物由脚底部分逐渐化为冰雕。 「嘿欸~似乎还带著各式各样的东西呢。」 「……」 然而这似乎唯独对红色饿者骷髅没有效果。 强硬地将脚边的冰霜扯开,尽管受到至今依然持续著的重力负荷折磨,仍大大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既然这样——」 藤原从随身腰包中,取出了新的赋予道具。 那是一本有著相当厚度的庞大书物。 摊开书面。上头并没有记载任何的文字。 而书页就像是被风吹动一般,很自然地逐渐剥落、脱页、零零散散地于半空中飞舞。 一张一张的书页朝如今依然无法动弹的不死族魔物们袭去的同时,不知为何到处燃烧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周遭变成火海了。那东西不正是『葬送一切的书物』吗。初代西王在焚书之中所使用的魔导书吶。还真是不错的嗜好。让人愉快呢。真是有趣。」 老实说伊格尔已经傻眼了。 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杂技场不是吗。 说起来,像那样强力的赋予道具,本来是没有办法连续不断使用的。 这是因为要使用时,魔力是不可或缺的。 效果越是强大的赋予道具,所该支付的代价也越为庞大。一个人所拥有的魔力是有限的。滥用道具也会为身体带来负担,视情况也有可能招致死亡。 更重要的,还有「资格」的问题存在。 职业、性别、种族、血统、技能、经历,条件虽然各式各样,不过能够运用的物品必须要是与自己适合的才行。即便是要找到这么一样道具,应该也是一件苦差事。 因此伊格尔他并不曾听说过。 不曾知道有其他能够将强力的赋予道具像这样奢侈地大量运用的人物。 但是——。 即便持续了那般猛烈的攻势,依然没有办法给予那个红色怪物足以称作决定性打击的一击。 不论环绕在骨骼上的魔导书书页烧得再怎么旺盛,红色的饿者骷髅依然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灵活地转动眼珠,将藤原再次锁定为目标,并且在晃动著地板的同时再度向前方踏出了一步。 「你所针对的要点并不差。不死族魔物的弱点的确是火喔。不过呢,我的红色饿者骷髅<伊莉莎白>可是兼具了一整座城堡份量的防御力与兵力。要是不再多加油一点的话可是丝毫没有办法造成损伤的吶?」 藤原看起来像是被气势压制住似地向后退了一步。 就这么将手伸向随身腰包,感觉像是在犹豫著些什么。 是魔力耗尽了吗,还是说有用的道具已经全数用完了呢。不管是哪种状况,他看起来都像是已无对策。 「那么,我就先做出宣言吧。」 「……」 「这边只要再踏出三步,就是你输了。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这样就能把那麻烦的天秤给踩烂了呢。那样一来就再也没有东西束缚住红色饿者骷髅<伊莉莎白>。游戏时间就会这么结束了喔?」 状况已是走投无路。 ◆ 藤原并没有办法好好运用剑或魔法。 并且还有气喘,也没有多少体力。 拥有的大概就只是靠鉴定所掌握的知识,以及在地下城中收集起来的道具。 因此他运用这些东西锻炼出了一套战斗的办法。 然而对手实在不好对付。 就现在的库存状况来说,要再继续力战下去,老实说相当严苛。 况且,也差不多是到极限<出问题>的时候了。 身体各处传来了吱吱嘎嘎的作响声,或者是明显出现龟裂的讨厌声音。 那是藤原身上所戴的装备品——身体能力强化系赋予道具们的悲鸣。 没有办法适当地调节魔力,引出了极限之上的能力,而呈现疲劳状态。要是再继续使用下去的话,恐怕会无法承受这股负荷而接连破损吧。 要是那样的话,自己便会原形毕露。恢复成连与新人探索者相比都要逊色许多的纤弱身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在变成那样以前必须尽早将事情收拾掉才行。 「……唉,虽然很可惜,不过还是使用那个吧。」 将手伸进魔法的随身腰包中,用手指的触感摸索到了那东西。 在手边有的道具中,能够突破现状的恐怕也只有这个了吧。 一旦使用了就会消失的消耗品。 始终不予变动的价格为六百万盖伦。对藤原来说,这是他为了万一自己被「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解雇的时候用以糊口的重要财产之一。 不过这次还是忍痛用下去吧。 拿出来的东西从外观看来是一颗奇怪的蛋。 上头加上了色彩丰富的花纹,顶端顶著王冠的装饰,底部则装设著双脚。 「……什么啊那东西?」 「你不知道吗?这是『复活蛋』。隐藏在地下城各处的人气道具喔。里头封印著各式各样的魔术呢。」 「这点程度我还是知道的。不仅无法辨别里头封入了什么魔术,而且顶多也就只有中级魔术程度效果的东西不是吗。就算使用那种凡庸物<垃圾>,对红色饿者骷髅<伊莉莎白>也是没有效果的。」 然而藤原并没有理会卡里琼拉,将那东西朝向红色饿者骷髅丢了过去。 如同预想的一样,落到了它的脚边,破 裂开来。 在红色饿者骷髅以像是说著「这是什么」的举动探看脚边状况的同时,从壳里流出来的黏稠金黄色光芒以犹如液体般的动态,于地板上仔细地开始描绘起出文字与图形。 「你知道在『复活蛋』之中,有著被称作『高贵的复活蛋』的东西存在吗?那可是在其中封进了被认为远比『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要来得悠久存在的魔法的珍品喔。」 魔法阵完成了。 同时,不知道从哪里流溢出轻盈的音乐。 圆环内侧不知为何有草木开始发芽,花儿于到处朵朵盛开。 接著在无数的花蕾之中,出现了小小的妖精们。 她们混著呵欠、伸了个懒腰之后,用背上的翅膀一同呈螺旋状飞起,群聚在红色饿者骷髅的身边。 接著在各自喜欢的地方如祝福一般轻吻了下去。 但在下一瞬间,不论是她们自身、音乐、植物,或是魔法阵,全都轻易地消失了。 仅仅只是如此,没有再发生任何事。 红色饿者骷髅身上并没有迎来什么特别的变化。 没有全身燃烧起来,也没有因为氧化而崩溃。 相对的,红色饿者骷髅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似地前进了一步。如同预告般成功地将天秤踩碎了。 「……然后呢?」 卡里琼拉以带著失望的眼神询问道。 失败了。 位于现场的所有人肯定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那颗蛋确实已经完成了它的任务。 作为证据,理当自由了的红色饿者骷髅在这之后什么也没有行动。尽管敌人就在眼前,仍丝毫没有打算袭击的迹象。不仅如此——。 红色饿者骷髅动了起来。 接著在藤原面前,有如骑士在宣示忠诚一般跪下单膝,甘作服侍。 「什……怎么会……」 卡里琼拉非常惊讶。 恐怕他是察觉到了,红色饿者骷髅如今已从他以死灵魔术进行的支配下脱离了吧。 正如他所判断的,蛋里头装进了「魅惑」。 当然并不是那种单纯的魔法,而是连他人使役的不死族魔物也得以俘虏的古代魔法。 「那么……所以说你叫做红色饿者骷髅<伊莉莎白>对吧?」 红色饿者骷髅缓缓点了点头。 「就麻烦你把这里残存的不死族魔物们全部解决掉吧。」 红色饿者骷髅回过头,发出了咆哮。 在这之后展开了行动。并且毫不留情地开始驱逐依然残存于大厅中的不死族魔物们。理所当然,在场根本没有能够阻止红色怪物的个体存在,它们只是单方面的被蹂躏,用不了多久周遭便安静了下来。 「吶!吶!到底是怎么了哟喔喔喔喔喔喔喔!?」 只剩唯一留下来的卡里琼拉在那叫唤著。 很明显的失去了直到方才为止的那份从容。 一边于半空中如舞动般飘荡,以失常的模样纠缠著过去曾为下仆的东西不放。 「到底是怎么了喔喔喔喔喔喔!吶!吶!拜托看向我这边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红色饿者骷髅<伊莉莎白>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红色饿者骷髅并没有对其呼声做出回应。 只是默默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在这之后遵从藤原的指示,前去驱逐理当位于城外的不死族魔物们,而卡里琼拉也追在她的身后,消失了踪影。 ◆ 「……呼。」 藤原吐一口气。 状况总算是得以告一段落了。 多亏有红色饿者骷髅的帮忙,附近变得相当安静。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处理这东西而已了。 他的脚边躺著一个小箱子。 在使用「葬送一切的书物」时,位于天花板上的卡里琼拉的身体著火而掉落下来。 那似乎是相当结实的物品,尽管遗体都已经化为了黑炭,箱子本身别说是损坏了,就连一点烧焦的痕迹都没有。 依然是开著盖子,若无其事地播送著奇妙的乐曲,用那不祥的魔力将周遭的空气加以扭曲。 不必多说,这很明显的就是「尸者的八音盒」。 感觉是个相当有调查价值的物品。 藤原立刻开始著手调查的准备。 首先将披在身上的大衣脱掉,取而代之从随身腰包中取出黑色围裙穿戴起来。再来把眼镜收起、以橡皮圈将头发绑起,戴上手套。之后再挂上单边眼镜便准备完成了。 接著藤原如同往常一般做出了宣言。 「那么,接下来就开始鉴定吧!」 ◆ 将「尸者的八音盒」摆放在面前,鉴定士依然持续环抱著双臂。 鉴定作业似乎已经结束了。 不过在那之后他便停下了动作,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之中。 解析的结果,似乎弄清楚这个赋予道具上头加诸了三重的魔术。 一个是作为赋予道具的能力。 听他说那是以使用者的所有魔力作为交换,藉此得以掌握强力的死灵魔术技能。那个卡里琼拉似乎就是藉由这份力量来让尸者跟随他、以及将自己转化成名为「尸者之王」的上位种不死者的。 另一个则是八音盒所演奏的魔术乐曲。 那是一首能将死者的一部分灵魂强制徵收、转化为尸者的乐曲。换句话说就是百鬼夜行的原因。附带一提,在结构上得到的灵魂似乎会成为持续运作八音盒的内部机关<发条与齿轮>的食粮,或是转化为使用者的死灵魔术辅助品。 接著最后是诅咒的部分。 那好像是由附著在八音盒上的制作者怨念所魔术回路化的东西。上头刻著「妨碍演奏者之魂将受污秽」这样的记述。若是做出打算触碰八音盒之类的举动,便会发生遍及广大范围的「绝叫」。似乎会污染耳闻之人的精神,使其发狂致死。 「意思也就是说没有停下八音盒的办法了吗?」 藤原依然保持著严肃的表情持续沉默。 既然这个男子还表现出一副继续执行职务的态度,自己就没有出手的打算。 然而要是他开口说出「放弃了」这句话的话,自己也做好了到时候即使要用这条性命作为交换,也要将盖子关上的觉悟。 「不,回避诅咒这件事本身很简单。」 「……?」 「这个赋予道具仅仅只是讨厌演奏遭到妨碍而已。也就是说,只要等待到乐曲中断部份的话——」 藤原一边说明著,一边缓缓伸手接触「尸者的八音盒」。 接著,轻轻地将盖子关上了。 「你看,就像这样。」 「喔喔……?」 乐曲在巧妙收尾的地方中断,在这之后沉默了下来。 也没有出现他所说的诅咒之类的迹象。 只要把这个「百鬼夜行狂想曲」停下来的话,死者化为尸者的现象应该就会停止了。 虽说实在没有想到会如此轻易得以解决,不过看样子,迷宫都市的悲愿似乎终于实现了。 ——但是。 藤原脸上依然维持著严肃的表情。 成功达成目的的现在,在此之上,还有什么需要烦恼的吗。 「……藤原阁下现在是在烦恼些什么呢。」 「当初,我自己也 以为这么一来就能够全部解决了。……但是很遗憾的,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即便停下了八音盒,已经产生的尸者们也不会就此消灭。」 这句话语令伊格尔倒吸了一口气。 方才,卡里琼拉从大厅之中消失了。 或许那家伙是因为失去了红色饿者骷髅,过于动摇,才会遗忘了「尸者的八音盒」的存在。本以为是这样。 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而是不需要这么做。 在这大厅之外,城堡领地里还有无数的不死族魔物们活动著。也就是说,他认为只要这批大军还跟随著自己,随时都能够夺回八音盒。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竟敢……竟敢做出这种事情吶……都是因为那个赋予道具使的关系……我最喜欢的红色饿者骷髅<伊莉莎白>整个糟蹋掉了不是吗……」 喀哩……啪哩……于一旁传来啃咬骨头的声音。 不过也没有办法。不听指示的尸者<人偶>自己并不需要。更何况要是不能动了 ,就只是单纯的死尸而已。由于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除了成为其他尸者的粮食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就大局来说并没有影响。这种程度的损失的话,要把战力补强往后延迟也可以。 但是失去心爱的红色饿者骷髅<伊莉莎白>的这股悲伤、焦躁,现在马上就要他们为此赎罪。 一边给予希望,一点一点把他们搞得半生不死的方式还是算了。 就教教什么也不明白的他们,所谓真正的绝望是什么吧。 就让他们好好体会「不论再怎么挣扎,自己都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吧。 「啊啊……啊啊……」 想像著到时候他们脸上恐怕会浮现出的那份绝望,卡里琼拉沉浸在悠然陶醉的气氛当中。 ◆ 突然发生的地鸣不仅是令地板,连整间大厅都剧烈地摇晃著。 支柱激烈晃动,随著大量的尘埃,吊灯或是木制工艺等东西也从天花板上一个接著一个落下。 从墙壁的外侧,一股强大的力量施加著冲击。 这肯定是卡里琼拉正用某种方式打算将城堡破坏。 「这下不妙了……!」 伊格尔咂了咂舌。 退路被瓦砾堵住。已经没有办法折回原先前来的道路逃离了。 所幸「圣域之旗」的效果依然持续著,虽然现在还能够在掉落物底下寻得保护,但对于接下来恐怕会到来的最糟状况,使得众人的紧张感高涨。 「!!」 随著剧烈的左右摇晃,大厅的壁面崩坏了。 墙壁的另一边——也就是城堡外头所显现的光辉射入了大厅内部。 紧接著一只巨大的骷髅遮蔽了光照,现身于众人面前。 那只高大到有如在俯瞰城堡般的怪物,抓住就快崩毁的城墙加以挪开,两颗眼珠灵活地朝这边俯望而下。 其骨骼呈现出像是把血液熬乾一般的颜色——黑色。 即使从体型上来考量,恐怕它也是相当于那只红色饿者骷髅更为上位种的存在,不会错了。 接下来,似乎得把眼前这个连古城的外壁都能破坏的怪物当作对手才行。 「……」 然而更加令人绝望的,是位于它背后可见的光景。 呈现在该处的景象,才是真正的恶梦。 近乎将主城的中庭彻底覆盖的极大量不死族魔物们就在眼前。其数量远征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了卡里琼拉的嘲笑。 「能够停下八音盒这点我就稍微夸奖你吧。托你的福我失去了获得尸者<人偶>的办法。……不过呢,也就只是这样而已喔。」 「……」 「要我稍微给你一点缓冲的时间也可以。试著像刚才那样拿出你擅长的赋予道具吧。随你高兴要冰冻要燃烧什么的都可以。当然,我可不认为这是能够靠那点东西就有办法解决的数量吶?」 这家伙恐怕已经确信自己的胜利了吧。 尽管如此,伊格尔仍没有放弃。 无论如何他都打算阻止「百鬼夜行」继续下去。 只要至少有哪个人能够从这里逃出,并且将「尸者的八音盒」带到安全范围的话,就是他们的胜利。 当然他并没有这部分的对策。 不过多亏圣域的保护,除了伊格尔以外,部下之中也有几个恢复到得以动弹的人了。只要能想办法在争取时间的这段期间,至少让藤原逃离这里的话,肯定能够杀开一条通往地面上的通路才对——。 「……!?」 藤原他,只身一人打算向前迈出脚步。 他刚才说过,自己已经把手边有的道具全部用完了。 因此靠他的力量来突破现状这点是不可能的。说起来,现在这个状况也不是能够靠赋予道具来解决的。 然而在见到他手中的东西时,不禁大吃一惊,怀疑他是否不正常了。 「你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 既然如此那也无可奈何。 伊格尔叹了口气,决定将一切事物全数交付给他。 在他的侧脸上浮现的,是一如往常的平静表情。 见不到将这里当作自己葬身地的觉悟,也见不到得快想想办法逃脱的著急。只是除此之外却也窥见得到他做出了某种决定的决心。 ◆ 「呀啊,你好。」 藤原开口说道。 漂浮在需要抬头才能对视的高处的卡里琼拉微微歪起头,露出一道浅浅的笑意。 「啊啊……我还以为是谁呢。难得都给了你一些缓冲的时间却什么都没有做,我还以为你是不是被瓦砾给压扁了吶。」 「勉强是保住性命了。拜此所赐,衣服全都沾满了灰尘就是了。」 「……然后呢,你是要做什么?」 「嗯。我是来提议投降的。」 「投降?」 「是的。」 「姑且确认一下,这里指的是你们没错吧?」 「是指你喔。」 卡里琼拉遮住了嘴角,不禁失笑。 似乎是把他所说的话当成了胡言乱语。用著像是对可怜人轻蔑一般、带著愉悦的眼神朝这边俯视。 接著在准备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好像总算是注意到了。 藤原手上拿著「尸者的八音盒」——。 八音盒的盒盖正开著——。 「百鬼夜行狂想曲」正播送著——。 位于他背后那群毫无纪律的不死族魔物们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相当安分——。 「虽然很遗憾,不过这一带不死族魔物的指挥权已经转移到我的手上了。」 藤原平静地如此告知。 在他的手中,小箱子正一边以猛烈的气势夺取他的魔力,一边运转著。 成为「尸者的八音盒」的使用者——这是自己所能做到的,唯一且最好的解决方案。 「怎么会……为什么……你能使用那个……」 【插画022】 藤原并没有回答这个疑问。 毕竟没有必要这么做,就算这么做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将空出来的掌心对准了位于卡里琼拉背后的不死族魔物。 从才刚掌握的死灵魔术之中行使「虚空的誓约」。 「那个赋予道具只有王族才能使用……你根本不可能有那个 资格……」 正如卡里琼拉所言,藤原没有王家的血统。 然而他也并非平民。 更进一步说,他不是精灵也不是丑豚鬼,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不是战士也不是魔术师不必说当然也不算是个鉴定士。 对这个世界来说,藤原这个存在是个什么也不是的存在。 这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居民。由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关系,因此什么资格也没有,同时却也不被询问任何资格。 连自己都认为这是个相当过分的诡辩。 但是实际上也只能用「就是这么回事」来说明而已。这个证据,便是藤原他能够使用一切的赋予道具。 「说起来……为什么……你还活著……?」 尽管自己身为尸者,卡里琼拉却露出了彷佛遭遇到亡灵一般的表情注视著这边。 但是他搞错了。 这个「尸者的八音盒」需要的并不是生命。正确来说,是与生命等价的魔力。也就是说,它需要的是一个人体内流动的血液中所有的魔力,即是相当于十万滴血的魔力。 自己体内所流动的魔力量,虽然如今还没能掌握大概是多到什么地步,不过至少至今为止一次也没有因为这种程度而消耗殆尽。 接著「虚空的誓约」开始了。 那是最为基础的死灵魔术。 是种用来摆弄死者的灵魂,强制将其不死者化的魔术。 不仅如此,同时也是种能够让支配下的不死族魔物的属性变化,藉此将其转变成别种类型的魔术。若要施予强化还需要加上一些条件,不过若只是要使其变化成被人们称作鬼火的最弱不死族魔物——也就是只有魂魄,近乎无力的存在——的话,并不会产生手续费用的问题。 纳入视线之中的一切不死族魔物们,身形纷纷崩溃,取而代之的是有如微暗的篝火一般的光源就地浮现。 原先做为凭依的骸躯沦为空壳,化成了鬼火。 原本位于第二城郭的、数千只的不死族魔物们,转眼之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微暗的灵魂群集在此蠢动著。 「啊啊……怎么会……我的……我的野心……」 卡里琼拉注视著被无力化的不死者军队,发出了束手无策的声音。 彷佛像是突然衰老了似的,一头长发失去滋润染白散乱,涂上白粉的肌肤变得满是皱纹,脸颊凹陷,眼神之中失去了光亮,变化成漆黑的虚空。 那道身影正如同亡灵本身。 「……呼。」 正如预期,这个道具相当贪心,尽管已经满足了所有的条件,如今依然持续吸收著魔力。不过即使这样,只要在乐曲结束以前平息这个状况,并将盖子关上的话,应该就能够勉强不被夺取性命了吧。 使用「尸者的八音盒」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赌注。 只要一个地方弄错的话,使用者便会失去生命。 不过看样子似乎进行得挺顺利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恨你。我要诅咒你。我要让你难受。让你整个人发狂。让你过度换气、让你全身不停发痒、让你阴部溃烂、把你身上的皮肤剥下,用针在上头扎剌、用虎钳扭转,把你的肠子拖出来再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里琼拉维持著恍惚的神情,不停地小声低语著让人不堪入耳的疯话。 接著彷佛是将他的意志具体表现出来似的,黑色饿者骷髅缓缓地动了起来,握紧拳头朝向藤原而来。 不过那却是没有意义的举动。 因为不死族魔物的支配权现在已全数在自己手中。 这部分自是不必多说,当然也包含著位在眼前这名小丑的灵体,以及那巨大的黑色怪物。 「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请退场吧。」 藤原朝向眼前的对象行使了「虚空的誓约」。 首先是即将殴打过来的黑色饿者骷髅在一瞬间崩坏。 而叹息的小丑虽然在短短瞬间发起抵抗,做出了僵硬的举动,终究还是发出非常诡异的喊叫崩溃身形,沦为了鬼火。 就这样,「百鬼夜行」终于结束了。 ———————————————————— <鉴别证> 尸者的八音盒 [禁忌品/幻想级品] ———————————————————— 『对继承尊贵血纹之人,治理人民之人、耀眼的荣光受到保证之人们进行宣告,为此奉上同等于其身的鲜血吧——如此一来世界将会赐予汝颠覆生命之术,如同纳米达因嘉的蜘蛛丝。』 这座城市,曾经被称作幸福之都。总是会有音乐从某处流出,由居民所发出的笑容不断,即使走在小巷之中,也没有任何无家可归的孩子,或是因饥饿而受苦的人。询问之下,才知道这里似乎就连病人都不存在。不论长幼老少,不论男女,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我们相当幸福。若要问为什么,因为这里没有饥饿、没有病痛、没有衰老,甚至没有死亡。这里是一座与所有苦痛和恐怖都无缘的乐园。」都市中播送的音乐,是从位于都市中央的神殿祭坛上供奉的小箱子中流溢出来的。「永恒的八音盒」——据说只要在这个箱子前面,接受成为都市住人的洗礼,似乎便会被赐予永远。当然,我们也希望接受这份洗礼。然而仪式的最后,同伴身上却发生了异变。他们递来的酒杯当中不知道为什么下了剧毒。只有我好不容易没有喝下,逃了出来,然而却被都市里的人们所追赶。在那之中也存在著本该因为喝下毒药而死去的同伴们的身影。他们的嘴里纷纷对我喊著「来,变幸福吧」。接著,啊啊,多么可怕的事情啊。他们的真面目逐渐裸露了出来。人们的皮肤发黑溃烂、肌肉腐败掉落、露出了骨头。他们其实是群尸人。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乐园、抑或是什么幸福之都。而是一座死城。(《洛米亚异邦见闻录》) 这是一个藉由发条与齿轮播送音乐的自动演奏装置<八音盒>。 演奏出来的魔术乐曲「百鬼夜行狂想曲」,不仅能够让死者变化为不死族魔物,还拥有透过将在这过程之中所得到的魂魄作为食粮,永无止尽地不断增加牺牲者的特性。 并且,作为赋予道具本身的能力还另有其他,那能力能够让人掌握非常强大的死灵魔术。虽然使用者会失去性命,不过由于会在保有自我的情况下基于「百鬼夜行」现象化为不死者,因此在这之后依然能够率领其他的不死族魔物。 因此在历史上,据说这个道具至少已经让三座都市灭亡,并且毁掉了九个战场。 九姊妹将这项物品列入了禁忌品目录。虽然在迷宫都市中造成了长时间的骚动,不过这次在御庭番众的活跃下总算得以回收。现在在严格的警备之下,安全地受到保管。 〈——————————————————〉 「那么结果,在那之后他便深深入睡了?咱们迷宫都市的最大功臣大人?」 「听说表面上是成了御庭番众的功劳耶?」 「他是被伊格尔那家伙背出地下城的。看到那个模样,任谁都会觉得他是个差点遇难的冒失鬼吧。」 「还真是可怜吶。」 于「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的一角。 围绕在老旧的木制圆桌边,艾妮·克莱伊涅与身为老友的「老头儿团<otours>」的各位举著对饮。 名义上,这是作为庆祝「老头儿团」生还 年代久远的游戏牌 「……哎呀,还真是空闲呢。」 位于迷宫都市郊外的赋予道具专门店「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 身为该店主的藤原拿起柜台上的马克杯,一边这么自语著。 最近这几天店里异常忙碌,然而唯独今天鲜少有客人上门,如今更是完全没有人烟了。 「店长。」 「嗯?」 「虽然只是突然想到,不过所谓的迷宫到底是由谁、又是基于什么目的而建造的东西呢。」 位于作业处兼库存放置场的工作人员安妮摩涅提出了这么个问题。虽然她已经相当习惯全身甲冑加上花边围裙的装扮,不过现在穿的是便服。 看来她似乎正从魔法瓶中倒出咖啡,调制自己的饮料。 从方才开始,自己便与安妮摩涅花费时间,热烈谈论著一些不重要的话题。 「哦呀你不知道吗?」 「嗯。」 的确,即便在探索者当中,也有许多不清楚关于迷宫成因的人。 毕竟就算不知道这些事也不会在探索上造成妨碍,更不用说这些恐怕跟利益还没有关连。对他们来说,认识掉落道具或财宝所沉睡的地方在哪里,就已经相当足够了。 「……哼呣。」 对此感兴趣是一件非常好的事。 即使没什么实用性,理解这些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事。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这些能够教导人们在面对事物时的新观点、增广见闻,或是成为令人生转变为丰富多采之物的契机。 藤原将马克杯放置在柜台上后,对她这么说道。 「那么,我就稍微为你说明一下关于所谓的迷宫究竟是什么吧。」 ◆ 「呼哈……累死了……」 「肚子饿了……」 待索亚拉她们结束探索,好不容易抵达「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的事了。 正当两人趴在圆桌上,沉浸在由沉重行李中解放的感觉时,老板娘拿著冷水与菜单走了过来。 「哦呀哦呀,今天似乎也是大丰收呢?」 索亚拉她们的脚边放置著一个满到鼓起来的物品袋。 里头塞了数量惊人的于地下城回收的掉落道具。 虽然觉得既然带回了这么多,里头应该会有一个是不错的道具才是,不过现实并不全然会这么顺利。 「今天前进到几楼了啊?」 「地下五楼喔。」 「我们决定在找到伙伴之前不要太过胡来了。」 「哪哪玛莉亚小姐,再告诉我们一些感觉赚得到钱的地方好吗?」 「那个,你有什么在偶然碰上的时候比较高明的逃跑方式吗?」 「你们两个还真是认真呢。真是的,真希望其他无所事事整天喝酒的家伙也向你们学习一下呀。」 老板娘环顾著店里苦笑道。 虽然是太阳尚未下山的时段,店里却已经呈现颇为热闹的盛况。 经常会见到的前辈探索者们正兴高采烈地赌著博,或是试著解除带回来的宝箱里头的陷阱。 「可要吃多一点喔。」 在一小段对话之后,留下这句话的老板娘先返回了厨房。 「这次的探索也很顺利呢。」 「嗯。」 「再来的问题就只有伙伴了。」 索亚拉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朝向店面的墙壁移动。 上头有著无数由组合所提出的委托书、通缉单。 而混夹在其中的,有一张由两人所做的募集伙伴的传单。 ——不过,至今似乎依然没有人留下回应。 也罢,关于这件事应该也只能耐著性子等下去了吧。 当前的想法是到其他地方也张贴看看。 「总之明天就到各个酒馆绕上一圈好了。」 「也是呢。」 「今天在这之后要做些什么?」 望向窗外,外头还很明亮。 虽然预定上是用完餐之后就这么回到旅店休息,不过总也有些浪费的感觉。 「盯——」 「啊……」 至今一直热心地盯著菜单的琳奈,突然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 「真是的,你没有在好好听我说话对吧?」 「我、我有在听喔。索、索亚拉想要做什么呢?」 「可以的话我想把这堆东西先处理一下。」 「那么我们就去那边好了。」 琳奈这么提议道。 这个时段去的话,应该可以从容赶上营业结束的时间才是。 只要麻烦店长为掉落道具进行鉴定,并将不需要的东西卖掉的话,负担应该会轻上许多才是。 「既然这么决定了,就快点吃饭吧!」 「吃饭啰吃饭啰!」 索亚拉与琳奈感情融洽地一同观看菜单。 虽然还不到她的程度,不过自己同样也已经饿了。现在的话,即使是闭上眼晴随便用手指到的餐点,感觉吃起来都会相当美味。 ◆ 「如果单说这座都市的迷宫的话,已经明白的事情主要有两点。首先是这座迷宫即使在世界当中也是最大规模的级别。另外就是这座迷宫是由上百位古代的优秀魔术师所建造而成的。」 「由谁打造的这点是怎么知道的?」 「安妮摩涅小姐你应该也知道,在地下城的正门旁边,有著一块大石碑吧?」 「这么说来确实有。」 「那个就是证据了。在那上头刻著迷宫开发者们的署名。」 「哼嗯。我不太擅长古语,所以一直没去留意过。……那么先人们是为了什么而打造那种东西的呢。」 「不知道。」 就连继承了地下城管理职责的九姊妹,都没被告知该起源为何。 即使在学院之中也就只有将其作为研究课题而已。 「不过倒是有不少学说。」 「像是怎样的?」 安妮摩涅将身体朝向柜台探了过来。 看样子她似乎对此颇感兴趣。 藤原以「那么接下来」作为开场白,继续把话题接了下去。 ◆ 「还真闲啊。」 崔斯坦看著手牌低声说道。 看来自己的运气似乎不太好。手牌全都是丑豚鬼。 「还真闲哩。」 「还真闲呢。」 「闲得很吶。」 混著呵欠、混著叹息,混著打嗝的声音做出了回应。 基于长年的往来,非常明白彼此的内心想法,再加上从军人时代便用到现在的旧纸牌过于老旧,根据破损的状况,哪一张是哪一种牌,某种程度上都可以推测出来。 这么一来根本一点也不好玩。 不过今天仍占据著熟识的酒馆「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的一角,喝酒说著醉话的自己一帮人,正是「老头儿团<otours>」。 「我说你们啊。」 戴著眼罩的老板娘玛莉亚一边收拾桌上的盘子与酒杯一边开口说道。 「要是真的像嘴上说的闲闲没事的话,偶尔学学年轻人们去赚点钱怎么样?」 完全不把客人当客人的这种草率对待究竟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当初还是新人时期的她应该要更加可爱的。大概是在 几十年前吧,已经记不得了。 不过,偶尔前去逛逛倒也不坏吧。 「好,我们就去趟地下城吧。」 「这么说来魔法药已经没了喔。」 摩兰像是想起来似地对这边说道。 「那么就是到常去的那里了吶。」 崔斯坦将香菸捻熄后,以极为自然的样子将桌上赌资中自己那一份收进口袋,催促著他们站起身来。 但是剩下的三人却依然坐在原地不动。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老崔啊。」 「……你的意图太明显了吶。」 「……你以为我们在一起几十年啦。」 看来自己装糊涂让赌局流局的作战似乎是失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各自都将手牌翻到了正面。稍微瞄了一下,不管哪个人手上都拼凑了相当程度的牌形。 崔斯坦叹了一口气后,将手牌上的五张火龙翻到了表面。 「这样子满足了吧。」 「这几张,是替换完的牌吧。」 「把蔵在袖子里的牌拿回来。」 「收进口袋里的赌资也要吶。」 「喂,住手了啦。」 伙伴们嘴上嚷嚷著的同时毫不留情地一拥而上后,转眼之间崔斯坦的全身衣物都被扒了下来。 按照惯例不仅找到了袖口的丑豚鬼<没点牌>、收进口袋里的硬币<>,此外还找到了藏在其他地方的纸牌啦、跟赌局没有关系却仍旧藏起来的香菸,以及他的私房钱之类的东西。 看著这个光景,老板娘发出了感到无奈的声音。 「你们几个不管到了几岁都还是跟小孩子没有两样呢。」 ◆ 「在主要的三个学说之中,最受欢迎的是『租借保险箱』一说。」 「租借保险箱?」 「嗯。说得简单一点的话,就是指『迷宫难道不是用来将古代优秀魔术师们的重要资产集中保管,并且加以管理运用的地方吗』这样的说法呢。」 这样的话,关于无数的赋予道具与财宝沉睡其中的理由就得以说明,另外配置魔物与陷阱的理由、随著前进至地下深处能够取得的道具或财宝的品质、魔物与陷阱的凶暴性都会有所变化的原因也能够让人接受了。 不过这种说法有些问题点存在。 像是有关入侵者能够轻易侵入这点之类的,难以说明的部分还是很多。 尽管如此,这个说法还是保有人气的理由,恐怕是因为将过去的支配者储备下来的财宝加以掠夺的构图,剌激到了人们心灵的缘故吧。 「第二种说法是什么?」 「是『教练所』说。过去古代优秀魔术师们会让友好的蛮族们累积修练,以及给予魔术回路后作为强化士兵送往战场的情况,便是这种说法的由来。」 也就是说「迷宫难道不是这一类的训练设施吗」这样的解释。意思是把魔物作为假想敌,道具则是配给品。 不过关于这种说法也是有问题点存在。 即是地下城作为军事训练场并不适合这一点。 最重要的是,如果想做军事利用的话根本就不必绕圈子,应该将地下城的魔物作为战力,并且打从一开始就把强力道具给予士兵的做法应该会比较有效率才对。 「店长是那种人对吧。自问自答的时候最为闪闪发亮的那种。」 「是、是这样吗?」 安妮摩涅用手托著下巴点了点头。 暂且来说,她似乎并未对此感到无趣,而是确实地听自己在说话。 「那么第三个又是怎样的说法呢?」 「是『游乐园设施』说。」 「……游乐园设施?」 「是的。简单来说就是享受娱乐的地方。要用明显易懂的说明的话,就是『搞不好地下城只是作为一座游乐场而打造出来的』这样的说法。」 「……哼呣?」 「比方说,对我们而言只能是威胁的魔物与陷阱,仅仅只是为了品尝刺激感而做的突发活动,取得的掉落道具及财宝则是克服这些困难时的奖品——这样的解释。」 「……」 虽然或许会觉得怎么会有这种事,不过这却是种未必能够忽视的说法。 要说为什么的话,由于当时的魔术师们拥有著可以说是近乎万能力量的缘故,大家都过著相当无聊的日子。因为甚至有著导致毁灭的战争起初也只是为了消磨时间这样的说法,他们就是如此渴望娱乐。 「这种说法实在难以接受啊。」 安妮摩涅的表情突然黯淡了下来。 「这种话就跟亵渎赌上性命潜入地下城的探索者们没什么两样。」 「那个……?」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的说法。他们赌上性命出入那里可不是为了玩乐。而是有著即使要背负上这种程度的风险也必须弄到手的东西存在,才会踏入那里的。」 安妮摩涅这么说完,将藤原喝到一半的马克杯与装放烤饼乾的大碗装进托盘里回收,朝作业处兼库存放置场走去。 ◆ 「那是不可能的哦。」 「你说的那个才是不可能的吧。」 眼前马尔摩与敏朵正在相互争论著。 加萨林格嘴里咬著盘中剩下的吐司切边,心不在焉地注视著两人。 一旁的伊右卫门也已经习以为常了。装作一副不知情的表情小口喝著自备茶杯里的绿茶,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种程度的吵架意外地是经常发生。由于内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此并不需要介入调解。 「究竟,他们争吵的原因是什么啊?」 前来收回盘子的老板娘露出意外的表情向这边询问道。 「吃煎蛋的时候要放哪种调味料才合适。」 「只是两位的议论稍微有些过于激烈了。」 附带一提,加萨林格他们所吃的是「太阳定食」。 这是这家「抬头看太阳的鼹鼠」亭的名产之一,由煎蛋烤土司与肉灌肠搭配的组合,一份十五盖伦。对于没什么钱的探索者们来说是相当可靠的好伙伴。 「附带一提,马尔摩是酱汁派的,敏朵是番茄酱派的。」 「你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除了盐以外什么都不考虑。」 「当然,在下只有酱油一择。」 「……」 「这么说来玛莉亚小姐你呢?」 「毫无疑问的是加培根呢。」 ……不过嘛就是这么回事吧。 喜欢的口味什么的,每个人各有不同,并没什么优劣。 加萨林格把视线移向了作为最初原因的那东西。 放在桌子中央的是一个打开盖子的宝箱。 收藏在里头的是个装饰品——一个以看似蛋形矿物的东西做为点缀的胸针。看见这东西的马尔摩说出了「好想吃煎蛋」这句话,正是这段争执的开端。 玛莉亚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视线的落点,仔细地观看了那个胸针后这么说。 「嘿,这东西是个不错的护符呢。」 「你知道这个吗?」 「是啊。树脂之中放入了刻有咒术文字的牌符对吧。那是指『呼吸』的意思呢。这东西,大概可以卖到一个不错的价钱喔。」 老板娘这句「 不错的价钱」的发言,拨动了加萨林格的心弦。 伊右卫门的眼神也有所改变,视线转向这边。 「拿去鉴定吧。」 「就等阁下这句话了。」 休息日的下午在倾听伙伴们没有结果的争执中渡过——把这般无趣的预定就此舍弃。 好事是不宜迟的。 加萨林格右手抱住宝箱,左手则抱起了敏朵。 伊右卫门也把马尔摩抱了起来。 「呜哇什么啦。放开偶哦。」 「等等,把我放下来啦。」 两个人都忘了争执慌慌张张地乱动了起来,不过这并不算什么大问题。 「还真期待能卖到多少吶。」 「你在说什么哦?」 「意思是要是有钱了的话该怎么办。」 「这种事情根本不用问了哦!」 「当然是去喝一杯不是吗!」 「也是吶!」 忘却了争议,四个人意气高昂地走出了店里。 「我会先帮你们留个座位的。」 身后传来了老板娘这么说的声音。 ◆ 藤原开始后悔自己讲得太多了。 一不小心就把「游乐园设施说」是个需要非常细心对待的话题这件事给遗忘了。 不仅是以寺院为首的虔敬者们,就连探索者之中都有许多人把地下城视为一处神圣的场所。因此学院方面并没有大肆发表这个学说。 即便不是那样,对于每天投入热情在潜入地下城的人们来说,这样的说法也不是他们希望见到的。 更不用说对安妮摩涅而言,迷宫还是个抱有强烈的特别情感的地方。她在那里失去了哥哥、解救了哥哥,并且与重要的伙伴们相遇。有著无法用一句话加以表达的回忆。 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在生气呢。 从柜台处不自觉地朝向作业处兼库存放置场的方向回头一看——。 安妮摩涅正从该处的墙壁探出半边身体,窥看著这边的状况。 这对心臓真的不太好。 「盯——」 「怎、怎么了吗?」 「只是希望你不要误会了。刚才那些绝对不是对著店长在生气喔。」 「是、是这样吗?」 「所以要是店长不介意的话,今后也不必顾虑,多说点各式各样的事情给我听也是可以的喔?」 安妮摩涅似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望著别处说道。 看来她似乎并没有在生气。 太好了。 「我也很喜欢跟安妮摩涅小姐聊天喔。」 「真的吗……?」 她的表情顿时明朗,从墙壁后方走了出来,来到了自己身边。 接著露出一副像是自豪般的表情说道。 「哼哼嗯——。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告诉店长我所珍藏的故事吧。」 「哦,是怎样的故事呢?」 「是我还在当现役探索者时候的故事喔。像是那个时候的事啦、或是那个时候的事啦……噗噗噗。」 自顾自地说著,似乎想起了什么而笑了起来。 面对这不太容易见到的有趣笑容,总感觉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爱。 「安妮摩涅小姐还真是个可爱的人呢。」 「什!什么!」 这次则是两眼睁得大大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潮。 「店店店店长你该不会吃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没有,只是跟安妮摩涅小姐一样的早餐而已喔?」 藤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十分柔顺且触感良好的头发。 「虽然相遇的那时候并不清楚,不过你活泼开朗且表情频繁变化的模样相当出色。我在想,要是你能一直待在身边的话,自己不知道会有多么幸福呢。」 低著头任凭他抚摸的安妮摩涅的手,突然紧握住自己的衬衫。 「那个、呃呃……」 她露出满脸通红却又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似的表情,闭上了双眼。接著朝向这边挨近,低下头的小脑袋倚靠在自己的胸口。 藤原双手环绕过她的身体,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 ……这时外头突然变得吵闹了起来。 看来似乎是顾客上门了。 在这阵骚动之中,门扉随著铃声一同开启,许多常见的熟面孔顿时涌进了店内。 「午安哦。」「你好——。」「在下打扰了。」「有个东西想请你鉴定。」「呦小弟你在吗?」「还真难得这么热闹吶喂。」「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倒杯茶吶。」「比起这个应该是要找魔法药吧。」「午安——。今天只有店长先生一个人吗?」「咦——?安妮摩涅小姐不在呢。」 店里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而应该位在自己身旁的安妮摩涅则不见人影。 才刚想说是怎么了吗的时候,她便从作业处兼库存放置场走了出来。不知不觉便已经换穿好了装扮。 一如往常的全身甲胄与花边围裙。接著她没有理会这边,便直接开始进行起扫除。 算了,这也没办法。 总而言之,现在首要解决的事情是迎接客人们。 原本还在想说好闲好闲的,不过接下来似乎会变得很忙呢。 「各位好。欢迎光临『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 ———————————————————— 〈鉴别证〉 火龙 [劣质品] ———————————————————— 这是于西国诞生的一种游戏牌。 牌组全部共有一百张。表示魔物、武器、咒文、职业的图案各别分成五种类,并且对应各种图案,皆配有数字从一到五的卡片存在。 这种纸牌受欢迎的程度,即使在这座迷宫都市里头,只要前往有一定人潮的酒馆,肯定都会在其中一角见到有人在游玩。 其中最为普遍的玩法是「焦土」,这是种规则为仅从牌堆上柚三轮来更换手牌,并在这期间凑出最强牌形的人就是赢家的游戏,不过根据地域不同,有著可以从弃牌区中捡回卡牌、或是牌形的拼凑方式不同之类的差异,经常成为吵架的源头。因此视酒馆的规定,似乎也有禁止玩「焦土」的情况。 话说回来,大家知道最近的牌组中,存在著第一百零一张卡牌吗。 卡牌的图案是一个露出可憎笑容的黑衣男子。这张牌是凌驾于所有魔物之上,将竞技彻底糟蹋的最强王牌。 那么,这张卡牌被称作什么呢? ——好的,正确答案是「徵税官」。 原先在西国之中,赌博性质颇强的这款「火龙」直到不久以前都还是徵税对象。而「徵税官」的卡牌便是用来讽刺当时状况的东西,不过由于做为缺少卡牌的备用品等等,在各种情况下十分便利的关系,现在似乎已经成为了牌组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附带一提,这套牌组中并没有「徵税官」这张卡。 相对的,作为徵税时代痕迹的纳税证明印被刻在火龙的卡牌上头。由于这是现在相当难以见到的物品,似乎算是受到收藏家欢迎的骨董品一类。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是身为最强魔物的火龙也敌不过税金,这部分还真稍微有些滑稽呢! 〈——————————————————〉 以上,便是在迷宫都市里很普通的日常一幕。 后记 第二部预告。 三年后/「呀啊欢迎来到赋予道具专门店『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我是店主艾妮。……什么啊客人你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来的吗。啊啊原来是为了跟她见上一面啊。不过很遗憾的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喔。因为她回去当探索者了嘛。不过嘛怎么说呢,毕竟机会难得就稍微买点东西吧。你看,像是这个你觉得怎么样。这可是能一口气把将不愉快的心情吹散的魔法药喔。当然,还是有些副作用就是了呢。」/「哦呀你是新人探索者吗。这样啊,跟我一样都是剑士呢。要是有什么困难的话记得说一声啊。无论何时我都能跟你商量的。虽然是这个样子,不过直到地下二十楼为止我都突破了喔。……咦,很在意这个眼罩吗?这个嘛,算是微不足道的旧伤吧。」/「啊啊讨厌。真是郁闷喵。没想到居然得来照顾这群乳臭未乾的小姑娘们,吾辈也真是穷途末路了吶喵。仆少女变得比吾辈还要强了、眼镜姑娘则是嘴上很啰嗦、修道女又傲慢得不像话,虽然贝亚是个好孩子,不过嘛吾辈也差不多该受够看顾孩子了喵。……话说回来你又是谁啊喵?」/「别看偶这样,偶可是交际甚广哦。要在这个迷宫都市里找人的话马上就能找到的哦。……稍、稍等一下哦。要寻找『死之足音』什么的可是相当不得了的事情哦。要是被那家伙——就算在地下城里见到一副黑色的全身甲胄也不要接近哦?」/「吶……你现在究竟是在哪里……到底是走到了多么深的深渊去……啊啊好痛苦……胸口好难受……为什么呢……感情一类的,明明应该已经用『许愿戒指』压抑下来了才对啊……」/而在二十年前/「呵、呵、呵。欢迎来到地下迷宫的最下层。侬是魔术师梅林。汝想对这个大锅子所求的,是不论人生重来几百次都用之不尽的金块吗?还是带给汝长生不老的心脏呢?或者是能控制世界的王冠?」「厕、厕所。」「……等等你这人是谁啊?」尽管举止扭扭捏捏,藤原少年仍是这么心想。这句话是他想问的才对。这里到底是哪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 ……总而言之,这次的后记试著用下集预告的风格写了一下,各位觉得如何呢?我是大场鸠太郎。说是这么说,但在故事告一段落的本集,姑且算是文库版的最后一集了。关于今后的打算,由于还有各种构想以及尚未全数拿出来的道具,我想我会一边检讨构思,一边在「小创家になろう」那边继续让故事进展下去(是否会按照预告所说的,就现阶段来说还未定案)。若是不介意的话,还请各位与新作品《异世界澡堂?(暂译)》一起期待。最后,为本书绘制了许许多多漂亮的角色与道具插画的ぎん太老师,真的是相当感谢您。 【插画后记】 大家好?我是ぎん太。 过去篇完结了呢~。 安妮摩涅也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真是太好了。 才刚这么想便发现她跟店长间的气氛很不错!真有一手吶藤原 加油啊!藤原 第二部预告。 三年后/「呀啊欢迎来到赋予道具专门店『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我是店主艾妮。……什么啊客人你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来的吗。啊啊原来是为了跟她见上一面啊。不过很遗憾的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喔。因为她回去当探索者了嘛。不过嘛怎么说呢,毕竟机会难得就稍微买点东西吧。你看,像是这个你觉得怎么样。这可是能一口气把将不愉快的心情吹散的魔法药喔。当然,还是有些副作用就是了呢。」/「哦呀你是新人探索者吗。这样啊,跟我一样都是剑士呢。要是有什么困难的话记得说一声啊。无论何时我都能跟你商量的。虽然是这个样子,不过直到地下二十楼为止我都突破了喔。……咦,很在意这个眼罩吗?这个嘛,算是微不足道的旧伤吧。」/「啊啊讨厌。真是郁闷喵。没想到居然得来照顾这群乳臭未乾的小姑娘们,吾辈也真是穷途末路了吶喵。仆少女变得比吾辈还要强了、眼镜姑娘则是嘴上很啰嗦、修道女又傲慢得不像话,虽然贝亚是个好孩子,不过嘛吾辈也差不多该受够看顾孩子了喵。……话说回来你又是谁啊喵?」/「别看偶这样,偶可是交际甚广哦。要在这个迷宫都市里找人的话马上就能找到的哦。……稍、稍等一下哦。要寻找『死之足音』什么的可是相当不得了的事情哦。要是被那家伙——就算在地下城里见到一副黑色的全身甲胄也不要接近哦?」/「吶……你现在究竟是在哪里……到底是走到了多么深的深渊去……啊啊好痛苦……胸口好难受……为什么呢……感情一类的,明明应该已经用『许愿戒指』压抑下来了才对啊……」/而在二十年前/「呵、呵、呵。欢迎来到地下迷宫的最下层。侬是魔术师梅林。汝想对这个大锅子所求的,是不论人生重来几百次都用之不尽的金块吗?还是带给汝长生不老的心脏呢?或者是能控制世界的王冠?」「厕、厕所。」「……等等你这人是谁啊?」尽管举止扭扭捏捏,藤原少年仍是这么心想。这句话是他想问的才对。这里到底是哪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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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呀啊欢迎来到赋予道具专门店『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我是店主艾妮。……什么啊客人你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来的吗。啊啊原来是为了跟她见上一面啊。不过很遗憾的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喔。因为她回去当探索者了嘛。不过嘛怎么说呢,毕竟机会难得就稍微买点东西吧。你看,像是这个你觉得怎么样。这可是能一口气把将不愉快的心情吹散的魔法药喔。当然,还是有些副作用就是了呢。」/「哦呀你是新人探索者吗。这样啊,跟我一样都是剑士呢。要是有什么困难的话记得说一声啊。无论何时我都能跟你商量的。虽然是这个样子,不过直到地下二十楼为止我都突破了喔。……咦,很在意这个眼罩吗?这个嘛,算是微不足道的旧伤吧。」/「啊啊讨厌。真是郁闷喵。没想到居然得来照顾这群乳臭未乾的小姑娘们,吾辈也真是穷途末路了吶喵。仆少女变得比吾辈还要强了、眼镜姑娘则是嘴上很啰嗦、修道女又傲慢得不像话,虽然贝亚是个好孩子,不过嘛吾辈也差不多该受够看顾孩子了喵。……话说回来你又是谁啊喵?」/「别看偶这样,偶可是交际甚广哦。要在这个迷宫都市里找人的话马上就能找到的哦。……稍、稍等一下哦。要寻找『死之足音』什么的可是相当不得了的事情哦。要是被那家伙——就算在地下城里见到一副黑色的全身甲胄也不要接近哦?」/「吶……你现在究竟是在哪里……到底是走到了多么深的深渊去……啊啊好痛苦……胸口好难受……为什么呢……感情一类的,明明应该已经用『许愿戒指』压抑下来了才对啊……」/而在二十年前/「呵、呵、呵。欢迎来到地下迷宫的最下层。侬是魔术师梅林。汝想对这个大锅子所求的,是不论人生重来几百次都用之不尽的金块吗?还是带给汝长生不老的心脏呢?或者是能控制世界的王冠?」「厕、厕所。」「……等等你这人是谁啊?」尽管举止扭扭捏捏,藤原少年仍是这么心想。这句话是他想问的才对。这里到底是哪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 ……总而言之,这次的后记试著用下集预告的风格写了一下,各位觉得如何呢?我是大场鸠太郎。说是这么说,但在故事告一段落的本集,姑且算是文库版的最后一集了。关于今后的打算,由于还有各种构想以及尚未全数拿出来的道具,我想我会一边检讨构思,一边在「小创家になろう」那边继续让故事进展下去(是否会按照预告所说的,就现阶段来说还未定案)。若是不介意的话,还请各位与新作品《异世界澡堂?(暂译)》一起期待。最后,为本书绘制了许许多多漂亮的角色与道具插画的ぎん太老师,真的是相当感谢您。 【插画后记】 大家好?我是ぎん太。 过去篇完结了呢~。 安妮摩涅也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真是太好了。 才刚这么想便发现她跟店长间的气氛很不错!真有一手吶藤原 加油啊!藤原 第二部预告。 三年后/「呀啊欢迎来到赋予道具专门店『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我是店主艾妮。……什么啊客人你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来的吗。啊啊原来是为了跟她见上一面啊。不过很遗憾的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喔。因为她回去当探索者了嘛。不过嘛怎么说呢,毕竟机会难得就稍微买点东西吧。你看,像是这个你觉得怎么样。这可是能一口气把将不愉快的心情吹散的魔法药喔。当然,还是有些副作用就是了呢。」/「哦呀你是新人探索者吗。这样啊,跟我一样都是剑士呢。要是有什么困难的话记得说一声啊。无论何时我都能跟你商量的。虽然是这个样子,不过直到地下二十楼为止我都突破了喔。……咦,很在意这个眼罩吗?这个嘛,算是微不足道的旧伤吧。」/「啊啊讨厌。真是郁闷喵。没想到居然得来照顾这群乳臭未乾的小姑娘们,吾辈也真是穷途末路了吶喵。仆少女变得比吾辈还要强了、眼镜姑娘则是嘴上很啰嗦、修道女又傲慢得不像话,虽然贝亚是个好孩子,不过嘛吾辈也差不多该受够看顾孩子了喵。……话说回来你又是谁啊喵?」/「别看偶这样,偶可是交际甚广哦。要在这个迷宫都市里找人的话马上就能找到的哦。……稍、稍等一下哦。要寻找『死之足音』什么的可是相当不得了的事情哦。要是被那家伙——就算在地下城里见到一副黑色的全身甲胄也不要接近哦?」/「吶……你现在究竟是在哪里……到底是走到了多么深的深渊去……啊啊好痛苦……胸口好难受……为什么呢……感情一类的,明明应该已经用『许愿戒指』压抑下来了才对啊……」/而在二十年前/「呵、呵、呵。欢迎来到地下迷宫的最下层。侬是魔术师梅林。汝想对这个大锅子所求的,是不论人生重来几百次都用之不尽的金块吗?还是带给汝长生不老的心脏呢?或者是能控制世界的王冠?」「厕、厕所。」「……等等你这人是谁啊?」尽管举止扭扭捏捏,藤原少年仍是这么心想。这句话是他想问的才对。这里到底是哪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 ……总而言之,这次的后记试著用下集预告的风格写了一下,各位觉得如何呢?我是大场鸠太郎。说是这么说,但在故事告一段落的本集,姑且算是文库版的最后一集了。关于今后的打算,由于还有各种构想以及尚未全数拿出来的道具,我想我会一边检讨构思,一边在「小创家になろう」那边继续让故事进展下去(是否会按照预告所说的,就现阶段来说还未定案)。若是不介意的话,还请各位与新作品《异世界澡堂?(暂译)》一起期待。最后,为本书绘制了许许多多漂亮的角色与道具插画的ぎん太老师,真的是相当感谢您。 【插画后记】 大家好?我是ぎん太。 过去篇完结了呢~。 安妮摩涅也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真是太好了。 才刚这么想便发现她跟店长间的气氛很不错!真有一手吶藤原 加油啊!藤原 第二部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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